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第一卷 魂归中世纪 引子 刺眼阳光挥洒在黄澄澄的沙漠上,翻滚的热浪把远处崎岖不平的地平线笼罩在一片浩淼波动的氤氲之中。 这是个由炎热和干涸统治的世界。在这里,捏不出一丝水份的黄沙把整个世界掩盖在绝望的枯黄之下。除了不时刮起的大风带起漫天沙暴,裸露出沙下已经风化白森森的骨骸,这里的一切都再也没有其他颜色了。 不过依然有人敢于冒犯这片死神乐园。 “叮当……叮当……” 一阵阵古板单调的驼铃声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响着,踏着裸露累累骸骨的道路,一队商人正谨慎的走在这条危险却能给他们带来财富的道路上。 的确需要谨慎,在这片可怕的沙漠里,除了恐怖的自然之神,就是神出鬼没的强盗最令人胆寒。 “你必须小心每个沙丘和沙堤,在那后面随时都可能会有一个人想砍断你的脖子。”一个脸上蓄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对和自己并排骑着一匹骆驼的孩子小声的嘱咐着,他因为被风沙磨裂的嘴唇不停的蠕动,不过当他看到孩子因为紧张把双手抱在怀里之后又立即故意轻松的说“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作为你的叔叔,我完全可以保证你一路上的安全,即使是最危险的强盗也别想动我小侄子的一根头发,不信就可以让他们出来试试……” 好像就为了接受这个挑战,一声“哟……噢……”的长叫突然从前方响起。在商队的惊诧恐惧中,他们看到从前面沙丘上突然闪起弯刀刺目耀眼的光辉,同时一股可怕的黑色旋风从沙丘上席卷而来。 “强盗!强盗!”走在商队前面的斥候恐惧的大喊试图警告本队,但是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一支划着弧线的飞箭随着啸利的风声贯通了他的脖子,然后在他刚刚倒地,迎面冲来的马队已经践踏过他的尸体直接冲向了骚动的商队。 最前面的人只有射出一轮弩箭的机会,然后就被随着奔马的力量毫不费力闪过咽喉的弯刀斩掉了头颅。 冲进队伍的强盗如同冲进羊群的恶狼般吞噬着生命。每一抹寒光的闪动都带起一片血光,刀尖扎入骨头的‘咯吱’声伴随着受害者的痛苦嘶号此起彼伏。 大马士革弯刀近似完美的构造痛快淋漓的使得每一次削砍都有所收获,刚刚接触就有人被这些漂亮的武器断送了性命。 “阿尤布—阿尤布—”中年人在混乱的队伍里大声的嘶吼着,他几乎撕裂的双目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强盗挥舞着锋利的弯刀向幼小的侄子劈去! 华丽的闪光在空中掠过,强盗刀手感受到了撕裂身体的阻力和被害者翻滚下马背的阻力。 可是,令人吃惊的是被他砍翻在地的那个小孩居然立刻坐了起来,同时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强盗显然受不了这种挑衅,他再次愤怒的挥起弯刀……—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际突然闪起一道狭长的光迹,一颗可以比拟太阳的亮星把天空斜斜的划开一条缝隙,只有枯黄的沙漠突然被从这缝隙绽放出的五彩缤纷的光亮包裹起来,冒着蒸腾热气的大地上不可思议的浮现出一片虚幻缥缈的景致。 说不出名字的建筑,穿着怪异的人群,庞大到无法想像的城市…… 所有的人都被天地间这从没见过的景观震撼了,他们逐渐停止了各自的屠杀,呆滞的看着天空中模糊缥缈的景象,特别是当人们看到一张从没见过的脸越来越近,甚至占据了整个天空,似乎就要冲破天幕把沙漠上的一切吞食下去的时候,恐惧立即令所有人都发出了号叫。 “魔鬼!魔鬼!我们快跑!”刚刚还想结果了那孩子的强盗大声的吆喝着,在天空中那张不停扭曲变化的脸的追逐下,他带着所有的强盗如同真的有魔鬼追赶般发疯的向远出跑去,直到完全消失在沙漠的茫茫烟尘之中。 然后,就在商队也被这异象惊吓的大声哭喊的时候,模糊的幻象突然飞快的向天际收去,随着那道划破天空的亮星闪向远方,一切幻像都毫无踪影,似乎这一切从没出现过似的,唯一留下的只有沙漠那单调的黄色。 “阿尤布!” 过了好一会儿,清醒过来的中年人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去,‘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用力把侄子抱在怀里“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他歇斯底里的喊着,直到他看到侄子胸前被横扫的弯刀撕裂开的衣服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在瘦弱的孩子怀里,一本几乎完全被利刃截成两段的厚书救了那孩子的命。 看着被割成两截的厚书,商队里的人们大声惊叹着,那个中年人却紧紧盯着始终用一种执拗的眼神看着强盗们逃跑方向的侄子。 然后他肯定的对这个孩子说:“这是安拉的安排,安拉决定保佑你,他甚至让天空出现异景,还让神圣的经文保护你的身体,我的侄子,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人们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我的阿尤布。” 这一年,是公元1145年。史书记载,一颗被称为哈雷的彗星曾经在这一年的4月莅临地球…… 第一章 旅行者 现在…… 公元2007年。 “简直热的象个罐头。” 说出这抱怨话的,是个有着一头浓密而微显散乱头发的年轻人。 他因为常年在外晒黑的皮肤透着健康的棕色,一件袖子卷得老高的纯棉衬衫扎在牛仔裤里,磨的已经有些破损的旅游鞋无声的诉说着主人曾经走过的道路。 他的肩头随意的搭着一个结实的帆布背包,手上一张地图则被他抖得‘唰啦唰啦’的响个不停。 这身行头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典型的背包族,而且在这个年轻人的四周,象他一样装束的游客则摩肩接踵,遍布全城。 “真不愧是世界文明的圣城。”年轻人在看了半天地图之后终于对着满街道肤色各异的游客感叹着,不过他接着就又抱怨了起来:“可还是热的象个罐头啊。” 作为世界名城的耶路撒冷的确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魅力,也同样充满了中人欲昏的热浪。而这个年轻人正站在耶路撒冷老城区最古老的街道上‘享受’着这种‘热情’的洗礼。在他身后远远的地方,橄榄山正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映起一片醒目的影子。 “丁超,丁超。” 一个稍微带着娇纵的喊声从年轻人背后响起来。他微微的皱皱眉回过身,面对着从不远的一个小摊上向他招手的女孩。 正如同他的外表一样,这个叫丁超的年轻人是个真正的背包族和兼职的自由撰稿人。他总是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进而从一个国家流浪到另一个国家。当他手头拮据的时候,他就把沿途纪录下的风土人情编辑成稿子发给那些对他的游记感兴趣的报社,一来二去的,他在这个圈子里也算颇有名气了。有时候还会有些旅行社为了开辟新的热门路线收集前期资料,而特意付费请他去某些地方走走看看,然后借用他的笔力对这些地方大肆渲染一翻。 这次,就是某个编辑部为了报道一个中国古丝绸之路考察团在中东的见闻请他出马的。 “丁超快过来,看看这个!”那个脑后梳着个马尾吊辫的女孩一脸兴奋的对年轻人喊着,她光洁的手臂在阳光下不停挥舞,黄色短衫宽松的袖子随着手臂的摇晃垂到了肩窝,露出了肩膀上一片细腻的色泽。 被叫做丁超的年轻人无奈的向她走去,对这个在游历中偶遇的同伴的意图他很清楚。不过虽然他并不介意就此产生一段‘旅途激情’,但是对这女孩有些过于热烈的纠缠和稍显做作的娇纵就不太喜欢了。 丁超走到摊子前看了看,对他这已经习惯了各式古怪物件的人来说,这样的路边风俗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不过为了照顾女伴的心情他还是故作认真的看了看摊子上的东西。 “这个,还有这个,是不是很漂亮?!”女孩指着摊子上一挂挂闪动着璀璨光芒的首饰不停问着,到后来她干脆拿起那些首饰在身上比划着,同时她看丁超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某种暗示。 “女孩子怎么都喜欢这些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丁超暗暗撇了撇嘴,不过只要不太过分他还是愿意满足她们这些小愿望的。 丁超随手拿起一挂暗绿宝石的项链在女孩胸前比了比,和她身上鲜艳的米黄色衬衫衬托起来,这挂项链还是很显眼的。 “多少钱?”丁超用英语问着。当看到那个脸上蓄着大胡子的阿拉伯老板伸出4根手指的之后,他无奈的摇起了头,对于这些廉价的首饰他十分清楚它们的实际价值,其实这些东西与其说是首饰,不如说是曾经到过某些地方的证明更合适。 其实要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到过什么地方,照片不是更简单实用吗。丁超曾经这样问某位一起旅行过的伙伴,不过对方的回答实在让他无话可说: “不拿出点真格的来,按现在的风气,人家会说你是PS之后吹牛的。” 就在丁超边胡思乱想边和那位阿拉伯商贩砍价的时候,一件古怪的东西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柄造型古怪的短刀,向下扭去的牛角握柄和向上弯曲的刃部形成了一个古怪的S形,镶嵌着几颗琉璃石的牛角刀壳圆滚滚的很不显眼。其实这是把很普通的阿拉伯短刀,可却突然吸引了丁超的注意。 他好奇的拿起了那把埋在众多物件下的武器,仔细的看着。 “不就是把阿拉伯匕首吗,有什么希奇的。”一个和他同路的年轻人轻蔑的说,一路上这个年轻人没少对那个女孩下功夫,可却始终没有成功,这样一来他自然对丁超又嫉又恨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阿拉伯匕首,”丁超完全被这短刀奇怪的造型吸引了,他仔细抚摸着刀壳上的纹路又认真的观察着刀柄尽头的护手“这刀的外形的确是10或11世纪左右的,可花纹绝对不是阿拉伯或拜占廷帝国的风格,不过这的确是大马士革云纹钢的样式,可是这个护手……真是奇怪,既不是常见的S式护手,也不是圆盘式的,真是太有意思了” 丁超已经完全被手里这柄造型怪异的武器迷住了,他丝毫不在意旁边女孩已经不耐烦的表情,只是不停的翻转着手里的武器。 “这有什么看头,什么护手样式的,没意思!”女孩终于不耐烦的转身走了,可丁超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条件反射似的解释着:“这可不一般,如果我没看错,这些花纹应该是一种动物的变形,可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怎么会出现在这把刀上面呢,这是……睚眦,只有我们中国的古代武器上才会有这种纹路,还有就是这个护手,这是云头式样的,也是只有中国剑上才会出现的样式。简直是太奇怪了……” 丁超越来越好奇,直到摊子上的那个阿拉伯商人有意无意的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人家他摊子前呆的时间太长,已经影响人家的生意了。 不过也正由于他表现出的对这把怪异武器的好奇和热心,经过一翻讨价还价,丁超终于以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买下了那把短刀……还有那串项链。 不过令他无奈的是,已经找不到女孩的踪影,而且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个一直和他们搅在一起的“第三者”。 丁超拿着手里的项链摇了摇头,对这种旅途当中遇到又立即分手的同伴,他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这样的聚散对他来说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而且对能终于摆脱那个缠人的女孩他也很高兴。 “年轻人。”一个低沉或者说有点故做低沉的声音从丁超身后响起,他回过身。看到个用一条艳丽的头巾包裹住头脸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对这样的打扮他并不陌生,尽管他从没和这些人接触过“年轻人,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老吉普赛女人用腔调怪异的英语问他。而且她居然还故作神秘的看着丁超的脸似乎很吃惊的样子,丁超很怀疑她如果再拿把大扫帚是不是就会立即飞上天去。 “对不起我不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从街角里急冲冲的走出的那个女孩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第三者’。看着她似乎在街上到处寻找什么的神态,丁超立刻改口说了声“可以。”然后就立即随着老吉普赛女人躲进了一间用布幔挡住的阴暗房间。 暗淡的房间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老吉普赛女人和丁超隔着一张圆桌对坐着,他们中间桌上的托架上放着一个闪动着怪异光泽的水晶球。 老女人仔细甚至是恶狠狠的盯着水晶球看着,那种煞有介事的样子让丁超想笑。可渐渐的,水晶球里翻滚的烟雾和幻象似的东西的确让他为之一呆。 就在这时,始终只是絮絮叨叨的老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啊!”的大叫。接着就全身颤抖起来。她的脸上闪现着说不出的惊愕和恐惧,甚至连一长串口水垂到胸前都不知道,她嘴里不断的叫喊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胡话,到了最后她在丁超目瞪口呆中一头栽到了地上绻成一团抖个不停。 “外婆你没事吧!”一个在丁超进门时被介绍为老占卜师的孙子的吉普赛男孩冲上去抱住老女人大声叫着。然后她对丁超喊着:“请你走吧,我奶奶要被你害死了。” 听着这句后果严重的话,丁超满头大汗的掏出一把美元,数也没数放到桌子上就逃出了那间房子。他可不想因为一个无聊的占卜游戏惹上大麻烦 当他离开之后,那个吉普赛男孩立即走到桌前拿起钱数了起来,一边数一边呵呵笑着说:“哦,奶奶,这次是你表演最好的一次。不过你演的这么好,钱赚的也够多呢。” “不……这不是,不是表演……”老吉普赛女人的声音从男孩身后传来,当他意识到奶奶的声音和平时客人走后不一样转过身来的时候,男孩惊愕的看到他的奶奶站在他是身后,嘴角正流淌着白沫,她的双眼呆滞的看着房顶,全身如同被放在冰块上一般抖动着“我,我看……到了,看到了火,血……和……死亡……” 说完,老女人的喉咙一阵咕隆,然后突然抱起桌子上的水晶球把它砸在了地上。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给人算命了……”老女人从嘴角里挤出了这句话。 丁超坐在一个小广场里,手里一边摆弄着那把奇怪的匕首,一边打着电话。 今天的确够他倒霉的,虽然很快就醒悟到那个老女人在做戏,可他又立刻发现在慌乱中自己的钱包又不翼而飞,天知道是掉在那老女人的占卜屋还是被偷了。 所以现在他除了打电话求援已经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拨响了考察队领队的号码。 “周教授,我发现了个很奇怪的东西,可能你会有兴趣的。”丁超给考察队的领队打着电话“我想这可能是东西方文明融合的一个特例,是件武器。你想看看吗。” 丁超有些惋惜的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手里的匕首,他实在是很喜欢这个东西,不过为了吃饭他也没办法了。 不过让他想像不到的是,电话里的周教授用更加激动的腔调对他喊着:“小丁,你那边先放放,我这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你快过来看看,我现在在里希罗底,就是那个里希罗底山丘。你快来吧,你一定会很吃惊的。” 会是什么呀,丁超奇怪的想着,不过他知道这些搞学术的往往为了经费头痛的很,象这次雇丁超写游记的编辑部和他们背后的赞助人,就是这种学术团体的财神爷。而丁超的笔显然就成了能让财神爷掏钱的金钥匙,想到这些,他就对那位教授有些夸张的态度不奇怪了。 里希罗底山丘,是一座位于耶路撒冷南面并不起眼的人工山。据说早在公元1世纪初的时候,犹太王国的希律王就在这里建立了奢华的皇家园林,不过在历史的沧桑跌宕之中,这位以残暴和贪恋权力著称的国王,唯一给后人留下的就是那堵举世著名的哭墙了。 当丁超赶到里希罗底山丘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在一个陡峭的斜壁下找到了已经发急的周教授。 这个教授的年龄并不很大,甚至还可以说是年富力强的那种。不过因为长时间的等待,看上去他显得就很憔悴了。 “小丁,你可来了。”周教授看着眼前的‘财神爷’高兴的喊着,在他心目中,即使这个年轻人不是财神爷本人,也至少是个能招财进宝的散财童子“我们在这下面的一个洞里发现个奇怪的墓地,以前当地政府一直没重视,可我们在考察当地馆藏的时候发现了些很奇怪的随葬品,就过来看看,结果真是出人意料呀。” 丁超好奇的跟随着考察队走下了斜壁,经过一片凌乱的挖掘场地,终于在紧靠山崖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向下陷入呈个倒着的漏斗的墓穴。 墓室几乎是以60多度的斜角向下伸延,人们只好在向导的带领下攀着绳子向下降落。当一个雕刻着暗纹壁饰的墓门终于出现的时候,丁超已经很吃惊了,而当他来到一个虽然不大却轮廓鲜明的方正墓室的时候,他不能不产生自己是在国内的某座古人的墓穴中浏览的错觉。 “这是中国式的枢棺室,可是……又不太象。”丁超看着四周的雕饰和墓顶上的花纹激动的说“这究竟是谁的墓地,这些花饰很简朴,可里面搀杂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我都认不出来。” “你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位女士的坟墓,不过我们无法猜测出她的身份和地位。甚至我们都没见到应该有的棺材和尸体。在当地考古队发现墓地之前,这就已经被洗劫一空了。除了一些不值钱的,几乎没留下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不过还是有些让人感兴趣的东西值得注意,譬如这个花瓶。”说着,周教授把手里的DV摆到丁超面前,一个虽然已经破碎可造型古朴的彩釉花瓶出现在他面前的屏幕上“这花瓶就放在这个地方,这几乎就是典型的中国彩釉风格,这是我们在耶路撒冷博物馆里发现的,所以我们才开始对这个墓地感兴趣。而且你再看看这些……”一边说,周教授一边把丁超拉到墓室中央原本应该停放灵棺的地方。可这里除了一块稍微突出地面的泥台什么都没有,不过丁超在灯光的照射下立刻被泥台上雕刻的内容吸引了,虽然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考古爱好者,可他还是被泥台上那些内容复杂,明显以不同文字撰写的墓词吸引了。 周教授用手电照射着台子上一行行不同的文字解释着“这里简直就是个中世纪文明的缩小展会,看看这个描青,这是典型的中国宋朝风格,可这个图案,又是11世纪拜占廷的烧刻法。至于这个更奇怪,是以古代希伯来语和闪族语组成的墓词。不过这么多种文字的墓词却只有一个意思。” 周教授絮絮叨叨的嘀咕着,然后他神经质般的用手在那些雕刻上划过,低声的念着:“‘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Paladinoe……’这个词应该是早期拉丁文的骑士。‘……Paladinoe将重返人间。’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周教授疑惑的表情,丁超摇摇头,对这些过于深奥的东西他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对找不到的墓室主人他心里有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拥有这么一座几乎包含当时所有文明内容的墓穴呢? 他好奇的仔细看着泥台,然后在紧贴基座的土下,一道毫不起眼的裂纹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在他蹲下身去,试探着在裂纹上抚摸的时候,他听到一个考察团员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这种墓地形式以前在国内曾经发现过,不过如果真是那种形式的墓地,那这就是个伪墓,在这个墓室的下面应该还有个……” 还有个什么?丁超没听到,而且他永远也听不到了,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碰触到那条裂缝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下突然一轻,随着从地下传来的沉闷裂响,泥台‘轰’的一声塌陷下去,丁超的身体随着迸裂的泥台不可控制的坠下,他最后听到的只有人们的惊呼。 很快,人们在墓穴塌陷后的另一间墓室里找到了丁超。不过一切都晚了,丁超静静的伏在地上,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背上露出的一截锥子状的东西。 后来,人们知道了那个四方底座,上部尖利的东西是这个地下墓穴作为招引死后亡灵重新归魂的招魂祭坛,而丁超很不幸的恰好落在它的上面,被直接穿透了心脏。 公元2007年8月5日,一封通知书送到了国内某座城市一对夫妻的手里,那上面的内容让这对夫妻痛不欲生。 那封通知书告诉他们:他们永远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第二章 这个身体,这个世界(上) 阴沉沉的墓地里,一盏牛油灯昏暗的光亮在风中摇摆着,几个慌乱忙碌的黑影在灯光下如同鬼魅般舞动。 “你确定那女人是埋在这吗?”一个满脸肮脏大胡子的男人唠叨着,他奋力的把铁锹在地上刨着,扬起一片片的泥土。 “上帝作证,我亲自看过的。”一个精瘦的小个子把手里的铁锹狠狠的戳进土里“想想吧,那女人的家里可是全村最有钱的,她陪葬的东西一定能值好几个苏德勒斯(一种流通货币单位)。想想,是苏德勒斯!”瘦小男人添着嘴唇边的唾沫用力的向下挖去。 ‘砰!’的一声,空洞的回音在夜晚发出惊人的响声。盗墓者在稍微一呆之后同时发出了低声的欢叫。 “棺材,是棺材,我们发财了!”一个盗墓贼低吼着。然后几个人拼命的向下挖,随着漆黑棺盖的露出,他们开始小声的争论起挖出陪葬品之后的分成。 突然! ‘嗵~’一声。‘嗵嗵~~’又是几声。 奇怪的响声从下面响起,盗墓贼门一下子安静了,他们缓慢的把头低下,紧紧的盯着墓坑里的棺材。 ‘咯吱~’一声糁人的撬启声从棺材上响起来,漆黑的棺盖缝隙边伸出了几个苍白的手指,在盗墓贼们吓的尖叫声中,先是一只手,然后是另一只。接着在盗墓者屁滚尿流的跌倒奔逃中,整个棺盖被推到一边,一个包裹在苍白尸布里的身体直直的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丁超在黑暗中似乎听到远处有人正发出激烈的叫声,可他一时间看不到四周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站起来,可僵硬的身体似乎就不是他的。 就着惨淡的月光,丁超在黑暗中一阵摸索,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象木乃伊似的被莫名其妙的用布包裹了起来。 “究竟怎么了?”他奋力挣扎,终于扯断一截亚麻布挣脱出来。可当他站起来看到自己身下的棺材,齐胸高墓穴和眼前倾斜的十字架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居然是从一个棺材里爬出来的! 惊恐和诧异打击得丁超脑袋发晕,然后他一头栽倒在棺材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丁超似乎听到身边若有若无的阵阵骚乱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许多双手抬着,然后就是一路颠簸。他的胸口阵阵发疼,可又喊不出来,只能任由别人把他抬上抬下的。 然后,在半昏迷的混沌中,丁超觉得好像自己被抬到了一张床上,而且严实的被子也让他几乎被冻僵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可是,另一种折磨又开始蹂躏他的身体。 幻象,无法说清的幻想,奇怪的城市,奇怪的人,一个发疯的占卜师,隐秘的墓穴,诡异的墓词,还有可怕的跌落和刺痛! 浑浊的脑海还完全被这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塞满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究竟是真实的经历,还是虚假的幻景。他隐约知道自己应该叫丁超,是个酷爱旅行的背包族,一个被家里娇惯的孩子。 可是,好像又不只这样,另外一大堆他根本无法说清的幻象又渗进他的脑海,似乎在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和身份。 可是他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游荡在混乱记忆里的是一段段破裂残缺的碎片。 那是什么?白色的旗帜,鲜红的徽标,还有屠杀!锋利的长剑和冰冷的盔甲,然后就是一柄在他眼前挥舞并打断了他脑海中一切幻象的铁锤! “啊!”在一声惊恐大叫中,丁超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眼前的情景让丁超觉得惊愕,这是一间土坯房,头顶一只长长的火把正发着劈啪的响声燃烧着,几个摇晃的身影在他还没有完全回神的眼前摆动着。 然后,他才看清,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白种男人,看那他身上罩着件逛逛荡荡的褐色短上衣,两截脏兮兮的袖子边已经磨秃了毛。在他旁边,一个稍显肥胖的白种女人同样紧张的看着自己,而且令丁超奇怪的是那女人居然穿着一件如同古董般的中世纪两截裙。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发剃掉一大圈露出光秃秃的头顶的男人一脸惊骇的看着他。不过从那人胸前的十字架和不停祈祷的手势,丁超立即想到他可能是个神甫…… 看到丁超苏醒,那些人激动的喊了起来,不过让他更加惊讶的是,这些人的语言既让他觉得熟悉又无比陌生。 他想他应该是可以听懂的,可一时间却又好像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不过他知道他们说的绝对不是中文,可也不是世界通用的英语,而是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语言。 可是随着神志逐渐清晰,他似乎开始慢慢的听清那些单词,然后是短短续续的句子。一种陌生中搀杂的熟悉让他开始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似乎身体里的另一个他对这些语言又熟悉的如同天生的母语一般。 “伦格……你真的活了!上帝,上帝救了我儿子!”胖女人的喊声在丁超耳边响着,然后他被一下拥进了个热烘烘的怀里。 “圣母玛利亚见证,他真的活了!”那个被丁超认为是神甫的男人用更大的声音喊着,然后他的手就象风车似的在胸前轮换着画着十字架“上帝,这是奇迹还是邪恶呀……” “奇迹,是奇迹,是上帝救活了我的伦格!”胖女人突然大喊着,丁超听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恐惧,可还是用力把自己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这女人他为什么一直叫他‘伦格’,他想挣扎,可是胸口上的一阵剧痛让他用不出一点力气。他又想说话,可喉咙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堵的他只能发出重重的响声。 “拿水来!伦格要喝水!”女人大声的对旁边的男人喊着,然后一个粗瓷杯子抵到了丁超的面前。 “呃!”丁超立刻探头用力喝了一大口,可他突然停了下来。他呆呆的盯着波动的水纹,随着碗里的水逐渐平静,一个不太清楚的倒影终于映进了丁超越来越惊愕的眼里。 欧洲人才有的轮廓鲜明的额头,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还有一头模糊且乱糟糟的半长发! 这是张陌生的脸!丁超呆滞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他慢慢的抬起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立刻确定了个荒诞却真实的想法,自己的确已经不是‘自己’了。 我是谁?这又是谁?丁超愕然的抚摸着‘自己’的脸,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居然是如此的困难,然后一阵头晕袭来,他就在旁边人的喊声中一头栽了下去。 在完全昏厥之前,他听到那胖女人大声的喊着:“神甫,厄多利克神甫,我儿子是上帝救活的,你一定要作证!神甫……” 无边的沙漠在傍晚到来之后是美丽的,暗红的光芒把黄色的沙丘披上一层金子般的纱衣,整个天地似乎都完全变成了金黄色。 丁超再次清醒过来正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致,他躺着的床前就有一个不算大却视野开阔的窗子,而且奇怪的是他所在的这所房子前的所有建筑都恰好比这房子矮一截,这样一来他稍微抬头就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沙漠了。 那些房子的墙皮因为多年风沙的侵袭已经被风蚀得满是昏黄的沙孔,和远处的沙漠晚景衬托起来,让丁超有种自己是在搂兰古城的错觉。 “这是梦?”丁超自语着,他对昏迷前发生的怪异事件这样解释。可是他立刻知道不是梦,因为当他开口之后发现自己说的居然不是中文,而是那种明显不同于英语的奇怪语言。可是,他怎么会说这种以前从没学过的语言却无法解释了。 “里德,你醒了。”眼前人影一晃,那个胖胖的女人冲到了床前,她用力扳着丁超的肩仔细的看着他,然后双手使劲把丁超揽在了怀里“我的儿子,你真的回来了。哦,感谢上帝,感谢玛利亚。” “你是谁!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丁超被这个女人吓了一跳,他用那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语言大声问,同时想从那女人怀里挣扎出来,可那女人却更用力的把他抱紧,甚至还把丁超的嘴紧紧捂住,然后她紧张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低声在他耳边叮嘱着:“我的儿子,你不要说话。他们会杀了你的!他们会把你烧死的!” “有人说你是魔鬼附体才活回来的,上帝!这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儿子,我绝不让他们把你夺走!不论是魔鬼还是任何人,他们都不能再夺走我儿子!”女人不停的低声说着,而且她的手臂几乎是紧紧勒住了丁超,那样子似乎稍微一松就会失去他。 丁超愕然了,经过之前的短暂苏醒和现在几乎彻底清醒之后的际遇,他几乎已经知道了一个怎么也无法相信的事实……他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看这房子样式和面前这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衣着,他已经绝望的知道,自己,或者应该说是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无法解释的力量送到了天知道什么时代的什么地方了! 在‘母亲’搀杂着喜悦和畏惧的唠叨中,丁超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名字,他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一个很陌生的西方名字,不过其余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于他的‘母亲’为什么畏惧,他认为是对死后复活者产生的正常想法,可随着门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和叫喊声,‘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更加可怕的神态。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一群手里拿着刀剑,长矛,甚至还有镢头和绳索的人冲了进来! 第三章 这个身体,这个世界(下) “以上帝的名义,惩罚撒旦!”在看到没什么危险之后,那个之前丁超曾隐约见过的神甫大喊着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他手里攥着个铜制的硕大十字架,不过看那尖利的四角和他拿着的姿势,这十字架在必要时候可能还有当防身武器的作用。 神甫远远的对吓呆的母亲和床上虚弱的儿子用力挥舞着沉重的十字架,不过他绝对不肯再靠前几步。而那些开始勇敢的撞破房间的村民,则因为真正面对了‘撒旦’,更希望在神圣的十字架后得到庇护不肯向前。所以这样一来狭窄的房间里倒有中间一大块地方空了出来。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你把灵魂出卖给撒旦,是他把你从地狱里释放出来。邪恶的灵魂,返回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神甫大吼着摇晃起十字架,同时那些村民也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大声喊着要烧死这个可怕的魔鬼。不过不知道是他们对上帝的信念不够还是面前的魔鬼法力太高,那个向撒旦出卖了灵魂的罪人除了看着神甫手里的十字架发呆,居然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异端!撒旦的化身!接受神圣的审判和惩罚吧!”神甫又大叫了一声,其实这个时候他的身子颤抖的比对面的人更厉害,耶稣,玛利,约瑟夫,所有的圣人,你们可一定要保佑这个魔鬼不要太厉害呀…… “是上帝!是上帝救了我儿子!”‘母亲’的叫喊高过了神甫的宣言,在满屋子人的盯视下,那位母亲突然冲了过去,她跪在地上紧紧找着神甫的神甫袍子,大声的哀号着“神甫,厄多尼克神甫,我儿子不是魔鬼,他是我儿子伦格,你许诺过要作证的,他不是魔鬼!”‘母亲’语无伦次的喊着,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似的大叫了起来“十字架,神甫,我的儿子可以对着十字架起誓他不是魔鬼!”她喊着,然后又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毕竟对于儿子究竟是不是被魔鬼附体,她也有着说不出的畏惧。 看着那位神甫遥遥的对着自己伸出的十字架,丁超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来到这个时代,更不知道这是哪,甚至连自己这个身体原来属于谁都不知道。 不过尽管如此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魔鬼,因为看那些人对自己既愤恨又畏惧的样子,估计‘魔鬼’这个身份绝对不受欢迎。而且好像在古代欧洲,对异端都是用烧死来惩罚的。丁超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而复活之后再莫名其妙的活而复死。 当然他也绝对不会相信所谓对着十字架起誓或者泼洒圣水就能辨别出是否异端,所以他毫不畏惧的对着那个可以兼做防身武器的铜十字架举起手,甚至还按照从新闻里看到过的那些西方政要们宣誓就职时手按圣经的样子,把手直接搭到了十字架上。 “哄”的一阵响动,神甫和他身后的村民都吓的跳了起来,甚至有的人还做式准备把手里的圣水瓶子整个砸到丁超的身上,不过这个神圣的接触,既没让面前这个‘魔鬼’化为灰烬,也没让他露出隐藏的蝙蝠翅膀和三角尾巴,甚至在他完全按照神甫的嘱咐以三位一体的神圣名义起誓时候也依然完好无损。 这样一来,在神甫急转直下的态度转变中,灵魂附体的罪人成了得到上帝救赎的宠儿,而且那位厄多利克神甫立即代表本教区做出宣告: “一定要把这一人所共知的圣迹录入《圣迹录事》,如果可能一定要呈报到教廷。”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等等…… 然后,在那些村民变得敬畏注视下,丁超被神甫以重生的名义用整罐的圣水象淋浴似的浇得全身湿透,在看到虽然狼狈甚至还打了几个喷嚏,但这个重新复活的人依然没有其他异常之后,厄多利克神甫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年轻人的确复活的匪夷所思的事实。 同时,另一个想法又让这位神甫一阵激动:圣经上说,耶稣在死后第三日复活,而这个年轻人,也恰好是在第三日复活。这,又说明什么呢? “据说,那些下贱的贼是想挖老班烈家儿媳妇的墓,不过因为天黑,他们挖错了地方。结果……结果我的伦格就得救了。”这几天那个胖胖的‘母亲’都是这样对来看‘奇迹’的邻居唠叨着“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不让我儿子死,上帝让我儿子回家,我们家受的苦已经够了,……” 看着母亲絮絮叨叨的样子,坐在房顶凉棚下的丁超……不,应该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心里一阵滚热。 现在他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这个家里的第二个儿子。他的老子……老贡布雷是这个叫做安达契的村子里的一个农兵,不过现在的伦格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那个时代那个国家,更不要说什么是农兵了,不过在母亲的话里,他知道了,贡布雷家从远方迁移这片被风沙和戈壁包围的绿洲上,已经有100多年了。 “伦格,你是个坚强的小罗马人,你哥哥是,你也是。将来你会有出息的,上帝眷顾你,你一定比你哥哥更有出息。”母亲抚摸着儿子因为还没伤愈显得有些尖尖的瘦下巴“你会成为一个好兵的,现在你虽然小,可总有一天会成个好兵的。” 罗马人?好兵? 伦格的心里一阵颤抖,难道自己回到了古代的罗马帝国?可是这样的话他绝对不敢问出来,刚刚平息的惩罚魔鬼的骚乱,他还记忆犹新。 对那个在自己苏醒过来后就不肯再露面,甚至在村民们企图烧死自己的时候都躲藏起来的父亲,伦格没有任何的好感,至于那位据说很早就离开村子给某位骑士老爷当了侍从的哥哥,他更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可是对于这位母亲,他却可以从她的激动和絮叨里感受到对自己的关怀和担忧。她向每一个人说着几乎相同的话,以此希冀着能够得到别人的承认。而当他危险的时候母亲勇敢的挡在他前面的情景,更是让这个灵魂已经不再属于她儿子的人既感动又惭愧。 从母亲的话里,他知道了‘自己’的‘死’是因为几天前做为预备兵第一次随着父亲去迎接来绿洲商队的路上,遭到了强盗的袭击。按照当时一个亲眼目睹的同伴的说法,就是“伦格被一柄足可以砸死大象的链锤敲了个正着。” 所以,当全身血污的儿子被抬回村子之后,贡布雷家的人能做的就是尽快请来村子里唯一的神甫厄多尼克神甫,来为儿子做临终弥撒。可是遗憾的是,当神甫踏进房门的时候,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结果,在母亲的哭嚎和父亲的无奈中,年轻人被匆匆埋进了刚刚为他挖好的墓穴。可是巧合的是,就在他的旁边,村里另一个刚死的年轻少妇也正在下葬。看起来倒好像这对年轻男女是要结伴共赴天堂或者地狱了。 甚至因为这个,据说那家的男人还曾经唠叨着要闹事。可也因为这个,当那些盗墓贼深夜到来的时候,却阴错阳差的挖错了坟墓,然后再这可笑的错误之后,一个原本已经死亡的人居然在被埋葬的第三天重新从坟墓里活了过来。 不过,从这时候起,不论是否承认和接受,丁超已不复存在。按照这个陌生却对他展示出一股无私母爱的‘母亲’的说法,一个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年轻人死而复活了! 第四章 远方的商队 炙热的阳光在戈壁上蒸起变幻无常的水汽,把远处的地平线衬托的似乎变成了不停波动的河流。起伏不定的沙丘间晃动着的淡浅影子缓慢的移动着,当逐渐靠近的时候,显出了一整队的旅行者。 队伍前面,两个骑兵机警的注视着远方。直到他们看到远方一大地尽头一片隐约的绿色轮廓,才微微放下了心。 “那是安达契,”一个常年走这条路的商人对身后紧张的同伴们介绍着“是通往圣西门的最后一个农兵村,我们要在夜晚前到那补充水和食物,接下来我们就必须象骆驼那样忍耐了。” “这一带的强盗很猖獗吗?”商队里一个胖胖的商人对前面的人小心的问“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在这儿不会。”回答他的是个皮肤黝黑,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上露出一道斜向疤痕的男人。他是这个支商队的向导,不过他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看那些跟随他的商人,对他来说,这些人的命运其实是掌握在他的手里,所以对雇佣者轻视也成了他的一大乐趣。 现在,这个向导先是撇了一眼紧张的胖商人,然后用力挥挥手,指着似乎在天边的村子“那里,安达契过去不到60罗马里,就是设置在这一带最远的罗拉斯堡垒,那里至少有200骑兵守卫着,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敌人是干旱和风沙,我们必须在安达契补充和过夜。否则风沙也会要了我们命的。 “那我们就应该快点到那个村子,但愿半路上不要出什么事。”胖商人催促着向导,要不是这个人对这一带的熟悉没人能比的了,他早就另外雇个向导了。对这个人一路上桀骜不驯的态度,他都快忍耐不住了。 “放心,很快你们就安全了,”说着,向导习惯的摸摸光头上的伤疤“安达契会派人迎接我们的,这是他们的职责,不会有问题的……” 胖商人看着向导不可一世的样子,最终还是咽下了不满的话。毕竟他的整个商队要靠这个人引路,在这样的戈壁荒漠中,如果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结局是多可怕他是知道的。何况……他回头看了看队伍中的一辆驼车。 “前进!安达契!”那个向导神气的发出了号令,整个商队随着他的手指的方向行进起来。 在远处的沙丘上,一个身穿黑色罗袍,头带黑头巾的男人骑着高高的战马上遥望行进的商队冷笑着,在他眼里,这个富庶的商队已经成了待宰羔羊。 伦格蹲在棕榈树的枝杈上仔细看着远方,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观察那条经常辨认不出的道路上是否有尘土扬起。如果有,就意味着有人正在向这里行进。然后他就要向远处的哨所报信了。 时间过的很快,丁超的伤势已经痊愈,而且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已经快一个月了。不过迄今为止他依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时代。 罗马人?记得在刚刚苏醒的时候母亲曾经这样说过,而且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里的人以罗马人自称,可是他却实在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来到了古罗马帝国。 他不敢直接问他的‘父母’,更不敢去问别人,虽然知道整个村子里以厄多利克神甫最有学问,可他宁可就这么糊涂下去,也不敢贸然挑起那位神甫的怀疑,对于那位神甫曾经试图烧死他的恶梦,丁超一直无法忘记。 所以这些疑惑就被他隐秘的埋藏在心底,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听说了这个村子附近有座叫罗拉斯的堡垒。而且据说这座堡垒是属于“高贵的雷纳德大人”的。尽管天知道这位高贵的大人究竟是谁,或者说天知道究竟有多少个人叫这个名字。至少在安达契村,丁超已经见过不下六个人叫雷纳德了,这其中还不包括他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哥哥’。 另外,让他有所收获的就是他发现整个村子人说的,居然是希腊语!这个发现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一时无法想起来。所以在这一晃而过的一个月中,丁超就这么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熬了过来。 至于说回到自己的时代,丁超开始的确想过,而且想的发狂。可随着冷静下来,他那死亡前的回忆逐渐清晰了。然后当他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居然是从一座坟墓里爬出来的事实,他终于确定不论是丁超还是伦格,以前的自己都的确是死了,而现在的自己只有以两个不同人的灵魂和肉体共存的方式才能生存下去,否则,他们两个是谁都活不了的了。 看来真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了,丁超无奈的靠在树杈上用小刀无聊的修着一段木条。不过让他还算满意的是这个身体同样是年轻健康的,甚至认真说起来,比当初自己的身体更年轻,更健康。也许是常年劳作的原因,当他伤势好了之后,他很快发现这个身体拥有很结实的肌肉,而且说起来虽然不习惯,可他还是得承认,至少这张年轻的(按照母亲闲聊时候透露他现在才16岁)脸并不比以前的他差到哪去,甚至说起来按东方人的观点,还更有点古典希腊化的异国味道呢。 “看来丁超这个名字真的只能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了。”丁超在木条上随手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力一削,名字就随着木屑消失了,他怅然的抬头看着被风吹走的木屑,结果他的眼睛向远处随意一撇之后,立即睁的大大的。 暗淡的一缕烟尘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了起来,伦格有些诧异的把手搭在眼前挡住刺眼阳光仔细看了看。很快随着那道烟尘的移动,他肯定那的确是一支不小的队伍造成的。 伦格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不论是对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还是对寄宿在这肉体里的丁超来说,今天都是他们伤愈后第一次单独当值,所以突然出现的紧张让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舌头也开始打颤。以至连始终斜挎在腰边的牛角号都忘了。 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然后立即顺着木梯爬下了望台,飞快的向身后坡顶上的一幢小屋子跑去,同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边跑一边拼命的解下牛角号的背带,接着就放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 “呜~”悠长的号角声在戈壁上响起,立即惊醒了躲在屋子里睡懒觉的几个农兵,他们在一个连鬓胡子的老兵痞催促下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结果就看到同样连跌带撞的冲到跟前的伦格。 “发生什么事情了!”老兵痞一把抓住伦格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别象头山羊似的乱撞,你看到什么了?” “是烟,不,是队伍,有队伍向我们这来了!”伦格紧张的说,然后回头指着远处的戈壁“在那儿!我看到了。有很多人!” “是商队吗?”一个农兵紧张的问着老兵痞,在前哨小队里,这个整天就知道喝酒和骂人的老兵油子还是很有威望的。 “不知道,得去看看。约翰,你去发警号,其他的人拿好武器跟我去看看。”老兵痞随意的把长矛往肩上一搭。一只手抓着伦格的肩膀,拖着他向山坡下走去。 在他这种轻松举动的影响下,其他的农兵也稍微放下紧张的心情,一边检查着随身的武器,一边跟随在他后边溜下土坡,向开阔地走去。 就这一阵,再次爬上棕榈树了望台的伦格发现那缕烟尘显得更近了些,他抬手指着给队长看,却被那个老兵痞一把推开,占了他的位置仔细的观察起来。 “有大队的骆驼,还有不少车辆,”老兵痞自语着“看这股烟起的,都是压住了向两边扬,看样子这些车上装的东西可不少呀。”说着他添了添干枯的嘴唇,回头对紧张的手下们喊着:“再去个人报告,这是个商队。不过我们也要小心点,让村子里派人去迎接他们吧,看样子他们是想在我们这过夜补给了。”说到这,他有些贪婪的回头看看逐渐接近的商队嘀咕着:““这不错,看他们的规模,报酬少不了,至少干旱期这段时间我们不用发愁了。”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骑在马上随着队伍奔驰着,前方战马淌起的烟尘灌进他的衣领、袖子,甚至吹开捂着口鼻的围巾灌进嘴里。可是他始终坚持着跟随着队伍。 在前世,丁超也曾经骑过马,不过那大多是已经被驯服得如同家猫般的马了。而现在他骑的,则是真正的战马,是即使最外行的人也可以感觉到其火烈脾性的战马。 随着伤愈,当终于明白回到自己的时代已经完全不可能之后,丁超也开始认真的反思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未来,不论这究竟是什么时代,丁超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并不太平的气息,甚至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来到了一个乱世。至少按照他所知道的那些世界文明史看,任何一个地方的冷兵器时代就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和平,相反,伴随着这些可怕武器的,往往是更加残酷野蛮的战争杀戮。 所以,以伦格的健壮体魄为根本,丁超在这段时间里拼命的学习怎么适应这个世界,现在看来,在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之后,骑马这一项至少他做得还算强差人意。 接到消息从安达契赶来的农兵骑兵队迅速和这个小小的警哨队合并起来,向远处的队伍迎去。不过他们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分开的两个纵队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样即使对方有恶意,他们也不会因为过于集中而被对方包围。而且如果真的打起来,只要他们能坚持到撤回村子,以安达契那种专门为防御才形成的阶梯式的村落结构,他们还是能坚持一阵,进而等待罗拉斯堡垒的支援。 这些当然不是对四周很多东西还懵懵懂懂的丁超所能明白的,而是那个老兵痞……亚路苏德·塔索在酒喝多了的时候为了炫耀对手下的人吹嘘着说的。 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吹牛,按照村子里一些人的说法,这个可鄙的兵痞,总是喜欢用下流语言骚扰女人们的流氓,曾经真的参加过几次大的战斗,甚至据说还曾经在那位“高贵的雷纳德大人”手下当过差。 “小伦格,你应该到我左边来!”亚路苏德·塔索费力的大喊着,不过因为现在整个队伍已经缓慢了下来,所以他的声音并没有随风吹走,还是能勉强听得到的“如果真的打起来,你在右边会影响我挥刀的,要知道手里的武器必须充分借着马匹冲锋的力量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说着,塔索还用力摆动手臂,向空中做了个斩劈的动作。 对面的队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伦格的心也开始加剧跳动。他小心的侧头看了看其他的人,不过他们似乎比他也强不了多少,都紧张的握着武器盯着前方。 “是商队,”前面的的骑哨飞快的跑了回来,他的脸上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是从甘甫图来的商队!” “上帝保佑。”紧张的监视着对方的农兵队长终于吐了口气,然后带领着农兵们向商队靠过去。 第五章 不自愿的勇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是伦格第一次见到安达契村之外的人。 成队骆驼背上负着包裹严实的货架,一晃一晃的从远处走来。众多高耸的驼车车轮和厚实肥大的蹄子踏在地上扬起的灰尘掩住了地面,看上去,整个商队就如同从虚无缥缈的幻境里走来一样。 “赞美耶稣基督。”从对面队伍里出来的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举手祈祷着。 “永远赞美。”农兵队长靠了过去,同时他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对方身后的商队,对安达契村的人来说,有商队经过就意味着将会有丰厚的报酬。 经过这段时间,伦格已经知道,现在的安达契村就如同中国古代边境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驿城。安顿在这些村子里的村民也就成了军民一体的产物。从祖先迁徙到这儿的那时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和这片土地融合起来了,随着时代的变迁,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自何处,唯一知道的就是一代代的在戈壁上永远的守望和等待,守望可能出现的敌人,等待那些遥远的商队。 随着护送商队的骑兵默默的走着,伦格好奇的看着那些来自遥远地方的商人。对这个时代的陌生让他始终无法安心,刚复活过来时候那些可怕经历总是成为他的噩梦,他不知道在这种对一切陌生的情况下,什么时候他就可能因为触犯禁忌而被烧死。 所以他急切的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什么时代。虽然经过这段时间观察,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很不幸的来到了多事之秋的中世纪,可具体这是什么时代他不知道,他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或者在某个时候被哪位不知名的领主大人驱赶上战场,然后就此死掉。 不论将来如何,了解和认识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是最急切的。既然对那些熟悉的村民无法开口询问,伦格决定趁着难得的机会,向这些远道而来的商队了解一些有用的东西,而且找这些商人的好处,就是他们不但比这些和自己一样常年在村子里的村民知道的更多,而且即使有人注意,也只会认为他是出于年轻人的好奇,而不会对他产生怀疑。 想到这些之后,伦格立即小心的拨动缰绳向商队靠去,他知道他们在安达契停留短暂,只有一夜的时间,所以必须抓紧一切时机接近他们。 他小心的注视着那些商人,在当中寻找着认为可以接近的目标,对这些中世纪的‘古人’,不论看是书上的描述,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一幕驱魔闹剧,都让他实在是敬畏,实在是头疼。 就在伦格小心翼翼的寻找可能出现的‘老师’时候,从前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驼车倾覆的沉闷响声,随着呛人的烟尘在队伍中弥漫,四周立即传出一阵惊呼叫喊。 “发生什么事了!”伦格随着人们向前冲去,透过散去的烟尘,一辆驼车象个醉汉似的倾斜在地上。 伦格挤进人群才惊讶的看到,驼车侧倒在一个斜坡上,车身向上的一面已经因为撞击塌了下去,一个车轮还在慢慢的空转着,而另一个车轮的辐条已经弯曲断裂,直接扎进了沙子里 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站在驼车旁大声对车里喊叫,可是四周乱哄哄的人群却让他听不到车里的声音。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安静点吧!”胖子歇斯底里的对旁边的人叫着,在稍微平静之后他大声的命令旁边的随从过来帮忙,试图掀起车身。 “别动,求求你们别动!”一个充满惊惧的稚嫩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我……我被卡住了,你们快来救救我!” “停下!”胖子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发疯似的阻止人们搬动驼车,然后他用震人耳膜的声音吼叫着“玛蒂娜受伤了,快把她救出来!” 他不停喊叫,可是因为车身坍塌,原来的车门已经彻底毁坏,根本无法打开。除了一个翻倒向上撕裂变形的车窗,再也找不到进入车子的入口。 “必须有人钻进去救那个小姐!”亚路苏德·塔索费劲的挤到前面对胖子大声喊着“也不知道她是否受伤了必须把她尽快拉上来,否则卡在里面时间长了会很危险的。” “钻进去?是的,是的。”胖子因为终于找到了方法高兴的唠叨。他大声命令随从立即钻进去,可是那个窗口却因为过于狭小根本无法让身材魁梧的仆人们进入,而且因为他们在车上来回的践踏,使得驼车不停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彻底塌掉,这让里面的女孩再次吓的大叫起来。 “我出一个……不,两个苏德勒斯!你们只要有人能救出玛蒂娜,我会给他两个苏德勒斯。”胖子大声的喊着,可是看着那辆吱吱作响的驼车,四周的人却一片沉默。 “好机会,小伦格!”亚路苏德·塔索连拉带拽的把伦格推到前面,然后他对着那个胖子信心十足的说:“这个小伙子,他可以救那个小妞!”看到胖子怀疑的神态,他立即大力怂恿着“这个小伙子是这里个子最小的,他足能钻进那个窗口,何况……”他会过头,对着农兵们笑了笑,脸上露出一种‘大家都知道的’表情,然后回过头对胖子故意对胖子神秘的说“要知道这个孩子可是得到上帝眷顾的,是曾经被上帝拯救过的,在我们这儿,这孩子就是奇迹,以后我会告诉你一切,不过现在只有这个孩子能帮助你。” 不知道是被亚路苏德·塔索的话唬住了还是的确没有其他办法,胖商人立即答应了这个提议。而且在亚路苏德·塔索的暗示下重申了2个苏德勒斯的报酬。 然后,可鄙的兵痞就一把把伦格推到了车前,然后招呼着旁边的农兵拉来几匹战马。 “你干什么,那车随时都会塌的,我会被砸死在里面!”伦格奋力挣扎,可怎么也摆脱不了亚路苏德·塔索有力的大手。 “听好了,孩子,”亚路苏德·塔索凑到伦格的耳边低声叮嘱着“我会让人在车的四周用木头搭起一个横梁,你就从这个横梁上爬到窗口上,然后用绳子下去救那个女孩,只要你不踩在车上,那车就翻不了。想想,两个苏德勒斯!这笔钱足够我们整队人分的。而且我以我在天的父母名义起誓,你会得到3个银币(1苏德勒斯=10银币)。对你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3个银币?!伦格的心跳起来了,即使对3个银币究竟是多大的财富没有印象,但是到迄今为止的生活还是让他知道,按照贡布雷家现在的状况,3个银币的确是象亚路苏德·塔索说的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值得为这个冒险吗?伦格心里不停的问自己,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急切的想了解这个世界,想离开安达契这偏僻的村庄,想到遥远的外面去看看。那么这笔钱对他来说就是必不可少的。 “好的,你们一定要准备好。”伦格用力点着头,下定了决心。 几匹战马立即被安排到了驼车的四周,骑在马上的农兵肩头扛着捆绑成十字的木头拆下的车梁,成了一个并不牢固的架子。 伦格咬了咬牙,解开腰带,脱下了身上繁琐的半长亚麻罩衫。这让他他觉得变的轻松不少。然后他小心的踩着马背爬上了架子,在摇晃中向车窗爬去。 翻倒的驼车里光线昏暗,伦格透过缝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淡白色小影子卷缩在车底。他顺着探到车里的绳子缓慢的爬了下去,当他的脚落到车上的时候,一阵糁人的‘咯咯’声在四周响起来。 “啊!”那个瘦小的影子突然动了动,然后背对他的头有些艰难的转过来,露出了一张还显稚嫩,却已经让人惊艳的小脸。 不过这时候伦格却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他急切的询问着女孩:“你受伤了吗,伤在哪了?” “我,我的脚被卡住了。”女孩子在车身的怪响中紧张的回答“快救救我,我害怕,我会让人报答你的,快救救我!”她抽泣着哀求,可却始终只能半转过脸背对着伦格。 “玛蒂娜,她怎么样?”车外的胖子焦急的问着。 “还好,她没什么大问题,也没见出血。”伦格随便应付着,其实这个时候他更希望安静点。 伦格很快发现,她这么古怪的动作,是因为地面上一块尖利的石头穿进翻倒的驼车底部,然后居然就这么巧合的从后面把这个女孩的腿卡在了地面和车厢之间,她根本无法转身,只能这样背对着自己保持着这个动作,而只要车子再动一动,紧紧卡住的石头就可能真的折断她的小腿。 第六章 雏鹰 “上帝!这可麻烦了。”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世界的伦格低声诅咒着,不过他不能让女孩听到,否则已经受了惊吓的女孩可能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那就真的更糟糕了。 他小心的摸了摸女孩的小腿,一声抽气声立即响起。稍微犹豫之后,伦格拔出腰里的匕首轻轻的划开她的裤腿。 一截带着几处擦伤小腿露了出来,不过让伦格松口气的是,在轻微触摸之后,他知道女孩的腿并没有骨折,至少这样他就可以接下来做很多事了。 他用匕首奋力撬着那块石头,试图使它松动,可是任由他怎么用力,那块石头都顽固的树在那,丝毫不动。 “请你快点,”女孩小声的说,似乎怕声音稍微一大会震动车子“我的腿好冷,下面的车厢也格的我好疼。” “小姐,我已经很快了,”伦格没好气的回答着,可他又停下来看了看那女孩“车厢?对了,车厢。” 他兴奋的自语着,然后从石缝里抽出匕首开始用力砍起卡在石头四周的车厢木板。 “只要卡住的木板松动,就可以把你拉出来了。”伦格一边工作一边对女孩解释着,随着他奋力削砍,石头四周的木板被砍出了一道长长的缺口/ 车身开始随着木板的松动晃动,就在伦格意识到不妥停下的时候,一声尖利的断裂声已经从木板上响了起来。 “不好!”伦格想也不想把女孩搂紧在怀里缩成一团,然后就在因为木板的断裂,失去了那块插进来石头的支撑而滚下斜坡的车子里翻滚了起来。 人们在喊叫中追在一路翻腾,逐渐散架的驼车后边。直到驼车终于在一声‘砰’的大响中停住,才立即跑上去几个农兵在已经破烂不堪的碎布片和车架中找到了紧紧抱在一起,缩成刺猬似的两个人。 “哦,上帝!圣母!主呀!”胖子吼叫着冲到两个人面前,当他看到女孩虽然惊吓的说不出话却安然无恙之后,高兴的不停在胸前画着十字,然后几乎把在天的诸圣徒都感谢个遍。 “玛蒂娜,我的孩子,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帝!”胖子喊着让一个年轻女仆扶起了女孩。 “我很好,里奥舅舅,”女孩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看着被农兵们围起来的伦格“他,他怎么样……” “好孩子,他不会有事的,你快去休息吧。”胖商人催促着女仆把女孩扶向另一辆驼车。 “孩子,你还好吧。”塔索有些紧张的看着躺在地上不停喘息的伦格,毕竟让这孩子冒险是他出的主意,这个老兵痞虽然油滑,可还有些良心。 “我没事,上帝佑我。”伦格终于停止了喘息,刚才那阵剧烈的翻滚把他们象球似的在车里抛上抛下,为了用身体保护那女孩,他被车厢撞得几乎背过气去,尽管躺在地上他才感到后怕,可当时他的确是想都没想就用把她掩在了怀里。这让伦格觉得自己实在是既愚蠢,又伟大。 塔索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孩子,他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可总觉得某些地方莫名其妙,对面前这个并不健壮,还不到16岁的孩子,他居然有种可笑的畏惧。 一定是他的死而复活让我惧怕。塔索给自己找着借口,可当他听到那孩子似乎无意中说出“上帝佑我”这句所有人都曾说过的祈祷词的时候,在一刹那,他真有种的确是上帝在眷顾这个孩子的错觉。 “你这孩子呀,怎么去做那么蠢的事情。” 坐在床边的玛丽·贡布雷一边把橄榄油涂抹在伦格遍布青紫的后背上,一边不停的念叨着。 当农兵同伴们把儿子抬回家的时候,这个母亲真的吓坏了。她大喊着儿子的名字冲过去,当她发现儿子并没有危险的时候,立即跪在地上大声的感谢上帝的恩典。 然后她立即动起手来,招呼着让人帮忙把儿子放到床上,然后翻腾了好一阵,找出了一罐封闭的十分严实的橄榄油,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儿子涂抹起来。 滑腻的带点冰凉的感觉使背后的疼痛轻了些,伦格终于吐出了一口气。其实他始终在暗撑着,否则早就疼得出声了。不过现在听到母亲说着生气,却蕴涵无穷母爱的责备,一股由此产生对另一时代父母的牵挂和思念却让他一阵悲伤,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伦格终于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安达契的贡布雷是住在这里吗?”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屋外响起来。伦格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穿亚麻布仆役裙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伦格看着她有些眼熟,直到年轻女人说明来意,他才想起来,她是被他救了的那位小姐的女仆。 “玛蒂娜小姐让我来对你表示谢意,她希望能够对你有所报答,”女仆把一个硕大的篮子放在地上,然后又从围裙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这是小姐个人对你的答谢,虽然不多,可这是对你勇敢的奖励。” 看到从口袋里倒出的闪着光泽的钱币,伦格听到了母亲吃惊的抽气声。在稍微犹豫之后,他没有推辞,默默的收下了这笔‘卖命钱’。 “银币,我的儿子,是银币!”女仆走后,母亲数着兜在围裙里哗啦哗啦作响的银币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她谨慎向房子外看了看,然后立即回到儿子的床前“这些钱和你刚得的那5个银币,我要替你藏起来。否则一定会被你那个酒鬼老子喝光的。” 说着,她又小心的回头看看,然后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脸颊说:“伦格,等你哥哥雷纳德服役回来,他会继承这个家,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可你什么都没有,这些钱你是用命挣来的,将来也是你的财产。我会为你守着这笔钱的,不让任何人把它们夺走。” 感觉着母亲因为长期操劳变的干裂的双手在面颊上的摩擦,伦格甚至还能回忆起那双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涂抹油脂时候的触觉。这让他觉得面前这个异国妇女似乎慢慢的和自己在另一个时代母亲的影子重合了起来,她们都是那么无私的爱着他,这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我想去罗拉斯,”伦格试探的说,他看到母亲有些疑惑的神态,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我和亚路苏德·塔索在回来的路上商量好了,和今天来的商队一起去罗拉斯,我想去见见世面。”伦格小心的说,他不知道听到这个决定母亲会有什么反应。 “罗拉斯?是吗……”玛丽亚·贡布雷稍微呆了一下,然后沉默着转身走进了暗间。 伦格有些不知所措的半靠在床上,他不知道母亲接下来会怎么做,而且他发现,自己真的把她当成了母亲,他不愿意,更不忍心让她不高兴。 突然,玛丽亚·贡布雷从暗间里大步走了出来,她手里拖着一件月白色的细亚麻坎肩,一串微显褪色却十分整齐的青色流苏点缀在坎肩的茏口上,甚至还有条很宽的牛皮带卷成一卷穿在坎肩腰摆的挂环里。 “我的儿子要去罗拉斯,怎么能不让他穿的体体面面呢。”玛丽亚大声的宣布着,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伦格的怀里“我的小儿子是被上帝眷顾的。伦格,你以后会有出息的,你是一只鹰,一只刚刚长出翅膀的雏鹰。安达契对你来说是太小了。你的世界在罗拉斯,甚至是比罗拉斯更远的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方。” 看着母亲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欣慰和自傲的神态,伦格的心底酸酸的,这就是母爱吧,自己是多么幸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可以重新享受到这么可贵无私的爱。 他抬手拿起了一个闪光的银币,仔细的看着,银币正面两个对坐的人像在他眼前摇晃着,这种熟识的钱币构造让伦格一阵激动,他立即翻过银币,反面一圈似曾相识的拉丁文说明了他的臆测。 看着这枚崭新,而不是前世只在博物馆里才能见到的陈旧古币,伦格有种活在梦幻里的错觉,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大体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国家,至少是在这个国家所影响的范围之内了。 罗马人……希腊语……农兵制……戈壁……干燥的气候……是的,我在这个国家里,真的在这个国家里! 被身上的疼痛和难以抵抗的疲惫控制的伦格,直到他彻底睡着之前,都在这样自语着: “没错,我是在古代的拜占廷帝国,是在罗马的拜占庭帝国……” 第七章 启程 就如同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叫拉丁美洲的地方一样,历史上也并不曾存在过一个叫拜占廷帝国的国家。尽管这个帝国曾经是人类文明史上最辉煌的点缀之一,不过在那个时候,不论是这个国家还是其他国家,甚至是他们的敌人,都只称呼他们为罗马人。至少称他们为东罗马人。 东罗马帝国,这个人类历史上真正的千年帝国,伦格现在正在这个国家里。而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跨越到了这个千年帝国的哪个时代。 伦格是被一阵争吵叫闹声吵醒的,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外,看到夜幕已经降临。整个村子笼罩在黑暗之中,唯一有光亮的地方,是商队在村子中央建起来的营地上正在燃烧的篝火。而一个头顶有道长疤,皮肤黝黑,同时脸色也黑黑的男人正和那个胖商人大声争吵着什么。 伦格记得那女孩叫这个胖子‘里奥舅舅’,那个正和他争吵的人,则是商队的向导。 “你有什么权力做出决定?你以为自己是谁?贵族还是圣徒?你以为是在你在埃德萨的店铺里吗?”向导恶狠狠的对着胖子挥着拳头,他对自己的权威被侵犯感到愤怒。特别是当他听说那个胖子居然擅自决定在这个村子多停留一天的时候,一路上积攒下的怨恨终于爆发了。 “你这个肮脏的贱民!”胖商人神态间暴露出一种和他身上俗丽的穿着不符的威严。不过这种威严立刻被他因为岔气而不停的咳嗽破坏了“是你,是你给我们带的路,看看吧,你带的是什么路呀,我的侄女差点送了命。她经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她需要修养,必须修养!”说着,胖子喘着粗气坐到一块石头上“明天,就只明天,我们就休息一天,后天的早晨我们就上路。”说着,他突然加大声音盯着向导吼着“就这么决定了,不会少你一个硬币的,只多停留一天!” 向导有些走神的看着胖子,不知道是被他刚才的暴怒吓到了,还是因为什么,他讪讪的嘟囔了几句转身向营地走去。 胖子始终坐在石头上,当他看到伦格,就招招手让他过去。 拄着年轻的肩膀,胖子费力的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他身子太沉重的关系,伦格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抖得很厉害。 “孩子,你想去,哦,叫罗拉斯的地方是吗?”胖子有些喘息的擦着额头上的汗“那个和你一起的农兵已经说过了。” “是的……老爷,”伦格有些窝囊的回答,他实在还不适应这样称呼别人,在他心目中多年来已经习惯的平等意识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抹杀的“我们想去罗拉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而且作为守护这一带的农军,我们也必须派出护卫保护你们,直到离开属于我们负责的辖区。” “对,罗马人的塞姆制(塞姆制:拜占廷帝国时期实行的一种军区制度,把国家行省以军区形式划分,各军区负责自己辖区的防御。军区内的民众居则为民,战则为兵。),”胖子微笑着拍了拍手,转身向营地了里走去“孩子,你好像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不过我劝你在离开家之前先写好遗嘱。上帝的安排,谁知道呢?” 戈壁上正午的太阳是旅行者最可怕敌人之一,从天空中直射下来的阳光如同无形的利箭般戳刺着伦格的头顶和肩膀,那件临行前母亲为他准备的亚麻坎肩已经被他好好的收进了身后的马包里,现在他的上身除了一件肥大的可以当袍子的罩衣,就只有一条贴身的半短裤了。 坐在摇晃的战马上,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挂在马鞍侧面的手斧,那是件不很沉重却很结实的武器,没有任何花哨装饰的斧背上有一片暗黑色的渍迹。那是血迹,或者说是多年来被杀者依附在这战斧上的亡灵。 “贡布雷家出过一个掌旗侍从,还出过两个持标手和一个护标手(这些都是罗马军队里的职衔)。”在临行前,一直被伦格无视的父亲把这柄可怕的武器给了自己的次子“你哥哥雷纳德再过两年就回来了,如果……你在外面能找到一份有出息的差使,这对你们兄弟都有好处的。” 地位财产是要由长子继承的。这个规矩伦格早在以前,应该说是以后很久的时候就知道了。当他看到父亲似乎有点无奈的表情之后,他突然觉得,好像这个一直被他无视的中年人也并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 “找一份有出息的差使……”伦格暗暗想了想父亲的叮嘱,尽管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的确需要先找个吃饭的行当维持生计,但是他实在茫然。仔细想想,不论是前世的丁超还是现在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他们都可以说是一无所长。而且在这个还一片懵懂的时代,虽然愚昧却根深蒂固的宗教枷锁也让伦格无比畏惧,想到几个世纪后被烧死的布鲁诺和中世纪著名的处死女巫的恶行,他就觉得如果擅自不知深浅的卖弄自己那些半生不熟的所谓现代知识,不但不会有好处,可能反而会就此给自己带来灾难。 以后怎么办呢?伦格胡思乱想的在马上晃悠着,以至有人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听到。 塔索眯着眼睛看着前边不远处的那个女仆。对那年轻女人丰满的身子他暗暗流着口水。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女仆现在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前面的伦格。 想到伦格,塔索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对这个还只能说是孩子的年轻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畏惧。他说不出是因为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孩子的运气很好,至少现在就有一个虽然不漂亮可很有肉的女人在注意他。 “安达契的伦格!”几乎贴在耳朵边的喊声吓了伦格一跳,他本能的伸手抓住斧柄,可在看到那个曾经到过自己家里的女仆的脸之后又松开了手。 “你,很傲慢。”女仆低头看着伦格,下了结论。 “啊……”伦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指责,他无奈的抬头看着坐在双驼峰坐篮里的女仆苦笑了一下。 “你很傲慢,”女仆依然肯定的继续说“我不是说你不理我,我是说……你的表情,你的态度让人觉得你和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可你不过是个农兵,也许在这个商队你可以这么傲慢,可是到了其他地方,你会因为这个倒霉的。” 是呀,伦格的心突的一跳。的确,自己经常在无意间流露出的无视尊贵的神态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 必须学会卑微,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必须学会。 他感激的看了看那个女仆,尽管她的这些指责纯粹是出于女人自认被轻视的虚荣,可对伦格来说却意味着点醒了他的一个可能致命的弱点。 不过那个女仆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她从驼座后面摘下了一个大大的水囊弯腰抵给了伦格。 “这个你拿去,”她似乎并不喜欢和伦格多说话,其实如果真要说起来,倒是她的眉眼中流露出的轻蔑更加浓重“这是小姐给你的,她说对你的感激应该是长久的,毕竟你救了她的性命。不过我劝你还是明白些规矩的好,不要因为这个就想着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有那么一会儿,伦格相信自己可能就要犯下前生都没犯过的打女人的冲动了。面前这个坐在高高的骆驼上向下看着他的女仆,好像在精神上也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也许对她来说,作为一个富商家小姐的贴身女仆就是一种高贵的身份了,可对于伦格来说,在他的内心中,即使是至高无上的教皇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就是中世纪……伦格默默的对自己这样说,然后无声的调转马头向前走去。 商队在戈壁上缓慢的行进着,并不是他们不愿意尽快的前进,而是当人们认为很快就能走完这60罗马里路途的时候,从远处地平线上突然昏暗下来的阴影让整个商队一阵骚动。 “是骑兵云(一种快速运动的急风暴)。”那个头天晚上和胖子里奥争吵的向导大声对身后的人喊着,然后立即调过马头向队伍后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把骆驼赶到外围去!把马集中到里面!驼车搭成车墙,女人都躲到车墙里面去!快呀!” 随着他的呼喊,整个队伍立即忙乱了起来,在这样的戈壁上,应验丰富的向导的话往往就是把自己带出地狱的真理。即使是对这个向导憎恨的想捅他一刀的那个胖子商人,也奋力的拖拽着自己的骆驼向逐渐形成一个大圈子的外围走去。 伦格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已经来不及问人了,他随着那些商人和仆从们手忙脚乱的把一辆辆驼车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半圆型的车墙。然后就是帮助那些女人和商人们躲避到车墙的后面。 看到前面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已经开始变得呼啸起来的风中艰难的蹒跚着,伦格立即跑了过去,在他的身后不远的天际,一片乌黑的云团飞快的卷向车队。 在他刚刚半拖着那个人越过车墙蹲下来,随着一阵尖异的呼啸,铺天盖地的沙暴已经席卷了车队。直接撞在车墙上的风沙如同黄色的巨浪般掀上天空,然后呼隆一下砸了下去。 第八章 如梦似幻 伦格抱着头死命的窝在地上,这个时候他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必须强迫停止,否则稍微一张嘴,就会吸进大把的沙土。所以他只能用力憋住,实在坚持不住才微微的喘一口气。 听到身前的车子因为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伦格立即把身子向车角下钻了钻,同时用力拉了拉旁边那个人。在这个时候至少他知道,如果这车子真的抵挡不住风暴的冲击倒下的话,紧贴着车底角躲避就不会受到太多的伤害。 风沙越来越急,伦格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落在自己后背上的沙土的重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和他一样卷成一团的人几乎整个都缩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风暴声逐渐变小,漫天的沙土变的稀疏,直到终于彻底消失。 “这就是中世纪的沙尘暴!” 伦格大声喊着坐了起来,身上的尘土立即到处飞扬,这把刚刚从他身下坐起来大口喘气的那个人呛得一阵咳嗽。 “你是……玛……玛蒂娜小姐。”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灰土的女孩。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正是那天他见过的,伦格根本认不出这位小姐了,何况当时他也没有心情去注意这样一位小姐。 “对,是我,玛蒂娜·埃·约瑟林。”女孩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这让她看起来突然显得很稚气。甚至干脆说她真的只是个孩子。 “小姐……” 伦格刚刚再次开口,一阵旋风就从他的旁边刮了过来。肥胖的身躯几乎是硬撞的把他挤到了旁边。胖商人冲到女孩面前用力扳着她稚嫩的肩膀看着,同时紧张的询问着她是否受伤。 这位舅舅未免太关心了点吧。伦格摇着头走向一边,这时候他恰好看到塔索正扶着那个女仆从一头骆驼的脖子下爬起来,不过看他那样子,说是抱着那女人倒是更贴切些。 “不行!绝对不行!”一个严厉的拒绝声引起了伦格的注意,他回过头,看到胖商人正对着自己的外甥女摇着,而且他还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让伦格有点莫名其妙,而奇怪的是那位叫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小姐居然也看了他一眼,这就让伦格觉得他们讨论的事情,和自己,似乎有那么点关系。 “为什么不行呢,里奥舅舅。”玛蒂娜·埃·约瑟林轻声哀求着“难道您不认为他很勇敢也很忠诚吗。让他当随行保护我不好吗?”她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的里奥舅舅,声音里透着娇嫩“何况,您想一想,这个人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他的运气还出奇的好,甚至我听那些人议论说,他曾经死而复生。这简直就是上帝创造的奇迹,我想他甚至可以当我的守护天使,对,他就是我在世间的守护天使,所以他才救了我2次,难道您不这样认为吗?” “上帝,你在胡说什么呀,这是在亵渎天使,快请求上帝的宽恕。” ‘里奥舅舅’吓的心惊肉跳的阻止了外甥女的胡言乱语,不过这样一来,旁边的人也听到了他们的争论。 “真个的呢,老爷。”塔索走了过来,他先是对着胖子谄媚的笑了笑,然后他就用一种神秘的口气对四周的人说:“贡布雷家的伦格呀,真的曾经死而复生呢,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就是到了大牧首(东正教在君士坦钉堡的首席牧师)的面前我也可以发誓,看在上帝的荣耀上,我告诉你们,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然后,他就开始连说带比的描述起那个“让人无法想像的奇迹”,在他的描述中,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复活即使不能和耶稣的复活相比,也是在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气氛中发生的,至于其中出现过的一些连伦格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除了老兵塔索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异象,则在他的嘴里层出不穷的涌现出来,直到连他自己都渐渐发觉,再说下去真有点是在亵渎的危险之后,他才就此打住。 在整个的描述过程中,为了坚定别人对自己的信念,他总是每说几句就回头问旁边围拢过来的那些农兵:“是不是呀。”“就这样的吧。”“上帝作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而那些农兵也没让塔索丢脸,他们总是随着塔索的描述和询问不停发出“对。”“真个的呢。”“上帝作证。”“我也见到了。”之类的肯定。甚至有人在他讲到关键部分的时候,还举手投足的用动作强化这一部分的内容。 说者固然感情投入,充满激情,听者也是随着“剧情”发展,浮想联翩。 于是,在一道差点被风沙掩埋的车墙背后,一群全身黄土,满脸灰尘的人围拢着一个口沫横飞的老兵痞不停的发出“哦,”“上帝!”“奇迹啊。”“真个的呀!”的无穷感叹…… 队伍继续前进,不过始终走在外围的伦格被农兵队长安排到了那位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的车边。这让他很怀疑,队长是不是接受了胖子的贿赂或是被塔索神棍似的布道蛊惑了。不过这也让他很高兴,尽管这一路上他已经通过和一些小商人和仆从的接触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但是能够从拥有更丰富的知识的人那里了解更多的情况,还是他十分渴望的。 “我们来自埃德萨……”坐在驼车里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蜷着两条小腿靠在窗口对车旁的伦格说着。 这位小姐真的并不大,当伦格看到她清洗过的脸之后,不能不诧异的在心里说:她还真只是个孩子呀。 这个女孩,看上去最多只有12、3岁,一身比较正式的女式外袍穿在她的身上甚至有点好笑,不过伦格必须承认,她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虽然年纪幼小,可是她的眼神中已经拥有了少女的羞涩和流动的光彩,而欧洲人特有的早熟,也使得她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微微隆起,而由此更显得她柔嫩的腰身纤细得让人想去呵护。 “埃德萨,你知道吗?那地方很美。”埃·约瑟林小姐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远处的天际“那出产最肥美的大绵羊,精致的苏拉拉地毯,好看的宝石,还有一种美丽的可以盖房子和刻成雕像的的乳白色石头,不过那种石头很难开采,所以它们特别昂贵,埃德萨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乳白色石头,雕刻和盖房子?难道是大理石?伦格好奇的想着,不过他更希望知道她们的国家是由谁统治的,尽管埃德萨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可是他几乎可以肯定,在拜占廷帝国千年之后的现代土耳其,是没有埃德萨这个地方的。 埃德萨,埃德萨……伦格总觉得在自己内心里有个念头在涌动,对这个地名,这段历史,似乎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纸了,只要真的记起那个被忽略的念头,他相信一切都会展现在他面前。 不过,他的思路被身边响起的一阵欢呼声突然打断了。他诧异的抬起头,看到附近的一个农兵正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对身后的的挥舞着手臂。接着,伴随着马蹄声,他的肩膀被从后面赶上来的塔索狠狠的拍了一下。 “看呀,小家伙,罗拉斯堡垒到了。我们的旅行结束了!” 听着塔索的喊叫声,伦格抬手遮在眼前,看着远处逐渐隆起的山脊上的一片模糊的影子,在已经变得昏红的夕阳下,一座城堡在远处矗立着,而且,那城堡还不断的靠近…… 靠近?伦格有些失神的呆了一下,然后再仔细看去,才发现在城堡投射过来的阴影里,正有一个骑士向着他们走来,在四周夕阳的衬托中,这个骑士和他的战马几乎完全和背后的城堡融为了一体。 可是,就是这个逐渐接近,而且终于看清楚了的骑士,把前生的丁超,今世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惊呆了。 似乎是海市蜃楼般的,伦格看到一个身穿闪耀着银色光亮的盔甲,外披一件白色亚麻罩袍的骑士逐渐向他们行来。在风中,战马硕大的蹄子在地上敲起沉闷的响声,披挂严实的马甲和骑士身上的锁子甲的链环同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他头上铁盔探出的金属护鼻一直垂到鼻尖,把整个脸似乎都分成了两半,在行进间,沉重的长枪始终稳稳的握在他的手里,直指天空的枪尖闪动着冰冷的反光。 那个骑士的白色罩袍无比醒目,但是真正夺取伦格心神的,是那人罩袍胸口正中血红的标记,看着那个红的令人胆寒的标记,伦格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梦幻中的东西,那就如同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梦境在他眼前变为现实一样无法接受,他本能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痛让他知道自己的确不是在做梦,然后伦格才喃喃的自语着: “天哪……十字……红十字……我居然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十字军……” 第九章 罗拉斯堡垒 十字军! 活生生的十字军就在眼前,而且是那么近,近的伦格都可以看清他脸上灰色的胡须和身上锁子甲断裂的几个漏洞。 伦格呆滞的看着和农兵队长交谈的那个骑士,尽管知道这绝对是真实的,可他还是有种想上去摸摸的冲动。 这个时候是中世纪,这里是拜占廷,这个人是个十字军,还有……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驼车里露出一张小脸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还有这位小姐所说过的埃德萨。 对,就是这个名字,当看到那个十字军的时候,伦格已经从杂乱无章的记忆死角里找到了一直无法想起来的一段历史。不过在千年之后埃德萨这个名字已不复存在,它有了另一个名字……亚美尼亚,一个并不引人注意地处中亚的内陆国家。 而现在,这个地方叫埃德萨,它全名应该是埃德萨伯国……中世纪的一个伯爵国,一个由十字军建立的充满权力更迭和动乱的国家。 这是十字军时代,我居然来到了十字军的时代。伦格有些想哭,可奇怪的是又有一种想笑的疯狂冲动。哭,是因为这是一个野蛮的,动乱的,疯狂的,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时代。而笑,则是为自己居然倒霉到这种地步而不知所措的自暴自弃。 “看来,古人所说的福祸相依还真有那么回事呢。”伦格终于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他一边在心里重温着火刑、屠城、灭族还有只要和这个时代联系就渗透血腥的那些事情,一边弯腰摸了摸马鞍边的手斧。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在这个一切用力量发言的时代,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学会生存。 盔甲摩擦声由远及近,伦格惊诧的发现那个十字军骑士随着队长的手势突然向他走来。甚至最后还直接停在他的面前。 伦格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着一个只在传说和书籍中才看到过的十字军骑士,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更不知道这个一直盯着他看的骑士究竟想干什么。 “这就是那个得到上帝恩典的孩子吗?” 骑士瓮声瓮气的问旁边一直跟着的塔索,可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面前的伦格,那架势似乎是怕稍微不注意他就会跑掉一样。 “真格的呢,大人,”塔索献宝似的答应着,那样子十足是个想向大人炫耀自己杰作的孩子“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赞美耶稣基督!” 骑士大声喝着祈祷词,他头盔下的眼睛闪动着凌厉的光芒,伦格甚至可以听到他发出的沉重呼吸。 “永远赞美。”伦格一边魂不守舍的应祈,一边偷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十字军,同时他心里把塔索这个老兵痞骂得体无完肤。 他无法想像这个让他颤栗的十字军会有什么反应,也许对一群穷乡僻壤的农兵来说,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个好话题,甚至是个可以对人炫耀的资本。可对这些为了圣母生孩子时候是不是喊过“疼”都能发动战争的十字军来说,他的复活可能就成了让他是死,还是活的大问题了。 “上帝的抉择一切公平。”那个骑士低声祈祷,同时举起手在胸前划着十字,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伦格:“让我们所有人看看你怎么感谢这个恩典,至少让我能够看到。” 说完,这个骑士转身向队伍前面走去。不过才走出几步,他又转过身对伦格大声的说:“记住,我是安条克的路德维希!” 罗拉斯堡垒是一座建立在通往圣西门港口必经之路上的常驻兵要塞。依靠着独特的地势,在一望无垠的戈壁边上,凸现在一座山丘上的罗拉斯堡垒如同一个俯视整个戈壁的巨人,守护着从这里开始逐渐变成纵横起伏丘陵的要道。 站在通向罗拉斯的山路上,伦格看着这座用巨大的石头堆砌起来的堡垒下的一个小村庄。 从伦格站的地方看过去,罗拉斯堡垒还真有点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架势。一条条崎岖的道路向远处延伸而去,在这些道路汇集的中心,一片依附着堡垒的地势建起来的房子稀稀疏疏的形成了个不小的村落。 不过,对来自安达契村的农兵们来说,罗拉斯就绝不是村落了。他们兴奋的叫着,相互催促着,似乎是要去什么大城市般的兴奋。甚至即使是自认见多识广的塔索,也开始用手沾着唾沫梳理起他那把满是灰尘乱蓬蓬的黄胡子。 “小家伙,罗拉斯是好地方呀,你不会后悔跟我出来的,你会感激我的。” 塔索揽着伦格的肩膀吹嘘着,不过他的眼神却始终盯着前面不远的那个女仆的背影吞着口水。 一个大集市,伦格在进入这个村庄时候这样下着定语。 的确,因为罗拉斯的地理位置,几乎附近所有深入戈壁的农兵村都有通向这里的道路。而且因为这里是通往圣西门的必经之路,商队的频繁经过也逐渐的使这个村子兴旺起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集市。 在罗拉斯,那些常年被禁锢在农兵村里的农民们可以购买到他们所需要的各种日用品。从开荒的农具到家用的陶壶陶罐。从粗麻罩衫到猪皮靴子。在路边的摊子上,伦格看着这些固然落后,可也千奇百怪的东西暗暗感叹着。再看到那些穿着罩袍,把披头巾用木条箍紧紧的卡在头顶的女人之后,伦格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进入了一个化妆逼真的电影拍摄地,而不是真的身处这个世界当中。 我真的是在十字军时代的拜占廷吗?伦格再次这样问自己,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们就要进入罗拉斯堡垒了,,这就是曾经在几年前抵抗过努尔丁的英雄之地!”那个叫路德维希的骑士大声对所有人宣布着“就是在这个堡垒前,就是这道门前,那个异教徒,摩苏尔的努尔丁曾经发誓如果不能攻下罗拉斯就终生不带他的王冠,结果,他的这个誓言到死都没实现。他就是光着头进的地狱。” “努尔丁?”伦格的心颤抖了一下,对这个名字他依稀有些记忆。伴随这些记忆的,却是一个令人胆寒的时代。 当初次看到那个路德维希的时候,伦格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畏惧。而路德维希的话,则彻底证实了这个畏惧。 “努尔丁,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小心的问着塔索,同时两眼睛死盯着逐渐接近的堡垒上飘扬的一面黑底红十字的旗帜。 “什么时候?”塔索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伦格“我不知道……不过好像那年我正给雷纳德大人当差。” 然后塔索伸出手开始不停的搬动他的手指计算起日子来。 当伦格开始怀疑他的双手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的时候,随着前面农兵队长发出的一声“罗马人!停住!”的呼叫,塔索大声的回答也让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10年前!那个异教徒是10年前死的。”说着,他根本不在乎所有人都回头看他的眼神,得意的捋着胡子继续说:“就是我第一次给雷纳德爵爷当差,也是第一次吃爵爷鞭子的时候。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喔,是吗……”伦格的嘴里发出有些呆滞的呻吟,然后抬起头暗暗骂了一句:“该死的上帝!” 虽然对中世纪的历史并不很熟悉,但是伦格至少还知道,作为曾经强大无比的摩苏尔总督的努尔丁是在准备对他的旧部,那位号称‘安拉的战士’的传奇人物撒拉丁进行征讨前病死在历史名城阿勒坡的。而这个时候,正是古代中东最动荡多事的一个时代。 如果塔索的手指还算管用,那么现在正是某个历史上惊天动地的事件即将发生的前夕! 就在明年,历史上的公元1187年,一件足以改变这个时代的事件将会把半个世界的目光吸引到这片沸腾的沙漠上来。 人类历史上最悠久的三大宗教共有的圣城……耶路萨冷,将迎来它建城千年后新的主人。 不论是否愿意,伦格都必须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事实,从现在不久之后的某个时间,自己很可能见证一个创造历史的过程。 不过前提是,只要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伦格悲观的感叹没有维持多久。一声刺耳的‘吱哑’声从队伍前面传来,伴着从堡垒墙上晃动的身影,两扇用铁条加固的木门缓慢的敞开了。 第十章 血腥酒宴 黄褐色的石头门洞下,两个身穿短上衣的十字军士兵拄着长矛注视着进入堡垒的商队。他们其中有个人的脸上除了几缕散乱的灰白胡须掩盖的地方,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麻坑,而且他的左臂下一截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不住摆动。人们看到他的时候立即吓得向后退开,然后发出恐怖的低呼。 “是麻风病,不过这个人还算幸运的。”塔索一边催促着伦格向前走,一边对同样震惊的年轻人小声说“当时他们全家发病的时候,他正随着一位大人出征,等他回来……上帝保佑那些可怜人,他的全家都被驱赶到戈壁上去了,然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们。这个可怜人,就因为随便动了动家里人留下的东西,也染上了。不过上帝这次发了慈悲,他的主人用刀砍下了他的左臂,保住了他的性命。现在他就在罗拉斯堡垒里住下来了。不过以后你可要小心点……” 说到这儿,塔索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不少,他用一种幽幽的腔调低声说:“这个老坏蛋,他自从家里人死光之后变得诡诡异异的。所以你一定要当心,上帝知道他会不会从背后给你一刀。” 伦格有些胆寒的看了看那个外表龌龊的士兵一眼,恰好这个人也正恶狠狠的看向他。在那瞬间,伦格从他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一股只有狼才会有的凶戾和残暴。 一时之间,伦格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要被那双眼睛里的深渊吞噬一般的恐怖。他立即调转头试图避开那双可怕的眼睛。可奇怪的是,那双眼睛又似乎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吸引得伦格每过一会儿就抬头看看那个人。而那个总是把残缺的左臂在别人眼前晃来晃去的士兵,已经调头向堡垒深处的一角走去。在那里,有一道通向堡垒墙壁上了望塔的小拱门,那个士兵就在人们畏惧的注视下,挤进了拱门,然后顺着只容一个人上下的梯子爬了上去。 “请问,你就是那个起死回生的人吗?”一个好奇的声音从伦格背后响起来,他回过身,看到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正笑嘻嘻的看着。 他的皮肤很粗糙,是那种典型长年在沙漠里生活的样子,一双微带狡黠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伦格。他身上穿着件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洞的黑色短氅,用绑腿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脚上穿着一双用整张黑猪皮做成的矮靴。他的这身打扮看上去正是最长见到的那些沙漠居民的样子。 “生或者死一切都是上帝的恩典,我们虔诚就会得到救赎。”伦格轻声敷衍着,对这个问题现在他有些厌倦了,尽管他知道即使在千百年之后,发生这种事也让人津津乐道。 “那你就是个虔诚的人了。”年轻人爽快的笑了笑,然后想起什么指着自己“我叫哈里多,是住在这的长住民。” “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荣幸。”伦格淡淡回答,他不想在复活的话题上继续下去。 “安达契的塔索和贡布雷,你们过来!” 农兵队长在前方大声的喊着,他有点激动,不过看他满脸的兴奋,伦格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向那个叫哈里多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伦格立即向队长跑去。同时,塔索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我很累了。” “你这个无赖,痞子,”队长用手里的马鞭捅了捅塔索的肩膀“没有人喜欢你这个人,不过你的那些胡言乱语倒是有人喜欢听。”说着,他回头看看我,又点点头“你们两个,去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然后在2遍餐前祈祷之后到堡垒的大厅里去,有几位骑士老爷想看看被上帝眷顾的人是什么样子。” 说完,他突然狠狠一把揪住塔索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面前:“你小心点,老家伙。当心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当然会当心,我会让那些老爷知道奇迹是怎么发生的。也要让我们的小家伙成为宴会上的宠儿。” 塔索毫不在意的挣脱队长的手,然后他一把揽住伦格的肩膀,连拖带拽的把他向堡垒一个角落的水井拉去。 “小伙子,你应该知道这是个机会。一个能让你成为大人物的机会。”站在水井边,塔索把握着的双拳举到伦格面前。“看到了吗,这就是机会。如果你失去这个机会,那就象这样,”他先是晃动一下拳头然后突然张手放开“就这一下子,一切就什么都没有了。告诉我孩子,你想放弃这个机会吗?” 伦格看着眼前晃动的两只手,沉默了一阵,可他终于还是没有摆脱眼前这个狡猾的兵痞的诱惑。他决定接受这个老兵痞的建议。至少对于离开了家庭的他来说,现在必须有个能吃饭的法子。 更重要的是,在伦格内心,未来某个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如同一个充满诱惑的魔咒旋涡,一种说不出的冲动似乎牵扯着他向这个旋涡走去。尽管理智告诉他,远离这个旋涡才是聪明之举。 伦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把头扎进井台边的木桶里,任由清凉的井水封闭了他的呼吸,直到终于憋不住了才猛的站起身子。 “那你想得到什么呢?” “我吗,我想是虔诚,”塔索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我一直盼望着能成为一个虔诚的修士,不过不是住在修道院里的那种,而是一个可以让世人感受到上帝恩泽的修士。我在天的主啊,保佑我。” “是坑蒙拐骗的神棍吧……” 伦格只能在内心里这样腹诽了。 一阵钟声从堡垒顶上的小钟楼里传来。伦格知道这是餐前祈祷的钟声。只有在这个钟声响过之后所有人才能进行第一次的餐前祈祷,然后就是等待第二次祈祷的钟声响起。这已经成了一种和这个时代融合在一起的惯例,即便是安达契那样的小村子,也始终严格的遵守着这个在后世看来毫无意义的准则。这让到了中世纪之后的他感到,这个时代对宗教的崇拜究竟到了什么样痴迷的地步。和他们比较起来,即使是21世纪最虔诚的那些红衣主教,也有着怠慢教规的嫌疑。 “我在天的父呀,感谢你赐予我们的食物,水,和生命。我将用这恩赐守卫你在天的荣耀,……” 一个神甫站在广场上大声的祈祷着,然后他对着所有人在空中象征性的划了个十字。 伦格无聊的听着这个千篇一律的祈祷,同时心里用回味各种注定再也无法见到的家常菜,来打发这段无聊的精神食粮进餐时光。 鱼香肉丝,红烧鲫鱼,麻婆豆腐,宫爆鸡丁……这些以前最普通的家常菜,对现在的伦格来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奢侈的美味佳肴。 不过即使熬过了神甫冗长的祈祷,伦格也没能吃上那怕是粗糙的大麦饼那样的食物。在塔索不住的催促中,他从马包里取出了母亲做的那件细亚麻罩衫,解开领口细长的白松木扣子,伦格把罩衫套在了身上。 穿过一条狭窄的走道,伦格和塔索走进了堡垒并不宽敞的大厅。在柱廊下,一个嘴里不停蠕动的侍从对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就低头继续啃主人扔过来的猪骨头去了。 堡垒的主厅里,几个骑士和小贵族坐在杂木桌前聆听着一个蓄着大胡子男人的发言。他一边说,一边总是把手上的油渍抹到身上穿的短氅上,所以,那衣服的前襟看上去一片油黑,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看到什么了,”塔索的嘴角也不停的动着,他死死的盯着大厅中间面对大门摆成凹型的长长木桌“圣父呀,有白面包……圣母呀,有黑啤酒……我的主耶稣,居然还有豆蔻菜和羊奶!” 就在亚路苏德·塔索为神圣宗教和世俗食物之间的奇妙关系感慨不已的时候,远远坐在凹型桌子对面的那个男人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 “这绝对不能原谅!我用我死去的父母的名誉起誓,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论是谁的权威我都不怕!” “说的对!” “这才是真正的基督徒!” “我们虔诚,上帝会奖励我们的!” 主厅里立即爆发出一阵赞同的叫喊,那些骑士不停拍打桌子,有的人甚至还把随身短剑插到桌面上表示心迹。 “他们在说什么?”伦格稍微靠近了些小声问那个只顾低头啃着骨头的侍从。 “大人们在说那些异教徒魔鬼……”侍从嘴里含着烂肉含糊的回答着。 听到这个称呼,伦格觉得心头跳动,在这个时代,“异教徒”这个词汇,其中包含着的残酷和血腥的气味甚至在这个房间里都可以闻的到。 伦格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摇晃,他喘了口气控制住自己难以忍受的心跳,向主厅的柱子靠了靠,仔细听着。 “异教徒是我们的敌人,”一个身穿黑袍的牧师拿起一块切得很小的面包举到面前,他细小的眼睛如同看着一个仇敌般盯着那块面包“是整个基督世界的敌人,对这样的异教徒,即使他们给我们最好的面包、盐和奶酪,我们能回报他们的,也只有神圣的惩罚!” “对!” “上帝作证,就是这样!” “杀死异教徒!”…… 第十一章 一个奸商 主厅里响起更加洪亮的欢呼声,甚至有几个看上去就性格暴躁的贵族干脆用手里的木头汤勺猛敲桌面,以至勺柄断裂,木屑都迸进了面前的肉菜汤里。 塔索搭着伦格的肩膀用力探着身子向餐桌上看去,然后他的嘴里发出了“哦”的一声惊叹。 “那是圣西门的奥古特,是安条克的驻堂修士,”塔索有些激动的小声说“听说他当初在欧洲决定来觐见圣地之前,曾经发誓要徒步赤足走完这个神圣旅程。结果就在快到圣地的时候他得了一场大病昏睡了好几天。和他同行的人把他放在一辆马车里继续前进,当他醒过来之后认为是因为自己对上帝的不够虔诚才破坏了誓言,所以他发誓永远赤足却只在耶路撒冷城外布道,除非是得到上帝的恩准和明示,否则就永远不进圣城一步。” “那他可是练成了一副铁脚板呢。”伦格好奇的看了看那位修士露在桌子下的法袍下摆,可惜的是长长的法袍掩盖住了他那著名的双足,让伦格无缘亲眼见识这位西方赤脚大仙的妙处。 可即使这样,从这位修士极具煽动的言辞里,伦格也可以清晰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和狂热的执拗气息。 “到耶路撒冷朝圣可以洗涤我们的罪孽,可是难道通往天堂的道路只有这一条吗?”奥古特修士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马蹄形的主厅中间,他慢慢的转动着身子,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祈祷可以拯救我们的灵魂,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恩典,可是祈祷同样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进行!用我们手里的剑来证明,用异教徒的血来证明,用拯救那些误入歧途的灵魂来证明。所以,对异教徒的惩罚只会让你得到更多的荣誉和靠近上帝的恩赐。上帝保佑我们!” “愿上帝保佑!”主厅里响起一片欢呼,所有人不论贵族还是侍从都呼喊着站了起来。 在所有贵族举杯中,奥古特修士谦虚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时,那个一直在低头和手里的肉骨头奋战的侍从突然抬起油呼呼的手在塔索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向主厅里指了指。 一个身材矮胖的贵族站了起来,他的胡须被流下的啤酒沾成一缕缕的,肥大的肚皮似乎随时都会把腰带挣断,那样子看起来倒象足了伦格前世看过的那些西方魔幻小说里的矮人族。他艰难的迈着步子,一瘸一拐的走向主厅的中间。 “那是瘸子夏洛尔,以前他是罗马的一个持旗骑士,不过现在他成了安条克人,当了堡垒队官了,”那个侍从耸着肩膀嘀咕着“而且他也是我小气的主人。” “我的客人们,尊敬的修士和各位高贵的骑士,”那个‘矮人族’大声的招呼着所有人,好像不这样就显不出他的热情好客“作为罗拉斯的主人,能够招待你们是我的荣幸,而和客人分享自己的快乐则是主人应尽的义务。”说到这里,罗拉斯的驻守队长用油腻的手指捻了捻上翘的暗红色胡子“我想请你们大家观赏一个奇迹,一个据说起死回生的奇迹!” 说着,他的手用力向前一招,伦格和塔索后背上也同时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两人立刻被踉跄的推到了主厅的中间。 肥胖的驻守队长慢慢绕着伦格走着,然后停在他面前,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大家可以看看,这是个普通孩子。不过据说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奇迹般的事情。他在死亡之后的第三天居然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哦!”惊诧声立即响彻整个主厅,人们纷纷从桌子后站起来好奇的看着这个拘束的年轻人。 “复活?那是真正的奇迹呀!” “圣子般的第三日复活?这不可能!” “上帝呀,这一切是真的吗?” 贵族们惊诧的,疑惑的,质问的议论在主厅里此起彼伏。他们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然后又小声和旁边的人笑嘻嘻的嘀咕,甚至有人走到伦格面前好奇的伸手触摸他的头发和皮肤。 伦格真的感到既愤怒又无奈,他从没想到过自己居然有一天成了这些愚蠢自大的贵族宴会上表演的小丑和展品,他的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握紧的拳头颤动着就要砸向一个试图掀起他衣服的满面龌龊的家伙。 不过,已经有人决定帮他摆脱这个困境,尽管这个帮助很快就让他不愉快起来了。 “愚昧的人们,这并不好笑!”那位奥古特神甫站了起来,他张开的双臂把褐色麻袍袖子挣得大大的,如同一只黑夜中展翅欲飞的蝙蝠“复活!耶稣经历上帝最终的考验得到这一荣耀,他也由这荣耀得以永生。这绝不是一个凡人能够享受的,”说着,他狠狠的指着伦格,说了一句把他吓得目瞪口呆的话“这是个可耻的骗子,一个亵渎主的罪人,要用火焰惩罚他的罪恶,烧死他!” 烧死?!伦格呆滞的看着对面的神甫,他无法想像这个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提出这么残忍的建议。而且是第一次见到的,对他毫无伤害的一个人呢? 就在伦格为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震惊的时候,一个透着油滑的腔调突然高声响起:“尊贵的大人们,我的神甫老爷,还有可敬的主人……”塔索突然站到伦格身前,他对着神甫弯腰行礼,然后又突然站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四周:“大人们,我知道一个欺骗者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惩罚是对有罪者的,而你们面前的这个小伙子,这个虔诚的基督徒是诚实的。所以这样的惩罚就不应该降临到他的身上。对了,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安达契的塔索,作为一个参加过对努尔丁圣战的老兵,愿意为你们效劳。” “安达契的塔索?我记得你。”矮人族般的夏洛尔梳着胡子走了过来“你是安达契的农兵,以前参加过雷纳德爵爷对麦加的讨伐。” “是的老爷,我在高贵的雷纳德大人手下当过差。”塔索立刻稍显傲慢的直了直腰“作为前锋,我也是把红十字旗举到离麦加最近的人。如果当时我们再勇敢一些,就已经把异教徒的圣地血洗一空了。” “哦,是呀,那次真是可惜了。”一个骑士大声的接着话茬,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吼着“那些异教徒被我们杀的血流成河,甚至我们的舰队把整个地中海都掀了起来,那些到麦加朝圣的异教徒有多少我们就杀死多少。那真是让人兴奋哪。” “这些都是真的,是值得我们自傲的事,”塔索讨好的向那个骑士鞠躬,然后他突然一指身后的伦格“不过我可以用身上伤疤作证,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发生的事也是真的,整个安达契村的人都可以作证!” “那么,你让他起誓,指着十字架起誓,这一切都是真的!”奥古特大声喊着,而且他始终盯着伦格,似乎怕他一下跑掉似的。 对于这种近似无聊的辨别方式,伦格在内心一阵晒然,如果发誓可以辨别真假,那么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冤屈呢?不过当他的手指再次触摸到冰凉的青铜十字架的时候,他不能不承认,四周人们的眼神和眼前那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耶稣受难像的确令他产生了一种庄严之感。 “在神圣十字架面前的起誓是崇高的,作为这个奇迹的见证者我也自愿接受这个考验!”塔索自告奋勇的走上去,虔诚的跪在伦格旁边发着严肃的誓言。 看着塔索赌咒发誓甚至就差斩鸡头杀白马的宣告,有那么一小会伦格还真是受了感动。不过就在他准备把这感动表达出来的时候,塔索接下来对那些贵族说的话就把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形象完全抹杀了: “大人们,这个孩子只个和我一样的农兵,他既没有身份又缺乏勇气。你们只要看看他的样子就能明白了。奇迹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神圣了,实在是他承受不了的福气。这种光荣应该属于大人们,所以请神甫老爷把这个光荣分给在座的各位大人吧。只要……你们能给这孩子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和报酬……” “该死的老家伙!” 坐在角落里的伦格眯着眼睛盯着对面正埋头胡吃海喝的塔索狠狠嘀咕着。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滑溜得可以和肥皂媲美的家伙,实在是个天生的奸商。甚至伦格有种预感,如果这个人生活在未来的时代,说不定就是个能创造经济奇迹的奇才呢。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从那些贵族老爷们手里得到了一堆还算象样的残渣剩饭,甚至还得到了一杯黑啤酒。 而这一切都是以出卖他的“奇迹运气”换取来的。 “难道你不觉得你这种出卖和犹大一样吗?”伦格终于忍不住质问着始终不肯抬头看他的塔索,尽管他并不是很在意,可还是忍受不住那种被人当成货物的感觉。这让他开始怀疑中世纪的人是不是真的都象书上描述的那么愚昧和单纯。 “我说孩子,你这是什么话呀!”塔索用诧异的表情看着伦格,那样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你怎么能把虔诚的塔索和那个出卖者比较呢,难道我帮你把上帝的恩典分散给更多人是错误吗,让更多人享受到上帝荣光,这本身就是巨大的荣耀和贡献,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说到这,他猛一仰脖子把陶杯里最后一口黑啤酒灌进喉咙,然后向伦格探过身子“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变得神圣了吗?那些贵族老爷们,他们渴望得到上帝恩典,可他们得不到。而你这个小农兵却得到了只有……”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用有些敬畏的口气继续说“只有耶稣才得到的恩典,这才是奇迹,既然这样把你的恩福分给别人一些不也应该是对上帝感恩吗?至于那些报酬,”他一边用力咬着一块鸡肉一边含糊的说“毕竟即使是圣徒也要吃饭,所以这很合理。” 伦格看着塔索一边辩白一边把几块烂鸡肉塞进嘴巴,终于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谁如果把中世纪的人都当成傻瓜,那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傻瓜。 第十二章 离别 “看看那儿,小伙子。想想那些桌子上的食物和刚才他们赏赐给我们的钱。他们是有钱有势的贵族老爷,而你是个穷小子,要知道你哥哥雷纳德很快就要回来了,你们家的一切都要属于他。你这次出来其实就是另找出路。想想以后你就要自己撑门立户过日子了,如果不能挣到一笔钱以后怎么办? 既然上帝给了你复活的恩典,就是说他让你拥有这个恩典,既然这样你完全可以用这个恩典为自己找个好前程的。 想想吧小伙子,这些贵族会把你的奇迹传遍整个安条克,甚至可能传到圣地和欧洲去,到那时候你完全可以找份体面的差使。如果走运,你甚至可以象你哥哥那样给某位贵族老爷当侍从,到那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伦格真是不能不佩服这个人,对于这个居然能用这么冠冕堂皇理由为自己辩护的人,他甚至怀疑即使是那些擅长诡辩的政客都不见得是他对手。 可是塔索似乎并不满足残汤剩饭和一小杯黑啤酒,他笑眯眯的挽着伦格手臂在已经昏暗的院子里走着,同时小声在他耳边描述着一个美好的未来:“小家伙你想想,那些领主还有贵妇人们对你是多么好奇,他们虔诚的心是怎么驱使他们想亲眼看看‘奇迹之子’的真面目。这些都是你将来成为大人物的台阶。奇迹呀,小家伙!你难道还没明白自己经历的事情是只有圣子才经历过的吗?这难道还不能让你感到自豪和与众不同吗?你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不过你现在还年轻,还无法通过上帝对你的考验,所以你就需要个既有经验又对上帝无比真诚的人指引你。而我就是这个最佳人选。” 塔索一边说一边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同时一个跟一个的酒咯冲着旁边的伦格直喷过去:“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那些贵族和贵妇人们。你来对他们传播上帝的奇迹,而我为你和他们洽谈你应得到的报酬,我们会成为宣扬上帝荣耀最虔诚的人,我们将用苦行获得救赎,我们的灵魂会得到洗涤最终进入天堂。” 说到这里,塔索抬手在空中从左至右的抹过,似乎在展示一幅画卷:“‘伦格和塔索’,以后会有人这样叫我们,就如同叙述圣经里那些伟大的圣徒。” “怎么听起来象是在说‘蹩脚演员和骗子经纪人’……”伦格无奈的看着身边无比兴奋的老兵痞,同时为自己居然在古老的中世纪成了“演艺圈”中的一员而感叹不已。 就在伦格为自己在中世纪遭遇唏嘘的时候,在堡垒另一角,一场争执正在两个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男人间发生着。 胖商人里奥站在一堆散乱的货物中间,狠狠盯着对面的向导。他原本就圆鼓鼓的肚子因为剧烈喘气变得象个青蛙似的膨胀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则似乎要挣脱出眼眶向外努着。 “你也许是最好的向导,可作为你的雇主,你必须遵从我的命令。”里奥压低了声音对面前的人说,显然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和向导之间发生的冲突“明天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可是我们不进安条克城,而是直接去圣西门港,这是我最后的决定,我不允许有任何的改变。” “那我也告诉你,这不可能!”向导用力抓下头顶的细檐圆盔帽握在手里攥成一团“到圣西门的路必须经过安条克城,如果你想绕道,那就要走一大段远路!我是不会陪着一个疯子在沙漠上浪费宝贵的2天时间。何况在这附近还有个出名的强盗团伙到处游荡。我看你是被魔鬼迷失本性了,上帝会惩罚你这种疯狂想法的。” “不许你乱用上帝的名义,特别是在……”里奥愤怒的吼着,可立刻又好像因为想起什么再次压抑住自己,他从挂在腰上的一个皮袋子里掏出几个银币举了起来“如果你按我说的做,这些都是你的,甚至会有更多。你只要带我们多走2天的路,这些钱就都是你的,好好想想。” 向导看着银币沉重的呼了口气,可还是摇着头转身向堡垒外的帐篷走去。 “不行,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打赌。我劝你也不要做傻事,否则我就离开你的商队!” “你不能这么做!你收了钱,要带我们去圣西门,你要守诺言!” “可我不会和一个被魔鬼迷了本性的人守诺言!圣堂里的神甫会为我赎罪的,上帝保佑你吧!”向导头也不会大声回答着“我会在帐篷里等消息,如果你坚持,我就离开!” “上帝,这简直是一头蠢驴!”里奥愤怒的攥起拳头,可他始终把声音放得很低,而且他的眼神不安的看着堡垒主厅的方向。虽然在刚进堡垒时候他已经匆匆见过的驻守队长并不很在意他们这些经常出现的商队,可他还是十分担心。 “上帝保佑,不要出什么事,上帝保佑我们能顺利到达……”里奥心里暗暗祈祷着。 满腔怒火的向导不管不顾的撞开迎面而来的所有人,大步冲进自己的帐篷,看着被他摔得一阵摇晃的帐幕,伦格抚摸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摇起了头。对这个脾气火爆而且总是用傲慢态度对待别人的向导,他并没有多少好感。 “小伙子,看到那个傲慢的人吗,他为什么这么傲慢甚至不怕得罪一个财主呢?”塔索走到井台边看着远处一顶小帐篷缝隙间不时晃过的一个女人身影“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向导,他认识路而我们不认识。这就是他的财富。而你的财富,就是上帝的救赎。” “你真是个天生的演说家。” 伦格无奈的敷衍着。不过塔索立刻又对其他东西有了兴致“小伙子你认为那个小姐的女仆会怎么看我?要知道我可是整个安达契最有名的塔索呀,你认为她会接受我的求婚吗?或者说会不会接受我成为她的一家之主……” “上帝呀……”伦格终于受不了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直到他们睡下,塔索那种劝道似的喋喋不休才慢慢停止下来。 “该死的小偷!下贱坯子!” 一声呐喊把伦格从怀念家人的梦境中惊醒,看着帐篷外还没大亮的天空,伦格有种想打架的冲动。随着来到这个时代越来越久,亲人的音容笑貌似乎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在睡梦里才能和他们见面的痛苦令伦格的泪水在很多个清晨把枕头染湿。 可是只能在睡梦中才能和亲人重聚的温馨却在大清早的被一个蠢货搅浑了,对外面那个喧嚣叫喊的家伙,伦格种想教训一顿他的冲动。 他气冲冲的走出帐篷,看到胖商人里奥正站在营地正中空地上举着双手用力乱砸,好像他对面正有个倒霉的家伙在受他蹂躏。 “那个向导跑了,”塔索小声在伦格耳边说“他们告诉我,昨天晚上那家伙和胖子又有过一次不小的争执,然后今天早晨人们看到他帐篷里所有行李都没了。最糟糕的是,好像他在走之前还偷走了一大箱子绸缎,据说那是胖子托人从东方贩运过来的好东西。这么一来他们可麻烦了,没有向导,他们可怎么走。何况……”说到这儿,塔索向四周看了看刻意压低了嗓门“据说在这附近,有一伙很厉害的强盗经常出来抢劫商人,不论是法兰西人,德意志人,威尼斯人还是当地的阿拉伯人,只要看到了他们就抢个够。” “是呀,呃……”正觉得胖子有些可怜的伦格看到那个对他很好奇的叫哈里多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显得更加颓败,原本就破旧的黑色上衣下摆甚至有一处新撕破的地方 “我可以当向导,老爷,我认识去圣西门的路。” “你?”里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面前陌生的年轻人“你认识路?到圣西门港的?” “是的老爷,我以前给几个商队带过路,不论是通往安条克的大路还是偏僻小路我都认识。”哈里多不遗余力的自我推荐着 “那你能带我们去圣西门吗?要不经过安条克城的。”说到这里,里奥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说实话,在安条克城里有个家伙和我有点小误会,我虽然不在意可那家伙却把它当个人恩怨。他在安条克有点势力,而我又不想惹麻烦……” “当然,老爷我明白的。”哈里多乖巧的用一脸恍然表示理解“事实上我认识好多条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道路,那都是些只有我们这样当地人才熟悉的路线。” “那好吧,小伙子我就雇你了,至于你的报酬可以找我的管家谈,”里奥终于点了头“不过你必须快点准备,我们要在第三遍圣诗前(即每天早晨7点前)出发。” “谢谢您老爷,您不会后悔的!”哈里多高兴的点着头,转身离开,准备自己的东西去了。 伦格默默看着准备行装的商队,尽管和他们只有2天同行的经历,但是这些人是把他带离那个偏僻荒村的人。在这个隔绝落后的时代,人们一旦分离也许从此再也不会相见,这让曾经已习惯旅行和分离的伦格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怅然。 同样怅然的还有塔索,他看着那个体型高佻的女仆进进出出收拾着东西,不过一直到商队终于离开罗拉斯堡垒,他也没找到和她说上一句话的机会。 看着逐渐远去的商队背影,伦格有种这些人只是一群幻象的错觉。他怅然看了看握在手里的一条镶嵌着几块墨绿色小宝石的细腰带,这是那位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在启程前经过他身边时偷偷塞到他手里的。 而他的‘回礼’则是母亲专门为他那件细亚麻外衫配的一柄小匕首。 “谢谢你救了我!”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在驼车启程前对他轻声喊着,然后她就立刻把自己的小脸缩进了车子。不过隐约伦格还听到她说:“我会记住你的,我的守护天使……” 第十三章 阴谋 清晨的风吹得很惬意,不过刚刚升起的热腾腾的太阳立刻驱走了这股晨风。 刚刚做完早祈祷的塔索看着远处戈壁上因为气温升高逐渐被热浪熏得模糊起来的地平线打了个哈欠。说起来今天他的确起的太早了点,这让一向懒惰的他有些不适应。 而远处一个偏僻角落里一群不停狂吠的狗也让他一阵心烦,他并不认为罗拉斯是他旅行的终点。至少现在他的眼光看到的是安条克甚至更远的地方。特别是一想到有笔现成的“活财富”就在自己身边,塔索就认为自己一定要去安条克! 说起伦格,塔索认为那个孩子还太嫩,虽然有时候他沉思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和他15岁的年龄并不相符。不过塔索认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汪汪汪……’ 一阵狂吠从远处又传了过来,这打断了塔索对未来美好前途憧憬的叫声让他一阵心烦,他顺手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向那群似乎一直不停刨着什么的野狗砸了过去。 在低鸣中,野狗跑开了,不过它们并没有跑多远,而是在附近的地方试探的停下来看着那个取代了它们,开始在一堵断墙下的杂物堆里翻腾的人。 塔索是被其中一条狗嘴里衔着的一段破布吸引了注意力,虽然他并不富裕,可是多年在外的经验还是让他看出那截已经被撕碎看不出花纹的碎布片是一块上好的绸缎。 “那个该死的向导一定是把偷来的东西藏起来了。对,一定藏起来了。他不可能一个人带着那么一大箱子绸缎逃跑!”塔索肯定的叨咕着,开始奋力在堆砌着杂物的断墙下挖掘起来“他把那些东西藏在这个不显眼的地方,然后等商队的人走了之后再来取。他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用力不停刨着,很快就挖出了一口硕大的箱子“哈,这个狡猾的贼,不过他要倒霉了,他不会想到聪明的塔索在这。” 他一边唠叨一边用力把箱子拖到平地上:“可真够重的,这是上帝赐给我的,不过好像应该分伦格那小家伙一点儿,就一点儿。至少让他以后多听话。” 说着,塔索添了添嘴唇用力一掀,打开了箱子。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呆滞的叫声:“我的上帝……” 恶心的苍蝇围绕着因为炎热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嗡嗡’飞着。当伦格和其他人闻讯赶到的时候,他看到传闻中挟财潜逃的向导卷曲着塞在一口结实的木头箱子里。在他身下,已经发黑的污血把垫着他尸体的一堆昂贵的绸缎染得肮脏不堪。而致他于死地的,是一道直接割开了他整个喉咙的巨大伤口。 伦格看着这具尸体一阵恶心,他立刻转过身去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可他还是尽量压抑住了自己。他看到罗拉斯堡垒的驻守队长已经来到了这里,而那位第一次见面就要烧死他的奥古特神甫则一边尽量闭着气,一边嘴里喋喋不休的念着天知道的什么经文。 “这是个可耻的谋杀!”驻守队长在费了好大的力气直起腰板之后这样宣布着。这让四周的人先是一阵惊呼,然后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是的大人,的确是谋杀,”塔索点着头看了看尸体“这是匕首造成的伤痕,而且这伤痕这么深,一定是有人按着这个倒霉家伙的头硬割下去的。上帝,这可真是把好刀,差点就把这家伙的头整个割下来。” 听着塔索喋喋不休的念叨,伦格感到那种恶心更严重了,他终于坚持不住弯下腰开始干呕,以至抬尸体的人走到他面前都没有注意。 看着耷拉着手臂随着人们的拖拽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伦格本能的别过头去。可立刻,他的心突然一跳!在强迫自己转过头之后,他死死的盯着那只之前在自己面前晃动的右手! “等一下,”伦格轻轻在塔索耳边说“他的手里,攥的什么?” “什么?”塔索不明白的走过去看了看“哦,是一小片布,也许是丝绸,真可惜那些丝绸了。” “不!”伦格现在已经平静了不少,他大步走上去,忍着恶心和畏惧抓住了那只紧攥的右手,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他掰开了紧扣的五指,从手心里拽出了一条破碎的布片。 “这不是绸缎,是衣服上的布,黑布!你不觉得这布很眼熟吗?!” “哦,上帝呀!”塔索捂着嘴喊了出来“这是,这和那个叫哈里多的家伙衣服上的布一样!” “而且今天早晨他的衣服也撕破了,这个我们都看到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人!?” 伦格震惊的问着四周的人,而接下来更让人吃惊的是,在询问之后居然没有人知道那个叫哈里多的年轻人究竟是谁,只知道他是在商队到来之前不久才刚刚来到罗拉斯的。 “那个人是个凶手!”一个贵族不耐烦的向堡垒走去“至于商队,可能很糟糕了。毕竟这附近那伙强盗是很厉害的,上帝保佑他们。” “对,这个向导之前曾经说过在这附近有伙很厉害的强盗,这就是说……” 说到这儿,伦格和塔索两人骇然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上帝!那个哈里多一定是强盗派来的奸细!他杀了向导代替他引路,好把整个商队引到强盗那里去!” 玛蒂娜有危险了!这个念头在伦格头脑里晃过。可我能干什么,何况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他用力甩甩头,想把那些侵扰他的想法丢开,可是一张瘦小的脸庞却总是出现在他眼前。特别是那句“我会记住你的,我的守护天使。”似乎如同魔咒般纠缠着他。 “我做不到!”伦格终于放弃漠视 他对驻守队长请求着:“大人,我们必须去救商队,他们有危险!” 四周一阵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转过身向伦格慢慢踱过去的瘸子夏洛尔。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吗,是在告诉我该干什么吗?!”瘸子短粗的手指在伦格胸前戳着“我,罗拉斯的夏洛尔是这个堡垒的驻守队长,是安条克骑士。你这个小罗马人想指挥我吗?” “我只是希望能救助那些人,”伦格小心的低声回答 “他们是不是安条克人,这和我没关系。” “大人你不也曾经是个罗马人吗?”伦格终于讥讽的的回答,虽然从精神上说他并不是个真正的罗马或者叫拜占廷人,可是多年教育和熏染依然使他从内心对那些轻易放弃祖国的人充满鄙夷。即使这还说不上是他自己的祖国。 “你竟敢质问我?”夏洛尔惊讶的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农兵“质问你的领主?质问赏给你食物和酒的主人?” “我没有主人!”伦格愤怒的打断了夏洛尔的话,多年渗透的平等意识在这个时候战胜了恐惧不安“你给我们食物是因为我们在你的宴会上让你开心解闷。即使这么做被人看不起可也是我们应得的报酬,我不欠你什么。何况你现在是安条克人,而我是罗马人,‘尊严者的尊严就在于绝不屈服于任何强权,即使是个大人物。’”伦格想也不想的蹦出了这么一句,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安奇里求斯的话?”奥古特神甫怪异的看着这个年轻莽撞,看上去还有些蠢的小农兵“这可真是奇迹,一个小小的农兵居然会引用伟大诗人的名句。 “事实上我只知道这么一句……”伦格对自己很懊恼,可对玛蒂娜安危的担忧盖过了对自身鲁莽的懊悔“大人们,难道你们不是骑士吗?保护弱者不正是骑士应有的精神吗?” “可我们已经尽到职责了。”始终没发一言的农兵队长打断了伦格“我们只要把他们安全送到罗拉斯就已经完成任务,至于他们以后的遭遇,那完全是上帝在安排。” “可是上帝绝对不会安排让人去送死!”伦格抓住腰带用力一紧,转身大步向帐篷走去。他走的是那么急,根本没看到奥古特在听到他话之后眼睛里露出的凄厉的光芒,也没看到塔索变得煞白的脸。 “这是亵渎,他难道认为自己可以猜测上帝?”奥古特缓慢的走到夏洛尔面前看着他的脸“这个人,会受到上帝惩罚的。” “我现在就想惩罚这个杂种!”夏洛特添着嘴唇瞄着伦格的背影。 “哎呀,这简直是罪孽!”塔索突然一声大叫。他的嗓门之大连已经走远的伦格都听的一清二楚,可他立刻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甚至用一种透着畏惧的眼神看着远处的伦格,然后小声对夏洛尔说:“我的老爷,对你要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我是完全赞成的。甚至我自己如果不是已经老了,也有这种想法呢,不过,这是不被允许的呀……” “你说什么,难道你发过什么誓吗?”奥古特神甫皱眉问着,他无法想像面前这个比橄榄还滑溜的家伙还有什么能约束他,除非是…… 塔索脸上露出一丝顾及的神态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奥古特神甫面前谦卑的弯下腰:“神甫,我想请求您能听我的忏悔,我要求得到免罪式,只有那样我才敢说。否则我就必须永远保持沉默,可我的良心又不能原谅自己看着一件错误发生却不去阻止它,这也是上帝要降罪的。” “好吧,我以主之新娘(在西方普遍认为上帝是新郎,而教会是他的新娘)的身份宽恕你的背誓,只要你是为了更高尚的原因才背叛它。” “好的,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塔索似乎放下了什么包袱似的喘了口气,才对四周好奇的人们开口:“你们知道吗,当伦格,就是这个小伙子从新复活的时候,有一位虔诚的神甫曾经让他对神圣的十字架起誓依然信仰上帝。当时,他在起誓的时候就那么把手直接触摸到了十字架,你们猜……我当时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 “快告诉我们吧!” 人们立刻围拢过来,在一阵催促之后大气不敢出的紧盯着塔索。 “我看到,当时那个十字架早已经生锈发黑的十字架居然闪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光芒。” “哦,啊。呀。……” 惊叹声,诧异声,敬畏的感慨声霎时响彻一片。 “那可是经一位虔诚的教区神甫祝福过的十字架,我们当地人把它当做一件圣物来看的。”塔索对四周的人极力解释着。 “可那年代实在是太长了,圣物也有陈旧的时候,可我们因为敬畏可不敢去随便擦拭或者怎么的。结果十字架就生锈发污了。可谁知道,就是这个伦格,在复活后第一次触摸十字架的时候就让这件圣物发了光,上帝你们想想吧,这会不会是一件奇迹呀?”说到这,塔索转过身对已经开始有些发呆的夏洛特恭敬的鞠了个躬“我的大人呀,如果这是奇迹,可你却要去惩罚这个人,哎呀,这……这可实在是不太妥当呀……” 说着,塔索嘴里啧啧的咋了咋嘴,又摇了摇头。于是人们的眼睛立刻便得迷茫起来,他们小声的嘀咕起来。当伦格骑着战马再次出现的时候,好几个人挡出他去路的人居然立刻躲到了一边,似乎怕碰触什么不该碰触的东西似的。 就在连奥古特神甫都一时哑然的时候,塔索傲慢的骑上了另一匹马,然后在伦格还对这些人前后不一的举动有些诧异的时候,举手在他马臀上挥了一鞭,两匹战马立刻奔驰而去。 只留下那些呆滞的人,在奥古特神甫故作镇静的祈祷中发出“哦~啊~呀~”的感叹。 第十四章 家乡 战马在戈壁上驰骋,迎面的风灌进衣服发出‘扑噜扑噜’的响声。这是伦格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如此疯狂的驰骋。一种想要从马背上站起来迎接这风的冲动让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哟欧……”的悠长大叫。 “这还是个孩子呀。”塔索看着前面有些冲动不拘的伦格微笑了起来,可他有很快被心底的疑惑困扰了:“不过他身上的确发生了奇迹呀,这是不是说上帝在暗示我要时来运转了呢……” “你和那些人说了什么?”伦格一边观察着路上留下的痕迹一边问塔索,他们已经追出来大半天,可除了一些时断时续的痕迹,一直没有追上里奥他们的商队。 “我当然要说。”塔索献宝似的摇晃起脑袋“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告诉他们你触摸十字架时候发生的奇迹,告诉他们那十字架怎么放出神圣的光辉,这些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是奇迹?”伦格头疼的看了看塔索“那只是当时阳光照进窗户引起的反光。” “谁知道呢,奇迹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解释的。”塔索耸耸肩反驳着,他对不熟悉的事从来不去浪费多余心思,按照他的说法:一切烦恼都是人自己找的。 一边任由战马飞奔一边仔细注意着沿途痕迹,随着四周地势变化,两边渐渐升起两片高高的台地,形成了一条宽阔的弯曲的峡谷。 “这是以前的河道,现在已经干枯了。”塔索看着峡谷里面拐弯处的阴影有些犹豫“这地方据说很邪恶,很多人都在里面迷路然后再也没出来过,甚至有人说这是通往地狱的门户。”说着他从衣领开口掏出十字架亲吻着“我可不想进去,”说到这,他古怪的回过头看着伦格暧昧的笑了起来“小家伙,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只是为了那个象猪似的胖子?” 看着塔索的表情,伦格错愕的一愣。是呀为什么呢?他有些茫然。 不过对塔索那种暧昧的表情他有些反感,而且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伦格始终对女孩子在12、3岁就成为别人妻子感到无法接受。他甚至认为那是一种犯罪,而塔索显然在暗示他对那个叫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女孩有什么企图似的。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又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从何说起,于是只好懊恼的摇摇头闭上嘴巴。 就在这时,伦格似乎看到眼前地面上的沙土微微跳动了一下。他本能的闭了下眼睛然后再看,结果发现不但地上的尘土跳动的更厉害,甚至一些小块的碎石都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而且就在同时,伴随着身下逐渐加重的抖动,一阵自远而近若有若无的沉闷轰鸣声从干枯的河谷深出传了过来。 伦格微张嘴巴愕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塔索,结果看到同样的愕然表情。而且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说不出的恐惧! “快跑!”塔索在巨大得似乎要把人吞食的震动中奋力抖动缰绳调转马头向一侧较高的台地上奔去。伦格紧紧跟在他后面,战马的四蹄绷起富于弹力的股腱用力蹬揣地面,随着提速马头前探,整个马背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谷道里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如同无数铁锤碰撞发出的轰鸣响彻大地,由远及近扬起的漫天烟尘笼罩整个河道。 冲上台地的伦格和塔索立刻跳下马背,他们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紧紧盯着下面的河道弯口。 “轰轰轰!”一片乌黑的浪潮突然从谷道里涌出,千百只铁蹄敲击着地面如席卷一切的狂风般霎时遍布河道。深色战马上一片翻滚的黑色外袍随着战马的奔驰此起彼伏,同样黑色的包头巾长长的后尾如同一簇簇升腾的黑色火焰在谷道里延伸遍布。 在烈日照射下,锃亮的马刺和缰辔上金属索环与骑士腰间闪亮的弯刀刀柄交相辉映,在这片可怕的黑色洪流里不停闪动着刺目的雪亮反光。这片暴风雨般的铁骑夹带着似是可以撕裂一切的气势倾斜而来,瞬间就掩盖了整个谷道。 “萨拉森人,是萨拉森人!”塔索惊惧的低声叫着。 伦格同样脸色苍白,不过他除了对这可怕铁骑的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无比的震惊,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一整队骑兵。而这种震撼比不久前看到一个十字军更加深刻。 因为他终于见到了在漫长的时代里与西方骑士相互抗衡长达几个世纪的阿拉伯帝国铁骑。 隐藏在台地上的伦格惊骇紧张的窥视下面河道里如波涛般涌过的骑兵,他的确被这从未见过的场面惊呆了。即使曾经在各种书籍上见到过关于古代铁骑的诸多描述,可是当他真的身临其境见到传说中那万马奔腾场面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绝不只是可以用壮观来形容的,其中更多包含的是无比的恐惧。他无法想像什么人可以面对这股似乎可以摧毁一切的,更无法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面对这股浪潮的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不过,这个时候的欧洲把他们称为萨拉森人,把他们建立的国家称为萨拉森帝国。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 黑潮快速而来,也疾速而去,当最后一名骑兵消失在通向戈壁深处的漫天烟尘中之后,河道里只留下阵阵似乎还萦绕不散的轰鸣回声。 “上帝,你真是天使,是我幸运天使!” 就在伦格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旁边的塔索却突然发疯似的抓住他的肩膀不停摇晃。他的嘴角因为兴奋流下的唾液直接托到胸口,那样子让伦格怀疑他不是中暑就是可能抽了羊角风。 可塔索还是紧抓着他的肩膀,而且还喋喋不休的说着:“哦,上帝呀,我们简直是太危险了,伦格你知道吗,你救了我,救了我们两个人的命。是你的固执救了我们。”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让伦格有些不知所措“那些萨拉森人,他们是向罗拉斯方向去的。我的上帝,罗拉斯人要倒霉了。伦格,如果不是你坚持出来给那个该死的商队报信,我们一定会被他们包围在罗拉斯的。你让我们躲过一次劫难!哦!我的幸运天使!” 塔索大喊着站起来在原地跳着,而伦格却因为‘我的天使’这个称呼想起那个叫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女孩,接着一阵恐惧突然袭上他的心头。 “那些……那些撒克森人是从这条道路上来的,”他用手沿着被骑兵践踏过的河谷向远处划去“那他们会不会遇到商队?” 听到这个问题塔索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向马匹走去。 “别太认真了小家伙,撒克森人的野蛮和残暴撒旦也比不上。他们死了!就是这样,你就别再为那个只认识几天的小孩子担心了。这个世界上女人很多,你很快会忘了她的。想想吧小伦格,如果发了财将会有多少女人为你疯狂。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年轻时候的一段经历,那时候我刚在雷纳德爵爷手底下当差。认识了个年轻姑娘,她叫什么来着,好像也叫玛蒂娜或者是埃莱娜……总之是这么个名字,当时我们俩人哪……” 伦格根本听不进塔索的唠唠叨叨,他骑在马上双眼盯着河谷方向陷入了矛盾。对于那个偶然出现的商队他并不特别在意,甚至对他们除了陌生没有任何感觉。至于塔索认为他是因为对那个小女孩有了心思才这么在意他们的安危,伦格只能在内心里对他鄙视的‘呸’上一声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的‘外人’,难免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关切。伦格心里寻思着,突然他发现自己用‘外人’来形容商队。 什么时候我把这个时代的人分成外人和自己人的?伦格不由回头看看依然炫耀自己猎艳史的老兵痞,也许眼前的人就是我心目中的自己人吧,还有安达契村那对名义上的父母。在这个时代,自己真的除了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的‘亲人’了,而自己也将永远生活在这个陌生动荡的中世纪时代,直到最终某天离开人世。 “走吧,”伦格心情沉重的轻轻调转马头,对未来的迷茫让他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去担心别人。浓重的孤独感已经使他对身边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古怪的孩子,”塔索低声嘀咕着跟在后边,不过他没有问去哪,只是跟在伦格后面漫无目的的在戈壁上游荡着。他实在不明白前面的年轻人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不敢去揣测。对这个死而复活的年轻人,塔索从内心有一种畏惧“也许被上帝宠爱的人都是这样呢……”最后他这样自我解释着。 可是他心目中的“上帝宠儿”却情绪低落甚至无比沮丧。当亲眼看到似乎可以毁灭一切的铁骑时候,伦格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活在多么可怕的世界里。而且他到这时才真正理解个人在这样一个时代的渺小和可悲。 除非成为能够左右命运的人,否则自己的命运就只有被他人左右,或者直到某天在乱世里被一个陌生人杀掉。 我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伦格为自己叹息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能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在这时,安达契村虽然偏僻却充满安静的气息吸引着他。让他升起一种想就此在那里平静度过一生的愿望。 第十五章 意外之遇 “我们回安达契吧,”伦格轻轻的对塔索说“我们回家去。” “你说什么?”塔索差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嘴巴大张,甚至连沙子吹进了嘴里也没注意“你疯了,难道你想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去,等你哥哥回来让他怜悯你,赏块地让你种。然后好在以后的多少年里每到秋天就催你交地租?你想就这么度过你的一生?” 他激动的喊着,那样子倒象描述的是他自己的一生:“然后再过10年,你会娶上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到了你四十岁的时候你的头发开始脱落,牙齿松动,全身都是毛病。过不了几年也许会遇到一场瘟疫,你就这样蒙主召死掉了。” 说到这,他停下来,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伦格的脸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上帝让你重生是为了什么吗?这是上帝的安排,这样的安排一定是要让你去完成一个神圣的责任。你是被上帝选中的人,是个幸运儿,我的小伦格。上帝在看着你呢,难道你要违背上帝的意志吗? 伦格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老兵痞,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个人的激动是从那来的,那样子简直对他的决定深恶痛绝到了极点。他甚至怀疑如果继续坚持,这个老家伙会不会立刻就以背叛上帝的罪名把他告到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那去。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伦格摆脱了塔索肮脏的双手有些漠落的摇着头,其实这个问题与其是问塔索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对于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的未来,他从没象现在这样无所适从。 可是塔索显然知道他该做什么,他揽住伦格的肩头用力摇晃,声情并茂的对他描述着一个遥远的梦想。 “你不会永远是个小农兵的,你跟我,我们两个人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和伙伴。你可以到大城市去。去安条克,去大马士革,去亚里山大城,甚至如果可能你可以到君士坦丁堡。上帝的世界很大。而有一天,当你认为自己已经得到救赎的时候,你可以去圣城,去亲身体会上帝的奇迹和恩典。” “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伦格怀疑的看着旁边好像突然变得高大起来的老兵痞,他实在怀疑这些话居然出于这个人之口,和这些比较起来,他认为这个老兵痞对聊那些罗拉斯堡垒里暗娼的话题更感兴趣。 “我吗……”塔索微笑了起来,他用手捋着被风沙吹得翘起来的胡子用一种愉快的腔调回答着“我老了,经历过很多事,甚至有些事情你做梦都没想到过,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到圣地去赎罪。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好好度过我的好日子。 “和你做伴很不错,小家伙。而且我们两个人在罗拉斯那样不是很好吗?你负责展示奇迹,而我负责让那些贵族老爷和太太们出钱,我们会有作为的小家伙。”说着,他已经开始轻轻舔着嘴角流出的口水了。 听着这个卑劣的老兵痞最后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的贪婪样子,伦格无奈催动坐骑向着戈壁的深处走去。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什么地方了。 “跟我走小家伙,我会让你长长见识的。”背后,象撒旦一样发出诱惑的塔索如是说…… 伊苏里,是一个在安条克城远郊的小村庄。在这个不太显眼的小地方,常年光顾这里的既有信仰崇高的圣殿和医院骑士,也有到处奔波为了财富不惜冒险的*商人。更多则是从欧洲跨越波涛汹涌的地中海来到这遥远东方,希图在圣城得到救赎的虔诚信徒。 通过这个小村庄,就可以进入作为军事和经济重镇的安条克城。而同样,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越过地中海的人们也要经过这里走向无尽的戈壁沙漠去朝觐神圣的圣地。只是长久以来,从这里经过的人究竟有多少再也没能活着回来,却成了每当走过这里的旅行者必须考虑的可怕问题。 “许个愿望吧,上帝保佑你能回来,”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站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中间,向经过的人兜售着一块块用线绳穿起来的古怪石头。 他年龄虽然不太大,可背已经有点发驼,稀疏的黄色头发在头顶结成一缕缕的,身上破旧的麻布短衫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满是污渍的手上举着一块护身符石头不停的在人们面前摇晃。每当有陌生人经过,他都会挡住那人的去路述说手里护身符的好处,直到人家粗暴的对他呵斥,把他推到一边。 “但愿你们被戈壁里的魔鬼吃掉!”不知道第几次被推开,年轻男人冲那些对他并不客气的旅行者背影恶狠狠的诅咒着,然后他就继续去阻挡下一个行人好推销自己的护身符,直到再次被推到一边。 “今天并不走运呀,”看着手里并不多的几个铜币,年轻男人有些沮丧的掂了掂。就在他准备就此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看到从远处烟尘弥漫的路上缓缓的过来了两个显然是外乡人的旅行者。 “外乡人呀,”年轻男人微笑起来,他似乎看到几个铜币已经滑进了他的口袋,对这种外乡人他是很喜欢的,特别是那些显然经过长途跋涉而来的外乡人。 “许个愿望吧,上帝会保佑你的。”委琐的男人走上去伸出肮脏的手摇晃着两个丑陋的石头“看看这些东西,再看看这块碑。”男人指着路边一块刻着一个巨大十字的石碑。在石碑下面,堆积起来无数石头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平台,其中一些石头上可以看到隐约蚀刻的字迹。 “捐个护身符,然后把代替罪孽的石头扔到石碑下面,你就可以得到宽恕了,这可是经美因兹大主教施过洗的圣物,它可以让你得到上帝的保佑。” “贩卖护身符的骗子。”两个旅行者中较老的一边低声嘀咕一边从马鞍旁的小皮袋里掏出个铜币扔在地上。 然后他转身对旁边的年轻旅伴小声解释着:“这是为了少点麻烦,这些人很邪乎,虽然是些骗子,可也有谣传说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和撒旦签过约的坏种。随便给点小钱打发了他们还是没什么不对的。否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半夜派只猫头鹰什么的邪物来数我们的眉毛,我可不想因为每天临睡祈祷之后因为忘了把眉毛用唾沫粘起来就送了性命。毕竟魔鬼呀什么的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对抗的。” 年轻的旅行者心不在焉的点着头,他似乎对那块石碑很感兴趣。于是轻轻催动坐骑靠了过去。 “拉丁文,还有……法语,‘Paladinoe’……”年轻人探手轻轻抚摸着石碑凿刻的文字,当他的手触摸到一个词汇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仔细看着然后轻声说:“这个词我认识,……骑士。” “哦,想不到真有人认识这些该死的字,”男人站在不远处小声嘀咕着。对他来说,石碑上刻的那些东西就如同圣经里描述的天堂一样遥远。 “你识字?!”塔索看着伦格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个鸡蛋“上帝,你居然识字!” “是呀,我识字,这有什么……奇怪的…………”伦格开始还觉得塔索反应太奇怪,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个根本无法想像的事实! 在这个时代的欧洲,不但普通民众不识字,甚至连很多著名贵族和王室成员都不识字。这看上去是那么荒谬,却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甚至伦格还想到了个说起来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实,不知道是否已经成为历史或还未出现的著名的狮心王理查,都因为不识拉丁文而被他的私人神甫利用,骗他在一份转让文件上盖了印信,而无偿的把一大片好领地送给了那个胆大妄为的神甫。 而他居然忘记了这些,尽管只是辨识出了一个简单的拉丁文单词,可他还是被自己的大意吓得一身冷汗。在这样的时代,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会被冠以异端的罪名受到可怕的惩罚,特别是自己这样曾经拥有奇异经历的人。 “真是上帝的安排,是真正的奇迹!”塔索激动甚至有些疯狂的探过身子摇晃着伦格的手臂“小伦格居然识字,上帝呀,即使是那些高贵的爵爷也有很多不识字呢。” 说着他又用力点点头肯定的说:“这一定是上帝的安排,小伦格,一定是上帝赋予你这种奇迹。”他激动的喊着,不过一会之后他还是大声喊了起来:“哦,你识字!” 伦格有些忐忑的看着塔索的样子,他不知道当自己身上那些异常逐渐显露出来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在等待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会给他带来什么样子的命运。所以他暗暗决定选择缄默。 可是他的缄默还没有维持几秒钟,就被打破了。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打破的。 一柄做工并不精细的小匕首映入了伦格的眼中,那柄匕首斜挂在那个向他们兜售护身符委琐男人的腰带上,随着他一晃一晃的。 伦格对那匕首太熟悉了,即使不仔细看他也知道匕首木柄顶端刻着一个字母‘L’,在椭圆形护手上还有个小小的凹痕,这正是几天前他送给玛蒂娜·埃·约瑟林的那柄随身匕首。 第十六章 独自启程 伦格从马上弯腰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紧紧盯着他:“你这把匕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人在什么地方?!” “匕首……什么匕首……哦……你说这个……”男人结结巴巴的伸出右手想去摸腰带上的匕首,却立刻被后面的塔索抓住手腕扭到了背后,然后匕首就被塔索拔出递到了伦格手里。 “没错,是我送给她的,”伦格有些激动的仔细端详着匕首,虽然他这几天已经彻底放弃了再去寻找商队的想法,可当这柄匕首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却让他再次升起了去寻找他们的欲望。 “你从哪得到的?”他抓住那男人的领子用力摇晃,可却被塔索更有力的手臂挡住,并且还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柄匕首。 “这你得让我来,小家伙。”老兵痞裂开嘴唇露住发黄的牙齿。说着他突然攥住那男人的脖子并且紧紧的扼制住他的咽喉,只一会那男人的脸色就变得象猪肝似的一片红紫。 “告诉我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塔索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在那男人脸上轻轻划动,最后在他越来越恐惧的喘息声中把刀尖一点点的向他眼睛上抵去“告诉我,否则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你这个该死的卖护身符的骗子。” 那个男人的脸因为恐惧已经扭曲的变了形,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嘴里喊着:“耶稣,玛丽!”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塔索的大手,当刀尖在他的眼皮上切开一道小口的时候,他终于大声喊着叫了出来:“我说!我说!那刀是我从一个女人身上得来的!上帝,救救我吧!” “女人!”听到这个称呼,伦格和塔索的心都不由一跳,他们当然知道玛蒂娜·埃·约瑟林实在太小,还根本没到被称为女人的年龄。他们想到的,是玛蒂娜身边的那个女仆。 塔索突然有点兴趣了,他舔了舔嘴唇再次把刀刃顶在男人的眼皮上慢慢的说:“小子,快告诉我们那女人在哪,今天是圣尼古拉斯日,最好不要告诉我那女人已经死了这种话,我可不想在这个好日子里杀人。” “哦!没死!那女人没死!”男人惊慌的叫着,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恶毒的人是不是真会挖出他的眼睛,可那残忍的眼神却让有不敢去尝试。 “她在什么地方?!”伦格激动的追问,他不知道这种激动是不是只为了那个可能身陷险地的小女孩,还是只因为她那句“他就是我在世间的守护天使”让他始终无法从心底放弃她。 “在村子里,她病了,是我……我照顾的她。”男人指着村子方向分辨着“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是渴的,还有饿,她看上去好几天没吃没喝的。我把她带到了村子里,照顾她,供她吃喝,”说到这儿,他看着伦格小声说:“我是个好人,是个好信徒,我做祈祷和忏悔。甚至我还杀死过一个异教徒。就象美因兹大主教说的那样:杀死异教徒就是在做善事。” “我不管谁说过什么话,我只想见到那女人,快点带我去!”伦格有些暴躁的推了男人一把,他在这几天已经听好几个人提到过那位美因兹大主教,尽管从这些人的口气里已经知道这位大主教已经升了天,可每当听到这位大主教宣扬的“杀异教徒不是杀人,而是在做善事。”的言论,就感到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野蛮的土兵……”男人心低暗暗诅咒着,土兵是已经分离出东罗马领土的人们对依然遵守着东罗马帝国农兵制村民的蔑称,特别是那些从遥远欧洲来到东方冒险的人,他们从开始就没把这块土地当成东罗马帝国的领土,而是看成可以掠夺和占领的无主之地。 “你如果再废话,虽然今天是圣尼古拉斯日,我也不介意立刻就割断你的脖子。”塔索更用力的推着男人“我们要见那女人,快带我们去。”说着,塔索还用手里的匕首在那男人后背上轻轻的划了一下。立刻,随着衣服的撕裂声,男人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的号叫也响了起来。 不过这个方法很管用,他们立刻见到了匕首的持有者,而且不出所料,这正是那个曾经用傲慢轻视打发伦格的女仆。不过现在她的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高高在上的气息。 无神的眼睛镶在凹陷的眼眶里,看上去象两个看不到底的深洞,原本还算耐看的嘴唇干瘪的如同冬天裂开的冻土。最惊人的是她原本还算丰腴的身子现在只剩下一具包着外皮的身形。肩膀上突出的骨头看着让人发怵。 “这……这女人……”那个男人小心的指着躺在干草上的女仆“我在发现她的时候秃鹫已经要把她分了。不过我看她还有口气就带回来了,我是个虔诚的教徒,遵循上帝是我最大的心愿。” “可你也是个卑鄙的骗子和人贩子。”塔索看了一眼站在男人身后的两个人不屑的讥讽着。 就在刚才,当他们走进这幢破旧房子的时候,一直很老实的委琐男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然后就从房子里冲出来两个手拿棍子的人。可他们嚣张只维持了一小会就被塔索手里挥舞的长柄刀和伦格的手斧吓得丢掉棍子,告饶起来。而且在他们语无伦次的喊叫中,伦格知道了这些人的另一个身份……人贩子,至少当这几个人知道他们是为了那女仆而来之后,立刻大声乞求饶恕,并且告诉他们:还“没卖掉那女人。” 看着躺在干草上的女仆,伦格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就在不久前她还用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斥责自己,可现在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从这女人的可怕遭遇,伦格联想到了她更加令人担心的小女主人的处境。 “艾琳,艾琳,”塔索低声在女仆耳边叫着,这让伦格觉察到他在罗拉斯的确对这女人注了意。否则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你醒醒艾琳。” “……呃……”女仆微弱的喘着气,她有些呆滞的眼神从塔索脸上晃过,不过看上去完全没有认出他来的意思。然后她就看到了旁边的伦格。有那么一会,她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最后还是无力的躺倒在干草上“……小姐……玛蒂娜小姐……” “是的,我们知道,”伦格蹲下身子看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仆“我们要去救她,我们一定会救她的。” “他们,他们把小姐带走了……他们说要把小姐带到埃及去。”女仆情绪激动的说着“那个向导,是他们的人……他带着我们到处走,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后来,后来那些强盗就来了,他们……他们杀了里奥老爷……还杀了其他人……可他们留下了小姐和我……他们说要把她带走。我听他们说要去过圣西门港。他们还提到个叫马多里曼的地方。后来,小姐给了我那把匕首,她让我……”说到这,女仆抬起头看着伦格“小姐让我去找你,她说‘你是她的守护天使’,是上帝派来守护她的,你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说到这儿,女仆几乎已经彻底暗淡下去的眼神突然活动了起来,她抬手抓住伦格的袖子。 “看在上帝的份上,去救小姐!求求你……去救小姐!”女仆大声喘息着,可她的手却越来越用力,直到在一阵剧烈咳嗽之后被塔索轻轻掰开紧扣的无指,她才无力的软倒在干草上。 看着这个几乎完全走形的女人,伦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说起来他并不认识这些人,甚至这个女人还曾经用很蔑视的态度对待他。可他还是被她那种对主人的忠诚震撼了,他无法想像一个女人会这么忠于一个人,这对于一个曾经浸淫在物欲横流年代的人来说,既无法理解,又充满了震撼。 “我要去救她。”伦格终于下了决心,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决心究竟是因为被这个女仆的义举所感动,还是被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那句‘是她的守护天使’所打动。可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会送命的,小家伙!”塔索在女仆昏昏睡去之后低声劝阻着“那只是个小女孩,甚至还不是个小女人。你为了她会死的,这不值得!” “可是这对她值得吗?!”伦格几乎是吼了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激动,但是在内心里,他知道自己是为放弃对她们的寻找而自责。 “你不是天使,”塔索尽量平静安慰着眼前显然已经有些暴跳如雷的小伙子“也不是圣徒,上帝对你的眷顾不可能永远跟着你,你会送命的。” “送命?”伦格看着塔索摇了摇头“如果你是说‘死’,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疯了,”塔索无奈的向后退去,然后他突然转身,手里短刀带着一道弧光飞快抹过那个猥琐男人的脖子! “啊!”惨叫声从背后响起,伦格一下跳了起来,可他回头看到的只有已经已经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猥琐男人和塔索再次从另一个人胸前拔出的短剑。 伦格没有犹豫,他同样飞快的拔出短刀,挡住了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人。不过他不知道究竟自己该怎么做,在剧烈的喘息中,他和那人相互僵持了一下,直到塔索从后面冲过来一刀刺进了那人的后背。 看着一蓬喷出的鲜血溅到自己的鞋上,伦格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呕吐起来。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杀,也是第一次参与杀害一个人。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永远离他而去了,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必须有人照顾她,”伦格看了看昏迷的女仆,在塔索还没有张嘴,他继续说:“如果没人照顾她会死的,可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我必须去救玛蒂娜,那就由你来照顾她,我去救她的女主人。” “你决定了?”塔索有些意外的看着年轻人“小家伙,你没经验,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走。你离开我会迷路的。” “我可以跟着到圣西门的商人走,在这很好找到那些人的。” “可你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不该做什么,你会惹麻烦的!” “所以我更要自己去!”伦格这样告诉自己,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只是一颗小小的沙子,可是另一个躁动的声音却又不停的扰乱着他的心神“我必须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里究竟该做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才来到这个时代。” 怀揣着这个无法对任何人表明的困惑,伦格跟随一小队准备返回欧洲的朝圣者一起走上了通向圣西门港的漫长道路。 “你知道他们究竟会把她带到那去吗?你知道那个叫马多里曼的地方究竟在哪吗?你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圣西门港。” 在临走之前的最后时刻,塔索曾经试图打消他这疯狂的想法,可是伦格用默默收拾身上的东西做了回答。他最终走上了由塔索指点的大致方向的道路,在这段时间他始终是那么沉默,直到他的身影就要消逝在通往闪着落日余辉的光亮中的时候,他才转过身,对着站在路边的塔索大声的喊: “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会把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救回来,我也会遵守咱们的约定,和你去大城市里看看!我会活着回来的!” “好小子!”塔索用力挥舞着拳头同样大喊“我们还要一起去圣城朝觐,别忘了你是上帝的宠儿!” “这个孩子,是上帝在眷顾吗……” 塔索看着伦格·朱里亚特·贡布雷的背影轻轻的说。他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这个奇特的孩子,可是他感觉的出来在这孩子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说不出的变化。 “贡布雷家的小伦格,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人物呢。”老兵痞看着远处已经模糊的身影这样嘀咕着。 第十七章 在路上 中世纪是个什么样的时代?这曾经是作为游历过很多名胜古迹背包族的丁超很感兴趣的问题。 游吟歌者,拉丁情诗,贵妇的花冠和勇士的传奇,这是那个时代令人想望的故事。 但是,阴冷的天气,野蛮的生活,宗教审判和烧死异端则是这个时代另一个显著深化的描述。而那些身穿铠甲,披着带有鲜红十字披风的十字军则是这个时代不可忽视的代表。 十字军是勇敢的,怯懦的;虔诚的,虚伪的;高尚的,卑劣的;真实的,虚幻的…… 这似乎搀杂着无数矛盾的结合体对后世散发着无法抵御的诱惑。使得无数人如痴如醉的沉迷于对十字军及其时代的探索揣测之中。 丁超也曾经是这众多对十字军拥有兴趣的人中的一个。 但是,当他真正置身于似乎全世界都充斥着十字军鲜红标志时代的时候,那个曾经叫做丁超的年轻人才发现,这个世界是既执拗又可怕的。 所以这也成了他决定离开老塔索的最主要的原因。当他看到塔索因为自己念出一个拉丁词汇就惊诧不以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作为一个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拜占廷(东罗马)帝国的农兵,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解释自己怎么会读书识字。在这个即使是贵族也可能是文盲的时代,一个有知识的贵族或僧侣可以得到广泛尊重敬仰,但是一个会读书识字的普通农兵,却可能被当成异端受到最可怕的惩罚。而且他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论是塔索还是任何曾经熟悉伦格的人都最终会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产生怀疑。 而这种怀疑可能会带来的灭顶之灾,让他想起来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是安达契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伦格不停的这样提醒自己“我必须记住我是个农兵,这是中世纪,是可以以宗教名义处决一个人的中世纪,是在几百年之后为了日心说烧死过一个科学家的中世纪。是……我必须存活下去的时代……” 越过干燥荒芜的戈壁,当辛苦疲惫的旅行者闻到第一丝微带潮湿的海风时候,圣西门港就已经远远的矗立在安条克深入腹地的海岸边上,站在略微高耸的克拉科里丘陵顶端,甚至可以俯视整个圣西门港的全貌,而如果向北方望去,就会看到隐约浮现的安条克城的蒙胧轮廓。 “克拉科里丘陵是安条克城的灯塔,”一个和伦格一起旅行的老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烽火台“许多年前,就是在这儿,曾经点燃过迎接第一支东征大军的火焰。” 就是说,这里是第一个见证这流血时代开始的地方。伦格低声自语着,然后弯腰拣起了一块干裂的石头仔细看着。 “快到圣西门港回潮的时候了。”老头看着远方的天空独自说着“很快这就要热闹起来了。” “这港口难道还要靠涨潮决定船只进港吗?”一个朝圣者把手搭到眼前皱着眉看着圣西门的方向,对这些远离家乡来到圣地的人来说,当他们完成了朝觐圣城的伟大事业之后,希冀尽快回到故乡的焦虑自然逐渐替代了对圣地的憧憬。 “当然不是,”老头好像很满足这种被别人识为博学者的感觉,他一边缓慢的催动胯下的驴子,一边炫耀似的对四周的人讲述着“圣西门安条克的外港,这个港口最先是由萨拉森人建造的。后来十字军到了这里清除了那些异教徒,还用一位伟大圣徒的名字命名了这座港口,就是圣西门。他可是和圣普罗西斯一起被授予圣徒称号的大人物。”说到这,老人有些得意的看了看四周的人“我的曾祖父曾经聆听过圣普罗西斯的布道,那可是上帝赐予的声音……” 老头不由自主吹嘘起来,直到看到人们不耐烦的表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圣西门不只是安条克的港口,它还是一个重要的中转地,不论是经过陆地去君士坦丁堡还是沿海岸到的黎波里,圣西门都是东方最主要的枢纽。它就象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可以把人们从这里尽快的送到不同地方。在这儿,海流是最重要的,可以让你们感受到在地中海上旅行的便利和爽快,所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盼望着有个好潮向就是最关键的。” “他可真是个博学的人。”一个衣衫褴褛却满面光彩的男人对旁边的同伴说“等我回到家乡,我要告诉人们我在圣地见到过的一切,我要让他们知道这里的人是多么高贵和虔诚,这地方又是多么富裕,这里简直就是上帝赐给我们在人间的天堂。” “可惜这个人间天堂里还有异教徒,”刚刚发表了一通讲演的老头用脚后跟撞了撞驴子的下腹,这让那头驴子立刻发出了不安的吟叫“如果所有的异教徒都死光了,那这地方就是真正的人间圣地了” “只有死的异教徒才是好异教徒!”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队伍里响起来,然后人们看到一张小脸露出在人群头顶。那是个只有几岁的小男孩。这个时候他正骑在他父亲的脖子上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大声喊着:“杀异教徒不是杀人,杀异教徒是在拯救他们!” “哈哈……”人们听着这孩子还不利索的声音大笑起来,而那个老头则点着头对四周的人说“听呀,这是真正的赤子之声。只有最纯洁和最接近上帝的孩子才会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 说到这里,他有用力踢了踢驴子,然后用一种鄙夷的语气对四周人说:“至少,这样的孩子都知道我们和异教徒是势不两立的,这可比那些胆小怕事,甚至还和异教徒相互勾结的懦夫勇敢虔诚的多。” “有这样的人?” “和异教徒勾结的基督徒?” “上帝,这不可能吧……” 人们被老头那种故作神秘的态度引起了兴趣,人们根本没注意到因为这个话题队伍几乎已经半停顿下来了。 “当然是真的。”老头向四周看了看,就好像防范什么人会在偷听似的用小了些的声音对旁边的人说:“你们知道吗?有个人,还是大贵族,他出身显赫,是基督世界里最高贵家族的后代,可他的行为给他的家族抹黑。他不配穿骑士铠甲,更不配触摸十字架。他和那些异教徒签和约,甚至还帮助他们镇压和杀害那些试图惩罚异端拯救灵魂的朝圣者,这样的人怎么能称的上是基督徒?简直就是撒旦和犹大!” “你说的是……是……”一和胖呼呼商人模样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又立刻捂住了嘴巴。 “对,我说的就是……”看到有人接茬,老头立刻用心照不宣的神态点着头,然后还有意担心似的看看四周,好像真怕这些议论会带来什么祸事。 不过这样一来,人们更被他那种神秘的态度吸引了过去,以至队伍干脆停了下来,人们围拢着老头和那商人,都想知道这个身份尊贵可又罪孽深重的‘大贵族’究竟是谁。 老头好像特别享受这种被围拢在中间急剧关注的感觉,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看了看四周的人,接着他就用一种布道似的语气说:“这个人拥有的权力是我们想像不到的,他的财富是我们所有人的财产加起来的几百倍,他的领地大的足够让那些欧洲的君主嫉妒的发狂。这一切都是上帝赐予他的,可他对上帝的回报呢?是和异教徒谈和约,是和魔鬼一起追杀那些可怜的骑士,甚至他还怂恿开放耶路撒冷,任由那些萨克森魔鬼自由进出圣城。” “这简直是犹大的行为!”人们被老头描述的这些情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更多的人大声的质问这人的名字,同时高喊要惩治这个叛徒。 伦格站在人群后边心不在焉的看着这些义愤填膺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如果单独离开会引起这些人对他是否忠诚于上帝产生怀疑,他早就已经启程向圣西门港进发了,一想到这座近在咫尺却要等待老头枯燥的炫耀结束才能继续前进,伦格就觉得这个时代简直就是狂热和愚蠢的化身代名词。 可是也许连上帝都对这老头的拿腔作势愤怒了,以致注定不让他这次露脸出风头,就在老头攒足气势准备宣布那个罪大恶极者姓名的时候,一声长长的号角声从丘陵下响起,随着号声,人们紧张的看到一小队骑士突然绕过从安条克城方向通向丘陵的一个拐角,从坡地下向他们奔来。 第十八章 胆怯与决心 人们立刻紧张了起来,有些携带武器的人甚至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刀枪。伦格也本能的握住了马鞍边的手斧。他知道尽管从很远就可以看到那队骑士前面飘摆的十字旗帜,但是这个时代实在是无法分辨一个骑士和强盗之间的不同。有些骑士尽管出身显赫却有时候客串强盗,有的则干脆原本就是强盗,当骑士反而成了兼职。 那队骑兵在人们紧张的注视下攀上了丘陵的顶端,不过他们始终保持的行进队形和并不激烈的速度让这些可怜的旅行者放心了不少,而且这时那个喜欢出风头的老头已经指着队伍里一面旗帜高兴的喊了起来:“上帝保佑,是安条克波的骑士,那是波希蒙德三世殿下的纹章。” 听到老头的话,人们立刻高兴的松了口气。他们知道那些既然是安条克的骑士就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险,至少他们在自己公国境内还是知道守点本分的。 黑色底纹上白色斜斧的旗帜迎风飘摆,旗帜下的骑士则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透过遮盖面颊的头盔面具窥孔看着前面的人们。 伦格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骑士穿的并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那种由无数环扣组成的索子甲,而是更近似后世的板甲,只不过和后世板甲不同的是,这件甲胄是又数块不同的甲片拼凑而成,而不是完全的铸造板甲而已。 不过即使这样,这甲胄也已经透露出了主人身份的高贵,因为在伦格的记忆中,板甲一直是以昂贵出名的,特别是以精巧坚固著称的米兰铠甲,更是中世纪骑士年代里身份和财富的象征,甚至有的骑士终其一生也没能凑够打造一套完整米兰铠甲的费用。 见到朝圣者们纷纷对这个这个骑士鞠躬,伦格也只好随着人们弯下腰,不过对于十字军骑士的强烈好奇心终于压过了一切令他微微的抬起头,偷偷看着这队引人注目的骑士。 不能不承认,这是一队真正的十字军。和罗拉斯堡垒的骑士比较起来,他们显得更加令人震撼和畏惧,他们手的长矛矛尖泛着乌黑的暗红光泽,这是只有经过鲜血的浸淫才会拥有的色彩。他们的甲胄上也露出各种大小不同的残痕,有些人盔甲的锁环和露在甲胄外的衬衣上甚至也泛着相同的可怕色迹,这一切都说明他们是一群真正经历过血腥和屠杀洗礼的战士。 “上帝保佑朝圣者,上帝保佑你们所有人。”那位走在前面的骑士在超过旅行者们时候对站在队伍前的老头举起了手臂,他手上镶嵌着铁片的手套在阳光下闪着一丝寒光,就如同他面具后透出的低沉腔调。 “愿上帝保佑。”老头有些受宠若惊的回答着,然后他对整个骑士队伍划了个十字“圣乔治于你们同在。” “勇气,佑护!”骑士们习惯性的纷纷发出应祈。 就在这些骑士声调各异的应祈声中,伦格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而且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不认识几个人的伦格立刻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伦格的脸深深埋在树起的衣领里,他的眼睛紧盯着从面前经过的一双双马蹄,直到骑士队伍完全过去,他才暗暗的喘了口气。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内衣已经湿透,同时他也终于确定自己活了过来。 “没错,我绝对不会听错,刚才回祈的人里肯定有那个冒充向导的人……那个叫哈里多的强盗!”伦格内心里清楚确定着自己的发现。 伦格混在那些朝圣者队伍里向圣西门港的方向走着。超到前面的骑士队伍已经看不到影子,伦格却看着路上依然在飞扬的尘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他听出那个冒充向导的哈里多的声音开始,伦格就意识到对玛蒂娜所在商队的袭击可能并不简单。也许那些骑士有时候会充当一次强盗的角色,但是为了一个并不显眼的商队派人冒充向导却有些小题大做了。何况,那个骑士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那种缺几个小钱的人。 伦格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他知道一点,自己好像无意中卷进一个麻烦里了。 四周的人不停的在他耳边说着话,其中那个总是喜欢显露学问的老头最兴奋。虽然他宣布某个罪大恶极的“大贵族”的话茬被不速之客无意间打断,可他的话题立刻就转移到了那些刚刚过去的骑士身上。 而人们显然对刚刚见过的那为骑士的风流韵事的兴趣更大。他们催促着老头想尽快听听那位骑士的故事。 “那位骑士是安条克波希蒙德三世殿下的表弟埃里奥特勋爵。”老头炫耀的对四周人说“他的父亲苏玛尔的埃里奥特是耶路撒冷的鲍德温三世国王时代最伟大的骑士。他本人也很了不起,据说安条克的波希蒙德三世殿下很依仗他的。” 耶路撒冷的鲍德温三世?!心不在焉的伦格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晃,他小心的靠近老头,然后用谨慎的语气轻轻试探着:“那这位骑士大人,他自己也效忠耶路撒冷的这位国王吗?” “那怎么可能!”老头子夸张似的大吃一惊。他看着伦格,然后又立刻用教训的语气继续说:“以埃里奥特勋爵的年龄怎么可能去效忠鲍德温三世呢?虽然他很勇敢,可即使是鲍德温三世的弟弟,睿智的阿马里克国王的时代他也没有赶上呀。不过据说他曾经到圣城向鲍德温四世国王宣誓效忠,愿上帝保佑可怜国王的灵魂,他在去年到天堂陪伴上帝去了,不过这也已经完全说明勋爵是个愿意为主献身的伟大骑士了。” 老头在人们的关注中继续开始讲述那为埃里奥特勋爵的故事,可是伦格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即使他知道多听听这些事情也许对解救可怜的女孩子有不少的帮助,也无法立刻注意老头在说什么。 从降临这个时代开始,他就一直希望真正知道自己究竟来到了那个年代。可以因为畏惧被怀疑,他一直懵懂的度过了这苦闷的几个月。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身处这个年代的确凿时间。 尽管不是专业的历史学者,作为前世一个靠写游记赚取稿费的自由撰稿人,丁超还是知道历史上耶路撒冷王国的鲍德温四世国王死于公元1185年的3月,而他之所以记得这个年份,完全是因为就在这一年之后的几年间。就在这块广阔的土地上,即将发生对人类历史产生巨大影响的重大事件。 自己居然来到了中世纪的1186年,来到了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时代。而这里,恰好就是这将要兴起无数腥风血雨的发源地! 随着越来越靠近圣西门港,伦格也感觉到了四周的人逐渐的增多起来,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么热闹的情景。 自从在这个时代复活,后世熟悉的那种摩肩接踵的拥挤感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不论是偏僻的安达契村还是作为要塞的罗拉斯堡垒,在曾经游历过世界上诸多最大都市的背包族面前都显得无比简陋,不过每当想到即使是整个欧洲在这个时代也只有不到5千万人口的时候,伦格就不能不接受这让人不习惯的事实了。 可是当来到圣西门港的时候,伦格终于从新找到了那种置身于闹市的熟悉感觉。 随着被拥挤向前滚动的人流穿过象征着圣西门港的巨大木制城门,展现在伦格眼前的是一个完全被忙碌熙攘充斥的世界。 从眼前身边走过的既有身穿奇异装束,全身如同黑墨一般的非洲佣兵,也有披着欧陆宫廷里最时髦的短袖日德兰绒外氅的贵族,既可能遇到还用麻布绑腿和连膝外衣炫耀自己身份的乡下小贵族,也可能会看到正和人争论价格的全身光鲜,头带扁平圆盔帽的突尼斯商人。 甚至伦格还诧异的看到,一群用长长的布袍把全身包裹起来的萨拉森人,正向一群即将返回欧洲的朝觐者兜售手里的羊毛织品。 伦格完全被眼前的情景迷惑了,在这里他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如果不是迥异不同的衣着服饰,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现代世界性都市的一角。 可是前面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一群身穿锁甲的十字军却立刻把伦格拉回到现实之中。 他仔细观察着,终于发现这些人正是不久前见过的那位埃里奥特勋爵和他的随从,虽然因为严实的甲胄和距离很远无法看清他们的相貌,但是伦格还是从他们当中隐约看到了那个叫哈里多的年轻人身影。 是他!伦格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冒充向导骗走商队的哈里多,而且他发现这个人始终陪在那个埃里奥特勋爵的身边,显然并不只是个小人物。 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伦格犹豫了。 在这依然陌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活到老年的中世纪,伦格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他在心底告诉自己那个叫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女孩子和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去冒险。 “我帮不了她,我只是个普通人,可他们是骑士,他们人多势众还有武器……”伦格为自己解释着,他慢慢蹲下身子喘着气,同时不停的为自己解脱“我没有必要为她去冒险,我已经死过一次,如果真有上帝,那他也不是为了让我这么傻呼呼的再去送死才复活我的。” 他似乎找到了个为自己解脱的最好理由,于是他小心的转身准备离开,可是他的手在触摸到腰带之后立刻象被烫到般猛的一缩。 在他腰带上挂着一柄小巧匕首正是当初他送给那个叫玛蒂娜的女孩的,而她的那个忠心的女仆则带着这柄匕首经历戈壁和病魔的折磨到处寻找他,只因为她的小姐相信自己是“她的守护天使”…… 第十九章 奴隶船 我是个懦夫!伦格从心底对自己感到蔑视,他从没象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畏缩的人。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直到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身子…… 可是他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那个叫哈里多的年轻人正站他在面前,而且他的四周还出现了几个身穿甲胄的骑士,这些人正是那为埃里奥特勋爵的那几个随从。 “你的确是个奇迹呀。”哈里多看着伦格呵呵笑着,不过这个时候他的笑容实在让伦格觉得毛骨悚然“居然找到我,不过上帝一定抛弃了你,可怜的家伙!” 哈里多突然冲着旁边抬了一下手,就在伦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一只带着铁手套的手已经挥起长剑狠狠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哗啦!” 泼到身上的凉水惊醒了昏迷中的伦格,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后颈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阵眩晕,嘴里不由自主的呻吟起来。 添着流到嘴角夹带着腥咸味道的水渍,伦格终于慢慢清醒过来。他稍微抬起头,看着眼前显得模糊的身影,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还不停的摇晃。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摇晃并不是他的幻觉,身下湿漉漉摇晃的甲板和四周一群用粗话喧嚣叫喊的水手让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在一条船上。 “站起来,懒东西!”一个黑影突然遮住了他眼前的阳光,然后随着鞭稍呼啸,一阵剧痛伴着“啪!”的皮鞭抽打声贯穿了伦格全身! 伦格如被雷击般身子一颤,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不由呻吟出来。他原本刚刚支起的身子重重砸在甲板的水洼里,身下溅起的水珠跳进眼睛,盐水刺激得他眼睛一阵剧痛。 “快站起来!”一个脑袋后面梳着条辫子的大汉一把抓住伦格的后衣领生生把他提起来,推搡着他向前走去。 伦格一边忍受着后劲和身上的疼痛,一边尽量让自己在摇摆不定的甲板上保持着平衡,在大汉的推搡下他终于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船尾的舵台上。 这艘船的舵台并不大,除了哈里多靠在船梆上正用一把匕首轻轻削着一块培根往嘴里送,还有个身穿黑色薄甲背心的男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忙碌劳作的人们,他的嘴角弯弯的向上翘起,常年被海风吹拂的黝黑额头上早早的出现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看到走上船台的伦格,哈里多放下培根轻轻抚摸着匕首锋利的边刃。虽然因为盐水的刺激看不清楚,可伦格还是知道这匕首正是自己身上那把。 “你可真是个会找麻烦的家伙!”哈里多突然抬手一拳狠狠打在伦格的肚子上,就在伦格还没喊出声的时候,他的第二拳已经把伦格打得鼻孔流血倒在地上。 “你居然从罗拉斯追到这来,甚至还敢跟踪我们,”哈里多一边打一边质问着,他抓住伦格的头发强迫他抬起乌紫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他把匕首横在伦格的脖子上轻轻划动着“告诉我,还有谁知道你到这来了。别想骗我,告诉我那个和你一起的老骗子在什么地方,看在上帝份上也许我会饶你们一命,不过你们得让我满意知道吗?” “上帝……”伦格嘴里含糊的呻吟着,他的身体已经麻木,甚至他的脸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而听到‘上帝’这个词汇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想笑的讽刺,难道自己死而复生就是要受这些罪吗?他很想对创造这个奇迹的人问问,可却不知道该找谁去控诉自己的这个‘幸运’。他只能喃喃自语“是上帝创造的奇迹……那就由上帝收回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伦格终于摆脱了痛苦的疼痛,一头栽到在甲板上昏厥了过去。 哈里多松开抓着伦格的手站了起来,他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好几次想刺下去,可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这个人妨碍了大人的事,必须解决掉他。”哈里多终于转过身向旁边那个始终看着这一切的男人说。 “那你是让我来杀掉他了?”男人随手拿过哈里多手里的匕首“不过你自己为什么不干呢?这不是很简单吗?” “哦,不……”哈里多看着男人刀下的伦格心里突然觉得很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可却从心里不愿意看到这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随便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就是带到非洲去都可以,在海上杀掉他也行。不过不要让他死在这儿,他不能死在距离圣地这么近的地方!” “可怜的哈里多,我看你是被热病烧坏脑子了。”男人无奈的向旁边摆摆手,立刻过来了几个人把昏迷的伦格搭下了舵台“不过,我倒可以把他和那些奴隶一起卖到埃及去,现在埃及到处缺少劳力,奴隶的价格一直在上涨,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呀。” “你是在和撒旦做交易。”哈里多好像有些忌讳似的向旁边闪了闪。 “我是生意人,尽管我对上帝的崇敬不比任何人少,可生意总还是要做的。” “一切荣耀归于主,上帝宽恕我们……”哈里多小声祈祷着,用手攥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伦格是在吵闹、拥挤、甚至践踏中苏醒过来的。冲鼻的腥臭弥漫在黑暗的船舱里,哄闹的喧嚣在耳边嘶喊,其中还搀杂着被打者的惨叫和东西被撞倒的凌乱声音。 伦格慢慢睁开肿痛的眼睛,看到一片模糊昏暗的影子不停晃动,甚至他可以感觉到有几只脚踩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同时耳边听到不停的有人高喊着: “快躲开……”“ilfauttuerles!(法语:杀掉)”“给我!”“上帝!”“Herrjesus!(德语:耶稣)……”“ec-cehomo!(意大利语:看这个人)” 喧嚣的叫喊声在沉闷的船舱里此起彼伏,其中夹杂说着不同语言的人相互的谩骂和威胁。 一个陶罐‘嘭、的一声砸在伦格眼前碎成几块,泛着臭味的淡水溅了伦格一脸,可立刻有人飞快的抓起陶罐的碎片躲到一边大口吸吮着里面剩余的水渍。 四周的人混乱的拥挤在一起,他们相互争夺着从上层出口吊下来的篮子里的食物和肮脏的饮水,好几个身体瘦弱的人被直接打到在地或者被挤到角落里,更多的人则是不停的抢夺掉在地上的碎面包。 突然一只脚睬在伦格的腿上,还没等他叫出声,激烈的殴打已经在他旁边展开。一个全身黝黑的大汉紧紧抓着个比他瘦小的男人肩膀用力向一块突出的椽木上撞着,咚咚作响的声音即使四周四周一片混乱也可以听的十分清楚。 随着撞击,伦格看到暗红的血水顺着那男人的额头流了下来,开始他还大声的喊叫,可逐渐叫喊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终于停止挣扎瘫软的划倒在已经被血水染成红色的椽木上。 伦格呆呆的看着那具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躯体,这个刚才还在嘶叫挣扎的人现在安静甚至是怪异的扭曲着身体躺在哪儿,一滩血水在他身下逐渐扩大,随着船身摆动向四周流淌。血水流过湿滑的船板逐渐会聚到伦格眼前一小块下陷的凹窝里,然后就顺着一条裂缝滴进了下层的船板。 “呃!”伦格终于抵制不住胃里的难受大口呕吐起来,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疯狂的世界,甚至有那么一阵,他真希望自己当初没有复活。 “上帝,拯救我的灵魂……拿走我的躯体,让地狱的火焰洗涤我的罪孽,唯有末日降临到世界……一切归于主的光荣……” 后面不远处,一个男人眼神凝固的看着前面,一边双手僵硬的往嘴里添着一块块沾着血渍的干面包一边嘴里神经质的祈祷着。在他旁边,一个还没有完全发育成大人的孩子卷曲着倒在地上抽搐着,同样猩红的血水渗透了他的衣服…… “这些人简直疯了!”伦格喃喃的发出呓语,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一场噩梦,可悲的是这梦还必须做下去,不论其中多么可怕。 一块发黑的干面包在船板上翻滚着滚到伦格面前,难忍的饥饿驱使伦格伸手紧紧抓住它举到嘴边。 “呃……”一声低弱的呻吟从伦格身后响起来,他回过身,看到了船栊角落阴影里的一具模糊的身体。 “看在上帝份上给我点吃的……”那个人用伦格听不清楚的奇怪腔调呻吟着,他的手颤抖着抬起又无力的落下,可他的眼睛里却因为食物的诱惑流露着危险的凶光。 伦格想躲开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看起来似乎病的不轻的人产生畏惧,但是一种对危险本能的警觉让他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看在上帝份上给我一点吃的……”那个人又这样说,然后他挣扎着向前探出身子紧紧盯着伦格的眼睛。 可他接着说了句让伦格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既然山不过来,那就自己过去……” 接下来他的身子如一张弹出的弯弓般突然向前一冲!就在伦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人手里紧握的一截断木已经直抵伦格咽喉,尖利的断口甚至刺进了他的皮肤。 那个人缓缓的从伦格手里夺过面包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这时尽管他的脸上依然透着无法掩饰的病容,可那种令人胆寒的危险却已经完全透露出来。 “异教徒说喝同一碗水的人不该相互屠杀,在这一点上我很赞成。” 那人一边大口咬着干硬的面包,一边低低的自语着,然后他突然用力一撕,从嘴里扯掉了一块面包塞到了伦格的手里。 “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给我食物的人死!” 第二十章 海盗! 汹涌跌宕的地中海在炎炎烈日下散发着热腾腾的湿气。远远看去,大海的尽头笼罩在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影里。当远处的海鸥从海面上掠过,坐在衬托在腾腾热气里的海船上会有种似乎是伴随着鸟群在云雾间飞翔的错觉。 在地中海上航行是惬意的,在这里既没有北欧海洋那种冰冷寒气的侵袭,也没有红海顽劣风向的阻挠,随着温暖洋流漂泊在微带暗青色泽的海洋上和在其他任何地方的海上冒险比起来都可以说是一种享受。 但是这种享受只属于那些甲板上的人,在漆黑低矮的船舱里,到处充斥恶臭和潮湿的气息,肮脏的底层甲板上到处都是恶臭的粪便和已经发黑的血渍,甚至角落里还散发着尸体曾经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么下去我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伦格在心底不停喊着,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 经过几天噩梦般的日子,伦格逐渐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知道了这条‘仆从’号双桅三角帆船的船主叫马尔曼兰,也知道了自己即将和其他人一起被贩卖到地中海另一边的埃及去。 这一切都是那个抢走他的面包,可看上去病得似乎随时会死掉的男人告诉他的。 在这恶劣的船舱里,能够被船主调到上面去刷甲板成了所有奴隶最大的奢求。每当天窗打开,有水手叫喊着要人上去的时候,就会发生一场不逊于争夺食物的争斗,而那些水手似乎很喜欢看到这种情景,他们甚至还坐在天窗四周大声吆喝下注,直到终于有人能打倒旁边的人爬上甲板,然后等待他们的是繁重的体力活儿和随时会被抽打的皮鞭。 但是即使如此被囚禁在底舱里的奴隶们依然渴望着能有暂时脱离底舱的珍贵机会,于是几乎每天都不停的上演着奴隶斗殴和水手下注的冷酷闹剧。 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到这种闹剧发生,至少‘仆从’号的船主马尔曼兰不愿意看到自己那些‘活着的财产’受到损失。 在用鞭子教训了几个赌得最凶的水手之后,这种残酷的赌博终于停了下来。 “财富靠上帝赐予,可守护的人必须是自己……”马尔曼兰躺在吊床上不停嘀咕着。 这位虔诚的教徒做着份贩卖奴隶的好生意,虽然很多时候他的那些‘财产’和他一样也都是些虔诚的基督徒,而那些买主却恰恰相反大多是些异教徒,不过这并不影响马尔曼兰做他的小买卖。 而且正如这位在地中海还算有些势力的船主所说“生意总是要做的,”在东方巨大财富的诱惑下,马尔曼兰即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和异教徒做生意的人。 伦格站在甲板上一边奋力用干海藻团刷着地板,一边用力呼吸着夹带着腥味的湿润海风。他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被赶进底舱继续去忍受充斥着汗臊腥臭的空气,所以他每一口气都用很大的力量吸进肺里,似乎这样就可以储存起来以后使用似的。 因为长时间跪在坚硬的甲板上,伦格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他停下手里的活儿喘了口气,这时候他看到一双缝制很好的黄褐色牛皮靴出现在面前。 伦格抬起头,看到‘仆从号’的主人,也可以说是他的主人马尔曼兰站在面前正低头看着他。 “我一直想知道上帝都眷顾什么人,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所有上帝的宠儿都是走运的。”奴隶贩子微笑着半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伦格“不过我真是走运,居然能把你这样的人卖到埃及去,你知道吗?你会很值钱的,特别是在埃及的后宫,那些哈里发特别喜欢你这种年轻又俏丽的白人孩子。你会成为他们的宠儿,如果混的好,甚至可能成为某个哈里发后宫的专宠。到了那时候,你就要靠每天摇晃你白嫩的屁股混日子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会给你做个小手术,因为那些哈里发可不想让其他的“男人”去碰自己的女人。” 说着,马尔曼兰用一种猥琐的眼神在伦格下身来回看着。 如果换成其他人,也许还不明白马尔曼兰说的是什么,可对于伦格来说他就再清楚不过这些话的含义了。 伦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要面对这种事情,而再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揣着颗中国心的西方太监,他立刻被这可怕的前景吓得全身湿透,甚至他脑袋里立刻冒出跳海的念头。 “当当当!!~” 一阵急促响声突然打断了伦格的念头,从头顶桅杆上响起的钟声立刻惊动了所有人。 “有船!前面有船!”站在桅杆横木上水手一边奋力摇动着钟绳一边直着远方歇斯底里的大吼着“罗马人的‘掌门官’!(掌门官:11世纪拜占廷帝国建造的一种大型船只,多为战船。)” “看清旗帜!” 马尔曼兰冲向船头,可是桅杆上的人已经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叫声。 “不是罗马人的鹰旗,海盗!是海盗!” “我们调头吧!”一个船员紧张的对马尔曼兰喊着。 “不行!”马尔曼兰一把推开那个船员“那是条‘掌门官’,我们没机会逃的。” “准备交战!” ,随着他的大喊,一些水手们立刻抓起了身边的鱼叉、短刀和长弓。另一些人则在马尔曼兰的指挥下象疯了般在船的两舷各拉起一道挂着很多铁索的粗重铁链。 “降半桅!后帆全升!”马尔曼兰大叫着冲向船尾,他粗黑的脸皮绷得死死的“钩网!竖起钩网!” 两条镶嵌着无数锋利倒钩的鱼网在水手们的呐喊声中被挂立在船梆两侧一人高的木架上,作为一种专门用来对付接舷战的工具,这种钩网发挥着阻止敌人跳舷登船的有力作用。 而另一头高过四周的船台上,在马尔曼兰的吆喝声中,巨大的投矛机已经固定住,一枚将近两米长可以洞穿船板的粗大弩箭被安装在投矛机的卡槽里。 “你们这些懒蛆!快把冲角降下来!” “准备火箭,收起侧帆!” “挂竖板!出长桨!”…… 马尔曼兰的叫声在船上此起彼伏,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注意站在甲板上发呆的伦格,可是他刚刚活动一下身体,一个严厉的声音已经从他背后响起。 “你!你给我过来!” 马尔曼兰一把抓住伦格的肩膀把他拽到船舷边,然后直接把他锁到了刚刚拉起的铁链上一个锁环上。 “给他把刀,就让他守在这!” 马尔曼兰对旁边的一个水手大喊着,然后他对着伦格转过头。 “你不是上帝的宠儿吗?那就祈祷上帝再给你一次眷顾吧,你现在需要这个……” 对面的巨船越来越近,在起伏不定的波浪间时隐时现的船身夹带着海上令人不安的气息向运奴船开来。 随着船影逐渐清晰,伦格终于看到了依靠顺风把风帆涨得鼓鼓的巨船漆黑身形,还有那个探出船头狰狞可怕的巨大撞角。 就在伦格注视着对面逐渐靠近的战船时候,几个水手已经从低舱驱赶出一群奴隶,在把他们象伦格一样锁到两舷的铁链上之后,所有奴隶都得到了一件武器。 “简直是条魔鬼船。” 马尔曼兰冲上船头盯着对面已经看得很清晰的巨船心底嘀咕着。其实他更希望能够调头跑掉,可是多年的海上经验告诉他,面对一条顺风行驶的‘掌门官’,唯一的机会只有战斗而不是逃跑。 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没听说过有任何一种船能够跑过罗马人建造的这种拥有双桅和四排桨的可怕战船。 “是‘厄隆冈’(‘赫耳墨斯’)!”一个水手绝望的大叫起来,接下来他指着对面的船张嘴发出‘哦,哦……’的单调声音。可再没听他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来。 他的叫喊立刻如瘟疫般感染了甲板上所有人,水手们是因为畏惧而惊慌,而奴隶们则是因为水手们的惊慌而惊慌。 “厄隆冈(赫耳墨斯)……”站在伦格旁边的一个奴隶喃喃的重复这个名字“上帝要审判我们,惩罚天使已经降临,世界要灭亡了。” “别说废话,我还不想死呢。” 另一个身体硕壮的奴隶一把推开那个胆怯的奴隶,不停的对着远处靠近的巨船挥舞着手里的一把鱼叉。 “不论是海盗还是异教的魔鬼,我都不怕!” “你这个白痴,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厄隆冈(赫耳墨斯)!”被推开的奴隶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整个地中海最可怕的海盗!被他们杀死的人和毁掉的船多的你根本数不过来。没人能从厄隆冈(赫耳墨斯)的手里跑掉!我们死定了!” 这个奴隶丢掉手里的短刀抱住头哭喊着,四周的人立刻被他的恐惧感染了。人们有的开始祈祷有的则大叫着要离开这里。 “噗!”一声可怕声音从那个奴隶脖子间响起,一柄从背后伸出的利刃割断了他的喉咙,他的尸体倒向甲板,可因为锁链不够长,结果就半悬着挂在船梆上不停晃悠着。 马尔曼兰收起滴血的匕首,一步跳上个大货箱,他对着所有的奴隶举起左手,用最大的声音压过人们恐惧的喧闹。 “我是个虔诚的教徒,如果我对上帝发誓,就一定要守信用。你们现在是奴隶,可只要能帮助我们躲过这次灾难,我发誓会还给你们自由!你们不会被卖掉,甚至可以留在我的船上干!可现在你们必须和我们一起抵抗海盗,否则这船上所有人都会死!” “我想活下去!”一个奴隶举起了手里的鱼叉。 “对!活下去,上帝保佑我们!”又一个人举起了武器。 “圣母保佑海上的羔羊!(圣母玛丽亚被认为是水手的保护者)”更多的人开始拿起武器转过身面对越来越近的黑色巨船。 “放了他们!解开他们的镣铐,把所有奴隶都放出来,从现在开始他们不是奴隶了!” 马尔曼兰嘶喊的吼叫着,他跳下货箱走到伦格面前打开了锁着他的链子。 “如果你真是上帝的宠儿,那就让我们所有人看看你创造的奇迹!” “这就叫上了贼船吧。”伦格看着走开的马尔曼兰,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可我也要活下去!” 第二十一章 死斗(上) 越过宽阔的海面,终于可以看到那条被传说成最可怕的战船的全貌。一条巨大的排桨帆船随着海浪起伏颠簸着,高翘的船头镶嵌的钢铁撞角如同一把切开大海的巨刀直直的斜插进海水,泛着青绿色锈痕的怪兽船首像张着狰狞大口似乎随时会扑上去撕烂任何敌人。 当看清这可怕的怪物,伦格却又看到了另一个想象不到的情景。 远远的,一个穿着宽松的深色上衫和白色阿拉伯长裤的婀娜身影迎风俏立在突出的船首像后,她的身影随着船身的起伏时隐时现,脖子上一条长长的围巾在肩后不停飘摆,被海风吹得贴在身上的衣服把凹凸有致的体型完整的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即使距离远看不清面容,可伦格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怪异的气息。那简直就是一个精灵,一个可能随时会用蛊惑的歌声把人拉进大海深处海里的精灵。 “上帝……是那个阿赛琳!”一个水手声音颤抖着对旁边的人说“那女人会把我们撕成碎片的!” “住嘴!”一个奴隶粗暴的撞开了那个水手,对自由的渴望这个时候在所有奴隶中激发起一股奇特的力量。他们甚至以一种更加狂热的态度期待着能和那些凶悍的海盗一绝胜负。 随着两船越来越近,人们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透过呼啸的海风,对方船上此起彼伏的叫喊不断灌进伦格的耳朵。而随着马尔曼兰和他手下的大声吆喝,水手们已经搭上点燃的火箭,很多奴隶则紧握伸出铁网带着倒钩的长矛,同时也示威似的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吼叫。 “准备~” 马尔曼兰紧盯着对面船上站立在船首像上的那个女人,他的手随着两船的接近高高举起,而对方那女人也正做着和他相同的动作。 终于,随着船舷飞快的相互掠过,那个始终站在船首像上的女海盗几乎同时和紧盯着她的马尔曼兰大声高喊: “发射!” 瞬息,两船之间立时响起了弓弦颤抖和利箭划过空中的破风之声。 “嘭!嘭!嘭!” 贯穿空中的火箭划着灰色的烟迹掠过海面钉到船梆和甲板上,四溅的火星立刻到处乱蹦。 有的火箭则直接刺进人的身体,在被击中者的胸口搀杂着猩红血液不停燃烧,同时散发着在受伤者的喊叫声中散发着炙烧皮肉的可怕味道。 伦格攥着已经被汗水浸得油滑的长刀,紧张的看着对面。 刚才当一枝火箭从他的头顶穿过去的时候,尽管他本能的蹲下身子,可还是感觉到那股一掠而过的炙热。 而他身后的水手稍微一大意,已经被飞过来的箭矢穿过脖子钉在后面的船板上。 惊慌的看了眼背后还在抽搐的尸体,伦格还没有喘过一口粗气,一阵古怪的摩擦声突然伴着一股巨大得似乎要把整条船撕裂的震动从身下传来。 “当心绊锤!” 一个水手惊慌的抓住一根绞桩试图稳住身子,可接着就被飞来的一块抛石砸得横飞出去撞在铁网上。他的衣服被网上的倒钩缠住,他刚刚试图挣脱,随着‘噗噗’风响,几枝飞箭已经在他身上钻出了好几个血洞。 巨大震动中,伦格看到从对方船尾处探出的一根粗重的横木,划着弧线斜斜的伸向己方船舷。随着两船交错,那横木经过的地方立刻发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轰鸣。 夹带着撕扯船身的可怕声音,横木前端镶嵌铁钉的巨大锤头如发疯的野兽横扫过‘仆从号’的船舷,‘仆从号’右舷的船桨立刻被锤头拦腰绞得到处崩溅,木屑横飞! 碎裂的断桨到处横飞,锤上尖利钉子插进了船舷下的桨窗,立刻在船舷上撕开一条可怕口子。随着从底舱里传来的恐怖喊叫,绊锤再次划着弧线收了回去,锤头钢钉上挂着的半截血淋淋的断肢不停的摇晃着炫耀这次破坏的可怕。 两条船飞快的错舷,因为距离还远,海盗抛出的搭钩大多没有钩到船梆就掉进了水里,可那个可怕的武器却完全起到了作用,‘仆从号’右舷的排桨几乎全被绞断,海水如泻洪般从狰狞的裂口向船舱里灌进来。 “侧舷!侧舷漏水!”一个水手惊慌的大喊着“快下去人堵上口子,快呀!” “那是什么?!”伦格呆滞的呓语着,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种可怕的情景,他甚至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 “是绊锤,又叫蝎子锤,是专门对付排桨船的。” 一个人站到了伦格的背后,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有些病态的苍白脸上看不到任何惊恐。 这个人就是那个抢走了伦格面包的病人,不过这个时候伦格却惊诧的发现,他并没有被锁在铁链上,而且即使只是匆匆的看他一眼,伦格还是觉得他手里拿着柄长剑站在甲板上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感觉,就是这人拿剑姿势居然那么自然,似乎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似的。 “海盗……”那人看着气势汹汹的海盗船低声呻吟着。 “当心!” 一抹黑影霍然掠过,伦格的叫声还在喉间翻滚,那人已经随手格偏一枝射过来的飞箭,然后他一边咳嗽一边大步在摇晃的船上走着,丝毫不去在乎可能随时会射过来的冷箭。 “快堵上漏洞,能动的都给我上甲板!我们得在他们没调头之前修好那个洞!水手们,加把劲!” 马尔曼兰脸色黑黑的到处跑着,他站在甲板上大声呵斥着水手和奴隶们添堵着侧舷上的裂口。可站在不远处的伦格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的影子。 “海盗船调头了!”一个水手指着后面大喊着。 在起伏的风浪里,海盗船如一只黑色的海怪在波涛间跳起落下,随着它船身几乎完全倾斜的拐弯,巨大的‘掌门官’诡异的晃动着黝黑的身躯在‘仆从号’的后面开始调头,同样漆成黑色的风帆在海风中涨得如同一条刺鱼般鼓涨起来,晃动着向‘仆从号’卷来。 “全速升帆!”马尔曼兰几乎是差了声的对旁边人喊着“升帆,海盗船回头了,快升帆!” “他们想用搭钩登船。”那个古怪的男人脸色低沉的走向船的另一面,还随手从旁边拔起一柄插在甲板上的投矛。 “我们不可能跑过他们,”那男人肯定的对走过来的马尔曼兰说“如果我们的船没被砸出那些洞,在逆风的时候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可现在我们只能靠上帝的恩典了。”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自己亲耳听到上帝的训斥,也不会让别人代劳。”马尔曼兰举起了手里残破的盾牌,那盾牌上还嵌着一块尖利的投石“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所有信人必得到救赎,罪人得到惩罚,圣母保佑!” “愿圣母保佑!” 水手们呐喊着冲向船舷,他们手里紧握武器盯着后来越来越近的海盗船。急促的呼吸掩盖了可怕的心跳,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最胆怯的人也必须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 这时候海盗船已经完全调转了船身,迎着风浪如同从深海底跃出的远古恶兽,直扑而来。 马尔曼兰侧头看了一眼被锁在铁链上的奴隶大声命令:“放开所有奴隶!他们现在是我们的伙伴了!” 随着铁锁打开,原本沉默的奴隶加入了水手们的呐喊。一时间仆从号的左舷边一片闪动的刀枪光亮。 一头深深扎进海浪之后,当狰狞的船首像再次破浪而出的时候,海盗船的船头已经追赶上了仆从号的船尾,然后如两条穿梭的箭鱼般相互追逐在海上颠簸着。 虽然短暂,可并行的两船间的水手第一次正式认真的看到了对方,令仆从号上的人胆寒的是,海盗船上的人淡漠的用一种看待死人般的眼神盯视着他们,那样子似乎仆从号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在那一刹那,伦格和所有人一样感到了恐惧。 然后,就是突然从对方船上抛过来的漫天绳钩! “当心抛钩!”马尔曼兰用手斧猛烈敲打着盾牌。立刻,随着‘砰砰’的铁钩挂上船梆的闷响,一场海上最令人恐惧绝望的残酷搭舷战终于开始了! “哥陶,靠上去之后我要让这条船上的人死。” 一个身穿宽肥的阿拉伯兜裤的女子肩头扛着柄带鞘的弯刀,两眼透过覆在脸上的轻薄面纱紧盯着对面的船。虽然她的身形在四周一群彪形大汉的衬托下显得过于纤弱,可她说出的话却透着让人发怵的冷酷。 “哦,都小心点,阿赛琳老大不太高兴。”一个头上戴着顶滑稽的尖形圆帽的男人对旁边的海盗小声嘀咕着“不过换成我也高兴不起来,已经连续快一个多月没生意上门了,该死的雷纳德……”然后他突然提高嗓门对所有人喊着: “好了,准备!” “抛钩!” 如从地下激射而出的蝮蛇般投向‘仆从号’的搭钩漫天飞起,伴随着火箭夹带着炙热的火油透过铁网在‘仆从号’的甲板上引起一片片的火焰,海盗们嘴里一边发出各种怪异的呼哨声一边用力拉拽着绳索向仆从号靠去。 “砍断绳子!” 随着一声命令,水手们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向扣在船梆上的搭钩砍去,可是立刻就有几个人被飞射过来的利箭贯倒在地, 甚至有两个人被一只势大劲猛的机弩穿在一起生生钉在背后的桅杆上,一时死不了,却只能无力的呻吟着。 海盗们用伸过来的搭钩和投矛奋力破坏着竖立起来的铁网。激烈恐怖的呐喊充斥其中。 “过梆!”令人胆寒的吼叫随着雄壮身影的闪动响彻两边人的头顶,一个头戴古怪尖顶圆帽的大汉,擎着柄宽大弯曲的砍刀,拽着一条荡索以不可阻挡的气势从空中向仆从号直荡过来! 第二十二章 死斗(下) “嘎吱!” 砍刀厚重锋利的刀刃随着手臂挥舞和巨大惯力,挟着凶猛涌动的强风狠狠砍在竖立的铁网上,一道裂口立刻自上而下直撕出来。 那大汉则在即将撞上铁网上的倒钩之前,被栓在他脚上一根绳索突然一拉,诡异的荡了回去。 “哥陶!哥陶!”海盗们兴奋的挥舞着武器,他们向着荡到桅杆横木上的大汉激烈的欢呼着,而那大汉却对站在甲板上始终看着这一切的女子挥了挥手的砍刀。 “吱拗~”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海盗船后面响起,然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摇晃着再次划着弧线猛甩过来。 终于抵挡不住剧烈破坏的铁网轰然塌掉,海盗们发出了期待已久的嗜血欢呼,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一场屠杀发生了。 “冲过去!”海盗群里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呐喊,随即无数的海盗怪叫着向‘仆从号’上攀登过来。 他们有的嘴里衔着弯刀攀爬搭钩,有的抓着荡索在空中摇晃着荡向对面,有的干脆撑着长竿直接坠到对方船上。 一时间,‘仆从号’上到处都是相互拥挤搏杀的刀光剑影,刺耳的兵器碰撞声和痛苦甚至疯狂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 席卷整条船的搏杀令伦格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可求生的欲望催促着他同样发疯的挥舞武器,几乎是没有选择的对着旁边的人劈砍着。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你是上帝的宠儿……你是不会死的!” 伦格嘴里发着毫无意识的呓语,向对面一个脸上还透着孩子气的海盗砍下致命一刀。喷洒出来的血浆溅进伦格的右眼,他面前立刻出现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两个世界一个五彩缤纷,一个漫天血红,但是这两个世界都毫不例外充斥着可怕屠杀。 旁边一道亮光突然晃过,伦格本能的向后一退,在模糊的红色中他看到一个人象截断了的木头倒在面前。他挣扎着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个海盗后心正插着一柄还在颤抖的投枪。 “小心点,别随便就送命。” 那个似乎病得不轻的男人咳嗽着走过来一把拔出投矛,随即突然回头一贯,锋利矛尖已经穿透一个试图偷袭他的海盗喉咙,随着他手臂抖动,颤抖的尸体被直接甩向另一个冲上来的海盗,尸体还没落下,一抹死亡的矛影已经越过尸体没入海盗的小腹。 随着矛竿搅动,一大截肠子被带了出来,在敌人嘶叫声中,挂着惨绿色内脏碎片的投矛如车轮般旋转脱手飞出,划过甲板,直穿进一个刚刚荡到两船半空的海盗眼睛! “给我杀了他,他已经杀了我们好几个人了。”站在海盗船上的女子指着对面冷冷的下了命令“让哥陶去,告诉他小心点,这人是个好手。” 哥陶迈过一具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向他的对手走去,他的鞋踩在血渍里溅起一片猩红。随着他一路走来,即使是外行的伦格也感受到那种无形压迫。 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不错的男孩子紧张的攥着短刀在自己面前虚张声势,哥陶有些好笑的对他扬了扬下巴。不过即使这样,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当自己开始靠近的时候就一直沉默安静的中年男人。 他发现这个男人脸色很不好,如果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也没什么不对。可让哥陶不安的是,即使脸色再苍白,身体再虚弱,这个男人身上却始终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镇定。 这绝对不是那些常年在海上生活普通水手能有的表现,反而让人联想起那些真正经历过无数生死波澜的人。 哥陶再次向先迈出几步,看着那个男人旁边男孩子脸上紧张表情他再次微笑起来。 然后他手里弯刀如同掀起的海浪般,突然向对面两人挥舞过去! “当~当~当~!” 几乎就在哥陶挥刀的同时,那个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男人也立刻以毫不示弱的架势向哥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伦格从没这样激烈的战斗,他甚至认为和他们比起来那个一直自吹的塔索简直就是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两个完全以娴熟手法驾御手中武器的西方人,让他第一次见到了真正可怕的冷兵器技击。 哥陶在不停的闪避中寻找着对方的弱点,可是令他惊讶的是那人似乎比他更有耐性,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然后当寻找到机会的时候就会如同海底蛰伏的乌贼般突然出击。 这让哥陶很不习惯,他不喜欢这种缓慢的对峙,而是更习惯用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令对手胆寒直至送命。 于是,他开始越来越加力的向对方砍去,每每在刀锋碰撞和碎片横飞中发出大声号叫,在以前无数次决斗中他曾经以这种令人胆寒的气势战胜敌人。 但是他很快发现面前这个对手显然是个例外。 男人始终稳健的抵挡着这个凶猛海盗的进攻,有时候他更多的使用一种灵巧甚至花哨的方式回避着哥陶的武器,在灵活多变的跳跃当中,在变换方式躲避开雄壮对手的砍杀中,男人谨慎的寻找着机会。他在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 伦格紧靠在船梆上看着面前这两个以超人刀技在甲板上制造出一片禁区的强者,四周的人都显然无意搅进这场战斗,所以他得以能暂时安全的看着这意想不到,只有传奇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飞舞的刀光在他眼前晃动,闪烁的身影也伴随着带起的疾风灵活跳跃,这让他觉得好象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伦格完全被眼前情景吸引了,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因为他站的地方恰好阻挡了某人视线,在他身后海盗船上,一个脸覆面纱的女子正皱眉看着他的后脑勺。 “那人很厉害。”阿赛琳慢慢把拄在地上的弯刀举了起来,她现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条船上会出现如此激烈的抵抗,更没想到还会有一个可以和哥陶对抗的厉害角色。 她知道这一切必须立刻结束。作为海盗,他们成功的秘诀就在于如海风般的迅速和鲨鱼般的残忍。 “点油箭,烧了这船!”阿赛琳冷酷的挥了下弯刀。 “可是,那我们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吗?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一个海盗轻声反驳着,可当他看到阿赛琳露在面纱外的额头上已经皱起的眉头,就立刻胆怯的没了声音。 “准备点火!”阿赛琳的命令还在海盗们耳边回荡,她已经抓住一条荡索弓般弹起,向‘仆从号’甲板荡去。 阿赛琳的身影在空中矫健一翻,就着船身起伏,她毫不费力从那个挡住她视线的小子头顶越过,远远落在‘仆从号’的甲板上。 当她脚跟刚刚着地,一柄鱼叉已经向她胸口刺来,伴随着对方歇斯底里尖叫的,是一张因为过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 可是那个水手立刻被错身闪过的俏丽身影带过的一道寒光抹过脖子,喷射而出的血浆溅出半米多远,当抽搐的躯体倒在甲板上的时候,那个令人可怕的女海盗已经再次把弯刀从一个奴隶腰间拔出来,然后她大步的向正和哥陶对峙的那个男人走去。 “上帝呀,黑樱桃阿赛琳!”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叫让正在抵抗的水手和奴隶一阵慌乱。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向一起靠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赶走对这个可怕海盗头领的畏惧。 伦格呆呆的看着这个刚从他头顶越过的女海盗,他简直不能相信在这样的地方会看到这么一个精灵似的人儿。 激烈海风把宽大兜裤吹得紧贴在她健美修长的大腿上,纤细高挑的腰肢用一条素色宽布带束着,这样就显得罩在阿拉伯短马甲下的胸脯更加高翘挺拔。 瞬息之间就杀掉两个人的女海盗如同诱人的妖精般,赤着一对咖啡色的纤足俏丽的站在甲板上,一柄和她体形完全不符的大马士革弯刀横在面前,而在她的脚下,被杀者流出的鲜血正逐渐在四周扩散。 伦格完全被这残忍却透着无比诱惑的女人迷住了,他甚至觉得那些正从她弯刀滴下的血滴也在衬托着那种怪异扭曲的美丽。 不过女海盗却显然没有感受到某人对她突然产生的激烈感情。阿赛琳几乎毫不犹豫的插进了那两个决斗者中间,她以一种让旁观者为之咋舌的速度和狂野向那男人劈了过去。 以双手握柄姿势驾御手里大马士革弯刀挥劈的阿赛琳,象破水而出的深海女妖般挟着海风的猛烈和鲨鱼的残酷攻击着她的对手。 危机立刻出现,在两个技击高手夹击下,那个男人开始紧张,他原本谨慎却稳健的步伐逐渐混乱起来,越来越多的防守替代了侍机进攻。甚至有两次还险险被突袭的弯刀伤到。 看着这瞬息间的变化,伦格立刻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虽然他知道自己和这些人比较起来简直好笑,但是他更知道这个人的安危决定着整个‘仆从号’上人们的命运。 “但愿你的勇敢能保持到临死之前。”哥陶卷起袖子虎视眈眈的看着紧张的伦格狞笑着,他似乎看到了对面这个小白脸被他挑出肠子时候的那种绝望和恐惧。 四个人,四柄刀在甲板上如同旋风般相互攻击着。伦格并不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但是只要能牵制住对面的人他就很满意了。 眼前一切让他恐惧,但是他更清楚历史上海盗的残酷无情。伦格绝对没有天真到认为海盗都是前世电影里描述的那么充满浪漫激情。即使有那样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够让他清醒清醒的了。 船上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不论是船头还是船尾,不论是甲板还是船台,甚至连高高的桅杆上都有人在拼搏撕杀。 两条由搭钩、跳板和抛索纠缠在一切的海船在恶劣的风浪里随波激荡,而船上的人则以更惨烈的方式扼取着对方的生命。 伦格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由旁边的男人替他格挡开刺过来的利刃,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加入是不是让事情变的更糟了,不过当他们两人且战且退的扼守住一个由货物堆成的凹形缺口之后,他们和那对可怕海盗之间的战斗就从不停绞杀变成了短暂对峙。 “和你们打得真痛快!” 阿赛琳看着对面两个人突然收回弯刀,不过她露在面纱外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冷酷的讥讽,她和哥陶慢慢向两边让开,于是伦格看到了他们身后出现的几个手拿硬弩的海盗。 “烧掉这船!”阿赛琳大声对四周依然和‘仆从号’的水手们纠缠的海盗命令,然后她抬起手里的弯刀,对着已经被逼进绝地的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 “求你们上帝的奇迹拯救你们吧。” 阿赛琳残忍的笑了起来。 但是,显然这个时候上帝并没有倾听他忠实仆人的祈祷。但是,奇迹却在这个时候真的出现了…… 第二十三章 倒霉的一群人 “呜~呜~~”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从所有人背后传来,那沉闷却震撼无比的声音穿透海浪的呼啸,盖过撕杀的凄号在两条绞在一起的海船上空盘旋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砍杀,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海面的一条正乘风破浪向他们冲来的巨大战船。 同样是一条东罗马人的‘掌门官’。不过它的轮廓更加巨大,风帆更加强劲,模样也更加狰狞,以至即使离的还远,它锋利的冲角和如刺猬般被巨大的钢铁荆棘包裹起来的船锷已经让人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在顺风的助力下,完全鼓涨起来的白色风帆上一个镶嵌着黑色双翼的十字架如张开翅膀的巨大蝙蝠不停飘扬,似乎随时可以摆脱出来扑向猎物。在可怕的船艏把海浪劈成无数碎片的轰鸣中,那条庞大的怪物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向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船拦腰冲来! “该死的……” 阿赛琳转过身看着那条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诅咒。 “是雷纳德!”从不惊慌的哥陶第一次显出不安,其他海盗们则几乎在发现那条船的时候就已经慌张起来。 “哦,上帝!是‘毁约者’雷纳德!” 马尔曼兰脸上丝毫没有因为救援到来而高兴的迹象,反而象是看到了世界末日般一片惨白。 “‘毁约者’雷纳德?!”即使是在随时会送命的危机之中,听到这个名字的伦格脑海还是飞快闪过一个全身肥胖,顶着一头棕红色卷发的影子。 虽然对中世纪的历史实在模糊不清,但是伦格还是听说过这个曾经被众多书籍提到过的人物。可以说这个人就是十字军时代的一个大麻烦,几乎没有人对他有好感,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在所有人眼中,‘毁约者’雷纳德就是祸端的化身和背信弃义的代表。 这个以袭击穆斯林朝圣者和抢劫他们的财务为光荣的十字军贵族,因为他愚蠢的多次破坏和萨拉丁的和平约定的行为,最终令萨拉丁的愤怒无法遏制,导致基督世界遭受到历史上最大的灾难而留名于后世。以至后来的中世纪史学者,甚至包括那些对十字军东征推崇倍至的宗教狂,也几乎都是众口一词的给予他蔑视。 他们谴责他的野蛮,鞭挞他的无知和狂妄,更痛恨他那种不识时务的自以为是。 可以说在1186年的阿拉伯半岛上,如果要找出一个真正的王者,那无疑就是萨拉丁。而如果要找出一个愚蠢到极点的笨蛋,‘毁约者’雷纳德一定当仁不让。 可是这个时候的伦格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去缅怀这位历史上著名的祸根,当他还在看着海盗们因为突然出现的十字军慌乱发呆的时候,那个古怪的‘剑客’突然抓住他的衣领,顺势一甩! 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伦格已经被扔进海里。 “扑嗵!”一声,伦格旁边溅起的浪花里露出了那人的脑袋,他几乎是立刻跟着跳了下来。 “你会游泳吗?”伦格看到他在水里挣扎着抱着一块木板的样子大声喊着。 “现在学还来得及!”那人说着用力一撑爬上了木板,他头也不回的用力划着水“如果你不想被杀掉就和我来吧。” “扑嗵!”又是一声落水声从两人身边响起。他们回过头,惊讶的发现这次露出水面的,居然那个凶悍的女海盗,而她的手里还紧攥着一截断了的绳索。 阿赛琳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抓住一根抛索准备荡回厄隆冈号的时候,那绳子居然鬼使神差的半途断掉。更糟糕的是自己还恰恰落在了刚才那两个死敌的身边。 她立刻顺手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紧盯着那两个人,同时她抬头对着海盗船上的人大声喊着。 可是她的喊音被一个巨大沉闷的撞击声压了下去。 在一阵令人胆寒的刺耳摩擦声中,‘仆从号’突然摇晃着向厄隆冈号横着撞击过来。巨大的惯力在水面上掀起一层波浪,并排的两条船不可阻挡的撞到了一起。 “天哪!阿赛琳老大在下面!”一个海盗大声喊着,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他的话。 被可怕的十字军战船几乎拦腰撞断的‘仆从号’的龙骨戳穿了甲板突异的翘在外面。它那原本已被蝎子锤肆虐扫过的右舷这个时候已经彻底被十字军战船可怕的冲角撞的稀烂。 十字军战船的船艏象箭鱼的前颚般镶进了仆从号的船身,两条船如同一个巨大T字横卧在地中海的波涛之中。 “快离开!快起帆!”哥陶几乎嗓子差音的大叫着“趁他们现在动不了快离开这儿!” 海盗们手忙脚乱的砍断了两船间的绳索,当他们终于用撑竿、长矛甚至是底舱的长桨撞离仆从号的时候,一群身穿白色外袍,用严实的锁链甲胄包裹的十字军也终于跳上了仆从号的甲板。 不过,那些十字军对落荒而逃的海盗船毫无兴趣,他们冲上奴隶船之后,一场比刚才更加残酷和血腥的屠杀和抢劫的表演就在海盗们眼前开始了。 可怜的‘仆从号’没有能坚持多长时间,随着船身越来越快的下沉,一个不小的旋涡在海面上出现了。伴随着船体龙骨挤压发出的可怕怪响,整条船被对折了起来,然后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仆从号一头扎进下陷的旋涡,在海水翻滚起来的白色浪花中逐渐消失。 无论是忙着抢劫烧杀的十字军还是急于脱离险地的海盗,都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仆从号’呻吟着沉进地中海的时候,不远的海面上,正有3个人趴在几块船骸碎木上无奈的看着沉入海底的‘仆从号’。 当仆从号在十字军战船的冲击下向海盗船横撞的时候,夹在两船中间的三个人别无出路的选择了潜水,在海面上掀起更大一轮屠杀之前,他们还算幸运的脱离了险地,甚至还幸运的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抓到了几块掉落的船板。 在接下来的时候,他们和海盗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十字军彻底洗劫了可怜的‘仆从号’,其实如果不是距离太远,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十字军把俘获的奴隶用刚才的铁链再次锁起来带到了自己的船上,不过在那些从新成为奴隶的人当中,有几个则是不久前还在用这些奴隶下注赌博的水手,只是现在他们自己也沦为了他人的奴隶。 伦格现在觉得世界真的很公平。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论是旁边正在紧抓着木头的古怪男人,还是对面那个看起来凶狠无比的女海盗,他(她)们居然有个相同的弱点,就是水性差到了极点。这实在是出乎伦格的意料,至少在他心目中,强悍而美丽的女海盗几乎就应该是人鱼的同义词,可是现在,名义上一直居住在沙漠中的自己,却反而成了三个人当中水性最好的。 那个女海盗用那根她始终抓着的绳索把自己牢牢的捆在船板上面。然后就一脸戒备的紧盯着他们,她原来手里的那柄匕首现在正衔在她的嘴里,而她的双手则因为过于用力抱着木头,正不住的打着颤。 旁边那位‘剑客’也好不到那去,他几乎是把身子整个攀在木板上,他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听上去好象是在念临终祈祷,而且每当一个浪头打来,他都会立刻闭上眼睛,好象随时在等待审判到来似的。 这可真是个大讽刺,看来上帝还是公正的……伦格有气无力的抱着不停在海里翻滚的木头循思着。 海面上不断漂过仆从号破碎的残骸,甚至还有一些尸体。遇难者们小心的躲避着那些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漂流物。同时谨慎的注意着还在附近游弋的十字军战船。 又一大片纠缠在一起的船骸从远处漂过来,伦格用力推动一根断木挡在自己身前,他必须这么做,否则说不定就会被什么东西直接撞个正着。 可是即便这样,还是有个浑圆的大木桶在海浪推动下气势汹汹的向他们冲来! 伦格先是本能的抬起手臂做了格挡的姿势,接下来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在他头顶,一大蓬水花轰的涌起,然后倒灌进水底,象个白色钻头似的向下旋转,水花打在伦格的头上让他一阵眩晕,可求生的本能让他咬牙向上升去,直到被憋得就要炸开的肺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 水面上这时候已经完全变了样,刚才那个偶然漂过的大木桶鬼使神差的一头扎进了船骸堆里,它那如同一把可怕的撞城槌般巨大的力量把纠缠在一起的各种杂物撞得四分五裂,最后这个闯入者终于卡在一大堆挂着缆绳的木梁中间无力的在海面上下起伏着。 那样子看上去就好象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突然升起了一座高峰。 “上帝!”重生几个月来的熏陶养成的习惯让伦格也发出这样的感叹。 “你们还好吗?你们还活着吗?!” 因为隔着那个大木桶看不到另外两个人,他只好大声的喊着。在这个时候,对孤独本能的畏惧让他真心希望其他的人还活着,即使其中有一个曾经那么想要他的命。 “还好,我还活着。” “还死不了!” “感谢上帝,我没事。” 不同的回答声从几个方向传来,虽然看不到人,可伦格还是欣慰的知道他们还活着。可接下来,他突然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 回答他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原本应该两个人怎么变成了三个人?难道自己得了幻听? 伦格惊讶的奋力划着水,他绕过大木桶的阻挡,先是在另一边看到了那个显然被这次袭击搞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女海盗头子,然后又在更远处的一块木头上看到了自己那个脸色苍白气喘虚虚的‘战友’。 从他们的脸上,伦格同样看到了惊讶和意外。这让他立刻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 可是那第四个人又在哪呢? 这个疑问在三个人的脑海里闪过,然后,三个人的眼神几乎不约而同的转向了那个一直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大木桶。 短暂沉默之后,一颗光头慢慢从桶里探了出来,奴隶贩子马尔曼兰用一种不知道是尴尬、委屈或者还有点讨好的表情对着三个不同方向的‘难友’招了招手,然后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句: “上帝保佑,我,刚才没打搅你们吧……” 第二十四章 在海上 斜阳照在波澜起伏的地中海上浮现出一片金黄色的幻影,不过这美丽的晚景对在海面上漂流的人们却是个灾难。越来越激烈的海风把遇难者兜裹在逐渐起伏不定的海浪里上下颠簸着,有时候一个大浪打来,整个人就被完全淹没掉了,这个时候其他人唯一能做的只有向上帝祈祷还能再看到他的影子。 随着夜幕从东方骤然降临,海面上已经笼罩起一片黑色的阴影。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已经知道,最危险和艰难的时刻即将来临。 “我们必须都呆在桶边上,最好把自己绑在上面。”伦格终于打破沉寂说出了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而且我们必须轮流在桶里休息,这样漂下去会死人的。” “这不可能!”马尔曼兰晃动着手里的一柄短刀威胁着“谁能保证你们当中不会有人乘机把我杀掉,如果我让你们都呆在旁边或者把桶让给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也许我就再也见不到明天升起来的太阳了。” “可是如果你不让出来,我保证现在就让你见不到落下去的太阳!”阿赛琳用力一撑攀上了一截断梁向木桶爬去,可是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她的身体已经严重脱力,所以她只爬了几下就虚弱的卧在断梁上喘起了粗气,可就是这样,已经吓得马尔曼兰不停的挥舞起手里的短刀,而且他还不住的向两边看着另外两个对他来说同样危险的‘难友’。 “把你的桶让出来,它是大家的,只有最需要的人才能用它,不能你一个人独占!” “你有什么理由夺走我的桶,你这个病鬼奴隶!” 马尔曼兰因为激动整个探出桶外的身子在海面上摇晃着,看上去就好象一只半埋在沙子里的蚯蚓。他恶毒的对那个伦格始终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大叫着,甚至他还弯腰从桶里抓起一大块松油石做出要砸过去的样子,那原本是仆从号上用来当照明材料的。 “你们只是想占有我的桶,你们这些该死的奴隶和海盗,是我解开了你们的锁链,是我答应给你们自由,可你们现在就这样报答我!” 马尔曼兰恶狠狠的对另外三个人大喊大叫着,他不住摇晃短刀威胁着他们,直到他无意中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面,他的喊叫立刻嘎然而止。 然后,他抬手指着远处海面,嘴里发出生涩的呻吟:“是……鲨……鲨鱼!” 一道竖立在水面的三角形背鳍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劈开波浪在海面上游弋着,那时隐时现的灰白色影子让遇难者如同看到地狱的死神般吓得全身发冷。 “让我上去!”阿赛琳用力吸了口气,撑上架子向木桶爬去,当她看到马尔曼兰再次对她举起的短刀,她突然古怪的笑了笑,然后做了件古怪的事情。 她把手腕垂到水里,接着慢慢把匕首平抵到手腕上,然后她歪起头看了看对面已经目瞪口呆的马尔曼兰,又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同样震惊的看着她的男人。 “让我上去,”阿赛琳用低低的,却一字一句的有力腔调威胁着“如果你再用那截废铁对着我,我就割破手腕。你应该知道鲨鱼最喜欢血腥味,只要一点点就能引来一群鲨鱼,那时候谁也活不了。” “你这女人疯了,真是疯了!”马尔曼兰惊惧的看着女海盗,他的手在颤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发冷。 “快让我上去!”阿赛琳把匕首在腕子上压了压。 “好的,好的,你别胡来!我们都会没命的!我的上帝,我是做了什么孽了,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马尔曼兰手忙脚乱的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不过他又突然停下来戒备的看着女海盗“你……不会突然给我一刀吧。” “我会在踏上陆地之后给你一刀,可现在不会。” “那……那好多了……” “你们两个!”女海盗催促着另外两个男人“如果不想喂鲨鱼就快过来。” 手忙脚乱,甚至是慌慌张张的爬到木桶边上之后,伦格才想到这个木桶再大也装不下四个人,在他突然感到‘不妙’的时候,一根绳子已经兜头套住了他的肩膀。 其实不只是他,另外那位‘无名剑客’也被绳索紧紧套住,不过让人吃惊的是,那人并不震惊,就在绳子抛出的同时,他的短剑已经飞快抵在女海盗脖子上。 “愚蠢的男人!”阿赛琳不屑的斜眦了一眼咽喉上的剑尖“如果不把你们绑住,就冲你们身上的味道就能把鲨鱼吸引过来,我是为自己能活下去,否则我早把你们扔海里去了。” “野蛮的异教徒!” 男人眼睛危险的眯了眯,这情景让伦格一阵发憷。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小小的冲动都可能让四个人一起送命。而对他来说,葬身鲨腹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可立刻被那男人近似野兽的眼神吓得沉默下去,这时候他有种直觉,那个男人似乎并不比远处一直在游荡的鲨鱼安全多少。 一时间,这四个倒霉蛋中间出现了一阵僵持的沉默。 “鲨鱼来了!”马尔曼兰恐惧的叫声突然打破短暂沉默,四个人警惧的眼光一起投向远处的海面。 果然,那片露出水面的可怕背鳍这个时候正飞快的向他们的方向破浪而来,水面上滑出的白色浪痕如同死神镰刀挥过的轨迹般向他们延伸过来! 遇难者们立刻被恐惧笼罩,他们紧握武器盯着破浪而来的可怕杀手,同时还警惕的监视着旁边不怀好意的同伴。 伦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这个时候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前世看过的一篇关于鲨鱼的文章。 “鲨鱼上下腭张合的力量高达600多磅,甚至可以一口咬断一根铁棍,多排的牙齿确保任何猎物只要被咬住,都难以摆脱最终被撕裂吞噬的命运……” 伦格尽量握住手里的短刀,看着劈荆斩浪而来的鲨鱼,在最后时刻,他嘴里第一次出自本心念了声:“上帝呀,出现奇迹吧……” 《圣经》上记载: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上帝说要有一切,就有了一切。 可人家是上帝,而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是谁呢?前世不过是个家境还算殷实的自由撰稿人,而后世更是落魄得差点成了埃及后宫里的西方公公。 可是奇迹却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只不过这个奇迹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鲨鱼狰狞的尖头从不远处探出水面,在张开的恐怖大口中成排的利齿显露出来。然后它突然向上一跃,惨白的身子象弓般迸起,随着扎进水里的响声,它的嘴里已经紧紧咬住一大截横漂在水上的尸体,然后伴随着一阵令人恐惧的‘咯兹咯兹’的撕咬声,露出鲨嘴两边的几块残尸碎块掉进水里,溅起一片猩红的血沫。 然后,在遇难者惊惧的注视下,那个可怕的杀手再次一转身子,随着劈斩开的水波向远处另一具漂来的尸体扑去。 它的背鳍不住起伏,直到可怕的影子终于彻底消逝在已经变得漆黑的海面上…… 沉默,沉默,接着……还是沉默…… 过了好一阵……— “活下来了!” 这个,是马尔曼兰变了腔调的呻吟。 “真是条可怕的鱼。” 这个,是阿赛琳在用轻松掩饰畏惧。 “神圣的奇迹……” 这个,则是那个怪异男人惊诧感叹。 是否真是奇迹伦格不知道,在看着远去鲨鱼背影的时候,他只感到全身软得随时都会滑进水里,恐惧在一切过去之后才迟迟来临。然后,他知道新的危机很快就要来了。 夜色终于彻底降临到海上,微带昏黄色彩的月光在海面上照起一片幻影。但是这时候遇难者们却更加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同时紧张的防范着旁边的人。 因为精神紧张和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已经开始麻木的身体,让伦格不止一次的差点就这么松开紧抓木板的手沉进海底,他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似乎随时都会永远合上。 这样不行!伦格用力咬着嘴唇,他抬起头看着木桶,立刻对上了一双同样疲惫无力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阿赛琳举起手里的匕首戒备的盯着伦格,她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另外两个人。几乎同时,马尔曼兰也对了那个中年男人举起了短刀。 “这样不行!”伦格看着阿赛琳的匕首开口了“这样我们大家都活不下去,就是没有鲨鱼我们这样相互耗着,自己就把自己拖垮了。” “那你是不是要说让我把桶让给你呢?”女海盗透过面纱的双眼紧盯着伦格,似乎随时都会挥出她的匕首。 “或者你可以把你旁边的那个家伙扔到海里去。”中年男人看了眼马尔曼兰的光头。 “闭嘴!”马尔曼兰威胁着晃了晃短刀,可他又立刻担心的斜视着阿赛琳。 一时间,无望的僵持再次出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紧张令臂膀发麻,猜忌使心跳加快,伴随着这一切的还有寒冷和难耐的饥饿。 终于,奴隶贩子首先发出近似绝望的吼叫:“快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让我们起誓吧,”中年男人隐藏在急促呼吸下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让我们用上帝赐予我们的生命和我们的信仰起誓,在获救之前绝对不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情。” “可我怎么信着异教女人!”马尔曼兰似乎豁出去了,他在桶里艰难的转过身,甚至还对着阿赛琳威胁着晃着短刀“她的信仰就是背信弃义,和海盗交易话就是和魔鬼交易!” “那和你把基督徒卖给异教徒没什么区别!你又让我怎么相信你?!”中年男人愤怒的打断了奴隶贩子的叫喊。 “都闭嘴吧!”阿赛琳终于忍不住了,她突然一下揭开脸上的面纱,大声的呵斥着:“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难道你们以为自己比我高贵吗?” 令三个,准确说是并不包括伦格的两个男人惊讶的情景出现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张想象中那种明显带着萨拉森女人特色的面孔,而是一副更近似欧洲女性特有的轮廓深刻的容貌。 虽然因为黑暗看不清楚,可伦格还是借着月光看到了一幅令他有些失神的美女侧像。 第二十五章 四签名(上) 在月光的衬托下,阿赛琳挺直的鼻梁似乎映起一道阴影,不过这时候她稍显肉感的嘴唇里却迸发出彻底的讥讽:“你们以为自己很虔诚吗?可在我眼里你们的虔诚就和你们的行为一样都是假的!作为海盗如果发誓我就会遵守它,可你们遵守过什么?你们才是最让人信不过的,看看那些不久前的十字军,你们以为自己有怀疑我的资格吗?” “你在亵渎神圣的十字军!”中年男人愤怒的向上一跃,双眼紧盯阿赛琳,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 “是吗?可如果十字军真的那么神圣就不会有我的出现!”阿赛琳鄙视的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男人“你们其中一个所谓圣洁的教士侮辱了我的母亲,而我不过这个兽行的结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圣!” “哦……”男人看着阿赛琳的面容有些失神的叹息了一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知道地中海上著名的异教女海盗为什么会拥有一副更近似欧洲人的外表“这种行为是对主的亵渎,这个人不配侍奉上帝。” “我想他更不配做个人,”伦格突然插话,看着眼前这个搀杂着东西方不同外貌的女海盗,他似乎能够在这个时候感受到她强悍外表下的一丝悲哀。 “也许那个人不配当个教徒,不过我们是不是更应该为现在的处境想想办法。” 马尔曼兰不耐烦的破坏了这似乎缓和下来的气氛,几个人立刻再次陷入不能不面对的冷酷事实当中。 “我们发誓,用我们的名字发誓,不论我们的信仰是什么,用赐予我们名字的人的荣誉和生命发誓!”中年男人突然下了决心似的提议“我们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木头上,如果我们当中有人违反了誓言,那么就让给我们命名的人不得善终或者死后不得安宁,地狱的火会折磨他们,我们一起发誓!” “上帝,你这个提议可真恶毒。”马尔曼兰发出喃喃的声音,他靠在桶边无力的呻吟着“我会发誓的,我已经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这么耗下去,如果你们违誓,我倒宁可被鲨鱼吃掉,那样至少我就安宁了。” “没人会违誓,”伦格看了看眼前关系奇怪的难友们“任何一个人违反誓言,他都是在自寻死路。如果我们想活下去,只有信守承诺。”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残酷的现实在这个时候彻底超越了一切信仰的隔阂,求生成了最宝贵的追求。 而当中年男人提出由自己来刻写他们之间誓言的时候,无论是贪婪的奴隶贩子还是骄纵的女海盗,都立刻用一种有些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居然‘识字’的‘前奴隶’。 于是,在木桶内侧的壁板上,一段用匕首刻下,因为光线黑暗有些歪斜的誓言出现了。 “我们起誓,用我们的名字起誓,以赐予我们生命的神的名义起誓,以赐予我们姓名的人的名誉和灵魂的安静起誓: 在这里我们同意相互之间的和平,我们会遵守相互的约定,会保持应有的约束,任何试图破坏誓言者必将受到其所信仰的神的惩罚,同时这惩罚将降临到其亲人的身上,他们的命运将受到诅咒,他们的灵魂将不得安宁。 在这里我们起誓,神将见证我们的誓言和行为。 起誓者:诺里昂的马尔曼兰、地中海上的阿赛琳、安达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勒芒的托尔梅。” 伦格在摇晃中极力挣扎着不让越来越重的眼皮合上,他稍微动了动发僵的身子,立刻感受到旁边那具异常火热躯体的摩擦。 按照四个人之间的协议,现在正是轮到他在木桶里休息的时候,整个后半夜可怕的风浪已经让他的身体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不能睡去,因为能够轮到在木桶里休息的人同样担负着警戒的责任。 伦格有些不安的回头看看,虽然在狭窄的木桶里难免出现身体的接触,但是他还是觉得如果能尽量避开旁边可怕的女海盗是真正的上策,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海盗头领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趁机轻薄她,如果真是那样,所谓的誓言不要说是刻在一个木桶上,即便是刻在约柜的盖子上,可能也保证不了他的安全。 想到可怕的后果,伦格再次挪动了一下身体想离那个可怕的女海盗远点,可这又带来了一阵轻微却撩人的摩擦。 伦格立刻警惕的回过头,他不想被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虽然他的动作在这个‘别人’看来实在应该来上这么一刀。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可怕的阿赛琳既没发火也没出声,甚至她只是稍微动了动就把头从新垂到了桶边。 伦格奇怪的看着她,然后就发现了令人不安的异常,她的身体热的出奇,即使隔着衣服也散发着炙人的火烫,而且还在不停的轻微颤抖,当伦格小心的借着月光看到她脸之后,立刻发现她脸上一丝痛苦表情和轻微颤动的干裂嘴唇。 “她在发烧!”伦格稍一犹豫探手摸着她的额头,始终剽悍强硬的女海盗这时候却只是本能的躲避一下,然后就再次无力的把头靠在桶边。 “这样下去很危险……”伦格有些束手无措。这是在海上,既没有可以遏止病情的药物也没有能保持体温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如果放弃帮助她,剩下的人就可以分到更多待在桶里的时间。 “我是不是该放弃她……”伦格内心一阵跳动“如果她死了,那……” “……” 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阿赛琳干裂的嘴唇里发出。声音很低,甚至伦格几乎没有听到,可接着阿赛琳发出的一声稍显清晰的声音却让他不由得呆住了。 “mámmé……” 妈妈,她在喊妈妈!伦格呆呆的看这面前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阿赛琳,尽管她的声音很模糊,可伦格还是听出来她在用带着独特腔调的希腊语叫着妈妈。而且从那声音中他听到了无助和一个年轻女孩身陷绝境的恐惧。 他无法想象这个强悍的女海盗会有这样的一面,同时她的声音也唤起了伦格自己对前世父母的眷恋和后世父母的思念。 想到自己永远见不到的前世父母,他的眼睛已经湿润。再想到可能同样再也见不到面的后世父母,想到母亲对自己的关怀和临行前父亲眼中的无奈,他的眼泪无声滑落下来。 “你绝对不能死!”不知道是对阿赛琳还是对自己,伦格暗暗用命令般的气力发着誓。 可是现实却不是发誓就可以改变的,伦格偷偷的看了在不远处一块用木板和绳子草草拼凑的平台上卷曲着的两个人。他知道如果让那两个人发现阿赛琳现在的情况,可能他们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至少在伦格这见证过诸多现代鬼蜮伎俩的人看来,誓言这东西只有在力量相互平衡的时候才会真的有效。 他撕下一截袖子,悄悄探身用海水沾湿搭在阿赛琳歪着的额头上,阿赛琳滚烫的肌肤让他觉得四周有些发凉,而这时候他木板上传来那个自称勒芒的托尔梅的声音。 “我想该是轮到我到桶里去的时候了。” 说着,随着踏落木架的声音,托尔梅攀到了木桶的边上。 “请让她多呆一会吧,”伦格终于无奈的回过头看着那个男人“她病了。” 月光下,托尔梅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这让伦格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也似乎并不健康,只不过他身体里似乎有着一种无穷的力量在支撑着这具似乎已经病得不轻的身体。 “必须保持她的体温。”伦格脱下上衣用力柠了柠搭在阿赛琳的身上,然后缓慢的爬出木桶,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显得很重,这让他觉得很害怕,如果自己也病倒,那可真的一切都完了。 托尔梅看着半伏在水里的伦格,无声的叹了口气。在这无穷尽的海上,人的弱小终于彻底暴露了出来。 “蠢材,这个异教女人如果死了,对我们不是都有好处吗?”托尔梅看着伦格用一种诱惑的腔调低低说着“你不想活下去吗?还是怕违反誓言,可是如果她得病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有任何责任,上帝不会因此惩罚你的。” “可我的良心会惩罚我,”伦格缓慢的喘息着,夜晚的寒冷和托尔梅的诱惑一起骚扰着他。有那么一阵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同意这个建议“惩罚不是只来自上帝,还有我们自己!” 第二十六章 四签名(下) “哈,你认为自己可以代表上帝说话吗?”托尔梅语气平淡的反问着,不过伦格突然觉得这样子就好象当初在仆从号上他即将扑向海盗时候的那种平静。 “我只代表我自己,”伦格小心的收缩了一下身子,他的手在水里悄悄握紧短刀靠在胸前,危险的预兆让他觉得透过毛孔的寒意,他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犯了一个这时代最大的禁忌,妄论上帝的罪行是任何教徒都不会容忍宽恕的,在这个危险的时候,一丝突然出现的灵感让他立刻说:“不过上帝的意志也是经过他的新娘(指教会)播种的。神意审判人世,一切归于末世。” “你说什么……神意审判人世,一切归于末世?”托尔梅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种在多年之后才会出现的末世论“你难道认为上帝的审判是由人来实行的吗?” “不,是最终时刻。”伦格立刻敷衍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些胡说八道是不是能够缓解这个看起来行为古怪的基督徒的敌意,不过至少从他沉思来看,自己暂时是不会被他怎么样了,想起来他在仆从号上展现的那种强悍的技击之术,伦格就不由自主的把他和前世看到的那些传奇小说里的主人公相提并论,而那些人物其实往往就是不可理喻的代名词。至少伦格是这么认为的。 就在伦格暗暗为过了一关而松了口气的时候,一直半昏迷的阿赛琳突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她喘息着抬起头,不过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到,高烧已经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眼前混乱的影子只让她一阵恶心。然后她立刻大口的呕吐起来。 “这样她会脱水的。”伦格挣到桶边拍打着她的后背,可从她身上传来的热气却说明着病情的危险“如果不能保持水份,她真的会死的……” “你说什么?”托尔梅奇怪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年轻人怎么会总是说些古怪的话,不过他也不去过于深究,毕竟他自己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任何一个来到东方的欧洲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托尔梅想到自己理由的时候,他不能不承认,自己似乎比眼前这个年轻人还要傻。 伦格用碎木在阿赛琳身体四周架起来,然后又艰难的用几块破碎的船帆把木桶四周包起,这样至少可以帮助她抵挡一些寒冷。接下来就没有他做的了,在这种一无所有的海难中,是否能够存活下去,真的完全要靠上帝或冥冥中命运的安排了。 这个时候,伦格没有发觉风浪已经弱下去不少。而且他也没注意到马尔曼兰已经醒过来向着他们靠去。 所以当他终于发现危险的时候,马尔曼兰手里的短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要救这个女人!”马尔曼兰被海水浸泡得有些发白的手里紧攥的短刀微微颤抖,他的声音同样沙哑颤抖,不过那是因为长时间被海风吹的以至咽喉疼的就要炸开“你不知道她死了我们就可能多一份活的机会吗?!” “知道。”伦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在这奴隶贩子的眼中,所谓的誓言究竟有多大的约束力“不过我想上帝不会原谅我们的行为,见死不救和背信弃义都是不被上帝原谅的。” “你这个……”马尔曼兰愤怒的压下短刀,可接着就立刻住了手。 一直看着他们的托尔梅突然跃到两人身边,干瘦却有力的手臂横过马尔曼兰的胳膊,弯曲的手指狠狠按在他脖颈一块突出的喉骨上。立刻,马尔曼兰觉得自己就象条被抽走水份的鱼般呼吸困难,甚至连握在手里的刀都抓不住了。 “如果你再象条疯狗似的乱叫,我就把你捆在木头上随你漂到什么地方去。” “你要违反誓言吗?!”马尔曼兰歇斯底里的喊着,可他知道自己的性命的确掌握在别人手里,这个时候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怎么会贪一时的便宜而收下了这两个可怕的‘货物’。 看到托尔梅冷酷的表情,马尔曼兰最终保持了沉默,不过在他看来,那个传说被神眷顾得以复活的‘上帝的宠儿’,已经变成了可能会让自己送命的灾星。 随着东方一丝微红的升起,难耐的夜晚终于在猜忌,不安,焦虑和无助的期待中度过了。可是依然没有看到期盼中的陆地,眼睛所见之处,完全被令人绝望的海水笼罩着。 海面上原本阴冷的气息侵蚀着所有人的皮肤,而阿赛琳的病情却没有随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好起来。 这个时候即使是伦格也在心底出现了动摇,看着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干裂的出现黑色血痂的阿赛琳,就如同对那个叫玛蒂娜·约瑟琳的小女孩一样,当希望变得毫无意义的时候,放弃就成了不可避免的选择,特别是当这种选择还牵扯到3个人的生存时候。 “上帝会原谅我们的行为,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马尔曼兰看着逐渐失望的伦格,小心翼翼的怂恿着“你不用觉得自己良心过不去,她总是要死的,这是上帝的安排,这和她是不是异教徒没关系。更和我们没关系……” 听着如同撒旦般的诱惑,伦格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就要堕落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远远听到了一声尖利,对他却如仙籁般的声音…… “呃啊……呃啊……” “那是什么!”伦格突然挣扎着从木板上爬起看着前面依然还笼罩在黑蒙蒙中的西方“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他激动的对其他人喊着,这时候他真的害怕这是自己临死前的幻听。 “什么?你听到什么了?”托尔梅迟疑的看着伦格,他也在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因为绝望而发疯了。 “我听到了,对!我真的听到了,你们没听到吗?” 伦格尽量说服着别人,也极力说服着自己。 “呃啊……呃啊……” “哦,上帝!我也听到了!”马尔曼兰突然大叫着拍打着身边的海水,他激动的拼命摇晃旁边的托尔梅,以至都忘记了不久前这个人还威胁要杀掉他的‘恶行’。 “那是什么声音……”托尔梅迟疑的看着这两个似乎已经彻底疯掉了的人,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和高兴。 “是贼鸥!海上有贼鸥!”马尔曼兰大叫着,他的眼睛里甚至开始滚动起一圈泪水“我们就在陆地附近,贼鸥是在陆地上筑巢的,只要按照这个水流下去,我们一定会漂到陆地上的!” “上帝,是这样吗……”托尔梅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一直盯着的远方,直到终于在海天交接的空中,看到几个不停上下翻飞的黑点,然后那些黑点越来越多。而且随着西方的天际也逐渐明亮起来,一道令所有人都兴奋莫名,高呼奇迹的崎岖黑线终于出现在远方的海平线上。 越靠近岸边海浪就越大,那些被仓促钩挂在一起的木板在起伏的浪头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然后就有几块被一个巨浪掀得老高,抛了出去。 “抓住!我们就快到了!”伦格用尽全力抱着木桶,这时候四周的木板已经几乎彻底散架,遇难者们被喷洒着白色泡沫的浪头卷起又落下,接着再次抛起,然后又被后面的浪头狠狠的砸进水底。 就这样颠簸着,挣扎着,直到…… “得救了……” 当一片泛着枯黄的沙漠在遇难者眼前逐渐延伸的时候,伦格感受着海水中的双脚突然触及的海沙的柔软,一阵劫后余生的感慨让他有种想哭出来的冲动。 一阵阵燥热的气浪吹拂着伦格的前胸,他缺水的嘴唇不停的抿着,在几个人几乎彻底脱力的拉拽下,木桶被拖到了沙滩上。 似乎从心底出了一口长气,伦格一头栽倒在热烘烘的沙子上,看着那个歪歪扭扭斜陷在沙地里的木桶,他心里有种终于完成了个承诺的轻松。 “咳咳……”一阵咳嗽从伦格身后传来,他转过身子看到托尔梅急促着喘息着,上岸之前的最后挣扎几乎耗光了他们的体力,这个时候几个人都软软的瘫在沙滩上,而已经昏迷的阿赛琳则躺在歪斜的木桶后的阴凉里。 “感谢上帝!”在被上岸之前的海浪打得昏头转向之后,稍微清醒过来的马尔曼兰突然发疯似的站起来双手向天大喊大叫着,他不停的转着身子,蹦着叫着,还不停的扬起地上的沙子向天上抛洒。 “感谢奇迹,感谢圣恩!”他一边亲吻着脖子上的十字架一边仰头对着天空大叫“我发誓要当个好人,我再也不贩卖奴隶了,我要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捐献给朝圣的人,我还要穿上麻衣赤脚走到圣地去亲吻耶酥受难地的每一块石头,上帝!我活下来了!这是奇迹!我发誓一定做个好……” 叫声中,一抹黑影突然闪过,叫声嘎然而止,黑影瞬间穿过他的咽喉,在颈后带起一条血线,直飞进大海! 马尔曼兰的身子僵硬的凝固在地上,他嘴里发出一串已经听不清音节的怪声,然后他就带着从咽喉上喷出的血水一头载倒在沙滩上。 幸存者们惊呆了,直到被巨大的阴影挡住,他们才发现,不远处一道沙堤上,正有一队身穿长袍的骑士一字排开向下俯视着他们,其中一个稍微靠前的骑士手里正握着一把角弦仍在颤抖的长弓! 第二十七章 被俘 马尔曼兰的尸体匍匐在干燥的沙地上,这个刚刚还在对上帝发誓忏悔行善的人,这个时候他的灵魂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生到死是如此的简单,以至他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就已经永远踏上了死亡的道路。 伦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尸体,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这个刚刚试图走上善途的人的灵魂会不会得到安宁,可是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命运这个时候并不妙。特别是那些刚刚杀掉马尔曼兰的人开始催动战马向他们靠来,而刚刚摆脱死神的自己,因为体力的透支已经彻底没有了抵抗的力量。 随着战马发出一的‘唏~’的响鼻,刚刚射杀了马尔曼兰的黑袍骑士催动着高大的黑色战马向他们冲来! 黑色的阿拉伯长袍配上通体黝黑的高大战马,这个骑士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死神般在沙地上扬起一片沙尘。伴随他做出的手势,那队同样用黑袍包裹身体的骑士飞快的散开,形成一个圆圈把伦格他们围在中间。 骑士们胯下的战马吐着沉闷响鼻,矫健的马掌踏着沉稳战步在遇难者四周形成了一堵高高的围墙。 那个明显是首领的黑袍骑士透过厚厚的面巾看着眼前待死的猎物,微棕色的眸子在眨动间透露出冷漠的神态。 黑袍骑士缓缓抬起手臂,随着他的手势,骑士们纷纷拔出长长的弯刀,四周立刻闪起一片刺眼亮光。 (阿拉伯语:死亡属于敌人) 随着那个黑袍骑士一声呐喊,雪亮的大马士革弯刀立刻挥起。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马前,高大的战马立刻人立而起,硕大马掌在空中一阵蹬揣。 可是那人敏捷的侧身闪过向前一冲,一根长长的带尖木头立刻自下向上抵在那个黑袍骑士暴露的腋下。 那个骑士手臂立刻僵在空中,尖利的木尖刺穿肥大长袍,直接抵在他没有内甲保护的腋下,甚至他可以感觉到那尖利带来的微微刺痛。 可更让他吃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眼前这个突然从他一直没注意的木桶后出现,脸色苍白,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的少女。 四周的萨拉森骑士一阵混乱,立刻围拢过来,他们的弯刀直指这个威胁着他们首领的女人,可却没有一人敢贸然靠近,那根已经没入长袍缝隙里的尖木让他们不由胆战心惊。 尽管十分惊愕,可伦格和托尔梅还是立刻反应过来,他们迅速靠到阿赛琳旁边,与她组成个小小的三角形和那些围拢过来的萨拉森骑士对峙着。 意外的惊诧眼神在黑袍骑士的眼中流露出来,他慢慢放下手臂,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异常美丽却又充满野性的女孩子,然后慢慢弯下腰,随着脸上的面巾稍微垂动,他低声却有力的说了一句: 然后,他突然手臂用力一抬狠狠格在尖木的边上,随着阿赛琳的惊呼,尖木在把外袍划开一道口子之后横飞出去! 阿赛琳原本硬撑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她在一阵头晕之中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伦格飞快的转身向她扶去,却扑了个空,那个骑士已经探身一把挽住阿赛琳的腰肢,在她的轻叫声中把她直接揽上了马背。 “呦呜~”几乎是同时,四周的萨拉森骑士呐喊着围拢过来,他们的弯刀立刻从四面八方想伦格和托尔梅劈刺下去! “不!”阿赛琳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她向前伸出手臂,可一阵眩晕终于让她彻底昏迷了过去,她的身子软软的斜靠在那个骑士身上,披散的乌黑长发随着海风掠过他的面巾。 (阿拉伯语:住手) 黑袍骑士大声喝止了手下即将开始的屠杀,他微微催动战马向前靠了靠,任由自己的战马在伦格的脸颊上来回磨蹭着,四周一阵说不出的沉默,所有人都等待着他最后的判决。 (阿拉伯语:带走)一声生硬冷漠的命令从那个骑士发出,然后他用长袍把昏迷的阿赛琳往怀里一裹,调转马头向着沙堤上陆地深处飞驰而去。 而随着他的命令,立刻有几个萨拉森骑士翻身下马,他们动作麻利的从马包里拿出绳子把伦格和托尔梅的手腕紧紧捆住,然后拽着绳子从新上马直向自己主人的方向追去。 被捆着的两个人立刻被巨大的拉力拽得向前跌跌撞撞的冲去,不过好在那些骑士的速度并不快。在扬起的沙尘中,队伍离开了刚刚还喧闹的沙滩,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个倾斜的木桶和马尔曼兰已经彻底冰凉的尸体。 遥远的新月之地呀, 流淌奶和蜜的地方, 悠远恩河源源流长。 怜惜我们的迁徙, 怜惜我们的流浪, 永远走向你呀, 神赐予的故乡。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从远处的沙谷里传来,那奇异的腔调让伦格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无法想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去想那歌声。他已经接近崩溃,身上有些地方已经因为脱水而泛起一片片白皮。 可是他只能在这种半昏迷中咬牙拖着已经僵硬的双腿毫无意识的向先跑,否则他就会摔倒,被战马在地上拖着走。 眼前一切都摇摇晃晃的,摇晃的阳光,摇晃的沙地,还有摇晃的帐篷…… 当伦格终于看到远处一个巨大尖顶帐篷上飘扬的角旗之后,他终于彻底崩溃摔倒在地上。 可是前面的萨拉森骑士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伦格立刻被半跑的战马在地上拖着带起一道沙尘。 “哈哈哈哈~”四周的笑声在半昏迷的伦格耳边骚扰着,他眼前不停摇晃的树影挡住了头顶火辣辣的阳光,这让他在被拉扯中喘息着微睁开眼睛看清四周的情景。 这是一个巨大谷地,或者说是一个小小的盆地。四面陡峭的山崖阻挡住了大部分的风。所以谷地里显得十分闷热。泛着白光的沙地上升腾着一股温暾暾的热浪。不过在谷地靠近出口一条蜿蜒的水潭边,却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棕榈树在这炎热的地方辟出片宜人的阴凉。 整个营地就建立在棕榈树林里,一顶顶白色方角帐篷支在葱郁的树阴下,每顶帐篷前都铺着一块绿色的毡毯,毡毯的一角摆放着一个个闪着金属色泽的铜碗,里面清澈的清水让伦格不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口干舌燥。看到这些帐篷前的摆设,伦格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前世,他知道这是撒拉森人一种流传已久的习俗……“不能伤害于你喝同一碗水的客人。” 按照悠久的传统,每当有客人到来的时候,作为主人的撒拉森人都会给客人送上一碗清水作为友善的表示,而现在这些伸手可及的盛满清水的铜碗却成了伦格的恶梦。 他拼命想去抓起掠过身边的一个个水碗,可是他的身体却被在地上的一阵拖拽翻滚跌撞着向前滚去。 “啊!”伦格嘴里发出了近似受伤野兽才有的低叫,这时候他心底发誓,如果能让他喝上一口水他甚至可以去刺杀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 可是他只是被不停的拽向前面,越过那片帐篷和一个用木条围起来的小马场,一排明显更豪华的帐篷出现的谷地的深处,而且这里面的卫兵也越来越多,那些头带包头巾,身穿束甲长袍的撒拉森士兵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可怜的俘虏,有人对拽着他们的人高声喊着什么,还摇晃着手里闪光的钱币大声吆喝着。 看到这些,即使是被地上的沙石撞得阵阵难受,可伦格还是知道那些人似乎是想买下自己两个人。 可是死死抓着绳索催动战马的撒拉森士兵显然并不被那些金币打动,他们催动战马穿过一顶顶帐篷之间的小路一直不停的向前走着,直到终于停在包围着其中最大的一顶帐篷的木栅栏外。 这是一顶巨大的令人不可思议的帐篷,不过从那帐篷的规模看上去,那更象是一座用帐幕搭肩起来的房子,在周围稍小的帐篷围拢下,这座巨大的帐篷搭建在临近水潭的一小块平地上。在它四周,一队卫兵紧握着长矛和腰间的弯刀严密的保卫巡视着。而在帐篷的前面,伦格看到了一群正在忙碌的给几匹神骏的阿拉伯马刷洗的黑人。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些人是自愿干这些活的,因为他不只看到了他们脚上带的一根根被固定在附近木桩上的锁链,还看到就在这些人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个肥胖的黑人用手里的一根鞭子不停的抽打着一个似乎犯了什么错误的黑人。 伦格小心的移动着,他不知道经过一阵拖拽后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有地方受了伤,不过很快他就确定虽然全身疼的要命,而且有几处地方已经被沙子磨得流了血,可至少他的骨头还算完整。这让他安心下来,想起传说和见过的那些关于中世纪接骨的工具,伦格就全身发冷。 伦格贪婪的喝着一个战士模样的撒拉森人递给他的一木勺清水。 随着清凉的水流滑进干渴的喉咙,这个时候伦格才有种自己的确活下来了的感觉。 “他们是谁,我们这是在哪儿?” 喘过气来的伦格终于开口问着旁边同样迷惑的托尔梅,不过他立刻想到自己是多么愚蠢,托尔梅又会比自己多知道什么呢? “他们是阿勒颇的撒拉森人。” 托尔梅出人意料的小声回答着,他用力缓和着自己起伏的胸口然后用更小的声音叮嘱着伦格“不要去试图激怒他们,这些人随时都会砍掉我们的头。” “看那旗帜,那是阿勒颇的标志,”托尔梅小声的解释着“不过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阿勒颇的国王萨利赫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阿勒坡?著名的“大地的钥匙”?!” 被这个名称震撼了的伦格有些呆滞的看着远处那顶巨大帐篷上飘扬的黑色旗帜。对阿勒坡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尽管那些错综复杂的异国历史在他眼里如同天书般没有头绪,可是前世的他曾经亲历这个到处展现着厚重的历史痕迹的名城。 那些已经风化的石头建筑证明着阿勒坡曾经的辉煌,和作为近中东最大的贸易港口的荣耀。 而一句由一位伟大人物说出的评语,更是说明了这座城市曾拥有过的无限风光: “阿勒颇是叙利亚的眼睛,阿勒颇城堡则是她的瞳孔。” 伦格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同时他心底闪过说出这话的那人震撼历史的名字…… 中世纪时代最伟大的王者之一,萨拉丁! 第二十八章 流浪的王宫 “起来!”一声生硬严厉的呵斥打断了他的联想,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和很多阿拉伯人相同蓄着浓密胡须的撒拉森骑士正站在自己面前,他腰上弯刀的握柄包裹着名贵的银饰花纹,一晃一晃的,诉说着主人身份的不同。 “站起来!”那个骑士不耐烦的拽起疲惫虚弱的伦格,几乎是拖着他向那顶最大的帐篷走去。在后面,托尔梅沉默的在其他战士押解下跟了过来。 穿过围在巨帐外面一圈高大的帷幔进入帐篷,刺眼的光线立刻暗淡下来,同时喧嚣的声音也被帐幕隔绝在了外面,一间间由纱幔格开的帐房把整个帐篷分成了里外几进,透过五彩缤纷的薄纱,可以看到一个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里面晃动。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帐篷里并没有其他撒拉森人所喜欢常用的那种味道浓重的香料气息,相反,却飘荡着一种清新的味道,而这味道让伦格觉得无比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出处。 “上帝,是眠幕帐……”托尔梅看着支在帐篷中间的一顶小帐篷轻声呼叫了出来。 那帐篷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不过这却也是顶令人惊叹无比的帐篷。 由细腻的金银丝线编制而成的帐幕垂在两边,镶嵌着无数宝石,象牙和黄金饰物的金叶流苏围拢着一张装点华丽的珊瑚床。床上的丝绸缎枕和透着一丝凉意的蟒皮护榻围拢成小小的一圈,几个晶莹剔透承着各种色彩汁液的水晶瓶在床头闪动着流光。隐约的,透过薄薄的轻纱可以看到床中间躺卧的一个模糊身影。 “眠幕帐!”托尔梅再次低声对伦格叮嘱着“那是只有萨克森哈里发才能使用的睡帐,这些人一定是阿勒坡的贵族。” “你说错了,”一个腔调有些奇特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男人从眠幕帐后转了过来。 他用包头巾裹着的头部显得他的个子更加高大,一袭柔软的丝绸长袍披在身上,显露出里面硕壮的肌肉和身材。 他的年龄不大,岁月的痕迹还没有出现在他年青光滑的面颊上,不过他的脸色微显黝黑,隆起的鼻梁突显深陷的双眼如同两道不可见底的深潭。两腮上短短的连鬓胡须衬托着一张微微下弯的嘴。虽然没有带着面巾,可伦格还是从那双如同鹰视般的眼睛里认出这就是刚刚那个差点把他们都杀掉的黑袍骑士。不过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个撒克森贵族居然能说一口十分流利的希腊语,而且还是那种很典型的希腊正统官话。 伦格惊异的看着他,如果这是在后世,他绝对不会这么惊讶。可是在这个完全被宗教的壁垒隔绝开的时代,这种情况出现在一个撒克森大贵族身上,就实在让他觉得意外和无法相信。 “不要傻得象头鸵鸟似的,”撒克森贵族坐到珊瑚床上掀起薄纱,阿赛琳苍白消瘦的脸颊立刻出现在伦格他们面前“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又是谁,我想知道她的一切。” 说到这里,撒克森人的眼中流露出和他严厉的外表不符的柔和,他拿起床头上的一个水晶瓶,把里面青绿色的液体缓缓的倒进阿赛琳紧闭的嘴里,昏睡中的女孩立刻发出一阵轻微的咳嗽。 “抱歉,阁下,老爷,大人……”伦格连续换了好几个称呼才引起撒克森人的注意,他回过头先是对着一直在后面监视的战士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才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话。 “大人,我是安达契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这位……是我的朋友,勒芒的托尔梅。” 伦格微微躬身向这位撒克森贵族行礼,他不知道这个人接下来会对自己怎么样,所以他决定还是老实点好。 “你们要把一切都说出来,而且要说实话,罗马人。安拉会明示我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否则我会命令人砍掉你们的头,然后把你们的尸体扔到沙漠上让秃鹫啃干净。” “哦,”伦格头上冒出一丝凉意,虽然在这个时代杀死俘虏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当任何人自己面临这种危险的时候,都会认为这实在不是应该“我保证会说出一切,大人。”他立刻用最诚实的腔调回答。 而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除了自己身体里有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灵魂的这件事,不过这个即使不说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大人,我们自己是没有什么故事的。”托尔梅突然接口,从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他这时候开口了“我本人只是虔诚的朝圣者,我散尽家财只为了能亲自到耶路撒冷朝觐主的奇迹,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说着,这个曾经展示过非凡剑技的‘朝圣者’虔诚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伦格这时候似乎听到他低声说“上帝,原谅我的谎言,” 谎言吗?伦格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撒谎者。 “这么说,她是个海盗?” 当一切在伦格和托尔梅的叙述中都清楚之后,撒克森贵族轻柔的抚摸着阿赛琳苍白的脸颊低低自语,然后他再次轻轻说出那句对阿赛琳曾经说过的话 听着这句话,伦格的脸上一片茫然,而托尔梅脸上则露出一丝沉思。 你和你朋友将是我奴隶,现在,你们可以去吃点东西,然后就要为我干活了。” 年轻的撒克人贵族看着站在在面前的两个人,然后突然微微一笑宣布着“希望你们有个能为你们支付赎金的人,否则你们将永远为我服务,直到你们死亡。 在伦格的惊诧中,撒克森人挥手招来了守侯在外面的卫士,当他们快被带到帐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那个年轻撒克森贵族的声音: “作为你们的主人,我不是阿勒坡的贵族,我是它的主人。” 这个人用一种宣言似的的口气宣布着。 在被带到一个小小的帐篷里之后,他们得到了一小罐清水和一大块奶酪,在一阵近似发疯的吞噬之后,两个最终也没摆脱奴隶命运的人才终于有了种刚刚活过来的感觉。 然后,在卫士的吆喝声中,他们被带到一堵正被加固的矮墙边,开始了一个奴隶的工作。 不过伦格很快就发现,托尔梅从走出那顶大帐篷之后始终透露出一种心事重重甚至有些烦恼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 “这难道会是……”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的小朋友。”托尔梅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然后他古怪的看着伦格,轻轻问“你知道他对我们那位伙伴说的是什么吗?” “伙伴?”伦格一愣后明白过来“你是说阿赛琳,我不知道。我听不懂撒拉森人的语言。” 托尔梅出人意料的用很纯正的腔调重复着那个撒克森贵族的话“撒拉森人最美丽的语言,我爱你。” 看着听到这个脸上一阵错愕表情的伦格,托尔梅微笑了起来。 “你会说撒克森人的语言?”伦格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和他一起被奴隶贩子象货物般运送却拥有超凡剑技的人。他早前已经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奇怪,而现在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更奇怪了。至少在伦格的印象中,中世纪基督世界的信奉者们,往往是不屑于去学习野蛮的异教徒的语言的。 不过托尔梅似乎并没有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在一阵咳嗽之后,他搬起一块石头放到矮墙上,然后转过头对年轻的同伴问: “你嫉妒吗,小罗马人?” 嫉妒吗? 躺在一个狭窄帐篷角落里,伦格想着白天托尔梅问他的这句话。 事实上,在伦格还短暂的17个年头里,之前将近16年的经历并不是一个叫丁超的后世人所知道的。而在所谓‘奇迹的复活’之后,伦格还没有机会去体验这种人天生就有的情绪。 不过现在,他似乎能够体味到这个字眼的含义了,那是一种酸酸的,让心口发涨发痛的感觉,特别是每当想到那个撒拉森贵族,他们现在的主人半弯下腰用手抚摸昏睡中的阿赛琳脸颊的时候,一种说不出的闷涨就让伦格觉得好象胸口里堵了什么似的。 伦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嫉妒,对那个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女海盗,伦格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他无法现象在这个时代会有这样的女子。 “大概这就是我对她很在意的原因吧。”伦格这样为自己解释着。 然后他“嘁”的一声发出记自嘲的鼻音,对于一个跨越将近千年撞到这个时代来的孤魂野鬼来说,能不能保住自己这辈子的小命都毫无把握,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清晨,伦格在一阵阵重物敲击地面的轰鸣声中醒来,他揉着依然酸痛的身子走出了帐篷,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情景彻底惊呆了。 第二十九章 奴隶、骑兵 广阔的谷地上,无数如同黑云般的撒克森骑兵在远处的沙地上回旋调动着,锃亮的弯刀和锋利的长矛在黑色阿拉伯长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刺眼,战马踩踏在地上掀起的烟尘变成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在谷地上空升腾着。整个大地在这个时候都被这些铁骑的敲击震动的发出轰轰回声。 伦格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托尔梅正在做早祈,不过他祈祷的姿势实在奇怪,他单膝跪地,双肘拄在右膝上合在一起嘴里喃喃祈祷着,然后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低着头默默沉思,这个时候的托尔梅似乎如同一座沉默的死火山般安宁寂静,不过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注视着远处那支从骨子里充斥着剽悍和野蛮的骑兵队伍,他的手似乎无意识的在腰上抚摸着,那样子似乎是在寻找并不存在的武器。 伦格走到他的身边,随意看了看近处一个正在调整装备的骑兵,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张让他惊诧不已的脸。 那是个典型欧洲年轻人的面孔,包头巾下露出浅棕色的发丝,一双微带蓝色的眼睛还显得有些稚气。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更是述说着他是欧洲人这个不争的事实,而他脸上刺的墨字花纹却又让人觉得充满了不可磨灭的撒克森气息。 “这些骑兵是……”伦格疑惑的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骑兵,他不明白一个欧洲人怎么会成为撒克森的骑兵。 “他们是奴隶,”托尔梅古怪的笑了笑,他指了指那个骑兵“你看到他的脸了吗?那些字是他们主人刺的,是在宣布他是主人的财产。” “财产,刺字,”听到这些,伦格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让人在脸上象给马烙印记似的留下那种记号。这个时候他第一次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似乎能够看穿他似的,托尔梅摇了摇头“别想有逃跑的念头,在沙漠上你不是渴死就是最后被狼吃掉,”说着,他又看了看那个已经上马向着正在移动的队伍奔去的年轻骑兵“你也没必要担心自己被刻字,我们还没那个资格。我们只是主人的奴隶,而他们却是主人的刀和盾,他们是奴隶骑兵,是撒克森贵族的守卫者。” “奴隶骑兵,”伦格先是一呆,然后他惊诧的叫出:“马木留克骑兵,他们是马木留克骑兵!” 托尔梅看了看他,对着他那似乎无比震撼的表情点了点头:“对,有人也这么叫他们,马木留克骑兵,奴隶的骑兵。” 伦格真的被震撼了,如同当初第一次看到一个真正的十字军出现在眼前时候一样,他的心脏这个时候急剧的跳动着,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亲眼看到了曾经在中世纪里叱咤风云的马木留克骑兵,而当他想到就是这些人的后代,在几十年之后终于推翻了拥有他们的主人,创立了在阿拉伯世界里以埃及为中心的马木留克王朝的时候,伦格突然觉得来到这个时代似乎也不错,至少自己亲眼看到了无数史学家梦寐以求却无法看到的东西。 事实上作为绝大多数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来说,真正令世人认识马木留克骑兵的,却是将近7个世纪之后的一位欧洲强者。 作为曾经亲身经历过和马木留克骑兵交战的军事统帅,后世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曾在他的日记中这样描述:“两个马木留克骑兵绝对能打赢3个法国兵;100个法国兵与100个马木留克兵势均力敌;300个法国兵大都能战胜300个马木留克兵,而1000个法国兵总能打败1500个马木留克兵”。 于是,借助伟人笔端,一直不被关注的马木留克骑兵终于被世人所知。 而随着在后世里无数人引用拿破仑这段话来形容那些个人勇敢却缺乏纪律的军队和组织,甚至还由此上升到了哲学中关于质与量之间变化的高度,马木留克骑兵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举世公认“一人是英雄,一队是狗熊”的经典代表。 但是无论如何,马木留克骑兵那勇敢善战的形象却无疑还是被世人承认的。特别是当一个久仰其名的人亲眼看到这些身披索甲,手持长矛的奴隶之军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这实在是一支令人胆寒的可怕军队。 “世界上最伟大的骑兵之一。”伦格嘴里喃喃自语着,他的确被这些奴隶出身的战士吸引了,他想象着一群很小的时候就被从遥远的地方贩卖到这片沙漠来的孩子,被做为将来的战士挑选出来,经过严格甚至是严酷的训练,终于骑上战马成为一名勇敢骑兵。这一切都充满了传奇和神秘,而从那些马木留克骑兵身上散发出的令人发冷的杀气,却又让这传奇显得那么真实可怕。 而让伦格感到更加诧异的是,随着远处谷地里一道道纵横分明的烟尘的升腾,无数的马木留克骑兵正在以一种绝对和传说中纪律散漫毫无章法的印象不同的整齐划一的队型进行着移动布置。 这实在让伦格意想不到。在他印象中那些除了勇敢强悍却桀骜不驯的马木留克骑兵这个时候却让人无法质疑的体现着一种高度统一的纪律性和令人震撼的服从性。那一队队配合默契的密集骑兵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弯刀般在谷地里带起片片烟尘,甚至即使从离的最近的骑兵那里除了甲胄和武器的摩擦,都听不到任何喧闹的声音。这不能不让伦格觉得无法相信,甚至他突然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些马木留克骑兵…… 可是,现在却没有机会去让他证实这个猜疑。 “啪!”一记呼啸的鞭子声在耳畔响起,接着伦格的后背象被雷击般一阵巨痛。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伦格发出“啊!”的叫喊,他捂着肩膀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如同被充足了气的气球般的胖黑人。 这个黑人实在是太胖了,以至在别人穿来一定显得松松垮垮的阿拉伯长裤在他身上就象缩了水的劣质摊货般绷得紧紧的。露在衣服外的黑色皮肤和他身上的白色衣裤比起来显得更加黝黑显眼。 他圆鼓鼓手里这个时候正握根不停晃动的鞭子,同样浑圆光滑的胖脸上,一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细线的眼睛里正流露着可以被解释为‘凶恶’的眼神,不过这时候他厚实的嘴巴正稍微喘息着,很显然,刚才挥舞鞭子的体力活儿让他需要休息那么一小回儿。 “迈哈里德总管老爷您没事吧,”一个同样皮肤黝黑却穿着件白色兜衫的奴隶在旁边恭维的搀扶着那个胖子“老爷您是不是要惩罚这个奴隶,我会替您代劳的。总管老爷您最好歇会儿,这天会让您中暑的。”那个奴隶不停的唠叨着,脸上还奋力挤出一种谄媚的表情,似乎不这样就显不出他的忠心和在‘总管老爷’心目中留下的好印象。 “这个该死的懒鬼,为什么在这儿?”胖子在喘息一阵之后终于用一种尖利得有些走样的声调指着伦格质问着,不过他似乎也并不指望有谁能回答他的质问,立刻继续说下去“主人要见这个……哦,是这两个奴隶。” “见到主人你们要行礼,如果他生气要亲吻他的靴子,如果他高兴要亲吻他袍子的下角。记住,主人问话的时候你们才能回答,否则你们就是有舌头的哑巴,主人允许之后你们才能走动,否则你们就是活的雕塑,主人……” 在走向巨大帐篷的路上,‘迈哈里德总管老爷’不耐其烦的吩咐着跟在后面的两人,他肥墩墩的身子因为脚下的步伐不停颤抖着,有时候停下来挥舞一下手里的鞭子提醒这两个在他眼里实在是‘走了运的家伙’。 “你们真是走运,居然这么快主人就给你们差事,有的奴隶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主人,所以你们必须记住主人的一切吩咐,然后做好它,否则我会让人把你们捆起来绑在山顶,那地方的秃鹫可是饿很久了……” ‘总管老爷’一边喋喋不休的叮嘱,一边在前面艰难的挪动着庞大的身躯。直到终于走到大帐外,他才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的大帐里显得出奇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不过那些帷幔后闪过的影子则说明并不是这样的。 “小声点,你们任何的声音都会打搅主人的。”迈哈里德小心的低声叮嘱着旁边这两个看起来实在‘不称职’的奴隶“主人喜欢在早祈之后安静的喝茶,这个时候必须安静,还有当主人午睡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去打搅他,这个时候也必须安静,还有就是……” 迈哈里德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声从帐篷深处传来的呐喊突然打断了他的絮叨。那声音里充斥的暴躁和焦虑甚至连远在帐外的伦格也深深的体味到了。 “主人请不要发怒,”迈哈里德突然象个球似的缩成一团跪在地上,以至他的身子因为过于肥胖而剧烈颤抖着。 尽管不愿意,可伦格还是在托尔梅示意下跟着跪了下来,而且这个时候他发现几乎帐篷四周所有的奴隶都匍匐在地,那样子就好象一群随时准备接受蹂躏的羔羊。 第三十章 “故人” 一阵伦格听不懂的争吵从帐篷里传来,其中还隐约夹杂着熟悉的希腊语。这让他有些好奇的抬了抬头,不过因为他还记得后世一句话:好奇害死猫。所以他决定还是和其他人一样乖乖的低下头来。 就在伦格跪在地上低着头专心数自己手指头的时候,他感觉到那阵争吵的声音突然变近了,而且最后居然走到他的眼前停了下来。 尽管低着头,可他还是听出正在争吵的两个人中有他的主人,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另一个声音也似曾相识,这实在让他奇怪。 “这是最大的侮辱!”一双站在伦格眼前的脚奋力的踢着沙子,甚至有些沙粒直接打在伦格的脸上。这让他很愤懑,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论是那位还不知道姓名的主人或者这个正在和他争执的人都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自己要是理智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可是命运女神似乎永远以不让人遂意为乐,就在伦格盼着眼前的两个人赶快离开的时候,随着一声愤怒的咒骂,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猛的抬腿狠狠踢在了他的头上。 伦格被这记突然袭击踢得痛喊一声仰头摔坐在地上,可这样一来他立刻看到了那个踢他的人,而这人也同时看到了他。 然后,这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诧的诘问: “是你!” 坐在地上的伦格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泄愤的随意一脚而让自己倒霉的人。 在“现在”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记忆里,他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除去家乡安达契村里的人们,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多少熟识的人。 可命运却偏偏让他在这片不知道所在的沙漠上遇到了一个熟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令他终于走出偏僻的安达契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人有个商队,还有位令伦格产生莫名牵挂的侄女,而最重要的是,根据某个女仆的说法这人现在早已经进了天堂或下了地狱…… 这人,就是那位被玛蒂娜·约瑟琳小姐称为“里奥舅舅”的来自东方的埃德萨商人。 “怎么会是你?!”里奥诧异的看着同样呆滞的伦格,他没想到在这广袤沙漠的绿洲上会遇到这个年轻人,尽管他早已经不记得这个人名字,可在这人身上发生的死而复活的奇迹却让他记住了这张年轻的脸。 “我……” 伦格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张嘴发出一个声音,他现在的撒拉森主人已经开了口: “怎么,难道你认识我这个奴隶吗?” “奈里兹,你说他是你的奴隶?”里奥诧异的看着撒克森人,然后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说不出的古怪表情“上帝,这可真是上帝最奇妙的安排。”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伦格沉沉的问:“你在罗拉斯堡垒里的那个伙伴呢?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到这的?你们遇到过什么人吗?” 他不停问着,而且他的眼神逐渐从最初的诧异变得越来越严厉,一种似乎随时会扑上去把伦格撕扯开的冲动让他的脸显得狰狞起来。 伦格不知道内心中怎么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可看着这个据说已经死掉的人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心底还是不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忐忑踌躇。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安,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也有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秘密,至少从他那急于想知道自己经历的行为上,可以看出来他似乎试图在证明什么。 想到这些的时候,伦格张口说出的话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老爷,我和塔索,哦,就是我的那个伙伴,我们原本想到个大城里找个生计的,不过我真是不走运,在半路遇到了一群强盗。塔索跑掉了,可我却被那些强盗抓住卖到了一艘奴隶船上。” “你们没走其他的地方?你们在罗拉斯没遇到什么其他事?” 伦格的心突的一跳,如果说刚才他还在怀疑自己可能在胡思乱想,那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个有时候显得脾气不太好,可还算本分的商人,绝对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 “没有,老爷,我们没遇到什么事,我当时只想快点找到活干,所以你们刚走没多久我们就上了路。不过上帝这次没怜悯我,大概我的祈祷还不够虔诚。这是我的罪孽……”伦格不断的絮叨着,然后借着低头忏悔的机会避开了里奥始终探视的眼神。 “哦,是吗……上帝会保佑你的,毕竟你是得到上帝恩宠的人,这种恩宠上帝只赐予过他的爱子,我们的主耶酥。你应该为自己享受这个奇迹而感恩,阿门。” “是的老爷,我会感恩的。我对上帝发誓……”伦格立刻接着里奥的话说下去,同时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如果能让我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我会更感恩的!” 被称为奈里兹的撒拉森贵族从问过那句话后就始终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黝黑下陷眼窝中微棕色的眼睛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来回巡视着,有时候他会用两个手指轻轻抚摸着颌下的短髯,不过更多时候他脸上流露着淡漠表情。 里奥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稍一停顿转过身看着一直沉默的奈里兹,微微咋了咋嘴唇解释着: “你的这个奴隶,曾经给我的商队带过路,还……帮过我一些小忙。” “哦是吗,”奈里兹托着下巴点了点头,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伦格牵动了下嘴角“看不出来你还是很有些本事,也许让你当个只干粗活的奴隶有些浪费了。” 说着他对始终跪在地上象个球似的总管点了点头:“带他去做要做的事,然后在外面给他找个差使。” “哈!”胖子总管辛苦的站起来鞠着躬向后退去。他拉着伦格一路小跑的向帐篷里走去,而且一路小声叮嘱着身后的两个人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伦格在视线被帐幕挡住之前匆匆回头看了看奈里兹,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得到这种重视。 同时从里奥老爷并不好看的脸上看,似乎自己的‘发迹’让他很不高兴。 不过这个时候的里奥几乎已经忘记了刚刚遇到的这个熟人,他现在更多的是对着眼前的撒拉森年轻贵族的不满: “你应该信守诺言,你说过会给我们应有的回报,可我看到的是你们就在这个地方呆着不动,而我们共同的敌人正在攻打可怜的依萨贝尔城堡!” “背叛的是你们!”奈里兹伸出手指戳着里奥的胸口,他原本深沉的眼神这个时候现出“你们,在我父亲独力抵抗萨拉丁的时候,是你们懦弱的看着他独自面对那个巨人。在阿勒颇被围困的时候,是你们眼看着我们在城里苦苦挣扎却不派出一个士兵。现在你们要求我信守诺言,可我已经没有守诺的力量了,这是你们害的,是你们自己害了自己!” 里奥瞠目结舌的看着奈里兹,过了好一会儿,他愤怒的叫了声“上帝!”,然后转身向远处走去,同时他嘴里不停的吼叫着:“我诅咒这一切,我诅咒这里的人,我诅咒所有人!” “那你应该首先诅咒你自己。”奈里兹在他身后大声驳斥着“用你们的上帝去诅咒吧,他会让这诅咒变成毒药腐蚀你们的心。” 看着愤懑不以的离开的里奥,奈里兹的脸逐渐恢复了那种似乎什么都无法打动他的宁静。然后慢慢转身,看着光线昏暗的帐篷口。 当走进帐篷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说不出味道的笑容。 “这是……” 伦格站在垂着的纱幕外边看着里面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他知道那是阿赛琳,可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昨天似乎还处于十分危险情况下的阿赛琳现在居然已经能够半倚半靠的坐在一个长榻上吃点东西了。 从纱幕外,伦格隐约看到她似乎已经换下了原来的那身衣服,现在她身上穿的完全是个典型的阿拉伯女子的装束。唯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带面纱,而大病后的柔弱无力让人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不久前那个凶悍女海盗的影子。 “真是不可想象,”托尔梅也显得无比诧异,在他看来,已经完全踏进地狱之门的这个女人的康复简直就是奇迹“你看到了吗,她居然没有死。” “我没有死是不是让你们很失望呢,”听到这话的阿赛琳稍微抬起头有气无力的问着“也许我该改变主意,请求这里的主人把你们派到沙漠上去割蕉汁,或者……” “哦,那就不必了。”伦格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天知道一个有报复心的女人会想出什么狠毒的方法来折磨人。而且从她所受的待遇看来,如果她在那个撒拉森人耳边胡说一通,可能自己两个人真的会立刻倒霉的。虽然他不知道割蕉汁究竟是什么苦差,可只要和沙漠牵连到一起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决定还是识时务点的好“我们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真的,对吧。” 说着他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旁边的托尔梅,随着一声闷哼之后托尔梅立刻附和着:“对,我们很高兴你康复了,真的高兴,真的。” 看着帐幕外的两个男人,阿赛琳突然觉得心头有些激动。她动了动身子,可说不出的软弱让她觉得好象全部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你不能动,现在你还太虚弱了。”奈里兹独特腔调的声音从帐幕外传来,他走过伦格身旁走进帐幕,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盛着青绿色汁液的玻璃瓶递到她的嘴边,然后用一种毋庸质疑的口气说:“把这个喝下去,你会好起来的,不过在此之前你绝对不能乱动。” 出人意料的,强悍的女海盗没有任何反抗的听从了命令,阿赛琳乖乖微抬起头,然后皱着眉喝下了飘着怪异味道的药水。 “是针蕉汁。”托尔梅突然小声对伦格说“这是阿勒颇医典上的方子,专门医治热病的。” “《阿拉伯医典》?”伦格心里突的一跳,虽然不是很清楚,可他还是知道在历史上有这这么一本即使到了几百年后依然被奉为经典的古代医学巨著。可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到这部医典带来的神奇效果。 透过时而轻扬的薄纱,可以看到阿赛琳脸上似乎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红昏,她似乎对奈里兹过于亲热的动作有些不适,可一丝满足又似乎让她沉浸在这种温柔的溺宠中。 第三十一章 阿勒颇的主人 “你看到了,他们都很好。”奈里兹轻声对躺在榻上的阿赛琳问着“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他们受罪的。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的样子,我想你可以信任我了吧。” 喝下药水的阿赛琳这个时候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困倦似乎包围着她的身体,那就好象身下有个无底的深渊,自己正逐渐的向下陷去,她尽量挣扎着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的面孔,含糊的回答着:“是的,我信任你……我一直信任你……” 随着声音逐渐微弱下去,阿赛琳的身体软软的靠在横榻上,她的头枕着奈里兹的臂弯,乌黑的长发散披着笼住她微带苍白的脸颊,虚弱无力的身子在奈里兹的怀里如同一个酣睡的婴儿般那么无助,这让帐幕外的伦格觉得眼前这女孩根本和不久前那个动辄就要杀光所有人的女海盗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沉睡下去的阿赛琳,奈里兹温柔的笑了,他轻柔的把手臂从她的头下抽出来,用一条丝被盖住她的身体。当转过身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温柔变成了鹰视般的犀利。 他走出帐篷,来到伦格面前仔细看着他,然后象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她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安全,还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受了什么罪。”说着,奈里兹做了个随他去的手势,然后头前向帐篷外走去“美丽女人的要求总是让我无法回绝,而且你们似乎也不是很蠢,所以我会让你们有个好差使的。” 说着,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始终很少说话的托尔梅:“告诉我奴隶,耶路撒冷的月亮是不是依然那么明亮呢?或者说你们的圣殿更颓败了呢?” 突然的问话让托尔梅一阵惊愕,旁边的伦格甚至看到他脸上肌肉的一颤,可在稍一失神之后托尔梅似乎立刻陷入了死寂般的静默,他的右手似乎无意的按在旁边一根长长的烛台上,可旁边的伦格却觉得好象看到他按的是一柄随时可以杀人的利剑。帐篷里立刻变的死般的沉寂,这个时候伦格才觉察四周帐幕后似乎晃动着一片黑色身影。 难以忍受的沉默压抑着伦格的心,虽然不知道奈里兹突然问出这话的意思,可他完全可以感觉到那其中挟带的危险,而这个时候他也才突然发觉,旁边这个和他共过患难的男人,其实拥有说不尽的神秘。他非凡的剑技,不俗的谈吐以及对撒拉森文化的深刻了解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朝圣者所能具备的。而这时他在骤变之后的突然变化,也完全说明了这些。 沉默依然笼罩着帐篷,这时四周隐藏的卫士已经包围过来,他们手里的弯刀在烛光中闪烁着恐怖的寒光,锁子甲刺耳的摩擦声掩盖了人们紧张的呼吸,一场战斗在狭窄的帐幕间一触即发! 然而引起这一切的奈里兹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低沉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你们不必紧张,我是阿勒颇的主人,是绝对守信的。所以不论你是什么人,你都不会受到惩罚,虽然对那些罪恶的圣殿骑士的亵渎行为我更愿意以安拉意志去惩罚,可是在你吃下我的食物的时候,我已经宽恕了你的罪行,安拉的威严可以释放一切力量,同样可以释放宽容。” 奈里兹独自说着,不过看上去完全不象是在对眼前的人说话。不过他似乎很满足这种高高在上决定他人命运的优越,所以看着始终不动的托尔梅,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似的走到他的面前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勇敢的十字军骑士难道不是应该坦率的面对他的敌人或者朋友吗?或者说我只是你的主人,所以你要违反自己遵守的法则?”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托尔梅终于慢慢放开握着烛台的手,其实他十分清楚,即使自己手里有一柄真正的利剑也是无法逃脱出死亡的命运,他发现在这硕大的帐篷里,至少隐藏着几十个卫士,不过这也让他十分奇怪,无论怎么说,自己也还没到这种令人重视的地步呀。 “你的祈祷方式,骑士,是你的祈祷方式出卖了你。”奈里兹拿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在鼻子下闻着,于是伦格立刻又闻到了首次进这个帐篷的时候闻到过的那种熟悉的香味。这让他似乎想起什么却又实在抓不住头绪“单膝跪地,双手交叠膝上冥想……这是圣殿骑士们特有的祈祷跪姿。骑士,你对自己信仰的执着出卖了你,你或许应该感到后悔,你们的上帝并没有保佑你呀。” “我为自己的信仰自豪,为自己身为一个守卫上帝的战士自豪。”托尔梅突然直视着奈里兹的眼睛,然后他微微躬身对着撒拉森的年轻贵族行礼“请允许我从新自我引荐,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愿意为您效劳。”说完,托尔梅抬起了头“作为您的俘虏和奴隶,我会交纳符合我身份的赎金赎回自己的自由,在此之前我只请求得到我应有的待遇和尊重。” 这个时候伦格突然觉得,虽然眼前这人还是原来那个有时候会因为不明的咳嗽而显得憔悴的中年人,可他身上似乎又好象多了些什么。也许这应该被解释为信仰的力量吧,伦格在心底暗暗腹议着。 “你会得到你应有待遇的,”奈里兹点了点头,然后随手对那些四周的卫士打了个手势。 看着那些卫士的离开,伦格突然产生一种就此劫持这个撒拉森贵族的欲望,但是看着一副谨守骑士原则摸样的托尔梅,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充满诱惑的计划。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在后世看来有时候实在是死脑筋的时代,旁边的伙伴会不会为了所谓骑士的诺言,反而成了自己最大的威胁。 “我不会对一位贵族无理,即使你是个奴隶,作为阿勒颇天生的主宰,我,奈里兹·贾拉曼德·哈多·本·努尔丁承诺你的尊严不会受到侮辱,当你缴上足够的赎金之后,你会得到应有的自由,我向安拉起誓。” “奈里兹·贾拉曼德·哈多·本·努尔丁!”托尔梅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而伦格这时候已经彻底把那个带着熟悉香味的瓶子忘到脑后去了。他和托尔梅两个人震惊的对视着,虽然两个人都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你是努尔丁?摩苏尔的总督努尔丁?”托尔梅惊骇的问,然后他又有些自嘲的摇摇头“我真蠢,你怎么会是摩苏尔的努尔丁呢。” “为什么不是!!” 随着一声怒吼,奈里兹脸上突然出现一股暴怒,他突然把手里名贵的水晶瓶狠狠砸在地上,随着水晶四溅,那种香气立刻弥漫整个帐篷,而这个时候的奈里兹脸上已经完全不是刚才刚才那种有教养式的贵族神态,他的嘴里愤怒的吐出一连串伦格根本听不清楚的音节,扇动的鼻翼也让他的鼻孔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象远古巨龙般喷出烧死人的火焰。同时他的怒吼也招来了外面的卫士,那些撒拉森战士的弯刀立刻布满两人的身边,他们的眼里流露着恐怖的杀机,毫无疑问只要他们尊贵的主人一声令下,眼前的两个人就会立刻被剁成一堆肉沫。 “哈哈哈哈~”一阵说不出意味的笑声从奈里兹的嘴里发出来。他站在帐篷中间古怪的笑着,肩膀不停颤抖,到了后来连那些卫士都开始相互对视,有些不安了。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摩苏尔总督努尔丁,我只是他的儿子。”奈里兹盘腿坐在毯子上“不过我的确是阿勒颇的主宰,摩苏尔的继承者。” “难道你是萨利赫……”伦格不自觉的问。前世由于对阿勒颇城文化的喜爱,伦格曾经看过不少关于这座千年古堡的历史,正因为这样,他才会知道这座城堡属于历史上赞吉王朝时代的摩苏尔总督努尔丁。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知道萨拉丁那句对阿勒颇著名的评价“阿勒颇是叙利亚的眼睛,阿勒颇城堡则是她的瞳孔。” 也是在这座坚固的城堡前,那位阿拉伯世界的英雄萨拉丁曾经两次险遭暗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勒颇那至关重要的地理位置和不可忽视的东西方贸易枢纽的地位。 但是,他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现在是公元1186年! 历史上努尔丁的继承人……他的儿子萨利赫早在1181年就因为萨拉丁对阿勒颇的围攻而心力交瘁病死了,而阿勒颇也在两年之后的1183年终于向萨拉丁打开了大门。 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是那个已经死去的萨利赫。除非,历史不是后世所熟悉的那个样子的…… “萨利赫?”奈里兹终于停下了他的笑声,他慢慢把手放在下颚上抚摸着,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神采“你是说那个短命的萨利赫,我当然不是他,我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唯一的兄弟。”说到这,他有古怪的笑了起来“我原本有22个兄弟,不过他即位之后把其他人都杀光了,只剩下我。现在他也死了,所以我才是阿勒颇的主宰,摩苏尔的总督。” 听到这个,伦格的嘴微微张了张,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对于古代阿拉伯宫廷这种一人即位之后就杀光所有年幼兄弟的行为,他实在觉得既残忍又陌生。那些哈里发们往往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就毫不留情的杀掉所有比自己年幼的兄弟和他们的后代,其原因只是因为这个时代撒拉森人传长不传嫡的习俗导致的悲剧。 第三十二章 战斗!战斗! “现在你们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服务了吗?”奈里兹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不过他那表情更象是在俯视世间的一切“你们效忠于我,我会赐予你们财富,那绝对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财富,黄金,宝石,毛皮,象牙。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向我效忠。” “我是上帝的仆人,如果需要效忠,我也只能效忠同样信仰上帝的贵人。”托尔梅淡淡的回答着。 身份被揭穿之后,他突然变的轻松了起来,似乎一切对他都无所谓了。也许长期隐瞒身份的压力在这个时候才终于舒缓出来,不过接踵而来的疑问让伦格觉得十分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位高贵的十字军圣殿骑士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这是高贵骑士的回答,”奈里兹抿了抿嘴唇点着头,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子爵,我会尊重你的决定。至于你……”他看着伦格“我想你可以到我的仆从队伍里去,或者让你去为我养马?”奈里兹双手合十用指尖抵着嘴唇想着,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微笑起来“我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差使了,我想那既符合你的身份,也符合你的愿望。”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桌子边开始在一张羊皮纸上用羽毛笔沾着墨水飞快的书写起来。 笔尖在纸上沙沙做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伦格不知道自己究竟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的命运居然没有一刻是由自己决定的,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更让他从心底产生出一种想掌握自己命运的欲望。 终于,在忐忑等待之后,奈里兹拿着那张写好的羊皮纸转过了身。 “好了,我为你们两个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这既不会让你们违反自己的信仰,又可以为我尽力的服务。” 说到这里,奈里兹似乎对自己的安排感到十分满意,他得意的看着托尔梅,眼神中甚至有丝说不出的调皮。 羊皮纸的质地很好,柔软而又富余韧性。不过即使是熟识撒拉森习俗的托尔梅,当面对那些阿拉伯文字的时候也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子爵,”奈里兹对着托尔梅用严肃的口气说“作为一个基督徒和贵族骑士,我允许你佩带武器,而且给你一个维护你的信仰的机会。”说到这里,他从托尔梅手里拿过自己刚刚签署的那份文件“这是你的命令书,从现在开始你将成为我军队里的一份子。你很快就会面对我们大家共同的敌人。这份命令书会让你成为我勇敢的骑兵中的一员。而你,”他侧脸对伦格说:“你将作为勒芒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的随从,和他一起在我的军队里为我战斗。” 说到这里,伦格发现他的手指意无意在桌子上一幅地图的一个点上轻轻敲击着。 然后,奈里兹对两人幽幽的说:“你们将参加明天的一次战斗,这也将是你们第一次为我服务。你们可以选择,是为我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 “阿勒颇的主宰呀。” 骑在马上的托尔梅看着远处沙丘上的一个黑点低声感叹着,那是一个了望哨。 “努尔丁的后代对摩苏尔的执着真是让人感叹,”他回头看着有些疑惑的伦格“作为萨拉丁的宗主,努尔丁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和自己这个属下的斗争中度过的,如果他不是突然暴死,可能就没有现在的萨拉丁了,这真是上帝的安排呀。” “上帝吗?”伦格不置可否的牵动了下嘴角,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意外的发生都可能会被冠以奇迹的名义,而上帝的意志和安拉的安排似乎充斥整个世界,当这种不同的意志和安排在某些地方相互碰撞的时候,那些凡俗世界的人们就为了各自所谓真神的尊严大打出手,毫不吝啬的挥洒着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一个誓要杀死同类的人,就是他自己人生舞台上的悲剧主角。伦格不记得是哪位先哲说过这样一句令人深思的话,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似乎很适合成为这样一个角色。 他并不想杀人,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不论是对一个叫丁超的中国人还是对一个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东罗马帝国小农兵来说,杀人都是他还无法接受的,至少他不能把这种残酷的行为当成一种荣誉。 可是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正象奈里兹所说的那样,要么为他杀人,要么被人杀! 四周的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一队队的骑兵在各自首领引导下正相继聚集到这个最高的沙丘下。如黑墨般的马木留克骑兵的身影在黄白色的沙地上如同一片起伏的黑潮。 “至少有500人。”托尔梅不由自主的发出感叹。即使是始终显得镇静的他,这个时候也似乎因为这些聚集起来的马木留克士兵的数量而惊讶不已。 这让旁边的伦格觉得有些好笑,尽管这些马木留克骑兵同样让他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可那只是这些骑兵本身产生的威慑,却不是由于人数的多少让让他产生太多的感慨。 在这点上,伦格不能不感叹,这多少是由于前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有关中国历史上战争中无与伦比的数量上冲击造成的先入为主。 “不能不承认,对一个动辄可能发生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军队大战的民族来说,几百人的军队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伦格心底不能不这样腹诽,毕竟他这个时候想得更多的是怎么才能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存活下去,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并不多的人数意味着自己将面对的可能只是一场并不重要的战斗。 至少在伦格心底里是祈祷着这不要是自己的最后一场战斗。想到这里,他用力握了握手里的长矛。 现在的自己大概就是一个马木留克式的骑兵吧? 伦格心里的无奈想着,事实上正如他臆想的那样,如果他的父母见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现在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当成一个标准的马木留克骑兵。 一件让他很怀疑是从某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由钢丝密织的稍微残破却还算结实的锁子甲。一顶歪歪斜斜带着明显被削砍过痕迹的精钢头盔。一支不知道是谁硬塞给他的长矛和一把他几乎不知道怎么使用的长弓,加上一柄匆忙带在腰间的弯刀和挂在马鞍上把他的大腿撞得生疼的盾牌,这就是他的全部装备。不过尽管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临时七拼八凑攒起来的,可伦格不能不承认,自己现在完全是一个标准的马木留克的样子,至少外表是勉强象那么回事了。特别是当他小心翼翼的催动着坐骑随着大队人马缓慢前进的时候,跨下举世闻名的阿拉伯纯种马那身高腿长的优雅姿态还是让他的小小虚荣心得到了某些满足。 在荒芜的戈壁上纵马驰骋是件听上去很豪爽的事,但是如果是和一整队人一起前进就是另一个样子了。不但要忍受着头顶火辣辣的阳光的照射,还要尽量用厚厚的包头巾掩着口鼻,否则不用一会儿就会被前面人马掀起的尘土呛昏。 “(注意)!”一声暴吼从后面传来,伦格回过头,看到一张似乎熟悉的面孔,仔细一想他才想到那人正是初次见到奈里兹时候押送他们的那个撒拉森侍卫。 在伦格寻思的时候,那个侍卫已经催动战马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伦格发现穿上索子甲的他身形显得出奇高大,骑在以神骏出名的阿拉伯战马上,如同一尊活动的投石机般充满危险。 那个侍从催动战马从立在沙丘上的队伍前经过,他有时候会在一个人面前停住,和他相互搭着肩膀轻声低语。有时候则在原地盘旋着战马仔细看着某些战士的装束大声呵斥。 直到终于巡视一遍后,他回到正中间的位置看着整个队伍开始大声发话 “‘听着,’”托尔梅轻声翻译着侍从的话“‘你们今天要消灭的,是一支运送给养的队伍。他们的人不多,可运送的是很重要的物资……’”说到这,他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上帝,他们要袭击萨拉丁的运输队。”托尔梅有些兴奋的看了看伦格“‘……你们必须杀死所有人,你们的任务就是破坏所有物资,不给萨拉丁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袭击撒拉丁?!”伦格诧异的看着那个侍从,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即将面对的,居然会是即使在西方国家里也被无数人推崇为骑士典范的撒拉丁的部队。更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袭击他的居然还是和他一样的撒拉森人。 “你们将由我带领去消灭敌人。”托尔梅没有理会伦格继续翻译着“他们的押运队不会很多,我们将分成两队袭击他们,阿卜杜尔……” 说到这里,那个侍从向聚集在中央的队伍里的一个战士高声喊着“你的队伍负责消灭押运队,他们都很勇敢,可他们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你们要把他们捻成齑粉!”说到这,他催动战马来到了伦格他们所在的队伍面前对他们大声的喊着:“我将带领你们去战斗,去实现我们的主人寄托给我们的希望……” 说到这里,侍从掉转马头,看着前面的高大沙丘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长矛。 一声呐喊从侍从嘴里发出,顷刻间呐喊响彻沙漠上空。即使是对阿拉伯语一无所知的伦格,也知道这句话所代表的巨大无穷的力量…… 安拉保佑! 第三十三章 杀戮 远处沙丘上的了望哨突然跑到沙丘的这一边举起手里黑色旗子晃动起来。这个战斗的信号立刻象一个战栗传给了所有的战士。微小骚动令战马一阵不安,可又立刻被约束住,马木留克骑兵优秀的素质让他们能够迅速做好准备,随着弯刀和长矛的光辉在队伍里闪耀,杀戮即将开始! 队伍开始移动,伦格感觉自己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身不由己的向前拥去。裹挟在巨大洪流里的他催动着战马跟着整个队伍慢跑起来,而且随着逐渐加速,整个队伍象一群无法阻挡的野牛般开始在沙漠上奔跑起来。伦格知道不论是否愿意都不可能停止下来了,否则稍一迟疑就会被后面奔腾的战马踩踏成一堆肉泥。 沙丘一晃而过,眼前立刻出现了大片起伏不定的戈壁,就在戈壁下一条隐约可以看出的道路上,一支由大批驮着重物的骆驼和驴车组成的队伍正缓慢行进着。 那支队伍显然并没有想过自己会遭到袭击,他们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的队伍行列在路上拖得很长,走在前面的一队骑兵在烈日的照射下更是显得有气无力。 “呃~” 一个被胡须掩住整个面颊的骑兵队长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嘴里打着哈欠。这个押运的苦差实在让他受了不少的罪,这个时候他只想着能尽快完成这趟差使,然后找座帐篷喝上一杯冰凉的清水。 “安拉保佑,但愿一切顺利,”押运队长抚摸着胡须低声嘀咕着。 和这个队长一样,在前面开路的骑兵斥候这时候也和他的上司一样坐在马背上歪歪斜斜的打着盹,所以当他看到第一个冲上沙丘的敌人之后,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已经被迎面掠来的飞箭贯穿脖子栽下战马。 “啊~吼~!” 随着一阵叫喊,马木留克骑兵如同掠过沙漠上的苍鹰般向道路上的押运队冲去,同时无数的弩箭已经在骑兵之前飞向敌人。立刻,血浆乱溅,惨叫四起。 突然出现的敌人让押运队长有些不知所措,他先是呆呆的看着,然后一边喊叫一边催动战马回头向后面行进的车队奔去,而押运队伍的骑士们则立刻做出了反应。这些训练有素的撒拉森骑兵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立刻飞快的向队伍前聚拢过来,他们甚至根本不管那些受惊四散的骆驼,迅速排成横队的骑兵向前伸出雪亮的长矛组成一道锋利的防线。然后就在一个首领的暴喊中向他们的敌人冲去。 “(冲锋)” 呼喊着相同语言的两队人马在平坦的戈壁中相互冲去,两股烟尘飞快靠近,接着在一滞之后“轰”的混淆在一起。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掩护身体的动作,已经被对面直贯而来的长矛刺穿了身体。巨大的冲力把人体直接贯下奔跑的战马撞在后面的战马头上。人立而起的战马立刻掀翻了背上的主人。两股黑色骑兵瞬间如砸在一起的两道洪流撞击出一片血红浪花。 锋利的长矛相互交错刺向对方,几乎没有人能躲避开迎面而来的利刃。当看到可怕矛尖充斥眼前的时候,无数声绝望的喊叫在瞬间响起。利刃刺穿身体的恐怖“噗呲”声此起彼伏,甚至好几个骑士在被一支甚至数支长矛迎面挑起贯向后面的身体,又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长矛支住,残破的躯体贯穿在相互顶撞撕扯的矛竿间抽搐抖动着,鲜红的血浆如瀑布般喷向四周。 “啊!”一声呐喊从那名叫阿卜杜尔的战士嘴里发出,不过这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后发出的声音,在他的长矛把一个敌人死死钉在地上的同时,一把锋利的弯刀已经从后面抹过他的脖子。随着刺耳的金属割断颈骨的可怕声音,阿卜杜尔失去支撑的头颅喷洒着红彤彤的血浆耷拉下去,折叠在胸前。他的身体在稍微一晃之后就被甩下了马背,然后就立刻消失在无数从后面冲上来践踏而过的马蹄和蒸腾的烟尘之中。 整个马木留克骑兵队伍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下悬月阵形。在中间部分直接和押运队伍迎面撞击在一起被阻懈住的时候,两边的骑兵立刻如弯起的月钩般向押运队的两翼冲击过去。 伦格骑在马上跟在托尔梅背后疯狂奔跑着,处于整个队伍左翼的他们飞快掉转着方向,如旋涡中一叶扁舟般旋转着向押运队的后面冲去。随着无法阻挡的骑兵洪流的滚动,他就好像一滴被波涛席卷的水滴随波逐流。厮杀声从他的前面传来,从他的旁边传来,甚至在瞬间又被抛弃在身后。他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队伍正如同一把凿子似的奔向押运队 马木留克骑兵非凡的勇气这时终于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狂奔的战马象横扫过戈壁的一缕狂风吹过大地,伦格被这股无法躲避的力量席卷着盲目向前冲去,他可以感受到从侧面传来的可怕厮杀声和濒死者恐怖的惨呼,但是他四周的骑兵却没有一个停下来的意思,整个队伍如同一柄锋利的箭矢狠狠楔入敌人阵形侧面,然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向前冲击而去。 伦格可以感觉到利刃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划过的风声,甚至看到旁边的一个骑兵被横扫而过的一柄弯刀削断手臂时的呆滞面孔,整个队伍依然丝毫不停的向前冲击,他甚至可以用眼角掠到从侧旁一晃而过的片片刀光和长矛的影子,但是冲在最前面的奈里兹的侍卫却似乎根本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他任由旁边的战士在掠过敌人的时候被对方斜削的弯刀割断喉咙,更丝毫不管处于中间的骑兵被正面阻击的敌人刺倒践踏,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队伍的后面,盯着那些似乎正把四散奔跑的驼车收拢起来,在一小块坡地上围成个圆阵的车夫。 “(冲锋!冲锋!)”侍卫嘴里发出盖过奔马踏地的大喊,他手里的弯刀象一泓清亮悬月在手里划起片片弧光,涨开的黑袍让他看起来如一只贴地滑行的巨大蝙蝠掠过戈壁扑向乱作一团的运输队伍! 近了!更近了!那些惊慌失措的车夫和几个手持武器的撒拉森长矛兵看着冲过来的骑兵惊叫着向围成一圈的车队里逃去。 “(杀呀)”从侍卫嘴里蹦出一声浑厚的呐喊,随着他提缰而起,墨黑的战马如插上翅膀般从两辆驼车中间的凹口跃了进去! “噗呲!”“啊!”“咯吱~!” 恐怖之声响起,跟随在后面的骑兵立刻相继纵马而起,可是头前的骑兵还没有跃过车阵,一大团被戳砍得辨不出形状的腥红血块已经从凹口扔了出来,直接砸在一个骑兵的身上溅起一片血瀑。 骑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不由一滞,一蓬呼啸的箭矢已经“嘭~”的迎面飞来,被射中的骑兵号叫着栽下战马立刻就被后面的马蹄踩踏过去,同时雪亮的刀光如突然从地下长出的豆芽般突探出车阵,夹杂着被从车阵缝隙间刺出的长柄矛枪戳穿的最前面骑兵的惨叫声,和后面骑兵冲上去无法躲避的践踏和马匹的翻滚嘶鸣,整个马木留克骑兵队伍的左翼立刻陷入一片地狱般的惨境之中。 随着队伍奔跑的伦格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胯下战马被前面横倒的马尸拌得倒掀起来。他的身体也在巨大冲力下象被抛石机抛射似的砸了出去。 身体刚落地,伦格立刻感到一个巨大黑影从头顶压来,他向旁边一翻栽进一个土洼。伴着耳边“嘭”的一声大响,沉重的战马狠狠砸在他原来落下的沙地上,掀起一片昏黄烟尘。 “嗖,嗖~!!”箭矢破空声从头顶不停划过,四周被射中的马木留克骑兵象崩塌的山石般栽倒在地,被疯狂的奔跑坐骑挂住的人体在地上被拖得不住颠簸跳起,已经发不出大声惨叫的伤者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声呻吟,而后面的骑兵则象暴雨般向前冲来,重复着被箭矢和长矛射倒和刺翻的被杀戮过程。 “伦格!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一阵大叫从伦格身后响起,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被眼前这残酷的屠杀惊呆了,根本没听到托尔梅在他耳边的喊叫,直到脸上被狠狠的抽了几个耳光,伦格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回过头,看到了同样伏在土洼里的托尔梅,也看到了一支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肩膀上不断摇晃的箭杆。 “是圈套!”托尔梅大声的吼着,可立刻牵动他伤口的剧痛,这让他的嘴角不由一抖“这个押运队伍是个圈套,有人想让我们死!” “是奈里兹吗?”伦格张最问着,可他立刻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奈里兹不可能为了杀他们两个人而赔上他珍贵的马木留克骑兵。对他来说,自己两个人简直就是随时可以被摁死的两只蚂蚁。 “有人出卖了奈里兹,不关他是谁,他都成功了!”托尔梅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倒下的马木留克骑兵喘息着“他们想杀光这些人,弓箭和长矛还有车阵,上帝!他们会把所有人都杀光的!” “不过等那些骑兵死光了,也就到我们的死期了……” 第三十四章 奇迹的召唤 伦格惊惧的看着正在发生的杀戮,整个围成圆型的车阵这时候就如同一个吸引人用生命献祭的恐怖祭坛,勇敢的马木留克骑兵则如同甘愿献祭的供品般送上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又是一声巨大响声传来,一个马木留克骑兵终于趁着弓箭手轮换的时候冲到了车阵跟前,他毫不在意从车阵缝隙间刺向自己战马的长矛用力挥舞着弯刀向驼车上露出的一个脑袋狠狠砍下,随着一大蓬腥红血浆喷起,那具被瞬间削掉半个头颅的尸体抽搐着向前扑去,撞倒一个横卧的木桶,扑通一声栽到车下。 但是那个骑兵还没为自己的胜利发出欢呼,好几柄从不同方向刺来的长矛已经把他连人带马戳倒在地,伴着濒死的惨叫,他被压在死马身下痛苦的扭动了几下后没了声息。 “我的主佑我得到安宁,赐予我应有的荣誉和勇气……”托尔梅跪在土洼里低声祈祷着,从头顶飞过的箭矢丝毫影响不到他脸上的平静“我冒犯了主的意志,主降罪于我。岂不知我们惩罚天使,这惩罚也必降临于我们。” “上帝这个时候可帮不了我们,”伦格小声嘀咕着,他不知道中世纪骑士的祈祷和那些以为喝了天使符水就能刀枪不入的教团迷信有什么区别,至少他不认为在胡乱念叨一阵之后,那些看着吓人的长矛就从此和自己的身体无缘了。 “我的罪以苦行偿赎……”托尔梅依然低声祈祷着,不过他头盔檐下露出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起来,握剑的手指逐渐攥紧“……主的荣耀须以利剑赞美!” “啊!” 一声呐喊从土洼旁边一匹翻倒的战马后面响起,一个满脸鲜血的马木留克骑兵从死马后面跳起来飞快的举起手里的长弓,横箭、拉弦、瞄准、射出! 箭射出的同时,一块投石已呼啸着从车阵里飞出直接砸到这个骑兵脸上,把他狠狠击倒在地。 箭矢飞快划过空地没入车阵的缝隙,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一个被射倒的人影摇晃着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向前栽去。随着他身子倒下,车头捆绑货物的一根草绳被他手里的弯刀拦腰划断,车上的货物立刻发着轰隆声坠下驼车,一个个圆粗的木桶在地上翻滚着,随着在石头上撞击发出的‘咯吱咯吱’的破裂声,大片的橄榄油立刻在沙地上带起一条深棕色的黑线。 “上帝保佑!”随着怒吼,托尔梅奋力跳出土洼,他手里的长剑飞快的格挡着飞来的箭矢,但是只一会儿,一支斜飞而来的羽箭已经狠很钉在他另一个肩头上,巨大的冲力把他贯倒在地,栽进土洼。而就在他身体消失在土洼里的同时,几支利箭已经掠过他站着的地方,飞向后面。 “卑鄙的撒克森人,”托尔梅躺在地上无奈的诅咒着,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即使他拥有更强大的剑技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这里是战场,是战马,长矛和弓箭的天下,却绝不是一个遵循严谨法则的骑士的天下。 “用火点燃那些油!”伦格看着那条黑线,他半直起身子看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同时还紧张的注视着那些迎头飞来的可怕弩石。“他们车上有油。我们把他们的车点燃就可以了!” “可是到那去找火!”托尔梅喊着“这是沙漠,他们(马木留克骑兵)是不带火箭的。看看那个车阵,就是整队骑兵也冲不过去,我们无法靠近他们!而且我们的人已经都乱了,除了后面那队被挡住的,这的骑兵都不知道该怎么冲击这些车阵!” “该死!”伦格嘴里狠狠的诅咒着,虽然眼前马木留克骑兵的表现和拿点破仑所说的那种缺乏配合各自为战的叙述不尽相同,但是这时候陷入苦战不克的马木留克骑兵却毫无疑问的暴露出了一个他们致命的弱点……勇敢的近似盲目和固执。 沙地上到处横飞的弩箭在空中带起的“叱叱”声根本无法恐吓住这些骑兵,被射倒在地挣扎惨叫的伤者也不能令他们畏惧。甚至那些刺眼闪亮可怕长矛也阻挡不了他们冲击的疯狂! 一个骑兵被迎面飞来的几支弩箭同时射中,他的身体在马背上颤抖着,可却始终不倒,直至几柄迎面而来的长矛把他直接戳下了马背才停止了无谓的冲击。可更多的人却是连车阵都没有靠近就已经被对面的箭雨扫倒在地。 “愚蠢的古代人……”伦格看着这些如同发疯般冲击的骑兵不由低声诅咒着,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虽然勇敢却只能用顽固来形容的骑兵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对他们来说伏下身子躲避箭矢会让他们的光荣受到多大的侮辱吗? 车阵前的厮杀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被人马尸体堆积起来的一道血色堤坝不断增加高度,无法攀上堤坝的双方战士隔着堤坝用弓箭,用投斧,用标枪和长矛甚至是石块,用一切能够扔向对方的武器相互屠杀着! 车阵后面不远的地方,令人恐惧的砍杀声不断传来,那是被迎面阻挡住的马木留克骑兵在奋力冲击他们当面的敌人,双方以同样娴熟的马技和刀术相互劈砍着,每一次弯刀的挥舞都可能是一个生命的终结,腥红的血浆搀杂着恶心的内脏在人群中泼洒,始终睁着眼睛的狰狞头颅会死死咬着一截断裂的刀身在地上翻滚,直到被一只只硕重的马蹄踩得稀烂。 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有人被杀!戈壁上逐渐形成两个巨大的旋涡。双方都在用拼命的砍杀来争取时间,所有人这个时候都深深的意识到,谁先摆脱自己的旋涡,谁先击溃眼前的敌人谁就可以立刻增援另一边的己方战友。到那时候,也就是所有的敌人被彻底屠杀的时候了! “必须冲破车阵,否则拖延下去会被杀的!”伦格低声吼叫着,到了这时,他才明白一个现代人在中世纪残酷战场上是多么渺小、无用。 又一个马木留克骑兵嘴里发着凄厉呼叫向前冲去,他的战马跃上那道血淋淋的“堤坝”,可是随着几道带着猩红刀光的闪动,那名骑兵胯下的战马立刻发着凄惨嘶叫把主人摔下脊背,翻滚着在地上抽搐起来,在它身下,一大截破肚流出的内脏不住冒着血呼呼的气泡蠕动着,而它的主人早已被接踵而来的刀剑砍成了几段。他残缺不全的尸体滚下“堤坝”,原本背在背上的盾牌象个车轮般顺着斜坡滚落下去,直接滚进了不远的土洼,砸在了伦格的肩膀上。 被这沉重的金属物件砸个正着的伦格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后突然看着那个在沙地上闪着刺眼亮光的盾牌,一个似乎可以瞬间抓住的念头让他一阵发呆,然后他突然抓起那个盾牌高高举起! 一束反光随着盾牌的颤抖在地面上移动着,直到终于不住晃动着照到翻倒木桶的破裂断口上,强烈的反光立刻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斑。 他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不是管用,甚至这个时候他都在怀疑,所谓阿基米德借用阳光点燃敌人战船风帆的故事是不是哪个无聊的人杜撰出来的。 可是在没有火种和迎面到处箭雨的这个时候,他唯一就只有指望的那个故事是真实的了。 “还要更多的盾牌,必须有更多的盾牌!”伦格不住的对旁边的托尔梅喊着“我们要点燃它!” 托尔梅看着伦格疑惑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稍微犹豫之后还是立刻转身向后面的骑兵大声喊了起来,他虽然一时间不知道伦格究竟想干什么,可他知道这时候哪怕是最荒谬的想法也比躲在土洼里等死好的多。 立刻,由几面盾牌凝固成了一个大大的光斑出现在木桶的破口上,甚至有几个马木留克骑兵还为了掩护照射的骑兵,在沙地上支起盾牌形成了一道简易的掩体。 “砰砰砰~~!”阵阵利箭和飞石击中盾牌的声音此起彼伏,有几个倒霉的骑兵被从缝隙里射进的弩箭贯穿身体栽倒在地。可是马木留克骑兵们依然顽强的坚守着那道并不坚固的盾牌防线,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在这时凝固了,无情杀戮的惨呼和奔跑战马的嘶鸣在这时都不如那个一直轻微颤抖的光斑令人关注,四周可怕的声浪这时丝毫引不起伦格的注意,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由几面盾牌的反光凝聚成的耀眼亮点。 汗珠从变形的头盔缝隙里流下来,滴到眼睛里煞得眼睛一阵刺痛。可是那可恶的光斑却没有任何异常的覆盖在被橄榄油浸透的帐篷布上。 “嗖~”一支飞箭擦着伦格头顶飞了过去,他甚至感到了箭头上的突起摩擦头盔的震动,这让他手不由一颤,远处的光斑立刻随着划起一个圆弧,这让那光斑看上去似乎映出了一条暗色的蜿蜒阴影。 可是,当伦格惊魂未定的把盾牌从新移回位置的时候,他就发现那绝对不是幻影,一道若有若无的清烟正从那片帐篷布上徐徐升起,而且伴着那烟逐渐加重,起烟地方的帐布也开始变的焦黄起来。 “弓手!”托尔梅尽量放低声音喊,他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甚至连握着的剑柄都有些腻滑,紧张让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撒拉森语,这这让旁边的马木留克战士一阵茫然,直到他看到他们的表情改用撒拉森语又喊了一遍之后,手持强弓的马木留克战士们才恍悟的相互喊叫着迅速向盾墙前跑来。 就在这时,那个被光斑笼罩的幕布已经变成了一片黑色,然后随着光斑中间一暗,一束火苗立刻如展开的花瓣般“呼”的向四周扩散出去。 没人能形容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泛着蓝色底焰的通红火苗象脱缰的野马向四面八方扑去。 第三十五章 圈套! 被橄榄油浸透的车幕这时成了可怕的帮凶,瞬间燃烧起来的车幕立刻把炙热的火焰传向四周,那些躲藏在车上的士兵立刻被吐着火舌的烈焰吞没,在大火中挣扎奔跑的士兵全身冒着浓烟不停乱撞,一具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泛着焦臭在火中被人践踏着。 “拉弓~射!”(撒拉森语) 随着托尔梅的高呼,一片密集箭雨呼啸着向车阵里飞去。伴着对面传来几声短促惨叫,熊熊燃烧的车阵里倒下了几个不停闪动的身影。 “拉弓~射!” 托尔梅再次发出吼叫,在长弓发出一片“嗡”声的同时,他突然一下跳出土洼,伴着他手里长剑闪动发出的光芒,托尔梅如豹子般窜起,他提着长剑向车阵冲去,在呼啸的火焰和浓烟中,他的身影不时闪现,随着他手中利剑的挥舞,一个个敌人被他砍倒在地,飞溅起的血浆在空中挥洒出一道道残红,立刻被炙热的火焰吞噬。 “冲啊!”看着托尔梅的身影,伦格毫不犹豫的呐喊着向前冲去。这时他根本没时间去想那些马木留克骑兵是否听的懂自己的话,可他心底坚信那些骑兵是会跟随自己向前冲锋的! “冲锋!” 一片激昂呐喊从身后响起,不论是远处正在试图冲击车阵其他部位的马木留克骑兵,还是那些在盾墙后射出弩箭的骑兵,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时如灌下山谷的洪流般向被火焰燃烧的车阵形成的缺口冲去。 “勇敢而固执的马木留克骑兵,”看着那些纷纷跃过自己,甚至有的丝毫不在意被烧着的袍角想前冲击的身影,伦格心底不由闪过这样的感叹。 可立刻他就被车阵里的残酷情景震惊了,整个车阵里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击的屏障,身穿相同服饰的撒拉森战士如一对对残酷的野兽般相互砍杀着。 每当一个人满身血污倒下的时候,就会有一声时高时低的“安拉保佑”的祈祷声响起来,然后胜利者立刻从还在颤抖的尸体身上拔出弯刀扑向下一个敌人,直到他自己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短刀或长矛戳倒在血泊之中。 四周的恐怖厮杀让每一个人都失去了理智,遮挡视线的浓烟令所有人都身处险境。谁也不敢相信下一个出现在身边的人不会割断自己的喉咙,于是,毫无目标近似疯狂的砍杀在每一个角落里发生,惨叫和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 “啊!”一声暴喊从不远处响起,伦格立刻本能的盲目挥舞起手里的弯刀。这时候被自己杀死的是不是敌人已经不再重要,所有人都只为了自己的生存疯狂杀戮着。 有一声怒吼响起,浓烟中托尔梅的长剑从一个身影前掀过,随着一片血水冲出,那人站在原地抽搐着,然后伴着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内脏从他胸腹间挤了出来,而那个人只知道低着头不停的把流出的五脏往翻裂开的肚子里塞着,接着一道乌光闪过,随着一支长矛贯穿他的身体,这个人终于彻底摆脱了可怕的噩梦安静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战斗已经越来越稀少,车阵一旦突破,其中埋伏的士兵就再也经受不住骑兵的蹂躏和践踏,举起的弯刀居高临下的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在一个个的敌人身上带起一蓬蓬飞溅的血水,适合结阵的长矛这时候成为了无法近战的噩梦,而马木留克骑兵则象一个个和战马融合在一起的屠杀的幽灵般在人群中穿梭,杀戮着。 倒下的敌人越来越多,而更多人马木留克骑兵因为没有了敌人开始调转战马向后面还在抵抗的前卫队伍包抄过去。这时候伦格知道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其实在车阵被突破的时候已经注定了这些人的死亡,被分割成两个旋涡似的战斗只要有一个结束,另一个的结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再次躲避开一个撒拉森人疯狂的劈砍,托尔梅几乎是在对方的弯刀就要砍到自己肩头的时候把剑尖送进了对方胸口,随着眼前敌人不停张嘴吐出的血沫里搀杂着模糊的呓语,他用力把对方已经瘫软的身体向后一推,终于彻底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 “托尔梅!”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伦格的喊声,托尔梅毫不犹豫立刻向伦格声音方向跑去。穿过浓烟,他看到伦格站在一个歪倒在一个残破的车轮前的撒拉森战士,一柄长矛插在他的肚子上,锋利的矛尖穿过车轮辐条,把他死死的钉在地上。 “这个人还活着!”伦格对托尔梅轻声说“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我听到他不停的叫奈里兹的名字。” 托尔梅半蹲下身子把耳朵侧到那个濒死者的嘴边,伴随着吐出的血沫,他听到从那人嘴里发出的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呓语:“都结束了……安拉惩罚……惩罚了罪人……奈里兹……已经……在劫难逃了……” 然后,随着从他喉咙里发出的沉闷的“咕噜”声,他的身子下滑的重量把那根穿透他身体的长矛压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直到他的头终于慢慢垂了下去,再无声息。 托尔梅看着这个死去的撒拉森战士,在胸前缓慢的画了个十字 “上帝原谅那些迷途的羔羊,不论他是否在生时被异端引诱,当他的灵魂离开躯体,都是在接受上帝的审判。” 托尔梅轻声的祈祷着,对于死去的敌人,作为遵守骑士法则的他,是不会再去计较这个人生前的罪责了。 “他说什么?” 伦格看着托尔梅的背影有些焦急的问,他对这位骑士在这时候的所谓“骑士风范”实在不敢恭维。他无法理解这些人可以怎么可能在极度遵守那些烦琐呆板的骑士精神的同时可以去毫无同情心的杀戮其他和自己一样的人类,而原因只是荒唐的因为双方不信仰某个相同的所谓“真神”。 “‘都结束了,安拉惩罚了罪人,奈里兹已经在劫难逃了。’”托尔梅怜悯的看着已经僵硬的尸体重复着死者生前的话“这个可怜的人在临死前还在诅咒他的敌人,这是个萨拉丁忠实的部下,或者是他太恨奈里兹了。” “惩罚了罪人?在劫难逃?”伦格张了张嘴,听到这些,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升起一丝不安,可是却说不出什么原因。 “异端的诅咒永远是诅咒,奈里兹不是好好活着吗?”托尔梅翻身上马向前奔去“伦格,跟上,我们去帮他们消灭最后的敌人!上帝怜悯他们的罪孽,押运队已经被完全吸引住了,愚蠢的异端!” 伴随喊声,他扬起马鞭似乎要做出鞭打战马的手势。可突然,他的手定在空中,他慢慢回过头,看到的是伦格和他一样呆滞震惊的眼睛! “吸引……吸引……”托尔梅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个词,然后他对着所有正在向顽强抵抗的押运队冲去的马木留克骑兵高喊了起来“我们上当了!这是圈套!!” “对,是圈套……”伦格喃喃的自语着,而他的脑海里这时突然闪过一个古老却更加形象的中国成语:“调虎离山!” “胡斯弥尔!”卜力甘老头站在沙丘上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吃饭了!” 然后,看着远处正从羊群里挤出来的孙子,卜力甘老头微微叹了口气。 “这要是还在阿勒颇,胡斯弥尔就是畜牧官家的少爷呀……”卜力甘老头看着坐在一块巨石下阴凉里,不断往嘴里塞着手抓肉的孙子心疼的嘀咕着。 “那时候努尔丁大人还活着,我们过的那是什么好日子呀……”卜力甘老头不停的唠叨着,这么多年来,他也只能用在孙子面前回忆过去的风光躲避现在的凄苦“胡斯弥尔你知道吗,我们家一直是努尔丁大人家世袭的畜牧官,那时候我们家那个风光呀,住在白房子里,前面有一个大花园庭院,还有一群仆人。那些租户,每到古尔邦节的时候都会送来各种礼物,那个时候呀,我们家真是风光……” 卜力甘老头絮絮叨叨的唠叨着那些陈年往事,然后又伸手准备去拿铺在地上的粗布单上放着的一小碗清水给孙子喝。 就在老头的指尖还没触到碗边的时候,一丝涟漪突然从平静的水面上扩散开来。 卜力甘老头呆呆的看着碗里微微跳动的水面,那个离他指尖只有几分的碗里的水这时候已经泛起了层层波纹,甚至连碗看起来都在轻微的震动。 卜力甘发疯似的突然跳起来,他丝毫不顾自己的老骨头已经经受不住攀登的艰难,费力的爬上了那块原本当作遮阳屏障的巨石,用力的向远方低缓的丘陵尽头看着,即使飞沙吹进了他眼睛,他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到看到地平线尽头一缕不似有似无的烟尘。 “骑兵,是骑兵……”卜力甘嘴里喃喃自语着,他知道奈里兹老爷为了对付萨拉丁几乎把所有战士都派了出去,这个时候营地附近除了些老爷贴身的卫士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战士了。事实上,这些人已经是奈里兹最后的力量。 这让卜力甘老头感到不安,他仔细的看着那倒轻淡却似乎不住向着自己方向移动的烟尘,脸色越来越低沉。虽然不知道这支来历不明的骑兵是不是冲着这边的营地而来,卜力甘老头还是决定立刻回去给奈里兹老爷报信。 “胡斯弥尔,”老头对刚刚攀上巨石,正学自己观察远处的孙子低声吩咐着,那样子就象生怕被还在很远的来人发现“你赶快回营地报信,告诉他们有人向我们这儿来了。” “好的爷爷!” 看着孙子麻利的跳下巨石,向营地方向跑去,卜力甘老头这才回过头继续向戈壁尽头看去,就这么会功夫,他觉得那队骑兵已经更近了,而且这时候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冲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真的好快……越来越近了……” 看着那股不停移动的烟尘,卜力甘老头不由握了握腰上的短刀。 第三十六章 执拗的尊严 一大杯清凉的葡萄汁摆在阿赛琳的面前,看着水晶杯子里如同紫罗兰般深邃的颜色,阿赛琳感觉一丝淡淡的倦意,似乎那杯子里有着说不出的魔法,在让她逐渐坠入一种幻景似的。 阿赛琳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可这又让她一阵微微的眩晕。自从被救之后,她一直被这种时有时无的眩晕困扰着,甚至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正在梦中。 不过,看到为自己举着杯子的奈里兹,阿赛琳还是觉得有些感动,特别是当她看到那些从远处帐幕里嫉妒的注视着自己的那些女人,她就有种说不出的自豪和满足。 “我真和那些虚荣的女人没区别呀……”阿赛琳在心里对自己暗暗嘲笑着,不过说起来她更愿意吃到烤熟的羊肉而不是喝下眼前的葡萄汁。 不过这个要求被奈里兹拒绝了。 “这个时候不能吃这些东西,现在的你身体太虚弱了,必须经过精心治疗才行。”奈里兹温柔却不容反驳的拒绝了阿赛琳的要求“你必须遵守医师的规定,特别是我的这个医师。他是著名的《阿勒坡医典》著作者的后人,是个真正的宫廷医师。他的话,即使是我父亲伟大的努尔丁,也是认真听取不敢怠慢的。” 阿赛琳斜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能不承认这个危险的撒拉森贵族同样也充满迷人的魅力。甚至即使是常年在海上和海盗们在一起已经完全被男人粗旷奔放气息熏染的她,也可以从他深邃的眼神里感觉到那种让人沉溺的温柔和宠爱。 “你的眼睛是夜晚的星辰,芬芳的嘴唇令我婉转销魂,”奈里兹在阿赛琳耳边轻轻的吟诵着多年流传下来的情诗“爱情的琼浆是安拉的赐予……” “对你的留恋永不相望。” 阿赛琳轻轻念出情诗的最后一句,看着奈里兹有些意外的表情,她突然想笑。对于能让这个似乎掌握一切的年轻撒拉森贵族感到意外,阿赛琳内心里有种小小的得意。 “我没有想到一个女海盗会听过这些情诗,或者说是有人向你倾诉过感情呢?” 看着奈里兹探询的表情,阿赛琳得意的笑了,她疏懒的在靠枕上移动了一下身子,可全身一阵说不出的酸痛让她不由轻轻呻吟出声。 “你不该这么不听话……”奈里兹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责备着,然后他伸手轻轻托起阿赛琳微显消瘦的下颌,把散发着奇异味道的杯子送到了她的唇边。 看着奈里兹深邃的眼神,阿赛琳有种自己就要陷进一个深渊的无力感。 这时,一阵嘈杂的喧闹突然从帐外远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以至阿赛琳觉得似乎那些人可能随时都会冲进帐篷来似的。 她看到奈里兹黝黑的脸上升腾起一股怒气,那种严厉就如同当初在海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这让阿赛琳不由一阵不安。 随着一阵急促脚步,一个侍从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他在离帐幕很远的地方双臂交抱弯腰行礼,然后立刻走到奈里兹身边轻声低语着。 听着那个侍从的话,奈里兹的脸色变得更加低沉。可当看到正抬头注视着他的阿赛琳脸上的惊诧之后,他立刻微笑着弯下腰温柔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有些事要去做,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那些药都喝了,否则我会亲手捏着你可爱的鼻子灌下去的。” 说完,他就在阿赛琳骇然的注视下大步走出帐篷。 “那些人就是为了让奈里兹上当才出现的诱饵!”看着正聚集起来的马木留克骑兵,托尔梅大声的对旁边的伦格喊着“我的上帝,这些人一定策划了很长时间,他们发现了他的营地,然后就摧毁它!萨拉丁这个魔鬼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的,在霍姆斯和哈马(均为古代叙利亚军事重镇)是这样,在这也是这样。上帝,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助他?”伦格看着托尔梅脸上的焦急疑惑的问“我们只是他的俘虏,我们没有义务去为他拼命,别忘了不久前我们还被他手下的人象畜生似的拖在马后面呢。” “当然有义务!”托尔梅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伦格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我们发过誓,即使将来我被赎回去之后要和他对阵,可在此之前我必须遵守一个骑士的诺言。知道什么是撒旦的诱惑吗?就是当你认为可以不受责备的去做任何事情的时候!” 说着,托尔梅用力揣动马镫,在战马负痛的嘶鸣中向前冲去。 烟尘越来越近,地面上一些细小的沙粒已经因为震动如发抖般颠簸跳跃起来。 卜力甘老头收回看着面前沙砾的眼神,向远处看去。没经过多久,可他发现那队骑兵已经飞快的靠近了不少,如果不是一条已经干涸的陡峭河谷阻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他们可能已经越过了大片的戈壁冲到自己所在的小山包的下面了。 卜力甘不安的喘息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是不是已经把消息传达到了小主人奈里兹那里,而且他更担心小主人会因为一时意气而拒绝躲避,如果是那样,卜力甘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远远的看到那飞快移动的巨大烟尘突然分成了两股,它们如同两条不断向前涌动的蟒蛇般在戈壁上分叉,然后又立刻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所在小山的方向涌动而来。 “安拉保佑,安拉保佑……”卜力甘老头嘴里喃喃的自语着,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这种毫无价值的祈祷。 古达麦·祖海尔·艾布·拜克尔骑在战马上仔细看着前方远处凸起的山包微微笑着。 作为一个萨拉森战士,古达麦始终认为自己是最好的。虽然他有着一双和其他萨拉森人不同的蓝色眼睛和微显金黄的头发,但是这却毫不影响他对自己主人的忠诚。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他比其他任何人付出的都更多。他脖子上那条暗红的伤疤就随时证明着他足以向他人炫耀的功绩。 正是古达麦·祖海尔·艾布·拜克尔在阿勒颇城下以非凡勇气和绝对忠诚为他的主人萨拉丁挡住了刺客可怕的袭击,当被阿勒颇的萨利赫雇佣的杀手突然行刺的时候,古达麦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最致命的一刀。 尽管这并没让萨拉丁躲过刺伤脸颊的一刀,可是却保住了他的性命。 当满脸血迹斑斑的萨拉丁看到同样和自己一样被脖子上的鲜血染红了衣服的古达麦之后,这位撒拉森的王者发出了庄严的誓言: “按照我们神圣习俗,不可伤害和你喝同一碗水的人。那么我现在宣誓,这个勇敢的人,他因为我们的鲜血融合在一起而得到我永远的保护和信任。” 而现在,古达麦正在用实现另一个更加令主人高兴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勇敢。 “只要越过前面那座山包,就可以到达奈里兹营地躲避的山谷了。” 古达麦微笑着对旁边一个全身被黑色长袍包裹的战士说着“我祖先的名字叫艾布·拜克尔(阿拉伯语:穆圣伙伴的意思),所以我相信这是安拉在启迪我的运气。让我们去为萨拉丁大人结束那个烦恼吧。” “为了萨拉丁大人,”那个黑袍战士点着头轻声回应,然后他举起手臂在空中一挥,对着身后如同黑色乌云般的骑兵发出一声大喊:“马木留克,前进!” “不,我不会离开这里!” 坐在骆驼绒地毯上的奈里兹,慢慢擦拭着手里镶嵌着一颗黄宝石的弯刀。弯刀镂刻着繁丽花纹的银色握柄和刀刃成反方向微微弯曲着,整把弯刀如同一个体态丰盈的危险美女横卧在奈里兹的臂弯里。 “我不会离开这里,”在四周大臣和侍从的焦急催促下奈里兹依然镇静自若的擦拭着心爱的佩刀“你们认为我该怎么办?象短命的萨利赫一样躲在一堆石头后面(这里指阿勒颇城)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还是让我在逃亡中度过余生?!” “可是您的固执会让您送命的大人!”一个年迈大臣近似哀求的抓着奈里兹的袍角苦求着“您应该为你的人民想想,还有您伟大的父亲,努尔丁大人是不会赞成你这么做的。现在营地里几乎没有多少人能为您战斗了,我们无法保证那些出去送信的人能把您的军队及时带回来,这太危险了。” “我伟大的父亲更希望他的儿子象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战斗,而不是当个躲避在城堡里直到病死在床上的懦夫。” 奈里兹终于擦拭完手里的爱刀。他麻利的把弯刀插进刀鞘,然后把它挂在已经穿戴好的盔甲腰带上“命令营地里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人做好准备,我们即将战斗!” 就在那个大臣在他是身后要再次说什么的时候,奈里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提到自己面前在他耳边低沉的说:“要知道如果那些人真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我们就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沙漠上的骑兵是无法甩掉的,随便带些人逃亡的蠢行我是不会做的。如果那样我只会象条被追赶的野狼似的被他们赶着走,然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被他们猎杀在某个绿洲或水塘边上,到那时候我可能连副骨头都剩不下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放松因为抓的过紧而让那老头开始喘息的领子:“去让人骑上最快的马找我们的人,这是个山谷,只要有准备我们就有可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你现在只要去做那些该做的事就可以了,否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在试图扰乱我的思想,以此拖延我们得救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 奔袭 听着奈里兹严厉的指责,那个刚刚还大呼小叫的大臣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惊慌,他几乎是挣扎着从奈里兹的手里挣脱出来,在慌忙行礼之后立刻跌跌撞撞的冲出帐篷,同时他的嘴里还一直大喊着:“快,快去找最快的马和最好的骑手,我们要立刻去求救!” 看着惊慌离开的大臣背影和四周忙乱的在做这着准备的手下,奈里兹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转身走进了帐篷深处。 帐篷深处一道降下的帷幔后面,阿赛琳安静的坐在一堆由抱枕堆砌的靠榻上。不过她这时候却已经重新换上当初自己那身海盗服装,虽然没有找到自己原来的武器,可她还是找到了一柄看起来更加合手,更加锋利的弯刀。 看着阿赛琳的这身打扮,奈里兹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他用欣赏的眼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充满野性的女海盗。看着她卷起袖子后露出的小麦色肌肤的手臂和还稍微显得苍白却透着股坚忍的脸颊,奈里兹的脸上开始流露出一丝微笑,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正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的那些大臣和奴仆,他们总是不停的让我逃跑,以前是躲避我那些兄弟,后来是躲避萨拉丁,一直是这样,似乎逃跑就是我的全部人生。”奈里兹坐在阿赛琳的对面仔细看着她“我到过很多地方,从阿勒颇逃出来之后,我几乎走遍了叙利亚的每一个角落,为的就是躲避那些追杀我的人,可是我始终没有放弃我的权力,那是安拉赐予我家族的权力。作为努尔丁的儿子我必须夺回这些权力。而这次,他们给了我一个不做懦夫的机会。” 奈里兹轻轻拍了拍挂在腰上的银色弯刀:“这柄刀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吾鲁埔”就是锋利的意思。他有11个儿子。可他们都没能成为这柄刀的拥有者,最后他把这刀给了我。当时他对我说:他相信自己的外孙可以成为叙利亚的王者。” 过惯了常年遇弱既掠,遇强既避海盗生活的阿赛琳并不认为躲避强大的敌人是可耻的,甚至她还对那些只因为一时虚荣而试图挑战强敌最终落得船毁人亡的同行十分鄙夷。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她多年来的信念,甚至有那么一会她的心头还产生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 “可是你的人不是太少了吗?”阿赛琳有些迟疑的看着这个沙漠贵族,她无法想像是什么样的执着让这个阿拉伯的高级贵族决定甘愿放弃多年的逃亡生活而面对强大的敌人,特别是在现在这种他手头几乎无兵可用的情况之下。 “冲锋的战士需要用勇敢和高超的战斗技巧取胜,而高明的将军却要用策略和头脑取胜,只要把握得好,即使弱小的人也可以战胜巨人。而弱小的军队也可以战胜强敌。” 说到这儿,他慢慢抬起手,用粗糙有力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阿赛琳滑润的下颚。 “我需要有人能支持我,你知道吗。不是大臣和奴仆式的效忠,是能够让我的心安静下来的支持,是能成为我心灵沙漠里绿洲的那种支持,你愿意做我的这个绿洲吗?为了我的未来和应该收回来的权力永远支持我。作为回报,我会给予你世界上最尊贵的王冠和最华丽的宫殿,你不会是我的女奴,你会成为我妻子中最有身份的一个。你甚至可以成为我后宫里的女王。” “可我是个海盗。”阿赛琳轻轻回答,她不知道这个沙漠王者对自己有多少是爱,而又有多少是纯粹因为厌恶了那些后宫女人才产生的猎奇之心。毕竟没有多少男人有机会可以得到一个美丽女海盗的芳心。即使,他是叙利亚王的后代,阿勒颇曾经的拥有者。 “是的,你是个海盗,可你也能成为替我掌管后宫的女王,你可以把我的后宫当成你的船,我的那些妻子就是你的船员,而你就是船主。” 奈里兹微笑着托着阿赛琳的下颚,沙漠贵族特有的气质在这个时候表露无疑。让他在可能随时有强敌攻来的时候嘴里依然孜孜不倦的流淌出无尽的情话。 被微显粗糙的手指划过的肌肤泛起一阵轻轻的战栗,阿赛琳心头不禁升起一丝说不出的不安。面前这个威严而不失优雅的阿勒颇贵族似乎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而自己不知是俘虏还是客人的奇妙身份又让她在这里有着说不出的尴尬地位,这一切都让阿赛琳更怀念海上的那种惬意和自由。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帐幕外传来,奈里兹那个全身都被肥肉包裹的胖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油黑的脸上到处都是汗珠,身上那件宽宽大大的月白色亚麻布袍子被汗水浸得湿趴趴的粘在身上。配合着他圆嘟嘟的胖脸,看上去就象是一只因为缺水会随时窒息的青蛙。 “老爷,我们都为您准备好了。”胖管家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老爷正托着一个美女的下额准备品尝她唇齿间的芬芳。实际上对这个下巴光秃秃的宦官管家来说,整个巨大帐幕里的所有女人都不过是主人消遣的玩物。尽管主人可能会暂时沉迷于某个女人的姿色,但是不论是管家还是任何一个始终追随奈里兹的忠实部下,都毫不怀疑主人最大的梦想不是获得世间的所有美女,而是渴望着从新成为叙利亚的主人,阿勒颇的拥有者! “哦,好的,”奈里兹似乎不很情愿的收回始终停留在阿赛琳颚下的手,他站起来稍微想了想,深黑的眼睛认真的和阿赛琳对视着。 从他站的高度看上去,阿赛琳半卷着双腿坐在靠榻上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疏懒,但是她腰带上斜挎的弯刀更让她看起来显得是那么与众不同。 而且奈里兹从她微带棕色的美丽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似嬉戏的挑战意思,这让他毫不怀疑她一定会做出什么让别人觉得吃惊意外的事。 在和这个美丽的尤物相互沉默对视一会儿之后,奈里兹突然头也不回的吩咐管家:“去调一小队卫士过来,我要他们从现在开始随时保护她,即使牺牲性命也不能让她出哪怕一点意外,否则我就杀掉他们所有的家人。” 说完,在宦官管家瞠目结舌的呆滞和阿赛琳愕然失神的注视下,奈里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帐篷。 整个营地这个时候已经被彻底打破了宁静,男人,女人,老人还有一群群的孩子,他们来回奔走忙碌着,一群群扛着大块木头和一筐筐碎石的人群不停的走过奈里兹身边,他们脸上流露着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紧张,甚至连走过奈里兹身边的时候都顾不得再向以往一样弯腰行礼表示尊重。 这个时候,帐篷外等待奈里兹的是由二百个整装待发的马木留克组成的骑兵队伍……这也是整个营地里唯一能被他使用的战斗力量。 骑上一匹神骏高大的栗色战马,奈里兹催动坐骑在骑兵中间穿行,直到终于停在他们的中心。 “我的马木留克!”奈里兹对四周的骑兵呼唤着“我,是奈里兹·玛哈迈德··吾兹班·努尔丁,是你们父辈的主人……伟大的阿勒颇的努尔丁的儿子和继承者。是你们的主人!” “多年以来,不论是你们的父辈还是你们自己都忠实的追随我的家族,”奈里兹平静的声音在马木留克中间传播着“有很多人死去了,可是我们还活着,不论是来自西方的异教徒还是面对萨拉丁,你们的勇敢和忠诚都是无与伦比的。现在更是展示你们勇敢和威力的时候。在这儿,我们只有二百人,可是我们必须面对比我们多几倍的敌人。胜利,你们将得到最丰厚的奖赏。如果失败,我会和你们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说到这里,奈里兹突然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弯刀在空中奋力一挥“为了我!”伴着匹练般划过空中的雪亮,他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怒吼:“马木留克们,为你们的主人而战!” “誓死效忠!”二百人的呐喊响彻山谷。 古达麦催动着坐骑在沙漠上奔驰着,尽管战马后股已经被他的鞭子抽得一片伤痕,可他依然嫌速度太慢而把跨下战马鞭打得不住嘶鸣。在他身后,包裹在烟尘中的黑色骑兵伴随着无数马蹄敲击地面的轰鸣飞快的在戈壁上驰骋着,大片的沙丘被他们丢在身后,如同一条土龙般在沙漠上奔驰的骑兵队伍执着的向一个方向冲击着。 “奈里兹·玛哈迈德·吾兹班·努尔丁,你的命是我的!”古达麦心底不段的这样宣布着“看在虔诚的份上,安拉赐给我这个机会吧!” 干枯的河谷越来越崎岖难走,嶙峋狭窄的道路上不断的闪现出一片片松动的碎石和硝利的断壁,甚至有些战马因为躲闪不及而被道路边伸出的尖石割断腿骨,急速奔跑的战马立刻象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头般翻滚着栽出去,可后面的人立刻毫不犹豫冲过在沙地上挣扎的士兵和嘶鸣的战马,踏着扬起的烟尘继续狂奔而去。 看着前面带领队伍如旋风般奔驰的古达麦,稍微错后他的那个黑袍战士露在面巾外的双眉不由紧皱着,对这个一直试图用激烈行动表示忠诚的马木留克,只要是和他熟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他那种强烈得近似不尽情理的好胜心。 “安拉保佑,但愿荣誉真是奈里兹那头倔驴的最大弱点,”黑袍战士同样不断鞭打着战马,不过他的思绪比前面的古达麦悠远的多“就在这里结束一切恩怨吧,‘阿勒坡最后的主宰’!” 河谷里的甬道虽然漫长,但是总有尽头,这只奔袭队伍的所有人都知道,冲出甬道后,自己面对的将是这次艰苦行程的最终目标……号称“阿勒颇的主宰”的努尔丁最后一个儿子,也是伟大的王者萨拉丁在叙利亚的最后一个对手。 第三十八章 峡谷之战 “奈里兹这次已经在劫难逃了,”黑袍战士信心十足。他很清楚现在奈里兹营地里的情况,单薄的守卫部队根本无法抵抗自己这支强大骑兵突袭,即使他被诱离的部队发现那支辎重队是个陷阱,并且能够迅速消灭诱饵,按照他们的距离也无法做到及时回援。当他们最终回到营地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彻底摧毁的营地,焚烧的王帐和被割掉头颅的主人的尸体。 一旦这个萨拉丁最后的心腹之患死掉,他们就将开始无数先辈为之梦想奋斗却始终无法完成的伟大使命……进军圣城! “快,再快!”黑袍战士突然发出比古达麦更激昂的呼喊,尽管在激烈的奔跑轰鸣中无法听清他的话,可是他高举的手臂依然激励四周的撒拉森战士们发出如潮的同样呼喊:“快!再快!!” 谷口,跃然在目!再过去,就是那座沙漠里流浪的王宫! 在另一个方向,同样疾驰的一队马木留克骑兵也如拼死般向着营地奔来。 近似发狂的向前奔驰的骑兵丝毫不吝惜马匹的体力和它们近似崩溃的嘶鸣,甚至有的骑兵为了催促战马干脆用长矛尾锥狂刺马股,一串串浑合的尘土的血珠从马股上流淌下来,可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对它们有一丝的怜悯。骑手们这个时候只知道:狂奔! “奈里兹,你这个异教徒,你一定要坚持住,”托尔梅在马背上狠狠的念叨着“现在,你不能死!” 把耳朵紧贴在水皮囊上的胡斯弥尔仔细的倾听着,从中空鼓胀的羊皮水囊里传来的震动让胡斯弥尔有些恐惧的看着旁边的主人。 胡斯弥尔从没这么近的看到过老爷,他总是跟在爷爷的身后远远的对着老爷的身影行礼鞠躬。而现在,伟大的努尔丁的儿子就在离自己几米的地方安静的跪坐铺好的毡毯上,默默的祈祷着。 对这位伟大的努尔丁的继承人,所有跟随者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甚至胡斯弥尔听他的爷爷卜力甘老头说过,看到现在的奈里兹老爷,就看到了以前努尔丁大人的影子。这让不论是否见过努尔丁大人的人都不能不从心底产生敬畏。毕竟,连那个传说中英勇无敌的萨拉丁,都曾经认努尔丁大人为他的宗主。 甚至有人说,当萨拉丁在埃及自认独立为王的时候,如果不是闻讯之后决定征讨这个手下叛将的努尔丁被突然而致的病魔击倒并最终夺走了性命,也许现在的新月之地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甚至就根本不会出现那个令不论是十字军还是阿拉伯的贵族都闻名丧胆的奇迹般的萨拉丁。 “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奈里兹跪坐在地上默默的祈祷着“现在难道安拉要我也象我的父亲那样,用自己的生命点缀萨拉丁的光荣吗?” “主人,那些人,他们离我们很近了……”一个卫士轻轻在奈里兹耳边禀报着。 “知道了,”奈里兹抓起面前地上横放的美丽弯刀慢慢站起来,然后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的说:“那就让我们看看安拉的旨意,谁死谁生!” 一个披着土灰色披风的马木留克在山脊的最高处仔细的看着山谷对面,随着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一阵阵越来越清晰,感觉越来越沉重的震动声,那名骑兵掉转马头,抬起手臂晃了几下,他手里的一块白色的长巾伴随着他的晃动在空中带起了一片白色的浪头。 看着那个信号的出现,在山谷道路尽头的一队骑兵中稍微引起一阵骚乱。一些从没真正参加过战斗的骑兵紧张惊骇的死盯着山谷拐弯处一个最狭窄的路段,甚至有人忍不住轻声问那些老兵为什么不在那地方设置防线,至少狭窄的谷道可以让自己这队少得可怜的队伍稍微安全一些。 可是,那些老兵显然很不屑于对那些紧张得脸色发白,喉咙里已经干涸的发出浑浊的“咕噜咕噜”声的幼雏们解释。他们只是轻松的把弯刀横放在马鞍上相互嬉笑着,那样子似乎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战斗放在眼里,至少他们表面看上去是轻松的。 “要开始了。”稳健的坐在战马上的一个大个子骑兵转过头对旁边一脸紧张的胡斯弥尔微笑着“你是畜牧官家的孩子吗?” “对,我的爷爷是世袭畜牧官卜力甘,”胡斯弥尔听着从山谷缺口另一边穿来的激烈的轰鸣用里咽下一口唾沫,声音有些变型的继续说:“我是他的继承人,是将来的畜牧官。” 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头在远处巨大的震动中抖动起来,就如同胡斯弥尔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 “那你是邓拜的儿子了?”那个骑兵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这孩子“我认识你父亲,他是个……。” 无数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山谷里被聚拢在一起逐渐放大,回声无情的贯进骑兵们的耳朵,即使隔着棉布的头巾和铜盔也震得耳膜发痛,心血翻腾。 胡斯弥尔的脸已经一片煞白,在他只有14岁的生涯中除了听人讲述,从没真正见到过的杀戮,更不用说要直接面对杀戮。 山谷拐弯处已经扬起一片烟尘,敌人就要出现! “你的父亲,”那个骑兵大声的在胡斯弥尔耳边喊着,他试图压过对面轰鸣的喊叫。他大吼的声音让旁边严阵以待的骑兵都不由转过头来看着他“他是我见过的……”他停了一下“最不称职的畜牧官!” 胡斯弥尔的脸上立刻升腾起一片血色的昏红,他无法忍受有人侮辱他死去的父亲,那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胡斯弥尔愤怒的握紧了手里的弯刀! 就在这时,一片黑色的浪潮突然穿透漫天烟尘出现在对面山谷里,古达麦的骑兵终于到了! “你父亲不是个好畜牧官,”那个骑兵对胡斯弥尔大声的喊着“可他是个好战士!不要给他丢脸!” “冲锋!”几乎同时,几百米外的古达麦发出一声呐喊,他旁边所有骑兵手里的长矛在奔驰中平伸出去,立刻形成一道移动的锋利刃墙,承载着阿拉伯战马沉重的身躯和猛烈的冲力,那道刃墙以无法阻挡的气势直压谷道对面那一小队可怜的敌人。 胡斯弥尔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紧张得全身颤抖,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已经攥得发疼的五指几乎陷进缠绕弯刀握柄的麻布缝隙里。 “别着急,稳住!”那名战士大声吆喝着指挥着排成一个横队的马木留克。 敌人如同泄洪般冲过谷道最狭窄的地方,直接向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冲去,他们有信心这个时候把任何挡在面前的东西都无情的予以捻碎,即使对面的敌人再多出几倍,也无法抵挡住这可以把一切践踏成碎片的铁骑狂潮。 “稳住—稳住—稳住!!” 那名大个子战士用越来越大的声音吆喝着四周的战友,他丝毫不管已经近在眼前的敌人,甚至他还紧紧的抓住已经惊骇得张大嘴巴,任由尘土灌进嘴里的胡斯弥尔,不让他乱动。 几百米的距离一闪而过,古达麦的骑兵毫不犹豫的撞向他们的敌人,长矛组成的锋利刃墙狠狠的向前戳去,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堆被自己撕扯成碎片的尸体。 “退!!” 一声呐喊从大个子战士嘴里发出,阻挡在谷道正中的战士们突然同时转身向后撤去,而那个大个子战士几乎是拽着胡斯弥尔的肩膀向后退去。 防线后面,一大片密密麻麻一头插进地面,另一头白惨惨的尖利锋口斜指前方的原木拒马横在谷道中间! “啊!”冲击在前面的前锋看着迎面而来的拒马发出绝望的惨叫,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停下来躲避那必死无疑的可怕命运,随着本能提起缰绳让战马阻挡在自己面前一刹那的停歇,绝望的前锋立刻连人带马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硬生生的撞进了一排排可怕的锋利拒马阵中。 一片血腥抛撒而起,夹杂着被挤压变形的尸体和扯脱出来挂在拒马尖口上的内脏立刻把那片惨白的木尖染成一片猩红。 ““冲击!冲击过去!”立马在一块高石上的古达麦看着前面飞溅起的一片片血色烟幕,无名恼火立刻冲上他的心头。他不知道怎么会遇到意外的阻击,那些阻挡的士兵和成片的拒马说明偷袭的意图已经被识破。他不知道他的敌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到来而且还设下了这个让他付几十名骑兵的代价。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个疑问,他唯一担心的是那个顽固的“阿勒颇王者”已经逃跑,而自己费尽辛苦偷袭的可能会是一座已经遗弃的营地。 冲击如同不可扼制的潮水再次涌来,被完全阻隔在拒马后的骑兵因为无法绕过去只好顽强的踏着已经稀烂的人马尸体向前压去,可是宽厚的拒马带成了他们举步维艰的障碍,他们的战马被卡在整片尖利的木矛林中,从对面突然射出的一排利箭立刻把那些陷进进退两难境地骑兵射得人仰马翻,一片哀鸣。 “冲进去,我要看看奈里兹是不是一头胆小的狐狸!” 古达麦咬着牙狠狠的发出一声诅咒:“如果他放弃了作为一个战士的尊严,我发誓就是天边也要追到他。然后,杀了他!” 第三十九章 尊严的代价 “这真让我无法相信!” 古达麦指着前面被挡在谷道里的骑兵,不可置信的对身边始终跟随着他的那个黑袍战士说“我的骑兵居然会被挡在这个小小的谷口冲不进去,那只是一队数得过来的敌人呀。” “古达麦,你被激怒了。”始终跟在他旁边的用面巾包裹着脸的那个黑袍战士低低的提醒着,他并不象其他人那样对古达麦有所畏惧,甚至在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十分超然“这个奈里兹,是苏丹(指萨拉丁)在叙利亚最后的隐患,他拥有对那些老叙利亚贵族的影响。而且他也狡猾的多,和他比起来,他那个早死的哥哥(指继承努拉丁王位的萨利赫)简直就是只愚蠢的山羊。对付这样的敌人你必须冷静,知道吗?冷静。” “可是这个时候这个人可能已经躲谁也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去了。”古达麦怒火难平的驳斥着,对这个跟随自己一起来的战士,他更多的是有着说不出的顾忌,毕竟以这个人阿拉伯贵族的身份,不是那些马木留克奴隶能比的。 “他,一定还在那儿。”黑袍战士轻轻的说,不过那腔调与其说是在告诉古达麦,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他不会跑的,奈里兹·玛哈迈德·吾兹班·努尔丁,他不只是头狐狸,更是头危险的豹子。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躲避,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能躲避,他也许任性,可不会做蠢事,否则早在10年前他就已经死掉了。” “轰隆隆~”一阵沉闷的声响从山谷两侧的峰顶突然传来,就在古达麦诧异抬头看去的时候,一大块沉重的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狠狠的砸到他脚边的地上,立刻迸溅起一片碎渣残砾。 “当心,”黑袍战士狠命的扯着古达麦的肩头向后跳去,可即使这样,一块锋利的石头还是划过古达麦的眼角,立刻他的额头皮掀肉翻,出现了一条深达眉骨血淋淋的伤口。 “轰~”身后也响起巨大的滚石声,大片的石头从峰顶投落下来,而且那些石头毫不例外的都投向了那段最狭窄的谷道。伴着被石头击中者的惨叫,骑兵们被那些滚落的巨石头分割成了前后两段。 而前面的骑兵则因为前有拒马,后有滚石,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杂乱一片。立刻,已经被断了后路密密麻麻的拥挤一起的骑兵就成了弓箭和石头袭击的最好目标。 “只要把握得好,即使弱小的人也可以战胜巨人。而弱小的军队也可以战胜强敌。” 奈里兹站在谷地里一大片临时堆砌起来的石墙后看着前面光线微暗的谷道,低吟着不久前刚刚对阿赛琳说过的话。当他想起那个美丽的女海盗听到他的话之后脸上出现的稍微平静的表情之后,奈里兹的嘴角微微牵起一丝笑容,可他很快就陷入担忧之中。 即使竭尽全力以那留守的二百多马木留克为主,在营地里也不过组织起了一支不到五百人的队伍,甚至其中那些战士未成年的儿子和很多已经年迈的老人也拿起了武器,可是依然无法弥补面对强敌的弱势。 唯一让奈里兹不太担心的,是自己拥有着巨大的地利优势,另外就是他丝毫不认为这支萨拉丁派来剿灭他的奇兵会有过于庞大的数量,因为他知道,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要穿越过数座由十字军防守的堡垒千里奔袭,是不那么现实的。 当初在选择这个营地的时候,除了安逸的生活,更重要的就是考虑到了可能会遭受到强敌的袭击。所以这个隐秘而又有险可依的山谷就成为了奈里兹的首选。 象狐狸般隐藏自己的行踪,又象豹子般随时窥伺着猎物,这就是奈里兹,叙利亚苏丹努尔丁最小的儿子。一个随时准备用冒险和行动夺回自己权力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有种被人耍了的愤怒,特别是当他想到自己因为听信了某人的谗言派出去的骑兵可能已经被彻底歼灭,而自己也面临着巨大危机的时候,奈里兹就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安拉让我躲过这次灾难,我发誓一定要亲手宰掉那个该死的胖子里奥!” 谷道里的激战愈演愈烈,暂的混乱付出短伤亡之后,古达麦的马木留克骑兵立刻表现出了非凡的韧性和勇敢,他们用手里的圆盾围成一个四面向上倾斜的巨大圆盖,同时手持强弓的射手透过盾牌间的缝隙飞快的向山壁和拒马阵后的敌人射出一片片严密的箭雨。 凌厉的袭击立刻被压制下去,毫无章法甚至是完全被热血激励着形成的袭击在训练有素的回击下迅速土崩瓦解,除了那些在谷道拒马后面依然依托巨大山石和突出的峭壁不断射出弩箭的战士,两边山谷上的石头已经因为不时有人中箭掉落下来而再没人敢探出身子瞄准而大多失去了准头,甚至有的人还把石头随便投进了拒马阵中而砸倒了好几根削尖的木桩。 “就是这个时候!”古达麦几乎是在己方弓箭射出的同时跳出了隐蔽的石凹,他的眼睛盯着四周的山壁,投下的石头刚刚稀落起来,他就发出了高声的呼喊:“马木留克,散阵!冲击!” 如同放开闸门的骑兵洪流顷刻间向树立的拒马阵中泄去,高大的战马和由铁甲包裹的战士如一波波力量强大的巨浪般淹没过白惨惨的拒马林,随着掩盖不出的一阵阵惨叫,以可怕的血腥代价闯过的拒马阵在骑兵们的背后留下一片令人胆寒的猩红。 “奈里兹,你注定是我的,这是安拉的安排。”古达麦盯着已经染成一片血色的拒马阵狠狠的发誓“马木留克!冲锋!” 冲锋!冲锋! 以血的代价穿过拒马阵的骑兵奋力向前冲去,不过从他们用强壮战马的躯体强行冲击拒马阵开始,除了谷峰顶上还有稀疏的石头投下之外,对面已经没有再射来足以致命的弩箭,当他们终于冲到迎面敌人隐藏的地方之后,他们才发现,那些从他们开始艰难的越过拒马阵就再无声息的敌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地上几具被他们反击的弩箭射死的尸体歪歪斜斜的倒在那里,谷道里已经没有活着的敌人。 看着那几具搀杂有孩子甚至老人的尸体,古达麦心里说不出的懊恼,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强悍的骑兵居然会被这样一群敌人阻挡住前进的道路,甚至还付出了几十条人命,这让他有种自己被彻底藐视了的耻辱感。 “可是你的好运气也只能到这儿了,奈里兹,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方法能阻挡住我。”古达麦随手抓起死去的敌人丢在地上的一柄老旧缺口的弯刀虚劈一下,抬高身子高声对四周的骑兵们喊着:“整队,冲进去!马木留克,一切夺取的财务都属于你们自己,不论是武器牲畜还是金币和女人,都属于你们自己!” 回答这个许诺的是震动山谷的欢呼和尖啸的呼哨,无数把弯刀挥舞起来在空中画着圆圈。 “财物是你们的,”古达麦低低自语“而我只要奈里兹!” 模仿着多年前他的主人进入阿勒颇城时说话的口气,古达麦心底暗暗发誓。 当终于远远看到巨大王帐上插着的黑色旗帜的时候,古达麦喉咙里吐出了一口粗气。 奈里兹的手下依然在抵抗,当冲出谷道之后,古达麦的骑兵面对的是同样有准备的躲避在一堵石墙后的弓箭的袭击,不过随着骑兵弯刀的砍杀,固执的抵抗立刻变成了慌张的溃败。虽然一路上还遭受到了各种零星的偷袭,甚至在冲进营地之后还遭到了整个营地里不论男女老少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 但是,当那顶巨大的王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双方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最终的失败和接踵而来的屠杀已经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叙利亚阿勒颇的王族血统,即将在这片戈壁深处彻底断续。萨拉丁在叙利亚的最后威胁将不付存在。 “感谢安拉,赐给了我们一个宝贵胜利。”古达麦回头看着旁边同样望着那顶王帐的黑袍战士微笑了起来“我们要把奈里兹的头带回去给哈里发,萨拉丁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着古达麦欢快的笑声,黑袍战士露在面巾外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萨拉丁陛下在意的不是奈里兹的人头……”他用古达麦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自语着。 就在古达麦和他的伙伴微笑着注视着王帐,准备那最后雷霆一击的时候,在巨大无朋的王帐里,奈里兹·玛哈迈德·吾兹班·努尔丁也正在微笑着。 他安详的坐在平时最喜欢的一张亚麻毡毯上,手里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子。杯里微带浑浊的液体随着他手腕的晃动来回盘旋着,看起来就象一个小小的旋涡。 “看来这到这儿了,”奈里兹透着自嘲的声音让围拢在他四周的人一阵心酸,他们都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杯子。因为他们知道,那将是结束努尔丁家族传奇的最后工具。 一杯搀杂了足以令人致命的响尾蛇毒液的苹果汁,经过奈里兹忠心的宦官总管的调配撒发着诱人的香气。这让奈里兹很欣慰,作为一个从小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王族,即使是人生中最后的饮食,他也挑剔着其中的味道和做功。 “大人,您可以和他们谈判,”一个年迈的大臣低声乞求着“您是叙利亚最后的王者,只要您活着,即使是萨拉丁也不敢随意加害您。为了您的家族您……” “为了我的家族,我必须忍受一切苦难和耻辱,直到最后使家族振兴是吗?” 奈里兹微笑着打断了老臣的话,他平静的看着眼前举措不安的大臣们,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站在人群外面的阿赛琳,突然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已经躲避的太久了,也耻辱的太久了。努尔丁的儿子已经快从狮子变成豺狗,到处流浪,到处掠食。吃腐烂的食物和别人丢弃的残渣。这就是我吗?或者说萨拉丁希望我这样活下去,可是我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许死亡对我来说更有价值。至少后人不会再用羞辱的词汇描述努尔丁的懦夫儿子!” 第四十章 马木留克?马木留克! 说到这里,他抬手制止了大臣们要继续的进言,然后站了起来。在大臣们惶恐的注视下,他穿过人群走到了阿赛琳面前。 “你说的对,你是个海盗,陆地把你约束住了,你只适合大海……” 说到这里,奈里兹突然发出一阵低低的咳嗽,随着手的颤抖,杯子里的果汁溅到了地上。 “你受伤了?”阿赛琳轻声问着,她看到奈里兹原本硬朗的下颚微微颤抖着,一丝汗水正流过他的额头。 “一个要死的人是不在乎是不是受了伤的。”虽然这么说,可奈里兹还是按了按肩膀“被一块投石砸到了,萨拉丁的马木留克的确很厉害,不过他们没有我的士兵勇敢!” 奈里兹突然转身大声的对所有人说:“我给你们最后的命令只有一个,向萨拉丁投降,然后把我的尸体交给他。这是我最后的命令!绝对不允许违抗!” “至于你……”他对阿赛琳轻声说“你可以离开,我会写一封信给敌人的首领,作为阿勒颇最后王族的最后要求他们会答应的。” “你为什么不逃跑,你其实可以逃跑的,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 阿赛琳不由自主生气的问着,对于这个半掠夺似的把自己带到这个沙漠深处来的落魄王族,她实在说不出该怎么面对他。 “逃跑也许适合以前的我,却不适合现在的我。”奈里兹轻淡的回答了这个其实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楚的问题“或者说,我认为自己这次不用逃,可看来是我错了。” “杀~” 一阵巨大的响声从帐篷外传来,大帐里的人立刻被惊得一阵慌乱。 “已经忍耐不住了吗?”奈里兹嘴角挂着小小的嘲笑看着帐篷外晃动的人影。 就在这个帐篷外面,除了最后剩下不足一百人的马木留克和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着自己的几百族人依然围护在帐篷周围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帮助他脱离死境的力量了。 “那就这样了,安拉安排我在今天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安拉的恩典,我要做的就是领悟这个恩典。” 奈里兹在大臣和族人的哭泣声中微笑着举起水晶杯,随着“我可以证明,安拉是唯一的真神,穆哈默德是他的先知。”这著名的祈祷,奈里兹把杯子送到了嘴唇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篷里的人突然听到了帐外一阵如同潮水般混杂的响声,同时也听到了自己族人们发出的震天的欢呼喊叫。 人们立刻被震惊了,即使是奈里兹也不由得停下了继续举起杯子的手,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让他们发出同样激动欢呼的声音: “是马木留克!马木留克来了!” 历史上强悍善战的马木留克骑兵,其实在开始只是阿拉伯早期的“奴隶”。 从公元九世纪的阿巴斯帝国哈里发开始从亚细亚和高加索那些遥远的地方购买奴隶开始,阿拉伯国家的贵族们把那些贩买来的奴隶从小加以严格训练,然后组建成骑兵部队,逐渐成为由哈里发直接指挥的一支精锐部队。 后来这种做法被阿拉伯其它各国的苏丹争相效仿,纷纷组建自己的马木留克部队,使之成为国王直接指挥的精锐禁卫军。 经过几百年的演叙马木留克已经变成了战场上公认的强者,他们凶悍的作风,残忍的行为和高超的战斗技能成为了无数敌人的噩梦。而让人高兴的,并不是马木留克这个词本身,而是“我们的马木留克”这样的称呼。 尽管很多阿拉伯国家贵族都拥有这种令人胆寒的武装,但是人们更希望看到的是属于自己一方,而绝不是属于敌人的马木留克骑兵。 所以当攀在一根高高的木桩上,随时准备扑下去和敌人拼命的胡斯弥尔看到一队突然出现在敌人后面的马木留克骑兵瞬息之间掩杀过来的时候,他因为高兴过度而喊出的话实在让其他人感到莫名其妙: “马木留克来了!在杀马木留克!” 马木留克的确在杀马木留克。完全出乎意料的袭击随着一片利箭的降临横扫而来,然后是挥舞起来的雪亮刀片划过空中带起的呼哨。 袭击是如此突然,没有隆隆作响震动大地的骑兵奔腾,也没有惯常带着如虹气势的呼喊和吼叫。如同突然从地狱出现的死神般降临的杀戮刹那间从古达麦骑兵的背后袭来。 如同隐秘的死神般突然降临的利箭瞬间从背后射倒了一片毫无准备的骑兵。 听到身后一片混乱的古达麦惊疑的回过身,无法相信的看到了一面属于奈里兹的旗帜在一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怪异”的骑兵队前迎风飘扬。 这些骑兵身上除了贴身衣服几乎都没有任何甲胄,有的人甚至光着上身,他们身上的汗水和胯下战马的汗水搅和在一起,混着翻腾起的尘土在炙热的沙地上居然蒸腾出一片烟尘。 古达麦很开发现这些骑兵拥有着比他们的人数多得多的坐骑,而几乎每个骑兵身边的空马都同样全身淋漓,声粗气重。 “他们居然为了加快速度扔掉了盔甲!”古达麦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最担心可又相信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却恰恰发生了! 他始终相信,即使奈里兹那些被引诱离开的马木留克发现圈套并用最快的速度,也是无法赶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却看到了一支及时回来的援军,这是一支扔掉了一切不必要的辎重,甚至为了减轻战马负重连盔甲都扔掉的骑兵,而且这些人只是奈里兹那支马木留克骑兵中的一部分,那这些人就是集中了所有的马匹,每个人一路不停换骑,终于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可是这绝对不是古达麦想看到的,看着那支突然出现,乘着突袭优势肆无忌惮砍杀已经楔入自己后队的敌人,古达麦似乎看到自己已经到手的胜利被人玷污了似的无法忍受。 “他们是想就奈里兹!”跟随在他身边的黑袍战士提醒着似乎已经要冲上去的主将,他知道这个勇敢的古达麦也许是个优秀的马木留克,可却不见得是位称职的将领,他更多的是用他勇敢而不是智慧换取来了现在的地位。但是古达麦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大片夹带着骑兵冲击的可怕惯力产生的更加强大穿透力的强紧投矛,已经铺天盖地的迎头落下。 “砰!”一个骑兵被投矛直接贯穿了胸膛,可这还不算,他的身体如同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扯着般向后飞去,直到撞上另一个骑兵,两个人的身体被投矛穿在一起歪倒地。 “叱~!”又一片利箭划破空气的声响传来,可是这次却是从营地方向。 依靠着最后障碍和工事的近卫们发疯的把大片的弩箭和硝石向停顿下进攻的萨拉丁军队抛射过来,立刻就有一片骑兵倒在血泊之中。 “前队继续进攻,只要攻进去,杀掉奈里兹就好!”古达麦对着身边被前后袭击打得有些混乱的手下发出命令,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坚定的遵循着自己主人的命令,而且他也知道,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突然出现的敌人的生力军而导致自己队伍的动摇。 但是,在看到前队恢复进攻之后,由于按捺不住的怒火煎熬,他依然固执的盯着后面的敌人。 “该死的偷袭者!”古达麦怒不可遏的咒骂着,可是回答他的是另一片更加犀利的袭击。那袭击无比强烈,以至古达麦刚刚看到一片烟尘里窜出的影子,一缕强劲的箭风已经掠过他的脖颈,带起一串血珠,还扯掉了他脖子上一条绣着繁丽花纹的围巾。 “安拉!” 古达麦发疯的吼叫响彻战场,他如被触到痛处的脸上扭曲了起来。那条围巾瞬间就消失在无数马蹄下的烟尘之中。古达麦的灵魂似乎在这一刻也被践踏了。 他最后的一点理智似乎也随着那条消失的围巾彻底消亡,无法控制的愤怒令他全身颤抖,他嘶吼着鞭打战马,嘴里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喊叫一边疯狂的冲向对面的敌人。 他把手里的长矛伸得笔直,毫不顾忌的冲出队伍直接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扑去。 “古达麦!” 黑袍战士试图阻止的喊声丝毫没有让这个撒拉森骑士回头,两个因为愤怒不停呼扇的鼻孔发出的粗重气息连迎面而来的敌人都听得到,可这也是他这个敌人听到的最后声音。 长矛如同戳破一层牛皮般刺穿敌人的肚子,然后折断!锋利的矛尖随着仰倒的敌人直接刺进了战马的后臀。凄嘶的战马驮着惨叫的主人轰然歪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烟尘。 “谁和我打!”古达麦大吼着扔掉手里只剩半截的矛杆,飞快拔出弯刀,顺便一个侧劈砍倒了一个想拣便宜偷袭的敌人。 他一边向前冲击一边寻找着对面敌人骑兵里与众不同的人,在他的眼里,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就更象一群卑鄙的小偷而不是勇敢的马木留克。 可就是这样一支小偷般从背后偷袭的骑兵却让自己在获取最后的胜利之前止步不前,甚至还令自己丢掉了最心爱的东西。 “谁和我打!”古达麦用手里的弯刀带起片片死亡匹练,几乎没有任何敌人能躲过他可怕的砍杀,伴着一颗喷出血水的头颅掉到他的马头前,古达麦终于看到一个与众不同,同样全身被血浆染得一片猩红的对手。 而几乎同时,托尔梅也在乱军中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散发着危险、暴虐和嗜血饥渴的敌人。 “安拉!” “上帝!” 两个不同语言呼唤同时响起,两个同样有别于己方其他人那黑发黑睛容貌的敌人也几乎同时催动战马冲向对方。 古达麦的弯刀带着抹还没滴落的血珠狠狠刺向敌人,银色弯刀在空中划起一片如散开羽扇般的幻光,刀尖夹着刺破空气的风啸迎头而来! 第四十一章 僵持 “叮!叮!”战马交错,两个人本能的把身子侧向一边,躲避对方可怕的砍杀。在那错身的瞬间,托尔梅感到弯刀在瞬间被敌人猛烈劈刺撞击下在手里发出巨大的震动,火辣辣的虎口如要裂开般疼痛。 紧抓着被汗水浸得油滑的缰绳,托尔梅奋力调转马头,他看着远处同样已经转身的敌人,嘴里轻轻念了一声“上帝保佑”,然后突然催动战马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古达麦的战马已经随着一声嘶鸣前蹄翘起,伴着重重踏下震起的烟尘,直奔而来。 两个人紧盯着对方,这个时候他们都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再让开! “轰!” 巨响中两匹嘶叫的战马狠狠撞在一起,折断前腿的战马把托尔梅甩出去好远,而古达麦则干脆和他的坐骑一起被撞得在地上不断翻滚。 “该死的!”古达麦从地上跳起来大吼着,他一手用力扯脱掉裹在身上的长袍,一手飞快旋转弯刀,顺带一刀抹过一个刚巧绊倒在自己身边的敌人脖子。 “你得付出代价!”古达麦把弯刀挥舞起来猛劈向托尔梅,这时他恨不得把这个可恶的对手彻底碾碎。 灵活的闪动身躯躲避着眼前敌人的可怕进攻,托尔梅的身体几乎毫不停留的在沙地上移动。他脚下滑过地面带起片片尘土,双眼机警的盯着面前试图随时欲致他死命的敌人。 一个短促晃身,古达麦突然向前一冲,他手里的弯刀画着古怪的虚光直接刺向敌人,这个时候他完全相信自己能一击成功。 托尔梅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他奋力把弯刀向上一掀,两件武器狠狠碰在一起,立刻迸起几点火星。巨大的冲力让两人身体直接撞在一起。 古达麦左手突然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对着托尔梅的脖子狠狠刺下,但他的手腕却被托尔梅更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随着手指上传来的剧痛,他握着匕首的大拇指已经被托尔梅生生掰断。匕首立刻易主,刀刃逐渐的扭向古达麦的眼睛,他甚至看到光滑的刃面上自己眼睛里散发出的惊恐神态。 “以安拉的名义!”一声高亢的喊声从两个人身后响起,一柄长矛的矛尖突然搭在了托尔梅的肩头,那个始终跟随着古达麦的黑袍撒拉森战士出现在他的身后,他手里的长矛紧压着托尔梅的肩膀,犀利的刃边已经刺破他的衣服,在肩膀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不会从背后杀人,不过如果你不放开他,我会杀掉你的!”那个黑袍战士用腔调独特却很准确的希腊语大声喊着。 “那你会先死在另一个人手里!” 一个声音打断了黑袍战士的威胁,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一张典型的罗马人的年轻面孔,和一张对准自己胸口已经搭上了箭矢的强弓。 奈里兹走出帐篷,站在帐口远远的看着那一大片搅杂在一起正在厮杀的马木留克。 他厚实的嘴里喃喃诵咏着可兰经里的篇章,即使自认已经接受命运安排而决定安然而尊严的死去,但是当他知道自己在刚刚经历的生死交替的刹那再次获得了生的机会,也还是不由得从心底感谢着安拉的恩典。 “安拉是不会让他最忠实的信奉者死去的。” 不久前一个还在哭泣的大臣站在奈里兹的身后鼓噪的逢迎着,尽管他这种赤裸裸的马屁并不高明,可还是立刻得到了四周人的赞同。一时之间祈祷和应祈声此起彼伏。 可是,他们的第一遍经文还没颂完,一个奇怪的景象就让他们所有人立刻重新陷入了惊恐疑惑之中。 那些正在鏖战厮杀的马木留克,他们居然从远处某个地方开始停下了手,而且这就象一股瘟疫似的很快传染了所有的战士,他们在一些首领的大声呵斥中逐渐相互脱离,相互敌视的对手之间尽管依然剑拔弩张,可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来,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这些刚刚还在你死我活拼杀的马木留克,他们居然停战了。 我们胜利了?还是敌人溃败了?几乎所有看着这一切的人都奋力的幻想着似乎并不可能的结果,直到对峙的双方缓慢让出一条长长的通道,营地里的人才惊诧的看到一个更加奇怪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身体结实,金黄头发的异族人,用一柄犀利的匕首紧紧压在另一个同样是高额蓝眼的异族马木留克的脖子上。 而一个全身黑袍的阿拉伯战士则骑在马上用手里的长矛紧紧压着手持匕首者的肩头。但是更怪异的是,就在几乎紧贴这个阿拉伯战士的旁边,一个同样是异族容貌的年轻人正把一支锋利箭矢的刃头抵在这个战士的额头上。 这四个人就这样如同紧紧咬在一起的沙漠毒蛇般相互僵持的缓慢移动着。当他们经过的时候,四周的马木留克骑兵都不由自主微微躁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擅自挥舞起武器。 “这简直是安拉的安排……”奈里兹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四个人,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还不由轻轻呼出了伟大神灵的名字。 他认出那个拿匕首的人正是不久前成为自己奴隶的那位骑士,而那个张弓搭箭的则是他的“侍从”,那个似乎叫伦格的小罗马人。 显然,这是一次成功的“劫持”,从那些敌人的神态就可以看出,被劫持的人必定是对方十分重要的人物。奈里兹的手下惊诧的眼前的一幕,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只是被凑巧俘获的奴隶居然在关键时刻做出了这样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四个人相互僵持着向前走去,托尔梅可以从面前敌人的眼中看到说不出的愤怒,同时可以从肩膀上冰冷的矛尖上感受到身后敌人的坚决。 “你会被杀掉,我发誓要杀了你!”古达麦一边后退一边狠狠的发出诅咒,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更没想到即将到手的胜利会突然飞走。 “古达麦,不要说话!”黑袍战士大声的阻止着,他这个时候更象是命令的口气令托尔梅和伦格都心头一震,他们手里的武器立刻握得更紧。 一时间,四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另四周的马木留克一阵骚动。 “你们想杀死他是吗?可你们已经没机会了,你们不可能再成功。”托尔美用下巴指了指在侍卫保护下走过来的奈里兹,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聚集到大帐附近。古达麦的心底终于流露出阵阵苦涩的失望。他知道,不论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还是敌人的及时回援,彻底铲除自己主人对手的最佳时机已经失去了。 “安拉保佑你的仆人。”古达麦在一声低吟之后突然仰头发出大吼“杀掉他们,这是我的命令,杀掉这些人!”他大声对四周手下骑兵嘶喊,甚至不顾匕首已经划破脖子上的皮肤,猩红的血痕和不久前被箭矢擦出的伤**错,形成了一个醒目血腥的“X”痕。 受到鲜血刺激,四周的马木留克们立刻被恐怖的杀气驱使着一片喧嚣,他们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吼,鼻孔如嗜血野兽般喷着粗气,示威的向对方挥动武器,恶战一触即发。 “享受死亡吧!哈哈……”古达麦毫不在意脖子上流血的伤口大笑着,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已经获得胜利的将领而不是被人威胁的人质。 “可我更愿意成为你的掘墓人!“托尔梅突然用并不娴熟却很准确的萨拉森语打断了古达麦的狂笑,随着他手腕动作,匕首在他手心里翻转、倒握、横扫,直抵古达麦的咽喉! “一切就到这儿吧。” 黑袍战士突然把手里的长矛用力在托尔梅肩头点了一下“我想继续厮杀下去对我们都没有任何用处,信仰安拉的人之间的杀戮只能让异教徒高兴,”他透过面纱看着奈里兹“我们会离开这里,不过我想下次这一切就会结束了,你认为呢?伟大的努尔丁的儿子?”他对奈里兹恭敬的点了点头,露在面巾外的双眼里闪动着一丝狡狯的光。 “我想知道我是在和谁谈条件,”奈里兹并没有因为得到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而沾沾自喜,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的面貌隐藏起来的战士,似乎想从他的举动中找到什么可以被识破的蛛丝马迹“更想知道这些条件是不是会被遵守。” “没有什么条件,更不会有人和你谈条件!”古达麦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震惊的看着刚刚还在奋力救他的战友,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个和自己同样忠诚于主人的战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向始终被主人视为心腹大患的敌人求和“你在做什么,阿迪勒!你在和敌人谈判吗,你要背叛哈里发吗?!” “谈判也是一种战争,”那个被称为阿迪勒的黑袍战士突然在马上弯下腰,降低声音在古达麦耳边轻声说着“我的朋友,有时候谈判获得的东西比你用弯刀抢来的还多得多。”说完,他不再理会愕然看着他的古达麦,也根本不看四周随时会把他刺成筛子的密集长矛,甩镫下马向奈里兹走去。 “这是个真正的战士……” 随着越来越近,相互注视对方的两个人心头都升起了这个相同的想法。 而当那个黑袍战士终于停在奈里兹面前并摘下始终包裹脸颊的面巾之后,即使是始终紧张的旁边注视这一切的伦格也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印象: 这两个人,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的对手。而现在,却只是两个人斗争的开始。 第四十二章 敌人之间的谈判 两张年龄近似的脸,都是那种强悍棱角中渗透着智慧的圆滑,同样常年被沙漠里的风沙磨得微显粗糙黝黑的脸颊,唯一不同的是,黑袍战士颌下稍带浓密的连鬓胡须没有象奈里兹那样经过精心修剪,凌乱的胡须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彪悍、狂野,也显得更加危险。 “向伟大的努尔丁的儿子致敬。” 黑袍战士微笑着扶胸鞠躬,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让人相信,就在刚刚不久前,他曾经亲自带领杀红了眼的马木留克骑兵冲击奈里兹的营地,甚至逼迫得这位赞吉王朝最后的王子差点走投无路,饮鸩自尽。 “赞颂安拉。” 似乎忘记了刚才惨境的奈里兹谦和的点了点头,虔诚的背诵着祈祷真言,然后他甚至还轻轻的对着这个敌人念了一小段祝福经文,以表示对这个险些干掉自己的敌人对他死去父亲尊重的感谢。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的伦格,到了这时候才发现,整个山谷里这个时候除了自己因为还傻呼呼的紧握着一张半开不开的长弓而肩膀疼得要命之外,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双方士兵这个时候早已经卷旗息鼓,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在沙地上铺开毯子,坐下来吃起了随身带着的羊肉干,而就在他们附近不远的地方,双方死亡战士的血浆正把沙子凝聚成一团团暗红发紫的血泥…… 伦格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手里的弓箭,他回过头,看到托尔梅正坐在地上用一块石头磨着手里已经非常锋利的匕首,而那个刚才还被他抵着脖子威胁的萨拉森将领,这个时候却正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养着精神。 “如果这个世界没发疯,那就是我发疯了……” 伦格喃喃自语着坐到托尔梅的身边,这时,一个身穿白色短袍,下巴光秃秃的太监穿过人群向他们跑来。 伦格立刻认出,这就是那个曾经赏过自己一鞭子的“迈哈里德总管老爷”。 “老爷要见你们,是你们两个人。”太监伸出短粗的手指在伦格和托尔梅中间来回指着“你们最好赶快跟我走,耽误了时间老爷会生气的。” 说完,太监还稍微耸了耸鼻子,似乎对他们身上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和汗渍的味道很鄙夷的摇了摇头,转身调头,向远处的大帐走去。 伦格愣愣的看着太监的背影,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个刚刚还在为获救欢天喜地的太监怎么会立刻就变出这么一副嘴脸,那种似乎说句话都透着赏脸味道的口气,让伦格在心底暗暗腹诽:“太监……果然都是天生的奴才……” 可是当他想到自己远在万里之外故国的那些太监之后,伦格只能再次暗暗叹息:“虽然可恨,可至少这些太监还没到祸国殃民的地步……” “这些肮脏的东西,”托尔梅轻蔑的对着前面不停摇摆着肥胖身躯的太监吐了口口水“他们就象一群蛆似的让人恶心,不论是过去耶稣降临前的罗马还是现在的萨拉森人,只要是异教徒都喜欢这些恶心的东西。” “并不是只有异教徒才会使用太监的。”伦格轻轻嘀咕着跟在后面。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可他还依稀记得某些史书上曾经记载着一位拜占廷帝国的公主在远嫁德国某位公爵的时候就随身携带着人数高达几十的宦官。 而且这些宦官很快就成了这位公爵夫人馈赠亲朋好友的一份不错礼物,至于那些以主的仁慈和子民自居的欧洲贵族,显然并没有因为这来自异教的风习而拒绝,反而大多以能拥有一份这种奇特珍贵的“礼物”而沾沾自喜。 跟着“总管老爷”穿过一队由戒备森严的战士组成的屏障,伦格和托尔梅走进了那座孤零零的耸立在营地正中的大帐。 帐篷里依然飘荡着那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微显阴暗的帐幕间撒发着阴凉的气息,走进帐篷的瞬间,似乎外面血腥的世界被立刻隔绝开了。 伦格看着帐幔后那些若隐若现的婀娜身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既迷人又危险的女海盗。他在这些女人当中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这让他有些黯然。 “也许因为她更受宠,所以在奈里兹的身边吧。”伦格心里暗暗想着,这让他心底更加不快,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他根本没有注意前面已经停住脚步的太监,结果他立刻毫无悬念的直接撞到太监肥厚的背上。 他肥胖的身体猛的向前一冲,可好巧不巧的脚下一个小圆桌子成了他脚下挡路噩梦。 “啊!” 随着“总管老爷”老爷一声尖利的喊叫,他如同一座肉山般的身体狠狠的向前扑去,夹着盆盆罐罐发出的可怕响声,“总管老爷”一头扎进了一大堆丝绸和靠枕当中。 “迈哈里德,你这个蠢货!”奈里兹愤怒的站起来看着地上像个肉球似的太监,他狠狠的怒视眼前这个给自己丢人的奴才,当他看到坐在对面毡毯上的那几个萨拉丁的战士脸上流露出的丝丝嘲笑之后,阿勒颇高傲的王族后裔心中立刻升腾起一股比刚才面对强敌还要激烈的杀人冲动。 看到主人愤怒脸庞的太监这时已经因为惊吓完全蜷缩在地上,他的脸埋在一堆靠枕里,翘着的肥大屁股不停的颤抖着,这不由让伦格想起故国那些传说中和自己主君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关系的宫廷男宠们。 就在伦格暗中腹诽阿勒颇最后王者的时候,一只大手却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黑袍战士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吓到的异族青年,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他实在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神态间也流露着不安的小男孩会成为导致自己的行动失败的源头。其实他更希望相信旁边那个始终不发一言却透着一股稳健的中年异族人,才是那个用箭矢抵着自己额头的“罪魁祸首”。 至于这个小男孩……“他还太嫩了点。”黑袍战士心里思忖着。 “我的战士,是最好的。”奈里兹微笑着走到伦格面前,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些微赞许,对于高高在上的阿勒颇之王来说,这几句话对一个马木留克奴隶,就是最荣耀的赏赐和恩德。 “的确是最好的。”黑袍战士毫不吝啬的赞同,他的眼睛始终在伦格和托尔梅的身上闪动,似乎在打什么奇怪主意。 “那么,你准备怎么履行刚才的承诺?”奈里兹突然转变话题,他鹰一般的眼睛盯视着对方,似乎随时要从对手的一举一动中找出破绽,然后伺机发出致命一击。 “我会带领我的人离开,”黑袍战士简洁有力的做出回应,可说到这里,他浓黑的眉毛突然一挑,然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继续说:“而你则会在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被我杀死!” 他毫不顾忌的发出了最明白无比的威胁! 四周的大臣听到这么直接的威胁,立刻露出来遏制不住的愤怒表情,有的人甚至握住了腰里的刀柄,原本诡异得出奇的平和气息里立刻掺进来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哈哈,那可真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帮我完成死亡这个宏愿呢。” 奈里兹大笑起来,而且笑得那么开心,以致所有人都不由产生一种他似乎真的渴望这样一个结局的错觉。 “阿勒颇的王者的确有着非凡的胆识……”黑袍战士看着奈里兹脸上沉稳的笑容,心底里作出了这样的评价“阿勒颇是叙利亚的眼睛,阿勒颇城堡则是她的瞳孔,萨拉丁哈里发说的多么正确。但是大人有一点没有提到,这个瞳孔的主人却在这里……” 一张微带黄色的柚草纸铺在已经腾空的小圆桌上。站得远远的伦格看着用削尖的芦管笔在纸上书写的书记官,不由再次想起那个始终未经证明的历史传说: “相传阿拉伯的伟大英雄萨拉丁曾经改名换姓远渡地中海,到意大利的经院中去学习欧洲的渊博知识……” 想着这个传说,伦格嘴角不由挂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人都会有自我陶醉的幻想。西方基督国家对东方英雄的畏惧最后归结出了这样一个近似荒唐的传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野蛮的异教徒里会出现那么一位充满传奇和浪漫主义的伟大英雄。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无法接受失败的欧洲骑士们觉得心里好受些。 可是在想到从现在开始,还要过上几十年才会由一个穷途潦倒的欧洲画匠把纸张的制造技术“偷”到欧洲的时候,伦格就不得不对关于萨拉丁“偷师欧洲”的传说发出感叹:自我陶醉,的确是人类面对失败时候的一剂良药。 就在伦格因为一张柚草纸的出现感慨万千的时候,两个涂了黑色墨水的拇指已经按在了刚刚写就的停战协议上。 看着从中间撕开各自保存的那份协议,伦格不得不再次为“古人”的诚实守信唏嘘不已。 喝下一碗代表着和平……尽管是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和平的羊奶汁,黑袍战士突然指着始终在旁边沉默的参观着整个谈判的伦格和托尔梅微笑着说:“这是两个忠诚的马木留克。”然后他很认真的对奈里兹说:“我用十个最勇敢的马木留克加十匹好马换他们两个,可以吗?” 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提议,伦格目瞪口呆看着黑袍战士张了张嘴,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抗议的声音。尽管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可经历的几件事情已经让他知道了个铁一般的事实:这是个没有后世所谓公正的时代,是个完全可以由一个人决定另一个或是更多人命运的时代。 很不幸的是,他,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不属于决定者,却属于被决定者。 第四十三章 奖赏 在伦格还没有因为自己的可悲命运感叹完毕的时候,这笔交易已经迅速出现了结果。 “不,这两个人我不卖,也不交换。”奈里兹抚摸着修剪整齐的短髯认真的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是我的战士,我要好好奖赏他们。”说着,奈里兹歪头看了看紧张的盯着自己的伦格,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如果我用二十个最好的马木留克和二十匹纯种上游马交换呢?”黑袍战士认真看着奈里兹,他的这个提议立刻令四周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气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奈里兹,不说二十个马木留克,单是那二十匹纯种上游马就足以令一个小贵族疯狂了。而代价不过是这么两个随手俘获来的奴隶……想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里都露出了笑眯眯的神态。很显然,这个买卖还是很赚的。 “不!”一个砸碎所有人幻想的回绝从奈里兹的嘴里蹦了出来,他认真看着眼前的黑袍战士,令旁边的人感觉到一丝压抑在两人中间隐隐回荡“不,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如果你需要其他的任何的东西,我都会毫不吝啬的送给你,可是我不能答应你现在的要求,”说到这里,奈里兹微微探过身子在对方的耳边轻轻说:“因为你是在让我失去我最后的一点东西,那也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保证。” “你可真是位警惕而又顽固的敌人。”黑袍战士轻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伟大的努尔丁之子,希望能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恭敬的抚胸躬身向着奈里兹深深行礼,然后轻轻挥动袍角转身向帐篷外走去。 “一个狡猾的对手……”奈里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轻轻自语着“这是个将来了不起的人物。”他转过身,对着始终毫无表情的托尔梅做了“跟过来”的手势之后首先向外走去“子爵,我不会做傻事的,否则早在离开阿勒颇之前就已经死在囚所里了。别忘了,我的22个兄弟只有我活下来了。” 看着旁边那些大臣狐疑的表情,托尔梅的嘴角轻轻扬了扬,他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自己两个人不过是被俘获的奴隶,是可以随时被出卖的货物,甚至在他自己心目中,都并不认为如果奈里兹答应了那个交换有什么不妥当。可是这位沙漠王者最终的决定,却不能不让他有似乎是面对一位伟大人物的冲动。 “唏~”一声凄厉马嘶从帐外传来,当奈里兹在臣仆的陪同下走出帐篷的时候,那个黑袍战士已经在骑在马上。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始终指挥着这支奔袭奇兵的古达麦却沉默的跟随在他的旁边,丝毫找不到刚才的嚣张豪气。 看到奈里兹走出帐篷,黑袍战士拨动缰绳向他们方向奔来。在紧密对峙的两军当中,他的黑色外袍随着战马的奔腾烈烈摆动,当来到离奈里兹的侍卫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勒住战马,对着奈里兹恭敬的行了个礼:“伟大的努尔丁之子,我以我主哈里发萨拉丁大人的名义起誓,你是我最尊重的敌人,希望有一天能在战场上再次和你见面,”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跟随在奈里兹身后的托尔梅和伦格,突然又大笑着喊道:“勇士们,希望你们也能活到我们再次见面,很荣幸和你们做敌人,不要忘了,我叫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萨拉丁的战士!” 说完,这个勇敢却更透着机敏稳健的战士扬鞭催马,直向自己整好队形的队伍奔去。在他身后,一缕尘烟随着战马的奔驰升起,把他的身影衬托在一片虚幻的尘霭之中。 “这个人,真是个英雄。”托尔梅由衷的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叹,即使是面对异教徒,可作为一个骑士的胸怀还是让他不能不发出这样真诚的叹息“能和这样的人对敌,是骑士的荣誉。” “可他也是个可怕的敌人。”奈里兹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异教勇士,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对这个因为巧合得到的奴隶心存感激,毕竟是他们的勇敢使自己再次获得了生的机会“拥有这样的手下,才是萨拉丁最可怕的地方。” 就在奈里兹和托尔梅发出无限感慨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伦格则是完全呆滞的看着那个远去的敌人,他的脑子里同样不停的闪动着这个名字……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 “这个人……”伦格无比震惊的想着,开始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敌人是谁的伦格在清醒之后终于震惊了。 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个时代看到了一个历史上真正著名的人物,甚至是一个被传奇传记和正史章裨都刻意描述过的人,他曾经只在前世的那些传说和影视演义里出现,可现在这个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曾因为被自己用弓箭顶着脑袋而无奈的签署了一份停战协议,这让伦格觉得自己就好象在做一个根本不现实的梦! 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这个名字似乎并不稀奇,但是,在想到这个名字的同时,他还想到了这个人在将来无与伦比的崇高身份……萨拉丁的王弟,阿尤布王朝的亲王,未来的埃及之王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 “我居然看到了这个人?”伦格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一种自己真的走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时代的感觉。这是过去那个叫丁超的中国年轻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可又是现在的伦格感到震惊的,自己居然跨越了千年用弓箭威胁了一位只有在史书上才能见到的人“中世纪,这就是我的中世纪……” 伦格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眼光开始打量这个时代。 站在主帐里被无数珠宝装饰的眠幕帐前,奈里兹从旁边奴隶托着的锡盘子里抓起一把金币,撒到站在面前的托尔梅和伦格脚下“你们应该得到这些金币,”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站在另一边的那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你叫胡斯弥尔?甘卜力老头的孙子?” “是的老爷。”胡斯弥尔拘谨而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在爷爷让他赶回来报信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其他的东西,可是到了现在,胡斯弥尔才开始想起一直没有见到的爷爷。再想到那些不久前离去的可怕敌人,他的心里就更不安了。 “这是你和你爷爷该得的,”奈里兹把同样一大把金币扔到少年面前“另外,你可以继承你们家的世袭畜牧官的职位。这也是你该得到。勇敢和忠诚者应该得到奖赏,”他大声的宣布着,然后在四周人羡慕的注视下,奈里兹嘴里暗暗吐出另一句谁也无法听到的诅咒:“背叛者应该下地狱!” 托尔梅弯腰拿起地上一个金币,用两个手指夹着它,举到眼前,然后他回头对着没有拾取金币的伦格点了点头。转身看着奈里兹严肃的说:“大人,我收下这个金币,是因为这的确是我应该得到的回报。不过我不会接受其他的金币,我是安施泰特子爵、勒芒贵族,我不会接受对一个奴隶的赏赐。” 在其他人还没有听懂这个异教徒说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奈里兹已经迈步走下软塌。他抬手抚摸着颌下的短髯,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想维持自己最后尊严的异教贵族,轻轻的说:“看来子爵大人的自尊受到侮辱了。” 托尔梅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异样的红晕,披散在脑后的凌乱黄发因为激动微微摆动着。这个始终被宁静和理智控制的骑士,这个时候更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的鼻翼微微呼扇着,似乎并不健壮的身体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甚至令四周的人都感到了他丝毫不掩饰的丝丝杀气。兵器出鞘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忠诚的马木留克手里弯刀锋利的刀尖立刻直抵托尔梅的全身。甚至连旁边刚刚直起腰来的伦格也被数把弯刀架上了脖子。 “子爵,你是个勇敢的战士,或者还是什么地方的贵族。可在这里你是个奴隶。只有你付出自己的赎金之后才有可能回到家乡去享受你的权力,”奈里兹站在托尔梅面前平静的看着他“当然,如果你能再发上一笔小财,而你那块可怜的领地还没被其他人瓜分掉。” “我到圣地来是为了得到最终的救赎,而不是追求财富,尝赎罪孽是我一生的希望。” “这个我绝对相信,”奈里兹看着眼前的“奴隶”,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子爵,希望你的这种虔诚能更长久一些。因为……”奈里兹微微一缓,探过身子,在托尔梅耳边轻轻说:“很快就要有一件考验你们这些所谓基督的孩子,究竟有多虔诚的大事发生了。” 说完,奈里兹不再理会托尔梅震惊的注视,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伦格:“那么你呢,我应该给你什么奖赏呢?”他托着下巴看着伦格“你的骑士主人拿了我的一个金币,那你想要什么呢?说起来你的勇敢出乎我的意料,那看看你是不是会提出更出我意料的要求,你想要什么?” 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着奈里兹,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有些发呆似的和奈里兹对视着,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究竟想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的时候,伦格微微摇了摇头;“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该要的我们已经得到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托尔梅手里的金币。 奈里兹的脸上终于闪动过一丝诧异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点点头,低声自语着:“这还真是一个更出我意料的要求……” “不过,我还是会奖赏你的,我是个慷慨公正的主人。”他用手指轻轻对伦格点着“在以后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作为对你的奖赏。” 说完,奈里兹对着四周侍卫挥了挥手,然后向依然直视他的伦格笑了一下转身向帐篷的深处走去。 第四十四章 弯月下的人们 “他为什么不向你要求获得自由?” 半卧在靠枕上的阿赛琳看着走进后帐的奈里兹奇怪的问着,她一直隔着薄纱看着前面的那出好戏。 “因为,他知道即使提出来,也没用。”奈里兹用粗糙的手指在阿赛琳已经微显圆润的下颌上滑动着“可是我的确是个慷慨的主人,只要是为我服务的,我都会给予他应当的报酬,你也一样,只要你忠于我,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后宫之王。” 托尔梅站在奈里兹让人为他们新安排的,一顶比以前舒适的帐篷里面对着半掩的帐幕呆呆的沉默着。自从回到这里之后他始终一言不发的这样发呆。直到伦格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灵魂出窍的时候,托尔梅突然一把抓住了牛皮腰带坚定的吐出一句话: “异教徒要对圣地动手了!” “你说什么?” 伦格错愕的看着这个始终很冷静的骑士,即使是在海上遇难和战斗的时候,他也没有失去的冷静这个时候荡然无存,因为焦虑凝到一起的眉毛在额头结成一个重重的疙瘩。 “是萨拉丁,萨拉丁要行动了!”托尔梅一字一句的从嘴里蹦出这句让伦格惊诧莫名的话。 萨拉丁·优素福·本·阿尤布·本·沙迪·本·马尔旺·艾勒-阿尤比。 这个从中世纪的悠远历史而来,震撼着整个世界的人,似乎如同一个始终隐藏却无所不在的幽灵飘荡在每个人的心中。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能回避他的存在,甚至很多人由于他而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勇猛的狮心王,狡诈的腓力,强悍却命运多舛的红胡子,这些这个时代最伟大王者们,都无一例外的和萨拉丁牵扯在一起,甚或是由于他的存在和衬托而名留千古。 历史上萨拉丁收复耶路撒冷的细节究竟是什么样的呢?看着托尔梅沉重的表情,伦格心里拼命的回忆着。他不能不为自己历史知识的贫乏而汗颜,可是作为一个曾经近千年后世的中国人,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去牢记这段只对西方和阿拉伯世界拥有重大影响的历史时刻的具体过程。 不过很显然,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变化,那么现在正是那个历史时刻即将来临前的宁静。然后会发生什么呢?伦格心里晃过一阵颤抖,当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恐慌。他始终无法想象自己会亲眼看到这段曾让无数史家震撼的事件,更无法相信自己会融入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洪流之中。 “萨拉丁是头狡猾的狐狸,”托尔梅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嘴角轻蔑的弯曲了一下,可接着他又发出一声叹息“可也是头最勇敢的狮子,”他看着帐幕外已经燃起的点点营火,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也许你认为我很奇怪,甚至可能会以为我被魔鬼附身了,可我不能不赞美这个人,伦格你知道吗?这个信奉异教的萨拉丁,是个真正的英雄!一个比很多披着圣十字的骑士都公正伟大的英雄!” “他的确是个英雄!”对这个横空出世般英雄的向往憧憬让伦格毫不思索的点头同意,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傻的事。迎着托尔梅惊诧疑惑的眼神,他立刻用单纯的口气继续说:“你是最伟大的骑士,你敬佩的人,一定是英雄。” 看着伦格脸上似乎透着天真的崇拜神色,托尔梅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对这个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年轻人,托尔梅开始觉得有些喜欢起来了。特别是当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有些嫩”,托尔梅就认为自己有必要担负起一个启蒙者的重任,至少在他看来,一个信仰所谓东方正教的罗马人是不如一个信仰公教的基督徒更高尚的。 “萨拉丁是撒拉森人的骄傲,”托尔梅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看着黄色的沙粒从手指缝里流下幽幽的说“他似乎是得到了异教神的保佑,总是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逃脱。” “应该叫逢凶化吉。”伦格心里用久违的汉语更贴切的解释着这句话…… “事实上更多的人怀疑他和魔鬼有约定。”托尔梅当然不知道伦格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自顾自的说着“不过所有人都承认,只有最伟大的王者才能和萨拉丁抗衡,很多骑士都盼望着打败这个人从此扬名立万,但是那些人最后都被他打败,而且很多人丢掉了脑袋。要知道一场战斗中就有几十个骑士被俘然后让人像马似的赎回去,这简直就是个灾难。可制造这个灾难的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不能不说是基督世界的耻辱,至少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耻辱。”说到这里,托尔梅停下来抬头看着夜空中已经显露出的那一弯皎洁的新月“小伙子,你知道吗,有时候一个伟大的敌人比一个卑鄙的同伴更让你喜欢,即使这个同伴和你有相同的信仰和共同的宗主,但是这也掩盖不了他的卑鄙和渺小。” 伦格有些错愕的看着托尔梅,尽管在内心里很赞成这个说法,可张了张嘴之后他还是识趣的没有出声。他知道,托尔梅的这些话其实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果然,站在帐篷中央的托尔梅看着帐外高悬夜空的新月独自沉思了起来。看着他似乎凝固了的身形,伦格稍微沉思之后终于倒头睡下,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全身疼得就像快散架似的。 就在托尔梅有感而发的看着头顶月亮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只不过这个人对那泛着银白色光泽新月显得无比虔诚,憧憬。 “新月之地是安拉赐予我们生活的地方,这是安拉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奈里兹坐在巨大的帐篷门口看着天上的弯月轻声自语着。 在他身后不远,阿赛琳赤脚站在昂贵的乳驼绒地毯上默默的看着奈里兹雄壮有力的背影…… 弯曲如一张满弦长弓的新月孤寂的悬挂在深邃的夜空里,在群星的映衬下,清冷的月光显得格外明亮。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爷爷说过,有月亮的天气一定很好……”胡斯弥尔站在营帐外的空地上呆呆的仰头看着黝黑的夜空。他的手里攥着一把金币,那是主人奈里兹白天时候给他的赏赐,另外作为勇敢的为主人通风报信的奖赏,胡斯弥尔还得到了继承努尔丁老爷家“世袭畜牧官”头衔的恩典。 可是这个时候,这位前几天才刚刚过了11岁生日的“世袭畜牧官”却无依无靠的站在空地发着呆。 当白天那些可怕的袭击者离开之后,胡斯弥尔曾经到处向人打听爷爷卜力甘的下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爷爷在哪儿。随着“不知道”的回答越来越多,胡斯弥尔就越来越害怕,他不敢去想爷爷可能会遭遇的意外。更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爷爷这个唯一的亲人,自己究竟会怎么样。 “不会有事的,爷爷一定好好的。”胡斯弥尔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爷爷已经活了那么大的岁数,甚至据说当初可怕的萨拉丁围攻阿勒颇的时候爷爷都没受到过一点伤害甚至还带出了还在襁褓中的自己。那这次爷爷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爷爷一定会在第一颗亮星(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回来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年幼的“世袭畜牧官”慢慢蹲在地上,把头紧紧扎在两个膝盖中间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直到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划过黝黑的脸颊滴落地上,然后渗进沙土之中。 “胡斯弥尔?” 一个有些古怪腔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胡斯弥尔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罗马人(古代撒拉森人对西方人的称呼,除非是专指某个特定人,其余统称所有欧洲人为罗马人)站在身前,正低头看着自己。 他立刻认出,这个罗马人是那队赶来救援奈里兹老爷的马木留克中的一个,而且这个人因为勇敢的行为和自己一样得到了老爷的重赏。 “你……你是,是……”胡斯弥尔一时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甚至连能听懂这个人的话都有点困难“我是胡斯弥尔。”最后他只能一字一句的用仅会的几句希腊话回答。 “我叫伦格,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伦格慢慢蹲下,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尽量放慢速度对面前的少年解释着,他知道由于和东罗马帝国常年的接触,很多撒拉森人能大致上听懂希腊语,甚至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撒拉森人能说一口很流利的希腊官话。从这点上说,倒是那些自诩文明的西方人,显得更加闭塞和不够豁达。 看着眼前的少年,伦格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不过他知道最终还是要让这个少年面对残酷却无法回避的现实的。 伦格轻轻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染着一片鲜血的包头巾,当想到在路上遭遇到的那个被一支长矛生生钉在地上的老人的时候,他的心不由一阵微微的颤抖。 “这是我爷爷的!”胡斯弥尔一把抢过包头巾,然后他意识到什么似的紧紧抓住伦格胸甲上的扣环大声喊着:“我爷爷呢?!他是不是,是不是……” “可怜的孩子……”伦格轻轻的把已经说不出话的胡斯弥尔揽在怀里,听着他哭泣中似懂不懂的呓语,感受着这个瘦弱的孩子不停的颤抖,伦格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爷爷答应过要带我回阿勒颇的,”胡斯弥尔伏在伦格肩头哽咽的说着,也不管这个“罗马人”是不是听得懂他的话“我……我要回阿勒颇,我要和爷爷一起回去……” 伦格的肩头已经一片湿渍,胡斯弥尔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也让他觉得心头一阵悲痛,想着前世再也无法见面的父母和后世那位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再见面的母亲,说不出的悲伤让他眼前也一阵模糊。 第四十五章 王国秘辛(上) “可怜的孩子……”伦格轻抚着胡斯弥尔瘦弱的肩膀轻轻叹息着,他不知道这叹息究竟是为谁更多一些。同样不幸的遭遇让他觉得和这个孩子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很快你将比他更可怜。”托尔梅的声音从后面的帐篷里穿过来,他一边低头鼓捣着腕子上的一副硬牛皮护腕,一边不满的抱怨着“小家伙你知道吗,我们可能就要有大麻烦了,”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东方“圣地,耶路撒冷,还有真十字架,萨拉丁现在一定正盯着这些神圣的事物吧。和这些伟大神圣的事物比起来,凡俗世界的悲欢离合又算得了什么?想想都觉得可怕,如果萨拉丁真的统一了所有撒拉森人,那将会发生什么事。” “那不会是什么好事吧?”伦格轻轻问,作为一个小小的罗马农兵,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表现自己的时候。看到托尔梅对他这回答深有同感的表情,伦格接着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低自语着:“杀戮的时代终于来了!” “哦,真是疯狂呀,真是疯狂呀,”一个抱怨的声音从暗处响起,肥胖的“迈哈里德总管老爷”一边带着两个抱着锦缎绣毯的太监摇晃着走着,一边不停的叨咕着“二十个马木留克呀,二十匹上游马呀,主人老爷真是大方,就那么一张嘴就拒绝了。真主呀,那是二十个马木留克,二十匹上游马呀,多大的一笔钱,难得有个傻瓜愿意花钱,可主人老爷……哎,”他不停的唠唠叨叨,而且还回头对身后的两个黑人太监不住的质问:“你们说,主人为什么就不肯卖那两个人呢?不就是两个俘虏的奴隶吗,真是呀,那可是二十个……” 站在巨大帐篷门口的阿赛琳一直远远看着月色包裹下的伦格他们,当听到太监总管独特的尖利声音的时候,她向后退了退,把自己隐藏在帐幕的阴影里。直到总管老爷带着抱怨和手下走远,她才从新走出帐幕。 “为什么他不答应那笔交易?”阿赛琳看着走远的太监总管嘴角翘了翘“他当然不会答应,这又怎么是你这种奴才能明白的,”她回头看了看帐篷深处“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手下的忠诚了,而且能让他夺回一切的也只有忠诚。”女海盗暗暗叹息着,她不能不佩服奈里兹的气度 “如果他这么简单就被那些条件诱惑答应了这笔买卖,他的那些手下会怎么看他。对自己的救命之人都能那么简单的出卖?以后谁还能对他效忠?也许那个托尔梅是个顽固的异教徒,也许那个小罗马人是个呆头呆脑的笨蛋,但是即使这样奈里兹也不会做那种愚蠢决定的。那个阿迪勒真是厉害,居然随便一想就想到用这种方法离间奈里兹和他的手下,这个人真可怕。”阿赛琳感慨的摇摇头 “愚蠢的奴才呀,这些你怎么能明白呢?” 她看看幽深的帐幕,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夜色中的那三个人,歪头想想,突然微笑起来。 沙漠戈壁里旅行是一种苦难,比这个苦难更可怕的,是在可以把人烤熟的炙热阳光蹂躏下的戈壁之旅。 整个队伍拖的很长,骑马的士兵和拉着辎重车辆的骆驼骡子混淆在一起在黄沙戈壁上缓慢前进着。 伦格半睡不睡的骑在马上,四周的黄沙泛起的大片反光让他的眼睛发痛甚至看不清东西。他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被后世称为假性光盲的沙漠病,不过他相信自己比几天前至少掉了好几斤肉。 看着从旁边经过的干涸河床,伦格不能不承认,人总是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至少对他来说,不久前他渴望陆地,现在最奢望的却是大海。 在这个完全被干渴和绝望笼罩的世界里,他们已经这样走了好几天。 当刚刚确定萨拉丁的战士的确远去之后,逃亡中的阿勒颇贵族立刻就从对誓言的陶醉中清醒过来。奈里兹在所有人还在为脱离险境高声欢呼的当晚,就突然下令收拾营地,然后就在如同旋风般催促中带领着他忠实的部下走进了可怕的戈壁深处。 听到身后传来“叮当~叮当~”的铃铛声,伦格转过身。看到了一顶架设在两个并排走着的骆驼背上的驼轿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厚重的帷幔挡住了驼轿里面的风景。 不过一阵从驼轿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却让伦格再次迷惑起来。这种在奈里兹大帐里闻到过似曾相识的香味,让伦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闻过。 “你在干什么,睡着了?”托尔梅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伦格转过头,看到行到自己身边,用布袍包裹的象个巨大粽子似的托尔梅“还在想那个女人?”托尔梅抬头看了看高高的驼轿。 伦格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短暂时间里经历的一切让他实在无法接受,可是残酷的现实却逼迫着他面对可怕的一切。 当被当成货物押上奴隶船的时候,当被迫成为一个被他人趋势的马木留克的时候,当现在被不自愿的驱赶着在沙漠上前进的时候,伦格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饥渴。 那是一种对力量的渴望,这种渴望比头顶阳光还要炙热的侵袭着他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他想抓住点什么…… “伦格,伦格·朱里安特!”一个马木留克用生硬的腔调叫着伦格的名字,和其他马木留克不同的是,他外罩的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按托尔梅的解释,伦格知道那是主人亲兵才会有的特殊标记。这样的马木留克,与其说是战士,不如说更近似侍从。 “主人要召见你,快去。” 伦格跟着那个马木留克向队伍中一辆巨大驼车跑去,看着前面皮肤粗糙面色黝黑的士兵,伦格想象着多年之后就是这些被主人视为工具的奴隶,最终创立起巨大帝国的奇迹,不由暗暗从心底感叹着世事的沧桑和无常。 由几匹骆驼拉着的庞大驼车里,奈里兹正认真看着一封刚刚从阿勒颇送到的密信。 尽管他和他的家族已经失去了那座城市,但是从他爷爷老赞吉时代就在那个地方创建起来的巨大影响力,依然到了现在还发挥着旁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萨拉丁真的要进军耶路撒冷了吗?” 奈里兹尽量控制着内心激动仔细看着信上的内容,期盼和仇恨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是希望这个敌人大获全胜,还是希望他惨败身亡。 直到走到驼车前的伦格,奈里兹才小心的点燃了信纸,让那个令他震撼的消息化为一团飞灰。 “年轻人,”奈里兹看着站在驼车外的伦格点了点头“你说你是在一个叫……叫安达契的地方见到我们的朋友里奥是吗?” “是的,大人。”伦格点点头就没了下文。他不知道为什么奈里兹会突然问到他关于那个胖商人里奥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那个人看上去简单的商人,却明显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在这种时候,伦格自然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可是奈里兹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用托着下巴的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脸颊,在经过一阵沉思之后,他向伦格招了招手:“过来,年轻人,告诉我你是怎么遇到他的,是只遇到他一个人,还是还有别人,把一切都告诉我。别着急仔细想想。” “里奥·萨拉托尔……”奈里兹用一种拖长的腔调说着这个名字“这是里奥的全名,萨拉托尔,是埃德萨伯国最知名的家族之一。” 在听着奈里兹说话的时候,伦格注意到当他提到埃德萨伯国这个称呼时脸上那种近似讥讽的表情,也看到了他轻蔑的眼神。 同时,伦格心里那个始终萦绕着的疑惑开始逐渐清晰。许久以来,他一直猜测的东西终于得到了证明,那个里奥和他令人难忘的外甥女,的确是来自那个已经灭亡了的十字军国家……埃德萨伯国。 “这个家族历代都有人在那个短命的国家里担任重要职务,虽然他们实际上并不是那些异教十字军的后代。” 看到伦格脸上疑惑的样子,奈里兹微笑了一下“这个家族的祖先是亚美尼亚人,埃德萨的统治者似乎觉得亚美尼亚人是他们最好的盟友,甚至曾经有好几个埃德萨伯爵娶了亚美尼亚的女人当妻子。而且还让他们担任要职,”奈里兹停了一下,他向站在沙地上已经汗流浃背的伦格招了招手,示意他登上驼车,然后他继续悠悠的说:“不过,那些亚美尼亚人并不可靠,他们贪婪、自私、目光短浅,特别是容易背叛!” 说到这里,奈里兹的眼睛里闪动过一丝凛冽的冷意,他死死盯着帷幔外的沙漠缓慢的说:“他们可以背叛君主,背叛朋友,背叛亲人甚至可以背叛他们的信仰!他们可以一边和你盟誓一边偷走你羊圈里的最后一头羊。要不就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突然从背后给你一刀。永远不要相信他们,年轻人,否则你的死期就不远了。” 伦格沉默的听着这位“主人”的“教诲”。他知道其实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所以他始终沉默,直到奈里兹终于发泄完了,转过头似乎突然发现他的存在。 “告诉我,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和什么人在一起?” 听到奈里兹这个问话,伦格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他不知道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匆匆一面之后,却再无消息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他是不是就要终身老死在那个戈壁上偏僻的小村庄里了。他更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当时执意要去寻找被诱走的商队,自己是不是就要在罗拉斯堡垒被随后出现的敌人杀掉。 至于随后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被一条看不到的线牵扯着向前走,直到走到了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窘地。 第四十六章 王国秘辛(中) 听到奈里兹这个问话,伦格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他不知道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匆匆一面之后,却再无消息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他是不是就要终身老死在那个戈壁上偏僻的小村庄里了。他更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当时执意要去寻找被诱走的商队,自己是不是就要在罗拉斯堡垒被随后出现的敌人杀掉。 至于随后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被一条看不到的线牵扯着向前走,直到走到了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窘地。 驼车因为轮子碾到一块石头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这也把恍惚中的伦格突然惊醒,当他看到脸上已经显露出不耐烦的奈里兹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回答“主人”的提问。 同时,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是在和一位小姐在一起,”伦格立刻飞快的回答,同时他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也许这能对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失踪有帮助的渺茫希望。 “那位小姐叫他里奥舅舅,”伦格一边小心掂量着该说什么一边谨慎回答“她叫玛蒂娜,玛蒂娜·埃·约瑟林……” “埃·约瑟林?” 奈里兹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他轻轻抚摸着短髯微笑着说:“年轻人,你知道……那个短命的埃德萨伯国的君主姓什么吗?” 姓什么?伦格稍微一愣神之后,立刻张开了嘴巴。虽然他对中世纪历史实在说不上精通了解,但是从那位小姐良好的修养、眼前奈里兹古怪的表情,和之前听说关于里奥家族来历的消息看来,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 “难道,那位小姐……”伦格有些艰难的自语着,他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震惊,他真正震惊的,是对她身份可能让她陷入更大险境的担忧。 “啊,你看来并不笨吗。”奈里兹很享受伦格这种吃惊的样子,他从旁边的小靠桌上拿起一杯葡萄汁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他顺手把杯子倒扣在桌上“那个老滑头里奥,是萨拉托尔家族现在的代表,而你说的那位玛蒂娜·埃·约瑟林则是埃德萨王族约瑟林家族的直系后人,她的母亲,就是里奥的亲妹妹,而且据说她还是得黎波里伯爵雷蒙德独子的未婚妻。” 已经对连续震惊开始免疫的伦格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很麻木的点了点头,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还那么小的女孩子,怎么能成为其他什么人的未婚妻。尽管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和不自在。 而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眼前这位似乎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甚至即使是对神奇的萨拉丁也敢于不屑一顾的予以讥讽的沙漠王者,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有兴趣对他这么一个地位低下的小侍从唠叨起来了,而且一唠叨还就没个完了呢? 就在伦格胡思乱想,甚至在心目中已经开始把高贵的王族和某些喜欢说人长短的长舌妇等同起来的时候,奈里兹突然一下站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呆望着自己的伦格,一字一句的说:“年轻人,把你见到里奥和那位小姐的经过一点不要遗漏的告诉我。我想知道,里奥那个老狐狸是怎么把自己的外甥女出卖掉的。” 听到奈里兹这句话,不论对之前经历的意外有了多少准备,伦格还是彻底呆住了。 当酷热的沙漠旅行快让人彻底崩溃的时候,伦格突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规模不大,却还是有着一条小小水溪的绿洲边缘。 这让伦格不能不佩服始终坚定的引导着整个队伍前进方向的向导。甚至他觉得,在这样的地方,那个衣着褴褛的向导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 至于奈里兹突然下令要在这个绿洲里停留两天的决定,则让伦格觉得好像上帝的奇迹有时候还是存在的。 “里奥·萨拉托尔?” “埃·约瑟林?” 坐在一棵大棕榈树下的托尔梅看着伦格轻轻念叨着。 他托着的下巴微微抖动,嘴里低声说:“这才是真正上帝的安排,没想到你认识的那个胖子是埃德萨的萨拉托尔家族的人。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什么传说?”伦格紧张的问,对这个时代的不熟悉让他不知道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可是对那个让他始终牵挂的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关心,又令他不能不去关注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是关于据说埃德萨伯国曾经和异教徒……”说到这里,托尔梅不由警惕的抬头看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马木留克“他们之间曾经暗中勾结的传说!” “这怎么可能?”伦格意外的张了张嘴,即使是来自后世的他,也知道宗教的分歧在这个时代划分出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甚至即使这个分歧跨越过千年也丝毫不能减少他的威力,这点,伦格却是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了解。 所以,当听到一个由信仰基督的十字军建立的国家居然和萨拉森人有牵连,即使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也依然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震惊和诧异。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不过知道的人也并不是很多。”托尔梅耸了耸肩膀“事实上,即使是在勒芒,这个不利于约瑟林家族的谣言在很多年来也一直流传,因为约瑟林家族的一个旁支……波坎普尔家族,希望通过这种谣言和诋毁击败约瑟林家族,得到埃德萨的统治权……” “天呐,真够乱的!”伦格的头开始发疼,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欧洲贵族之间的关系,这听上去简直就如同一座完全没有头绪的迷宫。 事实上,即使是欧洲那些贵族自己也是无法彻底说清楚自己究竟和什么人或者哪个家族有什么样的关系的,至少在几百年之后,那场著名的西班牙王位战争,就曾经让交战双方不少史学和纹章家族学家,为了证明自己的君主拥有多么不可辩驳的合法权力,翻烂了那些沉睡在图书馆和教堂地下室里的典籍,以致很多人因为呕心沥血的引经据典而早早夭折。 “事实上这对你来说的确是太复杂了些。”托尔梅拍了拍伦格的肩膀“小伙子,你现在更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说着他看了看伦格腰上新佩戴起来的黑色腰带“至少你现在是一个亲兵了,也许主人会随时叫你去他的身边伺候他,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成为‘主人’的一个侍卫大臣呢。”说道主人的时候,托尔梅明显的露出了一丝讥讽。 “我才不想永远当一个奴隶兵,”伦格不忿的摇了摇“我也不相信你会就这样永远成为一个奴隶兵。” “奴隶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地位低下的人也不是不能成为伟大人物,据说罗马人的查士丁皇帝,不也曾经是个地位低下的养猪人吗?对你来说,给一个有雄心的撒拉森贵族当奴隶兵并不是很丢脸的事,要知道小伦格,可怕的遭遇永远比可怕的同伴更值得庆幸。” “拉丁谚语救不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伦格有些不忿的低声回答着,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大蠢事。 他抬起头,立刻就对上了托尔梅审视的目光:“我不能不承认,一个罗马人的小农兵居然能熟悉的知道高贵的拉丁谚语,这是不是应该说是奇迹的一部分呢?” 狠狠在心底咒骂自己的伦格无奈的苦笑着,他对自己还是不能控制自己感到愤怒的同时,脑子里飞快的酝酿着能想出来的一切借口。 “我家乡有一个老兵痞,他可是见识很广。”伦格故意用轻松甚至有点羡慕的口气回答着“他说他给什么大人当过侍从,而且从他主人那里学来了不少的拉丁语法,也许他是吹牛,不过我想这句话他告诉我的还没有错,至少你也是这么说的。” 托尔梅看着伦格点了点头,他并没有介意这些,对他来说一个懂得拉丁谚语的罗马农兵固然很古怪,可还不至于让他想到什么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上去。 “告诉我,那些传说是怎么回事。” 伦格终于抵抗不住诱惑再次问着,而且他需要借这个转移托尔梅的注意。事实上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奈里兹会那么坚定的断语里奥会出卖他自己的外甥女。 “好吧,不过小伙子我提醒你,你的好奇总有一天会给你惹麻烦的,”托尔梅似乎受不了伦格的纠缠,终于在队伍宿营之后一边翻腾着陶瓷罐子里的一块熏牛肉,一边缓慢的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埃德萨伯国,是在罗马帝国的一块领地上建立起来的。当初教皇的演说让无数人走上了拯救圣地和拯救自己的道路。(这里指教皇乌尔班二世1095年11月在法国勒芒的讲演,这个急剧煽动性的著名讲演直接导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开始),其中就包括后来的埃德萨伯爵鲍德温。不过那时候他只是个走投无路、到处投靠的落魄小贵族,而且他也还没叫鲍德温,而是叫埃里奥特。他到处钻营,想混个好出身,甚至有段时间为了有口饭吃,他还当过某位领主家族教堂的司钟手。” 说道这里,托尔梅嘲讽似的歪了歪嘴,他看着眼前的熏牛肉眯起眼睛闻了闻,然后继续说: “这个倒霉的小贵族当时正在勒芒想找个领主投靠,结果他听到了教皇的演说。上帝知道他当时是不是受到了神启。就在所有人还只是激动的做祈祷的时候,他已经变卖掉最后的家当,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劣质行头。接着就跑到教皇面前宣誓要讨伐异端,乌尔班二世立刻给这个勇敢虔诚的教徒很大的奖赏,他(乌尔班二世)给他专门做了一次赎罪弥撒,甚至还把自己收藏的一根圣骨赠送给他当护身符。据说那圣骨是耶稣在被朗基努斯之枪刺中的时候,圣枪(即朗基努斯之枪,此枪因为主人朗基努斯而得名,又因为染上耶稣的鲜血而被尊为圣枪)上的倒钩从耶稣体内带出来的。” “真的?!”伦格诧异的问着,事实上他很难相信这些中世纪的传言。按照前世他在劝世界游历的经历看来,那些自称拥有耶稣裹尸布的教堂多的可以建起一个织布厂,而拥有的圣骨数量更是庞大到可以组成一个泰坦巨人了。 第四十七章 王国秘辛(下) “的确是这样,”托尔梅认真的点点头“要知道,后来那根圣骨给他带来了非凡的好运。因为教皇的赏识和圣骨的神奇,那个穷小子埃里奥特立刻成为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名人,大贵族和农民都把他当成教皇的代表和宠儿。他甚至还得到原来效力的那位领主某个女儿的青睐,很快他们就结了婚,不过他们分开的也很快。埃里奥特听从教皇的召唤,成为第一批远征耶路撒冷的骑士中的一个。 他把圣骨用丝绸袋子挂在胸前以求上帝的庇护,结果上帝真的显了灵。在阿什克伦战役中他被一块投石击中居然毫发无伤,后来在和提奥洛斯的斗争中,居然还奇迹般的在大军中偷袭了那个强大的埃德萨总督,并且强迫他答应了献国的条件。在那个时候,埃里奥特几乎成了幸运儿的化身。他的胜利和幸运成为了十字军中最大的奇迹,甚至在他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伯国之后,耶路撒冷的王座也最终向他做出了召唤,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正式改名叫鲍德温一世。 接着他就请跟随而来的尼斯大主教宣布他和那个勒芒贵族女儿的婚姻不符合教会法,立刻废除了这桩婚姻。之后他娶了一位亚美尼亚公主为妻。从此,埃德萨伯国诞生。” 说到这里,托尔梅慢慢的吐了口气,他看着手里已经滴着香浓牛油的熏肉微笑了起来:“鲍德温或者叫埃里奥特的这个人的确很幸运。因为他的聪明,他得到了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因为教皇的赏识,他平步青云,因为那块神奇的圣骨,他春风得意。他认为好运永远会跟随他,而且他也的确一直走运,直到多年之后有一天……” “有一天什么?”伦格被这个神奇的故事吸引了,他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什么,看着火光在托尔梅脸上晃起的阵阵明暗交替的影子,他有一种想探究下去的冲动“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男人出现了。”托尔梅轻声继续讲着“鲍德温伯爵见了他之后很激动,因为那个人自称姓波坎普尔,他的母亲,就是那个勒芒贵族的女儿。” “当时,埃德萨伯爵夫人已经给鲍德温一世生了四个儿子,可是如果按照继承法说起来,那个人才是他真正拥有王位继承权的长子。而当时已经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的鲍德温则已经病入膏肓。于是,一个阴谋就立刻出现了。” “夺位故事……”伦格有些无趣的抓起熏牛肉一边咬着一边低声嘟囔着“他们杀了那个‘长子’是吗?否则如果是那个‘长子’胜利了,就不会有后来的约瑟林家族了。” “是的,他们杀了他,”托尔梅看了看似乎不太感兴趣了的伦格“他们把让人把他吊在一棵树上,逼着他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否则就威胁要烧死他,而那个人始终坚持说自己才是真正合法的埃德萨伯爵。最后,他们在他身上涂了羊油,然后点了一把火……” “这就完了?”伦格奇怪的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托尔梅。 “当然不是,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托尔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就在那个‘长子’被烧死的当晚,埃里奥特也病死了。在他做最后忏悔的时候,他对神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abinitioFiliusDei,abruptionatusDomini.’……” “那是什么意思?” “是拉丁语,‘来自上帝的羔羊,还与上帝之子’。” 托尔梅看着天空中闪烁着清冷光泽的星星,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后来,鲍德温的儿子们才明白他们父亲这句话的含义,那块给他们家族带来好运的圣骨,随着鲍德温的死消失了。鲍德温没有把它带到坟墓里去,可是它的确是失踪了。带来奇迹的圣物是耶稣身体的一部分,当然也要回归耶稣。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埃德萨伯国走了下坡路,没过多久就被那个强大的撒拉森人赞吉吞并了。” “那可的确很悲惨,”伦格嘴里应付着,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那位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的安全。于是在看到托尔梅似乎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之后,他舔了舔嘴唇,终于轻声问:“那后来呢,那些约瑟林家族的人呢?他们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说他们和异教徒有勾结?” “实际上你是想问你那位玛蒂娜小姐的事情吧?”托尔梅嘲笑的用手指头点着伦格的鼻翼“小滑头,别向骗过我。” “我的确想知道她的事,让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伦格无所谓的躺在沙地上“毕竟是她们把我带出了安达契,我向知道她的情况也没什么。” 托尔梅笑嘻嘻的看着明显是在掩饰的伦格,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看着头顶玄黑的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他幽幽的说:“约瑟林家族很不幸,他们从鲍德温手里继承的埃德萨,没给她们带来任何一点好处,赞吉和他的儿子努尔丁不停的蚕食着他们的国土,结果约瑟林家族只坚持了两位国王就失去了自己的领地。不过他们的国家从开始也不过是从罗马人那里*来的,倒也无所谓。 可是他们不甘心,甚至到了现在,你那位玛蒂娜小姐的父亲约瑟林三世还在梦想着复国。所以他把自己的女儿许给黎里波里的雷蒙德的儿子,只是想借助雷蒙德的力量从新回复埃德萨。但是,不论是他,还是他的那些先辈,都太相信亚美尼亚人了。 他们忘记了,埃德萨是当初鲍德温一世从亚美尼亚人的手里夺走的。那些人,他们始终象恨萨克森人似的恨着埃德萨的统治者。尽管后来的埃德萨伯爵为了安抚他们,都是娶的亚美尼亚女人,可那些亚美尼亚人从来都没忘记过复仇。 所以,他们一边怂恿约瑟林家族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撒拉森人合作,一边又不停的在暗中破坏约瑟林三世试图复国的计划。而约瑟林三世,为了复国也不惜出卖自己的信仰和灵魂,他们甚至……” 说到这里,托尔梅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低声说:“他们甚至不惜和过去的仇人努尔丁合作,他们在各自的阵营里到处游说,希望共同对付他们更大的敌人萨拉丁,这些几乎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说,只是人人都不愿意承认的秘密而已。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托尔梅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讥笑“他们这样的争夺,其实始终是在罗马人的土地上的争夺,不论是萨拉丁,还是罗马皇帝曼努埃尔,甚至是现在我们这位落魄的努尔丁的儿子奈尔兹,他们都不可能喜欢一个从新建立起来的埃德萨伯国。 那个胖子里奥,既然他能和奈尔兹合作,又怎么可能会甘心把你的玛蒂娜小姐送到她的‘婆家’去呢?那样,一旦的黎波里的雷蒙德真帮助了约瑟林,亚美尼亚人的一切不就没有希望了吗? 至于答应过帮助约瑟林复国的耶路撒冷,呵呵,这些虚幻的承诺在二十,甚至三十年前就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鲍德温三世承诺过,他的弟弟承诺过,甚至到了后来鲍德温的儿子也承诺过,可埃德萨始终没有再出现。当初鲍德温一世的后人对这个使自己家族最终兴旺起来的地方已经失去兴趣了,对他们来说,耶路撒冷的一切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萨拉丁对耶路撒冷的贪婪是世人皆知的。只要是基督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撒拉森人迟早是要对圣城下手的。悲哀的是,至于什么时候下手,现在看来完全取决于萨拉丁。” 托尔梅无奈的叹息着,他的眼睛里透露出说不出的疲惫,微显不健康红晕的脸上时不时的掠过一丝阴郁:“一切砝码都在萨拉丁的手里掌握着,十字军的虔诚虽然是举世公认的,但是基督世界里人们的相互倾轧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罗马,耶路撒冷,安条克,的黎波里……如果我们的骑士能团结而不是争权夺利,即使是萨拉丁也是无法动摇我们的。但是,现在主的城市受到了威胁,可是更多的人想到的只是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有多少人去关注一个已经灭亡了几十年的国家呢,至于它可怜的某个继承人,难道还是值得他们关心的吗?” “所以说……” “所以说,你对那位可怜的玛蒂娜小姐还是死心吧,也许上帝保佑她,现在她正在某座城堡里被软禁着。或者,她已经成为了某个撒拉森人的女奴,等待她一生的就只有服侍一个异教徒和不停的生孩子了。” “不该这样!” 一想象到那位还透着稚嫩的小女孩要遭受到那种不公平的待遇,伦格的心里立刻升起一团懊恼的怒火。他说不出为什么,甚至如果仔细想,他都不能立刻想起她的容貌,但是伦格依然觉得那个女孩子不该遭受到这样的命运安排,尽管他实在无法为她做什么。 可是,托尔梅显然不想再和他闲扯下去,恰好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系着黑色腰带的马木留克正催马穿过营地向奈里兹的大帐奔去,于是他随意卷了卷身上的袍子,站起来向着不远处自己的帐篷走去。 “可是……”伦格疑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些事情虽然不是很大的秘密,可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特别是关于鲍德温的那个遗言?” 听到伦格的疑问,托尔梅停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歪头看了看盯着自己的伦格,然后轻轻一笑:“因为,我就是知道。” 看着托尔梅似乎变得轻松的身影消失在帐篷里,伦格只有暗暗的叹息一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来到了一个疯狂的时代…… 第四十八章 后宫 疯狂的时代往往由疯狂的人创造,在所有疯狂的人中,奈里兹即使不是最疯狂的,也差不多算是名列前茅。 就在伦格和托尔梅“纵论江山”的时候,奈里兹正躺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享受着身边美女的服侍。木桶里已经注满清水,任由一捧捧掺着香料的水流顺着他黝黑的胸膛淌下,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在沙漠里无比珍贵的“财富”。 看着由一个黑人宦官带进帐篷的女海盗,奈里兹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 阿赛琳静静的站在帐篷中间的空地上,透明罗纱罩在她微现黝黑的皮肤上,胸前若隐若现的蓓蕾在罗纱上隆起两座诱人的峰峦。纤薄的裙裤衬托着平滑的小腹和丰盈的胯部。 和那些娇宠的后宫美女不同的矫健身材,多年来在海上征战练就的柔韧肌肤,还有从骨子里渗透出的那股说不出的狂野…… 看着眼前充满诱惑的女郎,奈里兹从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望,当他想到这个充满野性的女海盗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的景象,身上不由立刻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燥热。 “过来,到我跟前来,”奈里兹打发走旁边的其他女人,然后对着始终站在远处的阿赛琳招着手“说起来,你应该得到更多的奖励,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最勇敢的,你应该得到一座宫殿。” “我更希望得到一条船。” “那可不行,如果给你一条船,你会跑得无影无踪的。” 奈里兹笑了起来,他把手肘放在木桶的边沿上枕着下巴,看着走近的女海盗:“你就象条滑溜的鱼儿,只有把你放在陆地上才行。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辈子你也不会再回到船上去。你要在我的后宫里度过一生,或者如果你有那个运气,也许还可能为我生个继承人。” 说着奈里兹突然从桶里站起,水花飞溅中,全身赤裸的奈里兹一把抱住刚刚走到面前的阿赛琳,他身上的水渍立刻染透了阿赛琳原本就稀薄透明的纱罗,紧贴在身上的薄纱如同完全透明一般显露出了坚挺的乳房、圆润的小腹和双腿间诱人的曲线,阿赛琳的衣服瞬间变得如同虚设。 “啊!”阿赛琳发出一声惊叫,她滢蓝的眼睛惊惧却又不忿的盯着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那样子就如同一只受惊却试图反抗的小野猫。 “你简直就是阿拉赐给我的奖赏!” 看着怀里这个似乎随时会挥舞起爪子的“小母兽”,奈里兹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欲火,两臂紧箍阿赛琳柔韧的腰肢,低下头向着她微张的殷红双唇狠狠吻了下去! “你该感到羞耻!” “你可太丢人了!” “上帝呀,如果你不是个基督徒,那早该用手里的家伙把自己了结了!” 早晨的阳光刚刚把东面沙堤映起一层红昏,托尔梅已经把伦格从睡梦中拖起来。 这个时候,他一边在沙地上踏着圆步,一边不经意的把手里的长剑挽出一各个的剑花。 在他对面,伦格则是全身灰尘,一手拄着插在沙地上的剑,一手用力从大口喘着气的嘴角上抹去一层沙粒。 “看看你,简直就象个酒鬼,”托尔梅轻蔑的用剑指着喘息的伦格。然后就在伦格奋力挥剑前冲的同时突然横架剑身,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铁蹭撞声,托尔梅一步闪到了伦格的背后,他的剑脊飞快的掠过伦格肩膀,接着就象鞭子似的在伦格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记。 “哈哈~” 四周围观的马木留克们发出了轰然大笑,他们指着不停揉着屁股的伦格大声讥笑打趣着,在这些以战斗为目标的战士们的眼里,笨拙呆滞的伦格就象个小丑似的,给他们单调残酷的生活带来了一丝难得的轻松。 “注意你的手臂,如果它抬的太高你就要失去它了……” “盯紧你的敌人别到处乱看,你是在战场不是在菜市场……” “难道你没吃早餐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锄头还是汤勺?就是最蹩脚的农兵也比你强的多……” “笨蛋,别随便用足力气!你以为自己是个参孙吗!(参孙:《旧约·圣经》中《士师记》里的大力士)” 整个早晨,伦格都在托尔梅不停的讥讽和嘲笑中重复的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劈刺、削砍、冲击、防御……灰尘弥漫了他的双眼,衣服早已经被汗渍和尘土染得到处是肮脏的痕迹。 特别是两臂,伦格已经几乎不知道每次自己是怎么举起那柄又沉又笨的长剑了,终于在托尔梅手里长剑完美的绕了一个剑圈之后,伦格的剑被他轻巧的带起,然后划着圆弧飞了出去。 接着,伦格就被飞快靠近的托尔梅剑柄尾端上的配重球狠狠的打中了下巴。 “嘭!”的一声,伦格重重倒下。他侧躺在沙子上,看着扔在远处的长剑大口的喘着粗气,试图把胸膛里那股憋闷的火气喷出来。 可突然,一条飘摆的白色裙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微抬起头向上看去,进入他眼帘的,是一双隐藏在裙裤里的修长大腿,半裸的镶嵌着细小宝石的小短氅,再有就是一张已经用面纱覆盖起来的脸。白色面纱上,已经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饰上的几丝散落下来的发丝随风飘零。 伦格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阿赛琳,似乎只有在那几丝桀骜不驯的发丝之间,他才依稀找到以前那个女海盗的影子。 伦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无意识的拍了拍身上到处都是的尘土,然后才抬起头看着一直沉默看着他的阿赛琳。 “你……你有什么事情吗?”伦格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称呼她,更不知道在四周都是奈里兹忠心的马木留克的围观下该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称呼我为女主人。” 阿赛琳用透着丝丝清冷的语气平静的回答,她慢慢向伦格走去,露在面纱外的双眼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恍惚间,阿赛琳从伦格身边错身而过,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丝说不出的熟悉幽香搅得伦格心头一阵迷茫,他有些呆滞的慢慢回过头,看着背对自己走向奈里兹大帐的那个似乎完全失去了生气的背影,伦格深深的吸了口气。 阿赛琳缓缓的在沙地上走着,经过她身边的马木留克和族民们纷纷低下头去。这个时候几乎整个营地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个被俘虏来的女海盗已经成了“主人的女人”。于是,她在他们当中的地位突然变了,变得很微妙,现在的她,既高贵又低贱,既是主人又是奴隶。想到那些人看她的复杂眼神,阿赛琳就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可更多的,是一种想放声大哭的悲哀。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她,脑子在想些什么。人们只看到这个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服饰的“主人的女人”在营地里如同一尊毫无精神的行尸走肉般慢慢游荡着,直到她无意间走到一个小帐篷前,被从里面出来的一个人撞到,才回魂似的低头看着眼前吓得不轻的孩子。 “你是,那个叫胡斯弥尔的吧?”阿赛琳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对惊慌失措的孩子问“哦,应该叫你畜牧官老爷对吧,这是你的……家?”她似乎失神似的抬头看了看小帐篷,又扭头看看四周,然后不等那吓坏了的孩子回答,就转身向奈里兹王帐后的一片小帐篷走去,一边走,她一边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回家,我要回家……” “迈哈里德总管老爷”撅着肥大的屁股跪在地毯上,他手里举着用犀牛角制成的信筒。信筒的腊封已经打开,不过总管老爷还是象拖着件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举着空空的信筒。 这个时候他的主人正在用一根头上包裹着细纱的小木棍,从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沾着某种淡绿色的药水在一张羊皮信纸上轻轻涂抹着。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把药水涂便了整张信纸。 不过他的这种小心谨慎绝对是有必要的,因为在厚厚的信纸夹层里,已经涂满了火磷,只要稍微过大的摩擦,信纸就会烧着,信上的秘密也会立刻随着火焰不复存在! 而他涂抹在信纸上的则是另一种可以隐藏字迹的秘写药水,这种经过阿拉伯帝国后宫医官们(这些医官同样是当时出类拔萃的化学家)反复研究而成的神秘药水,在过去多少年里,曾经为阿拉伯帝国的宫廷保守过无数的秘密。当然,也制造过数不清的阴谋诡计。 “迈哈里德,”奈里兹看了看跪在远处连头都不敢抬的太监总管,对着他扬了扬下巴“你把这封信收好,记住一定要让可靠的人送出去,而且一定要亲手送到目的地。”说到这,他停下来,低头看着小心的把密信放到犀牛角信筒里的太监“告诉信使,如果半途发生意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毁掉这封信。” “是的主人,我向安拉发誓,一定派最忠诚的战士去完成您的命令。” 迈哈里德低声回答着,那紧张神秘的样子就好像四周就有人在偷听。 “我相信你,迈哈里德。”奈里兹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太监总管,尽管在心目中奈里兹并不认为他比自己豢养的那些宠物高贵多少,可他还是觉得比较放心。至少,从他被哥哥囚禁在阿勒颇宫殿里的那个时候起,这个虽然肥胖甚至有时候有些蠢笨的太监就一直跟随着他。就这一点来说,奈里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那些享受着高官厚禄的大臣们,很多人的忠诚都是无法和眼前这个满身肥肉的太监奴才相比的。 “安拉保佑,一切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第四十九章 后宫的诱逃 奈里兹有些疲惫的用手支着头,他的眼里闪露着说不出的玩味:“一切都最终要有个结局,这就是命运。不论是信奉异教的欧洲野蛮人还是信奉真神的阿拉伯英雄,一切都要了断的。” “主人,您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擅于察言观色的太监总管小声的问着,同时他飞快的对守候在大帐外的卫士打着手势。立刻,一群刚刚被驱出去的后宫的女人就被早已等待的侍女引了进来。 “你这个会拍溜须奉承的胖子。”奈里兹看着那些走进来的女人笑了起来,说起来他也只有在迈哈里德面前才会彻底放轻松。在那些大臣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威严决断,伺机收复故土的阿勒颇之主“晚上吧,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奈里兹用挑剔的眼神在那些女人身上扫过,不过当他看着那些女人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晚上所看到的那具和这些后宫佳丽们完全不同的躯体,这让他不由一阵燥热。 “我想我知道老爷想要谁了……”站在旁边的迈哈里德看着主人似乎陷入遐想的样子,心里暗暗的做出了判断。 他悄悄的退出大帐,然后向着后面一排被帷幔挡住的小帐篷走去。那里是奈里兹最得宠的宠姬们的住处,昨天晚上,他刚刚亲自给阿赛琳在那里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小帐篷。 “主人果然是很喜欢那个女人的……”迈哈里德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着,他还记得昨天晚上当那女人离开帐篷的时候,主人把自己带的一块小手帕顺手扔给了那女人。 也许在那个粗野没有教养的女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对熟识阿拉伯贵族宫廷规矩的太监总管的眼里,这个动作简直让他震惊的差点掉了下巴。老爷居然把随身的东西赏赐给了那个女人,这不能不让心思灵活的太监总管立刻小心翼翼的亲自打点起这个主人新宠的起居用度来。 “也许,该给那女人找个离老爷居室更近的地方,说不定,老爷会想自己去找那女人……”迈哈里德心里不断琢磨着,对他来说,能让自己的老爷过的舒泰满意,可以说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目标“或者应该多给她找个女仆,老爷喜欢干净和香喷喷的女人,她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会让老爷不高兴的,要不……” 太监就这么不停的暗自嘀咕着,直到他走到帐篷前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居然一时没记住那女人的名字。 不过他并不太担心这个,在太监的记忆里,他实在不记得自己老爷究竟对哪个女人的热情能维持长久,在老爷的心目中,大概只有阿勒颇的王权才是永恒的情人吧。 迈哈里德挑开帐篷的帷幔走了进去,对一个太监来说,这是他唯一比其他人都多出来的权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这么随意的接近主人的女人,甚至他可以看到那一个个被主人宠爱的女人婀娜多姿的迷人身体。 干净整洁的帐篷里,阿赛琳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偶像般盘膝坐在一个靠枕上,她面前一块用上好硬木作为框子的镜子里,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原本充满野性的脸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气,微显单薄的身体孤寂僵直的坐着,这个时候的阿赛琳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那个桀骜不驯的女海盗的影子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阿赛琳只是睁眼对着镜子里门口的方向淡淡撇了一眼,然后又轻轻闭上,她又陷入了完全的死寂之中。 “好好打扮一下,”迈哈里德看着阿赛琳的背影咳嗽了一声,然后轻声吩咐着,面对主人这些得宠的女人,他既不畏惧也并不自卑,因为他知道主人永远不会在她们中任何一个的身上浪费宝贵的精神,阿勒颇的王者,天生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而生的“涂上香油和熏料,主人要你侍寝。” 说完,看着她毫无反应的背影,迈哈里德懒得再理会这个不太识抬举的女人,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这个时候他听到背后阿赛琳平板的声音: “我要洗澡,我好脏……” “你!”迈哈里德生气的转过身,可当他想到也许主人更想看到一个干净的侍妾的时候,他终于喘着粗气点了点头“我会让人准备的,不过你最好节省点,这是在沙漠里,水很珍贵的。” 说完,他对着女人一动不动的僵硬背影又看了一眼,转身向帐篷外走去。 听着胖太监逐渐远去的沉重脚步声,始终面对镜子僵坐的阿赛琳低垂的眼帘突然睁开! 她微低着头仔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然后,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丝不驯的微笑从她嘴角划过。 皎洁的月光再次笼罩小绿洲的时候,迈哈里德带着一个女仆再次向阿赛琳的小帐篷走去。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的主人看来还真是有点喜欢上那个如同一头野猫似的女海盗了。 让迈哈里德惊讶的是,主人甚至居然命令他带着一个女仆来给阿赛琳做侍寝前的准备。要知道其他那些女人,几乎都是随便一叫就来的。 “看来主人对那女人真的很有兴趣,那我是不是该多注意一下她呢……” 迈哈里德一边走一边心里又嘀咕了起来,多年来宫廷里的生活让他变得既小心谨慎又心眼活泛。对于一个可能以后会比任何女人都受主人宠爱的未来宠姬,总管老爷认为还是有必要建立起更好的关系来的。 毕竟,如果真有一天这个女人为主人生下个小王子,那未来她会走到哪一步,可就不太好猜测了。 迈哈里德一边不住盘算着该怎么为将来找个好靠山,一边走向透出一丝灯光的小帐篷。当他走到帐外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从里面映出站在门口的身影。 “这女人和其他女人没区别。”迈哈里德在心里下了断语“最后还是急不可耐的想得到主人的恩宠。但愿这个女人别太贪心,否则她的那点宠爱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总管老爷嘴角微撇,他对着后面的女仆打了个手势,然后抬手掀开了帐篷的帷幔…… 接着,他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捂住了他的胖脸,还没来得及出声惊叫,他就伴着从脑后传来的巨痛,一头栽倒在柔软的靠枕丝绸之中。 “你在想那个阿赛琳吗?”托尔梅躺在毯子上看着头顶的帐篷穗子问旁边的伦格“别想那些事了,她现在成了奈里兹的女人,和你没关系了,要知道对他们来说,女人是男人的私产。如果奈里兹知道你注意他的女人,不论你救过他多少次,他都会立刻杀了你!” “我没有!”伦格情绪激动的坐了起来,他盯着托尔梅愤懑的拍了下旁边的毯子“我只是……” “你只是在嫉妒,听我的忠告吧小伙子,别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牵连,除非你不要性命了。” “或者除非你想保住性命!” 帐篷帘猛的掀起!阿赛琳突然出现在帐篷里!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后宫女人的穿戴,一块包头巾把她浓密的黑发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件袖口卷到肘上的灰色上衣麻利的扎在同样颜色的过膝短裤里,手里拿的也不再是小巧玲珑的熏香盘,而是一柄明晃晃的杀人弯刀! 看着似乎又恢复到女海盗样子的阿赛琳,伦格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托尔梅则立刻闪到帐篷门口警戒的看着外面。 看到一切平静他立刻返回头,眼里闪着凶光的盯着阿赛琳:“你想干什么,如果奈里兹和他的人看到你进我们的帐篷怎么办?要害我们大家都没命吗!” 看着托尔梅气急败坏的脸,阿赛琳有点讥讽似的笑了笑:“所以你们要是不想被人活活用石头砸死就答应我的条件,否则只要我发出一声喊叫,你们就要去见你们的上帝了。” “该死的女人!”托尔梅反手从地上抓起长剑,剑尖一伸直抵到阿赛琳的胸上,可是女海盗却只是抬手掀起了旁边的帐帘就阻止了他的愤怒。 “想清楚,我只要一叫,一切就都完了。” “你想干什么?!”托尔梅无奈的放下剑,他在心里用几乎冒犯上帝的额度语言诅咒这个女人下地狱,可是实际上却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帮我逃走!”阿赛琳简单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只想逃走,可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逃,你们要帮我。否则就一起死在这儿!” “你疯了,你是奈里兹的女人,你怎么会想到逃跑?!” “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阿赛琳愤怒的晃了晃手里的弯刀“你们究竟帮不帮我,我已经教训了那个恶心的胖子,如果你们不能立刻决定我就走人,不过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我可不保证他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你是在自找死路,你什么都没有,没有马,没有水在沙漠上怎么活下去?” 托尔梅愤怒的低吼起来:“你认识路吗?你知道在沙漠里迷路有多可怕吗?” “我们可以看着星星走,只要一直向东走就可以……”伦格低声提醒着,他看着阿赛琳如同男孩子般的打扮和她脸上坚定的神态,突然有一种对她说不出的敬仰。 这个凶狠的女海盗,这个已经被人俘获的女武士,不论她曾经遇到了什么样的挫折和磨难,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始终没变。 “我有足够的水,”阿赛琳狡狯的笑了笑“奈里兹喜欢洗得干净的女人。” “你怎么想的疯女人?难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后宫宠妃?” 托尔梅不停的摇着头,他把长剑拄在地上低声吼着:“如果你不回去,我不介意就在这杀掉你。别想威胁我,我不想管你的事,我是为上帝效劳的,不想因为你没命!” 听着托尔梅的威胁,阿赛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她毫不在意的放下手臂,让帐帘落下,然后向着奈里兹迈出了一步。 “如果你想还继续为你的上帝效劳就帮我,否则你会后悔的。”说着她回头看看伦格“我听到了他们的一些事,就在昨天晚上,是有关圣城和萨拉丁的。要有大事发生了,这关系到圣城的安危!如果你们想知道就帮我逃出去,否则所有人一起死在这儿!” “该死的蠢女人!”托尔梅张着嘴楞了一下,终于在一声愤怒的诅咒之后不再说话,一把拉着伦格就向外面冲去“小伙子快去找马,我们需要的东西都要带点,不过别太多了,我们是逃亡不是郊游。不过要多找两匹马,快点!我们没多少时间。” 伦格回头看了一眼阿赛林,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第五十章 出逃 在黑暗中悄悄前进,远处不时穿来战马的嘶鸣。伦格看着前面阿赛琳的灵活身影心头荡漾着说不出的疑惑。 终于,他忍耐不住,把嘴轻轻凑到阿赛琳的耳边小声问: “阿赛琳我想问你……” “等我们逃出去之后再说好吗?” 阿赛琳打断了伦格的话,她跟在托尔梅身后小心的向黑暗中潜进。当看到一大片黑乎乎移动的黑影之后,她微微舔了舔舌头,低声对前面的托尔梅说: “只要几匹马就可以了吗?” “对,不要做别的,记住,只要能出去了好,”说到这里,托尔梅扭头看着阿赛琳狠狠的说“蠢女人,如果你敢再胡来,我就先割断你的脖子。” 在黑暗中,阿赛琳淡蓝色的大眼闪动了几下,可她还是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那女人迟早会害死我们的。”看着向另一个方向潜去的阿赛琳,托尔梅无奈的推了推伦格的肩膀“我们也快点吧,否则说不定那个阿勒颇的‘阿提拉’(阿提拉:匈奴王,因强大的力量和5世纪时期的侵略,加速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被西方称为上帝之鞭)真的会对我们挥鞭子了。”说着,托尔梅指着绿洲远处的一个黑洞洞的小高丘“看到那了吗?伦格,你把所有东西都带到那去,小心点,离开绿洲你就容易让守卫发现,在那里等我们。”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然后沉沉的说:“如果过了一阵我们还不回来,或者你听到这边有了动静,那你就自己爬,谁也不要管。至于以后你能不能跑出沙漠就看上帝的意志了。” “好的。”伦格没有争辩什么,他知道和他相比,这两个人都是真正的战士,而自己显然帮不上他们什么。 小心翼翼的带着阿赛琳事先藏好的水袋和干粮跑到了远处沙丘上的伦格,焦急的看着不时闪现着微弱灯光的绿洲阴影,焦虑的心情让时间似乎也停止下来,沙漠上除了微弱的风声就只有伦格自己的心跳在他耳畔阵阵鸣响。 突然,他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向着沙丘移动过来,他立刻屏住呼吸,紧紧手里的剑,直到看到阿赛琳的身影,才出了一口长气。 一阵微风吹来,一股所有若无的血腥味道从阿赛琳身上传来,尽管看不到血迹,可伦格还是从阿赛琳似乎不停起伏的胸脯上意识到了什么。 “有麻烦了?” “有个小家伙半夜出来,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叫胡斯弥尔的小孩儿。”阿赛琳平静的回头拉着身后的战马。 “你杀了他?!”伦格的心一下子揪紧,他抬手用剑尖指着阿赛琳丰腴的胸部,因为过于用力,他感到自己的长剑在她的胸上按下了个浅窝,一股柔软让伦格不由一呆。 可这是危险的!伦格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就在他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阿赛琳上身扭动,身体让过剑锋,同时她手里的短匕首已经直抵伦格的咽喉。 “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再敢随便对我动剑,我会立刻杀了你!” 阿赛琳狠狠的低声说着,然后她慢慢收回匕首转身走向一匹似乎驮着个口袋的战马用力一拉,一个孩子就从马鞍上软软的滑到了地上。 “我把他打晕了,不过他出来的时候惊动了守马的卫士,我只好宰了那家伙。”阿赛琳走上高丘看着远处的绿洲独自说着,她根本不看蹲下身子正在检查那孩子身体的伦格一眼“这孩子熟悉沙漠,正好可以给我们当向导,否则就是有足够的水和吃的,也很危险。” 说着,她突然矮下身子,转身对着伦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一会儿,托尔梅的身影出现在了高丘的背后。 “打你的那个总管老爷这辈子已经没机会再挥鞭子了。” 托尔梅一边麻利的帮着把所有东西放到马背上,一边对伦格低声说:“我从她的帐篷里拿我们需要的东西的时候看到,估计女人打他的时候,那胖子就爬到一堆靠枕里,结果他就那么活活憋死了。” “倒霉的家伙……”伦格不由得感叹的摇摇头,其实他对那个胖太监倒也不怎么痛恨,只不过听到他的这个死法,实在有些感慨。 可是,看到眼前广阔无垠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的沙漠,伦格又觉得自己比那个倒霉的太监也幸运不到哪里去。看着前面已经跨上战马还不时对我们做出催促手势的阿赛琳,伦格突然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出西方经典歌剧,不过他发现自己扮演的,是和那出歌曲完全相反的角色。 “《后宫诱逃》……”伦格一边上马一边在心里暗暗念叨着那出戏剧的名字感叹着“人家那是把后宫的人诱惑出来逃跑,可我是让后宫的人诱惑出来逃跑,哎,这一前一后的区别,可就大了……” 在毫无方向可言的沙漠上夜行是十分可怕的,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向导和沙漠居民,都不会愿意经历这样的冒险。 但是,当人面对更大危机的时候,往往就会本能的选择看上去小些的危险。 对几个逃亡者来说,面对沙漠不可琢磨的未来显然比面对阿勒颇王族的愤怒和报复更好些。于是,在漆黑的夜里,只依靠着天上若有若无的星光的指引,大胆的叛逆者们毅然决然走向了变化莫测的沙海深处。 黑暗中的行进掺杂着紧张,伦格不知道走了多远,一阵阵干渴让他昏昏欲睡,可他尽量保持着清醒,更不敢随意取出马鞍边分给自己的那份水解渴,因为他知道,那些水是要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使用的。 伦格小心的照看着被绑在旁边战马上一直昏迷的胡斯弥尔,看着一直昏昏沉沉的孩子,他不由一阵阵的担心。 作为一个跨越千年的人,伦格不论怎么适应这个时代,他的内心始终隐藏着一个叫丁超的后世现代人的灵魂。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象托尔梅那样狂热,更无法向阿赛琳那样决绝。 尽管伦格现在的年龄并不比这个刚刚失去唯一亲人的孩子大几岁,可他却从内心里产生了一丝想要保护这个可怜孩子的冲动。 “也许,这是我对没有能够保护好玛蒂娜的补偿心吧……”伦格在内心里这样为自己辩解着,不过看着那张黑暗中模糊的脸,伦格还是觉得自己更多的是真的无法做到看开这一切。 他知道,也许在将来他可能会逐渐的接受这个时代残酷的一面,变得和别人一样冷酷无情。但是现在,他终究是做不到的! “你快一点可以吗?”阿赛琳不满的回头低声对伦格喊着“如果他帮不上我们,就把他扔在这儿,别成了累赘。看来我错了,真不该特意把他带出来。” “你说什么?”伦格有些诧异的催动战马紧赶上去“你不是说是无意中遇到他的吗?”他抬起手,可立刻被阿赛琳及时举起的鞭子格住了手腕“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是怎么到这来的!” “你真是愚蠢。”阿赛琳收回想抽出去的马鞭:“你以为当海盗的我会那么好心的放过一个发现我行踪的人?我杀的和他一样年龄的人更多!我是特意找到他的帐篷把他带出来的。” 听到这个,原本压制愤怒的伦格立刻被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尽管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冲动,可他还是一把抓住阿赛琳的马缰低声质问着:“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危险吗,这孩子可能会和我们一起在沙漠里送命的!” “没了这孩子,我们送命的可能更大!”阿赛琳奋力夺回马缰指着旁边的托尔梅“你问问他,如果我们没有一个熟悉这片沙漠的人领路,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别告诉我你也是沙漠里出来的,能带我们出去。你的那种小农兵聚集的戈壁村子,根本和这里比不了!没有向导,不用奈里兹的追杀我们也照旧死定了!” “所以你早就计算好了?”伦格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海盗“你白天在营地里根本就不是走错路,你根本就是在找这个孩子对不对?” 听到伦格的质问,阿赛琳笼罩在黑暗中的双眼里突然闪动起亮亮的笑意,她微微歪着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伦格,然后突然转头催动战马向前奔去。 “这女人,真不愧是红海上的‘海盗女王阿赛琳’” 始终沉默的托尔梅终于做出了简短准确的评语,然后他又回头对着伦格摇了摇手指头:“这个女人,你别去招惹她了。何况,她已经是奈里兹的女人。尽管上帝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又要从他身边逃跑。所以才有诗人说过:‘上帝给了女人身体,撒旦给了她们灵魂。’” 说完,托尔梅不再理会有些发呆的伦格,同样催动战马向前奔去。 看着前面两个逐渐跑远的同伴,再看看旁边一直昏睡的胡斯弥尔,接着又回头看了看早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的绿洲的方向,伦格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说不出的不安,尽管还没有想通是因为什么,可他隐隐的觉得,虽然阿赛琳的出逃似乎早有准备,而且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她似乎忽略了某个说不上来却至关重要的环节,而这恰恰是可能让他们的逃亡彻底失败的关键! 第五十一章 中世纪的本大叔…… 白骨森森,黄沙漫漫。 踩在落脚就会陷进去半个脚掌的黄沙里向上攀登无比的困难。可当最终登上高耸的沙丘,看到沙丘后面那一望无际令人彻底崩溃的黄色沙海之后,即使是意志最坚定的人也要发出失神的呻吟了。 尽管醒来之后,倔强的撒拉森男孩做出了激烈的反抗和愤怒的诅咒,但是,他最终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已经不知道走出多远的沙漠深处,他根本就无法再一个人会到主人的身边去,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孤独一人,再无亲人。 “胡斯弥尔,你不是想回到阿勒颇去吗,你不是一直想陪爷爷回到家乡吗?” 看着一个人赌气做在沙地上低声哭泣的胡斯弥尔,伦格轻轻的尽量用他们都能听懂的话安慰着他:“你不想回到你爷爷一直对你说的家乡吗?不想看看你父亲生长的地方吗?和我们走吧,孩子,至少在有生之年亲眼看看你故乡。” 虽然,胡斯弥尔并不完全明白这个年轻却很和善的异族马木留克说的是什么,可他还是慢慢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抚摸着爷爷留给自己的阿勒颇畜牧官的硬石印章,他终于重重的点了头。 于是,一个依然由四个人组成的小团体再次诞生了,只不过这次,矮小机灵的撒拉森男孩代替了光头狡猾的白人奴隶贩子。但可能猎杀他们的,却依然是同一个人…… 正如阿赛琳所预料的那样,胡斯弥尔作为从小就陪伴着爷爷跟随主人在沙漠上流浪长大的孩子,他的确知道那条通向东方,或者说是通向他们所有人的归途的道路。 对胡斯弥尔来说,那条他们一路走来的道路,是通向爷爷生前诉说过的家乡阿勒颇。 对阿赛琳来说,那是通向她红海岸边驰骋纵横的厄勒冈号的必经之路。 对托尔梅来说,东方的耶路撒冷是他这样虔诚的骑士和贵族神往的圣地。 而对伦格来说,东方,这个代表着完全不同含义的方向,是跨越千年的牵挂,是魂牵梦绕的归宿,更是他一个无法触摸的幻境。 一切,都在东方。 当中午热辣辣的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再也敢贸然前进的逃亡者们终于在个沙丘后勉强找到了个背阳的地方,他们把毯子横搭在马背上挡起一小片阴凉,然后一边小口的喝着珍贵的饮水,一边有气无力的讨论着。 “好了,阿赛琳,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你所谓的秘密了,告诉我你所听到的关于耶路撒冷的事。” 托尔梅把水囊拂在脸上轻轻移动着,他喝的水很少,以致让伦格觉得他简直比骆驼还能忍耐。这和他脸上那种不健康的殷红还有不时会出现的剧烈咳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什么也不知道,”阿赛琳狡猾的回答,当她看到托尔梅脸上绷紧的表情之后,又换上了她特有的那种讥笑式的表情“难道你认为一个女人会出卖自己的男人,或者说是出卖你们自认为是‘我的男人’的男人?” “可就是你威胁着我们才逃出来的吧,你这不是背叛是什么?要知道我是个骑士,是必须遵守誓言的。除非为了圣地,我是绝对不会违誓的。” 托尔梅盯着阿赛琳严肃的说着,他手臂上的汗珠随着肌肉的颤动滑落到沙地上,立刻渗入地下。看着他的样子,伦格不能不承认,这个似乎总是病怏怏的男人,其实更是一头危险的猛兽。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必须保证在离开沙漠之后要让我自己离开,如果你想用我去换取那些悬赏的金币,我宁可在这儿就和你彻底了结。”说着,她看了一眼伦格“还有,别再说什么我是谁的女人,我谁的女人都不是……”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其实,那天晚上,他刚想对我怎么样,正好他的手下来找他,我就让他打发走了。所以,我和奈里兹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就因为这个恰好在临离开他的帐篷之前偷听到了他和他手下的对话。实际上,如果不是他那个该死的手下来的太巧,我已经动手把他打昏了,你们难道真的以为作为海盗的我会虚弱到那种地步?居然那么多天都恢复不了体力,我可是红海上著名的阿赛琳,厄勒冈号的主人!” 说到这里,阿赛琳的脸上闪现出傲慢的神态。同时,她看着伦格似乎明显诧异中带着放松的表情,再次笑嘻嘻的对托尔梅重复起来:“不过你还是要保证不把我换赏金,我可是知道那些被我抢过的人有多恨我。” “好的,我发誓!” “信基督徒的誓言还不如去信海妖的许诺。”阿赛琳讥讽的回答着,可她在托尔梅发怒之前说出的话,却立刻平息了他的怒气:“萨拉丁就要进攻耶路撒冷了。” 就在托尔梅为这句话的内容震惊的脸色大变的时候,阿赛琳接下来说出的话,则是让知道这一历史大事并不很吃惊的伦格都惊呼出声: “奈里兹要派人暗杀萨拉丁,他找的,是阿萨辛……” “阿萨辛?!” 三个不同的声音发出不同的反问。 伦格的疑问是困惑的;托尔梅的疑问是震惊;胡斯弥尔的疑问则是恐惧的。 “阿萨辛是什么?”伦格看着其他人脸上各异的表情好奇的问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连一直都很冷静的托尔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 “那是一群魔鬼驱使的奴隶,”托尔梅微微喘息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说撒拉森人都是异教徒,那这群魔鬼就是撒拉森人里最危险最邪恶的异教徒。当初把他们组织起来的是一个叫哈桑·萨巴赫的疯狂的人。这个人据说隐居在安条克到的黎波里之间的安萨里耶大山里。他从不出山,可是他的名字却连最显赫的苏丹提起来都感到畏惧。 他把那些狂热的异教徒组织起来,训练他们,教育他们,然后他在山里发号施令,派出那些可怕的刺客去行刺一切和他敌对的人。他手下的那些刺客都是最疯狂的异教徒,为了成功他们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次最小的机会。在他们眼里,那种死亡更近似是一种殉道。几乎所有的国家和王朝都有人被他的手下刺杀。据说奈里兹的爷爷赞吉,就是被他手下的人暗杀的。” 说到这里,托尔梅无奈的笑了笑:“这可真是个巨大的讽刺,多少年之后,被杀者的孙子会找到他们和他们合作,真是讽刺呀。” “暗杀组织?狂热的异教徒?大山里的隐士?”伦格呆呆的听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脑子里逐渐出现了一个安静的坐在毡毯上,身穿白袍,满面长须,脸透睿智,怀抱一支AK47突击步枪……不不,是一柄阿拉伯弯刀的老人。 这个形象让伦格觉得说不出的古怪熟悉,既象极了某位“后世名人”,又似乎在历史的尘埃中可以找到这个形象。 直到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哈桑·萨巴赫还有另外一个更加显赫出名的称号……“山中老人”! 虽然伦格第一次知道这位“大人物”的传奇故事,是在某本后世的“动作小说”里有所涉猎,可是对于这个把绑架、暗杀、威胁、恐吓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恐怖主义导师”,他还是在其他一些书章典籍里有所耳闻的。 当终于想到这个人是谁之后,伦格不能不承认,这个有山中老人称号的哈桑·萨巴赫,实在是个“传奇”。 如果说,刺客是人类久远历史上最古老的几个行当之一,那第一个把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系统化,教育化,产业化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山中老人了。 作为一个伟大的理论派,哈桑·萨巴赫把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毫无章法,甚至有时候是顾头不顾尾的刺杀行动综合起来,逐渐总结成为了一门高度专业化技术化的学问。 作为一个优秀的教育家,他把自己总结的这一“学术成就”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他那些忠实的跟随者和信徒。甚至按照一些野史传说,他也是人类文明史上开办此类高级专职学校的第一人。 而作为一位敏锐的投资者,山中老人绝对属于那种嗅觉灵敏,判断准确的资本高手。在他的大力发展之下,暗杀这门高度垄断性的小买卖被他做得真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在他那张长长的“客户”名单上,被他精心照顾到阴间的客人里,既有西方骑士,也有东方苏丹,既有同教不同宗的异政者,也有挡了他发财路子的倒霉富商。 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一生都隐居在大山深处的“恐怖主义专业户”,就如同一条让人琢磨不定的变色龙。上午的时候他还很讲义气的为法兰克人斩鸡头烧黄纸的暗杀来自埃及哈里发(这里指萨拉丁)手下的大将。到了下午,他就能和塞尔柱突厥宫廷的苏丹共穿一条裤子,倒戈偷袭来自欧洲的某位王公。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教派,在他那独特的教导和培训下,一批批被选拔培养出来的刺客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一般在这片土地上到处蔓延肆虐着。 甚至连被撒拉森人视为王者的萨拉丁,都曾经被阿萨辛的刺客偷袭。他脸上那个著名的刀痕就是这些无孔不入的可怕杀手威力的见证。至于奈里兹的爷爷,阿勒颇的第一位真正的主人赞吉,更是多年以前山中老人亲自指名暗杀的。 “奈里兹,要雇佣阿萨辛的人刺杀萨拉丁?!” 伦格本能的有些不信,尽管奈里兹近似孤芳自赏似的傲慢让他觉得那个是象只孔雀,但是还是无法相信他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做出那种彻底损害整个阿拉伯世界的事情。 “对,据说萨拉丁已经决定进攻圣城,而奈里兹要在这之前杀掉萨拉丁。” 阿赛琳淡淡的回答着,她尽量把地上的沙子向两边剥开,然后把脸颊贴到沙层下面,吸取着那一丝细微的湿润。 对她来说,不论是萨克森人还是法兰克人,都是根本不必关心甚至不必注意的陌路客。 “十字军必须知道这个消息,圣城要有所准备才行。” 托尔梅激动的从阴影里站起来,立刻被刺眼阳光照得用手挡住了视线。 可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臂,抬着头愣愣的看着前面的沙丘。 意识到异常的伦格立刻爬了起来,阿赛琳则已经顺手拽出腰上的弯刀。 可当逃亡者们看清眼前情节之后,他们都无力的垂下了举起的武器。 在为他们遮挡阳光的沙丘顶上,一个骑在高大阿拉伯战马上的人向下默默的俯视着他们。在他两侧,马木留克战士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 逃亡者们呆呆的看着沙丘上那一排闪动着反光的利箭,他们知道,自己短暂的逃亡之路已经在这里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走上“归途” 如同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候一样,奈里兹首先催动战马向丘下走去。他的速度很慢,战马踏过的地面上扬起一片片沙尘。 巨大的马蹄每发出一声闷响,都似乎是敲起的逃亡者们的丧钟。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人几乎窒息的感觉,直到战马鼻翼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到了伦格的脸上,他才轻轻带住缰绳,然后沉默的低头站着眼前几个人。 “这一切和这孩子无关。”伦格终于第一个开口,他无所谓的抬抬手,苦笑着把胡斯弥尔拉到跟前“我们劫持了这孩子,只是因为他认识路,如果你要杀人也没什么,不过别滥杀无辜就可以了。” “你们太愚蠢了,”奈里兹没有理会伦格的辩解,他摇着头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然后平静的说:“也许你们很奇怪我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你们,事实上,是你们自己告诉了我逃跑的方向。你,小农兵,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来自哪里,可至少知道你是从罗马来的。你,骑士,你对圣地的敬仰让你无处可去。至于你……”奈里兹看着阿赛琳停顿了一下“你是个海盗,对你来说只有海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最愚蠢的是,你们带走了胡斯弥尔,他一直和他爷爷跟随着我在红海附近的地方隐居,所以他认识通向红海的道路。这一切都说明你们逃跑的方向只能是‘东方’。” “你真可怕,”伦格喃喃的回应着,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之前隐约浮动在他心低的不安究竟是什么。他们逃亡的方向的确是太明显了,明显的只要稍微了解他们的人就可以做出合理准确的判断“不过你还是要听我说,这孩子真不是自愿的,是我们强迫他为我们带路的。” “你不怕死了吗?”奈里兹平静的问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探究的表情“我很奇怪,象你这种年龄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着我的女人逃跑。而你,骑士,”他转过头看着托尔梅“你曾经对我发下的誓言似乎并不很久呀,你曾经发誓除非有人付出和你身份相等的赎金,否则你会一直作为我的俘虏绝对不会逃跑,可你食言了,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他刻意把托尔梅爵位全称用很重的腔调说出来。 当侧脸看到阿赛琳的时候,奈里兹脸上的肌肉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甩蹬下马,走到紧盯着他的女海盗面前,慢慢伸手沿着她微扬的弯刀刀身抚摸上去,最后一直抚摸到雕刻精美的象牙刀柄上。 “这把刀是我赏给你的,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用它割断我的脖子?”他用力一把夺过弯刀后退两步,猛然抬手一挥,一抹雪亮的刀光在空中划起一片幻影“这可是把好刀,不过它还没锋利到能杀死我的地步。” 说着,他突的一把抓住了阿赛琳的下巴,把她的脸拖在自己面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跑!我难道不宠爱你吗,你的一切用度都是我女人里最好的,我甚至还赏给你一柄只有勇士才能用的弯刀。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不是你的女人!”阿赛琳奋力挣扎,突然,她右手向腰后一伸,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匕首,然后她手肘高抬,,锋利的匕首横扫奈里兹的脖颈! 但是,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臂,随着奈里兹用力反手一拧,阿赛琳的匕首立刻掉到了地上。 “别以为我还会再上当。”奈里兹把手臂被反拧到身后的阿赛琳一把推了出去“你们都要死!不过不是现在,你们将被带回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处死。至于你,”他低头看着已经吓呆了的胡斯弥尔“你家族的世袭畜牧官就在你这一代终结了,我不会让一个因为害怕而屈从的人担任我的畜牧官。你要去当一个马木留克,除非你在战场上重新为你的家族获得荣誉,否则你就永远做个马木留克。” “这不公平,这孩子无罪,”托尔梅终于开口了,他站到奈里兹面前仔细盯着这位沙漠贵族“也许我的确食言了,这是个耻辱,可我不在乎。和伟大的事物比起来我个人的名誉微不足道。至于说到这孩子,你显然是错了。他很勇敢,我不会为自己辩护,可要为这个孩子辩护。” “不论为谁辩护,你们都难逃一死。”奈里兹轻笑了一声转身向战马走去。他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发泄完了受到屈辱般的气愤,立刻又恢复了那种一贯的稳健凝重。 “带他们走。”他头也不回的对跟随下来的马木留克下达着命令。 “阿勒颇的王者是食言的小人!”一个明显透着蔑视的声音从奈里兹身后响起“洛力尔,赞吉,努尔丁这些阿勒颇先王的名声都被你毁掉了!” “你说什么?”奈里兹慢慢转过身,歪头看着已经被马木留克挟持起来的伦格“你大概是以为我不会那么早的让你死吧,或者你想图个痛快,把我激怒,然后一刀杀了你?” “你欠我一个要求!”伦格奋力挣扎着,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现在唯一能赌的,只有撒拉森人的骄傲和矜持,以及沙漠贵族对家族荣誉的珍惜“你忘记了吗,你曾经答应过我,让我保留一个对你要求的机会。你现在想食言吗?或者你根本就没想守信?如果是那样,和萨拉丁比起来你永远不可能战胜他!” “呃!”尽管旁边的马木留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从伦格轻蔑的腔调里他们还是听出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对主人的不敬,他们立刻手上用力把伦格死死的压在干枯的沙地上。 “不……”奈里兹抬手阻止了马木留克们的暴行,他低头看着地上紧贴在自己靴子边的伦格的脸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无声的等待着这位裁决者的最终审判,以致人们都忘记了烈日阳光的肆虐。 过了好一阵,脸上汗水已经把沙地上沾湿了一片的伦格听到头顶的奈里兹一字一句的说:“你真是让我惊讶,我不能不承认,你这个小家伙让我很吃惊。那么告诉我,你想提出什么要求呢?” “让我们走!让我们所有人走,包括胡斯弥尔!”伦格大声的喊着,不管嘴里被灌进去的沙子搅得生疼“如果……如果你想食言,我们也无所谓!” “狡猾的小罗马人,”奈里兹抬脚轻轻踢了踢伦格的肩膀“这种小伎俩别想激怒我,我是不是食言,不是你这个小小的罗马人能下断语的。” 说着,奈里兹随手扔掉了从阿赛琳那儿夺来的弯刀,一掀身上的长袍,随着附在袍上的沙尘带起一片烟雾,他已经转身向战马走去,同时一阵毫不在意的声音淡然传来:“你们自由了。” 然后他旋身上马,对着还在等待命令的马木留克用阿拉伯语命令:“放了他们。” 说完,奈里兹催动战马直向沙丘上驶去。 如同来时的突异,马木留克们再次展示了迅捷彪悍的本色,他们立刻对已经被抓住的敌人毫不理会,如旋风般飞快上马,奔上沙丘直追主人而去。只留下逃亡者们呆滞发愣的身影在干枯的沙漠上耸立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托尔梅才醒悟过来似的摇了摇头,他默默走到伦格面前,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和自己的额头相触,然后对着发傻的胡斯弥尔招手示意他过去。 “过来孩子,还有你,女人。”托尔梅静静的把所有人召唤到一起“你们两个愿意作为一个证人吗?”得到同意的示意之后,托尔梅拣起了地上奈里兹扔掉的弯刀,然后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面前的伦格说:“按我说的做,孩子,跪下!” 站在高耸的沙丘上,奈里兹静静的看着远处几乎已经彻底淹没在广袤沙海里的几个小黑点。 “主人……”一个马木留克队官小心的低声在旁边呼喊着。 似乎是突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奈里兹蓄着短须的下巴微微抖动了一下,嘴角划过了一抹独特的笑容,他回头看着那个对官问:“你能确定,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在出了我的内帐之后过了一阵才离开大帐的吗?” “是的主人,”队官谨慎的回应着,尽管沙漠里的酷热让他汗流浃背,可是他出汗的更多原因则是因为畏惧“当时信使来了之后我就立刻向您禀报了,那时候……那时候,您正要让那女人侍寝。当时您立刻驱走了她,可是后来您大帐外的卫士报告,说过了一阵之后才见那女人走出主帐。所以……” “所以,我们的秘密可能已经让她知道了?”奈里兹笑着反问着。 “这是我的失职!”队官立刻双膝跪下,把脸深深的按在沙地上“可是,主人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放过他们?为什么不怕秘密泄露出去?” 奈里兹弯腰在队官的后背上拍了拍,他转过身,再次看着已经只能看到一片沙海的东方,自言自语般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平静了,法兰克人,罗马人,塞尔柱突厥人……还有那些隔着地中海一直窥视我们的该死的威尼斯商人们。他们垂涎我们的财富和安拉赐予我们的土地,可是他们又没有胆量。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个世界不平静吧,难道不是吗?这些人,他们知道的那些事,就可以做到这个……”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在这里我以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的名义宣布,我承认你为我的持旗侍从……” 骑在马上随着战马的摇晃颠簸着的伦格,回忆着不久前刚刚在那个沙丘下发生的事,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里有两个证人,虽然他们不是虔诚的基督徒,可他们依然可以证明这个晋封的合法性,我,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以法国国王赐予我的权力授予你持旗侍从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将拥有守护一面圣旗的资格和义务,你必须发誓忠于这一职责,并以此为荣。” “我发誓……”伦格低下头,轻轻的回应着。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面对什么,可是有一点他能确定,中世纪的烙印,在他身上越来越深了。 “我的将来会怎么样呢?”伦格默默的问着自己,在这个时候,他无法想象当那个注定要发生的重大事件出现的时候自己会在什么地方,更无法想象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选择。 “来吧,伙伴们!”前面,托尔梅悠长的声音传了过来,伦格抬起头,迎着一丝突然吹来的凉风,他看到了前方已经微显昏暗的天际。在那个方向,有一座整个基督世界都为之神往,所有撒拉森人都为之敬仰,每一个犹太人都视为圣地的城市。 一种奇怪的情愫这个时候感染了伦格,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感受着从东方吹来的和谐的清风,他的心头突然兴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似乎那座遥远的城市在等待着他,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对穿越千年的疑惑,就要在那个地方得到最终的答案。 “平安的路,他们未曾知道。(《圣经新约·罗马书》里的句子)”奈里兹大声的迎着从东方吹来的晚风宣布着: “走吧,孩子们,耶路撒冷!!” 第二卷 骑士崛起 第一章 骑士风姿 柯尔萧本是个小地方,无论是在后世的历史文献中,还是在成群的骑士奔来跑去的时代,都没有多少人会注意这个用土坯做护墙,随便用横木绑起来就当成大门的小村庄。 老阿莱克斯站在自家门前的土台上,用手遮着阳光看着远处土路上扬起的烟尘。看那光景,他知道又要有人路过村子了。 “上帝保佑,别又是一群穷鬼朝圣者。”老阿莱克斯撇着嘴嘀咕着,转身向村子里走去。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些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恰恰是一群“穷鬼朝圣者”,沾满灰土的肮脏皮囊,到处都是补丁的亚麻罩衫,已经露出脚趾头的破草鞋都在诉说着这些人的贫困。可是,这些人眼睛里露出的炙热却和他们的外表截然不同。 这些变卖了土地耕牛,折对了房屋店铺的虔诚信徒,用倾家荡产换取来的盘缠路费经过千辛万苦的长期跋涉,终于来到了这遥远的东方。 即将看到心目中圣地的喜悦感染着所有人,他们相互扶持,相互依偎着,走在干裂的土地上,眼里的希望随着圣地的接近也越来越浓。 “上帝就要对我们开恩,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圣城,圣山还有真十字架。”一个壮实的男人把自己的孩子托到肩上大声的宣布着:“我的儿子,只要能得到上帝的恩典,你以后一生都会顺心如意的。” “那我能得到腊肉干吗?”孩子天真又实际的问着。 “哦,这小子!”一个上了年岁弯腰驼背的老妇人从后面抬手虚拍了一下孩子的屁股“上帝能给你的东西多的很,为什么只要点腊肉干,你太没出息了。” “是呀儿子,”男人笑嘻嘻着把肩上的儿子颠了颠“东方有我们需要的的所有东西,到处都是黄金宝石和喝不完的奶。儿子,将来你可以在这里有一块你自己的土地,再雇上几个雇农,你也可以当地主。到那时候,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是当初乌尔班二世教皇陛下许下的诺言,只要拯救圣地的,就可以赎罪,就可以得到报酬。” “愿上帝保佑教皇在天的灵魂,”老妇人哆哆嗦嗦的跟着队伍唠叨着:“十字军惩罚了异教徒,我们才能到圣地去朝圣和还愿,上帝会赐福给那些虔诚的十字军的。他们都是大好人,和乌尔班教皇一样的虔诚。” “说的对,祝十字军永福!” “上帝的战士!” “异端的处刑者万岁!” 朝圣者们大声的附和着,尽管长期跋涉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但是当说到那些伟大骑士的时候,他们还是立刻迸发出了极高的热情。 “我将来也要当十字军!”小男孩大声的宣布着,于是这个誓言立刻又得到了以他父亲为主的朝圣者们的欢呼。他们赞扬这个孩子的勇敢和虔诚,并且一起祝福他在将来“多杀掉些异教徒”。因为,只有那样才是“即救了自己,又救了他们(异教徒)”。 “在所有的战争形式中,宗教战争是最残酷却也是最愚蠢的一种社会行为……” 看着这一切,看着狂热的朝圣者们,走在队伍里的一个年轻甚至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的青年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 伦格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这句话,不过现在想来,他开始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真谛和分量。 看着这些在自己四个人就要被干渴和饥饿吞噬的时候,帮助和救助了自己的人们,伦格很难把他们和狂热偏执的宗教狂以及嗜血残酷的屠夫联系起来。 当可怕的沙漠就要把被折磨就要断气的他们埋葬的时候,这些从遥远的西方漂洋过海然后徒步走向圣地的朝圣者们把他们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尽管随后他们当中就有人因为胡斯弥尔的异教身份对他们颇为不满,但是,当托尔梅适当又含蓄的露出自己身份的时候,还是立刻得到了这些身份低微,对骑士贵族天生就充满敬畏的普通人的理解。 而他,阿赛琳,还有胡斯弥尔,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的侍从、侍女和佣童。 作为骑士的托尔梅既没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也不屑于编造离奇故事说明自己的遭遇。不过即使这样,某些传奇式的猜测还是在这队朝圣者当中流传了开来。 在这些猜测里,托尔梅是个和异教徒单挑独打的勇士,伦格成了为他持旗扛标的小跑腿,阿赛琳是他的侍女兼小跑腿的情人,而胡斯弥尔则成了他战胜某个异教撒拉森贵族之后的战利品。 尽管这些猜测实在和事实相差甚远,但是从心里说,伦格对其中阿赛琳兼职小跑腿情人的身份,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当他听到这些谣言,准确的说是关于他和阿赛琳的猜测之后,他很慷慨的把分给自己的那一小碗土豆汤送给了告诉他这些谣言的那个小男孩。 而现在,这孩子正坐在他父亲的肩头指着远处大声的喊着:“看!看!有人来了,好多人马!” 听到男孩的喊声,朝圣者们不由停了下来,一些壮年男人甚至女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刀枪,长矛,有的还从背后解下了沉重的连枷。 在这个动乱的,充满野蛮和掠夺的时代,一个人,是既可以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也不妨碍他或她成为一个可怕的杀人者。 “我们快点走,前面有村子,到了村子里就安全了。”领头的一个老人向后面的人大喊着,然后他掀起破袍子头前跑了起来。在他的身后,已经撕碎的长袍下摆象一条秃了毛的雉鸡尾巴似的不断摇晃着。 “上帝保佑我们!”朝圣者们一边祈祷一边没命的向前跑着,不过接着他们祈祷的声音就越来越小,脚下奔跑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很显然,万能的上帝的威信在这个时候显然不如远处的村庄更有吸引力。 但是,让朝圣者们震惊的是,当他们跑到离村子很近的时候发现,原本应该敞开的木栏门这个时候关得紧紧的,甚至他们还可以从土坯墙高低不齐的墙头缝隙里看到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刀枪。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急切中带着说不出的厌恶呐喊:“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们就要射箭了!” “不要射箭,我们不是异教徒,我们是去圣城的朝圣者!” 领队的老人大声喊着,他双手张开,那样子如同当年使徒彼得站在罗马城外,面对主耶稣显灵的圣训“你往何处去”时的动作一样。 不过,这位因为长期跋涉全身变得肮脏无比的“使徒”,显然没有圣彼得那种无与伦比的精神感召力,随着“呲”的破风响声,一支利箭直射在了他的脚前,狭长的箭杆没进土里大半,箭尾的羽毛则随着露在地面的箭杆一阵悬颤之后慢慢的落到了地上。 “上帝!耶稣,玛利亚!” 老头之前的稳健坚定瞬间土崩瓦解,在喊出那神圣的那一家子的姓名之后,老头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穷鬼,笨蛋,强盗!”土坯墙里面传来更加暴躁的喊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你们只不过是想到东方来捞一笔,离我们村子远点,你们会带来厄运的!” “我们是来朝圣的!”壮年男人大喊起来,他把儿子放下冲到了队伍前面“你们也是基督徒,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后面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异教徒,如果是,我们就完了,你们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异教徒杀光吗?!” “别说的那么好听,那和我们无关。你们快离开这儿,就是有异教徒来也是你们引来的!快滚,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这些基督世界的败类!”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队伍后面穿来,朝圣者们立刻如同听到真正的使徒之音一样向两边让开,看着托尔梅骑士老爷大步的走到前面,所有的朝圣者都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托尔梅看着紧闭的木门沉沉的喊着“我以骑士的名义命令你们开门。” “我是柯尔萧本村的依莫,这里是我们的村子,我的祖辈是穷人十字军。我不会听从任何一个所谓骑士的命令,即使是国王也不行,除非是教皇的旨意,谁也别想让我开门!” 土坯墙里传出了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而托尔梅在听到穷人十字军的时候,也不由得沉默了。 他转过身,看了看疑惑的望着自己的伦格和阿赛琳,又向远处已经很近的烟尘看了看。然后他对着所有人笑了一下,缓慢的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你们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至于能不能活下来由上帝安排。”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伦格惊诧的看着这个骑士,尽管已经宣誓效忠,但是他还是无法很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一个侍从应有的位置上。在他的心目中,托尔梅是兄弟,战友,良师,唯独不是主人。 “我是个骑士,保护朝圣者是我的责任。”托尔梅开始穿过人群迎着那股烟尘走去,战马早在沙漠里的时候已经被他们杀掉充饥解渴了。这个时候的骑士,比一个莽撞的步兵强不了多少。 “你一个人对付的了那么多人吗!” 伦格在后面拼命的嘶吼着,看着托尔梅孤独的背影,他觉得那简直就如同一个真正殉道的彼得。可是,这样的殉道,真的值得吗?他无法解释。 听到这句话,托尔梅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伦格年轻的脸,微笑着点了点头:“骑士,就是这个样子的。” 说完,他转过身,再不回头,迎着已经可以看到包裹着奔腾的战马黑影的滚滚烟尘大步而去。 第二章 那点关系 “他是个真正的勇士,可也是个真正的笨蛋。” 看着托尔梅的背影,阿赛琳感叹一声,然后又轻蔑的摇头。 “他是个骑士!” 伦格愤怒的瞪了一眼阿赛琳,尽管他也对托尔梅近乎意气的行为感到懊恼,可是,一种让他说不出的情绪激励着他。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因为恐惧聚集在一起的朝圣者们,他们刚刚的喜悦和叫嚣着要杀掉一切异教徒的豪情这个时候早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令人怜悯和厌恶的绝望与畏缩。 但是,当他看到队伍里那些年幼的孩子和惊恐不安的妇女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无奈、不甘的吼叫。 “啊~!” 然后,他也再不回头的大步向着托尔梅的背影追去。 “该死的!” 阿赛琳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然后又看了看四周那些明显和自己容貌语言都格格不入的朝圣者,犹豫了一下,愤怒的咒骂了一句。她摸了摸腰后的弯刀,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拉着还在发呆的胡斯弥尔追了上去。 “记住,孩子,”她一边走一边尽量放缓腔调,好让胡斯弥尔听懂:“如果他们是撒拉森人,你就大声对他们喊出你的主人的名字,知道吗?” “主人?主人不就是托尔梅老爷吗?” “笨蛋!”阿赛琳狠狠的敲了胡斯弥尔的脑袋一下“是以前的主人!就是奈里兹,说出他的名字来。记住,声音要大!” 滚滚的烟尘,如同一条不停蠕动的土龙,在大地上滚动咆哮着。 地面的震动即使隔的很远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毫无疑问这是重甲骑兵特有的征兆和气势。甚至在很多时候,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在面对这种实力与气魄融合起来的气势的时候也不战自溃了。 现在,要面对这些可怕敌人的,是四个人,四个没有战马,没有盔甲,没有长矛,只有护身刀剑的人。事实上,也只是三个半人而已。 “一会儿别硬拼,”托尔梅貌似轻松的把手里的长剑划了个剑花“记住骑兵最喜欢敌人和你硬碰,特别是没有战马的敌人。所以一会尽量避开他们的先锋。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听到托尔梅的话,伦格无奈的苦笑了起来。他估计自己的这次“中世纪之旅”可能已经到头,该是“付账”的时候了。 “骑士!” 隆隆马蹄声已经直贯双耳,托尔梅高举佩剑,发出一声听不清楚却无比高昂的吼叫。 然后…… 他们就看到一队举着白底红十字旗的骑士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一个身穿白色红十字罩衫的骑士轻轻拍打着手上的皮手套站在托尔梅的面前,他穿在里面锁子甲把白色罩衫撑得鼓胀鼓胀的,看上去倒显得比他实际的身材高大魁梧的多。 “我是安条克的罗里希德骑士,是安条克守护骑士圣罗里希德的孙子,”这个十字军傲慢的盯着托尔梅“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知道是谁阻挡了我们的队伍。” “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托尔梅庄严的宣布着自己的身份,不过站在旁边的伦格却好像看到了他脸上闪动过的一丝讥讽的神态“请原谅我们刚才的失礼,不过为了保护后面那些朝圣者,作为一个虔诚的骑士我必须尽自己的神圣的义务。” “你把我们当成强盗还是撒拉森人?”那个叫罗里希德的骑士按着剑柄向前逼近,在他四周,原本就对突然挡住自己去路的这几个人没有好感的十字军们催动战马围拢过来,他们的长矛立刻从四面八方指向中间。 “虽然是误会,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是侮辱,我愿意接受你的挑战。” 托尔梅毫不畏惧的向前迎去,他对着东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转身握住刚刚收回的佩剑剑柄,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已经举起准备甩到地上的皮手套。 在他身边,伦格再次苦笑着握紧了手里的弯刀,对于眼前这两个人那种与其说是意气之争,不如说是极端虚荣的表现,他感到实在无法理解。甚至这时候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在为了教义可以展开战争的中世纪,还是在19世纪牛仔横行的美国西部大荒原上。 “住手!” 一声虽然还带着稚气,却透着无比自信的呵斥从骑兵们的后面传来。随着战马交错,从让出的窄路上,一个有着一头微显发红金发的少年大步走进了扎成堆的骑兵群里。 他的年龄看上去和伦格差不多,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大大的脸盘上张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和一个肉乎乎的鼻子,还没有长出茸毛的嘴角向两边撇着,露出了两颗很大的门牙。 他的个子不高,但是很魁梧,一件看上去就很名贵的镶嵌着银丝花边的黑色短袖罩衫把他的肩膀衬托的很宽,两条露在外面的微带棕褐色的胳膊上,一块块坟起的肌肉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壮实。打着绑腿的绿色薄羊绒短膝裤的腰带着挂着柄看上去很名贵的佩剑,银饰的剑柄握在他手里,若隐若现。 不过让伦格诧异的是他罩衫领口露出的一个小小的黄金十字架,在十字架的中央,一颗闪着幽暗光泽的黑珍珠显得十分抢眼。 比伦格更加惊诧的是旁边的阿赛琳,即使是在相互对峙的紧张局面下,伦格似乎还是听到了她因为眼馋咽下口水的声音。 “你们应该感到耻辱!”已经走到人群中间的少年对那个领头的骑士大声的呵斥着“那么多人,还是全副武装的骑兵,甚至还有骑士。对着这么四个……是三个人,还一群人包围起他们。难道你们不觉得脸红吗?” “汉弗雷少爷……” 那个骑士试图解释,可却被少年立刻打断:“别找什么借口,如果你是个骑士,就接受这个人的挑战,和他公平的决斗。否则就快带着你的人走开!” “我选择决斗!” 那个骑士愤怒的向着四周挥了挥手。立刻,骑兵们向四面退去,在当中留下了一大块空旷的空地。 “哈,就应该这样,这才是我们高贵的十字军骑士的作风!” 少年开心的大笑起来,他抬手用力揉着自己的鼻头,然后转身对始终沉默的托尔梅说:“我的骑士接受你的挑战,他认为你侮辱了他的名誉。” “那就让上帝裁决我们之间的对错吧。”托尔梅开口说出了一句伦格曾经在后世电影里听到过无数次的台词。按照一贯戏码,当这句话说出之后,一场避免不了的战斗就要开始,而且往往是以一方死亡为最后的结局! 不过,看戏是一回事,当真的亲眼见到这种情景的时候,虽然已经经历过数次生死间的徘徊,伦格还是立刻感到手心里一片潮湿,心脏也砰砰的激烈跳动起来。和刚才大义凛然的面对众多骑兵比较起来,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紧张。 “注意那个小子,”旁边的阿赛琳突然贴着伦格的肩膀低声说:“看来他是这些人的头,如果一会儿不妙,我们一起把那个小子制服……”说到这儿,她又立刻低声跟了一句“剑归你,那个金十字架归我!” 伦格啼笑皆非的看了看为了怕被听到紧贴在自己身侧的阿赛琳,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从她低矮的长裙开口可以看到一条深幽的乳沟和两个半露的圆球。这让伦格不由一阵心头发热,即使是在强敌环绕之下,能看到这种诱人的景物,还是让他觉得实在是幸运。 这个时候,空地上的两个人已经拔出长剑相互对峙,不过从伦格对托尔梅的了解以及场地中两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气息,他已经大体意识到这场决斗的结果了。随着他们相互绕着对方踏步和不时稍微做出的佯攻试探动作,伦格已经知道,那个自称叫罗里希德的骑士,已经明显在气势输掉了这场决斗。 现在伦格担心的不是托尔梅的安危,而是胜利之后接着可能发生的事。这时候,他的眼睛不由向那个无疑帮了他们一把的少年看去,尽管这么做实在有点不厚道,可伦格觉得阿赛琳的建议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但是,这一看却让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少年已经站到了他和阿赛琳中间,甚至他还好像左右动了动屁股,好把紧挨着他的阿赛琳挤得远点。 “我打赌,用我的保加利亚马打赌,罗里希德打不过这个人。” 少年很带劲的用手肘撞了撞伦格的腰:“怎么样,打赌吗?用什么赌都行,我赌罗里希德输。” “可他是,他是你的同伴呀?”伦格诧异的看着这个贵族少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人怎么会那么兴高采烈的谈论自己同伴可能的失败,甚至居然还要下注。 “我不喜欢他。”少年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厌恶“虽然他是我们的守护骑士圣罗里希德的后代,可他不是个真正的骑士,他……等等,他们打起来了!” 随着少年的话音刚起,空地上对峙两人的长剑已经猛然碰撞在一起,可是战斗却立刻结束了! 在第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依然在人们耳边回响的时候,站在罗里希德对面的托尔梅突然借着砍在对方横架长剑上的一记重击,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剑尖顺势向对方怀里一带! 随着罗里希德发出惊恐无比的喊叫,托尔梅已经一个跟头翻过敌人头顶,随着手中长剑挽起的一个利落剑花,调在剑尖上的一大块白色罩袍碎片已经落到地上。 “我的上帝!”少年大声的喊了起来,他先是转头看看同样显得很意外的伦格,然后突然跑到吓得跪在地上的罗里希德骑士面前,低头仔细看着已经被从领口直接挑成两片的红十字罩袍,接着他再次大喊一声“我的上帝!”根本不顾旁边慌张的骑兵们的警告,转身向已经气定神闲看着他微笑的托尔梅跑了过去。 “你才是真正的骑士,我的上帝,我终于见到一个真正勇敢的骑士了!” 少年惊诧中透着说不出的崇拜的腔调,让伦格不由想起了那些后世盲目崇拜名人歌星的少男少女。 “这个病鬼想不到还真厉害。”阿赛琳喃喃的看着远处的托尔梅,对于刚才那完全违反骑士决斗惯例的一幕,她真的有些大出意料。 “的确是,太厉害了……”伦格在那个始终因为恐惧过度呆跪在地上不动的骑士和托尔梅之间看来看去。虽然他对托尔梅获得胜利把握十足,可是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他和阿赛琳一样感到说不出的意外“他,原来始终藏着一手呀。” “能告诉你的姓名吗?如果是刚到东方的,你可以到我的城堡里做事,我会给你很多封邑。” 少年不停的对托尔梅许诺着,甚至他还作势拔剑,大有立刻就册封托尔梅的架势。 已经收回佩剑的托尔梅始终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明显精力旺盛得有些过头的少年,直到他终于停止了不断的许愿,然后用圆鼓鼓的眼睛死盯着托尔梅的脸之后,托尔梅才向这个少年微笑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的儿子汉弗雷了,对吗?” “你是谁?” 少年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片凝重,刚才的热情立刻消失,同时他好像不经意的向后退了两步,双脚分开,手握剑柄,一股戒备气息立刻横在两人之间。 同时,那些骑兵也迅速向中间聚拢过来,虽然他们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可是不论是伦格还是阿赛琳都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失去了一个绝好的劫持人质的机会。 托尔梅却对四周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他依然微笑着看着那个被他叫做汉弗雷的少年贵族。 直到所有人都因为他的沉默感到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轻描淡写的说:“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也就是你妈妈同母异父的哥哥的堂兄,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第三章 贵妇 “叔叔?”那个叫汉弗雷的少年贵族有些意外的看着托尔梅,他圆鼓鼓的眼睛时不时的眨动一下,接着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名号和爵位,我的家族里有很详细的世系家谱,请原谅我不记得有你这个人。” 尽管少年说的很婉转,可是所有人都立刻听出了他话的含义,四周的骑兵立刻逐渐围拢过来,他们似乎就要马上动手捉拿这个“胆敢骗到汉弗雷少爷头上”的骗子。 伦格立刻握紧了手里的短剑,他大步迈到托尔梅旁边,紧盯着那些身材魁梧,龇牙咧嘴,好像随时都能把他当下酒菜塞牙缝的骑兵们。 “吹牛的老无赖,”阿赛琳嘴里不屑的嘀咕着,可她还是手腕一抖,用那柄华丽的弯刀摆开了防御的姿势“来吧,海盗是不会后悔的。” “我不认为有这样的必要,”托尔梅依然沉稳的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再去捧佩剑的握柄“我会证明我的身份,只要让我见到你的母亲。” 听到托尔梅这句话,名叫汉弗雷的少年贵族突然奇怪的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向四周的骑兵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笑嘻嘻的说:“如果你这么有把握,我倒要相信你了。不过如果你是个骗子,那你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因为我的母亲,就在后面的队伍里。” 说完,他对着托尔梅招了招手,转身向着后面的队伍指了指。 在汉弗雷带领之下,托尔梅几个人向着后面大队骑兵中的一辆马车走去,在周围,几个骑兵严密的监视着他们。甚至有两个骑兵手里还紧握着已经上了利箭的轻弩。 “我们是不是现在想好怎么向那位夫人求饶呢?”阿赛琳并不很在意四周的紧张气氛,常年的海盗生活和生死一线的经历,已经让她对生命看得很淡薄了“也许那位夫人是个心软的主儿,说不定她会饶过我们,是不是?”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托尔梅好像琢磨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位他自称有点亲戚瓜葛的贵族夫人“属于那种,让你绝对无法忘记的人。” “这个比喻真是太广泛了,是不是你对所有曾经见过,或只是听过的女人都这么评论?”阿赛琳讥讽的哼了一声,这时候她真的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和突然泛滥的同情心了。 在马车的门前,几个身穿典型的东罗马风格服饰的侍女正在空地上忙活。她们把一个小踏凳放到高高的车门边,然后打开车门向着里面禀报了几句。 看到一个侍女的招手的手势。汉弗雷走向马车,然后探头向着车里说了些什么。 “呯!”的一声,车门突然被用力打开然后撞到车身上,就在马车还在不停摇晃的时候,一个身穿长袍的贵妇人已经从车里跳了出来,她是那么着急,甚至连车沿上的脚踏都没使用。 这是个十分壮实的女人,如果按照一般人的眼光看,她长的还算漂亮,和她儿子一样的健壮身材把她身上的高腰长裙挤得满满的,一头和汉弗雷近似的金发直接用一根珊瑚簪子高高的束在头顶,看上去很利落。 看到远远的站着的托尔梅,这位贵妇好像先是一楞,接着微微眯起双眼,然后一步步的慢慢向他走去。 “施蒂芬娜,你好吗?” 托尔梅的脸上露出一丝让伦格误认为是讨好的笑容,就在他觉得这和托尔梅的性格实在不符予以否定的时候,那位夫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她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大。 然后………… 一记狠狠的耳光毫不客气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的确是满脸讨好的托尔梅脸上。 一条白色的亚麻布浴巾搭在用粗石砌成内壁的浴池边,随着池里的水一荡一荡的,半躺在池里的伦格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泉热水在身上带起的阵阵舒适的感觉。 在离他只有半堵矮墙的另一边,阿赛琳同样躺在温泉池里半睡不睡的养着神。对他们来说,能享受洗温泉澡这种奢侈到极点的生活,真是比让他们吃上上等的小羊排更满意。 “伦格,你在那边吗?”阿赛琳有气无力的对墙另一边问着。 “在……”伦格含糊的回答,这个时候他只希望能好好的睡上一阵。 “那位夫人和托尔梅是什么关系,你说说。”阿赛琳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似的站起身子,爬在墙头看着另一边池子里的伦格。 “你在乱看什么!”伦格尴尬的向池子里缩了缩。 “别那么没见识,小伦格。我可是个海盗,我见过的男人裸体比你见过的山羊还多。”阿赛琳不屑的盯着水里若隐若现的伦格的身体“更何况,你最多算是个大孩子,离男人还远着呢。” 说到这,她根本不顾伦格懊恼的表情,眼睛斜着看了看远处一堵矮墙后温泉池里的几个骑兵,然后低声说:“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很独特的关系,我从没见过托尔梅对一个人会有那种表情,更想象不到他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之后居然只是摸摸哪颗牙给打活动了。”说着,她兴奋的拍了拍墙头“我想他们可能以前不是有私仇就是有私情,或者是两样都有,总之……” “你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就象个说长道短的长舌妇吗?” 伦格无奈的用手巾盖住了脸,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不论什么时代什么身份的女人都会对这种事情兴趣盎然,看着现在满脸兴奋,说个不停的阿赛琳,他实在无法把她和那个红海上的著名女海盗、凶狠的厄隆冈号船长联系起来。这个时候的她,真和那些在街头巷尾说长道短的长舌妇没什么区别。 “难道不是吗?这位施蒂芬娜夫人,看上去就是个大贵族,如果我们的托尔梅没有吹牛,那他们的关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否则她就不是给他一耳光,就该是肯定给他一刀了。” “上帝,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动不动就动刀吗?海盗就是海盗,怎么能理解贵族的想法。这位夫人,看上去人不错,至少她听说了那些朝圣者的遭遇之后,就立刻让人强行打开了克尔萧本的大门,接待那些朝圣者。而且就因为这个我们才能享受到这个镇子里的温泉,真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镇子里居然有这么好的温泉……” “的确,这位施蒂芬娜夫人,为人很豪爽,有点海盗的味道呢。”阿赛琳赞同的点着头。 可她突然“啊”的一声轻叫,因为她看到伦格好像中风似的突然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对了,这位夫人,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伦格毫不在意自己全身赤裸的面对着阿赛琳的窘像,他有些呆滞的看着阿赛琳,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着 “施蒂芬娜呀,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这有什么了,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也恰好认识这位夫人吗?”阿赛琳讥讽的瞪了一眼伦格,然后转过身靠在矮墙上,避开了自己看到的尴尬“东西”。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她的儿子叫汉弗雷,对吧。”伦格苦笑起来,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心脏如果再遭遇几次这样的事情,可能就会早早的衰竭了。 “是的,有什么奇怪的吗?”阿赛琳好奇的问,她觉得现在的伦格好奇怪。 “那你知道,你之所以遇到这些事是因为谁吗?譬如成了人家的俘虏,还差点成了人家后宫的女人,知道是因为谁吗?” “当时是因为你们!”阿赛琳有些气恼的转过身靠在矮墙上“如果没有你们,如果你们抵抗的不那么激烈,如果你们的船不经过那片海域吸引了我,我现在正在厄隆冈上享受海风,或者正抢某个倒霉的家伙呢。” “不是呀,”伦格有些无奈的放弃了对这个女海盗是非观念的分辨“我是说,是谁攻击了你的船,袭击还险些要了你的命?” “是雷纳德!”阿赛琳想起那个突然袭击了自己,导致她逃跑的时候遇险落水差点送命的十字军战船的主人就愤懑不已“当时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我早就把你们那条贩奴船抢光走人。如果顺手,说不定当时我就把你们这些奴隶一起带走,要知道白人奴隶在埃及和很多突厥王宫里是很值钱的!那个雷纳德,他其实比我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只不过我是什么人都抢,他是只抢撒拉森人。可他和我没区别,都是想夺取别人的财产而已。” 听到这个独特的评语,伦格苦笑着也转身背对阿赛琳靠在矮墙上,他默默的闻着从身后的阿赛琳身穿传过来的阵阵莫名的幽香,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小心的说:“那你可要当心点了,千万别对别人说出你的过去和对雷纳德的讨厌。因为这位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就是雷纳德的妻子。那个汉弗雷,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在一个打扫得十分干净的房间里,那位突然赏了托尔梅一个耳光的施蒂芬娜夫人坐在用瓷板做椅面的土筑墙椅上(这种墙椅是顺墙用泥土筑成,外面镶嵌一层烧制的陶瓷外壁,有些富有家庭还在陶瓷外壁上雕刻花纹,嵌上珐琅,在中世纪中东的东罗马和各个拉丁王国中很流行。)。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虽然刚刚泡过舒适的温泉,但是从她脸上看来,这根本没有让她的心情好多少。 在她对面,托尔梅正坐在一张杂木桌前闷头吃着刚刚做好的熏羊肉。看着他用手抓着碎肉吃的蛮香的样子,施蒂芬娜夫人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奥托,你真的变了很多。” “不要叫我奥托,我现在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托尔梅有些执拗的打断了施蒂芬娜夫人的话“我也永远是托尔梅·芬里尼子爵,除非……” “你还是那么固执,难道那些家族传说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你放弃了原本应有的地位,放弃了所有的亲人,只为了一个虚幻的梦想,或者说是某个疯狂祖先喝醉后的一时胡言乱语?” “施蒂芬娜,我们不争论这个,”托尔梅放下羊肉,然后随手在胸前的衣服上擦掉手上的油腻“我重视所有的亲人,重视家族的荣誉,同样也重视祖先对上帝的敬畏和奇迹的存在。所以我宁可放弃一切,也要完成祖先的愿望。” 第四章 托尔梅的过去 “甚至不惜抛弃你的爱人和袭击一位高贵的神职人员?”施蒂芬娜突然愤怒的站起来,走到托尔梅面前“你的疯狂最终导致让别人痛苦,也让你的家族蒙羞。那段时间,地中海那边到处都在议论你的疯狂行为,甚至在东方的博特纳姆都可以听到你的坏名声。”施蒂芬娜愤怒的在桌子前转来转去,她的手时不时的张开又握起,这让托尔梅不由得向旁边挪了挪,因为按照他对这位夫人的了解,愤怒之下打上一巴掌固然难免,如果真惹怒了她,谁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随手拔出护身的短刀给他一下。 不过尽管如此,托尔梅并不很担心,他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这位明显和其他贵妇截然不同的夫人,而且他不能不承认,对她的这种豪迈气概,是从内心里喜欢和敬佩的。 “施蒂芬娜,听我说。”托尔梅尽量平复着这位贵妇的怒火“我爱西迪,这你完全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始终认为自己有保护这个最小妹妹的责任。当初你们的继父,我的叔叔为了家族利益决定让我迎娶西迪,可是我从来不认为这是因为家族利益才产生的婚姻,我对西迪的爱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这就如同我对上帝的敬仰同样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一样。” “可是你还是放弃了她!”施蒂芬娜愤愤的坐回椅子“你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弃妇,以致她离开我们所有人,把自己关进了修道院。” “我必须做出选择,是我的家庭,爵位,封地,还是对上帝的虔诚!我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我选择了对上帝的信仰和敬畏,我认为这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是吗?所以你在潜入圣史蒂芬教堂胡乱翻了一阵之后,还袭击了一位阻止你的神父?”施蒂芬娜讥讽的摇头“他们都说你疯了,大喊大叫着说什么你发现自己是埃德萨真正合法的继承人,甚至说追溯起来,还是耶路撒冷王国的真正合法继承人,你相信自己的家族其实就是那个被谋杀的鲍德温一世私生子的后代,所以你就去翻了勒芒的圣史蒂芬教堂的出生受洗记录,希望从里面发现那个私生子曾经在教堂受洗的证据,以证明你的猜测。你还用当初那个私生子降生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叫安施泰特吧,你拿那个地方作为自己的领地,还放弃了家族的一切权力荣誉爵位,自封安施泰特子爵……奥托,你真的疯了,只为了一个几乎已经流传了一个世纪的传说,你放弃了一切,这值得吗?” 听着施蒂芬娜透着惋惜、愤慨的话,托尔梅站起来走向她。 他站到施蒂芬娜的面前,平静的点了点头:“施蒂芬娜,我说过,对上帝的虔诚和敬畏导致了我做出唯一正确的选择。如果任何人认为我只是贪图和幻想一个王国的权杖和王冠,那我也不会做任何的解释。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信仰,为了得到上帝的怜悯,为了让上帝的意志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 说到这里,托尔梅向后退了几步,微微躬身行礼:“我很感激你的招待,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效劳的,请允许我就此告辞。” “你好像并不希望和我们有什么太多的关系呀。”施蒂芬娜有些不满的看着明显要走人的托尔梅。 “请原谅我的无理,但是对你那位名声不太好的丈夫,为了我们大家好,我认为还是离他远点比较明智。” “你到现在还不喜欢雷纳德。”施蒂芬娜幽幽的叹气“他虽然有时候脾气很暴躁,甚至有时候很野蛮,可是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看不惯那些和撒拉森人妥协的人,他认为那是一种背叛。说起对上帝的虔诚,他并不比你少。” “的确,对他的‘虔诚’我已经深有领教了。”托尔梅心里暗暗嘀咕着,他对于当初在红海上差点被趁火打劫的雷纳德害死,是怎么也无法释怀的。 “奥托,也许你希望我叫你托尔梅,”施蒂芬娜没有放弃挽留的劝说“现在,正是我们和撒拉森人较量的前夕,虽然我不太明白,可我知道不论是基督世界还是撒拉森人都在等待这个时刻。也许你不喜欢雷纳德,可我希望你能帮帮汉弗雷,他还太年轻,可能比你的那个侍从还年轻。而且他很冲动,这点他太象他父亲。我希望你留下来,帮助他,指导他,让他了解真正的战斗和学习有用的知识。” 说到这里,施蒂芬娜夫人停顿了一下,她犹豫着抿了抿厚厚的嘴唇,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的说:“另外,如果你还对那个关于圣骨给鲍德温一世带来好运的传说有兴趣,那你也应该留下。” “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过,鲍德温一世在临终前,曾经把圣骨埋藏的秘密留在了耶路撒冷。而我们恰好一路,都要去耶路撒冷。” 混着朝圣者和骑士的队伍离开了柯尔萧本,在出镇的时候,看着被吊在路边木门马架上的一个男人,伦格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人就是那个拒绝朝圣者们进镇避难的男人,当汉弗雷知道了他的冷酷无情之后,刚刚进入柯尔萧本,他就被人吊了起来。尽管在被鞭打时,他喊遍了上帝、耶稣以及无数使徒的名字,可是当折磨终于结束的时候,他还是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可惜我不能杀掉一个穷人十字军的后代。”汉弗雷愤懑的用马鞭指着被吊着的男人“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死这个该死的家伙。” “穷人十字军是我们的先驱,”托尔梅回头看看已经走过的村子门柱“当初乌尔班二世教皇的讲演尽管让人无比振奋,但是首先相应的,不是贵族也不是骑士,而是一群一无所有却用虔诚和热情武装起来的穷人,尽管他们的东征很快就以失败告终,可是即使是教皇也感与他们的牺牲精神而许下“即使是最尊贵的国王也无权指挥和奴役这些最虔诚的信徒”的恩典。” “可他们今天的行为简直就是最大的罪恶,如果来的是异教徒,那些朝圣者这个时候一定已经被彻底杀光了,如果发生那样的悲剧,也只是因为这些人袖手旁观。那些都是该死的罪犯,根本不能和他们的祖先比较!” “不要随便判断某人是否该死。”托尔梅催动战马跟到汉弗雷身边“只有上帝才有这个权力做出这种判决。我们只是按照上帝意愿行事的奴仆。” “这样的恶人就该下地狱!”勇敢却有些鲁莽的少年贵族显然对母亲的这个莫名其妙的亲戚不是很友善。在他眼里,这个从西方来的骑士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显然是属于那种也想到遥远的东方浑水摸鱼捞一把的人们中的一个。 “上帝的意志决定一切。”托尔梅看着这个还透着稚气和天真的少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上帝要求我们为他杀敌,那么我们必须毫不留情,如果上帝的意志是仁慈和宽容,那么我们必须收敛自己残暴的本性。如果你不能做到这点,那么你就会被撒旦的一面吸引。赎罪的路就离你更远了。” “我是汉弗雷子爵!圣殿骑士团的雷纳德伯爵和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之子!”汉弗雷不悦的看着这个远道而来的穷亲戚“如果你认为你的学识可以对我教训,那请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母亲会打你的耳光。” 听到少年贵族终于忍耐不住发出的疑问,托尔梅不由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疑问,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位未来的博特纳姆伯爵究竟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我想你一定在胡思乱想当中过了一夜吧,”托尔梅好笑的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鬃毛“事实上你母亲的这一耳光的确该打,她这是在为自己的妹妹,也就是你最小的阿姨西迪打的,我曾经是西迪的未婚夫,可是我离开了她。我想你应该知道她后来进了修道院,这的确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你的母亲最爱你这个阿姨,所以,我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你,你就是那个疯子奥托?”汉弗雷惊讶的看着托尔梅“他们说西迪阿姨的未婚夫奥托是个疯子,后来被送进了一座山里的修道院。” “很明显不是这样。”托尔梅撇了撇嘴“我是因为有更重要的原因才离开的,是很神圣的事情。” “你是为了朝圣吗?你想到圣地来获取救赎对不对?!”汉弗雷脸上立刻出现了兴奋和激情“对于那些真心朝圣的人,我们永远是欢迎的。那样就可以壮大我们的力量,最终彻底的消灭撒拉森人,特别是那个邪恶的萨拉丁!” 说到这里,他立刻用骄傲的语气补充了一句:“我的父亲,高贵的雷纳德伯爵,曾经不止一次的和萨拉丁交战,他也是唯一一个敢于直接挑战那个异教徒的人,其他的骑士,哼,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不配披十字,更不配称为十字军。” “是呀,你勇敢的父亲……”托尔梅在暗暗苦笑中回应着。 “是呀,你愚蠢的父亲……”这个,则是跟在后面的伦格在心底里的评语。 说起来,开始伦格实在没有把那位颇为强悍的贵妇人和某位传奇般的女士联系起来,可是当在温泉里终于洗涤掉一身的肮脏疲劳,头脑变得逐渐清醒之后,他才终于想起这个名字听上去越来越熟悉的女人究竟是谁。 她是博特纳姆的女伯爵,在富饶遥远的东方继承了祖荫拥有着一片很大的领地。她的性格直爽,乐善好施,特别是她那种不输男人交朋好友的豪迈气概令人折服。在她的领地里,会常年招开各种丰盛的宴会和盛大的比武。无数的骑士和平凡的朝圣者在经过她领地的时候,都得到过她的周济照拂。 她就是博特纳姆的女领主施蒂芬娜,一位比同时代的无数男人还豪爽侠义的传奇贵妇。 第五章 女伯爵的骑行 但是让这位夫人的名声被后世所知的真正原因,却不是她这些令人难忘的优秀之处。恰恰相反,她之所以会被后世津津乐道,是因为她有一个聚莽撞、贪婪、自私、残酷和目光短浅于一身的丈夫,她的这个丈夫也是导致十字军国家和撒拉森人之间,原本就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更加危险,以致最终爆发的元凶祸首。 他,就是现在正在耶路撒冷王国担任御前护国官的圣殿骑士团副团长,雷纳德伯爵。 如果说在现在这个时代有个人,不论敌人还是战友都会对他予以尊重,那这个人,无疑就是撒拉森人的领袖萨拉丁。 同样,如果要在这个时代里找一个不论敌我双方都无比厌恶的人,那这个人选肯定非圣殿骑士团副团长,博特纳姆的雷纳德莫属。 这个有着“毁约者”坏名声的拉丁贵族,一次次的破坏着早已今非昔比,无复昔日荣光的拉丁王国和正在日益强大起来的“撒拉森帝国”之间的脆弱和平。 他一次次的撕毁了经由自鲍德温三世和阿马里克一世时代与撒拉森人辛苦达成的合约,更肆无忌惮的破坏着鲍德温四世以抱病之身和萨拉丁奋力周旋换取的短暂和平。 如果历史依然延续着原有的轨迹发展,即使是对这个时代十分懵懂的伦格,也知道施蒂芬娜这个鲁莽的丈夫,很快就要做出一件把整个基督世界都牵扯进去的大蠢事了。 尽管伦格也知道,即使这个愚蠢的雷纳德不做这件蠢事,最终的决战也终会发生。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居然做出袭击去麦加朝圣的普通穆斯林朝圣者的愚蠢举动,伦格就对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鄙视以极。再想到他在那次袭击中做出的另一件简直愚蠢到极点的事情,虽然还没见到雷纳德本人,可伦格还是不能不从心里对他发出一声鄙夷的“呸!”声。 但是,他现在却正在这个令人厌恶的“毁约者”妻子的扈从队伍里,而且还吃着她供给的实物,骑着她供给的马匹,甚至还穿着她供给的衣服。这让伦格觉得真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不过出于一种说不清楚的缘由,他对那个最终导致发生了战争的毁约者却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主要是因为在后世看到的某部西方电影的原因。经由那部电影的熏染,雷纳德的样子让伦格总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一个满头红毛,痴肥如猪的矮人族来。 就在伦格臆想着那个“毁约者”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在暗中惦记着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那个雷纳德,我总有一天要宰了他。”阿赛琳骑在马上不住嘀咕着。她刚刚换上了一身伯爵夫人的女侍给她的骑裙,因为还不习惯那些繁琐的搭环和绳扣,所以她干脆直接用一根很宽的牛皮腰带扎起了宽松的裙子,不过这样一来,倒在无形中凸显出了她高挑的身材和丰腴的体型。 很多骑兵都有意无意的向阿赛琳的身边靠近,甚至有几个骑士还刻意让战马跳过一道沟壑或飞快的从她身边掠过,跑上几步之后再假装想起什么调头回来。 看着这些想尽办法要引起自己注意的男人们,阿赛琳把头昂的更高,有时候她会对某个骑士稍微倾斜身子,就好像要和他独自说话,可当那个满心激动的家伙靠近的时候,她又会催动战马一下跑出老远,只留下一道卷起的烟尘和烟尘中那个失望呆愣的倒霉蛋。 “男人真是世界上最蠢的东西。”阿赛琳哈哈大笑着,讥讽着那些被她挑逗得失魂落魄的骑士们,然后又对那几个脸上透着明显的嫉妒和愤懑的女侍大声说“别把他们当成什么高贵的存在,他们和那些发情的动物没区别,总是想拼命吸引女人,然后占她们的便宜。” “可他们是骑士,你在戏弄骑士?!”一个看上去有些身份的女侍不满的呵斥着阿赛琳“骑士对女士的爱慕是高贵和神圣的,可你这种轻浮的挑逗让这种神圣别玷污了。特别是刚才,你,你居然向奥希波里兹骑士抛媚眼,你真该感到羞愧!”那个女侍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她的眼睛里甚至已经含满泪水,这让阿赛琳立刻意识到,这个女侍明显十分爱慕那个刚才被自己戏耍了的年轻骑士。这让她觉得很高兴,或者说很虚荣。虽然,这个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来,那个被自己扔到身后失魂落魄的骑士究竟长的什么模样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自己开的这个不大的玩笑,她只是笑嘻嘻的对那些女侍厌恶嫉妒的表情回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就轻驱战马向前奔去。 当她奔到伦格身边的时候,看着她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飘扬的样子,伦格突然觉得,这时候的阿赛琳,心思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骑在马上的样子,看上去更象是在驾驭一条正在辽阔的海洋上破浪前行的航船。 当宿营的号角按照多年来流传的传统发出一长两短的低鸣在谷地里响起的时候,整个队伍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朝圣者们因为疲惫随地坐下相互依偎着喘着粗气的时候,因为半路上携带了朝圣者而变得行动缓慢的骑兵们,并没有立刻下马,他们向四周井然有序的派出了数量不等的斥候,甚至有骑兵在巡视完毕下马之后,立刻动手砍伐起附近的树木,然后用砍下的粗壮树枝搭建起简易的拒马木蒺。 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伯爵夫人带着她的几个随身侍女在人群中走动着,她不时停下来关注一下某个生病的朝圣者,或是派人多留心关照某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是命令身边的侍女把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果脯等东西发放给那些跟着她们,嘴里留着口水的小孩子们。 “这真是位仁慈的贵妇人。”一个朝圣者看着走过的施蒂芬娜感慨的大声喊着:“上帝保佑你,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中世纪时有把领地或家乡地名放在姓氏前一起称呼的习俗,比较标准的是“某某地的某某人”的称呼)” “愿上帝保佑!”施蒂芬娜夫人微笑着向对方回祈,然后继续巡视着正在建立的宿营地。 走到一个角落的时候,施蒂芬娜夫人看到了正在忙着帮伦格支起一根压帐木桩的托尔梅。看着他奋力用一把木锤敲打桩头的样子,施蒂芬娜夫人微微摇头,对着身后的女侍们做了个手势。 一个女侍立刻把手里抱着的一罐清水倒进碗里,捧到托尔梅面前。 “奥托,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夫人看着喝完之后用袖子随手抹掉嘴边水渍的托尔梅感叹的说“你以前是多么优雅啊,西迪就是被你那种与众不同的优雅吸引才爱上你的,可现在的你就象一个粗俗的侍从。” “有时候一个粗俗的侍从也可以创造奇迹。”托尔梅毫不在意的继续用手里的木锤敲打着桩头“还记得那个彼得吗?不是圣徒彼得,是那个发现了圣矛的彼得(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十字军被阿拉伯人包围在安条克城里坐以待毙,一个叫彼得的侍从声称自己得到神启挖掘出了沾有耶稣鲜血的圣矛,进而激发士气打败了阿拉伯人,可事后没过多久,人们怀疑他在撒谎,让他受火焰考验,彼得遂被火焰炙伤,不久死亡),他就是一个侍从。可他却创造了即使是公爵也无法实现的奇迹。” “你是在用一个骗子侮辱自己,”施蒂芬娜夫人无奈的摇起了头“人人都知道那个所谓发现了圣矛的人是个骗子,而且他自己也为自己的欺骗付出了代价。奥托,你不能因为一些虚幻的理由就放弃自己高贵的出身和好名声。” “可那个骗子却让主的军队在最危险的时刻获得了胜利。居然这样,那个人是不是骗子,又有什么关系。” “奥托,你实在是……”施蒂芬娜夫人抬了抬手,可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向营地中间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她有停下转身对托尔梅说“晚餐的时候我们要举行守戒弥撒,你过来吗?” “当然,随时聆听上帝的声音是让我们步入天堂的捷径。”托尔梅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用力一锤把木桩砸进了土里。 熊熊的篝火旁,身穿盛装的贵族、骑士们围拢在一个神甫跟前,即使是那些远道而来的穷苦朝圣者,也穿上了平时不舍得穿的好衣服恭敬的站在四周。 神甫大声的祈祷着,他那悠扬的声音在山谷里不住回荡着,似乎把人们的思绪带到了千年前的某个神圣的时刻。 守戒弥撒,是纪念圣母玛利亚为了照拂她怀孕的姐姐到异地的那次旅行,也是在那次旅行中,她第一次得到了关于自己未来儿子的神奇启示。 这样一来,玛利亚也成为了世间所有旅行者的守护神。多年来,无数旅者为了求乞平安,都要在路上宿营当晚举行这种古老的弥撒仪式。 对这种神奇的仪式,伦格是很陌生的。作为来自后世的丁超,他根本不可能在未来的千年之后了解这一仪式,因为过不了几百年,这个弥撒仪式就要被教会以异端名义取缔了。而作为现世东正教家庭出身的伦格,也不可能会了解和遵循这种西方公教信徒才遵守的习俗。(东正教认为玛利亚只是受了圣胎,可依然是凡人,所以不承认其圣母地位,至于圣经中关于永恒之圣是否是圣父“于子”的问题,则成了宗教教义方面导致东西方教会彻底分裂的关键因素。) 所以,他很好奇的看着那些似乎一个劲的向神甫靠拢的人群,随着神甫念出的经文,四周的教徒低声应祈的声音此起彼伏,。 “高贵者永远高贵,卑微者永远卑微。上帝保佑!” “愿上帝保佑!” 随着一声悠长的应祈,弥撒终于结束了。 “上帝赐予我们欢乐,我们就必须以欢乐报恩!”一个高昂的声音在人群里呐喊起来,接着伦格就看到一个身穿长袍司仪官模样的人走到了人群中间。 “按照神圣的习俗,我们必须把最高贵的席位留给最高贵的人。所以,尊敬的施蒂芬娜夫人,请坐到这里来。” 那个司仪官对着站在前面的施蒂芬娜夫人鞠了个躬,然后引导着她走到了篝火前面一个用织成繁琐花纹的细亚麻披布搭着的座椅前。 第六章 挑衅?挑战! 随着夫人就坐,贵族和骑士们相聚坐到了代表着他们各自地位的座椅上,有的人则直接坐到了铺着地毯的草地上。 “上帝赐予我们食物、荣誉和勇气,让我们用这三件恩赐之物回报上帝!”伯爵夫人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她眼中的坚定感染着每个人,随着她举杯仰头,满满一杯红葡萄酒被她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所有人甚至包括伦格,都似乎感受到了她那种虔诚与豪迈并存的磅礴气概,这让他觉得既激动又好奇,伦格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位侠义大气的女中豪杰,怎么会拥有那样一个几乎是人见人厌的恶心丈夫呢? 这让他不由想起一句后世听到过无数遍,可在这里想起来却感慨太深的话:我就奇怪了,这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呐…… 就在伦格内心无比感叹的想坐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四周的人,正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些眼神里,有兴奋,好奇,期待,可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伦格奇怪的摇摇头,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让那么多人关注的事,而且他也一直在避免做出太多让人关注的事,至少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不出风头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可是似乎有意和他作对,就在他向后退了两步,准备躲到人群后面坐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四周的人突然有意无意的向两边让开,这样一来他完全暴露在了空地上,而且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阿赛琳特有的带着希腊腔调的愤怒咒骂:“你这个混蛋!” 伦格有些愤怒的转过身,虽然他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可他也实在无法忍受被一个女人当众无缘无故的辱骂。 可他立刻发现,阿赛琳的愤怒并不是针对自己的。 在已经就坐的阿赛琳身边,原本应该属于他位置的毯子上,正坐着一个全身肌肉可能会随时把衣服挣破的侍从。他肆无忌惮的看着旁边的阿赛琳,而且还时不时的对着刚刚转过身发呆的伦格挑衅的扬扬下巴。 阿赛琳的脸这个时候正黑黑的对着那个侍从,而且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火。这让伦格觉得她就好像已经耸起肩毛的野猫,随时都可能会挥舞起爪子扑向眼前这个可恶的大块头。 “现在可不是惹祸的好时候,”伦格一步迈到阿赛琳身边用力拉住她,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我们把地方让给他就是,别为这点小事惹祸。” “你说什么?!”阿赛琳惊诧的看着一脸泰然的伦格“上帝,他侮辱了你,你居然就这么算了,你难道还算是个男人吗?!” “侮辱?我没觉得呀。”伦格奇怪的嘀咕着,尽管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时间不短,可他还是始终保持着一种“好学”的态度,因为他发现以前因为爱好和工作涉猎到的那些少量的考古文献和历史资料,和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居然有很多的差异,甚至有些东西,即使是书上能看到的,也往往和书上看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所以他小声的问着:“他没对我说什么失礼的话,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只不过坐了我的位置,这里地方大着呢,何况我只是个小侍从,坐哪儿都可以,这无所谓侮辱吧。” “上帝呀,你在想什么呀!”阿赛琳不可思议的看着伦格,如果不是对他的“勇敢”还算熟悉,她真的以为这个人是被眼前的大块头吓破胆子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坐了你的位置,那就是对你的侮辱,是对你最大的挑衅。而且……他明明知道,按照惯例即使是侍从的席位,我旁边的这个位置也应该是你的,可他还坐了,那就是在公然向你发出挑战,他在为我向你挑战,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阿赛琳的脸上已经是杀气腾腾,那样子让伦格不由想起那个站在厄隆冈号船首像头顶上的那个女海盗。 “你是说……他为了你,向我挑战?”伦格不确定的指了指一直斜着眼睛看自己的那个大块头,当他得到肯定答复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傻瓜的眼神真有问题呀。 然后,当想一个在后世听到过的奇闻异事之后,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在向他挑战. 前世的时候,丁超曾经看到过一则在旅游新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一个希腊人因为一个外国游客向他的未婚妻献殷勤,公然向那游客提出决斗。 那个游客只把他这个举动当成是一种很浪漫的,对女孩子讨好的行为就答应了。结果悲剧发生,那个希腊人用一颗子弹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而真正荒诞的是,当地法院对这一案件的判决居然是这个希腊人无罪释放,因为“这个人维护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附和了希腊传统上的决斗法则”。 想到这里,伦格不能不认真对待了,想想到了千年之后的时代,居然还有国家和人视决斗杀人为合法,何况是眼前这个中世纪的时代? “听着,你必须接受他的挑战,不论是为了你的坐席还是为了我,你都必须打败他,否则你就是胆怯,就是可耻的逃跑者,以后也别想再在这个队伍里混下去了。”阿赛琳盯着伦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要让他知道,你才是老大,你才是那个席位的拥有者,你必须为了那个席位战斗!” “为了块毯子战斗?!” 尽管知道眼前的形势,可伦格还真是有些无法理解的摇摇头,可转头看到四周的情景之后,他也知道,自己还真的要为一块不值半个铜埃居的破毯子拼命了。 “中世纪的人真是不可理喻。”伦格盯着对面那个始终斜楞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大个子无奈的叹着气,他回头看了看似乎把这种生死决斗当成家常便饭的女海盗,看到她脸上那种兴致盎然甚至充满满足的表情,伦格不由暗暗在想她是不是盼着自己早点死。 再转头看看已经闻讯走过来的托尔梅和施蒂芬娜夫人,他有些失望的发现,这位虔诚的骑士对即将发生的决斗的兴趣一点不比女海盗少,甚至看上去还多那么一点点。 至于那位夫人和她那个似乎精力过于充沛的儿子,则象是在看一出戏剧似的对着两个当事人微微一点头,然后就坐在了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椅子里。 托尔梅走到有些不知所措的伦格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伦格的脸颊用力晃了晃:“小伦格,你要争气!” “你说什么?!”伦格诧异的看着托尔梅,而且这个时候他发现有几个人正走到那个大块头面前小声嘀咕着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就是专门找我麻烦来的。” “他是那个罗里希德的侍从。” “罗里希德?不就是那个……” “对,就是那个被我挑散了铠甲的笨蛋骑士,”托尔梅向后面的人群里歪了歪脑袋,伦格顺着他的示意看去,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被托尔梅的剑技吓得跪到地上的罗里希德。这个时候,他正满脸愤恨的盯着托尔梅的后背 “他的侍从是雷纳德的一个远亲,刚才就有人告诉我,他想为他主人罗里希德找回点面子,不过他还没资格向我挑战。而你恰好是我的侍从,和他地位相当。所以,”托尔梅无奈的抬了抬手“现在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伦格懊恼的看向已经坐好就等待着好戏上场的人们“他们好像都知道这事?” “侍从为主人找回面子,是很正常的,难道你不为我的荣誉而战吗?”托尔梅奇怪的看了看伦格。 “这简直是我遇到过的最荒谬的事了。”伦格欲哭无泪的看了看托尔梅硬塞到他手里的一柄手斧“我能不能不打?” “可以。”托尔梅干脆的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先当众承认你是个懦夫,然后你要重新背诵你成为侍从时候的誓言,并且当众承认违背了这些誓言。” “我只是个侍从!”伦格不服气的嘀咕着,可他立刻想到了后世曾经听到过的关于骑士侍从的传说。 “侍从必须和主人一样参加战斗,难道你的家人没有告诉过你吗?”托尔梅又一把捧起伦格满是愤懑的脸用力摇晃着“主人的荣誉就是侍从的荣誉,同样,侍从的耻辱也是主人的耻辱,别让我失望小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他的主人是个蠢材,这个侍从也不会多高明。放心的去吧。” “‘放心的去吧’?难道你就不能说句更好听点的?”伦格愤懑的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主人”,这时候他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成为他的侍从。 “好吧,孩子,”托尔梅一边看着对面已经跪在施蒂芬娜夫人面前,请求夫人允许自己向他人挑战的侍从,一边低声说:“你听好了,那个大个子他有足足160塔普里(塔普里:中世纪时期拜占庭地区的重量单位,1塔普里相当于0.92磅)重,你绝对不能和他正面交战,否则他会把你象捏一根木条似的捏断,记住孩子!别忘了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别忘了你不是个骑士,你只要胜利就可以了。”说着,他用更低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小声叮嘱着“…………” 听着托尔梅的教导,伦格的脸上时阴时晴,可他刚要张嘴再询问点什么,一个兴奋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 “侍从伦格!”坐在施蒂芬娜夫人身边的汉弗雷大声的喊着,他和所有人一样一脸兴奋,好像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关乎生命的决斗,而是一幕好看的戏剧“罗里希德骑士的持标侍从杜莱普特认为你的坐席和……”说到这里,汉弗雷很好奇的看了看走到伦格身边的阿赛琳“你的女伴,都应该由他拥有,所以他要求你放弃这些权力,否则就要向你挑战,你是否敢于迎战?!” “哦!”尽管早已经都知道理由,可四周还是响起了一片惊诧的呼声,那样子就好像所有人真的都很震惊,可在伦格听起来却觉得更象是在说:“终于要上演好戏了。” “我能不迎战吗?”伦格瞪着对面那个脸上露出阵阵残酷笑容的大个子,在看看四周那群显然等着用一个人的血浆做下酒菜的人们,心里愤懑的念叨着“好吧!既然这样就来吧!” 第七章 奖赏与惩罚 “嗨!” 毫无征兆之下,伦格突然发出一声大吼。然后就在汉弗雷还没按习俗说出上帝公正的台词的时候,伦格已经突然一猫腰,双足用力猛的向那个叫杜莱普特的大块头冲去! “啊!”杜莱普特发出一声呐喊,他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手里硕大沉重的钉锤,迎着比自己矮上整整一头的伦格手里挥舞的手斧狠狠砸下! 他要在头一下碰撞中就打飞对手的武器!可是伦格手里的手斧却根本还被碰到就撒手飞了出去,而且是向他直接飞了过去! 手斧从伦格手里直飞而出,翻滚的斧刃夹带着死亡寒光砸向杜莱普特的额头。 可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看着笨拙的大块头居然灵活的向旁边扭动肩膀,随着一串血珠飞溅,手斧在他右脸上划破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杜莱普特嘴里立刻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嘶吼,可是侧过的身子还没有转过来,伦格随手斧前冲的身体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伦格的双膝猛然跪倒,在沙地上滑行的膝盖带起的大片尘土直向上扬,他手里突然出现的一柄短刀,随着手腕反握的刀锋抹过,杜莱普特大腿上立刻爆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汹涌的鲜血直接喷溅到他的脚面。杜莱普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号,可是大块头沉重的身体刚刚砸到地上,半跪在地的伦格已经迅速回头,搬住他扬起的头颅,挥动匕首在他喉咙上狠狠的割出了一条深深的血沟! 立刻,杜莱普特庞大的身体象段大木桩似的,喷着鲜血一头栽到在地上! 喧嚣立刻响起,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开头和结局惊呆了。 “天哪!”“太可怕了!”“卑鄙的行径!”“这是谋杀不是决斗!” 几乎所有站在罗里希德骑士旁边的贵族和骑士都发出了愤慨的怒吼,他们大声喊叫着,挥舞着拳头和手里的餐刀,有的人甚至还举起了骑士剑。 妇女们则一边尖叫着,一边转过头去,不敢去看扑在地上,扭曲的脖颈下一片血污的尸体。 “这人是个凶手!”罗里希德骑士大喊着向伦格冲来,如果不是有几个骑士立刻意识到这有损骑士尊严阻止了他,他手里已经出鞘的长剑肯定就要劈向眼前这个可恶的罗马人了“他违反了决斗的准则,使用卑鄙的方法谋杀了杜莱普特,”说着,他愤然转过身对着伯爵夫人用力鞠躬大声控诉着:“夫人,我请求您拘捕这个卑鄙的凶手,他用阴谋杀死了我的侍从,也是您的亲戚。他必须为杜莱普特的死付出代价!” “对!”“必须惩罚凶手!” 罗里希德的话立刻得到了一群骑士的响应,他们怒视着站在空地上的伦格,同时也怒视着走过来的托尔梅。 “惩罚吗?!” 托尔梅的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叫,他站到伦格旁边,眼光在所有叫嚣者的脸上扫过。那种可以直刺心底的可怕眼神让那些人立刻安静了不少。 “你们想得到什么?是这孩子的命吗?那你们就拿去!”托尔梅一声大喊立刻让伦格当场傻了。 这时候,他脑子里唯一闪动的念头,就是真要找垫背的,非托尔梅莫属! “杀死他,烧死他,把他吊在营地外面的枯树干上,然后用长矛戳他,随便你们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只要你们觉得报仇了就好,只要你们认为自己的名声得到了挽救就好。” 托尔梅毫不在意的把伦格向那群人推去,这让伦格有想立刻就回头给这个两面三刀的骑士一刀的冲动。 “可是,在你们做这些之前,你们最好先用手按着自己的剑想想,最好先对着代表着公正、良心的十字架忏悔,否则你们的灵魂就不再属于你们自己了,它们属于撒旦,属于魔鬼!可就不属于你们,不属于上帝了!” “你在污蔑!”罗里希德习惯的握住剑柄,可他又立刻想起什么,不由向后退了两步“我,我们绝对不能容忍你的污蔑,你污蔑了这里所有的骑士。你必须道歉否则就是决斗!” “我更希望看到你的剑,而不是你的伶牙俐齿。”托尔梅轻蔑的斜了一眼罗里希德,然后他转身对施蒂芬娜夫人和汉弗雷微微点头示意“夫人,请允许我为我的侍从辩护,他的一切行为都是由我授意的,在这里我绝对不会否认这一点。” 听到四周一阵惊呼,托尔梅微笑着转头看了看伦格:“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是个孩子。可他的虔诚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就在不久前,当误会夫人您的军队是异教徒的时候,他和我一起为了保护那些朝圣者并肩战斗。在沙漠里,我亲眼看到过他杀死异教徒的勇敢行为,甚至他自己本身的存在就可以说是上帝的一个恩赐,尽管这个恩赐我本人并不很说的清楚。但是我却知道他是主的一个虔诚仆人。这一点在座的很多人,甚至包括夫人您自己都会认可的吧。” “说的对,这个孩子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一群闻讯围拢过来的朝圣者大声的喊着,他们在四周纷纷述说着托尔梅主仆的义举,有的人还用力划着十字以证明自己的话是多少诚实可信。 “他很勇敢,不可能是凶手!”“那样对待他不公平!”“夫人,开恩呀,对他开恩呀!” “可是他用那么卑鄙的方法杀死了一个持标侍从,他的方法既卑劣又阴险,是典型的谋杀!” “哼,真是好笑,”托尔梅对着罗里希德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难道他们不是面对面吗?难道你的侍从是不先提出决斗的吗?难道他不是在接受了挑战之后才发起的进攻吗?你所谓的卑鄙是什么?是他使用了飞斧?还是他使用了匕首?难道你的侍从依仗比这个孩子高的多和更健壮的身材不是一种谋杀?他今年才16岁,他的身高还不到那个人的肩头,可他不是依然向这个孩子提出挑战了吗?难道这就不是谋杀?!” “你这是无耻的狡辩……”罗里希德满脸通红的喊着,可他的话立刻被一只砸到脸上的手套打断了。 托尔梅身子站得直直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已经脸色发白的罗里希德:“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当你说我的话是无耻狡辩的时候,你是在侮辱我,同时也是在侮辱我的家族和我家族的荣誉,因此我要求很你进行生死决斗!” 虽然在很多书里看到过,中世纪的人喜欢决斗,可是伦格实在无法理解和接受这种拿决斗当成生活的一部分的习惯。 为了信仰可以决斗,为了荣誉可以决斗,为了某个天知道是哪个乡村城堡的贵妇人的名声可以决斗,甚至为了一块破坐席也可以决斗。 而现在,托尔梅只是为了一句斗气的话居然提出了比维护荣誉更严肃甚至更危险的生死决斗!看着这一出出戏剧性的变化,他不得不再次开始怀疑起中世纪人的头脑是否灵通。或者,他们的头脑里装的都是一堆顽固不化的石头吧,伦格不无恶意的这么揣摩着…… “我不能接受这样要求!”施蒂芬娜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脸颊因为激动透着绯红,有些肥厚的鼻翼在说话的时候不住煽动,看上去似乎就象一头随时可能爆发的母豹“你们都是我最忠实的骑士和朋友,而且你们都是上帝的战士,只有为上帝战斗才是你们的职责,也只有为上帝战斗你们才会得到荣誉!否则,只热衷决斗得来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虚荣!” “骑士不畏惧决斗,”罗里希德毫无底气的声音让他自己都觉得羞愧,可是一旦想到托尔梅那近乎邪异的剑技,他终于还是向施蒂芬娜夫人鞠躬“不过作为您治下的臣子,我遵守您的命令。” “让我们为杜莱普特的灵魂祈祷吧,他是为了主人和他自己的荣誉牺牲的,愿他的灵魂升上天堂,愿主赐予他荣誉。”夫人在胸前轻轻划了个十字,然后她转头看着依然站在空地上等着“倒霉”的伦格。 “过来,你这个坏小子。” 随着托尔梅暗中的一推,伦格有点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施蒂芬娜夫人的面前。他做出的这些看上去有点傻的举动,让四周的人发出一阵笑声,不过这样一来,人们对他的敌意也无形中淡了不少。到了这时候,伦格奇怪的发现,夫人的脸上居然也透着一丝不该有的笑意。 “你这个做了坏事的小坏蛋,”施蒂芬娜夫人对面前的伦格低声说,她向旁边依然愤愤不平的罗里希德看了一眼,然后就从旁边侍女手里拿过了一条小小的丝绸手帕,她把手帕对着伦格晃了晃,然后把它递到了伦格面前“这是你的奖赏,是你维护自己主人荣誉的奖赏,也是你获胜的奖赏。” “侍从跪下!”旁边一个骑士大声的呵斥着。 伦格看着那条在自己眼前不住晃悠的手帕,尽管知道一条来自贵妇人奖赏的手帕在这个时代代表的无限意义,可伦格还是清醒的知道,这和那种传说中贵妇和骑士之间暗通款曲的手帕赠于是不同的。不过他还是表现得无比恭顺的单膝跪下,双手接过了那条带着木埂花香气的手帕,在手帕展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巾角上绣着花式字体的一个小小的“S”。 “你的勇敢值得奖赏,不过你的行为不值得奖赏。”施蒂芬娜夫人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伦格“一个真正的骑士应该正面迎击他的敌人而不是依靠诡计胜利,所以,你还要受到处罚。” 听到夫人这句话,伦格开始不安了,他提心吊胆的看着施蒂芬娜夫人,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处罚自己。同时,他脑子里不住出现了那种传说中听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刑法。 “你将不能因为胜利得到其他奖赏,而且还要你的主人把付你六个月的薪酬都捐献给教堂,为死去的杜莱普特做一次弥撒,让他的灵魂安息,让你的罪孽得到宽恕。你有异议吗,侍从?” “完全遵命,伯爵夫人!”听到夫人的询问,不顾四周人发出的惋惜议论,伦格立刻毫不犹豫点头。和中世纪酷刑相比,来自后世对“罚款”这种事见怪不怪的伦格立刻选择了接受这个很“重”的处罚。 只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四周的人会因为这样的处罚发出那么惋惜的声音。 第八章 汉弗雷的“邀请” 直到恭敬的看着夫人带着一大群侍从离开,伦格才看到汉弗雷有些遗憾的走到自己面前。 “可惜了,侍从。你叫伦格吧,原本你今天有站在我母亲身后为她斟酒的荣誉的,而且你还可以得到其他贵族的奖赏,那对你来说可是一大笔财富呀,真是可惜了。”汉弗雷替伦格不住的惋惜着,那样子倒象是他自己遭受了巨大损失似的“不过你还是应该得到报酬。” “今天这个侍从也是一个客人!他用自己的勇敢换取了应得的荣誉!你们可以为他尽情的祝贺!”汉弗雷转身对四周的士兵和侍从们大声的宣布。 “吼!”“赞美耶稣基督!”“永远赞美!” 营地里立刻沸腾起一片欢呼和祈祷,刚才还激愤难平的人们发出兴奋的呼喊吼叫,有几个年轻侍从直接冲到前面把伦格抬了起来。他们的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激情。 年轻的侍女和那些朝圣者中的年轻女性们,则对着获胜者发出倾慕的尖叫,有的侍女甚至还向阿赛琳投着挑衅的目光,似乎她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在人们的簇拥中,伦格向着本应属于自己的坐席走去。而这个时候再没有一个人记得倒毙在地上的杜莱普特。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下场,在接下来的整个宴会上,伦格都在这样不住的告诉自己。 看着那块还渗着杜莱普特血污的草地,伦格突然看到了自己将来某一天的结局。而且他觉得也许自己的将来还不如这个其实是被利用和驱使的杜莱普特。 当想到自己也许有一天就可能那么无声无息的死掉,却没有一个人会为自己悲伤,甚至没有人记得自己,伦格心底就不由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惧。 “我一定不能让自己象条狗似的被人使唤,最后象条狗似的被打死!”伦格不住的这么告诉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比掌握自己的命运更困难,也更值得期待呢,伦格第一次产生了某种说不出来,却无比强烈的欲望: “我必须变强!” 不知什么时候,托尔梅走到了伦格身边,他和伦格并肩看着营地里的人们。整个营地这个时候沉浸在一片亢奋之中,他们看到某个身穿黑色教袍的神甫正站在一块石头上,对围拢在他周围的人们高声布道,还看到几个骑士正为一副产自某地盔甲的优劣争得面红耳赤。 “今天晚上你是这里的英雄,”托尔梅突然向着伦格举了举手里的锡杯“至少今天你有资格喝任何一位骑士赏赐的大麦酒。” “然后,直到有一天和那个杜莱普特一样?”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托尔梅突然严肃的看着伦格,他浅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如一只野兽般盯着眼前的猎物“所有人都是上帝的产物,我们所有人都有罪,从伊甸园开始直到耶稣为我们流血的那一刻,罪孽始终折磨所有人。为拯救上帝的事业而死是我们的荣耀,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获救。每个在护圣道路上死亡的人都不再是罪人,杜莱普特也一样。” “即使死的这么毫无意义?”伦格嘲讽的向营地外阴暗的一片荒地看去,在那里正有几个人把挖了个浅坑,把杜莱普特草草的埋掉。除了一个用枯木枝绑成的简陋的十字架上刻着他的名字,从此根本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山谷里埋葬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可是这也是他的选择,一切选择都是上帝的安排,杜莱普特注定死在你的手上,这也是上帝的安排。所有的人,都必须遵守这种至高无上的意志。”托尔梅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我的上帝!你可真是厉害!” 一个还带着稚声的喊叫从伦格背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到了举着酒杯走过来的汉弗雷,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跟了过来,不过当他们走到篝火旁的时候,伦格看到那两个少年并不很愉快的表情。 “你那一下,虽然不是一个正统骑士该使用的手法,但是却绝对是最可怕的一击,我喜欢。”汉弗雷大声的叫着,然后还回头对旁边的两个少年点点头,那样子倒象是在刻意肯定自己的评判。 “可那种行为不是一个骑士该有的,很多人都说那是卑劣的偷袭,骑士的荣誉和尊严是不会允许这种行为的。”一个留着银灰色短发的少年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你说什么是骑士的行为,和你那个蠢爹一样?”汉弗雷因为自己被反驳有些恼羞成怒,他反手抓住那个短发少年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他喝醉酒之后到处喊着要去屠龙,可最后扎到一个流沙坑里活活闷死了,这样是不是就是骑士的行为了?但愿雷莫家族只出这么一位了不起的骑士,否则你的家族可能等不了多久就要灭亡了。” 听到汉弗雷的话,短发少年的眼睛里立刻升腾起一股屈辱的怒火,他的鼻翼剧烈张弛着,因为愤怒和激动烧得火烫的脸颊不住颤抖。 “啊!”随着一声怒吼,短发少年奋力向汉弗雷扑去,可是旁边的另一个高瘦的少年立刻死死抓住他的两臂把他向后拽去。 “放开我!他侮辱了我父亲,侮辱了我的家族!我要杀了他!” “他是领主的儿子!是我们未来的领主,你不能那么做!”高瘦少年压着声音在同伴的耳边低吼着“康斯坦丁,如果杀了他,你会被绞死的!” “他侮辱了我的家族!我不能允许他侮辱我的家族!”短发少年愤怒的嘶喊着,他不顾已经引起四周人们的注视向汉弗雷扑去。 听到那个少年的叫喊,汉弗雷同样怒不可遏的向前冲去,可是他立刻被托尔梅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脖子后的衣领。 “够了,今天到此为止。”托尔梅站到两个人中间低沉的怒斥着“别忘了,你们是贵族后裔,上帝创造你们是让你们守护基督,不是自相残杀的。” “哼!”又挣扎了几下之后,短发少年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抬手指着站在旁边的伦格,用充满敌意的声音小声说:“我劝你最好看好你的新伙伴,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割下他的头扔到你脚下,那时候你可别吓得尿裤子,就象你父亲一样,跪在地上求别人原谅。” “你这个……” “好了,都说够了吧!”托尔梅一把抓起那个短发少年用力一甩,直接把他扔到了草地上“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打架,更别想决斗什么的,你们这群惯坏了的小少爷,都干自己的事情去!” 看着走远了的那两个贵族少爷,伦格莫名其妙的摇着头,对这些被总是自以为是的贵族少爷,伦格觉得他们与其说是莽撞,不如干脆说是愚蠢。 虽然在中世纪这个时代,愚昧或者说是疯狂几乎是一种必然,但是孩子总都还是天真的。伦格觉得这些少年真是蠢透了,可当他想到许多年后曾经发生过的那场叫儿童十字军东征的闹剧之后,他又觉得眼前这两个孩子的行为,也实在说不上太了不得,毕竟在连一群孩子都能征讨耶路撒冷的时代,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会发生呢? 然后他才想起那个短发少年指着自己对汉弗雷发出的威胁。这让他不但觉得莫名其妙,而且从心底一阵不安。虽然那个贵族少年说的是气话,可按照他对中世纪的了解,这种一时意气的愤恨或迁怒,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人一生追求而且必须实现的目标。 不管这个目标对他来说,是否有意义,或者说是否够愚蠢。 “嘭”的一声,肩膀上重重的一击打断了伦格的沉思,他回过头,看到的是汉弗雷抹着嘴角流下的大麦酒汁的脸。 “别担心,雷莫家的人只会吹牛和虚张声势。”未来的伯爵轻蔑的瞪了一眼那两个人离去的方向“蒙诺朗家的人也一样,就是那个高个的,难怪他们两家有亲戚关系。都是一路货。”汉弗雷搭着伦格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别担心他们,他们是那种只会在城堡和女人面前逞威风的‘骑士’。”他故意把骑士两个字说的特重,然后就笑呵呵的有用力摇晃起伦格的肩膀来“我把他们带过来就是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士,那一定要杀过人,而且还杀过异教徒的才是骑士。” 说着,汉弗雷突然抓紧伦格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眼前,很认真的说:“给我当侍从吧,和我一起去杀异教徒,我们一起去宰了萨拉丁这个魔鬼怎么样?把他给我吧!”说着,他回头对正看着他的托尔梅喊着“我用两匹诺丁马和你换他,都是才三岁的骑士马,不是辎重马!” “听上去不错。”托尔梅拄着下巴,大有考虑这笔买卖的意思。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黑黑的表情之后,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惜,我的侍从大概不喜欢这样的交换。而且我很怀疑你是不是能付出两匹诺丁马的代价,要知道我是不赊账的。” “我当然可以承担这笔交易,”汉弗雷有些羞愤的挥舞起了拳头,他粗粗的胳膊在伦格面前晃来晃去的,让伦格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免得被一个明显喝多了的贵族少爷误伤“我不想要那些只懂得拉丁文有几个副音阶的侍从,他们当中有的人连剑和手斧都没摸过,而且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选择侍从。就象我父亲一样,他十七岁的时候不是背诵拉丁文和希腊诗歌,而是已经在战场上屠杀异教徒了。他的侍从也不懂诗歌,可那个坏家伙会用钉锤和钩枪,而且还使得一手的好连枷,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侍从呢。”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老子才是个十足的混蛋……”伦格一边注意着那两条粗壮的手臂和自己脸的距离,一边在心里不无恶意的腹诽着。 第九章 阿赛琳的“预言” “你是未来的伯爵,不是普通骑士。”托尔梅坐到一块石头上,从腰里拔出匕首一块块的切着黑面包“对你来说,一个懂诗歌的侍从比一个会耍连枷的侍从更有用,你母亲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我想杀异教徒!我想象我父亲似的把他们踩在马下。诗歌做不到这点!”汉弗雷有点歇斯底里起来,他一屁股坐到托尔梅身边抢过一块黑面包,一边沾着铁盘子里的热肉汁往嘴里塞,一边含糊的说着:“那个侍从,就是我父亲的那个侍从,他可是个真正的坏蛋。他给我们讲过,他曾经用火刑活活烧死过二十个异教徒!可他这么做是赎罪吧,‘杀异教徒不是杀人’这是美因兹大主教说过的。” “可杀人就是杀人!”伦格终于忍耐不住,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话,更不该在这些人面前说这样危险的话,可是他依然被眼前这个少年近似理所当然的杀人言论震撼了。他始终无法理解,更不愿意去理解,宗教的浸洗怎么能让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说出这么残酷的话:“那个杀人者,会得到报应的!” “哦,小侍从,你真会说话!”汉弗雷哈哈笑了起来“你说的这些,恰好也是那个老兵痞自己说过的,他就说过:自己虽然杀的是异教徒,可会得到报应的。结果他的话真应验了,后来在一次打猎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被一头野猪顶了个正着,断了好几根肋骨,后来我父亲就让他回了家。哈哈,索罗尼·塔索这个老坏蛋,还真有意思。” “你说谁?!”伦格先是一楞,然后意外的看着汉弗雷“你说你父亲那个侍从叫什么?塔索?索罗尼·塔索?” “对呀,难道你认识那个老坏蛋?” “是呀,我还真认识那个老坏蛋。” 伦格有些啼笑皆非的嘀咕起来,而且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来,在安达契的时候,塔索就不只一次的为自己曾经在“雷纳德爵士老爷”手下当过差吹牛来着。 只不过,单是在小小的安达契村,就至少有不下五个人叫雷纳德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到,塔索嘴里一直吹个不停的,居然就是那个在十字军历史上以招灾惹祸著称的“毁约者”雷纳德。 对这个说起来不大不小的巧合,伦格只能很感慨的说一句:“上帝,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呀……” 在终于用一大杯大麦酒和几大块烤猪肉打发走“未来的领主老爷”之后,托尔梅轻轻咳嗽着把伦格叫到自己身边坐下。 “如果让你到汉弗雷身边去当侍从,也许比跟着我有出息,”托尔梅低着头仔细切着冒热油的烤肉“甚至他可能会有一天封你当骑士。” “那孩子也许人不错,可我不喜欢他父亲。” “小心你的口气,侍从。”托尔梅把手上沾的猪油在胡子上捋着,然后很随意的提醒着伦格“没多少人喜欢那个“毁约者”,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恰好是他耀武扬威的地方。所以你要小心点,否则当心掉脑袋。”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耶路撒冷?”伦格突然好奇的看着托尔梅“你说的朝圣的理由很牵强。” “那你为什么要去呢?” “我……”伦格有些不知所谓的张了张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为什么要去耶路撒冷,真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想,我是要获得某个答案。” “我也是要获得某个答案,”托尔梅看着篝火上不住跳动的火星有些失神的说:“上帝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必须去相应上帝的召唤。” 说到这里,托尔梅突然用力拍了拍伦格的肩膀,抬手向后指了指,然后他在伦格的耳边低声说:“去吧,你该得到更多的奖赏,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顺着托尔梅的手势,伦格看到了坐在后面不远处正歪头望着这边的阿赛琳,在篝火的映照下,阿赛琳的面庞显得十分深刻。她那双在夜晚分外明亮的蓝色眼睛里似乎也跳动着篝火的反光,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隐蔽在魔法森林里的异教精灵。 伦格的脸上有些发热,他迟疑的向阿赛琳走去,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这个燥热的夜晚刺激着他。 对刚刚经历生死的反差和四周躁动的热情让伦格有种想宣泄的冲动,看着阿赛琳矫健的身影,伦格突然觉得这个女海盗看上去居然令他不住心跳。 阿赛琳静静的看着走向自己的伦格,刚刚发生的可怕战斗并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波澜,甚至她是在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刚才的生死决斗。对一个常年用残酷的掠夺维持生计的海盗来说,贵族骑士那种讲究严谨规则和顾及名誉尊严的做法,与其说是愚蠢,不如说是可笑。 “过来,小农兵,”她站起来,一边缓慢的后退一边向伦格钩着手指,然后她的身影逐渐退向一片帐篷的黑暗之中,同时从她嘴里发出的有如海妖歌唱般的诱惑在伦格耳边萦绕着:“你不是为了我才决斗的吗?你不是差一点就死掉吗?难道你不想享受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力吗?” 听着阿赛琳诱惑的声音,伦格心底的燥热立刻炙烧着他的胸膛,被压抑的情绪驱使他大步向着那片黑暗中走去。 走进一间微敞的帐篷,外面的喧闹立刻被阻隔在厚重的帐幕之外,透着暧昧的昏暗空间里,阿赛琳若隐若现的身影站在帐篷支柱边,看上去显得无比生动。 营地里的篝火火光透过帐篷壁的破洞照进来,一道道的光线把阿赛琳凹凸有致的身材在黑暗中勾勒出几条模糊的曲线。看着这个不论是撒拉森贵族还是守卫基督的骑士都不由对其心生绮思的美丽海盗,伦格的心头是火烫的,看着等待自己过去的阿赛琳,他觉得能够得到这个美丽的女人,是自己流落到中世纪这个陌生年代经历的事情当中,最值得庆幸和骄傲的事情。 伦格慢慢走到阿赛琳身前,闻着她身上一抹熟悉的幽香,他不由想起那个令他难忘的沙漠贵族,这种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出处的香料正是在奈里兹大帐里闻到过的,沙漠贵族显然把这种香料送给了阿赛琳。 显然,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即使是在逃亡,也没有忘记把它带在身边。 伦格微微笑了起来,抬起手刚要触摸眼前透着无比诱惑的身体,在昏暗中,他看到眼前的阿赛琳好像也对着他笑了笑。 接着,眼前一闪,伦格只觉得腰侧皮带上突然一紧。他本能的伸手摸向身后,可是只摸到空空的刀鞘。随着雪亮反光晃过,被阿赛琳偷去的短刀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 “你要干什么?”伦格的心一下跳到了喉咙,他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谋杀”这个词,可他又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谋杀的。 “我想看看,一个上帝恩宠的“宠儿”是不是永远幸运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我不会失望的,‘上帝的宠儿’这个称呼真好。”阿赛琳嘴角挂着那种特有透着讥讽的笑容,她手里的短刀在伦格脖子上轻轻划过,冰凉的刀刃让伦格的皮肤不由打起个寒战。接着,阿赛琳带着温热气息的嘴唇慢慢凑上来,在伦格的耳边微微一划,然后她突然一口狠狠咬住了伦格的耳垂。 “哎呦!”措不及防的疼痛让伦格不由发出一声惨叫,他本能的想抬手护住耳朵,可他的胳膊却立刻被凶猛的女海盗死死抓住,不能动弹。 “别乱动,小侍从,”阿赛琳张口吐出了伦格的耳垂,却依然把嘴唇紧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话“听我说就可以,你别出声。” “你要说什么?”伦格疑惑的看了看紧贴在自己身侧的阿赛琳。 “告诉你个事儿,”阿赛琳用小到只能凑上耳朵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伦格耳边若无其事的说出了一句让他差点跳起来的话: “明天,可能会有人袭击这个队伍。” 干燥发黄的岩石裸露在中午炙热的阳光下冒着热烘烘的燥气,一只戈壁蜥蜴懒洋洋的匍匐在棕黄色岩石上,直到突然受到惊扰,转头钻进了乱石间的裂缝里。 两个斥候骑兵催动着战马从岩石边呼啸而过,马蹄溅落的沙土在地面上扬起一片枯黄烟尘。 队伍走在崎岖嶙峋的峡谷里,前方骑兵扬起的灰尘在空中弥漫起大片遮盖了日光的阴影。坐在后面马车上的人们只好用围巾包裹着自己的头脸,只露出看着外面的眼睛。 伦格骑在一匹辎重马上摇摇晃晃的跟在一辆高高的驼车后面,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尘土。 中午的热浪让所有的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伦格却始终警惕的看着四周,他马鞍侧囊里装着一柄新手斧,这是托尔梅早晨的时候给他的。按照托尔梅的说法:这是承认他这个侍从尽职忠诚的证明。 “尽管我有种感觉,你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你的主人。”在给他这柄手斧的时候,托尔梅有些自嘲的这么说“小伦格,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你的态度就好像在告诉别人,你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你自己。” “每个人都是上帝创造出来的。”伦格尽量用托尔梅能接受的方式回答,尽管当时他很想顺口说出:“天赋人权”这句在后世拥有着最广泛普世思想的话。 “那世间呢?你怎么去效忠你的国王,领主还有你的主人?”伦格还记得托尔梅当时的那种探究的眼神,还有就是那眼神背后说不出的意味“小伦格,也许你是上帝的宠儿,可是你要永远记住,上帝的意志不是凡人能揣测的。更不要去妄想代替上帝的意志,否则会受到天谴的。” 即使是被炙热的正午阳光照射着,可伦格还是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冷,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想起,不论拥有多么宽大的胸怀,托尔梅始终还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是不可能容忍和接受任何敢于挑战上帝地位行为的。 自己必须在以后小心,更小心。否则,可能把自己送上火刑架的,就是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共过患难的战友。 伦格在心底不住的提醒自己,托尔梅难得露出的对信仰执拗的狂热,让他开始警惕起来。他暗中告诉自己:这是在中世纪,是在可怕的屠杀异端和火烧女巫的中世纪! 第十章 “预言”成真 一阵微显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伦格微微抬手抚摸了下身侧的手斧,想起阿赛琳所说的发现,他的精神就本能的警惕绷紧。 “伦格,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汉弗雷有些急促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伦格回过头,就看到了正骑在高大战马上的汉弗雷正一边抹着额角的汗水一边叫着他。 “你真是头呆驴,”汉弗雷不满的抱怨着“真不明白你昨天怎么会打赢的,象你这么迟钝,如果你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些异端战斗,可能早已经去见上帝了。” “也许吧……”伦格有些无奈的敷衍着这个脾气暴躁,甚至有点任性妄为的贵族少爷,不过一想到他那个出名的父亲,伦格也只能感叹血统这个神秘,可又实实在在起着关键作用的东西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汉弗雷少爷?” “你随我到上面去。”汉弗雷用马鞭指着道路边地势逐渐向上的山坡,看到伦格迷惑的神态,他有些小得意的解释着:“我派出的斥候只探队伍前的道路了,我要亲自到山坡上去看看,要知道如果有危险,那上面可是埋伏的好地方。” 说着,他为了加重自己话的权威性,还不忘指了指身后:“托尔梅也这么认为,还是他让我带上你去山坡上看看的。” 托尔梅?伦格心里微微一动,他向后面的队伍里看了看,这时候他才注意,尽管天气炎热,可是托尔梅居然在罩衫外面套上了一件锁子环甲,而他的骑士剑也很少见没有向大多数骑士那样挂在鞍后,而是不嫌累赘的挂在的前鞍桥凸起的鞍柄上。 这一切都说明,托尔梅也肯定发现了什么!那么,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伦格有些郁闷,他不知道托尔梅和阿赛琳有什么发现是自己不知道的,他不喜欢这种被排斥在外的待遇,这让他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可是,他还是按照汉弗雷,或者干脆说是托尔梅的命令跟在贵族少爷的后面向山坡上奔去。 尽管心里依然有些芥蒂,但是伦格知道在这个对他来说毫无依靠的时代和地方,他和托尔梅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决定着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的未来。 在经过一辆马车的时候,他闻到了一丝属于阿赛琳的熟悉香味。就在他刚刚一楞,一只有着健康的栗色皮肤的手已经掀起车帘,阿赛琳的面孔出现在伦格面前。 “伦格,别太急,当心点。”阿赛琳对一晃而过的伦格急促的低声嘱咐着。 已经无法再听阿赛琳的其他叮嘱了,跟随着汉弗雷的其他侍从已经飞快的从旁边经过,伦格只好一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一边用力催动胯下的辎重马,晃晃悠悠的勉强跟在奔跑的汉弗雷后面向着山坡上跑去。 山坡并不陡峭,伦格甚至怀疑即使从那上面向道路上的队伍投下石头,也不会有太大的杀伤力,这让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托尔梅要提醒汉弗雷注意这个山坡,以致汉弗雷因为好奇要亲自去侦查探看,毕竟一个伯爵领地的未来继承人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尽管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可是,就在伦格不以为然的想到这儿的时候,一阵沉闷的轰鸣突然从前面的高处传来,接着伦格就看到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夹杂着浓重烟尘和碎石的大块枯树干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随着一声混在惊呼叫喊声里的马嘶,伦格远远看到烟尘中汉弗雷的战马人立而起,接着战马似乎在一顿之后突然倾斜,伴着汉弗雷的惊呼,落下的树干狠狠的砸在他的战马身上。 硕壮的战马立刻被这记重击砸得四脚朝天,它的脊背在坡地上滑着,已经完全扭曲的马蹄不住胡乱蹬踹。让所有人都惊恐的是,汉弗雷的手臂被飞舞的缰绳紧紧缠住,他的身体被迅速翻倒滑落的战马在坡上拖出一道痕迹,而就在他的正上方,好几根树干已经翻滚弹跳着向他砸来。 “汉弗雷少爷!”一个侍从喊着向前冲去,可是山坡上不住滑落的碎石立刻把他带着向坡下滚去。看到这个侍从的惨象,其他侍从立刻停下前冲的脚步,他们只有对着已经被碎石树干和战马淹没搅合在一起的汉弗雷大喊大叫。 这一切是如此的突然,当伦格明白发生了什么,从烟尘里先砸下的石头已经溅到伦格的脸上,他胯下沉重笨拙的辎重马前蹄一脚踏在了一块碎石的缝隙里,随着辎重马摇头摆尾的嘶叫挣扎,伦格已经一头从马身上栽了下来。 “嗨!”落到地上的伦格大叫着挥起了握在手里的手斧,随着乌亮的斧身带起的一片血光,辎重马的一个前蹄已经被他齐膝砍断,沉重的马身象座山似的轰然栽倒,同时伦格已经飞快的伏在辎重马笨拙的躯体后面,用挣扎的战马在自己面前挡起了一道障碍。 坐骑发出的痛苦嘶鸣立刻被汉弗雷战马的沉重身躯砸断,汉弗雷的身体被挤在两匹战马的肚腹之间。 伴着几声象沉闷的刺破皮囊的声音很巨大震动,汉弗雷的战马突然在一阵剧烈颤抖后僵硬了下来。就在这时,从四周才又响起了惊惧恐怖的叫喊声。 “上帝呀!汉弗雷少爷!” “快救救少爷,他被挤在马中间了!” 侍从和骑兵们疯狂的叫喊着,他们这个时候只有用比赛嗓门的方式掩饰自己刚才的胆怯。就在一瞬间,所有跟随而来的人都成了最忠实的臣子,甚至有人在爬前几步的时候还不忘摔上几个趔趄,来显示自己的忠心和对主人安全的恐慌。 被一连串的冲击震得头昏眼花的伦格好不容易从那些争先恐后的侍从堆里爬起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一阵说不出的恐惧让他全身象掉进冰窟似的不住打颤。 就在他眼前,被辎重马挡住去路的汉弗雷的战马四脚朝天僵直的躺在坡地上,它柔软的腹部上明晃晃的斜插着两根从山坡上落下的枯树干,也正因为常年失去水份,已经变得十分脆硬,所以从坡上一路撞击已经断裂成几段的碎木没有刺穿战马的腹脏,而被两匹马挤压在中间的汉弗雷,这个时候已经脸色苍白的昏倒在依然不住颤抖的辎重马的马屁股上,一大群侍从试图奋力拖开不住惨叫的辎重马,好把他们的少爷救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愤怒的吼叫声从人群后面传来,伦格看到罗里希德骑士带着几个骑兵侍从向他们冲了过来。 “有人偷袭。”伦格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其他人还没有想到的事。 “偷袭?”罗里希德瞪了一眼伦格,突然催动战马向山坡上冲去“跟上我!” 随着他的命令,那些跟随他的骑兵立刻向山坡上冲击而去,看着那些骑士留下的一串烟尘,伦格突然有种预感:罗里希德什么也不会带回来,更不要说抓到那些伏击者。 果然,没过多久,罗里希德就带着他那几个骑兵返回了临时用马车和战马围拢起来的防御营地。他对着因为儿子受伤而痛苦哭泣的伯爵夫人跪下,请求她的原谅和宽恕,因为除了几条明显是因为慌张撕破的撒拉森人的衣服碎布,和一把遗弃下的为了割断捆绑树干麻绳的阿拉伯式短刀,他“什么也没发现……” 伦格是跟在那一群侍从后面咬牙硬挺着回到车阵圈的。 被紧密包围在车阵里的伯爵夫人跪在昏迷的儿子身边,原本豪爽的夫人这时候变成了一个因为悲痛失去镇定的母亲。她焦急的不住询问御医儿子的病情,甚至她还紧紧抓住御医长满麻癣的双手哀求着。她恳求他尽力救治自己的儿子,并且毫不吝啬的做出让四周人嫉妒得眼红的许诺。 “哦,上帝,只要能拯救我的儿子,我可以做任何事。”施蒂芬娜夫人跪在地上向着东方祈祷着。她的泪水合着灰尘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两道明显的痕迹,但是这却丝毫掩饰不住她身上迸发出的一个母亲的慈爱。 “夫人,汉弗雷少爷……”御医在昏迷的汉弗雷身上鼓捣了好一阵之后抬头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用放血的办法救他了。” “放血?对,放血!”施蒂芬娜夫人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大声喊了起来,她先是突然站起来,也不管因为站起来太猛头昏的一阵踉跄,就推开搀扶的侍从向人群外跑。可才跑了几步就又站住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儿子,然后她立刻吩咐一个随身的侍女:“快去我的车上,把那个最小的描金首饰盒拿来,快点!” “遵命夫人!”侍女乖巧的转身就跑,连回头的时候直接撞到了刚刚走过来的伦格身上都不管。 “汉弗雷少爷怎么样了?”伦格看着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汉弗雷轻声问着旁边一个侍从。他只记得当汉弗雷被两匹坐骑夹在中间的时候曾经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因为那阵可怕袭击吓得模模糊糊了。 “御医说要放血。”侍从小声的在伦格耳边嘀咕着,这时候没有人敢发出一声太大的声响,伯爵夫人固然为人豪爽仁义,但是当她发怒的时候,即使是以胆大妄为著称的雷纳德主人,也是要对自己这位夫人回避几分的。 可还是有人鲁莽的冒犯了这位情绪正处于极不稳定的伯爵夫人。 “放血?!”伦格张嘴发出一声惊呼,他的声音在四周的一片沉寂中显得无比高亢,甚至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施蒂芬娜夫人皱着双眉回头看了看这个莽撞的侍从,可她的注意力立刻被捧着一个名贵首饰盒跑来的贴身侍女引走。她大步迎上前去,从侍女手里拿过首饰盒,然后很小心打开,一个闪着银亮色泽的十字架出现在人们眼前。 “上帝保佑!”伯爵夫人虔诚的把十字架从盒子里拿出来,这个时候,从人群的缝隙里,伦格发现,那个十字架和其他十字架不同的地方,是它的底端并不是平滑或者镶嵌着什么珠宝,而是一个越来越尖细的锋芒。 这样一来,这与其说是一个十字架,不如说是一个十字架形的匕首更贴切。 第十一章 “贡布雷医生” “御医,” 施蒂芬娜夫人双手捧着十字架送到御医面前,尽量放缓声音虔诚的说:“这是当初美因兹大主教在乌尔班二世教皇圣墓前刻下训言所用的十字架,这是受过主佑的。你就用这个给我儿子放血,圣物会保佑我儿子的。” “上帝永佑!”“愿上帝永佑!” 四周的祈祷声立刻此起彼伏,虽然人们尽量压着声音,可喧嚣的喊声还是让被围在中间的汉弗雷一阵难受,他的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同时随着一阵咳嗽,他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通红。 “必须立刻放血!”满脸麻癣的御医一边叫喊,一边动手拿过那个“匕首十字架”高高举起,那样子让四周的人不由一惊,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放血救人,还是想让汉弗雷干脆少受点痛苦,给他来个“一刀了断”。 “住手!” 一声呐喊从人群后面响起,寂静中突然迸发的声音吓得正要“行凶”的御医一哆嗦,手中圣物的锋利刃尖差点就直接插到汉弗雷的脖子上。 人们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伦格绷得通红的脸颊和紧握的拳头。 “我这是在干什么!”伦格在心底狠狠咒骂自己,他觉得自己就象个傻瓜,或者说干脆就是个傻瓜,不过看着眼前这场近似“完美的谋杀”,他还是决定予以制止。 而且,在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悄悄告诉他,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你要干什么?”医生,或者说是骟马师傅(在中世纪,这两个行当是相互兼职的)愤怒的瞪着不远处的这个小子。他有些扭曲的脸上透露出一种恶狠狠的神态,这让所有人一阵发怵。 “放肆,侍从!”施蒂芬娜夫人愤怒的向伦格走去,她原本慈祥的面庞这个时候看上去显得一片狰狞,如同换了个人般的恐怖脸色让伦格觉得从心底产生阵阵畏惧。 他知道,一个为了儿子的母亲,可以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 “他这是在杀人!”伦格终于压下心里的不安发出大声的呵斥,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他有任何的犹豫,一时的冲动已经让他无路可退。而且另外一个声音也在心底不住提醒他:这难道不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你在胡说什么?”施蒂芬娜夫人愤怒的站到伦格面前,她绷得紧紧的厚实嘴唇微微张合,在手臂向旁边挥舞的时候,几个卫士已经向伦格走来。 伦格知道绝对不能让伯爵夫人开口,否则盛怒之下的伯爵夫人可能会发出处死自己的命令。 “夫人,汉弗雷少爷的伤根本不能用放血这种方法救治,否则就是要他的命,他会死的!” “你说什么?”施蒂芬娜夫人吃惊的回头看了看昏迷的儿子,对她来说,这个时候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如儿子的生命重要。 “他这个样子可能是骨折了,如果再给他放血,会死人的!”在四周卫士包围下,伦格再也没有时间犹豫,他大声喊着,同时乘着人们发愣的机会大步穿过人群走到汉弗雷身边“都让开点,这样他会窒息的。” 人们被这个侍从大胆的行为震住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退去,只留下焦虑的施蒂芬娜夫人,和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搅得一时回不过神的兼职大夫。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御医愤怒的对施蒂芬娜夫人喊叫着,作为医生,他也是很少几个能这样对贵族大喊大叫的人之一,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这个人他要干什么,他懂医术吗?难道不知道放血才是唯一的方法吗?” “放血是杀人的方法!”伦格头也不会的驳斥着“如果是热症,你可以发放血,可是现在他的体温在下降,如果再放血,会要他命的!”他毫不客气的驳斥让御医的脸色一阵发青,可是还没等他再张嘴,伦格已经对着旁边的侍从们大声喊着:“拿块毯子把少爷裹起来,别呆着!” 原本就没有主意的侍从们立刻找来了好几条毯子,在御医愤怒的叫喊和抗议声中,伦格小心的把毯子盖在汉弗雷的身上。 “夫人,难道您相信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侍从,也不相信我?!”御医对紧张的伯爵夫人不满的质问着,他知道作为整个队伍里唯一的医生,夫人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忘记自己的存在的。 果然,施蒂芬娜夫人似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似的,她看了看开始在汉弗雷身上小心检查的伦格,就在她要张嘴阻止这个莽撞侍从的时候,托尔梅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施蒂芬娜,你要相信这个孩子,他曾经的经历是你想象不到的,甚至说他是上帝的宠儿,也毫不过分。” “你说什么?”施蒂芬娜夫人夫人转过头有些惊诧的看着托尔梅。虽然托尔梅以前近似胡闹的行为让她很不以为然,但是她知道作为一个曾经虔诚的十字军骑士,他是绝对不会以上帝的名义撒谎的。 “我以后会告诉你这个孩子的经历,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他并不是在胡闹吗?”说着,托尔梅用下颚向着忙碌的伦格示意了一下,这让施蒂芬娜夫人不由转头看向正抚摸着汉弗雷身体的伦格。 “至于你,”托尔梅在那个愤怒的御医耳边小声说“最好你别在发出任何声音,也许你的放血能救人,可是我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吧。” 听到托尔梅的话,御医有些扭曲的脸上立刻一片煞白,在挣扎了好一阵之后,他终于缓缓的压下嘴边的话,沉默了下来。 “上帝保佑,但愿不是内出血,否则就糟糕了。”伦格在心里习惯性的发了个愿,几个月来的耳濡目染,已经让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开始习惯向上帝发出各种愿望和要求了。 他一边在心底不住的念叨,一边小心翼翼的触摸着汉弗雷的身体,当他的手触摸到肋骨的时候,汉弗雷的身体突然一阵颤抖,一声轻微的呻吟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大概是肋骨断了!” 伦格心里突突的跳着,尽管还对刚才的莽撞干预觉得后怕,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前世学习的那点急救知识,能不能对这样的病情予以救治呢?如果不能,那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绞架,也许更干脆的就是一柄砍掉脑袋的长剑或抹过喉咙的匕首了。 “你能治好吗?”施蒂芬娜夫人焦急的问着,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小侍从有什么神奇的过去,可是事实上当她想起那位御医,以前从来都是动不动就用放血这种“万金油”似的方法,治疗几乎一切他知道的病症之后,夫人也开始对他是不是真的能救治自己的儿子产生怀疑了。 所以当伦格说出肋骨断了时候,不论他说的对不对,夫人都有一种新的希望在心里升腾起来。毕竟,放血她见的太多,可治愈的却实在有限。 “找些直的木条来,还有门板,要快!”伦格毫不客气的大声命令那些侍从,不过在他内心,他却在暗暗苦笑,也许这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耍威风呢。 一块从车上临时拆下的挡板和几柄撅断了的矛杆很快就送了过来,伦格小心翼翼的用皮带把矛杆固定住汉弗雷的肋骨。汉弗雷不住发出令人不安的呻吟,这个时候伦格在心里祈祷着汉弗雷千万不要呕血。 “如果是大量内出血,那可就完了!” 也许真是应允了伦格的请求,尽管不停的呻吟,但是汉弗雷并没有吐血。而且虽然肋下出现了大片淤青和出现了肿块式的大包,但是却没有出现令人可怕的聚血孢。这让伦格暗中松了口气。 “如果按那个兽医的方法放血,估计这时候你的小命已经没了。”伦格一边谨慎的固定了汉弗雷的身上的矛杆,一边低声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然后,他就发现听到他话的汉弗雷,眼皮一跳,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痛苦的呻吟,被战马夹昏的汉弗雷终于缓缓的苏醒了过来。 随着在山坡的高处设置骑哨,队伍无奈的只能在山谷里建立起临时营地,用帐幕搭起来遮盖阳光的棚顶罩在头上,带来了一丝暂时的阴凉。 汉弗雷被放在一块结实的马车挡板上,当有个侍从好心的想给他一个枕头的时候,立刻被伦格严厉的拒绝: “这个时候抬高他的头会让血液聚到胸腹之间的,记住,以后不经我的允许你们什么也不要做!” 可怜的侍从被他声嘶力竭的可怕样子吓到了,他一边祈求着向夫人保证自己完全是一片忠心,一边向扔掉魔鬼一样把那个枕头远远的扔出去,以至差点砸到恰巧走过来的托尔梅,这让那个侍从又被吓的一声惊叫。 想不到你还精通医术。”托尔梅在伯爵夫人听不到的地方低声询问,他轻轻咳嗽着,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什么原因,他的脸上泛着一片异常的昏红。他迎着伦格注视他的奇怪眼神低声问:“你想问我什么吗?或者说你在怀疑什么?” “我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山顶会有人袭击,还有……阿赛琳也说过,今天会有人袭击队伍,你们究竟在瞒着我什么?!” “实际上最后一个问题才是你真正关心的,对吗?” 托尔梅抚摸着唇边的胡须有些好笑的看着独自怄气的伦格。 “我想知道真相。”伦格沉着脸色重复着“这孩子差点死掉,就因为你让他去侦查山顶!” “这的确是我的错,”托尔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的懊恼,他向躺在挡板上的汉弗雷看了看,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提醒他可能出现的危险,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自己去山顶。至于我怎么会知道,”托尔梅看着伦格稍微迟疑了一下,可他还是下决心般随手拍了拍身边马车的车身“事实上,你难道不记得当你和那个杜莱普特决斗的时候,有人并不在你的身边吗?” 第十二章 “主人”与“侍从” “阿赛琳?”伦格立刻脱口说出,他有些疑惑的回想一下,然后终于确定自己这个本能的回答并没有错误“当时阿赛琳并不在我们决斗的地方。她,好像是在过了很久之后才出现的,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小罗马人,别忘了,她是一个海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随时随地的警惕才是让他们能长期活下去的法宝。” “那就是说,她发现了什么?” “的确是发现了,在别人都被你们的决斗吸引的时候,她接近罗里希德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听他们为什么要怂恿自己的侍从向你挑战。而且在他们走后,她还潜伏到了他们帐篷那里,所以她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话。可惜,很多话她听不懂,唯一能肯定的只有那些人似乎在准备做什么坏事。而且……”说到这里,托尔梅停下来用和伦格刚才同样沉沉的声音说:“她听到他们不住的提到我们的名字,很显然,这些人想除掉的也许不是施蒂芬娜,而是我们。” “为什么,我们不过是偶然和他们相遇的,甚至连他们当中很多人我们都不认识。”伦格不以为然的发出疑问“难道我们妨碍到他们什么了吗?可我们能妨碍他们什么呢?” “也许我们真的妨碍到他们什么呢……”托尔梅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阿赛琳虽然没有完全听到他们说什么,可至少知道了他们的阴谋。所以,她才会提醒你。” “可是……” 托尔梅没有等伦格说出来,就伸出一个手指抵在他嘴唇上微笑着说:“可是为什么她完全告诉了我,却没告诉你是吗?小伦格,难道嫉妒了吗?” 听到托尔梅直接点出了自己内心里的猜忌,伦格的脸一下通红起来。事实上,他一直被这个想法折磨着,以致都忽视了阿赛琳不久前提醒他的时候还透露出的关心。 “可怜的小罗马人,嫉妒让你很难受吧,”托尔梅好笑的拍着伦格的肩膀“你要知道,不论是我还是阿赛琳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观察,然后伺机出动。而你,小伦格,你还做不到这点。你会因为紧张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露出破绽,甚至可能因此坏事。别争辩,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不是不够聪明,而是还无法体会到我们曾经经历的东西,也许有一天当你亲身经历一次让你刻骨铭心的事情之后,你才会真正肯于去挖掘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并不属于‘善良的伦格’的自己。” “另一个并不属于‘善良的伦格’的自己?”伦格对托尔梅突然说出的这些话有些意外,而且依稀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许久以前或者说是在前世的什么时候,听到过这种十分独特的言论,但是一时间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哦,这些不是现在的你用得着明白的事,事实上有多少人能明白呢。” 托尔梅打断了伦格逐渐清晰的回忆,这让他有些烦躁,他相信如果再稍晚一点,他就可以想起这些话是从哪里听到了的了。对中世纪似是而非的了解总是让他想抓住一切熟悉的迹象,去拼命回忆起前世那些能对他现在有所帮助的知识碎片。 “小伦格,你应该去了解上帝创造的不同的世界,”托尔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的严肃:“但是伦格,你又实在不该接触这些肮脏的事,你是个小小的罗马农兵。但是作为一个曾经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你就应该是纯洁的。阴谋和暗杀不该属于你,如果说以前的你是有罪的,那现在的你就应该为上帝赐予的恩典自豪。” “那你准备怎么办?告发他们吗?” “告发谁呢,这一切都不过是阿赛琳偷听到的,而且她还没有听全。难道就这么去告发吗,”托尔梅有些沮丧的靠在马车上“不会有人相信的,他们是雷纳德派的人。虽然我和施蒂芬娜的关系不至于让我们的情况更糟糕,可是这并不能保证我们的话就能被所有人接受,而且如果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呢?”说到这里,托尔梅似乎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然后转变话题笑呵呵的说:“不过小罗马人,你还真让我觉得有些好奇,也许上帝对你的宠爱就是这么来的吧。记得在奴隶船上的时候,那些船员就议论关于你的事,那时候我就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得到那种恩典,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才有这样被上帝恩宠的机会。” “我真不该告诉你我的事。”伦格有些不满,尽管当初在奈里兹的营地里经受不主托尔梅的询问,把自己的经历透露给了他,可他当时也不过是为了借此增加托尔梅对自己的信任而已。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虔诚的骑士居然把这个看得这么重。 “你见到过我杀人,也见到过我曾经为了活命在奴隶船上干活,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上帝的恩典也许是给我的,也许是可以给任何人的,我只不过是恰巧得到了这份恩宠。” “可是上帝选择你,这已经是个奇迹了,甚至包括你能治好汉弗雷的伤势。”托尔梅向远处的汉弗雷指了指“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以前学过医术吗?” “事实上我……”伦格张了张嘴,可无法继续说下去。他说什么呢?难道告诉眼前这个骑士,自己曾经为了独自旅行专门在一所旅游学校里受过野外急救和野外生存的系统训练?或者告诉他,这些一个农兵不可能拥有的知识,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在其中作祟? 如果那样,自己可能会被立刻送上火刑架吧…… 展望到这个可怕前景的伦格,立刻明智的闭上嘴。他先是用旁人看来很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了看远处的汉弗雷,然后在托尔梅探究的注视下理智的选择了沉默,或者说是默认了某个奇迹的存在。 “伦格,一个圣徒肯定是纯洁的,而一个上帝的宠儿则是纯洁本身。即使他曾经不纯净,但是经过死亡洗礼,他的灵魂也已经被洗涤了。所以,不要试图去动摇这种纯洁,更不要愚蠢的随意玷污纯洁。 伦格,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到为什么奇迹发生在你的身上而不是其他人身上的原因,可是在这之前,你必须保持一颗干净的灵魂。只有那样,你才能有机会真正领悟上帝的意志,就当初在海上遇难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只要虔诚,人人都可以领略上帝的意志。’这恰恰就是你的命运,不要让撒旦接近你,更不要让俗世的黑暗沾污你的灵魂,愿上帝永远与你同在。”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能治好汉弗雷,要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也许真是上帝保佑,他的伤看上去不轻,可实际上除了肋骨断裂,他的内脏看上去还好好的。可你怎么知道呢?你为什么要阻止那个御医?要知道如果他再多问我一些其它关于治病方面的事,我可能就要立刻出丑了。”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还不如说你是在打赌……”伦格呆呆的看着似乎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的托尔梅“用汉弗雷和我们自己的命打赌。” “事实上,这样的选择未尝不是上帝的意志,很多时候人们在做出这种选择的时候,更愿意相信是上帝在安排自己的未来。所谓的奇迹,也不过是人们按照上帝的暗示做出的选择。至少,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托尔梅低低的在伦格耳边低吟着,他抬起手,揽着伦格的脖子把他的额头和自己的额头抵在一起。随着喃喃的叮嘱,伦格听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发出的真正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有就是他额头滚烫的温度。 “你病了?”伦格不安的抬头看着托尔梅略带血丝的眼睛“你在发烧,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尽快治疗,你的病就会越来越严重的。” 听到伦格不安的声音,托尔梅稍微深吸了口气,他用力舔了舔干裂热烫的嘴唇,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平静一些:“别太担心我,如果我死了,可能会有很多人感到高兴,甚至认为那是上帝创造的一个新的奇迹呢。” “别这么说,你现在更需要治疗和休息。” “不要打断我,侍从!”托尔梅突然很严肃的指着伦格:“听着,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一个惊人的秘密,不过你必须对我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对上帝的畏惧。”说着,他有些吃力的从腰带上解下水囊仰起头喝了一口“只有畏惧上帝的人才会对上帝虔诚,也只有虔诚的人才能明白上帝的安排……” “别说话了,你现在要先好好休息,”伦格打断了托尔梅的话,这个时候托尔梅脸上之前泛起的潮红已经褪去,取代那片异样潮红的,是额头上溢出的汗水和近似惨白的脸颊“我让阿赛琳为你准备一些汤,应该找伯爵夫人要一辆马车,你不能再骑马了。” “别去!”托尔梅一把抓住了伦格的衣领,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恶狠狠的狰狞“如果你想让我们死得更快些,就去告诉别人我病了!” “可是这个样子你坚持不了多久的,到了那时候如果真有人想对付我们,我们一样没有办法,除非我们立刻离开他们,那样我们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也许我们的到来真的妨碍了谁,那我们就走开好了。” 听到伦格的话,托尔梅的眼睛突然闭上,他很认真的考虑着伦格无意间提出的方法。而且内心里一个声音也在不停的提醒着他,告诉他明哲保身的重要。 可是,当远处飘来的施蒂芬娜夫人的说话声传进他的耳朵后,托尔梅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儿子身边满面忧郁的伯爵夫人的身影,他在这个时候好像还看到了另一个始终让我无法忘怀萦绕内心的身影。 “西迪……”他发干的嘴里轻轻蹦出这个名字,一丝透着无限感伤的微笑划过他的嘴角“我不能离开,伦格,我绝对不能离开,特别是当我知道我可能妨碍了谁的时候。因为可能正是我们的妨碍,阻止了他们对施蒂芬娜的伤害,所以我必须留下来!” “你可真是头固执的……”在最后关头,伦格终于忍耐住了要说出的不敬的话,可是托尔梅无疑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托尔梅不由自主向营地一角的牲口群看去,望着那几十头竖着高高耳朵的意大利驴子,他的眼睛里闪动过一丝想打人的冲动。 “你该休息了,没病也需要休息,毕竟贵族都是很会享受的,这种天气下即使你躺下不动也不会有人怀疑你。”伦格飞快的岔开了话题,同时他借机抓住托尔梅的胳膊,半拖半搀的把他按到遮盖着阴凉的毯子上“我不知道你究竟 “难道你从来不把我当成主人吗?”尽管身上在不停出汗,可托尔梅还是没好气的对伦格抱怨着“别忘记,你曾经发誓,认我为你的主人,这个誓言除非是我认为不必遵守了,否则就要永远生效。不论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这个习俗,即使是你这样‘上帝的宠儿’。” “当然大人,我是你的侍从,效忠你是我的职责和荣誉。”伦格还象刚才似的半拖半搀的把托尔梅向他休息的地方扶去,一边机械的背诵着那些在他想来就如同卖身契般的誓言“为了维护这一荣誉我将用我的生命和鲜血作为保证,除非有朝一日您不再需要我的服务,否则我会对你永远忠诚,万能的上帝和主基督将证明这一誓言……” 背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托尔梅临时休息的地方。伦格把一个很大的草料袋子铺平,让简易的床铺看上去更舒适些,然后他谦卑的对托尔梅鞠躬,恭敬的问着:“大人,您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哦,你快走吧,”托尔梅有些头疼的靠在草料袋子上,用一条还算厚实的毯子盖在身上“别用这些誓言烦我了,除非你有一天真的想遵守这些誓言。” 伦格微微笑了笑,他蹲下身子低声对托尔梅说:“我去给你找点仙人掌汁来,这对你的病有好处,实际上,只要我们不刻意掩饰什么,那些人也许反而会疑神疑鬼,何况我们也没必要掩饰什么。” “也许你说的对,”托尔梅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点,发烧让他觉得昏昏欲睡,他嘴里含糊的发出不清楚的声音:“你知道吗,小罗马人,有时候我觉得,你真不象个农兵和侍从。”接着,在睡着之前,他有嘟囔了一句:“我也不象你的主人……” 第十三章 历史的迷雾 看着逐渐睡去的托尔梅,伦格向四周看了看。尽管现在看上去一切平静,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一股隐藏的暗潮在队伍里激荡。 当知道那位施蒂芬娜夫人是雷纳德的妻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种可能会被卷进麻烦漩涡的预感。现在这种预感似乎已经开始成为事实了。 伦格从沉沉的睡梦中被惊醒的时候,清冷的弯月已经高高挂在深邃的夜空里。 一阵急促的摇晃把伦格惊醒,他睁开眼睛,恰好看到半伏在自己身上的阿赛琳低垂的衣领下,露出的半个浑圆坚挺的乳房上一片白皙的肌肤。 “嘘~”阿赛琳小声的在伦格耳边用嘴型制止他发出声音,不过这么一来,耳朵上吹来的微热气息让伦格的心不由一跳“跟我来,”阿赛琳显然并不在意这种让人心动的动作,她抓着伦格的手悄悄的向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走去。在那里,有一小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是属于阿赛琳的。 握着阿赛琳虽然有些粗糙却很温暖的手,伦格的心跳的更快了。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种令他着迷的东西,也许因为她是一个传奇般的女海盗,也许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孤独感,也许纯粹是因为她的美丽,伦格觉得自己真的爱上或说是迷上这个令人总是看不透的女海盗了。 “小声点,小傻瓜。”阿赛琳就象是在教训个孩子似的叮嘱着伦格,她微弯着腰引着伦格走到自己的角落,双手按着伦格肩膀让他坐下,然后转身紧挨着伦格坐进了角落的阴影里。 “听我说,小伦格,”她轻轻的在伦格耳边说着“托尔梅没把一切都告诉你,他隐瞒了些东西。” “你说什么?!”虽然猜测可能托尔梅隐藏了什么,可是当听到这个的时候,伦格的心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过。难道我真把这个中世纪的骑士当成自己的朋友了吗?伦格心里这样问自己。所以自己才觉得不能接受这种隐瞒,甚至是背叛? “我听不懂法语,可是那些人并不都是说法语。”阿赛琳把头靠在伦格肩膀上,这样子即使被外人看到,也不过是两个侍从和侍女在偷偷幽会。 “那些怂恿那个杜莱普特向你挑战的贵族,他们说到了我们几个人。他们让那个人向你挑战,其实不过是为了羞辱和赶走托尔梅,他们认为你肯定不敢迎战,或者会被打死,那时候托尔梅也许会因为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蠢事。可你赢了,所以他们回去之后就不停的相互抱怨,结果他们当中有人在生气的时候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他们说如果因为出现了托尔梅而不能向那个人交差,大家就都要倒霉。所以,他们提到了袭击,不过我想他们只是想给队伍制造点麻烦,然后乘乱干掉我们吧。” 阿赛琳就如同说家常一样笑嘻嘻的挽着伦格的胳膊说着这些透着血腥的话题:“可他们没想到,汉弗雷的莽撞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那些人看上去虽然有阴谋,可是他们显然并不想伤害伯爵夫人母子,所以他们就晃了。连接下来乘乱下手都不敢干了。大概,就这样的吧。” “哦,”伦格松了口气般向后靠了靠“这些托尔梅已经告诉我了,他显然没有想隐瞒我什么。”他很欣慰的向阿赛琳解释着,同时内心一种并没有被背叛的欣慰让他一阵放松“不过,他没提到你说的那个人,也许他认为这对我并不重要吧。” “是吗?”阿赛琳转头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伦格,在黑暗中,她明亮的蓝色大眼如同两颗闪着迷幻光芒的神秘宝石吸引着伦格“那他告诉过你,他想其实也许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的了吗?或者他根本就不信任你!” “什么?!” 伦格几乎喊起来般发出惊呼,不过早有准备的阿赛琳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看来,你的这位主人,并不真正的信任你呀,”阿赛琳看着伦格震惊的样子幸灾乐祸的讽刺着他“难道,你真的以为象他说的那样,只是几个队伍里的骑士想除掉你们?也许,你认为他是个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上帝的高尚骑士?可实际上,他不但欺骗了你,还不让你知道可能我们已经真的陷入什么大阴谋里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伦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知道如果真的如阿赛琳所说,那么自己可能就很危险了。 因为他无法看到阴谋后面的真相,而自己对托尔梅的信任,也许就可能成为引导自己走进地狱入口门票,甚至可能自己已经有一只脚踩进了地狱。这一切只因为托尔梅对自己隐瞒了些不该隐瞒的东西。 但是,他的内心还存在的一丝疑问让又无法立刻知道这些危险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认为他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的指使?” “那天,那些骑士在密谈的时候,提到的那个指使他们的人,他们说出了他的姓名,或者也许是个绰号,可是托尔梅却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他说他会自己告诉你,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对你说一个字对吗?” “是的,他没有说。”伦格声音僵硬的回答着,他一直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想象托尔梅会故意隐瞒自己,然后让自己独自去面对那些可能天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致命危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他真的不想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肮脏吧,”阿赛琳看着黑暗中伦格失神的眼睛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可即使这样,她也还是和能感受到伦格那种失落的,或者说是觉得被背叛后的愤怒情绪。于是她决定还是尽量不去触及这个话题。而且她在半夜里把伦格唤醒,也的确不是只为了让他知道这些而已。 自幼经历的海盗生活已经让她对危险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虽然她还不知道可能即将出现的会是什么样的危险,可是她却已经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所以她必须尽量让伦格也警觉起来。 阿赛琳始终相信,只有抱团的银鱼,才能躲避鲨鱼的进攻。 “那个人,就是罗里希德他们说的主使他们的人,他们称呼他……”阿赛琳突然一皱眉,稍微想了想,然后用很重的发音念出“RexBaldwiń”这个词汇。 “RexBaldwiń?”伦格稍微一楞,他有些不解的低声念着,“RexBaldwiń,Rex是拉丁语,RexBaldwiń……”随着无意间在嘴里放轻音调念叨,他的呼吸突然加剧,在阿赛琳好奇的注视下,伦格缓慢的说:“我知道托尔梅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了,也许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是这肯定和他有关。” “他?那个RexBaldwlń?”阿赛琳一时还没有想通,她好奇的问“他是谁?他为什么能让托尔梅欺骗我们?” “不,不是RexBaldwlń……”伦格摇了摇头,然后用更正确的发音轻轻念着:“是Rexbaldwin……鲍德温国王!” 鲍德温,和雷纳德一样,一个在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名字。 可是,也和前者一样,当这个名字被按放在某个特定人物身上的时候,那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彻底的变化了。 在漫长的中世纪历史上曾经出现了好几个叫鲍德温的大人物,他们当中既有臭名昭著,以用火刑烧死无数异端为荣耀的宗教审判官;也有为了远大抱负,踏遍整个地中海沿岸绘制出巨幅地图的早期旅行家;既有保持着虔诚之心多次远赴圣地寻求救赎的苦行者,也有为后世留下伟大诗篇的隐居贤人。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人都和这个时期一个特定的鲍德温无法相比,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尽管这个传奇始终生活在旁人所无法理解的巨大痛苦之中,但是这个人的一生也正是因为这种痛苦而被人视为奇迹般的存在,这个人,就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鲍德温四世! 这位国王,因为天生麻风导致身体溃烂而常年把自己隐藏在一件密不透风的巨大袍子里,他的脸上永远带着的那个金光闪闪的面具,使得即使是他最亲近的人,也因为见不到他的真颜,而无法揣测到他内心的秘密。 有人说,麻风是上帝在惩罚恶人。但是,这却明显并不适用这位传奇般的国王。当伦格想到在后世听到过的他那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他就觉得自己被抛弃到这个时代,真是一种让所有中世纪史家都会嫉妒得发狂的好运。 “是鲍德温四世?真的是他策划了什么吗?是他吗?这位耶路撒冷王国历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国王,这个曾经在十六岁的时候以少胜多击败过大名鼎鼎的萨拉丁的天才少年?这位始终因为疾病隐藏自己而显得无比神秘的国王?真的是他吗?” 伦格的脑海里飞快的闪动着这些念头,也许,托尔梅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要隐瞒起这个秘密?虽然伦格还不知道托尔梅的具体动机,可是他却感觉到其中不可割裂的牵连。 “鲍德温国王?哪个鲍德温?难道你是说耶路撒冷国王?” 阿赛琳也在这个时候醒悟过来,她张了张诱人的嘴唇,用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莫名其妙更恰当的眼神看着伦格,然后她突然学着伦格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鲍德温,他怎么可能做什么呢?别忘了,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且他和他舅舅一样,是个麻风病人,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说什么?!”伦格突然一呆,就在阿赛琳张嘴要解释的时候,伦格一下靠在身后的一个马车轮子上,他突然想到刚刚自己的猜测是多么的荒谬。 也许那个人是叫鲍德温。也许他真的有个Rex(拉丁语:至尊,领导者)的称号。但是那个人肯定不可能是他心目中的那位传奇般的麻风国王。 因为,现在是1186年,现在的国王,虽然也叫鲍德温,但却是一个注定活不到九岁的孩子,他唯一成为国王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那个天纵之才的舅舅鲍德温四世没有后裔。 如果一切都按照历史发生,那位有着传奇般经历的麻风国王鲍德温四世,已经在一年前因病驾崩了! “上帝,”伦格在心底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历史变了?还是我根本就错了?” 第十四章 一仆二主 施蒂芬娜夫人斜靠在儿子的病床边沉沉的睡着,她原本由于旅行疲惫的身体因为照顾儿子终于承受不住睡的很沉,可是她还是立刻被“床上”传来的声音轻微声音惊醒了。 她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看到就在离她不远的床头边,那个古怪的小罗马侍从正把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小心的贴在儿子黑紫肿胀的肋下。 汉弗雷因为疼痛发出的呻吟一抽一抽的,可是让她惊喜的是,她听到了儿子因为疼痛嘴里发出的愤怒的咒骂声: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难道你就不能轻些,我的上帝这可真疼!” “汉弗雷,我的儿子!” 施蒂芬娜夫人站起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和肩膀,她奋力从疼痛的喉咙里发出略带沙哑的轻呼,可难以忍受的火辣辣的疼痛立刻让她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夫人,您现在很劳累,而且您的喉咙也发炎了,请您还是休息吧,汉弗雷少爷我会照顾好的。”伦格回过头对探看着的施蒂芬娜夫人恭敬的说,对这位充满豪爽之气的贵族夫人,伦格还是很有好感的“汉弗雷少爷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上帝保佑他,现在看来他的伤势不是很重,虽然受了重击,可是没有伤到内脏,这真是个奇迹了。” “感谢上帝!”施蒂芬娜夫人双手紧握抵着额头低声祷告着,然后她有看着伦格贴到汉弗雷患处的那块黑乎乎的东西疑惑的问:“这是什么,看上去很……很奇怪。” “夫人,这是蜥蜴皮,”伦格不在意的回答着。 “什么!上帝,你快把这东西从我身上拿走!”刚刚平静下来的汉弗雷暴跳如雷的喊着,可是还没等他动起来,伦格已经提前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同时用力带动伤处传来的剧痛也让他立刻老实的躺了回去,可他嘴里还是不停的喊着:“快把这肮脏的东西拿走,这是巫术,是异教徒才用的玩意!” “这是医术,即使是当初君士坦丁大帝的母亲圣海伦娜(东罗马帝国创立者君士坦丁一世的母亲海伦娜,是促成君士坦丁一世皈依基督的主要人物,死后被教会封圣)也曾经在一次意外受伤之后使用这个,圣海伦娜可是一位圣人,汉弗雷少爷。” “是这样吗……”汉弗雷有些迟疑的看着肋骨下那一大片粘呼呼的东西“你发誓圣海伦娜用的真是这个东西?” “我发誓。”伦格好笑的举起手,看着汉弗雷脸上松懈下去的表情,他暗暗摇头,心里嘀咕着:“圣海伦娜是不是真的使用过这东西,大概你只能死后去天堂向她求证了。” “侍从,你应该得到奖赏,不过这个奖赏不应该只是财富,”施蒂芬娜夫人突然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她拿起了一柄靠在“床边”的长剑,对伦格点了点头“过来,侍从,到我面前来。” 听到施蒂芬娜夫人的话,伦格有些疑惑的望了望“床上”的汉弗雷。看到他鼓励甚至有些兴奋的眼神之后,伦格走到伯爵夫人面前,按照已经熟悉的习俗单膝跪下。 “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赋予我的权力为证,我授予你持旗侍从的称号。”施蒂芬娜夫人平静中透着威严的声音让伦格觉得有种强烈的沉重感“在我的领地,你有权和我最好的侍从一起为我的家族持旗,在战斗时候,你有权为我的军队持旗,在和平的时候,你有权卫护我家族的旗帜不受侵犯。愿上帝赐予你虔诚,勇气,好运。” “上帝赐恩,上帝佑我,主基督降临与我同在。” 伦格低下头,感受着夫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剑的分量,清冷的剑身发出的凉气滑过伦格的脸颊。锋利的剑刃几乎是擦着伦格的脖子晃过,在刹那,他居然感觉到从伯爵夫人身上透来的一丝令他说不出的凛冽气息。 可是这种感觉立刻就被夫人干净利落的声音打断了,她在念完最后的授礼词之后,嘴里发出“嘿”的一声吆喝,然后就顺手把沉重的长剑插到了沙地上。 看着伯爵夫人直爽豪迈的样子,伦格暗中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一阵难堪,自从知道托尔梅对自己隐瞒的事实之后,他开始对任何人都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甚至他有时候觉得就是告诉他这些真相的阿赛琳,似乎也对自己有所保留,这让他真正开始认真审视起自己的处境来。 “这很好,罗马人。”汉弗雷刚发出一声叫声,可立刻就牵扯到伤处,他的嘴角一裂痛苦的呻吟了出来“上帝,这可真疼。” “你不要乱动,会让伤势加重的。”施蒂芬娜夫人立刻冲上去,她完全不顾作为一位伯爵夫人应有的矜持,半跪在儿子的身边不住的叮嘱着,直到汉弗雷因为不耐烦闭上眼睛,她才微笑着整平了长裙上的褶皱,转身对一旁的伦格低声说:“你可以下去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侍从。” “遵命夫人。” 伦格弯腰行礼,转身走出帐篷,向托尔梅休息的地方走去。 他没想到,在他身后,施蒂芬娜夫人这时正用一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背影,那眼神里面,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冷意。 离开了汉弗雷帐篷的伦格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从营地外走来的罗里希德骑士。他的头盔夹在腋下,合着灰尘的汗水把脸上染的一片脏兮兮的。已经除去外面罩衫的锁子甲半披在身上,混合着汗渍的锁甲皮带紧紧的绑在腰上,看上去更如同一个传说中的蛮族妖怪而不是一个十字军骑士。 看到伦格走来,罗里希德的小眼睛微微眯了眯,可他还是接着向前走去。当伦格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伦格的肩膀,把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魁梧身材笼罩住伦格,低声对他说:“小子,听好了,告诉你那个穷光蛋主人,最好赶快滚远点,别想在这里沾到什么好处。” 说完,他又用力向怀里一拽,可是他的手腕立刻被伦格紧紧抓住,就在他诧异于这个年轻的小罗马人居然也有着一份不小的腕力的时候,伦格已经用同样很低却毫不畏惧的声音回答他:“骑士大人,你这么着急的想赶走我们,难道是你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吗?请不要忘了博特纳姆的主人是谁。更请你不要忘了,圣殿骑士们的副团长雷纳德是个多么可怕的人物。” 说完,他突然手上用力,趁着罗里希德一时失神,硬生生的掰开了抓在胸前的双手。然后看着罗里希德的脸上升腾起的愤怒血色,他微微鞠躬用平静的语气淡淡说:“大人,请原谅刚才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为汉弗雷少爷的服务,伯爵夫人已经授予我持旗侍从的称号。至少在博特纳姆的领地和队伍里,我有权为了卫护圣旗的尊严战斗。这是我得到的奖赏,是施蒂芬娜夫人以持剑礼授予我的权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施蒂芬娜夫人和在君士坦丁堡的牧首大人以及所有领导教区的神职人员,没有任何人能剥夺我的这个权力,请您明白这一点,大人!” 说完,伦格再次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走去。 这次,他的身体挺的很直。 “啊,一个持旗侍从,真是了不起的奖赏。” 阿赛琳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甚至还拖着裙角向伦格微微躬身行礼。不过当他微弯下腰的时候,伦格因为看到她领口里深深的乳沟,心底不由一阵急跳。 “那么,你现在为施蒂芬娜夫人干活了?”用特有的讽刺讥笑过伦格之后,阿赛琳一下坐到一个木桶上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持旗侍从”。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一个荣誉,或者说是一种象征。”伦格微笑着纠正她“就好像你客气的说某人就如同你那条船的船长一样应该得到尊重,可是你却绝对不会真的让这个人掌舵。” “那就是说,你拼命得到的不过是个虚名?” “不,那是一种荣誉和尊严!” 托尔梅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他一手提着把带鞘佩剑,一手拿着个小小的布包。 “荣誉,尊严,忠诚还有信诺和责任。小伦格,你能承担这些东西吗?你必须想清楚,要知道当你发誓接受这些的时候,你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和一切遵守这些约束。不论是否会付出高昂的代价,对你来说,这些是不是太沉重了呢?” 伦格看着脸上依然透着潮红的托尔梅,他的精神似乎好转了一些,可是脸上那种病态的红润却让人更加不安。 这个时候实际上伦格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的,对他来说不论是骑士必须遵守的严谨法则,还是这个时代那种执拗的宗教冲突都并不能让他有多少太多的认同感。 在他眼里,既不认为十字军的虔诚多么高尚,也不认为撒拉森人的顽强多么固执。当他明白自己被带到这个时代那一天起,他唯一想的只有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怎么生存下去。 所以,他这个时候的心理是迷茫的,特别是当他知道了托尔梅对自己隐瞒了很多事情之后,这种迷茫更加深浓,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在这个时代顺利的存活下去,他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信任谁! “过来,孩子,让我告诉你些事。”托尔梅把手里的剑和布包都放在身边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一块毯子示意伦格过去。然后他又转头对阿赛琳没好气的说:“走开点女人,去和她们随便闲聊点什么,顺便打听些事。” 阿赛琳似乎不很情愿的瞪了托尔梅一眼,可还是转身向远处一群正叽叽喳喳的女人走去, 伦格的心不由轻跳,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从内心里他不希望眼前这个人真的欺骗自己。当他走到托尔梅跟前的时候,他不住的在心底暗暗喊着:“告诉我一切,告诉我你没想欺骗我!” 第十五章 私心 托尔梅用双手托着自己长满胡须的下巴仔细看着伦格年轻的脸,然后他拿过佩剑横到自己的膝盖上,小心的抚摸着:“伦格,你知道为什么骑士的剑是十字型的吗?哦,你当然知道,因为这剑代表着神圣的十字架,代表着主基督对世人的恩典和我们必须守护的神圣,所有的骑士当他们手握十字剑的时候,就是在为主而战!” 说着,托尔梅伸手一拔,“呲”的一声,佩剑从剑鞘里应声抽出:“伦格,为了上帝而战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代价不只是生命,甚至有时候还有你所坚持的信念。也许你无法接受一些事情,但是你必须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信仰和虔诚才做出某些违背骑士法则的决定。” “骑士准则难道不是每个梦想成为骑士的人都应该遵守的吗?”伦格故意用不理解的语气疑惑的问着,他的心不停的跳动,期待着从托尔梅嘴里听到合理真实的解释。 “有时候,遵守这样的准则,是需要做出很多痛苦抉择的。”托尔梅回身拿起那个小包袱,打开之后,露出里面一件小小的半身短甲。那短甲是在牛皮外面镶嵌上锁环编制成的,一层棉布的白色内衬露在无袖的肩缝里,看上去很厚实,也很让人放心的样子。 托尔梅把短甲在伦格身前比了比,点着头放在了一边:“这是汉弗雷让我给你的,说实话我没想到那个孩子还是很慷慨的,这点和他那个坏胚子的父亲不一样,那个人简直就是吝啬和贪婪的化身。” 说着,他向着东方稍微撇了撇嘴,那样子就好像雷纳德就在那个方向似的。 伦格看着托尔梅始终透着一丝疲惫的脸,看上去他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尽管从认识他的时候起,他就被某种疾病的痛苦缠绕着,可是最近却明显变得严重了,甚至伦格觉得他的精神几乎是每天都在衰弱下去。 “伯爵夫人授予我持旗侍从的称号和荣誉,那么大人你认为我真的有资格可以拥有这个荣誉吗?” 托尔梅歪头看看伦格,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站起来有些情绪低落的向外走去,可走出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 托尔梅转过身站在阳光下,明亮的阳光似乎让他有些不适,他抬手遮挡在额前,眯着的眼睛仔细的看着阴凉里的伦格。 “孩子,也许有时候你会觉得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上帝会给你一条荆棘之路。如果那样你就要自问:自己所做出的一切是否是为了上帝的意志得到宣扬,是否是出于个人卑微的私心和欲望。小伦格,上帝的审判是最公正的,只要你是为了虔诚和上帝做事,当你站在最终审判的天平前的时候,不论你做过的事情曾经多么违反甚至破坏世俗准则,你都会因为这份虔诚而得到救赎的。” “虔诚可以宽恕一切罪行吗?”伦格抚摸着那件短甲轻轻的问着,他不知道是在问托尔梅还是在问自己“阴谋,背叛,杀人还有抢夺,这些都可以用虔诚换取到宽恕吗?” “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将来你会明白这些,当你有一天真正明白为什么需要选择前进方向的时候,你也就理解这一切了。” 说完,他转身走去,没有再停下脚步。 直到看着托尔梅的背影消失在一排车墙之后,伦格才有些沮丧的坐了下来,他为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托尔梅的坦白沮丧,也为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一个依靠沮丧。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即将面对的究竟有多危险。 他似乎看到,在自己面前,一片无法剥除的中世纪迷雾正在他前方的道路上弥漫,而且那迷雾越来越浓,以致他有种自己会被那迷雾吞噬的担忧。 托尔梅并没有走出多远。虽然他始终用毅力压制着身体上的不适,但是一阵阵的痛苦还是让他在走到一个横沟下面之后就坐了下来。 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掺杂在踩着沙地的脚步声里向他靠近,托尔梅立刻机警的抓紧佩剑,可当他看到走过来的人之后,他疲倦的松开抓着的剑柄,然后无力的靠在沟边的沙壁上。 施蒂芬娜夫人抬脚踢了踢闭着眼睛的托尔梅的脚跟,用一种带着责备的语气问着:“你还是没有下手,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你应该杀掉他们两个,特别是你那个侍从!” “为什么呢,上帝让我们来到这遥远的东方,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屠杀和我们一样信仰的人的。”托尔梅不高兴的睁开眼,他打量着眼前的施蒂芬娜夫人,有些失望的摇着头“施蒂芬娜,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你的豪爽没有改变,但是你内心里某些比豪爽更宝贵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难道这就是你嫁给雷纳德那个混蛋换取来的吗?如果是那样,这简直就是博特纳姆的损失,更是整个家族的损失。” 伯爵夫人的脸上因为听到这句话立刻浮起一层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愤怒的殷红,她紧紧咬着厚实的嘴唇,甚至因为手上用力攥紧,随着一声“嘎巴”的脆响,她手里拿着的一把直柄扇立刻应声被他折断。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丈夫和儿子!”施蒂芬娜愤怒的扔掉已经损坏的扇子,她在托尔梅面前来回踱着步,双手焦虑的相互揉搓着“奥托你应该知道如果让人知道了真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更不要说让我的丈夫知道了会怎么样。奥托,我是个虔诚的教徒,我丈夫更是。也许他有时候并不招人喜欢,甚至我还知道有些盟友对他的憎恨比对萨拉丁还激烈,可是我始终坚信他的虔诚是能宽恕他一切罪行的。” “虔诚可以宽恕一切罪行吗?阴谋,背叛,杀人还有抢夺,这些都可以用虔诚换取到宽恕吗?” 托尔梅张嘴问出这句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伦格刚刚问过他的。 “我做的一切难道不是虔诚?”施蒂芬娜夫人有些愤怒的瞪了托尔梅一眼“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你已经找到了更能诠释虔诚这个词汇的方法了?我难道不够虔诚吗?难道我为了顾全大局,不去追究那些试图谋害我和我儿子的阴谋家的举动还不算虔诚?” “用一个阴谋取代另一个阴谋,用一个谋杀取代另一个谋杀?”托尔梅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直视着施蒂芬娜夫人有些僵硬的脸颊“骑士现在已经不适合战斗,反而更适合和那些宫廷小丑一起策划阴谋诡计了?” “你的讥讽有时候更应该去对那些习惯使用阴谋的人说,应该去对鲍德温说!对雷蒙说!甚至是对君士坦丁堡的曼努埃尔皇帝和他的外甥、我丈夫的那个继子波希蒙德说!是他把我丈夫赶出了他的领地!”施蒂芬娜夫人突然暴怒起来,她用力踢着脚下的沙土,毫无顾忌的诅咒着那些她提到的每一个人“我丈夫也许不是个好骑士,也许他的鲁莽和贪婪让人讨厌,可是他有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的优点。他不会使用阴谋,他是个骑士,宫廷不适合他,他就象一头野猪,总是只知道向前冲!” “这是他的悲哀……” “不,这是他的荣誉!”施蒂芬娜夫人毫不犹豫的驳斥了托尔梅“也许在你们所有人眼里他是愚蠢的,可对我来说,他是个单纯的人。单纯到有时候和一些明显不值得交往的人保持友谊。” “你是在说谁?”听到施蒂芬娜夫人的抱怨,托尔梅笑了起来“施蒂芬娜,事实上你也不擅长阴谋,你永远无法适应那些宫廷里的阴谋诡计。可是我去却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刻意的除掉我的那个罗马侍从呢,难道就因为他他是个罗马人?虽然你对罗马帝国曼努埃尔皇帝的愤怒是由你丈夫那里带来的,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你只因为自己的丈夫当初被他的第一任妻子抛弃,就不只是恨上了她和他儿子的舅舅,甚至连一个小小的罗马人都憎恨上了①。”说到这里,托尔梅不解的看着施蒂芬娜“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吗,汉弗雷是他救的,当我们认为我们完全可以控制和避免那些试图加害你们人的时候,汉弗雷的莽撞(上帝保佑,从这一点上他完全继承了他那个父亲的个性)差点要了他的命,是伦格救了他。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当时是那么勇敢,甚至即使是最好的骑士也不过如此。可是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除掉这个对你和你的儿子明显忠诚的人呢?就不刚刚,汉弗雷还让我替他把一件不错的上等短甲送给了伦格,难道你不觉得让汉弗雷和这么一个忠诚的人在一起,比和那些浮夸莽撞甚至淫荡的侍从在一起更有利吗?” “不!绝对不行!”当施蒂芬娜听到托尔梅说到汉弗雷送给伦格短甲的时候,她的脸上立刻一片惨白,甚至在一刹那伦格看到一丝疯狂的眼神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绝对不能允许那个人活着,不论他多么忠诚,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儿子和他接近。为了我的儿子,这个人必须死。否则,他会引诱我的儿子,他会让他做出蠢事,他会让汉弗雷身败名裂的!” 说到这里,施蒂芬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一下跪在地上,嘴里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般的痛苦哀号:“上帝,圣母,主呀,救救我的儿子,把他从arsenokoitês②的罪责中拯救出来吧,我的主!” 托尔梅呆滞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位母亲,听着她撕心裂肺的痛苦祈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的发出一声低吟: “我的上帝,那孩子……原来喜欢男人。” ①: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曾经是安条克公国大公波希蒙德三世的继父。后来因为肆意妄为甚至攻打和掠夺东罗马的土地,终于被波希蒙德三世的舅舅君士坦丁堡的曼努埃尔皇帝抓住,并把他送给了和他有仇的敌人,囚禁了整整十四年。期间波希蒙德三世拒绝为他付赎金,并宣布其不再受安条克法律保护,同时波希蒙德三世的母亲也宣布解除与雷纳德之间的婚约。直到雷纳德后来娶了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为妻并继承了她的领地,他一直处于在东方的流浪处境之下。 ②:arsenokoitês:是古拉丁语中娈童和同性恋的意思,《圣经·哥林多前书》里有使徒保罗为哥林多人所写的第一封书信里,定义同性恋为有罪,不能进入天国的叙述。直至后来,由arsenokoitês一词引申出的anseilinversion一词则直接隐喻同性恋,施蒂芬娜夫人在这里是引用哥林多前书的词汇,有为自己儿子隐瞒和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第十六章 悲哀的往事 “上帝,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可为什么要惩罚我的儿子!”施蒂芬娜夫人痛苦的跪伏在地上,任由沙土摩擦她的脸颊。她的双手紧紧抓进沙子里不住蜷攥着,不久她的指缝间挤出的沙粒就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祈求上帝的宽恕和救赎是我们的命运,可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受经历这些,不是你自己应该承担一切的。”托尔梅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施蒂芬娜夫人的头发,这个时候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敦厚的大哥,而不是一个激情盎然的十字军骑士。 “不,那一切都是我的罪孽。”伯爵夫人突然停下来,她抬头看着托尔梅惨然的笑了笑“奥托还记得吗,你总是说我的性格就象男人一样,你羡慕我总是喜欢交朋好友,总是喜欢接待那些从远方来的客人。” “对,我还说过,如果你是一个男人,肯定是个充满了豪情壮志的好汉,”托尔梅微笑着把伯爵夫人凌乱的头发捋顺“这难道有什么错误吗?我记得甚至连你的继父我的叔叔都说过:‘施蒂芬娜是个穿裙子的骑士。’要知道叔叔他可是轻易不会赞许一个人的。” “我也为自己骄傲,我甚至认为自己比那些骑士还骄傲。上帝呀,我居然忘记了谦卑,这是主在惩罚我,是我的傲慢让我付出了代价,”施蒂芬娜夫人痛苦的摇着头“我认识了很多人,也接待了很多人,我为自己的行为自豪。我一直是自豪的,真的。直到两年前的有一天……”说到这里,她稍微停住,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掺杂着痛苦和恶毒的恨意“我接待了一个远道而来的落魄贵族,他说他精通各种古代的诗歌和辩论,那时候我正为汉弗雷的教育发愁,你知道他的父亲是不注重这些的,于是我就把那个落魄贵族留在我的城堡里,我希望他把自己渊博的知识教授给我的儿子。可是我却没想到,我把一个魔鬼引进了我的家!” “那个人……”托尔梅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他还是在犹豫之后停顿下来。 “是的,他诱惑了我的儿子!上帝……”施蒂芬娜夫人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他诱惑他做了肮脏的事情,可我居然还把他当成一个好老师,上帝惩罚我,那时候我的儿子才十四岁呀,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上帝呀,”托尔梅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你杀了那个人是吗?你一定杀了那个人。” “对,我杀了他!”施蒂芬娜夫人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她站起来轻轻拂好起了褶皱的裙子,脸上居然逐渐平息了下来“当我发现他们的事情之后,我发誓要杀掉他。可是我没有立刻动手,我怕他的死会让我的儿子做出蠢事,我就在酝酿,直到有一天在一次狩猎的时候,我把他骗到了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停了下来,她看着托尔梅的脸上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可是她这个笑容却让托尔梅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冷意。 “奥托,你能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儿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吗?”施蒂芬娜夫人笑呵呵的问着,她的表情里渗透出的慈爱即使是没有子女的托尔梅也可以感受的到,可越是这样,令他不安的感觉也越是让他觉得似乎就要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果然,伯爵夫人开口用很平淡却让托尔梅无比震惊的腔调说了一句:“我阉割了他。” 脸上先是一阵呆滞,然后托尔梅才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呻吟:“上帝!” “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居然这么干?”托尔梅不住的发出梦呓般的自语,他想斥责施蒂芬娜夫人的行为,可是当他看到她脸上那种决然,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斥责一个母亲的。甚至在他的内心里,施蒂芬娜夫人的行为不但不是罪责,反而有一种让他想鼓掌叫好的冲动。 “上帝原谅我的罪孽。”托尔梅暗暗祈祷着,然后他小心的问:“可是为什么你要那么憎恨伦格呢,他并不是个能威胁到汉弗雷的人。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可至少我知道他并不是个……不是个很古怪的人。”托尔梅刻意小心的选择着词句,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刺激到伯爵夫人脆弱的情绪。 “是的,他也许不会去引诱汉弗雷,”苦笑了一下,施蒂芬娜夫人又小心的平拂着衣服上的褶皱“可是汉弗雷会引诱他。” “啊……”托尔梅终于彻底明白了施蒂芬娜夫人的心思,和她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良心的恶行“你是说那孩子他现在陷得很深了,是吗?” “是的,这是对我的惩罚,”伯爵夫人痛苦的抓着裙子的下角“那个魔鬼把他毁了,从那之后,他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发生过兴趣,对我特意安排到他身边照顾他的那些女侍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个我的贴身女侍告诉我,他有一次因为无意看到了她的身体居然大口的呕吐,我的上帝,这简直是灾难呀,他总是尽量想去和那些男人接近,甚至有一次他强迫一个侍童,想和他发生那种可耻的关系。当我赶到的时候……我看到,看到我的儿子象个被施了巫术的魔鬼似的在拼命撕扯那个侍童的衣服。那个样子,那个样子……” 她再也说不下去,痛苦的泪水混杂着脸上的灰土滴在裙子的前摆上。 看着她那欲哭无泪的凄惨神态,托尔梅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作为一个把荣誉和护圣作为人生目标的骑士,他无法彻底理解一个母亲的感受,但是他依然还是被施蒂芬娜夫人那种对儿子执着的关爱所感动了。 可是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念头甚至让他有一种掉进冰窟似的寒冷和畏惧。他脸色里了变得无比难看,甚至脸上的肌肉在都轻微颤抖: “施蒂芬娜,告诉我,有谁知道汉弗雷的这个秘密,告诉我!” “只有我和我的贴身女侍知道,她是我收养的孤儿,完全可以放心的。至于那个被汉弗雷侵犯的侍童,我把他悄悄卖给一个过路的撒拉森商人了。”施蒂芬娜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的神情,那样子看上去和刚刚为儿子痛苦哭泣的母亲截然不同。 “上帝保佑,那就好。”尽管还有着不安的恐惧,可托尔梅终于稍微放下了心,“必须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让那些神甫和主教发觉,汉弗雷会被认为是魔鬼附体,他们会把他活活折磨死的。” “是的,是的,我要保护我的儿子,绝对不能让他受到那种惩罚。”施蒂芬娜夫人轻声回答着,然后她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冷意“所以,奥托你要帮我。我看的出,汉弗雷对你那个侍从很特别。他甚至把我给他的那件防身短甲都送给他,这更让我担心。我绝对不能让我儿子遭受到任何危险,我必须铲除这个危险。”说着,她站直身子,这个时候看上去,她完全是一位掌握了他人命运的豪门贵妇,丝毫看不出一点之前的恐惧彷徨“还有你那个侍女,”说到这里,她浓密的双眉皱了起来。 “你那个侍女,她看上去很有点本事呀。”施蒂芬娜夫人斜着眼睛看了看托尔梅“她居然会去偷听罗里希德他们的密探,可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敢袭击我的队伍!” 伯爵夫人愤怒的拍了一下身边的一块石头:“我知道他们和耶路撒冷的很多人有勾结,我甚至知道他们和的黎波里也有关系,虽然我不愿意相信的黎波里的雷蒙会做出什么背信弃义的事,可他们之间的勾结也是千真万确的。以前当雷蒙还是耶路撒冷摄政的时候,很多人就试图去依附他,可是我的丈夫不是这样!”伯爵夫人高傲的抬着头,即使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泥渍,可她那种天生的高傲依然让托尔梅为之感叹“我的丈夫也许不聪明,他也许真的很莽撞甚至有些傻,可他不会奉承,不论是雷蒙第一次摄政耶路撒冷的时候,还是第二次成为摄政①,我的丈夫都不会去奉承巴结他不喜欢的人。可是很多人却不停的去讨好雷蒙和他那些手下。连博特纳姆的贵族里都有这样的人。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卑鄙到这种地步,居然彻底的背叛雷纳德,背叛我丈夫,背叛他们的领主!他们是向我丈夫宣过誓效忠的骑士,可是却违反了自己的誓言,这些犹大!” 托尔梅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脸色通红的女人。他对她是很了解的,因为两个人家族的关系,虽然他很久以前就离开了故乡,可是他还是记得这个被自己的叔叔对这个继女的评价……“穿裙子的骑士”。 现在,这个“穿裙子的骑士”明显十分愤怒,她因为呼吸急促不住扇动的鼻翼看上去就象两个小马包般鼓鼓的,因为情绪激烈染上脸颊的绯红看上去简直如同两片燃烧的烈火。 “可是施蒂芬娜,你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他们是吗?甚至在他们伤害了你的儿子之后,你也不想去追究吗?”托尔梅轻轻问着。 听到这句话,施蒂芬娜夫人脸上激烈的情绪突然沉了下来,她的肩膀如同一条被瞬间抽去全身水份的鱼般塌了下去,紧攥的拳头也终于慢慢松了开来。 “我还能做出什么决定呢,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为雷纳德招惹一点祸事,更不能因为那些人的恶行煽动起基督徒之间的仇恨。他们投靠了的黎波里,可是他们毕竟还信仰上帝,只因为这个我也不能在即将和异教徒决战的前夕因为个人恩怨,去破坏原本就已经不牢固的骑士之间的团结。上帝保佑我们,保佑我们不被萨拉丁所侵害吧。” “你,是个真正的骑士,而不只是个‘穿裙子的骑士’”托尔梅从心底由衷的发出赞佩,可接着,他的脸色一暗沉沉的问:“也因为这个,你想连阿赛琳一起杀掉吗?” “是的,她知道的太多了。她听到了他们的密谈,”伯爵夫人阴沉着脸“绝对不能让她把这些说出去!否则就会在整个基督世界惹起轩然大波的”她绝然的从嘴里发出一声沉“哼”,她愤懑的看着东方,心情无比沉重“想想吧,就因为我的丈夫遵守上帝的旨意对抗异教徒,他们就想致他的家人于死地?而主使者还是那么多位身份高贵甚至戴着冠冕的贵族?这样事情如果传出去,整个基督社会就会分裂,甚至不必等到异教徒的到来,我们自己就可能会毁灭自己了。” “可事实上他们当时明显的只是想除掉我们,大概我们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安排,也许,他们只想囚禁你们母子,也许他们想利用你来威胁雷纳德,不过我想他们是不会愚蠢到想要加害你们母子的,否则他们跟随着你们走了那么久,应该早已经动手了。可是这都是以前。 现在,因为汉弗雷的受伤,一切都变了。施蒂芬娜,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接下来不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毕竟汉弗雷的受伤让他们走出了不可挽回的一步。”托尔梅极力为伯爵夫人解释着,他被这位有着强韧性格和坚定信念的贵族夫人感动,也为自己这位多年来的熟悉的家族女性担忧。 “难道你不知道即使你为他们掩盖这一切,他们也可能会对你下手吗?要知道,虽然我并不喜欢你那个愚蠢的丈夫,甚至有些憎恨他,可是我不希望你们母子有什么危险,特别是不希望西迪的亲人有什么危险。” “对上帝的虔诚会保佑我们,为了拯救圣地的危机,一切都是值得的!” 施蒂芬娜夫人的声音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①的黎波里的雷蒙第一次摄政耶路撒冷,是鲍德温四世十二岁刚刚登基的时候。第二次,则是在鲍德温四世死后,其外甥鲍德温五世即位之后。 第十七章 失言 天空中缓慢移动的一大块云朵,在热气蒸腾的大地上罩出一片难得的阴凉。 伦格坐在一辆马车的尾部看着后面不远处始终阴沉着脸的罗里希德。自从重新上路之后,他发现罗里希德被安排到了队伍的后面,而不再担任负责前方斥候队的守卫,这让这位骑士看上去很不高兴。不过即使这样,不论是伦格还是罗里希德本人,也都没有想到事实上施蒂芬娜夫人已经事先洞察了他的阴谋。 这次看似无意的安排,实际上已经在无形中剥夺了罗里希德行动的自由,这个时候的他,再也不能随意的在队伍里到处驰骋了。作为保护辎重的领队,他只能无奈的跟在队伍后面,吃着不住扬起的尘土。 一阵吆喝声传来,伦格扭过头,看到前面远远的地方,汉弗雷坐着的那辆马车边正有几个仆人在奋力的推动着车轮,看样子车子是陷到坑里了,他稍微犹豫之后跳下了马车向那边跑去,虽然他并不很在意这个持旗侍从的身份,但他对汉弗雷倒还是有些好感,至少他觉得这个贵族少爷不象那些趾高气昂的老爷们那么让人讨厌,有时候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可爱。 施蒂芬娜夫人正透过车窗看着仆人们把儿子的马车推出一个深坑,这位有着无比坚定意志的贵妇人,能面对一切困难,甚至可以毫无惧意的面对那些异教强敌,但是当关系到她唯一爱子的时候,她总是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助,特别是当她在意识到罗里希德的企图之后,她更是为自己儿子的安危不安。 托尔梅的偶然出现让她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对这位虔诚骑士的了解和他们之间多年的友谊,让她无所保留的向他说出了一切。 “你会帮助我吗?” 伯爵夫人这样问托尔梅,得到的是骑士单膝跪下,拖着她长袍的下摆轻轻亲吻裙角的恭敬:“作为一个骑士,我向伯爵夫人效忠。作为一个朋友,我向你发誓,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保护和帮助你们母子。这是我的职责和荣誉。” 想着自己终于得到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的帮助,伯爵夫人厚实的嘴唇终于挂起了一丝笑意,这让她从儿子的伤势和那些烦心事里解脱了不少。 至于罗里希德,其实她对这个人并不很担心,她知道他是个鲁莽傲慢甚至有些蠢的家伙。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可是她倒也知道,他还没有那个要真正加害自己母子的胆量。甚至从托尔梅那个侍女偷听来的消息看来,即使是主使他们的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对自己干出那种事。 “的黎波里的雷蒙……” 一想到会是这个人在暗中主使着这个阴谋,伯爵夫人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人居然会使用那些令人不齿的阴谋诡计。 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是的黎波里伯爵领地的世袭领主。和她的丈夫雷纳德一样,他们都是在娶了一个有地位和大笔财产的女继承人之后,成为了妻子领地的领主,而且他们都是在耶路撒冷王国手握重权的显赫贵族,甚至作为医院骑士团的副团长,他也和自己作为圣殿骑士团副团长的丈夫雷纳德身份平等,不相上下。 但是,即使是作为妻子的偏心,施蒂芬娜夫人也实在无法在内心里把自己的丈夫雷纳德和这位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相提并论。 如果说“毁约者”雷纳德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甚至只会把耶路撒冷陷入危险的祸根,那的黎波里的雷蒙就是一个随时补洞,四处救火的支柱。 不论是在以稳健驰名的鲍德温三世和阿马里克一世时代,或是后来以天纵之才著称的鲍德温四世时代,雷蒙都可以说是始终支撑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巨大功臣,甚至在好几次直接面对萨拉丁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完全凭借顽强意志和无比的个人魅力一次次的化解了危机,以致即使是在异教徒的撒拉森人当中,也有很多人对这位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赞佩不已。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骑士,高贵的贵族,难道真是试图对自己母子不利的元凶祸首吗? 事实上,现在的雷蒙正和她的丈夫雷纳德势同水火,他们都在为争夺对年幼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四世的外甥鲍德温五世的摄政监督权而四处活动,,甚至其中还牵扯到了国王的父亲,那个很令人看不起的暴发户盖伊。 想到那个暴发户,施蒂芬娜夫人就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说在耶稣拉萨冷有两个人是最不受人喜欢的,那一个是自己的丈夫,另一个肯定就是现在的国王鲍德温五世的继父,西比拉公主的第二任丈夫公爵盖伊了。 施蒂芬娜夫人从没喜欢过盖伊,甚至她连在旁人面前都懒得否认自己讨厌这个人。和西比拉那短命的第一任丈夫威廉的谨慎本份不同,盖伊这个突然出现在耶路撒冷的西方小贵族,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 不能不承认,盖伊的卖相不错。他初到耶路撒冷的时候,也正是鲍德温四世的姐姐西比拉寡居三年的时候。于是在一次偶然机会遇到盖伊的西比拉立刻就被这个有着一副好卖相,其实也只有一幅好卖相的法国小贵族吸引,没过多久就彻底被他俘获了那颗寂寥三年的芳心。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很快人们就意识到,这个到东方来冒险顺带攀裙带关系的法国人,是个根本不懂得守本份的家伙。 成为西比拉公主的丈夫之后,一跃而晋身公爵的盖伊立刻到处拉拢人手,扩充势力,甚至是上蹿下跳的在耶路撒冷大肆活动。 他先是在公开场合直接质疑雷蒙对外妥协政策的正确性,以报复当初雷蒙反对他和西比拉婚事这一箭之仇。然后又用他那擅于煽风点火的言辞到处宣扬驱逐异教徒的功勋和伟德。 自己的丈夫雷纳德,就是因为气味相投才和盖伊那暴发户走到一起去的吧,施蒂芬娜夫人无奈的想。 自己丈夫对上帝的忠诚和信仰,是施蒂芬娜夫人深知的,她甚至以此为荣。尽管很多人都对他厌恶,可是施蒂芬娜夫人从不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坏人。 也许他脾气不好,也许他有些贪婪,可他做的一切却始终是虔诚的,是为了上帝的荣光。 可是对那个也和自己丈夫一样不时的总是把上帝和信仰挂在嘴边的盖伊,伯爵夫人却从心里看不起他。 他总是到处夸夸其谈,甚至到处惹是生非。如果说自己丈夫的鲁莽粗暴和野蛮是让人不喜欢他的原因,那盖伊就是因为他那些不负责甚至不知死活的行为让人厌恶了。 想到就在三年前,因为盖伊的无知和贪婪,自己的丈夫居然在他的怂恿下想去和那个可怕的萨拉丁决战的事情,伯爵夫人就不由得感到可怕。当时如果不是鲍德温国王闻讯赶到予以制止,可能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尽管几年来,因为宠爱姐姐而始终对盖伊的愚蠢不予追究的鲍德温四世始终尽量维护着被盖伊和自己丈夫不住破坏的和平,可谁能保证这位曾经说过“耶路撒冷,唯我独尊”的国王不是已经早就厌烦了这一切? 鲍德温四世自己也许不忍心下手,可是难道他不会给辅佐自己外甥的雷蒙下达什么“遗命”吗?难道他不会为了自己死后能制衡盖伊和自己的丈夫而做出某种决定吗? 也许鲍德温国王因为亲情不会对他自己的姐夫下手,可能谁能保证他不会对雷纳德下手?甚至他可能会利用的黎波里的雷蒙和自己丈夫的矛盾而下手呢? 毕竟,那个虽然常年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已经升天的国王,是伟大的鲍德温一世的后人,是拥有着非凡的统率才华和高贵血统的天纵之才呀。 想到这些可怕的猜测,伯爵夫人的头有些疼,然后她就想到了刚刚发生的可怕事情。 刚刚不久前发生的袭击让自己的儿子险些丧命,虽然这次袭击可能更多的是为了对付突然出现的托尔梅几个人,可是最后受伤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尽管这种临时起意的袭击显然并非雷蒙的授意,但是施蒂芬娜夫人还是把一切都按到了雷蒙的身上,这让她开始憎恨这位也许面对萨拉丁的时候很伟大,但是在背后却不见得那么光明磊落的骑士了。 吆喝声打断了伯爵夫人的遐想,听到是儿子马车的方向,她立刻惊惧的从车窗纱帘后向外看去,当看到只是车轱辘陷进土坑,她才轻轻缓了口气,可接着就立刻又皱起了眉头。 她看到那个让她十分忌讳的小侍从向儿子的马车跑去。他灵活的在人群中间来回奔跑着,然后指挥着那些侍从用一根根的木头相互搭在一起,绞着车轮的缝隙很轻松的把马车拉出了深坑,这让那些侍从们发出一声欢呼。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儿子突然打开车门向那个侍从招手让他过去,这让伯爵夫人的心一阵不安。 如果说她对托尔梅有什么不满,那就是他顽固的拒绝自己杀掉他那两个仆人的要求。 “施蒂芬娜,作为一个视信仰和骑士法则为生命的骑士,我不能做这种事,当你要求我不去告诉伦格可能罗里希德会对我们不利的时候,我已经是违反自己的准则了,至于说让我去杀掉他们,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种对我的侮辱吗?或者说我认识的那个施蒂芬娜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你,更象一个在宫廷里耍诡计的阴谋家,不象一位有骑士风格的女豪杰。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必须保持我的尊严。” 对托尔梅的态度,施蒂芬娜既生气又失望,可是她知道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而且从内心深处,她对托尔梅这种顽固却坚定着守持着最后尊严的行为有着说不出的敬佩和惭愧。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儿子和那个小侍从接近的时候,作为母亲的担忧让她不由对托尔梅的固执又是一阵恼怒。 “你可真机灵,他们那些蠢货就没你机灵。”汉弗雷拍了拍车门边的一块跨板“坐到这上面来,我很闷,又不能骑马。你过来和我说会话。” 听到汉弗雷的邀请,伦格没有犹豫就在众多侍从惊诧的注视下坐上了马车跨板。 汉弗雷似乎也对他这种随意的举动有些意外,可接着他就微笑着和伦格说起话来。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汉弗雷兴趣盎然的看着伦格,他觉得眼前这个侍从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特别是他那种经常在无意间流露出的对贵族的不在意,让汉弗雷觉得很新鲜。毕竟在十几年的生活中,他接触的所有“下人”都谨小慎微的伺候着他,而这个小侍从,则总能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和一个“下人”,而是在和一个与自己一样的贵族交谈。 “我是一个侍从,自然要遵从大人的命令。”伦格并不很在意汉弗雷的感觉,至少他不认为眼前这个“孩子”会伤害到他,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和这个孩子接触的原因。 在这样一个时代,也只有这样的孩子还不算危险。 “哈,一个侍从,不过却能割断别人的脖子,”汉弗雷似乎很愿意谈论伦格的事,他挪动身体向前靠了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然后他抬头看着伦格饶有兴趣的问:“告诉我侍从,你是不是杀过异教徒,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很残忍或者很邪恶。” 听到汉弗雷的提问,伦格先是暗暗想了一下,然后他用谨慎的口气淡然的回答:“是的大人,我的确杀过异教徒,是跟随着我的主人做的。我们和他们作战,追杀和被追杀都经历过。一切都和勇气以及作战的技巧有关。他们当中也有很勇敢的人,甚至有的人比我们的一些骑士还勇敢……”说到这里,他看到汉弗雷脸上露出的诧异表情,立刻停顿下来。在警惕的整理一下思绪之后,他尽量让自己用不会触及到可怕后果的话小心的继续说:“事实上,那些异教徒对我们也是这么看的,他们当中很多人的确很残酷,甚至是残忍。但是也不是绝对如此,那些最普通的人依然是要接受命运安排的。也许作为一个异教徒并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唯一的过错是生长在一个异教徒的家庭里。” “你说的可真有意思。”汉弗雷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地位低下的侍从,他很惊讶与这个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尽管他心底觉得这些话很不妥当,可又一时无法找出这些话的毛病。 但是,多年来接受的教育还是让他本能的对伦格的这些话感到诧异、不安、甚至是愤怒。 “你这是在同情他们吗?!” 汉弗雷惊诧的看着伦格,他突然觉得这个小侍从简直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居然说出这些自己以前根本不可能听到的话,他觉得这个侍从是疯了,或者已经被异端收买了? 汉弗雷有些惊惧的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伦格,这时候他甚至有点后悔让这个人上了自己的马车。 “少爷,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伦格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很平淡,其实这个时候他比汉弗雷更后悔,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因为一时大意被吊死或被活活烧死在十字架上的样子,他尽量选择着解释的方式试图弥补这个一时冲动“成为一个被上帝抛弃的异教徒并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过错……” “那我想知道,这些又是谁的过错呢?” 一个让伦格吓的几乎魂飞魄散的声音从后面突然传来,他脸色煞白的转过头,看到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夫人正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视着自己。 第十八章 “伦格式”诡辩 “信仰异端的异教徒,是上帝和我们的敌人。”施蒂芬娜夫人用十分轻微的声音对车上的两个人说着话,即使这样,她也还是为这些话题感到不安。这就更让她觉得这个侍从对自己的儿子是个巨大的可怕威胁。 可是想到儿子那近似病态的嗜好和有时候固执得如同他父亲似的性格,施蒂芬娜夫人决定还是谨慎的对待这个事情,毕竟她不想让儿子为了维护这个小小的侍从做出可能毁了自己的蠢事。 她坐上马车,坐在儿子的对面,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伦格的脸“侍从,告诉我,他们不信上帝的罪责是谁的责任?” 这个时候如果给伦格任意选择某种东西的机会,那他选择的肯定是一种叫后悔药的东西! 火烧,车裂,鞭钉,铁处女…… 一连串中世纪酷刑的名称横贯伦格的大脑,全身的冷汗这时候已经足够为四周酷热的天气降温,恐惧让他彻底的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以至他相信如果现在就有人把他拖出去行刑的话,估计没到刑场,他就可能已经因为严重脱水一命呜呼了。 “为什么那么说?”施蒂芬娜夫人依然很固执的询问着,她在看到伦格走到儿子车边的时候就已经很注意,当看到这个放肆的侍从居然坐上了儿子的马车,伯爵夫人在内心里甚至产生了立刻冲过去一剑刺穿他心脏的冲动。 可她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慢慢的走过去。她必须为了保护儿子付出努力,可是托尔梅的话也让她不由自主的选择了暂时的冷静: “你不适合当个在宫廷里耍弄权术的小丑,你虽然是个女人,却天生有一颗骑士的心。” 但是,当她听到这个放肆的侍从对儿子说出的那些话之后,一种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恐惧的情绪立刻占据了她的身心。 “这个人在诱惑我的儿子,他是个异端!”施蒂芬娜夫人的心里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一时间,她似乎看到了这个地位卑下的罗马人被烧死在十字架上的情景,想到这里,伯爵夫人觉得这个人很快就不会成为威胁自己儿子的祸害了。可是同时,她也被这个人说出的话惊吓的不轻,她甚至暗暗抓住了藏在胸衣下的黄金十字架,才敢向他们走去,而且她始终暗暗祈祷,恳求万能的上帝保佑自己和儿子不被这个看上去已经被异端诱惑的“魔鬼”伤害。 所以,当用审视和高傲的眼神看着忐忑不安的伦格的时候,高贵的伯爵夫人本人,也是胆战心惊、冷汗连连。 “为什么呢?”伦格在心里同样很懊恼的问自己“为什么我要说那些话呢?如果因为这些我掉了脑袋,那也只能怪我自己的愚蠢。” 伦格真的感到很沮丧,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虽然并不知道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些言论伯爵夫人照旧会想办法要他的小命,但是看着这位贵妇人可怕的样子,伦格已经在心里开始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了。 “大概我是历史上最不幸的宠儿,”想到在安达契的时候人们用那么羡慕的目光看待自己的时候,伦格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讥讽“大概我很快就要到天堂去享受上帝的宠爱了,”伦格在心底苦笑着。突然,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等等,宠爱?信仰?对上帝的信仰?!……” 他飞快转着念头,急智之下,不加思考的冲口说出:“上帝赋予世人以仁慈,这仁慈正是彰显上帝万能的力量。那些异教徒,他们同样是上帝的子民,因为是上帝创造了所有人,而不是任何其他神灵。除非,他们信仰的异教和上帝一样有力量,否则一切都要归于上帝,一切光荣属于主!” 最后一句,伦格几乎是用喊的,看着伯爵夫人从震惊变为呆滞的脸,伦格知道自己必须利用这种“披着宗教信仰外衣”的诡辩来保护自己,而且,看着对面两个明显被自己胡编滥造的急智借口迷惑的贵族,他第一次真正切身体会到,在这个时代宗教那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存在。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拯救圣地?”伯爵夫人死死盯着这个小侍从,尽管她实际上更希望,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聪明的罗马农兵因为他的这些可怕言论,被送到主教或某位神甫的教堂里接受天谴。但是对基督的忠诚又让她无法在讨论这些神圣话题的时候掺杂进个人的世俗恩怨。 伦格看到自己情急之下编造的这些胡言乱语,正让虔诚的伯爵夫人陷入不解的探究之中。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些话实在经不住一个真正教义学者的推敲,不过眼前的危机让他不能不继续用似是而非的胡说八道编制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对上帝的信仰让我们虔诚,可是上帝也在用那些异教徒考验我们。惩罚异端就是拯救,杀异教徒不是杀人,是在帮助他们脱离魔鬼。这是美因兹大主教大人说过的。”伦格不停的在心底搜刮着那些可以为他自己辩护的话题“可是,既然上帝象造就我们一样造就了他们,那他们就应该得到救赎,不只是死的异教徒,活着的异教徒更应该得到救赎。拯救才是上帝让我们做的。夫人,让反对上帝的人信仰上帝,应该是更伟大的一种救赎吧。” “让反对上帝的信仰上帝?”施蒂芬娜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侍从,似乎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你难道认为异教徒也有信仰上帝的资格吗?” “上帝让阳光照亮好人,也照亮坏人。” 一咬牙,伦格张口吐出了这句对他来说原本毫无意义的话,同时他的心底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哀叹。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一天用这种虚幻的虔诚伪装自己,更想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会这么理直气壮。 施蒂芬娜夫人呆愣愣的看着伦格,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或者说是什么奇迹让这个卑微的侍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可当她看到旁边儿子眼中出现的好奇和兴趣盎然的目光之后,不安和恐惧让她立刻把心头的疑惑完全压下。 在心底,她暗暗决定,必须立刻让这个古怪的小罗马人消失。 “可是绝对不能让他死在汉弗雷面前……”伯爵夫人小心的寻思着“也不能让别人听到他这些稀奇古怪甚至危险的胡言乱语,否则上帝知道又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特别是不能让那些朝圣者知道。” 伯爵夫人一边在心底做出决定,一边用低得只有伦格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侍从,不论你为什么这么说,惩罚异端都是我们每个人的职责,今天我原谅你的这些妄言,可是你必须发誓永远不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些话。” 伦格看着伯爵夫人眼睛,轻轻点点头:“是的夫人,我绝对不会再说这些话,我向您发誓。” “可是他说的很奇怪,也很有意思……”汉弗雷转头看着母亲刚刚开口,就立刻被母亲严厉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还有你,汉弗雷,你必须好好休息,你的伤势要想好起来就必须休息!” 施蒂芬娜夫人语气很重,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训斥着儿子。如果允许,她这时候恨不得立刻就要了眼前这个小罗马人的性命,可是她却只能隐忍着发怵警告。她绝对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的心思,更怕这个古怪的小罗马人的古怪言行给儿子带来危险。 “伦格,你叫伦格是吗?”施蒂芬娜夫人看似随意的点点头“也许你不适合当个侍从,甚至不适合成为一个骑士。你更应该去学习和倾听上帝的声音。” “您过奖了夫人。” 伦格暗暗喘了口气,当他以为可怕危机终于过去的时候,施蒂芬娜夫人突然想起什么般随意的问:“告诉我,那些袭击汉弗雷的强盗都是什么样子?” “那些强盗?”伦格愕然的看了看伯爵夫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自己这个,而且一想到牵扯其中的罗里希德骑士,他就觉得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突然从山顶上出现,然后就向我们投掷石头和树干,您都看到了,汉弗雷少爷的伤势就是被投下的树干砸伤的。那些人……很显然,他们是想要杀人!” “魔鬼!”施蒂芬娜夫人愤怒的盯着马车外掠过的岩石,同时,她用伦格听不到的更愤怒的声音诅咒着:“那个该下地狱的犹大!” 托尔梅骑在马上有些疲倦的摇晃着,难得的阴凉终于还是随着天空云朵的移动消失了。令人难熬的炎热已经让所有的骑士都顾不上威严,纷纷摘下头盔,甚至有的人连身上的锁甲都解开,这时候除了那些身负重责的斥候骑兵依然警惕的来回奔跑禀报,整个队伍都因为天气的原因显得懒洋洋的。 特别是那些朝圣者,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因为没有足够的清水有些坚持不住。但是他们还是顽固的跟随队伍向前走着,因为他们知道,于炎热相比,可能随时出现的撒拉森人更加危险,甚至是无法相比的可怕存在。 一阵轻微的甲胄声从后面传来,托尔梅微微回过头,看到伦格身上穿着汉弗雷送给他的那件半身短甲,马鞍左侧附着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圆盾,鞍桥上则挂着一柄崭新的短柄手斧。 托尔梅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当他注意到伦格头上甚至还带着个平顶半檐盔的时候,托尔梅终于因为他这身奇怪的穿戴莫名其妙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托尔梅疑惑的问:“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伯爵夫人要我去寻找些清水。”伦格无奈的摇头“也许我该带几个骑兵一起去,或者直接跑到附近去睡一觉?” “为领主和主人服务是你的荣耀,”托尔梅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个说起来实在有些古怪的侍从:“除非你不在乎自己的誓言。” “中世纪的誓言比星星还多,天知道应该守哪一个。”伦格无奈的嘟囔着驱着战马走在一大块坡地上。来到中世纪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让他对那些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发下的誓言无比反感“誓言就是枷锁,他们总是想让人自愿戴上这种枷锁。” 一个中世纪的侍从都做些什么呢?居家的时候他要为主人以及其家族服务,为他们照看住宅,修缮围墙,清点餐具,伺候主人狩猎和照管未成年的继承人。出外的时候,则需要为他们准备行头,看管营地和马匹。 如果是作为一个要上战场的骑士侍从,则需要为自己的主人擦拭盔甲武器,管理那些主人在决斗或战斗中得到的战利品,甚至必要的时候他还要做好和主人一起上阵杀敌的准备。 尽管绝大多数侍从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成为一个身披甲胄手握利剑的骑士,但是这却丝毫并不影响侍从们对骑士这种崇高身份的向往。年轻的侍从总是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成为那些被世人敬仰的英雄,而已经上了年纪的侍从,则总是在回忆和喋喋不休的唠叨中度过时光。 可是这些只适合其他人,对伦格来说,作为一个侍从实在是一种既无奈又困惑的事。虽然就连托尔梅这个主人都不能不承认伦格实在没有一点作为侍从的责任感,但是当施蒂芬娜夫人夫人随口命令他去寻找些清水的时候,他却不得不无奈的接受一个事实……自己毕竟是人家的侍从,而且还是个既要服从一位男主人,又要服从一位女主人的“双料侍从”。 “看来,我有成为伟大西方戏剧先驱的潜力,”伦格无奈的自嘲“先是上演一出‘后宫诱逃’,现在又开始主演‘一仆二主’。只不过这两场戏都不是我自己愿意演的,不过无论怎么说,也算是个“角儿”了。” 第十九章 贡布雷一家子 伦格把有些沉重的宽檐盔向上推了推,事实上他根本不想穿戴这些沉重不便的衣服,可是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伯爵夫人身边的侍从居然为他没有穿戴整齐大发雷霆。 “你是为夫人做差事,那就代表夫人的体面,你怎么敢穿的这么随便?你知道施蒂芬娜夫人的丈夫是谁吗?那是在耶路撒冷圣殿骑士团的副团长雷纳德大人,你知道夫人家族的历史吗?那可是从墨洛温家族时代就有的,后来到了丕平国王的时代更兴旺,不过最显赫的时候是查理曼大帝的时期,要知道那时候这个家族有个次子的侍从就是我的祖先,说起来他呀,可就话长了……” 伦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那个侍从的,他只记得立刻用比前世参加军训还快的速度把自己那身“行头”穿戴起来,然后跨上一匹最近的骡马就没命的跑掉了。 “可怕的中世纪……”伦格在炎炎烈日的蒸腾下心底闪过这个念头,这是他失去知觉之前最后想到的东西。 然后,他就被脑后突然传来的一记重击打昏了。 疼痛让昏迷的伦格逐渐有了知觉,他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头顶刺眼热辣的阳光立刻让他眯起眼睛。伴着眼前几个模糊身影的晃动,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哦喽,他醒了。”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从头顶某个地方响起,听着那种发声怪异到极点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的伦格,居然忍不住从干裂的嘴唇里发出“呵”的一声轻笑。 “哦喽!你笑什么?!混蛋~,是笑咱吗?(哦喽、咱:这些是使用的一种比喻式的希腊方言)”一个愤怒的声音从伦格头顶传来,接着他的脑袋就被狠狠的打了一下。 “呵呵,你是蒂欧斯岛人吧,(蒂欧斯岛:希腊一个岛屿)”伦格依然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让他并不觉得这一下很疼,他甚至还笑呵呵的躺在地上回答着那个打他的人“你那口音真好笑……” “这家伙疯了!”那个口音怪异的人轻喊着,然后伦格听到他似乎向着远处某个地方的某人低低的喊着“雷纳德,你快过来,这家伙有点‘褶子’了。(褶子:形容式的麻烦,这里假设指代一种希腊方言土语)” 伦格听着他那可笑的希腊土语,不由又是一笑,可是这一笑,立刻牵扯了之前后脑上受到的重击,一阵从脖颈后传来的疼痛让他突然从昏浩中清醒过来! 对危险本能的反应在一瞬间让他猛然站起,可还没等那些袭击他的人反应过来,一阵头昏目眩就直接把他击倒在地! 然后,他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完全陌生,这辈子也从没听到过的男人声音惊呼:“伦格,我的上帝,怎么是你?!” 伦格可以对天或者说是对上帝发誓,他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声音。至少在他这次有限的“中世纪之旅”中,他还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声音。 可是,事情却那么神奇的发生了。他抬起头顺着声音看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典型希腊人棱角分明的脸,粗糙黝黑的下颌上留着短短的胡须,鼻梁上一道深深的眉痕看上去让这张脸显得充满希腊人特有的倔强执拗。 这个人看上去大概有二十多岁,身材虽然不高,却很结实。一件月白色的亚麻布罩衫紧紧绷在他的身上。裸露在无袖罩衫外的两条粗壮胳膊上坟起的肌肉鼓鼓的,看上去似乎充满了力量。 “你怎么了小伦格?是不是被打傻了?”那个人一把把伦格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抓着伦格的两臂不停摇晃着,因为激动,他的双手象两把铁钳似的扣着伦格的两臂,这让伦格不由一阵嘴角颤抖,“哼”了一声。 可是这个“哼”声却让那个壮实的希腊人脸色突然一变,他在伦格还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候突然放手,接着猛然转身,挥舞起如钉锤般结实的拳头,狠狠砸在那个满嘴“希腊方言”的人脸上! 然后,伦格听到这个希腊人愤怒到极点的向那个被打的人低吼着: “你这个混蛋,敢打我弟弟!我告诉你,欺负我弟弟就是欺负了我们一家子!” 听到这个“宣言”,伦格立刻楞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眨巴了下眼睛,然后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外表几乎没任何共同点的希腊人,再想想刚才那个“希腊方言”喊的名字…… 虽然从来没见过面,可伦格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他那个传说早早离开家乡,给某位贵族骑士大人做了侍从的哥哥……雷纳德·朱里安特·贡布雷! 中世纪的时代是混乱甚至疯狂的,至于落后的交通和动荡的社会,则让人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中变得很遥远。 伦格甚至记得在前世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有关中世纪的小故事,说的是有一个教士从自己教区去当地主教教区述职,短短的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他居然走了整整四天。 所以,即使是在安达契的时候,伦格也没想到过可能会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这个哥哥。至于当他走出安达契的时候,他更是从来没想过还有可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另外因为经常从父母嘴里听到哥哥回来就要继承家产,自己却只能靠租借他的土地生活的话题,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不但生不出一丝的感情,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敌意。 原本在伦格心目中的雷纳德·朱里安特·贡布雷,是个身材干瘦,一脸阴郁,甚至还可能有个酒糟鼻子和拖着两个打褶眼袋的家伙,或者干脆说就是他老爹的翻版。但是哥哥刚刚挥出的那一拳却立刻让他的观念改变了。他没想到在他心目中那个随时都会回来“夺”走一切的哥哥,居然是这么一个粗壮,豪迈,脾气暴躁却充满家族观念的人。 “贡布雷家的人绝对不受人欺负!”雷纳德·朱里安特·贡布雷脸上透出的怒火让旁边的几个人一阵骚动,他们当中有两个似乎想为那个被打的人出头,可在看到雷纳德毫不掩饰的愤怒之后,他们还是沉默了下去。 有那么一阵,伦格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壮汉,他从没见过自己这个“哥哥”,以致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出演给他的闹剧,尽管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让人投这么大本钱的地方。 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这个怀疑,当他看到这个希腊人赤裸的胳膊上一道很深的棕色伤痕的时候,伦格立刻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哥哥”,因为从母亲的嘴里知道,这道伤痕,正是多年前还很幼小的伦格在一次玩耍时候无意用一根铁钉给哥哥造成的伤害。 这是个很普通的事,只有贡布雷家的人自己知道,可他的母亲对他说过好几次。 而且每次说完之后都要叹着气对伦格说:“当时他流了好多血,可他没怪你,所以你也别怪你哥哥呀,他也不是自己想拿走所有东西的,可这个家以后真的都是他的。我的小伦格,你为什么是个次子呢?” “哥哥……”伦格有些迟疑生疏的轻喊了一声,不论前生后世,他都还不能习惯自己突然凭空多出一个哥哥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伦格的声音,正在生气的希腊人立刻转过身,他用一双粗厚的大手飞快的在伦格身上抚摸着,嘴里还不住的念叨:“伤到你什么地方了,我的小弟弟。他们说抓了个小子,可没想到居然是你!上帝,他们居然打了你,他们居然打了我弟弟!贡布雷家的人让人家给欺负了呀!” 被自己这位哥哥摇晃得头昏眼花的伦格几乎是挣扎着从那双大手的蹂躏中摆脱了出来,他一边仔细看着眼前壮实的有些过份的雷纳德,一边小心的回答着:“我还好,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被打,还有你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了?” “哦,还好,你没事,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向妈妈交代。” 雷纳德终于松了口气般胸脯一塌,然后他摇着头随口说:“你才让我奇怪呢,你怎么会在这出现的,要知道我是出来给大人当差的,可你呢?前段时间我听村子里出来的人说你……说你……” 说到这里,雷纳德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激动的脸色开始变白,刚刚还打过人的大手居然开始微微颤抖。他慢慢后退两步,一根粗糙的右手食指不住抖动着指着伦格。 然后他的嘴里就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的嚎叫:“上帝,我的上帝!伦格,我的小弟弟!上帝的宠儿?!” 说着,雷纳德又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几个伙伴吼了起来:“看啊,这就是我的弟弟,我的小伦格,他是上帝的宠儿!是和圣子复活一样的活奇迹!” 复活的奇迹!上帝的宠儿!这些几乎被伦格已经遗忘的光环突然的降临让他不由一阵错愕。然后在他还没对这些根本毫无根据,甚至更多的是道听途说的流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包括他的哥哥雷纳德在内的所有人,就都已经在一片压低了嗓门的“上帝!”“简直是不可思议!”“圣子般的奇迹呀!”这一大堆的惊叹诧异中围拢过来。 他们小心的围拢着伦格,稍微伸出的手小心翼翼的轻轻触摸他的肌肤,那样子就好像是在欣赏一见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可在伦格眼里,他却觉得自己就好像什么被围观的怪物,或者说是动物园里的珍贵物种。 “圣子复活是因为神圣而成了圣子,你弟弟他是个凡人呀,凡人怎么能成神圣呢?这好像,好像说不通吧。”那个蒂欧斯岛人有些迟疑的问着,即使是在面对众口一词的时候,蒂欧斯岛人那种出了名的倔强和钻牛犄角尖的韧劲在这个时候也没有改变过。 “我弟弟是最虔诚的信徒!”雷纳德生气的瞪着对面的蒂欧斯岛人“你是不是想说我弟弟是个骗子?告诉你,他起死复活的事是我们村子里所有人都能证明的,甚至连我们村的驻堂神甫厄多尼克都可以作证,现在他可是我们那一片教区的主祭神甫了!你怀疑我弟弟就是怀疑我,就是怀疑我们一家子是骗子,你想打架是吗?” 被雷纳德气势如虹般的质问搞得狼狈不已的蒂欧斯岛人一边不住的摇头,还一边奋力的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雷纳德你知道我不是怀疑谁,可是圣经上说,圣子也是圣成肉身的,绝对不是肉身成圣,这个,这个你知道我的意思了……” “如果那样,我的小弟弟就是受了上帝感召!”因为辩论不过,(事实上他也的确辩论不过,蒂欧斯岛上拥有一座希腊当时最大的教堂,因此整个岛上的居民都因为教堂的熏染和倔强的性格,几乎个个是都是死扣教义的‘专家’,以致后来有句谚语形象的形容说“想知道什么最让你恼火吗,去和蒂欧斯岛人辩论教义吧”)雷纳德的脸上一片通红,可他却没有再动手,而是狠狠的对着那个蒂欧斯岛人瞪了一眼,回过头看着伦格喊了一声:“这就是奇迹,你们谁不相信奇迹那就问问我的小弟弟!就是圣经里也说过上帝的意志是不可捉摸的!” “是呀,是呀。”“上帝保佑这孩子,”四周跟随雷纳德的人不住的附和着,可他们那种始终看怪物的神情总是让伦格觉得不舒服。 “起死回生呀,伦格,这是上帝对你的恩赐,”雷纳德声音颤抖的用手指肚小心的碰触着伦格的脸颊“你肯定会有出息的,你的虔诚也会保佑你的,”说着,他仔细看着伦格的脸,然后终于下定决心般伸手稍微用力抓住伦格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我的小弟弟,你能起死回生就证明你的一切都是属于上帝的,所以上帝才会给予你这样的恩典,既然这样我们就能信任你!”他的双手逐渐用力,脸上的表情也从激动逐渐演变成一种狂热,甚至他不住颤抖的手上传来的热气和他眼中的狂热一样,燃烧炙烫着伦格的每一寸皮肤。 “为了上帝,为了上帝的奇迹,小弟弟!用你的好运帮我们吧,上帝为你创造奇迹,肯定是为了让你完成神圣的使命。伦格,用你身上的奇迹帮助我们,让我们得到沾有圣血的圣枪!” “圣枪!?” 伦格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个首次见面就送给他一个巨大意外的哥哥:“你所说的圣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朗基努斯之枪……” “对!我的小弟弟!”雷纳德坚定的点点头“我们要得到的就是神圣的朗基努斯之枪,它现在就在那个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夫人的队伍里!” 第二十章 圣枪传说 罗里希德骑士心事重重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他这个时候都快边成一个活动的泥塑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罩袍因为被汗水湿透,和着衣服上的尘土形成的斑斑硬块僵硬的披在他的身上。 不过即使这样,这身肮脏衣服带来的不快也不能和他的心情相比。 看着一个骑士从队伍里逐渐向自己靠来,罗里希德慢慢带动马头向旁边人少的地方挪了挪。没过一会儿,那个骑士就似乎无意的和他走了个并排。 “罗里希德,那件……‘东西’你还不知道伯爵夫人究竟把它藏在哪里吗?”骑士低低的开口问着“你说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我们毕竟是在背叛她,也许上帝已经开始惩罚我们了……” “怎么可能,她不会发现的,我们一直对她和她丈夫很忠诚。如果不是出于对上帝的信仰,我们是不可能违背一个骑士的诺言的。”罗里希德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要知道当我发誓为了上帝违背誓言的时候,我很痛苦,甚至很绝望。”说到这里他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不过呀,上帝会赦免我们的。所以你不必为这些担心。” “可是,我们伤害了汉弗雷,”那个骑士依然不安的自己嘀咕着“我们当初说过绝对不伤害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我们只想为上帝效忠,可不想用伤害其他基督徒的方式来效忠。” “我们会得到宽恕的,我们自己并不想伤害汉弗雷,他是我们将来的领主,我们是忠于他的。”罗里希德有些不耐烦,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做出什么让和自己共谋的人反感的事来,毕竟包括他自己在内,他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确不附和一个骑士的准则,甚至说的更甚,他们其实已经是在背叛! 但是,出于“对上帝虔诚的背叛是无罪的。”这种自我安慰的理由,罗里希德还是决定继续他自认必须做的事。 “那‘东西’真的在伯爵夫人手里吗?”那个骑士还是有些不安的询问着“也许真的只是传说,毕竟当初就已经有人怀疑那个人的忠诚,而且事后也证明了他其实是个骗子。” “不许怀疑,怀疑圣物就是在怀疑上帝!”罗里希德严厉的驳斥着“我们必须找到那件圣物。要知道这些肯定是真的,当初大人是经过多长时间才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们必须得到圣物,只有上帝的奇迹才能拯救我们,博特纳姆的雷纳德虽然是我们的领主,但是为了上帝,我们也必须完成我们的使命。这是和那些寻找圣杯的骑士们一样伟大的事业。” “可是我们毕竟不知道伯爵夫人把圣物放在什么地方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带出来,而是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了?” “不可能!”罗里希德毫不犹豫的反驳了那个骑士“任何人都知道萨拉丁对圣地的侵犯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个时候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却突然要旅行到耶路撒冷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在这种时刻把圣物送到圣地,以取得上帝对圣地的庇护更重要的?何况,没有主人的领地就象没有护卫的城堡,她是不可能那么放心让圣物远离自己的。” “那个叫托尔梅的……”骑士有些烦恼的摇摇头,可他立刻被沉重的头盔压的一咧嘴“那个讨厌的骑士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伯爵夫人好像对他很信任,而且他也的确很厉害,甚至连他那个该死的侍从都不简单。” 听到同伴对托尔梅的赞赏,罗里希德的脸上一阵难看。从开始对托尔梅的精湛剑技产生的异乎寻常的恐惧,让他始终觉得这个人的出现肯定会给自己制造出巨大的麻烦。 所以他才在后来怂恿自己的侍从向托尔梅的侍从挑战,借此想挑起托尔梅的愤怒。尽管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承担那个可怕骑士的愤怒之火,但是他还是想在激怒托尔梅之后逼迫他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有想办法惩治这个人的借口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可怕的骑士居然还有一个狡猾和无耻到极点的侍从。 这发生的一切让他最后终于决定冒险,可是当他命令暗中跟随的手下佯装袭击车队,准备伺机铲除托尔梅和他那几个不招人喜欢的随从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汉弗雷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事先埋伏的山坡下!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有些喜欢炫耀的侍女,已经偷听到了他们的密谋。 虽然施蒂芬娜夫人还并不知道是谁在主使他们,但是整个队伍里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相互倾轧的阴谋计算之中。 “可你怎么才能知道伯爵夫人把圣枪藏在什么地方了?” 听到同伴无奈的唠叨,罗里希德抬头看了看前面烟尘中的车队,稍微沉默之后,他坚定的回答着:“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得到!” “母亲,你为什么要让,让那个侍从去找水呢?”汉弗雷小心的问,他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些,可是当他一边用手指捻着衣角一边询问的时候,熟悉他的母亲立刻从他这个只有撒谎才会做出的习惯动作上,看到了令她担心害怕的事实。 “我只是觉得他还算聪明,至少比我们手下那些人聪明。”伯爵夫人也轻描淡写的回答着,她同样不想让儿子看出自己已经洞察了他的心思。 “不过,但愿那些不够聪明的家伙能完成我给他们的任务。” 在心底里,施蒂芬娜夫人还悄悄的加了这么一句。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件武器是无比强大甚至可以决定一切人命运的,那就要算被世人视为圣物的朗基努斯之枪了! 这件原本平凡到极点的武器因为持有者朗基努斯的名字得名,又因为在传说中沾到过耶稣的圣血而变得无比神圣。 在久远的历史传说中,当耶稣被从十字架上放下来后,罗马军团一个叫朗基努斯的百夫长为了探看耶稣是否已死,就用手里的长枪猛刺耶稣的肋下。 可是他这个暴行的结果却在瞬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被刺的耶稣身体里流出的圣血溅进了朗基努斯因为受伤几乎全瞎的眼睛,于是,他立刻重新看到蓝天和大地! 亲身经历的令人无法置信的奇迹彻底降服了这个残暴的罗马百夫长,他大声呐喊着:“这是神的儿子!”然后向圣子跪下,祈求他的原谅,同时他发誓从此以后永远信奉皈依上帝的意志。 事实上朗基努斯也的确没有食言,他把那根沾染了圣血的长枪珍惜的保护起来,从此携带着它走上了遥远而艰辛的宣扬上帝荣光的道路。 也正是因为沾染了圣血,这柄以朗基努斯之名命名的长枪成为了被世人所推崇膜拜的圣物! 虽然在未来后世的丁超并不是个信奉基督的人,但是他对这个典籍故事还是有所涉猎的,特别是当他想起那些有关圣枪的传奇或者说在他眼里看来荒诞无比的野史的时候,他就实在不能不对中世纪人那种无法理解的狂热感到不可思议。 可是现在,伦格却必须认真的面对这个用神话和传奇构筑起来的奇迹。 “你是说,圣枪在施蒂芬娜夫人的身边?” 伦格看着雷纳德,他对这个哥哥说不上什么感情。而且因为雷纳德常年在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至于“为某位骑士老爷当差,混的还不错”的理由,仔细一想,都不知道是他自己传回家的,还是真有人看到他有这么一份正经差事。 但是,让他无法相信的,是这个“哥哥”居然要偷取施蒂芬娜夫人的东西。而这件东西,还是对他来说怎么也无法相信的……圣枪! 伦格看着眼前自己的“哥哥”,他无法想象会在自己的一生中遭遇到这种事情,复活固然是一个让他人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但是想到如果真的存在圣枪这种只有神话中才会存在的东西,他就觉得自己的“穿越那些事儿”还真是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伦格,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伯爵夫人的队伍里,还有,我的上帝!你怎么会得到只有圣子才能得到的恩典?”雷纳德有些语无伦次的问着,可接着他又立刻想起什么满脸兴奋的盯着伦格“我的小弟弟,你是跟随伯爵夫人来的呀,这是上帝在帮助我们!你会帮我们夺到圣枪的对不对,小弟弟,你会帮我的!” 看着雷纳德和四周那些同样满脸狂热的人,伦格的心不住跳动着。他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起死回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传说中的圣枪对他们的意义。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他们去抢夺那件圣物,但这个人肯定是个拥有巨大权力的人物,否则他就不会甘冒侵犯圣殿骑士团副团长雷纳德的巨大风险,去抢夺一柄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圣枪。 “雷纳德,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伦格故意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哥哥“要知道我现在伯爵夫人的手下的持标侍从,我发过誓,就必须遵守誓言,背誓是要受到上帝惩罚的。” “我的小弟弟,你在说什么呀!”雷纳德不耐烦的打断了伦格“你从来就是个罗马人,你也永远是个罗马人。你既然信仰上帝,就该听从上帝最高仆人的指挥,就该听从大牧首的差遣,难道你还想去听那个罗马主教的招呼吗?” 拜占庭人!是拜占庭人要夺取圣枪! 听到雷纳德的话,伦格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尽管他对这个时代的历史实在是一知半解,但是他却知道,居住于君士坦丁堡的每一位东罗马皇帝和君士坦丁堡牧首,对西方的厌恶几乎都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即使是在撒拉森人即将大兵压境的时候,基督的后人们也没有忘记东西方教会和世俗政权之间的那些恩怨纠缠。 尽管传说中,圣枪是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被法国普罗旺斯的牧师彼得·巴赛莱梅在受到圣徒的启示之后挖掘出来。而且因此使得当时被围在安条克城里的十字军军心大振,一举击溃了包围着城市数倍与他们的撒拉森人。但是,也几乎是熟知圣枪来历的人都心知肚明一个公开的秘密:所谓发现圣枪的奇迹,不过是那个彼得·巴赛莱梅自编自演的一出闹剧。 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出来指出这个闹剧的虚伪,反而有无数人殚精竭虑的试图得到那柄不辨真伪的圣枪。 只因为,每当圣枪出现的时候,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奇怪力量在发挥作用,奇迹也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出现! 伦格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圣枪?!多么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虽然对圣枪出世和后来发生的很多传说故事的真实性在心底嗤之以鼻,但伦格却深深的知道在中世纪里圣枪代表着什么! 那是神圣,信仰,力量和权力的象征!是能够征服世界的上帝的雷霆! 你会帮助我们吗?帮我们得到圣枪!”雷纳德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回荡,四周的人在急切的看着眼前这个“活的奇迹”。 会吗?伦格抬头看着哥哥脸上殷切期盼的表情,再看了看旁边的那些人。 然后,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帮助你!即便是我的哥哥提出的,我也不会帮助!” 第二十一章 上帝的“宠儿” 绝对没有想到的回答让雷纳德立刻当场呆住了。他如同石化般的表情还停留在见到弟弟和得到一个内应的欣喜之中。因为诧异张开的下巴微微颤抖,一双伸出来想抓住伦格肩膀的手臂僵硬的停在伦格肩头的上方。 直到过了那么一会儿,当他终于明白弟弟居然拒绝了自己,雷纳德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让伦格不安的恼怒,或者说是狰狞更加贴切。 他探手一把抓住伦格的肩头,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因为愤怒。 “你为什么拒绝!”雷纳德用力摇晃着手臂“难道你不是因为上帝的恩典才重新复活吗?你知道当村子里的人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是多么为你高兴!你知道这些人是多么羡慕你,你得到的是上帝的恩典,是只有圣子才得到过的恩典呀!可你居然拒绝为上帝服务,你在想什么,伦格,告诉我们!” “因为你不是为了上帝服务,你只是为了君士坦丁牧首服务,我不会为了这个原因帮助你。雷纳德,我知道你很虔诚,可是我绝对不能因为你的虔诚就去破坏别人的虔诚!”伦格平静的回答着,不过有他心底的真心话却没有说出来:“我更不会为了一个虚幻的传说就去送命。” “那么你的复活就毫无意义了!”雷纳德突然从腰上拔出一柄短刀,锋利的刀刃立刻顶在伦格的脖子上“你现在后悔来的及,”他附在伦格的耳边急急的说“这些人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不说出去,得到圣枪之后我可以让主人给你一个差事,甚至说不定你比我还有前途,否则就是我不想伤害你,这些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帮你得到了圣枪,你会放过我吗?”伦格同样小声的回答,当他看到雷纳德眼睛里惊诧的时候,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雷纳德,我是你弟弟。也许以前你爱我,可当你需要为主人服务的时候,你是选择你的主人还是选择我?” “你胡说什么!你是我弟弟!”雷纳德有些恼羞成怒的抓住伦格的领子死盯着他的眼睛“别以为妈妈喜欢你,你就可以随意的污蔑我。我知道不论是你还是妈妈都不喜欢我,可你怎么敢认为我会对你下毒手呢,难道我是个犹大或是该隐(旧约里第一个杀人者,因嫉妒杀害自己的弟弟亚伯)我发誓,如果我是个想伤害自己弟弟的该隐,就让我下地狱!” “你也许不想伤害我,可你的主人难道能允许你为了自己的兄弟泄露他的身份?” 伦格可怜的看着雷纳德,那种眼神让雷纳德觉得他似乎可以看透自己的心思,想到这里,雷纳德的心中不由一阵说不出的惶恐不安。 “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雷纳德不知道是在安慰伦格还是在安慰自己,可当他看到四周那些自己同伴脸上透露出来的杀气,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还有,雷纳德,”伦格压低声音在哥哥的耳边轻声说“我还要阻止你去夺取圣枪,我不会让你去的,我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死掉。” “你说什么?”雷纳德惊诧的看着伦格,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个弟弟,尽管事实上这还真是第一次。 “你以为只有你们是想抢夺圣枪的吗?”伦格环视了一下这些穿着混乱,根本无法看出是什么来历的人。这个时候他已经几乎可以肯定,罗里希德那些人也是为了圣枪才背叛施蒂芬娜夫人,即使依然无法知道他们背后是否有人在主使,但是有一点伦格却已经想通:至少自己的哥哥和罗里希德不是一伙的。 “难道还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雷纳德被自己弟弟的话搞得已经有些头昏目眩,而且对于这个小自己好几岁,从小就不是很聪明的弟弟居然会说出这些话,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以前自己认识的弟弟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奇迹,肯定是上帝的奇迹在发挥作用,就想弟弟的起死回生一样,一切都是上帝在安排! 雷纳德尽量用这个解释安慰着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我不知道你或你的主人是怎么知道圣枪是由施蒂芬娜夫人拥有的,但是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已经有人想得到圣枪,他们也许和你们一样只是接受别人的命令,但是哥哥,难道你就没想到过,圣枪真的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抢夺到手的吗?你们有骑兵吗?你们的弓箭能射透那些骑士的铠甲吗?你们的人比整个伯爵夫人的守卫队伍多吗?” 伦格看着四周的人,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的这些动作让那些人感到莫名其妙,尽管他们面前这个看上去才16、7岁的少年在他们眼里还“嫩”的很,但是想到在他身上发生的那神奇般的“复活”奇迹,这些人居然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我们会为了使命战斗到死!”雷纳德对自己居然会面对弟弟产生不安十分愤怒,他激动的推了一把伦格,然后后退几步转看着和那些自己的同伴“我们必须夺到圣枪,这是主人的命令!你们是不是惧怕了?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也许他是对的,你弟弟也许真的是对的,”一个有些消瘦的人嘴里嘀咕着坐到地上“他们是骑士和骑兵,他们的人也比我们多,我们虽然不怕死,可我们成功的机会太小了,就是有他做内应也很难成功的,看他的样子不过也是个侍从,那些贵族不可能告诉他圣枪藏在队伍的什么地方,更何况他还不肯呢。” “那我就自己去!”被激怒的雷纳德低吼着用力一挥拳头,他转身就走,一把猛的推开挡在身前的伦格! 然后,随着“呲!”的一声破风尖啸,雷纳德就被一支从山石后面射出的利箭正正的钉在原本应该是伦格站着的地上! “雷纳德!”伦格看着从雷纳德后背透出的箭头大喊了一声。虽然对这个刚刚见面的哥哥没有感情,但是一种被这个身体支配的对血亲的感情却让他根本不顾危险的扑了上去。 突然的袭击也让四周的人大吃一惊,他们在一呆之后立刻挥舞起武器向那块射出暗箭的山石包围过去。可是立刻就有两个人被接踵而来飞出的利箭射倒在地。 “散开包围他们!”伦格对着向山石冲去的那些人大喊了一声,然后立刻紧紧抱着雷纳德把他拖到了一块山石的后面。 “上帝……怎么了……”嘴里不住吐出血水的雷纳德全身颤抖着,他的眼神呆滞的看着上方,贯进胸腔只露出箭尾的羽毛在他的胸口上随着他的身体不住颤抖。尽管伦格的手紧紧压在他的伤口上,但是象山泉般往外喷的鲜血依然立刻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上帝,上帝惩罚我了,因为我嫉妒我的弟弟……” 雷纳德语无伦次的发出含糊的声音,他嘴里伴着不住流淌的血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让我做祈……祷,我要赎罪,我……不能这么走……” “你会没事的傻瓜!,你不用做祈祷,临终祈祷离你远着呢。”伦格不住的在雷纳德耳边安慰着他,可是他却连自己都不信这些话。他知道是哥哥替他受了这一箭,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可他知道那一箭是冲着他的后背来的!可是现在却是雷纳德代替了他。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是看着怀里不住颤抖,就要死去的哥哥,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还是让伦格的眼泪流了出来: “雷纳德,你要回家继承财产的,家里的地都是你的,妈妈还为你准备了一笔钱,你不是一直想娶村长的女儿吗,妈妈会让你如愿的,别死,雷纳德,求你别死……” 可是,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伦格逐渐的感觉到雷纳德的身体慢慢冷了下去,就在他想再次呼喊的时候,雷纳德的眼睛突然剧烈睁开,一只已经发凉的右手抬起来紧紧抓住了伦格的领子:“告诉我,上帝……上帝是怎么让你复活的,是不是只要虔诚……我,也……能这样……” 伦格先是一呆,然后他一把紧紧抓住雷纳德的右手,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着:“你会得到新生,只要你虔诚。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却又打来了一扇窗,雷纳德,你会得到新生的,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在新的世界里得到幸福的……” “你真是,“上帝的宠儿”……”随着一声包含关爱、羡慕,妒忌,甚至还有些怨恨的叹息,雷纳德的手缓缓滑落,他胸口的剧烈颤抖终于平复下来,一双逐渐失神的眼睛慢慢变成两个毫无气息的黑洞。 可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当他嘴里不再溢血的时候,他的脸上看上去居然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满足。 “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天堂。”伦格在心底暗暗的祈祷着。不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已经欠了雷纳德一条命“也许,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吧。” 伦格站起来,伸手很自然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虽然他对自己居然做出这个动作有些意外,但是看着变成冰冷尸体的雷纳德和他胸前那支已经被染成血红瑟的利箭,伦格还是轻轻念了一句:“愿你的灵魂与主同在。” 然后,他一把拽出随身手斧,绕过山石,向着那些依然喧嚣围捕的人们奔去。 雷纳德是代替他死的,那射出的暗箭唯一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有人想让他死!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地方,伦格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时代的,对这个可怕时代的警惕和顾忌,让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和低调。因为他知道,在动荡黑暗的中世纪,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顺利的存活下去。 虽然还是经历了那么多出乎意料的事,伦格却绝对没想到过会有人那么想杀掉自己,甚至对自己使用了暗箭! 看着雷纳德变得冰冷的躯体,伦格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 陌生的中世纪不是一个后世叫丁超的人能够理解的,突然来到这个时代的恐惧和不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所以,当面对第一个十字军骑士的时候,他畏惧;当被人抓住并被卖掉的时候,他畏惧;当第一次身临战场的时候,他畏惧…… 作为丁超,他想在这个从没想到会降临的时代生存下去。作为伦格,他想在这个恐怖的时代活着看到自己终老。可是一切却最终让他无法回避! 死亡,终于第一次直接向着他走来了! 看着代替他死掉的哥哥,这个时候,丁超,或者更应该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第一次产生了不再回避的念头: “如果真的有人要自己死,那就让他们知道,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再次死掉的!” 被长久积攒的愤怒,孤独和对未来的恐惧如可怕的火焰炙烧着伦格的胸膛,雷纳德的死让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命运,一股无法压抑的不甘终于令伦格象疯了般挥舞着佩剑向那个射出暗箭的角落冲去! 一阵激烈的吆喝声从山石后面传来,当伦格冲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那几个雷纳德的同伴正把两个背靠背的人紧紧围在中间。 “是你们?”伦格意外的看着那两个试图杀死自己的凶手,他们居然是施蒂芬娜夫人身边的侍从,他立刻认出了他们,要知道在头天晚上,他们甚至还在一起吃过饭。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伦格的胸膛不住起伏,他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慢慢的走向他们“是谁……是伯爵夫人吗?为什么!” “你得死!上帝是这么安排的!”一个侍从嘴角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可四周迎上来的利刃让他立刻停了下来。 “仁慈的上帝不会我的死亡,因为……”伦格缓慢的抬起手里的佩剑,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我是‘上帝的宠儿’!” 乘着那两个侍从一呆的瞬间,始终在心里暗暗计算距离的伦格用足全力猛的挥起佩剑向对面那人的脖子疯狂扫去!随着沉闷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咯吱”闷响,那人的头颅立刻象个开启的盖子般向后折去,一股猩红鲜血直喷而出。 “啊!”另一个侍从完全被这突然的恐怖情景惊呆了,他胡乱抹着自己被同伴的鲜血喷的一片模糊的眼睛不停的大叫着,可接着手臂上一阵刺骨的剧痛就让他的惊叫变成了哀号。 “为什么要杀我?”伦格慢慢把佩剑向地上移去,于是那个侍从被贯穿的手臂也随着佩剑的移动慢慢向下弯着,当他的胳膊终于不能再打弯的时候,随着伦格用力把剑尖向地上一戳,那个侍从就伴着嘴里发出的一声痛苦无比的哀号举着被贯穿的手臂一头仰倒在地上。 “为什么要杀我!”伦格怪异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看着在剑下痛苦呻吟的这个人,他发现自己居然是那么无动于衷“我会让你受罪的,告诉我为什么,否则我就让你明白,并不是只有死后才会见到地狱的。” “没有为什么……”那个侍从声音颤抖着回答着,他眼睛里的恐惧无以言表,但是对主人的忠诚让他做着最后的挣扎“这是上帝的意志,上帝……” “上帝的意志只赐予他选中的人。”伦格打断了那个人怯懦的呻吟。他双手持剑,慢慢的举到胸前,直指天空的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终于下定了一个以前从没想到过的决心。 看着眼前的敌人,伦格用坚定的,能够让四周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毅然宣布:“我,是被上帝选中的人,违抗我就是违抗上帝的意志!” 第二十二章 圣枪的诱惑 “啊~” 充满惊诧的呼声立刻响起,四周的人不安的看着这个刚刚认识的人。他们的确因为雷纳德的关系听到过关于这个年轻人令人不可思议的传说,但是当他开口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们还是被他的大胆和狂妄惊呆了。 侍从惊惧的看着俯视着自己的伦格,在头顶阳光的刺激下,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就如同笼罩在光环里一般,直到伦格伏下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他才恐惧的说:“你,你在胡说,你怎么敢,敢……” “我当然敢,你听好了,你应该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话,你也应该知道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上帝赐予了我死而复生的机会。而且上帝在保佑我,你们刚刚射死的是我的哥哥,当该隐杀害亚伯之后,该隐受到了上帝的惩罚。今天我的哥哥也试图杀害我,结果他代替我被你们射死,受到了惩罚!” “不……不,这不是惩罚,我不会下地狱……”侍从因为流血过多和恐惧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一片青色,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神智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主呀,宽恕我,我只是遵从命令,我不想下地狱……” 看着他绝望的脸,伦格把身子伏得更低,他在那个侍从的耳边用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会下地狱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堂。” “哦!”伴着那个侍从嘴里发出的一声惊恐的惨叫,伦格手中佩剑的锋利刃边已经割过他的咽喉,冒着猩红泡沫的血水灌出了小孩嘴巴似的创口,在一阵抽搐之后,侍从终于停止了呼吸。 “上帝宽恕这个人,”伦格慢慢的站直身体,看着这个被自己杀掉的敌人,他用从来没有过的超然腔调淡淡的祈祷着,然后在内心里接上一句:“可是我不宽恕!” 四周的人呆呆的看着沉默的伦格。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作为他们头领的雷纳德的死让他们一时间变得无所适从。面对眼前这个“只闻其名”的“上帝宠儿”他们又感到忐忑不安。 特别是当他们听到伦格提到该隐罪过的时候,他们完全被他那种近似审判的口气恐吓住了。 不过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伦格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下来做些什么。虽然没有从那两个人嘴里得到直接的证明,但是他这时候已经知道肯定是那位施蒂芬娜夫人下令暗杀的自己,否则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下那种毒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过了射出暗箭的凶器,那是一把比那些侍从使用的单弦弓精良数倍的钢环弩,如果没有伯爵夫人的允许,他们是不可能拥有私下使用这种武器的机会的。 “为什么?!”这时候的伦格,心里只有这一个让他无法明白却又必须要明白的疑问。 “为什么?” 这个问题也同样从托尔梅的嘴里问出,他骑在马上看着马车里的施蒂芬娜夫人问着“告诉我,施蒂芬娜,你为什么让伦格去找水?” “让一个侍从为他的主人服务不是一种责任吗?”施蒂芬娜狡狯的辩解着“或者说你从来不差遣他做事情?那就难怪他那么不情愿了。里奥,我不能不说,你对你的跟随们太好了,把他们都惯成了少爷小姐。” “可是那并不重要,”托尔梅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和伯爵夫人纠缠,他更想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做什么,或者说你从来就没停止过想除掉伦格的念头?” “啪!”一声清脆的敲击声从车里传来,因为愤怒,施蒂芬娜夫人手里的骨刻扇子已经被她砸成了几段:“那么你为什么要那么袒护这个侍从,难道汉弗雷的未来不是更重要吗?或者说,在你心目中汉弗雷还不如一个小小的侍从?” “施蒂芬娜,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危险吗?”托尔梅稍微压低声音“对汉弗雷来说,如果不能让他摆脱那种邪恶的思想,即使没有伦格也还有其他人让他产生那种邪念的。而你居然因为这个试图除掉一个无辜的人,难道你能除掉所有和汉弗雷接触的男人吗?” “那怎么办,我不能失去我的儿子!”施蒂芬娜夫人痛苦的低声呻吟着“里奥,帮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这样做会下地狱的,可我爱汉弗雷,我不能让我的儿子遇到危险!也许,这一切都是惩罚,这是在惩罚我们的家族……” “你在胡说什么?”托尔梅不快的皱起双眉,他已经不想再在伦格的事情上纠缠,虽然这个侍从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可是面对严峻迷离的形势,他决定还是和伯爵夫人讨论更重要的事情才是关键,至于伦格,他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暗暗祝福着:“但愿他有个好运气,躲过这次吧……”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还不是这些,”托尔梅决定对伯爵夫人彻底摊牌“和汉弗雷的事情比较起来,现在才是关键,我要你告诉我,你究竟想怎么对付罗里希德那些人。他们一直跟着你,可难道到了现在你才发现他们的阴谋?别瞒着我,施蒂芬娜,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友谊,和对你家族的热爱。告诉我一切,别以为我会相信是听了阿赛琳的偷听之后你才发现他们企图的,我不信!” 伯爵夫人仔细听着托尔梅的话,直到他口气强硬的说完,她才抿了抿厚实的嘴唇点着头回应:“是的,里奥,你很聪明,事实上整个家族里你始终是最聪明的。” 她微微拢了拢垂到额前的头发,然后似乎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了决心般的用力握了下拳头:“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引诱汉弗雷的贵族吗?我阉割了他,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可是有个事实我没告诉你,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有着更大的阴谋。”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停顿了一下,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托尔梅,然后接着说:“里奥,你始终认为自己的祖先是鲍德温一世那个法国前妻生下的儿子,所以你才是拥有耶路撒冷真正继承权的合法继承人,对吗?” “当然,这是事实!”托尔梅不耐烦的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伯爵夫人要扯上这个。 “更重要的是,我还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渴望到达圣地,”伯爵夫人并不很着急“事实上,就和你想知道那些秘密一样,你的叔叔,我的继父也是因为想得到某个秘密才和我的母亲结婚的,这个秘密是我的家族从东征开始就继承下来的,是关系到整个基督世界的,”说到这里,她的双眼盯着车外的托尔梅仔细看着他脸“向我发誓,里奥,向我发誓你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发誓,用我生命和我的骑士尊严发誓。” 看着托尔梅脸上严肃的表情,施蒂芬娜夫人用压得更低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这个秘密,就是有关圣枪的传说。” “上帝,你说什么?圣枪!”即使托尔梅再尽量约束自己,可他还是因为听到这个秘密而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他犹豫的问:“你说的,是安条克城被围困的时候出现的圣枪?” 不过,没等伯爵夫人回答,他就自己继续恍然说下去:“对了,你的家族祖先曾经在当初跟随杜鲁斯公爵守卫安条克……” “是的,我们的家族是安条克城的守卫者,”伯爵夫人骄傲的点着头“在那个时候,圣枪的出现稳定了整个被围的十字军的军心,使他们最终打败了围困他们的异教徒。这是上帝威力。” “可是圣枪之后就失踪了……”托尔梅开始一愣,然后就突然明白了“难道在战后传言突然失踪的圣枪被你的祖先得到了?” “是被我的祖先保护起来了。”伯爵夫人不满的纠正着“当时的十字军里有很多人试图得到圣枪,为了让这件拥有无比威力的圣物永远守护圣地,我的祖先成为了保护圣枪秘密的守护者。而且这个秘密一直延续下来,成了我们家族传承的精神。” “原来是这样……”托尔梅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他喃喃的从嘴发出一声感叹“叔叔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和你的母亲结婚吗?还有被你阉割的那个贵族,他实际上是想利用控制汉弗雷最终得到关于圣枪的秘密,是吗?还有罗里希德,不论他是自己想这么干还是有人指使,同样都是为了圣枪……”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圣枪。”施蒂芬娜嘴角流露出一丝干涩的苦笑“为了汉弗雷我可以做任何事,可为了圣枪我甚至可以牺牲掉我的儿子。我怕有人发现汉弗雷的秘密,借机要挟交出圣枪的秘密,到了那个时候我必须做出选择。里奥,我必须选择,是忠诚于上帝,还是保护我的儿子!可是我不想做这样的选择,所以我必须铲除一切可能的危险。里奥,我必须这么做。” “是的,必须这样做。”伦格终于默默的承认了伯爵夫人的作为“施蒂芬娜,上帝的威严和圣地的安危是一切的基石,伦格如果知道这些,他也会为了信仰牺牲自己的,我相信那孩子,说起来也许你还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这些事情听上去实在不可思议,甚至当他对我说的时候我都无法相信。可是,当我让他用对着圣墓发誓的时候,他的誓言证明他的话是可信的。也许那孩子就是为了承担这个牺牲的责任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如果是那样,你的决定或许正是使他得到上帝救赎的契机。” 说完,托尔梅终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闷在心头的长气。这个时候,不论是寻找借口的自我安慰,还是根深蒂固的信仰导致他产生这种念头,托尔梅终于不再为伦格可能遭遇的危险耿耿于怀了。 “那么,说说你准备怎么对付你那个背叛的骑士吧,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动机了不是吗?我甚至认为你这次的旅行,都和这个有关,”托尔梅看着似笑非笑的伯爵夫人独自揣测着“我始终记得叔叔对你的评论,‘穿裙子的骑士’,这个评论可不只是因为你不输男人的豪气,还有就是你的那些即使是很多男人也比较不了的智慧。既然这样,告诉我施蒂芬娜,你想怎么做。” “你们要怎么做?” 伦格面对着那些始终围着自己看的人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很庆幸自己死去的哥哥是他们的头领,更庆幸自己那任何人都说不清道不明“奇迹般的复活”似乎经过无数个版本的流传,已经变成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透着那么股神秘的奇事。 所以,当他终于开口向那些人发问的时候,他们当中立刻出现了一阵哄哄的议论和喧闹。 “咱不知道……”那个打过伦格的蒂欧斯岛人开口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旁边的几个人“咱们发过誓,所以不能告诉你咱们是哪位大人的手下。可是咱们发誓要为大人夺取圣枪,”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逐渐恢复了那种近似狂热的激情,他看着伦格一步步靠过去,有些谨慎,更有些畏惧的说:“帮助咱吧,咱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你的好运和上帝的恩赐会让咱们成功的,别忘了你也是个罗马人,那些贵族他们到罗马来占据了咱们的土地,这绝对不是上帝让他们这么做的。所以为了罗马去夺圣枪,上帝会保佑你的。还有大人,对,还有大人,大人看得起你哥哥,那如果你夺到了圣枪,也一定看得起你……” 伦格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刚刚还因为莽撞被自己哥哥打了一拳的蒂欧斯岛人,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聪明而且脾气暴躁的家伙会说出这么具有诱惑性的话来,说起来如果他真的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那他很可能就因为这几句煽动而动心了,毕竟这些话说的实在是让人心动呀。 可是,他却知道,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和这些用狂热的宗教信仰武装自己的中世纪教徒相比,伦格更知道历史的走向绝对不是一柄虚无缥缈的圣枪能够改变的。 就在不久的一年之后,圣城耶路撒冷即将迎来它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变动,而这次巨变在历史上所产生的深远影响,甚至可以直接延伸到后世丁超生活的时代和世界里。 这一切难道是这些狂热信徒心目中的圣枪能够改变的吗? 但是,圣枪的诱惑又是那么巨大,因为在这个时代,谁拥有了这件被认为是这个世上唯一伤害过神的武器,谁就有机会成为这个时代的骄子甚至是主宰,所以圣枪也的确能改变很多东西。 “圣枪?也许,罗里希德的真正目标不是伯爵夫人母子……”伦格的脑海里突然莫名其妙的闪过这个念头。 就在他的灵机一动无意间接触到真相的时候,突然,“轰!”的一个巨大的火柱鸣骤然从远处队伍方向升起!接着,伴随着地面的抖动,伦格就听到了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连续巨响! “火药!” 听着传来的轰鸣声,伦格失声惊叫。 第二十三章 觉醒之前 “火药!” 伦格的惊呼立刻被不住传来的隆隆轰鸣掩盖住了。 “怎么可能是火药呢!”伦格突然不忿的喊了一声,即使对现在的历史不是很熟悉,可是伦格还是知道,至少要再过将近一百年之后,欧洲和阿拉伯世界才会真正获得火药的秘密。甚至是在发明了火药的南宋,这个时候也依然有很多人还不知道这种孕育着巨大威力事物的存在。 “不可能是火药!” 伦格立刻否定了这个不现实的推测。而且这个时候从远处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也立刻证明刚才他的推测是多么错误。 “是你们?”伦格看着远处的火光向那个蒂欧斯岛人质问着,他这个时候既不关心圣枪更不关心那些和他萍水相逢的朝圣者和骑士,他只关心阿赛琳还有托尔梅的安危,尽管对于托尔梅隐瞒自己的事实让他愤怒,但是他依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关注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的安危。 “不,我们不知道,这是……上帝,看上去象是,地火!”蒂欧斯岛人惊恐的看着远处燃烧的火焰,还不住的抽着鼻子“闻上去也是,那是地火呀!” 地火? 伦格的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随着一阵刺鼻的怪味传来,他终于恍然大悟的喊了一声:“石油!是石油!” 阿拉伯半岛盛产石油,这几乎是每个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知道的常识。 但是,在中世纪,却不论是西方基督教还是东方的穆斯林都对这种不时从地下喷薄流淌出来的黑色液体无比恐惧。 甚至在很多传说中,这种液体成为了作者笔下邪恶巨龙流出的黑血,至于那些偶然燃烧的浮油,则被描述成是从巨龙口里喷出的地狱之火。 但是,这个火焰却明显是由人造成的。听着从远处传来的轰鸣声,伦格甚至认为那火焰里倒象是包裹了几百斤火药般在剧烈的爆炸着。 “上帝,圣枪!”蒂欧斯岛人突然大叫起来,他奔上土坡,捂着嘴巴发出绝望的呻吟“圣枪就在那里呀,上帝呀,救救圣物吧!” “上帝只赐福愿意伸手接受赐福的人!” 伦格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蒂欧斯岛人转过身,看到伦格已经骑上马背,随着马匹不安的躁动,他揿在手里的佩剑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蒂欧斯人,还有你们所有人,如果你们还自认是个罗马人,就去完成你的使命,圣物只在虔诚者面前才会展现它的神圣!” 伦格对那些刚刚还想杀掉自己,现在却不知所措的“敌人”发出既是对他们,更是对自己的呐喊:“不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是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说着,他用力夹动双腿,随着一声嘶叫,他胯下战马立刻蹬动四蹄,带起一片沙土向队伍方向奔去。 在他的身后,那些人站在坡顶上看着奔驰而下的伦格背影,愣愣的沉默着。 “我的身体死亡了,可我的灵魂复活了!” 身边的岩石不住掠过,战马颠簸的脊背不住起伏。 “我为什么会有重新复活的机会?我为什么会来到着千年前中世纪的拜占庭?!我为什么要面对这一次次的死亡和际遇?!!” 迎面而来石油燃烧的刺鼻异味灌进鼻孔和喉咙,但是更刺激人心的是冲刺带来的令人心脏狂跳的激动。 伦格在颠簸中扯下头盔边的衬胆遮住口鼻,黑烟越来越浓,就好像死亡的地狱在向他招手。 “我绝对不能象雷纳德,我不能让自己象条狗似的被人杀掉,既然命运让我重活,那我的命运就不是别人能掌握的!我属于……我自己!!” 战马一跳,凌空跃起的四蹄在空中蜷起,短暂的如飞翔般的滑行之后,剧烈的落地震得战马四蹄一曲,也震得伦格心头一阵发麻。 四周一片黑色的浓烟,不住爆裂的炸声让伦格立刻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所谓“巨龙喷火”,而是一种虽然还不属于火药爆炸,却肯定是人为制造的东西。 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从浓烟里传来,伦格飞快的跳下马背,手握佩剑向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 一个全身几乎被烧的象段黑炭似的人横躺在地上,他已经完全失去头发的光秃秃的头颅轻轻颤抖着,干黑的脸上只有一双还在转动的眼睛说明他还活着。 “上帝宽恕我……”一个已经完全变了声调的声音从那个人嘴里发出来,每当他张嘴,伦格都能看到和漆黑皮肤截然不同的口腔里紫色舌头的蠕动,这让他差点呕吐出来。 “你是谁?”伦格轻轻的问着,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认不出这个人是谁,不过看着他还没有完全烧坏的服饰,他还是能认出这个人是自己队伍里的一个。 “罗……里希……德,”那人呻吟着说出自己的名字“上帝……宽恕我,我看……到了地……狱……” 伦格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度凌然傲慢,甚至还曾经叫嚣着要惩罚自己的贵族。一阵无法言表的梗塞横在胸口。 这就是中世纪,混乱而无序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即使是所谓最高贵的国王,也可能在瞬间被阴谋和叛乱吞噬,至于那些为了牟图个好出身出卖力量和性命的骑士,耀眼的光环和荣誉根本无法掩饰他们面对可怕命运时候的无力和被动。 骑士,多么辉煌诱人的称号,多么令人敬畏的身份。但是如果剥离开传记学者们的粉饰妆点,人们就会发现,骑士不过是那个时代比普通农兵更加高贵些的雇佣兵而已。 尽管历史上不乏因为崇尚骑士精神而奋勇战斗的国王和大贵族,但是,骑士在贵族势力中那种始终无法摆脱的附庸色彩却始终贯穿整个中世纪。 眼前的罗里希德是这样,可看起来如同豪迈游侠的托尔梅何尝不是这样? “告诉我你为谁服务。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你自己死后的灵魂安宁,告诉我……”伦格在罗里希德耳边轻轻说着,他希望亲耳听到这个人告诉自己真相。 “不会,不会安宁……”罗里希德已经开裂的鲜红嘴角向两边扯开,看上去无比狰狞“我背叛了女……主人,地狱……才是我的归宿……” “会的,”伦格压低声音在罗希德耳边轻声低语“你就要死了,上帝的最后审判会裁决你的行为。告诉我一切,上帝会原谅你的,如果把秘密带走,你才会下地狱。” 罗里希德已经被烧得惨不忍睹的身体明显的一阵颤抖。已经被烧毁变形的眼眶里的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然后他好像终于认出了伦格似的大口吸着怪味冲鼻的空气,激烈的呻吟着:“你,你是……上帝,你别杀我……” “你就要死了。”伦格用并不怜悯的声音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最后救赎机会就在你面前,告诉我一切,否则就带着秘密下地狱!” “不,不……是……是……”罗里希德的眼睛突然睁大,他先是发出一声“呕”的吸气声,然后他的身体就慢慢的塌了下去,直到整个上身完全陷进身后石头的缝隙里,蜷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伦格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具丝毫找不到一点所谓高贵骑士影子的焦黑尸体,他掩盖在衬布后的脸颊轻轻抽动。 这就是骑士,被后世无数作家和戏剧家顶礼膜拜的骑士!在各种艺术之中被歌颂为高洁浪漫的骑士! 看着这个短短的时间里自己“送走”的第二个人,伦格的心里同样有一团火在燃烧。 于哥哥雷纳德的骤死不同,罗里希德的死让伦格觉得一切都那么脆弱,即使是曾经的风光无限也阻挡不了在这个可怕时代的死亡。 “我绝对不能这种结局,我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里!” 伦格终于觉醒般发出一声低吼,然后他转过身向着来路走去。 越向前走,已经不再燃烧的地面上的浓烟就越浓厚,当一片黑糊糊油烟呛得伦格不能不停下来的时候,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伴着翻滚的黑烟席卷而来! 伦格反手举起了佩剑,不过听着马蹄声响,他立刻躲避到了一块横在路边的岩石后面。他还不想因为一时的意气去和奔跑的战马正面冲突。 从翻滚的黑色浓烟里突然冲出的铁骑,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使者般夹杂着凛冽的杀气呼啸而至。 高大的战马绝对不是伦格骑的那种劣种田马能够比较的,巨大的马蹄踏到地上的震动让躲在石后的伦格感到如同一波波侵袭身体的巨浪般气血翻滚。 “喺!”一声沉闷的嘶鸣从伦格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一时间他甚至感觉到一股热气直喷到自己的脖子上。他极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转过身,就看到一匹高壮的战马正站在自己的身后,马上身材魁梧甚至如同一个巨人般的骑士,正透过头盔面具上的目孔死死盯着他。 “噢!”随着骑士手臂一紧,那匹战马突然人立而起,粗壮硕大的马蹄象两块飞落的巨石般狠狠向伦格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马蹄踏在地面上溅起的碎石迸在堪堪躲过的伦格脸上一阵生疼,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在那个骑士还没做出新的行动之前,伦格已经猛然向后一跃,翻过嶙峋的岩石向前奔去。 “currere!”①那个骑士发出一声怪异的喊叫,不过这个时候伦格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他在说什么,他在一块块锋利嶙峋的石头间奔跑。不时躲避着身后的挥舞过来的一柄钉锤的劲风。 但是,另外几个身份不明的骑士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他们一边催动战马绕过岩石向这边考虑,一边嘴里发出可怕的低沉吼叫。 看到眼前突然显出一片空旷,伦格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出了乱石丛。他立刻侍童从新跑上条岔道,好借用岩石的掩护躲避,可是他立刻发现能跑的几个方向已经被那些骑士占领,他唯一的道路就是前面一片开阔的空地。但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跑上空地,就会成为身后骑士猎杀的绝好目标。 ①currere:拉丁语,逃跑,跑掉。 第二十四章 借势 可是他已经毫无选择!咬牙向前冲去,伦格在这个时候决定舍弃一切的奔跑! “要活!一定要活!我要活下去!”心底的呐喊让他的身体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身体以比任何时候都令人惊叹的速度狂奔。 但是,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紧,最后他甚至看到地上从后面赶上的巨大阴影和自己奔跑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死吧)①”骑士挥舞起装满锋利尖钉的链钉锤狠狠的向伦格后背砸去! “嘿~!”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从伦格嘴里迸发出来,他的身体突然猛的向侧面旋转过去,手里的佩剑随着身体的旋转划破空气,带起一片闪光直削从身侧一晃而过的战马前蹄。 咔兹!在瞬息间几乎能听到利剑割断骨头声音的伦格,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似乎撞在了一堵迎面而来的大山上一般,他手里的佩剑伴着一蓬鲜血和战马凄厉的痛嘶脱手飞出!一截露着白惨惨尖利断骨的马腿直接插进里应声扑到的骑士的大腿! “上帝!”那个骑士因为疼痛嘴里立刻迸出一声伦格听得懂的喊声。他的身体随着战马的栽倒象座山似的直扑出去,然后狠狠砸在地上。锁子甲破裂的几个扣环立刻镶进了断马腿和他的伤口,猩红的血液霎时染红了他的下身。 后面的骑士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由一滞,伦格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向前飞奔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对面出现的几个骑马的身影,那些人正手里高举武器直指前方,向他猛然冲来! 后有追兵,前有阻截,伦格一下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了不了。 “冲锋!骑兵!”一声伦格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接着迎面而来的那些骑士如一道席卷而至的狂风般卷过伦格的身边,迎着后面追上来的敌人迎头撞去。 直到这个时候,伦格才看清,这些迎面而来的骑士中,最前面的正是托尔梅。甚至在托尔梅的身后,他居然还看到了同样骑在马上手里挥舞着雪亮弯刀的阿赛琳。 从伦格身边一错而过的托尔梅没有丝毫停留的迎着那些敌人冲了过去。当他同样晃过那名负伤骑士的时候,他手中骑枪的枪柄突然向下一措,随着一声闷响,那个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骑士。已经被他的枪柄巧妙的砸在了受伤的腿上。 “噗通”一声,那个骑士又摔倒在地,当他挣扎的忍受着疼痛和摆脱缠住脖颈的锁甲链环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给他造成巨大伤害的小子正站在面前低头看着自己。 不过真正让这个骑士可怕的,是那个罗马小子正死盯着的从自己怀里跌落出来掉在远处地上的一个短短的布包裹,在破散开的包裹口上,一截黝黑古朴的锋利刃尖正露在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幽幽的光昏。 看着地上的东西,伦格遏制不住一声惊呼:“圣枪!” “不!”那个骑士大叫着向地上的包裹扑了过去! “圣物!”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有的激动,有的意外,有的疑惑,有的恐惧。 但所有人都立刻如发疯般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包裹冲去,众多铁手象要撕扯破一切般伸出,以包裹为中心,立时卷起由一个铁骑和奔马纠缠的钢铁漩涡! “保护圣物!”“上帝佑我!”“献身!” 无数声浪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呼啸而来,地上的包裹立刻被马蹄掀起的烟尘掩盖。相互摩擦的甲胄鞍具混搅在一起,有人被从侧旁刺出的利刃刺倒,掉下战马在铁蹄的蹂躏下哀号,可是所有人依然向那浓密的烟尘中冲去。 突然,随着急促的踏蹄声,围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士的战马突然停了下来,后面围拢过来的的骑兵们有的因为收不住直接撞了上去,立时发出一阵人喊马嘶的呼声。 前面的围成一圈的骑士们看着中间的地上,后面的骑士则穿过他们中间的缝隙和肩头向里看去。 一个黝黑粗糙的长枪枪尖透过逐渐散去的烟尘矗立在人群中间,枪尖上带有棱角的刃槽上用银丝绑缚的飞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幽幽光芒,远远看去那光芒就如穿透千年烟尘般的深邃悠远。 骑士们看到,这个让他们为之心灵颤抖,热血汹涌的神秘枪尖,被一个站在地上的年轻人抬着左臂高高举过头顶。 在他的身边,那个丢掉了圣枪的骑士扬面躺在地上,一蓬冒着红色泡沫的血水正从他头盔下的缝隙里流淌出来。 那个有着典型罗马人容貌的年轻人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这件“圣物”,而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这些骑士,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慢慢的在原地转动,眼睛丝毫不放过四周任何一个人。 短短的一滞之后,四周的人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的眼中开始散发出掠夺和吞噬的凶光,手里的武器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这个年轻罗马人并不高亢却令人震撼的铿锵宣言: “上帝赐我圣物,他人勿动!” 得到圣枪既得到力量,失去圣枪既失去生命! 千年的传说在这个时候似乎正用血淋淋的事实向所有人证明这个铁一般的真实。 僵持,还是僵持。 骑士在四周浓烟的包围中一时都没有了声息,四面依然不住翻滚升腾的浓烟呛的战马不住的刨着地面,因为激动口干舌燥的人们这个时候一边不停的咳嗽,一边相互瞪着,到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和敌人已经完全混淆在一起,别说是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冲锋,就是能摆脱身边可能随时袭击的对手都很困难了。 “主赐予,只有主才可收回!”伦格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知道自己可能随时都会被这些可怕的铁骑捻成齑粉,在四周无数把利刃的威胁下,他终于发出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声自己的呐喊。随着这声呐喊,长期以来因为忧虑和彷徨压抑的内心,也终于找到个了宣泄口般喷薄出令伦格自己都诧异的激情“是违抗主的意志,还是遵从,你们选择吧!” “你敢妄用圣父的名义!”一个骑士吼叫着举起宽剑,但是他的手腕立刻被一条更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 “对身怀圣物者的袭击如同叛逆。”托尔梅低沉的在那人耳边说着“可你们的行为已经是叛逆了,你们居然敢于袭击施蒂芬娜夫人的队伍,还杀死了她忠诚的骑士,不论你们是受谁的指使,这种罪行就是罗马主教也无法为你们开脱。” “忠诚的骑士……”伦格的脑海里闪过罗里希德面目全非的死状,也想到了托尔梅对他阴谋的洞察“即使是虔诚的骑士,也有说谎的一天。”伦格在这个时候居然觉得自己有想笑的冲动,不过这个笑却是说不出的讥笑。 “圣物属于上帝真正的信徒,”那个骑士盯着站在地上的伦格,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压抑的低吼声“我们的虔诚毋庸置疑!” “那就选择!”伦格大声驳斥着,他慢慢在那些人中间转动着身体,手里的圣枪枪头慢慢指向四周每一个人“选择你作为一个基督徒的本份,露出你的真正面目,然后跪在这里面对圣枪,来接受主的裁决,在主的荣耀面前发誓自己是最适合得到这件圣物的!” 听到伦格近似挑战的话,那个骑士隐藏在头盔面具后的脸颊不住颤抖,他抬起手触摸到头盔面甲的边沿,可最终还是没有掀开它的勇气。 对圣物的贪婪能让大胆的杀掉眼前所有人,但是对圣物的畏惧却让他连揭开面甲的勇气都产生不了。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托尔梅发出一声呐喊,他松开那个骑士的手臂,可依然严厉的监视着他“遵守应该遵守的准则才是你得到救赎的道路,如果有一天还有机会见面,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为上帝的荣耀战斗甚至战死的高贵的人,不是一个盗贼和小偷!” 愤怒,明显的愤怒,即使无法看到那个骑士的脸,可伦格也能从他因为颤抖发出的盔甲“咯咯”声里感觉到他的怒火和屈辱。但是,这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慢慢下马,把伦格脚下那具被割断喉咙已经全身冰冷的尸体在别人的帮助下放上马鞍,然后在盯视了伦格和他手里的圣枪一眼之后,这个骑士翻身上马。随着他手臂的用力挥动,那些跟随他的骑士立刻催动坐骑,如一股旋风般向着戈壁的深处奔去。 突然,那个已经跑远的骑士在奔驰中飞快的调转马头,随着战马在原地盘旋带起的大片烟尘,他转过头,向着始终监视着他们的托尔梅大声喊着:“骑士!我相信总有再次见面的一天,以在天的主基督和我家族守护天使的名义发誓,我会想你挑战,你要为今天对我的侮辱付出代价!” “我接受,不论是骑马还是步战,只要有再见面的机会,我随时等待你的挑战。”托尔梅毫不畏惧,高声回应。 “还有你,圣枪的获得者!”那个骑士突然向伦格发出一声同样的呐喊“愿上帝让我如愿,我会让你知道一个真正基督徒的信仰和勇气!” 说完,他不等伦格回应,调转马头,直追自己的队伍而去! 看着那些远去的骑士,伦格突然有一种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的感觉,随着从新意识到鼻子里灌进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一股头昏目眩狠狠的袭击了已经虚脱了的伦格。 在抱着圣枪倒下之前,他听到的,是托尔梅发出的一声轻呼。 第二十五章 觉醒时刻 笑声,很熟悉亲切的笑声。一对中年男女的身影,那是丁超的父母,他想叫他们,可他们却背对着他逐渐远去。 一些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的人的身影,还有那些熟悉的建筑和街道…… 眼前突然又一片模糊,那些熟悉的东西突然都不见了。 一个奇怪的洞穴,是墓穴,繁琐的饰纹,异常的墓葬,还有……一个令人恐惧的尖利墓标! 自己是谁,丁超?不,丁超不是已经死了,那自己是谁?活着还是死了?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人们都这样叫自己? 一切又都变得那么模糊,烟尘里梦幻般在伦格眼前扭曲驰骋的骑兵,蒸腾的火焰,挥舞的弯刀和异国气息的沙漠,最后,一个高大骑士直刺而来的可怕长矛! “呃!” 一声挤出的闷哼夹带着喉咙火辣辣的疼痛,让伦格终于醒了过来。 微显阴暗的光线照射在伦格脸上,他想睁开眼睛,但是说不出的疲劳让他觉得眼皮灌铅般的沉重。 一丝清凉的水滴轻轻流淌过他的脸颊,这让他觉得好受了些。终于,随着一声呻吟,伦格终于清醒过来。 头顶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晃动着,一双沾着水滴的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额头。 “胡斯弥尔,”伦格看着眼前正仔细用一块薄丝巾擦拭自己额头的男孩“谢谢你照顾我。” “不是……是……老,老爷……”男孩费力的解释着,可越是解释,越说不清楚,这让他不由脸色通红,这样一来就更说不顺流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伦格费力的笑了笑,对这个男孩子,他始终觉得有些歉疚,毕竟是自己这些人把他牵扯进了这些事情当中。 “这里是……”伦格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还算宽敞的驼车里,略显破烂的车棚顶上,从几个破洞里洒进的几缕阳光把阴暗的驼车用光柱隔成了几段。 “是营地,”胡斯弥尔尽量把声音放慢下来,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着“老爷,把,你带回来了,袭击……我们,老爷去迎敌,把你带回来了……” “哦,是嘛……”伦格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听着驼车外传来的风声,他突然觉得四周静得有些出奇。 “胡斯弥尔,人们都到哪去了?” “他们都……都去,送死……” 男孩给了伦格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回答,直到看到胡斯弥尔比划着在肩头扛着东西和低头静思的动作,伦格才哑然失笑的说:“哦,小傻瓜,不是送死,是送葬。” “对,送葬!”男孩用力吐出这个词,然后还小声的重复着“送葬,送葬……” “送葬?”伦格突然想起什么,他稍微用力抬头看着胡斯弥尔“给谁送葬?是,罗里希德骑士吗?” “对,就是他,罗里希德骑士,给他送葬!”男孩用力的吐出最后几个字。 罗里希德,罗里希德…… 伦格看着头上的拱形车顶,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名字,一条似乎无法掌握却又让他觉得确实存在的隐线牵扯着他的思绪。 罗里希德,究竟是为谁服务呢?是的黎波里的雷蒙吗?或者真的是已经死去的鲍德温四世? 的黎波里的雷蒙,想到这个人,伦格就有些诧异。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还是记得这个人的名字。这个在早期十字军时代最杰出的政治人杰之一,很长一段时间里耶路撒冷的真正王者,据说他的影响几乎可以在耶路撒冷城的任何一个角落看到。甚至连以天纵之才著称的鲍德温四世,都不能不一直听话的雌伏在这个王国最大权臣的羽翼之下,直到让他扬眉吐气的击败萨拉丁的蒙吉萨战役到来,他才真正开始摆脱雷蒙无所不在的阴影。 罗里希德为他才做那些事吗?伦格想不明白,或者说也不想去废那个心思。自己的事情还很烦恼呢。 借用这个时代的人对圣枪的盲目崇拜侥幸活下来,的确是幸运的。可是这种幸运还会有多少?是不是就如同一个沙漏里的沙子,总有用完的一天?也许有朝一日,当那个“沙漏”漏空的时候,是不是就该是自己偿还一切的时候了呢? 伦格看着头顶拱形的车篷沉思着。一个始终萦绕他心头的烦恼这个时候浮现了出来,尽管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到了现在,他终于决定不再回避,面对这个绝大的疑惑。 “我往何处去?” 伦格张嘴吐出一句他自己觉得好笑的话,尽管如果这句话在任何一个基督徒听来,都应该是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从获得新生那一刻起,从内心里对中世纪残酷环境和动荡社会的潜在恐惧,就让伦格不住的选择着躲避,刚刚离开安达契时候的锐气随着后来的境遇逐渐消失了,逃亡,不停的逃亡,面对那些随时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人,他内心的对自由的奋争只能一次次的压抑下去,这就是中世纪呀,一个千年后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中世纪。 把双手举到眼前仔细的看着,这是一双还是少年的肌肤紧绷的手,可也是杀过人的手! 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背着行囊在各个地方和不同风情的城市里,随意流浪的现代人了,那一切已经不存在了。 伦格不顾旁边胡斯弥尔诧异的眼神,一阵压抑许久的痛苦瞬间爆发! 泪水不住的从眼睛里流淌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才突然明白一件早该明白,却一直强迫自己回避的事实:他再也回不到父母的身边去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丁超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肉体,自己的未来,一切一切都已经禁锢在这个时代。 唯一自由的,只有思想和精神! “应该做出决定了!我,该往何处去!”伦格闭上眼睛暗暗对自己说。 站在一个稍微凸起的土丘前,托尔梅陪伴着施蒂芬娜夫人看着刚刚埋葬了罗里希德的坟墓。 死去骑士生前使用的十字骑士剑孤单的插在坟前,就如同他的墓碑。已经剥离了围布的护木剑柄上刻着罗里希德的名字,被无数次抚摸而十分光滑的手柄圆钝头发射着刺眼的阳光。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庄严,似乎不久前并没有发生过一次突然爆发的战斗,更没有死掉一位或更多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骑士。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托尔梅在伯爵夫人耳边轻轻念出这句祈告安静的经文“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他不论是忠诚还是背叛这个时候都已经不再重要,他已经不属于世人能赞美或谴责的一部分了。” “我没想到最后是这个样子,”施蒂芬娜夫人有些伤感,或者说更象是松了口气“奥托,也许我真是邪恶了,你知道我的确是要对付他的,甚至想好了必要的时候使用的最后手段,但是……” “但是,一切突然都变了,是吗?”托尔梅抚摸着矗立在身前的骑士剑的光滑钝头“不需要你动手,更不用背负一个罪责,有人替你完成了这个行动。就如同你让安排罗里希德偷到了你所谓的圣枪一样,也有人针对你定下了这个袭击的计划。只是,没人想到,不论是罗里希德还是突然想袭击你的人,他们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上帝是公允的,”伯爵夫人淡然的回避着这个话题“我只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袭击我们,不久前遭到的偷袭如果说是罗里希德的恶作剧,那这些人是谁?” “骑士,他们是真正参加过战斗的骑士。不是那些靠在贵妇人的比武场上炫耀获得金马刺的花童,(花童,一种西方古代暗喻,泛指那些在宫廷城堡里靠女人吃软饭的)我能感觉的出来,他们那种带着血腥气息的战斗技巧,和勇敢的精神,是经过真正战斗才有的。” “可他们是谁?”施蒂芬娜夫人困惑的看着托尔梅“你认为他们是谁派来的?东方还是西方,或者都是?” “这不是我们现在能知道的了,上帝既然安排自然会有向我们昭示一切的时候,不过这不是也恰好遂了你的心愿?沾染一个基督徒的血是有罪的,可现在的你,是清白了了。”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施蒂芬娜夫人咬着嘴唇转身走去,她略显丰腴的腰身挺得笔直,就如同一柄刚刚造出的投矛“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更不知道会导致罗里希德的死。” “你的确不知道,不过你不能否认是你让罗里希德偷到了你隐藏很好的圣枪。可他没想到那会是一柄假的圣枪,”托尔梅有些意外的看着伯爵夫人“不过我真奇怪,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你怎么敢伪造圣物!” “那不是伪造!”伯爵夫人愤怒的盯着眼前的骑士,她的胸脯因为激动不停起伏,两个半露在在骑裙低领外圆鼓鼓的乳房也因为愤怒显得格外坚挺“我的家族,是守护耶路撒冷是贵族,为了完成使命我的家族拥有使用‘副器’①的权力。” “这倒是真的,”托尔梅点了点头,他把眼睛从伯爵夫人的身上转向别的地方,然后用抚摸胡须掩饰着自己微现热红的脸颊“当初耶路撒冷主教的确曾经允许过为了守卫圣物,可以制造‘副器’迷惑窥伺者的行为。不过,我反而有些奇怪,我的叔叔难道就因为想得到一个掌握‘副器’的权力,就用尽方法的和你母亲结婚吗?这实在是让人不能相信。” “很显然,你的叔叔对我母亲的美丽和庞大领地还有财产更感兴趣。”伯爵夫人有些不耐烦的回答着,说完她提起裙子的下摆准备离开。 托尔梅突然向前几步,回避着四周人的注意,装着搀扶伯爵夫人的样子,突然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告诉我实话,施蒂芬娜,你不会撒谎。告诉我实话,那圣枪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我自己去找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伯爵夫人压低嗓门低吼着“难道你认为那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难道会让罗里希德那个叛徒得到吗?那是沾着圣血的圣物呀。” “可是你显然没有对我说实话,我的确不是个对每一条教义都十分熟悉的学者,可是我有眼睛,我看的到。当你看到我带回伦格的时候,你看着他怀里的圣枪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而且当你告诉我圣枪被罗里希德偷去的时候,那种绝望也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也许你真的把这件圣物给他了,或者你是被迫的,施蒂芬娜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帝会原谅你的过错,不论是因为什么,虔诚的忏悔什么时候都不晚。” 听着托尔梅的话,伯爵夫人眼睛里闪动起一丝丝的无助和悲哀。 “奥托,对不起,奥托我撒谎了。” 她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一边用绝望的腔调低声呻吟:“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实际上我的家族守护着圣枪的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知道了,其中就包括你叔叔,我的继父。所以他和我母亲结婚,甚至还做主把西迪许配给你,只为了更好的控制家族。”她木然的看着远处的营地,似乎回忆在这个时候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可是不只是他,还有其他人也知道了,他们就不断的打扰我们,甚至还对我的儿子下手。” “那个诱惑汉弗雷的贵族……”托尔梅轻轻应着。 “对,他就是其中一个,”伯爵夫人嘴角里透出一股恨意“我原本以为他死了一切就过去了,可是就在刚刚我才知道,一切还没有过去。而且更糟糕,不论是我的儿子还是我自己,都要为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是罗里希德?”托尔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发现了……发现了汉弗雷的秘密是吗?他用这个威胁你是吗?” “上帝惩罚我,让我代替我的儿子遭受惩罚吧,”施蒂芬娜夫人脚下几乎失去力量的想前蹒跚了几步,如果不是托尔梅立刻跟上去,并巧妙的掩饰着拉住她,她就可能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给他圣枪,他就要把汉弗雷的事情说出去,甚至他还威胁说会让罗马教会知道,他要让汉弗雷受到最残酷的惩罚,要让我的丈夫名誉扫地,没脸见人。” “所以你就屈从了?!”托尔梅忍耐着愤怒低低的谴责着“难道圣枪在你眼里只有这些分量吗?” “你会怎么办!”施蒂芬娜夫人看着托尔梅的眼睛绝望的问“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吗?你能知道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爱吗?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虚幻传说放弃西迪,对男人来说也许最伟大的只有圣迹,可对一个女人来说,她还有丈夫和孩子。” “上帝的意志……”托尔梅慢慢放开了伯爵夫人的手臂,他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看着伯爵夫人脸色苍白的面颊,他呼出一口长气:“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你忌讳甚至有些憎恨的那个小小的侍从,你一直想除掉他吧,因为你担心他会导致你儿子的隐秘被人发现。可就是这个侍从,为你夺取回来了你因为儿子的隐秘被要挟而丢失的圣枪。这难道不是一个只有上帝才能创造的巧合吗?”托尔梅回头看看已经很远的那个坟起的坟墓,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伦格不久前突然说出的那句让他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话。 “上帝赐予,上帝收回……“ 托尔梅喃喃的重复着这句他从没听过,却在这时突然觉得有着说不完的喻意的话。 ①副器:教会在重大活动中使用展示圣物作为提高教众信仰的方式,可是经常使容易破坏圣物,因此很多活动中使用的大多为仿制品,可因为出现大量假冒事件导致很多人对仿制品是否合乎教规发生分歧,因此教会在1150年的教区主教会议上明确规定了制品的名称为“副器”,并做出相关的权限规则。 第二十六章 选择 阿赛琳站在空地上远远的看着独自走来的托尔梅。她并没有象其他仆人侍女对主人那样行礼,只是近似放肆的点了点头,反而是闻讯远远就跑过来的胡斯弥尔,恭敬的低头行礼,为自己居然没有早早的迎接主人的到来惶恐不已。 托尔梅轻轻拍了拍撒拉森男孩消瘦的肩头,和伦格一样,对这个被自己这些人牵扯进来的孩子,托尔梅同样感到有些歉疚。 如果这个孩子是个成年的撒拉森人,托尔梅会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俘虏或者奴隶,但是对这么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他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了。 “那孩子怎么样了?”托尔梅轻轻问始终远远站着的阿赛琳“难道你就不能去照顾他吗,或者你认为照顾他有损你海盗女王的身份?” “如果是以前我也许会照顾他,”阿赛琳没头没脑的回答着“不过我现在奇怪的是为什么当我告诉你我发现的那些事之后,就接着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当时只不过是想……” “你当时只不过是想去趁机找点值钱的东西好顺便逃跑对吗?” 托尔梅没好气的盯着远处的女海盗:“你一直想逃跑,不论是和奈里兹在一起还是和我们在一起,所有人对你来说都不如你的那条船是吗?” “我当然属于我的船!”阿赛琳一边说,一边倔强的昂起头,就突然站在自己船上的女王一样“海盗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回到我的船上去。” “既然这样,当时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告诉我们,如果趁着混乱,你逃跑的机会不是更大吗?” “我想我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也许我现在才真正开始后悔了呢。”阿赛琳有些气恼的扭过头,然后根本不管旁边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胡斯弥尔,转身走去。 “愚蠢的女人……”托尔梅看着阿赛琳的背影有些愤懑的嘀咕着,他不能不承认,论起管束仆人,他几乎不是这里任何一个贵族的对手。 然后,他转过身,看了看营地中间那辆显得十分突异的停靠在空地上的驼车,和围在车的四周,面向外面的那几个卫士,抬手习惯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大步向着驼车走去。 在警戒的卫士让出道路之后,托尔梅轻轻蹬上了驼车。他轻轻掀起帐幕,就看到了正半靠在车梆上,手里反复把玩着一个金属枪头的伦格。 “那是圣枪,”托尔梅看着眼前自己这个侍从,过了一会之后他才轻轻提醒着“你不应该那样对待圣物,或者说至少不能那么随便的用凡俗的手去触摸它。” “触摸神圣的事物不是能令凡人也变得神圣吗?”伦格抬头看着托尔梅“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圣枪居然还在我的身边,你居然没有把这它取走,为什么呢大人?” 听着伦格的疑问,托尔梅真想告诉他自己对这件圣物的渴望甚至是贪婪。但是当他看着那个透着黝黑光泽,虽然早就不再锋利,却的确曾经刺入过耶稣身体的利器的时候,他的嘴唇里终于在一阵舔吮之后蹦出了一句话:“上帝赐予,上帝收回,小伦格,这次是上帝选择了你来守护这个圣物,这是,上帝的意志。” 单膝跪在一块用羊毛编制的红色方毯上,伦格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施蒂芬娜夫人,和随行神甫那张象充了气似的胖胖的圆脸。 后者,这个时候正用能让人睡着的腔调,“大声”咏颂着一大段经文。 圣枪被平放在一个用丝绒衬着的黑漆托盘里,伦格就那么跪着双手托举着这个托盘高过额头,而且他这个动作已经僵持了不短的时间,这让他已经开始觉得手臂发麻,额头见汗了。 在内心里对上帝仁慈和奇迹降临诅咒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伦格终于在一阵“主佑”和“愿主佑”的祈祷声中听到了伯爵夫人“天籁”般的声音: “主赐予我们圣恩,我们要为主的荣光战斗。骑士们,为你们宣扬主的威严自傲吧!” “荣耀!”“坚石”“卡托里亚!”………… 欢呼声立刻从四周响起,那些衣服和盔甲上依然被刚刚战斗过的血迹和黑烟熏染得一片污渍的骑士,用力挥舞着手里出鞘的佩剑大声呼喊着,各种各样的战号①此起彼伏。 “侍从!” 施蒂芬娜夫人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伦格大声的说:“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我,你手上托着的是什么。” “圣枪!”伦格抬起头看着俯视着自己的伯爵夫人“世界上唯一曾经伤害过神的武器!” 尽管所有人已经知道,可他的回答还是立刻掀起了一阵激动人心的呼喊,甚至有些朝圣者已经哽咽的跪在地上,有的则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哭泣的大喊着:“橄榄山,十字架,主的苦难……” “圣枪,”施蒂芬娜夫人定定的看着举到自己面前的这件圣物、这件自己家族祖先为主的再次降临发誓守护的圣物、这件不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甚至是自己儿子都为之付出无数代价的圣物,她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虔诚的教士,骑士和信徒们,我在这里承认,博特纳姆伯爵领地的祖先是守护圣枪的使者。” 惊呼之声立刻再次响起,博特纳姆家族的人不住欢呼,满面骄傲。而其他的朝圣者则早已经是陷入几乎疯狂的境地。 圣枪,世界上唯一伤害过神的武器呀,那枪锋上残留的是耶稣的血,是上帝之子的血!抚摸那冰冷的枪锋就如同接触神子。甚至通过神子可以感受到上帝的存在! 这些想法的确值得令所有人为之癫狂,甚至歇斯底里! 即使是施蒂芬娜夫人,当她面对圣枪的时候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她抬手按着起伏的胸膛,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她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但是她却知道在这种时刻,必须为已经泄露出去的秘密寻找一个更好的保护,既然秘密已经不是秘密,甚至还引来了可怕的窥伺和明抢暗夺,那她唯一保护圣枪的方法也只有一个了。 “在上帝荣光下,一切罪恶都是无法遁形的。”施蒂芬娜夫人记起了托尔梅对她说的话,也正是这句话,督促她做出了这个果断或者贴切点说是无奈的决定。 而且,看着眼前这个跪在面前的年轻人,施蒂芬娜夫人发现他尽管也因为圣枪激动不已,但是却又透着一种令人不解的淡然。 这种淡然看上去不象是有意彰显,反倒更象是在刻意掩藏,这让施蒂芬娜夫人突然有种古怪的错觉:似乎在这个人眼里,圣枪和一切其他东西没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施蒂芬娜夫人不知道,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停止下来,从接受托尔梅建议的时刻开始,她就知道,多年来家族的秘密既然已经无法保守,那么以后的一切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我的家族多年在一直在守护着圣枪,从安条克城被从异教徒的围困中奇迹般的解救出来那一刻起,我的祖先就已经宣誓为了圣枪服务。”伯爵夫人大声的向四周宣布着,她的腔调显得坚定无比,似乎可以穿透过去的眼神就如同正在凝视那长将近百年前的激烈战役。 “在当年的安条克,当异教徒包围了首次来到东方的十字军的时候(这里指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是圣枪的出世振奋了被围的骑士们,他们在圣枪的指引下以少胜多,创造了伟大的奇迹!”施蒂芬娜夫人激动的向围拢的所有人宣布着“我的祖先就在他们当中,甚至你们很多人的祖先也在他们当中。” “说的对,伯爵夫人!”“就是这样!”“是的,我就是骑士曼曼都的后代,我为我的祖先骄傲!”“我是伍里武特的后代,我曾祖父是最早打进安条克城的,这顶头盔就是他留下的!”………… 四周的骑士们大声的附和着,他们因为伯爵夫人从新提起的先人事迹自豪的向旁边的人诉说着,还不住的向上帝起誓自己的述说是多么的真实。 “圣枪是创造了一起奇迹的圣物,我的祖先就是在那个时刻发誓,永远守护这沾染着主基督鲜血的圣枪。”伯爵夫人用大声的誓言掩盖着内心里那一丝无法释怀的不安“但是,我的家族永远只是圣枪的仆人,我们的效忠,我们的生命和每一滴鲜血都属于主基督。”说到这里,施蒂芬娜夫人的眼神扫过站在不远出的儿子,当她想到自己的儿子为了这个誓言遭遇的不幸和自己付出的代价,施蒂芬娜夫人突然对横躺在自己面前托盘里的这件代表着基督曾经受难的可怕武器,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畏惧。 “安达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伯爵夫人按捺住心底的不安,看着眼前这个她一直试图除掉的侍从,这个时候,她在想那两个被她派出的侍从究竟怎么样了,也许他们根本没遇到他,也许他们已经被那些突然出现的敌人杀掉了,毕竟那是一次可怕的进攻,整个后队被突然投射过来的火油瓶子袭击时候的混乱和惨象到现在依然让活下来的人战栗不已。 可是如果他们遇到他了呢,如果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呢。这个人,可是能够夺取到圣枪的人呀。施蒂芬娜夫人紧紧盯着跪在面前的伦格,当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的时候,伯爵夫人不安的看到了他眼中那种绝不掩饰的恼恨和敌意! 这不是一双侍从应该有的眼睛,那眼睛里透露出的愤懑和压抑的怒火,让施蒂芬娜夫人突然有种想拔剑刺过去的冲动。 甚至在这个时候,她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后悔,她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按照托尔梅的建议进行下去。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告诉她,他显然已经遭遇了自己派出的那两个侍从,而从他们没有回来也可以猜测到一些可怕的结果。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派人暗杀他的指使者,尽管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夫人,请你继续……” 一个很轻,却坚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伯爵夫人惊愕的发现,说出这话的俨然就是跪着的伦格。 “您不是希望我成为圣枪的守护者吗?”伦格微微低下头,他的眼睛看着伯爵夫人紧攥的双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现在为了保护圣枪,只有让我成为人所共知的圣物守护者才可以,难道不是吗?” 看着伯爵夫人惊愕的眼神,伦格把头低得更深,可他的声音却让施蒂芬娜夫人感到每个字都是在敲击她的心灵:“夫人,这是圣枪的选择,也是您自己的选择。” 伯爵夫人的脸上一阵轻微抽搐,她用带着丝丝畏惧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人,难道这就是圣枪的力量?居然让这个小小的侍从说出这样的话。 恰恰对她来说不幸的是,这个侍从正说出了她不想承认,可不能不做的事实。 “现在要想抱住被所有人窥伺的圣枪,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整个基督世界都知道它的存在!一旦世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实,就没有人敢再去抢夺这神圣的圣物,否则就是和所有基督世界的信者为敌!”这是托尔梅对伯爵夫人提出的建议。 这是根本无法拒绝的建议,正如托尔梅所说“在上帝荣光下,一切罪恶都是无法遁形的。”的道理,伯爵夫人在连遭侵袭之后,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她已经毫无选择余地! 是向世人公开圣枪的下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耶路撒冷,或对那些早就对圣枪垂涎三尺的敌人担惊受怕的日夜防备? 施蒂芬娜夫人毫无办法的选择了前者! ①战号:中世纪时期骑士在战斗时呼喊以振奋士气的口号,不同家族的战号各自不同,逐渐形成了后来贵族的家族誓言。 第二十七章 如主所愿! 伯爵夫人知道自己做出的是无奈却又唯一正确的选择,可是这并不意味她就同时选择了妥协。恰恰相反,在接受这个建议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象着该如何去利用这个小侍从的愚昧无知和低贱身份牢牢的控制住他。 可是托尔梅提出的另一个建议却让施蒂芬娜夫人感到莫名的沮丧:“你的家族,被人夺取走了圣枪,这就说明上帝对你们的眷顾已经不复存在,那么上帝的选择是什么?我想应该是更适合的,更能在危险时刻为了上帝荣光不惜战斗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成为圣物的守护者,也只有这样的一个奇迹,才能对所有窥伺者发出警告,让他们知道:无耻的窥伺圣物就是对上帝和主基督的侵犯,这需要一个特别的被眷顾的人来完成。这个人是受到上帝眷顾的,是上帝为了圣物安排的,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人守护圣物的权力,是上帝赐予的,也只有上帝才能收回。侵犯这个人守护的圣物,就是侵犯主基督的意志!这不是我们的选择,是圣枪的选择,而这个人恰恰就在我们当中……” 这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侍从,这个自己不久前还一直忌讳、憎恨的人,却要在这个时候从自己手里接受守护圣枪的光荣! 更令伯爵夫人畏惧的是,这个人,显然知道了自己的无奈,这让她觉得简直是个灾难。 看着这张完全对自己透出同样敌意的年轻的脸,施蒂芬娜夫人在心底不由暗暗发出一声苦涩叹息:“上帝饶恕我的罪吧……” “安达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伯爵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尽量把声音放的平缓,好让自己能把下面的话说完“当圣枪遭到偷窃的时候,是你守卫了圣物的安全。而圣枪的力量赐予了你勇气,使得你完成了一个侍从无法肩负的使命。”她看着这个侍从,在他的眼中没有对主人,对贵族,对圣物的敬畏。唯一有的是一丝迷惑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侍从,面对这一上帝的恩典,你能发誓永远守持虔诚的心吗?” “是的夫人,我能。” “侍从,面对一切上帝和主基督的敌人,你能发誓永远为了荣光而战吗?” “是的夫人,我能。” “侍从,当神圣的审判最终到来之前,你能发誓用生命保卫沾染有主基督圣血的圣物吗?” “是的夫人,我能!” “愿在天的圣父赐予你这守护奇迹的权力和责任,愿圣子的苦难之光照耀你找到救赎的道路,愿圣父与子的奇迹赋予你应得的信仰和对领悟上帝意志的智慧……” 随着伯爵夫人声音的低落,随行神甫把一个小小的锡盘送到了夫人的手上。 施蒂芬娜夫人深伸出手指轻轻沾着锡盘里的圣水,然后她虔诚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再次沾了圣水,随着她手指在伦格头顶的划过,一丝清凉的水滴滑下了伦格额头。 “在这里我以我家族和领地封号的名义宣布,安达契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你将成为圣物的仆人,卫兵和见证着。作为你的授名领主,我承认你守护圣物的权力,作为圣物的仆人,我承认你守护圣物的身份,愿主赐予你力量,勇气,好运。” 随着施蒂芬娜夫人誓言的结束,神甫捧着十字架走了过来,他先是把十字架高高举起,然后在一阵低沉的祈祷声中把它挂在了伦格的脖颈上。 “主赐予你虔诚,勇气,好运,基督的苦难即是你的苦难,以此苦难赎你的罪,阿门!” “诚如主愿,Eseperanzae!(拉丁语:如主所愿)……” 始终低着头的伦格突然抬起头,两眼看着神甫胸前的硕大的十字架,开口说出了一句令神甫、伯爵夫人和站在不远处的托尔梅都呆若木鸡的拉丁祈祷词。 “哦,上帝……” 年老的神甫变调的低叫了声主子的名号之后,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看着眼前这几个象看怪物的时候盯着自己的贵族,伦格的心里这个时候却无奈的苦笑着。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所知道的古典拉丁语,也就有限的那么一点,那还是当初为了赚稿费给一个希腊旅行社写随团广告的时候恶补的,可他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际遇下用上了。 “不能不说,这还真是个‘奇观’。”伦格看着眼前几个面色呆滞,举止失常的贵族,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讥讽般的宣泄感。 圣枪在自己的队伍里!自己是在跟随着守卫着圣枪的家族前进!那柄奇迹之枪上沾染着神子圣洁的血迹!通过这血迹,可以感召到上帝的威严和荣光! 令人激动的人们不停的诉说着这个让他们振奋,惊喜,痛哭,疯狂的消息。 所以之前不知情的骑士和侍从这个时候更是挺直了腰板,他们的眼睛是向下看的,对于任何一个接触和试图向他们打听消息的外人,他们都是先警惕的盯上几眼,然后在对方赌咒发誓表白自己虔诚之后,才稍微屈尊降贵的向对方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叙述起那个自己亲眼所见的“奇迹”。 至于那些偶然和这个护圣之旅(天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传出来的)一起走完这段路程的朝圣者,则更是把自己的这次际遇当成是上帝对自己最后的考验,甚至有人已经高喊着,这就如主基督在圣山上接受最后的考验一样,是上帝在用苦难和煎熬试炼他们的虔诚和坚定。 至于那些在不久前在袭击中的死者,在所有人嘴里也成为了护圣之旅路途上伟大的殉道者,以至已经开始有人私下议论是不是在罗里希德的姓名前添加一个“st(圣)”缀名了。 “圣罗里希德?”坐在一辆半敞着帐幕的马车上的伦格,念叨着这个称呼发出低低的微笑,实际上他有一种想大笑的冲动,尽管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那么做,事实上连他自己都必须承认这个可笑的“事实”。 “主啊,这可真是一个讽刺。” 托尔梅看着伦格脸上抑制不住流露出来的笑容无奈的摇着头,然后他又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侍从。 的确,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依然是他的侍从,甚至就在伯爵夫人以仪式的方式承认伦格圣枪守护者身份之后,托尔梅还用主人才有的权力授予了他一柄骑士副剑和成为自己决斗见证人的资格。 但是,在内心里托尔梅却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起落难,一起被俘,一起逃亡过的罗马人,已经开始变得让自己认不出了。 是从得到圣枪的时候才开始的吗?托尔梅暗暗沉思,可他很快发现,事实上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小罗马人。 当在奴隶船上听说到那些船员议论他那神奇般复活的时候,托尔梅只认为那是道听途说。至于后来的一起同生共死,则更让他认为眼前这个罗马孩子并不是那么令人感到神奇的存在。 但是现在,当他想到这个孩子在得到圣枪之后的那种行为,还有仪式上他居然不可思议的说出了一句连很多贵族都不懂的拉丁祈祷词之后,托尔梅突然觉得自己始终自认还算熟悉的小罗马人,原来那么陌生。 “奇迹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的,否则就不会体现出这是上帝的意志,”伦格毫不回避的迎着托尔梅的眼睛看过去,然后他点点头“大人,我想知道真相。” 从仪式结束的那时起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候的托尔梅,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始终拥堵在胸膛里的郁闷这个时候终于有种即将疏散的快感。 “你想知道什么呢?”他抚摸着胡须微笑了起来,既然已经无法回避,作为一个骑士的尊严和自信,让他觉得也的确到了一个该了断的时候了。 “一切的真相,”伦格并不认为自己现在的口气有多么无礼。勇气是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现在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奇妙身份,或者说是扮演的奇妙角色“大人,告诉我关于罗里希德的事,还有关于伯爵夫人的,告诉我为什么她要杀害我,为什么我在拯救了她儿子性命之后会被她恩将仇报!” “伦格,我知道你的愤怒,甚至在仪式上就看出来了,可是我要求你,或者说是请求你原谅施蒂芬娜。她的行为的确有罪,可这都是,都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爱……”托尔梅无奈的叹息着,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面对某个侍从的诘问,更没想到发出这个诘问的,会是自己的侍从“一个母亲的爱,伦格,你也许无法理解,我也无法理解,可是这种爱的力量是巨大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上帝呀,原谅她和他的罪孽吧。”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伦格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骑士,他知道自己可能要真要听到稀奇古怪的理由了。 “arsenokoitê?”(古拉丁语:娈童,同性恋) 伦格看着面前的托尔梅,先是有些意外,然后才发出一声“扑哧”的笑声。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个脾气暴躁膀大腰圆的汉弗雷居然有这种性倾向。不过来自后世的习惯让他觉得这也不过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事而已。而且回忆起来,伦格还依稀记得自己在后世也曾经接触过同性恋者,这让他只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看着托尔梅那如灾难降临的表情有些好笑,可当他突然想起中世纪里残酷事实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这实在是危险无比的一个理由。 “你们,哦,我是说在大人你和夫人的心目中,难道你们认为那个贵族小少爷会对我有兴趣吗?或者说,你们认为我也是个和他相同的人?” “当然不是,”托尔梅有些发窘,他觉得很纳闷,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子说话这么咄咄逼人呢?或者,这一切真的都是圣枪的原因吧“不过,伦格,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也许作为一个幸运儿,你不会被魔鬼诱惑,但是魔鬼却可以诱惑任何一个普通人。汉弗雷是这样,我们也是。” “魔鬼的诱惑?”伦格轻轻念叨着这句曾经贯穿了整个中世纪数百年的话,就是在这句话的引导之下,无数的人遭到审判,残酷的火刑和血腥的铁处女在整个西方肆虐。多少人因为所谓被指控着魔和巫女的理由受到摧残,灰暗阴冷的宗教审判所的深处,如人间地狱般的可怕刑罚,即使是在千年之后也为后人所诧异。 中世纪,一个真正魔鬼横行的恐怖时代。 看到伦格脸上那种沉思,托尔梅有些恍惚,他不记得自己这个侍从有过这种样子的沉思,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过。可是当一切发生了变化之后,他才开始认真仔细的观察这个罗马孩子。也是到了这时他才想起,之前的这个孩子,也总是一副这种似乎永远在沉思什么的样子。 察觉到了托尔梅的注视,伦格尽量把自己的心绪收了回来,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从,所谓圣枪守护者的光环是那么脆弱。甚至在一瞬间,伦格还想起了将近百年那个“圣枪的发现者”彼得,他最后被活活烧死的结局一时间萦绕伦格心头久久不去。 “大人,我会守住这个秘密,”伦格对注视着自己的托尔梅轻轻许诺着“虽然,施蒂芬娜夫人的行为,的确伤害到了我,”一瞬间,伦格似乎看到了哥哥雷纳德绝望的眼睛和最后死去时的笑容。但是,在内心里他不能不承认,对这个“哥哥”的说不上的来自后世的淡漠,和今生随时可能会被夺走一切的怨恨,让他在这个时候对哥哥的死选择了忽视“你可以告诉夫人,我以圣枪的名义发誓,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但是,我需要她同样向我保证,永远不再对我起任何伤害的心。大人,我想我们都很明白一件事:我是圣枪的守护者!” “是的,圣枪的守护者……”托尔梅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这个时候他真正的感觉到,这个侍从已经不是之前自己认识的伦格了。 “至于罗里希德,” 听到伦格提到这个名字,托尔梅有些烦恼的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伦格说明这一切。甚至他都有些怀疑这个罗马男孩是不是知道他即将提起的那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身份,或者说是不是知道随便这些人中任何一个的名字泄露出去都可能会在整个东方,甚至是更遥远欧洲的基督世界里引起的巨大波澜。 就在他为之烦恼的时候,他听到看着车外的伦格轻轻的继续说:“罗里希德最终为了上帝和虔诚而死,甚至是在火焰中守护了圣物。在人间的罪已经偿赎,他灵魂已经得到净化,圣父保佑他升上天堂吧。” “唯愿上帝保佑。”托尔梅的心突然放松下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伦格突然不再询问,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不过他为自己不必去撒谎感到高兴,骑士的尊严让他憎恨那些令人脸红的谎言,所以当听到伦格这不再追问的暗示,托尔梅立刻不假思索的回应,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居然使用了应祈语。 这个小侍从,真的是不一样了。这是托尔梅唯一的感叹。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车外突然响起的一阵高亢的欢呼声! 远处,在微显苍凉枯黄大地尽头,一座孤寂的堡垒矗立在一个凸起的山包顶上。 这个时候,落日的红色余晖正从他们身后照射在城堡的墙壁上,如同把城堡的边沿涂上了一层暗红的色彩。再向远处看去,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灰暗暮色中的大地向着东方的尽头延伸而去。那堡垒就如同守护着通向东方道路的士兵般远远的迎接着即将光临的旅人。 “修喇宋,”站在车梆上的托尔梅轻轻的对身边的伦格说“这里是的黎波里伯爵国的边界,是的黎波里守卫的前哨,也是通往耶路撒冷的必经之路。” 看着眼前的堡垒,闻着似乎已经带着轻微湿润大海气息的空气,伦格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思绪。 第二十八章 谈判 的黎波里……“地中海白色的新娘”,伦格心头闪过这个曾经听到过的美丽名字,后世的丁超虽然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却听很多人说起过这个地方的美丽,而在这个时代,一段令他难忘的际遇又让他对这个地方产生了难以形容的忧情。 托尔梅似乎看透了他心思般拍了拍伦格的肩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你的那位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要嫁的,就是的黎波里的雷蒙的儿子克洛维。” 玛蒂娜·埃·约瑟林,这个名字从伦格的心头闪过,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了吧。伦格在内心里问自己。或者,是自己一直在回避着去想起这个女孩子。 从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时候的冲动,到之后因为对残酷现实畏惧的回避,再到现在终于不再躲避而产生面对一切的勇气。伦格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好像一条在高低跌宕的波涛里不住起伏的小船。 而现在才是自己真正决定掌握这条命运之船方向的时刻。这一切,难道真的是起源于那柄虚幻的,甚至是无人敢于去辩驳真伪的圣枪吗? 伦格从内心里对那些虔诚的信徒和神甫们讥讽的笑了笑,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让命运自己走向一个无法探知的未来吧。 托尔梅这个时候也正满腹心事的看着这座标志着进入的黎波里伯爵国的堡垒。对于的黎波里的领主雷蒙,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形容,甚至有时候他更愿意相信阿赛琳听到的一切是错误的,甚至是这个女海盗在欺骗自己。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而且阿赛琳也完全没有必要去编造这样一个谎言。 那么,难道真是的黎波里的雷蒙吗?难道真的是他指使罗里希德夺取施蒂芬娜守护的圣枪吗? 想到这里,托尔梅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后面车上已经闻声下车的伯爵夫人,也许是有所感应,伯爵夫人转过头,于是,他们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那一丝迷惑。 远处,一队骑兵掀起的烟尘吸引了正兴高采烈的议论的旅行者们。随着队伍的靠近,黑底白十字的旗帜也逐渐鲜明起来,在落日余晖的衬托下,那些骑兵如同孕育在一片血色光芒中一般向着队伍奔来。 十字军,血光中的十字军,看着眼前这个场景,伦格慢慢把短袍领子上的帽兜带到头上,他觉得眼前的一切,突然让他有点不舒服。 在深沉的暮色最终降临之前,施蒂芬娜夫人的队伍终于进入了修喇宋堡垒。 通过堡垒的圆拱形大门的时候,伦格看到一个身穿土棕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门外,恭敬的向远道而至的伯爵夫人行礼。不过令伦格注意的是,当托尔梅被介绍给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唯一的一只灰色眼睛却立刻向自己看来。 而且,他很快发现,堡垒里的其他人,也都在用一种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到了这时,不论还是托尔梅,伯爵夫人还是伦格本人都已经知道,圣枪守护者的故事,肯定已经先于他们的行程,在这片土地上传播开了。 红彤彤的火把在简陋的堡垒墙壁上照出了一片明暗交替的光影。墙壁边树立的一排刀枪的影子,在火光的摇曳中映在墙上,就如同一根根不住舞动的魔鬼的手指。 伦格坐在一个角落里用热水擦拭着自己的身子,长时间在隔壁旷野中的旅行,让他的身体觉得难道到了极点,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因为肮脏,有什么地方已经开始出现疥癣了。 一声轻微的响声送身后响起,伦格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到一张有些紧张又很好奇的小脸出现在房门外的一角。他认出来,这个孩子就是朝圣队伍中那个要腊肉干的男孩。 “有什么事吗?”伦格微笑着向男孩招招手“有事情就过来吧。” 男孩很兴奋的向前走了几步,可又立刻谨慎的站住了,他抬着头看着伦格。这样一来,伦格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一小块污泥和淤肿。 “怎么了?和人打架了?”伦格笑着抹去孩子脸上的泥点。 听到伦格的话,男孩的脸上立刻崩起一片通红,他喘着气小心的问:“我,我只想问问你,我听他们说那些人抢圣枪的时候,谁都拿不了,只有你拿的起来它,是这样吗?我告诉那些城堡里的孩子,他们不信还说你是骗子!” 听到孩子的话,伦格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是个小小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罗马农兵。如果这是他唯一的身份,那现在的他,处了应该感到无比的荣耀之外,就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甚至可能极端点,他会把自己当成上帝使者一般到处宣扬上帝的荣光,这样的生活肯定既光鲜又惬意,可惜的是,偏偏他不是。 为什么施蒂芬娜夫人在自己的家族秘密的守护着圣枪几达百年之后,会在这种时候公然承认这个秘密?为什么他们会大肆的宣扬圣枪守护者的存在和奇迹,甚至为什么他们会把自己死而复生的“奇迹”到处宣扬? 伦格是比谁都明白的! 与其无法秘密的保护,反而不如让一切都展示在阳光之下。圣枪的神圣和一个突然出现的拥有着圣子复活般奇迹的守护者的出现,是防御那些在暗中窥伺圣物者的最好保护。 而现在的自己,无疑成为了这一切中最令人注目的目标。“靶子”这个词在伦格的脑海里翻滚着。在这时代,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际遇和奇迹之下,自己的面前,可能会有一条通向荣耀之路,也可能会有一条走向毁灭的死亡之途。 “你不要去和他们争执,”伦格蹲下身对男孩笑着说“如果他们再说这些话,你就告诉他们,上帝的意志不是凡俗的世人能理解的。” 说到这里,伦格站起来,向着出现在房门口的伯爵夫人恭敬、谦逊却腔调淡然的说:“夫人,我想您也同意,上帝的意志,是不容质疑的,是吗?” 施蒂芬娜夫人站在门口,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侍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 仪式上,他那种出人意料的行为,一直令伯爵夫人有着说不出的不安。不是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也不是他居然会说出的拉丁祈祷词,而是他那眼神里透露出的似乎已经完全洞察自己目的的神态。 施蒂芬娜夫人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这个人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罗马农兵,也不过是个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孩子。他不可能会发现自己的目的,更不可能会理解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挡箭牌的事实。 可是,当托尔梅把和他的谈话告诉她的时候,伯爵夫人惊骇了。她责备托尔梅的失信,更恐惧这个罗马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尽管托尔梅一再保证这个孩子不会说出汉弗雷的秘密,可是她还是觉得恐惧不安, 所以她决定立刻见他,贿赂他,威胁他,或者答应他提出的任何条件,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的儿子得到一个保证。 但是,当她站在门口听到他对男孩说出的话之后,伯爵夫人突然觉得,这个年轻的罗马孩子,也许根本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幼稚无知,甚至可能他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和意图。 这让施蒂芬娜夫人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即将被揭穿谎言的说谎者,而更可怕的是,从进入修剌宋堡垒之后听到的情况看,现在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当初的想象,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夫人,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伦格看着施蒂芬娜夫人丰腴的脸轻轻问着。这时候的他,开始有了一种虽然依旧前途不定,却已经能趁势把握的踏实感觉,至少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伯爵夫人需要他的存在。 “是的,侍从,”施蒂芬娜夫人迅速稳定下了自己的思绪,作为一个贵族和伯爵领地曾经的继承人(结婚之后,她的领地合法继承权就自动渡让给了她的丈夫),高贵身份的骄傲的和矜持不允许她在一个侍从面前失态,即使这个侍从已经开始被人们私下里称呼为“上帝的宠儿”“修喇宋堡垒的掌旗官要宴请我们。而且,他们希望能看到守护圣枪的勇士。我要求你能尽快到外面的大厅去。即使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是侍从,我希望你不要失仪。” “遵命,夫人。”伦格微微低下头,不过他看到说完话之后的施蒂芬娜夫人不但没有离去,落进他低垂的视线里的裙摆反而向着自己靠近了几步。 伦格抬起头,于是就看到了伯爵夫人因为刻意压抑而微微胀红的脸颊:“侍从,”夫人尽量用很小的声音说“你真的能保证为我的儿子保守,保守他的秘密?” “当然,夫人,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去,就如同从没听到过一样,这一点您尽可放心。”伦格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微微鞠躬,对于这个为了爱子不惜一切的母亲,他的内心里不知道是该憎恨还是怜悯。即使,她的阴谋导致了自己哥哥的死亡。 “你发誓!”伯爵夫人再次低声催促着,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这个保证,在她的眼里,眼前这个侍从就如同一柄随时会降临到儿子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怕,却有毫无办法。 “夫人!”伦格有些不快的皱起了眉,不过他终于还是轻轻点头,用同样低低的声音说:“好的夫人,我发誓。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想请你对我保证,您将不再对我有任何危害的想法,我想夫人您很清楚,现在的我,对您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你这是在威胁吗?”施蒂芬娜夫人的脸色再次胀红,可是当她看到伦格平静的表情之后,她微微沉默,然后终于肯定的点了点头“好的,我也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做出加害你的任何行为。” “那就太好了,”伦格躬身行礼。 在施蒂芬娜夫人有些懊恼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对着伯爵夫人的背影淡然的说:“愿上帝保佑您和您的儿子,夫人。” 直到离去的伯爵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伦格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关上的房门,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伦格不能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冒险,甚至是十足的莽撞。 “可是,如果不这样,自己的处境不是更加危险吗?”伦格一边把一块干净的裹腿布绑在腿上,一边寻思着“只有利用现在她依赖圣枪守护者这个时机,不论是妥协还是要挟,都必须让她保证不再伤害自己。否则,如果连身边的人都可能对自己产生危害,那随之而来的呢?”想到这里,伦格的心一阵烦躁,他用足力气狠狠的一勒腿上的绑腿绳,一阵疼痛让他不由“哼”出了声。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要面对这一切了。”他稍微清醒的神智因为疼痛为之一振“圣枪的守护者,多么荣耀的名字,可是这种荣耀背后的可怕,又有多少人知道。” “圣枪的发现者”彼得被火烧死的惨事又出现在伦格的心头,事实上,到了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这个“圣枪的发现者”。即使偶然有人想起来,也都是使用“骗子”、“神棍”、“撒谎者”这类话来形容这个可怜的人。 人们崇拜圣枪,甚至因为圣枪的出现而打赢了第一次东征时候的强大敌人,但是他们对发现圣枪的人却毫无任何怜悯知心,以致那个彼得就是因为人们对他的质疑而被迫接受火刑考验,最终被活活烧死的。 人们怀疑彼得发现圣枪的真实,却在同时千方百计的回避圣枪存在的真伪,这种巨大的讽刺令伦格他的心不由一阵抽紧。 “发现者”的下场是如此可怕,那么“守护者”呢?自己呢?会怎么样?! “我绝对不能落到那种下场!”伦格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 “你在说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伦格立刻转过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房间的阿赛琳,正脸上透着一丝好奇的看着他。 “有身份的女士是不会随意进入男人房间的。”因为自己的话被人听到的伦格,立刻随意又有些挑衅的说着令阿赛琳懊恼的话,试图转移着这个聪明甚至是有点聪明过份的女海盗的注意。 “也许你现在就已经自认是什么大人物了吧。”阿赛琳看上去有些愤怒的盯着伦格“难道进入你的房间还需要得到你的允许,更何况这个所谓的房间,不过是堡垒墙边上的一个小窝棚,甚至不能算是你一个人的。别忘了还有胡斯弥尔呢,”阿赛琳打量着四周不屑的摇着头。 可就在伦格暗暗得意终于吸引开她的注意之后,阿赛琳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几乎是把身子完全靠在伦格怀里,一边轻轻咬着他的耳垂,一边小声说:“小农兵,想不到你也并不笨,至少知道现在自己这个身份,可能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呀。” 感受着耳朵上说不出的瘙痒,听着耳边女海盗呓语般的低吟,伦格在冒出一身冷汗之后,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 “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二十九章 针锋相对(上)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想怎么办呢,”阿赛琳一边为伦格调整着一件半身段袍的长木头扣子一边轻声问着“难道你不怕自己被那些人的称呼为骗子吗?现在这个时候,肯定很多人都希望看到你的死。”说着,她用力一勒,几乎把伦格卡死的系好了短袍领子上的绳带。 “也许我该去向神甫多学习一下圣经上的教诲,”伦格从旁边的木墩上拿起一本拉丁语《圣经》“我想我真该好好学习一下伟大的拉丁语言了。” “哦,说到这个,还真是个奇迹,很多人都在奇怪你居然懂得写字,甚至还能看懂一些拉丁文,”阿赛琳好奇的笑了起来,淡蓝色的眼睛里透露着她特有的那种嘲笑“他们说那是上帝的奇迹,一个农兵居然能懂这些,当然是奇迹了。不过至于说到奇迹,”阿赛琳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海盗特有的贪婪“你说那把圣枪,究竟值多少钱呀……” “疯女人,你不会想打圣枪的主意吧。”看着阿赛琳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光泽,伦格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 修喇宋堡垒并不是很大的建筑,甚至在伦格的记忆里,千年之后的利比亚(的黎波里既现在的利比亚)地图上,甚至找不到这么一个地名。也许,经过千年的风雨,这座坚固的堡垒已经面目全非,最终只沦为了茫茫戈壁上被风沙侵蚀的一个模糊土丘而已。 但是,现在的修喇宋堡垒却森严的矗立在通向的黎波里的道路上。这里是通向的黎波里的必经之路,更是通向耶路撒冷的咽喉要道。 因此,在这个并不是很大的堡垒里,驻守着一支人数虽少却十分精悍的守军。和撒拉森人长期的战斗,把这支军队磨练得拥有着坚强的信仰和狂热的激情。堡垒的驻堂神甫甚至骄傲的说:“这些最虔诚的战士可以与任何一位最高贵的贵族比拟虔诚,即使是那些骑士也要对他们坚定守护圣地的功德表示尊敬。” 事实上,这样的盛誉并不过份,特别是对于修喇宋堡垒的掌旗官来说,这个赞誉完全是值得的。 马西蒙德是修喇宋堡垒的掌旗官,他的整个家族都是堡垒的掌旗官。从他的祖父老马西蒙德开始,到他的父亲卡图和叔叔马西蒙德,再到他,马希蒙德家族的人都是在这里度过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那段时光。 其实马西蒙德完全可以有一个比在一个偏僻的堡垒更舒适体面的差事,不过自从9年前(既公元1177年),他的主人雷蒙识相的向当时只有十六岁,却在蒙吉萨战役中以少胜多,一举击败了萨拉丁的天才少年鲍德温四世交出摄政权之后,他也就随着暂避少年国王锐气的雷蒙伯爵回到了的黎波里。 虽然之后伯爵因为很快就被国王重新重用去了耶路撒冷,但是,马西蒙德却留了下来,继承了刚刚死去叔叔的职位开始了修喇宋堡垒掌旗官的生涯。 可以说,如果没有蒙吉萨战役的辉煌,雷蒙可能依然手握摄政之权的在耶路撒冷掌握一切,而马西蒙德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度过他的一生。 所以说起来,马西蒙德对那位在去年刚刚升天的国王,并没有什么好感。尽管几乎整个耶路撒冷都为失去这位天纵之才的少年君主而黯然神伤。 至于说对突然来访的施蒂芬娜夫人,马西蒙德觉得既谈不上厌恶也不会有太多的尊敬,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领主政敌的妻子,而且据从耶路撒冷回来的领主身边的人说,已经和新国王鲍德温五世的继父盖伊狼狈为奸的雷纳德可是给自己的领主雷蒙伯爵填了很多的烦恼呀。 所以当他听到一个虽然稍显不着边际却明显对雷蒙大人不利的传言之后,马西蒙德立刻打起了小心,拥有上帝宠爱的圣枪的守护者?这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不安的坏消息呀。 站在堡垒主厅里的马西蒙德这个时候正一边和施蒂芬娜夫人的随行神甫轻声低语,一边不时的用眼光撇着主厅的门口,直到他看到伯爵夫人的身影出现,他只剩一只眼睛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 尽管由于政见不同,马西蒙德的领主雷蒙和施蒂芬娜夫人的丈夫雷纳德几乎是水火不容,但是如果今天施蒂芬娜夫人真的拒绝他的邀请,那也实在是让马西蒙德觉得大丢面子的事。所以,当看到伯爵夫人欣然赴宴的时候,脸上有光的兴奋立刻让他兴冲冲的走上前去,殷勤的伸出手臂,搀扶着伯爵夫人走进了主厅。 “您能光临真是我的荣幸夫人,”马西蒙德笑呵呵的对伯爵夫人说着,同时他还不忘向夫人身后跟来的几个女侍微笑点头,不过当他看到最后随着夫人女侍走门口的伦格的时候,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立刻不易察觉的缩了缩。 而且,就在同时,整个主厅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声息。 伦格站在门口看着主厅里的人们,立刻感到了那些迎面而来的注视。疑惑,猜忌,好奇,羡慕,轻蔑,挑衅……各种各样的眼神从各个角落里投射过来。甚至他认为如果这些视线都是有形的,那整个主厅里肯定能织起一张很密实的蜘蛛网了。 这让他不由暗暗握紧了藏在夹袍下的圣经。 在一阵相互客套的奉承和听着伯爵夫人用遗憾的口气,解释自己的儿子因为受伤无法参加宴会之后,修喇宋的掌旗官终于找到了伺机已久的话题。 他向着伯爵夫人身后的几个明显有身份的侍从看了看,然后笑呵呵的开了口: “夫人,我想您一定愿意给我介绍您的这些随从吧。我相信他们当中肯定有些人是出身不错的贵族后裔,如果不认识他们我想可是我的损失。”马西蒙德故意向后看了看,然后对着伯爵夫人微笑的询问。 他脸上不经意的表情让施蒂芬娜夫人很生气,对这种刻意用礼仪和规矩掩饰自己的行为,她始终无法做到运用自如。和这些虚伪的做作比较起来,她更喜欢呼朋唤友的豪迈和直来直往的战斗。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托尔梅对她说的那句话:“你是个穿裙子的骑士,宫廷里的阴谋诡计并不适合你。” 不过即使这样,施蒂芬娜夫人还是耐着性子向马西蒙德介绍着自己的随从。 当所有人都经过之后,伯爵夫人轻轻招手叫过了一直在等待的伦格:“过来,到这里来,”她向伦格微微点头,然后对着马西蒙特和所有已经拭目以待的修喇宋堡垒的人郑重的说:“虔诚的骑士们,在这里我为你们介绍为了一个虔诚的人,他为守卫圣枪而战,而神圣的圣枪也选择了这个人作为自己的守护者。我们的罗马人,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随着伯爵夫人的介绍,不论是真是假,一阵抽气声立刻从四周响起。 “圣枪的守护者呀,”马西蒙德象是第一次听到似的惊愕的看着伦格,他看得很仔细,甚至还走到伦格的面前,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瞪着他的独眼盯着伦格的脸看“这真是上帝的恩典,是基督世界的一个福音啊。” “大人,您过誉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从。”伦格立刻开口恭敬的纠正着这个说辞。即使是对基督教义没什么深刻知识的人,也知道“福音”的含义。更知道这个听上去荣耀无比的词汇背后的深沉含义,捧得高,摔的重呀。 “既然是神圣的圣枪选择了你,那你的虔诚肯定是被上帝和主基督认可的,”马西蒙德看似随意的摇着头“既然如此,世俗的侍从身份不会影响你对上帝忠诚。除非你认为自己的这个身份,不适合承担守护圣物这种重大的责任。” 即使不加深思也可以感觉到的挑衅令伦格觉得有些意外,虽然知道肯定会遭遇到各种的质疑甚至是刁难,可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会这么明显甚至是当着伯爵夫人的面,从开始就直接质疑自己的身份。可当他想到雷蒙和雷纳德之间那种几乎已经完全公开的矛盾之后,他就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掌旗官这种恶劣态度的由来。 “大人,我只是一名侍从,”伦格依然用恭敬的口吻回答着马西蒙德的挑衅“守护圣物虽然是我的荣誉,但是我却绝对不敢认为这是我本人的权力,就如大人您说的,这是上帝奖赏我虔诚的恩典。我自己是卑微的,高尚的只是我的信仰。这就如同‘神圣既神圣本身,而非其他。主的神圣既主和神圣为一体,而非其他’一样,大人。” 马西蒙德的脸上在一刹那有些呆滞,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侍从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大段让他不知所措的话。虽然他使用武器和撒拉森人战斗的时间远远长于捧着不认识其中几个字的圣经咏颂的时间,但是他还是能明白这个小侍从在说什么。 这些枯燥的教义方面的东西说起来绝对不是马西蒙德能理解,也不是伦格能明白的,可是多年来东西方教会的论战和纠结,即使是过了千年之后,依然还是让后世的人烦躁不休。 所以当伦格用他那也许道听途说甚至是按照某个东方佛家法理叫做:野狐禅的歪理狡辩的时候,这个对刀剑更熟悉亲热的马西蒙德骑士,居然因为一下子想不出一句能够反驳的话而变得满面通红。 “上帝,这是他在说吗?”随行神甫发出一声低叫,看到伯爵夫人不解的眼神,神甫立刻激动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的低声解释着:“他这个话的意思就是他虽然是个小侍从,可是这和他的神圣使命无关。他的身份卑微,可神圣的使命是直接通过主基督展现的,因为是主基督在通过他做这一切。所以他做的一切,就是神圣本身……” “上帝,”施蒂芬娜夫人如同随行神甫一样发出低呼,她张开嘴巴回头看了看同样面带诧异的托尔梅,从他脸上的表情她立刻明白,这个侍从现在的这个样子,的确是没经过什么人授意,那这一切说明什么呢?伯爵夫人不由回头看了看始终不离自己身边,由一个近侍始终抱在怀里安放着圣枪的橡木盒子。 “这是对神圣的肆意曲解,甚至是恶毒的篡改。”一个大声的斥责从壁炉边传来。修喇宋的驻堂神甫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大声的呵斥着,他脸上的那股愤慨让伦格立刻明白,如果可以,这个人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推进火刑堆里去“你作为一个凡俗的人,怎么敢去随意的,甚至是完全按自己的意愿去解释主的话,难道你认为主的神圣已经降临到你的身上了吗?还是你在欺骗?我想你就是在欺骗,欺骗这里的每个人!” 驻堂神甫的声音斩钉截铁,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十字架,眼里透露着发现猎物的猛兽才有的光芒,然后他发出了一声透着嗜血和狂热杀戮渴望的低喊: “审判!” 第三十章 针锋相对(下) 审判! 这个可怕的字眼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的时候,主厅里的人就如同一群立刻嗅到了血腥的野兽般振奋了起来,不论是修喇宋的骑士,施蒂芬娜夫人的手下,还是应邀参加宴会的朝圣团的几个领队人,他们的眼中都立刻透露出了一种本能的兴奋。 中世纪的审判是什么样子的?即使是不熟悉的人也会立刻联想到那些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刑法。至于伦格,他虽然在前世并不精通这方面的知识,可他在西班牙的宗教审判所里看到过,在意大利的地下城堡里看到过,在罗马尼亚的深山里看到过,虽然那些都是浮光掠影的一晃而过,但是那种可怕刑具上贯穿许多世纪依然依稀可见的斑斑血渍却始终刺激着他。 现在,他自己就要面对这一切。也是在这个时候伦格意识到,他在这个世界人生中第一个重大时刻就在眼前。 “神甫,在您的眼里我是个骗子吗?”伦格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让其他人看着十分平静。他知道愚昧的狂热是这个时代的特点,可是这种愚昧的背后却有着轻易不为人所注意的原因。 “当上帝告诉圣徒彼得,他将三次不认主的时候,彼得不是并不信吗?但是后来他果然因为畏惧迫害不认主。但是,当他怀着愧疚的心把自己领悟到的圣训荣光带到罗马的时候,罗马人就已经注定是主的信徒这个命运了。”伦格看着驻堂神甫的脸一字一句的说。这个时候,他看到那个随队神甫正在伯爵夫人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他知道,那肯定是在为伯爵夫人解释这段话的由来。 因为知识始终被长时间的把持在少数的神职人员手里,即使是显赫贵族也有很多人不识字这一念头在伦格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种事情看上去十分荒谬,但是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也正是这种不正常的事实,让伦格觉得自己可以抓住一丝奋争的机会。 既然,知识的力量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那么自己难道不可以用这种力量来把握自己的命运? “当第一块建造圣堂的石头在罗马城外的小山山上埋下的时候,主荣光就已经注定必将照耀这块土地。这难道是因为彼得自己吗?他不是曾经背主吗?可为什么他还能引导罗马人最终抛弃异教的愚昧呢?难道一个背主者会做出这种伟大事情吗?”伦格用疑惑般的腔调询问每一个人“这一切只有上帝的荣光可以解释,只有上帝的神圣可以改变。彼得本身并不神圣,他甚至卑微,只有经过了神圣荣光的救赎,他的罪才得到洗涤。难道这一切还说明不了我的行为?” 说到这里,伦格走到伯爵夫人面前,向她深深的弯下腰,恭敬的说:“夫人,当您的祖先在安条克被异教徒包围的时候,是什么让他们最终得到了救赎呢?” “是圣枪!”施蒂芬娜夫人立刻大声的回答,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让她越来越不可思议的小侍从究竟想干什么,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能无条件的支持他了。 “对,是圣枪,我想即使是在修喇宋的骑士们,你们当中也应该有祖先曾经参加过那次伟大的战役吧,”伦格转身对着那些修喇宋的骑士们询问着,他的话立刻得到了不少回应。参加过第一次东征的骑士后代遍布整个圣地,这其实是人所共知的事,不过在这时这些人立刻成了伦格为自己寻找生机的明灯“圣枪的伟大奇迹让我们的祖辈获得了胜利。这难道是因为那个叫彼得的人发现了圣枪吗?还是圣枪本身在等待着那个机会,在等待着被人发现?“发现者彼得”不过是被圣枪选中的人,他被赋予了发现圣物的使命。然后他的使命就结束了,他回归到了一个凡俗的人。真正创造奇迹的,是圣枪!” “对,说的对,是圣枪创造的奇迹!”附和声立刻从伦格身后响起,施蒂芬娜夫人的随队神甫象只高卢鸡般的瞪着修喇宋的驻堂神甫,那架势大有随时会展翅而起,扑过去死掐一通的气概。 “所以我的神甫,我也一样,不过是个被圣枪选中的守护者,发生的一切奇迹都不过是圣物的力量,是来自主的恩赐,也只来自主!”伦格声音一声呐喊! 就在驻堂神甫被这声呐喊一惊的时候,伦格已经继续大声的质问:“那么为什么要质疑这个恩赐?!为什么要否认这恩赐带来的圣迹?!如果质疑和否认,这才是欺骗,是对主的不尊和亵渎!” “狡辩,无耻狂妄的狡辩!”驻堂神甫刚刚张嘴发出不甘的低叫,就立刻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伦格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本厚厚的《圣经》。 伦格把《圣经》捧到胸前,看着眼前的神甫,轻声用只有两个人才听的到的声音说:“神甫,难道你要说上帝的神圣无法传播到人间吗?如果那样,圣子如何与主同圣呢?难道,你也反对罗马主教的圣父与子共圣的宣言吗?”① “当然不是!”神甫立刻发出一声象要摆脱绞索般的嘶叫,他用和他身份完全不符的敏捷猛的向后一蹦,象是要逃离一团火焰般的退了两步“我是说……上帝的神圣意志又怎么是我们能领会的,愿主赐予的荣光在照拂圣枪的时刻也照拂我们每个人。”说到这里,他立刻向旁边的人点点头,好像还要争取其他人同意似的。然后才稍微一咳嗽,抬起瘦骨嶙峋的右手,放在已经低下头的伦格头上:“辩驳神圣的教义令我们每个人都能倾听到上帝的声音。你的虔诚也在辩驳中得到了证明,”说到这的时候,驻堂神甫似乎感觉到从四面投射过来的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可他干脆如在领悟上帝启示般盯着自己那只枯瘦的手“侍从,愿上帝的荣光与你同在,愿你守护圣枪之路永远……‘光明’。” 听着驻堂神甫那最后的一句“光明“,伦格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微笑。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家乡总听老人说过的一句话:“扯大旗做虎皮。”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可能要一直充当一个让他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神棍”的角色了。 “唯主所愿。”伦格坚定的回答,这个时候必须让所有人感觉他的“虔诚”,即使这个虔诚是如此的脆弱可笑。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托尔梅看着站在主厅中间自己的侍从,念着他的名字,然后转身对伯爵府夫人笑着说:“亲爱的施蒂芬娜,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是在和一个有远大前途的年轻人在一起吗?” 听到这话的伯爵夫人专注的看着不远处正接受驻堂神甫祝福的伦格,过了一会儿微微点着头,开口说了一句:“如你所说的,这的确是个有远大前途的年轻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转过头,看了看站在始终站在最靠后面的阿赛琳。这个时候女海盗的脸上正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那样子倒如同是因为看到了一出好戏高兴不已。 施蒂芬娜夫人心头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快,从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态度放肆的侍女,甚至认为托尔梅带着这么个女人实在是有点伤风败俗。至于现在,她觉得自己更不喜欢她了,因为这个年轻漂亮的异教女人,显然对伦格有着不小的影响,而这恰恰是伯爵夫人不希望看到的。 “今天可真是听到了难得的学识,”马西蒙德走过来向着伯爵夫人举起酒杯“请原谅我之前的冒昧夫人,不过我想您一定理解我这么急于了解一切的心情。”他晃动着杯子里的大麦酒,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刚才的咄咄逼人推了个一干二净“当我们听到圣枪和它的守护者出现的时候,多少人激动的哭了呀,可我们又怕那是谣言,毕竟在异教徒横行的地方谣言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们才急切的希望能见到这位得到上帝启迪的人。不论是谁只要他得到了上帝的启示,他的行为就是神圣的。” 马西蒙德用唯一的那只眼睛斜龇的看了看已经走向一角的伦格,然后回头向走过来的托尔梅羡慕的摇着头叹息着:“骑士,我真嫉妒你有这样一个侍从,我想他一定从你那么学到不少东西,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你的助手了吧。”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拥有为我决斗作证的权力了。”托尔梅满脸笑容的把一大杯大麦酒喝了个精光“我教给他地上战斗的技巧,还有骑马作战的本事。那孩子现在不论是使用手斧还是短剑都很有一套了,我对他很满意。” “那可真是件好事呀,”马西蒙德立刻有些兴奋般的叫着好,那样子就好像伦格有出息他真的为之高兴,不过很快他就皱起眉头,然后故意走上前用很亲热随便的口气问:“不过,那孩子现在还不能用骑士剑吧,我看他虽然还算健壮,可如果穿起一件盔甲来,对他还是太勉强了。他多大了?” “小伦格还在长身体呢,”托尔梅有些溺爱的看着远处被一群侍从侍女围在中间的伦格身影:“我们认为这个孩子既然得到了上帝的启示,将来他会有出息的,不过我倒还是希望他成为一个骑士。不过如果上帝安排他成为一位神甫,那也是他的荣耀。毕竟为主服务是这孩子的命运。” “当然,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马西蒙德随口附和着,不过在一顿之后,他终于还是张口问出了拐了半天弯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不过不论这孩子做什么,他的命运都和圣枪联系在一起吧,那将来他肯定是要随着圣枪展开他的一生了?” “哼,这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吧,圣枪的去处?”托尔梅心里暗暗鄙夷的“哼”了一声。 “这一切都要按上帝的安排,”他毫不露底的敷衍着“也许上帝的意志就是考验这个孩子,甚至也许对他来说,守护圣枪的经历是更伟大前途的开始呢。” “什么?你是说……”马西蒙德诧异的看着托尔梅,他不知道这个被介绍为施蒂芬娜夫人远亲的骑士怎么会说出这种口气的大话来。 “哦,骑士,也许你不止是听说过这孩子守护圣枪的事迹吧,”托尔梅故意看着马西蒙德的脸暗示般的点点头“那孩子,他那起死回生的神奇复活,这一切都在说明什么呢?” “可是,这太不可思议,太让人无法接受……”马西蒙德觉得自己有些张口接受,甚至呼吸也有些不畅快了,之前虽然听说过那让人联想到某个更大圣迹的传言,可这个传言在他们刻意的压制下并没有太被人所接受,可是当眼前的托尔梅公开暗示伦格的复活的时候,马西蒙德终于有些抵挡不住这种可能会让人产生更大联想传言的冲击了“骑士,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人随便说说就可以被证明的。”他用力的矫正着托尔梅暗示的含义,同时脑子里不住的考虑是不是立刻派人把这个可能会引发一场巨大波澜的消息,送到远在耶路撒冷的雷蒙伯爵那去。 托尔梅好像根本没注意到马西蒙德时清时暗的表情,他一边随手捏着桌子上的葡萄珠往嘴里放一边随口说:“当然,这不是随便任何人一说就可以被承认的,我想如果需要,甚至要让他家乡的本堂神甫出来做个见证。然后也许会呈报给罗马主教大人本人……” 还要呈报给罗马主教?!马西蒙德有种想立刻扼杀眼前这个骑士的冲动。罗马主教是谁?那就是现任的教皇,基督世界里主在人世间最高的仆人! 虽然东方教会始终不承认教皇在世间的唯一崇高性,可如果一个可能代表着最终神圣意义(既死而复活暗喻是神子)的奇迹被自己主人的死对头雷纳德伯爵提前发现和利用,那在耶路撒冷的主人雷蒙伯爵,可就真是的处境艰难了。 马西蒙德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汗珠,就在他想用油腻的袖子擦拭脸颊的时候,“喔~”一声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从堡垒外的狂野里响了起来。 ①:中世纪时期在圣经中关于神子是否可以与圣父并列共享圣光的注解,教会擅自插入了“与子”句。这个“与子”的使用造成了东西方教会之间的激烈分歧,进而成为导致东西方基督教会彻底分裂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三十一章 骑士的职责 “警号~哨塔警号!” 听到号角声的人们立刻发出大声呐喊,几个有身份的女人立刻带着侍从侍女们向四周散开,骑士们则蜂拥着向主厅外跑去。 “是堡垒外的哨塔警号。”听到警号的一瞬间,独眼的堡垒掌旗官如同换了个人般立刻精神一振,他的独眼里闪动着兴奋和热烈的火焰,这时他已经忘记眼前这些人可能会对自己领主造成的危险,骑士的热血让他只想到战斗和冲锋。 “是撒拉森人吗?”托尔梅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他的脸色这个时候看上去因为喝的稍微显多有些红晕,这个在别人看来很平常情景令走过来的伦格有些担心。 尽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症状,可伦格知道托尔梅外表干练的身体其实并不那么健康。 “还不清楚,不过斥候队会立刻回报的,请原谅伯爵夫人。”马西蒙德向施蒂芬娜夫人稍一鞠躬然后立刻大步走出主厅,只留下一群低声耳语的妇女陪伴着留下来的客人。 “你认为是撒拉森人吗,奥托?”施蒂芬娜夫人有些担忧的看着托尔梅,几次袭击已经让原本并不把这次旅行看的过于艰难的伯爵夫人有些紧张了。 “说不好,毕竟这里是修喇宋,撒拉森人如果想袭击耶路撒冷,这里是必经之路。”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有些准备?”施蒂芬娜夫人看了一眼女侍捧着盛有圣枪的盒子“奥托,还有你们所有人听着,”一旦临逢危险立刻展露出不输男人气概的伯爵夫人向着围拢过来的随从们命令:“如果出现危险,托尔梅子爵有权指挥我的所有骑士和士兵,你们必须遵守他的命令如同我的命令一样!” “遵命,夫人!”随从们立刻回应。 “奥托,我把圣枪、我还有我儿子的安危都交付给你了。”伯爵夫人看着这个和自己关系亲密的骑士坚定的说“我相信就如你以前所说过的,你是我的骑士。” “难得你还记得这些话,”托尔梅笑着向施蒂芬娜夫人鞠躬“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守护你们母子的安全,至于圣枪,我想这里有更合适的守护者。”他把手搭在伦格的肩头“上帝的“宠儿”会成为圣物的守护天使的。”说着,他在伦格的肩膀上用力的一按。 这一按,让伦格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如同突然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诧异的看了看托尔梅。迎来的,是托尔梅透着红晕的脸上一丝倔强的自信。 小伦格,我还不需要你担心呢。伦格从他的表情里明显的看出了这个意思。 马西蒙德的身影出现在了主厅的门口,他身上已经套上了密布环扣的锁子甲,一件黑色底纹上绣着白色十字架的无袖罩衫套在锁子甲的外面,他的右腋下夹着一顶不是很常见的筒形头盔,已经带上铁手套的左手紧紧握着胯边的骑士长剑。 “夫人,请原谅我无法继续陪您共进晚餐了。”马西蒙德的独眼里闪动着急躁的光芒“堡垒外的哨塔发回警号,西北方向出现了一大队骑兵,不过因为距离还远,所以还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我必须带领我的人去巡视,请原谅我的失礼。” “这是职责大人,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我们的帮助?”施蒂芬娜夫人适宜的表示着关注。 “十分感谢夫人,不过的黎波里的骑士还可以做到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 “喔~”好像故意颠覆马西蒙德骄傲的回答,一声比刚才更加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当所有人闻讯走出主厅登上堡垒壁墙之后,人们才看到在昏暗模糊的大地尽头,一簇晃动的光亮在地平线上不住的时隐时现,摇曳移动。 “大人,那好像不是一支队伍,”一个站在瞭望塔上的骑士对着堡墙上的马西蒙德喊着“象是两支队伍在作战!” “怎么可能?”马西蒙德用力看着远方“撒拉森人在这附近没有大股人马,我们也除了修喇宋没有任何队伍了,那会是谁?” “如果是基督军队,那我们就必须去救援他们不是吗?”托尔梅看着不停移动的火光发出疑问“从光亮看,其中有一方在追击另一方,难道我们不应该去看看吗,也许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旅行者,甚至可能是朝圣者!”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清楚,如果是刚才我会出去巡视,可现在……”马西蒙德为难的看着远处,可当他看到托尔梅和施蒂芬娜夫人以及其他人的脸上表情之后,他终于咬牙下达了命令:“侍从,命令骑兵备马,所有骑士准备出击。” “遵命大人!”一个个子矮小的侍从用力一跳就撑着搭在堡墙边的一个根木杆滑下了堡墙,然后一阵嘈杂的传令声立刻由近而远的传了出去。 “大人,这种时刻难道不应该谨慎吗?”趁着四周人不注意,伦格小声的在托尔梅耳边询问着,看着迷茫昏暗的夜色,他本能的觉得这样的出击实在是有些蠢不可及“现在我们根本不熟悉外面的情况,如果这是诱敌……” “侍从,”托尔梅突然打断了伦格的话,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伦格“也许你因为奇迹突然学会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可我奇怪的是什么时候你居然已经开始精通军事了,”说着他突然用力一拉紧紧抓住了伦格的衣领“不过侍从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不论什么时候,勇敢都是成为骑士唯一最重要的条件。如果你做不到勇敢,那你可能永远也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骑士。” “可是勇敢不等于愚蠢,你应该阻止他们,不是去逼迫他们,”看着已经开始在堡垒门下准备的骑兵们,伦格用几乎吼叫的腔调对托尔梅做着最后的劝阻“如果有陷阱呢,难道大人你就没想过这个?!” 黑暗中托尔梅的身子停顿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看伦格,可在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摇着头拒绝了他的要求:“伦格,十字军骑士保护朝圣者是我们的责任,即使怀疑是阴谋我们也不能因此退缩。这是十字军骑士存在的理由,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十字军骑士,到那时候你也必须完成这些神圣的职责。” 什么神圣的职责,简直是愚蠢的自以为是!伦格心里愤恨的大骂着。虽然修喇宋堡垒看上去壁垒森严,易守难攻,但是当想到如果这真的是个阴谋,堡垒里的兵力一旦被引诱出去之后,伦格似乎就看到被围的困窘和随后陷落的可怕。 没有无法攻陷的堡垒,这句在后世被无数战争战役证实的军事名言,难道真要在自己面前再证实一次吗? “大人,难道你忘记了奈里兹的教训了吗?”伦格终于说出了这个他不愿提起的经历,他知道对一个骑士来说这是什么样的耻辱,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他顾及这个的时候了“难道奈里兹的险些丧命还没让你想起什么来吗?” 听到奈里兹的名字,正要走下堡墙的托尔梅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墙下已经准备完毕的骑兵们,又回头看了看远处依然不停闪动的光亮,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踏着木梯走下了垒墙。 伦格无奈的暗暗叹息一声,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试图挡车的螳螂,在对巨大传统观念的第一次挑战中,他就遭遇了碰壁的惨败。 看着托尔梅的背影,伦格无奈的走下木梯,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立刻跑回房间,取了托尔梅的锁子甲和头盔,当转身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看到阿赛琳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把盔甲给我,”阿赛琳这个时候已经换下了那身从一个侍女那里借来的长裙,一件宽大的月白色套衫扎在用牛皮腰带系着的法兰克式短膝裤里,把她修长健美的腰身衬托的凹凸有致,一头浓密的黑发用块白色包巾绑成个十分的马尾紧紧扎在脑后,吊起的长长发梢随着她筋络分明的小麦色脖颈的摆动不时甩起,看起来就如同一匹矫健的阿拉伯骏马在摆动尾巴。 在一刹那,伦格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站在船首像上,在惊涛骇浪之中迎风而立的女海盗。 “把盔甲给我,”阿赛琳对一时恍惚的伦格又说了一句,她从伦格手里接过沉重的盔甲,然后伸出修长的脖子对伦格小声说:“你到院子里去,托尔梅有话对你说。” 说完,她就转过身,伴着脑后高高发辫的甩动走出了房间。 托尔梅要让自己做什么呢?伦格有些不解,不过这时已经不是让他思考的时候。外面已经到处都是骑兵的马蹄踏动地面的响声,混乱中,伦格在院子里找到了正在指挥伯爵夫人随从骑士们的托尔梅。 “伦格你听着,”托尔梅把声音放低,在伦格耳边小声说:“如果是朝圣者或者其他基督军队,我们就必须跟着马西蒙德一起去营救,我会带领我们的骑士随他一起去,”托尔梅回头看了看已经打开的堡垒大门“你听好了,我要把我们出击的队伍分成两半,我带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给你留下来,我要你一刻不离的陪伴在施蒂芬娜的身边,知道吗?” “难道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去?”伦格意外的看着托尔梅。他没想到托尔梅最后还是采纳了自己一部分的建议,但是却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你是我的侍从,可更是圣枪的守护者,难道你忘了吗?”托尔梅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伦格“你还需要锻炼,你拿剑的手法还很生疏,骑士枪更不行。小侍从,你离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士还很远呢。这次不象以前,你必须留下来了。” “可是,谁给你持旗?谁帮你拿副枪①?你冲锋的时候谁掩护你的两侧?”伦格虽然对贸然出击深恶痛绝,可是他看着已经从走过来的阿赛琳手上接过锁子甲开始往身上套的托尔梅,还是焦急的呐喊了起来。 “别太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托尔梅从甲胄的里钻出的脑袋来回晃动着以适应甲胄的松紧“记得吗,以前还是我一直在救你呢。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至于你,女人,”他转过头对阿赛琳指了指“你要替我看好他。我把伯爵夫人母子和圣枪交给他,可把他交给了你。” 随着借力在伦格合着的手心上一踏,托尔梅跨上了战马马背,他手里擎着带有三角旗标的骑士长枪,催动战马在已经拍成横列的骑兵队伍前跃过。当修喇宋的骑兵完全走出堡垒大门之后,托尔梅回过身,对着那些看着自己的骑兵高高举起左臂,在头顶用力一挥: “前进,博特纳姆的战士!“ ①副枪:骑士枪在骑士第一冲锋撞击后往往会毁坏,所以有专门的侍从为他携带副枪,以备使用。 第三十二章 海妖的诱惑 无尽的黑暗象蛰伏的怪物,很快就吞噬了走进它巨口的骑兵队伍。 “他这是去冒无畏的风险,”阿赛琳站在伦格身边看着墙下守备队伍消失的方向小声说“如果是我,绝不会做这种傻事,这就是所谓骑士的勇敢?哼!” “对,这就是所谓骑士的勇敢。”伦格有些不快的看看旁边的阿赛琳,可一想到她的出身和经历,伦格又不能不承认,她对骑士和基督徒与生俱来的反感的确是很有道理和原因的。 “阿赛琳,并不是所有的骑士都是坏人,就如同并不是所有的撒拉森人都是坏人一样。”伦格轻轻开导着,不过看着阿赛琳梗着脖子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伦格把视线投向远方那片一直不住移动的火亮,托尔梅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一小小的提议,他没有让自己的队伍点起火把,而是在夜幕的掩盖下向远处的火光悄悄的前进。 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朝圣者、其他十字军军队还是一个陷阱?伦格在心里不住的揣测着。 即使对中世纪不是十分熟悉,可他知道在历史上的1186年会发生很多动荡不安的事,在他前世祖国遥远南宋王朝的北方,蒙古草原上一个叫孛儿只斤铁木真的乞颜部落青年正飞快崛起。在之后未来将三十年中,这个被后世崇拜,畏惧,憎恨的人就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狂风席卷整个东方,甚至连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都曾一度被他和他子孙带领的蒙古铁骑肆意践踏,而那片对他来说寄托着不论是相隔多少世纪也无法割裂感情的国土,则成为未来蒙古人宣扬自己功勋彪炳的奢华战利品。 而在这里呢,在这片阿拉伯半岛的土地上,1186年又会发生多少令人震撼的事情,还有就是令伦格想起来就不知该怎么形容,如磁石般吸引他、如众多事情一个了解般爆发的难忘年代……公元1187! 一阵轻微的骚动打断了伦格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施蒂芬娜夫人在两位神甫和一个穿着灰不溜秋的长袍的男人陪同下走上了垒墙。当他们走近的时候,伦格认出那个人是马西蒙德手下的总管。 伯爵夫人这时候已经换下了那身赴宴时候的盛装,换上了一件行动方便的对裙①。短短的素色马甲包裹着她丰腴的上身显得充满精神。 “那么,这里就剩下你了?”施蒂芬娜夫人看着躬身行礼的伦格有些无奈的问,对于托尔梅带领自己的随行骑兵和马西蒙德一起出去驰援,她并不生气。不过当她看到伦格身后穿着怪异,随意靠在垒墙上的阿赛琳之后,她不由皱起了双眉。 对这个异教徒的侍女,伯爵夫人毫无好感,她觉得让这个充满异教气息的女人接近作为圣枪守护者的伦格,是很不好或者说是很糟糕的事。 “我会忠实的遵守托尔梅大人的命令保护你们,夫人。”伦格这个时候觉得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他只在心里盼望着之前的那些猜测完全是杞人忧天。 不过他也知道,盼望并不能让自己的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所以他向着看堡垒总管微微示意后就谨慎的问着:“请问,不知道修喇宋现在还有多少可以使用的士兵和粮食呢?” 堡垒总管有些诧异的看着伦格,尽管他知道他有着和其他侍从不同的身份,可他还一时无法适应被一个侍从询问这些东西。 “我们还有些人,”在驻堂神甫的暗示下,总管立刻清醒过来,他很小心地回答,甚至在语气里还使用上了些许的敬语:“大概有四十个左右,虽然他们不如那些出去的士兵,可他们也都是参加过很多战斗的勇士,甚至有人还参加过对努尔丁的战斗。”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驻堂神甫,当得到神甫的示意之后他继续说“我们的粮食还是不少的,甚至我们还有两头牛和一些羊,水井我们也有两口,都是当初雷蒙伯爵大人亲自监督挖掘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去,这里的确是一个可以坚守很久的堡垒。”伦格想到了马西蒙德开始不愿意出堡的表情。常年躲避在堡垒里的安全已经让这些骑士变得懈怠了。他们当中很多人对在空旷的旷野里和如飓风般冲锋的撒拉森人战斗感到畏惧,所以宁愿躲在厚厚的城堡墙壁后等待敌人的进攻。 而且他们也愿意看到那些呐喊着“真主保佑”的撒拉森人,用血肉之躯来冲击坚实的城堡然后被消灭在坚固的堡垒墙下。 但是,看着远处夜幕下黑暗的地平线,伦格感到自己就如同被围困在牢笼里的困兽,牢笼外的旷野看上去危机四伏,但是牢笼里面就真的安全吗? “请允许我到其他地方去看一下。”伦格对总管说,他尽量把腔调放的平缓,而不希望带来主人的不满,毕竟在别人的家里指手画脚是很不礼貌的。 这也让他有些奇怪,为什么马西蒙德会把所有有身份的骑士和骑兵都带走呢? 不过,当他在堡垒里走过之后,他才逐渐明白了过来,现在的修喇宋就象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城市。虽然并不很大,堡垒里却到处都是随着那些骑士和士兵长期居住的妇女,儿童,侍从甚至还有一批黑人奴隶。 这样一来,看似可以驻扎不少军队的堡垒,事实上真正的守军却已经并不多了。再加上黑夜导致的令人不安的揣测,马西蒙德为了安全,除了留下必要的一些守备士兵,几乎是倾巢而出的带走了所有能够战斗的男人。 这样一来,伦格突然发现,在这个堡垒里,真正还算有些实力的,反而是自己这些施蒂芬娜夫人带来的外来人了。 他一边沿着堡垒外墙的走道巡视,一边不时注意着黑漆漆的外面,过于平静的旷野看上去让人十分不安,却有找不到究竟为什么的原因。 当伦格快走到外墙拐角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通向下面院子的圆形塔楼,一截狭窄的木头楼梯露在塔楼低矮的门口,他知道那是为了对随时可能会失守的墙段增援的通道,在后世他曾经在一些国家的城堡里见到过这种和中国城墙上的藏兵洞有相同作用的设施。 他慢慢走进那个空间狭窄的塔楼,就在他刚刚消失在昏暗的楼梯阴影里,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有人踩上木头楼梯的响动。 一双带着熟悉香味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随着那双手抓住伦格的肩头用力一旋,阿赛琳夹带着火热气息的身体已经把伦格紧紧挤在了粗糙的石墙上。 “你干什么!”伦格看着黑暗中那双如波斯猫般闪动着危险气息的蓝色眼睛。 “我想看看了不起的圣枪守护者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勇敢,”阿赛琳探过嘴唇轻轻含着伦格的耳垂喃喃的丝语着:“伦格,你是不是也觉得托尔梅那样子很傻呢,是不是?” 黑暗带来的暧昧让伦格的身体有种原始的冲动,感受着阿萨林挤在胸前的两个柔软半球的挤压,他不由轻轻伸出手臂揽住了女海盗纤细柔嫩的腰肢。 “你这个女人为什么总喜欢偷袭人?”闻着阿赛琳头发上散发的那种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的香气,伦格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 从耳垂上穿来的阵阵轻痒让他有些不舒服,伦格不习惯的把头向旁边挪了挪,可立刻在“哎呦”的一声痛叫中停了下来,阿赛琳用两个洁白的小门牙紧紧夹着伦格被抻长的耳垂,黑暗中她的牙齿看上去十分显眼,更重要的是,她咬的是那么紧,根本没有要松嘴的意思。 “这女人怎么这么爱咬人?”伦格心头戚戚的把头尽量放得舒服一些,然后才小心的问:“你要干什么?”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吗?”阿赛琳松开牙齿,然后再不自主的舔舔舌尖“托尔梅不在,这里也没什么人会阻止我们。” “嗯?” “别装傻,这个时候正是我们逃走的好时机,你不这么认为吗?” “可是以前你不也是有很多好时机吗?”伦格有些讥讽的反问着,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女海盗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或者说,虽然知道却不愿意去深究其中那些东西。 “可是那时候是在戈壁上,一个人逃跑就是送死,至于后来,”阿赛琳用手把伦格的额头扳着和自己的额头抵在一起“圣枪,伦格,圣枪!难道你不认为那简直是个无价之宝吗?如果我们偷走圣枪,然后只要我们随便向任何一个十字军国家要价,他们都会用成船的黄金来换,甚至他们会相互抬价。难道你真看不出来,他们为了争夺圣枪甚至可以使用各种阴谋,那么如果有人肯卖给他们,他们难道不肯花大价钱吗?到了那时候,不论谁得到圣枪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声明自己对圣枪的拥有权了,他们难道会放弃这种诱惑?” “哦,你就一直是为了这个呀,你这个疯女人。”伦格用力一紧两臂,随着阿赛琳发出一声轻轻惊叫,他用几乎把她挤进自己的身体力量箍着她不住扭动的腰肢“你不怕我会杀了你?或者告发你?那你可就大难临头了。” 阿赛琳的嘴唇因为呼吸有些急迫轻轻喘息,一丝微热的气息在伦格的脸颊上滑动,她搭在伦格的肩头两条手臂直撑在他脑后的墙上,两臂间狭小的距离把伦格的脑袋固定着看着和自己。 她的身体紧贴着伦格轻轻扭动着,如同海妖般诱惑的声音在伦格耳畔轻轻呻吟着:“ “别和我说什么圣枪的守护者,也别说什么你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你这些话和誓言可以欺骗托尔梅和那位贵族夫人,可是你欺骗不了我,”她用自己的上唇慢慢摩擦着伦格的下唇,两个人在黑暗中感受着那种即暧昧莫名又相互戒备的矛盾温存。 “小伦格,我可以感觉的到你想获得自由的渴望。别否认,只有真正自由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你不是个狂热的人,你渴望无拘无束的自由。和我一起走,我们用圣枪换取一大笔钱,然后买一条大船,你想去哪?西方还是东方,我们可以随意到任何地方去。 对了,我听说在东方有个很大的国家,那里有很多丝绸、瓷器还有很多我们没见过的珍贵的艺术品,我们可以去那里抢劫商船……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伦格有些无奈的看着怀里的这个美丽却危险的女人,他不想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事实上她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一般,尽管一将近大半年的经历已经让他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和这种文化,可是始终深深的渗透在骨子里的对自由的渴望却没有一天不令他觉得烦恼。 前世的丁超为什选择了一个自由撰稿人的职业?只因为自由;为什么又要到处旅行,也是因为自由。对自由的热爱甚至让一度忽视了家庭的温暖而流浪各地。 抱着怀里的美人,伦格默默享受着她柔软身体的摩擦带给自己的阵阵欢愉,一个声音在内心里不住鼓励着他答应下这个诱人的计划。 “东方,中国?不,现在的中国应该是南宋……”伦格心里不住的翻滚着,对故乡的一丝依恋到了这时突然变得无比强烈,以前被忽视的乡情在这远隔万里跨越千年的时代显得是那么真切和令人心痛。 “我……” 伦格张嘴发出一声回应,可是他也只吐出这个“我”。 突然从外面传来的一阵喧嚣打破了黑暗中的暧昧,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本能松手分开。伦格立刻走出了塔楼,迎着外面有些刺眼的火把的光亮,伦格看到几个人正飞快的向堡垒大门跑去。同时,他听到了垒墙上守卫士兵的大声叫喊:“那是我们的人,快开门,是我们的人回来了!” 堡垒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在堡墙上弓箭手的严密监视下,一匹战马驮着一个看上去毫无声息的人进入了堡垒。 伦格这时候已经顺着木梯下了堡墙,他走过院子穿过围拢的人群,看到了那个已经被人搀下马背的人。 “这个人我看着有些眼熟,”修喇宋的总管低声嘀咕着。他小心的在旁边人的帮助下把昏厥过去的那个人的身子翻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阵之后,突然轻轻叫了一声:“上帝呀,这不是巴里安大人的侍从莫蒂亚兹吗?” ①对裙,中世纪女子穿的一种家居服,质地为麻布,分上下两截,大多上衣外面配一件耐磨的小短马甲。 第三十三章 “骑兵,前进!” 巴里安?难道是耶路撒冷的保卫者巴里安?! 伦格抬头看看修喇宋的总管,又低头看看那个昏迷的人。 当听到巴里安这个名字的时候,由于一部驰名电影而对这个人物十分熟悉的伦格,脑海里首先闪过的是一张有着影星般英俊的面孔,然后则是关于这位传奇般的“耶路撒冷保卫者”的诸多传说。 虽然伦格也知道,历史上的巴里安绝对不会是象电影描述的那样。而且,这个时候的他也不可能有耶路撒冷保卫者的称呼,甚至记得曾经有人还说过,历史上的巴里安根本不是什么私生子,而是一个在耶路撒冷有着巨大家族影响力的显赫贵族。但是,一种对传奇英雄自然而然的好奇,让他真的很想见见这位被诠释得无比勇敢的骑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难道外面的人是伊布林的巴里安?”施蒂芬娜夫人诧异的盯着总管“你肯定这个人是伊布林的巴里安的侍从?” “是的夫人,”总管又仔细看了看之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以前随马西蒙德大人到耶路撒冷驻守的时候,曾经和他陪巴里安大人出行过,甚至我还和他一起打过猎,不会认错的。” “那这个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而且还受了伤?” “那可真要等他清醒之后才知道了,”总管无奈的低下头,然后他微微“哦”了一声“拿些水来,他好像醒了!” 随着一小碗清水倒进那个人的嘴里,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那个人发出一声呻吟醒了过来。 他有些迷茫的眼睛因为受不了火光的刺激先是用力一闭,然后才微微睁开。当他终于清楚的看到眼前一切之后,这个人立刻大口喘息着向他唯一认识的修喇宋总管急切的喊着:“快呀,快去报告马西蒙德大人,快请他派人去救我的主人,还有,还有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大人……” “你说什么?!”施蒂芬娜夫人吼着一把抓住那个倒霉侍从的领子几乎把他提来“告诉你你刚才说到谁?博特纳姆的雷纳德?” “是的,是的……”侍从惊慌失措的点着头,虽然他看出这位夫人大概并没有什么恶意,可他还是被这阵摇晃吓得够呛,再加上他那因为伤痛极其虚弱的身体,这个叫莫蒂亚兹的倒霉侍从立刻两眼反白,就要昏了过去。 “你敢昏倒!”伯爵夫人用一种可称的上是霸道的口气呵斥着,然后她抓起旁边的一个陶罐,顺手就把整整一罐清水泼到了莫蒂亚兹的脸上“你给我清醒过来!” 变成落汤鸡的侍从一下子真的清醒了,他在稍微一激灵之后,立刻张开嘴巴就如同泄洪的水坝般说个不停。 当人们从这个侍从前言不搭后语的唠叨中了解了大概之后,所有人都不由有些默然了。 “原来又是那个该死的雷蒙德……”阿赛琳在伦格身后小声嘀咕着,而伦格也深以为然的轻轻点着头。 从莫蒂亚兹的嘴里伦格已经知道了个事情大概。 就在施蒂芬娜夫人的队伍还在向的黎波里进发的时候,闻讯知道了自己妻子要来耶路撒冷的雷蒙德突然爱心大发,他以担心爱妻和儿子路上安危为名带领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了耶路撒冷,一路向北而来。 对于这个有着“毁约者”坏名声的狂热十字军,尽管作为耶路撒冷摄政大臣的雷蒙实在是不喜欢甚至厌恶,可是他还是知道如果这个讨厌的圣殿骑士突然发疯,肯定会给已经危机四伏的耶路撒冷王国带来不可猜测的危险。 所以,他一边暗暗庆幸政敌的离开,一边以安全为由,派出了自己很看得上眼的伊布林的巴里安陪同雷纳德一起北上。在雷蒙看来,以巴里安的稳健即使不能完全制止雷纳德的疯狂,也不会让他干的太出圈。 事实上一路上雷纳德真的象是改头换面一样很守规矩,他没有去袭击路上碰到几个撒拉森商队,甚至没有去招惹一小群偶遇的撒拉森骑兵。这让一直注意着他的巴里安放心了不少,甚至在巴里安看来,也许是对妻子爱儿的关注改变了这个脾气暴躁不识时务的家伙也说不定。 可是,就在巴里安认为这可能是一次还算轻松的平静之旅的时候,雷纳德突然很奇怪的改变了路线,他不再急于迎接自己的妻子,反而开始漫不经心的在戈壁上到处游荡,甚至有时候象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一个地方来回乱转。 可接着正当巴里安为他这种反常觉得担心的时候,雷纳德又突然象被烧着了尾巴的兔子似的没命的向修喇宋冲来,直到终于在白天即将过去的时候进入了的黎波里的领地。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再蠢也知道雷纳德没按好心的巴里安立刻质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他得到的回答是雷纳德的一通嘲笑讥讽和之后更加激昂的煽动鼓吹。 然后,雷纳德终于告诉了巴里安自己出来的真正原因,早在前些时候,他就听说有一群从埃及来的撒拉森贵族组成的队伍要去麦加朝圣,于是他就决定好好教训一下那些“撒拉森小崽子”。 可偏偏作为鲍德温五世摄政大臣的雷蒙正在耶路撒冷紧紧盯着他,所以他就借用迎接自己妻子的借口终于溜出了耶路撒冷。 毫无意外的,听到这些的巴里安立刻对这个疯狂的举动予以反对,于是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和冲突,按照巴里安的侍从莫蒂亚兹的话说,双方“就差扔手套决斗了”。 但是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事情让斗鸡似的两个人临时团结在了一起,一小股之前和他们擦身而过却互不侵犯的撒拉森骑兵居然对他们发动了一次袭击。虽然那最多只能算是挑衅,可作为基督徒的信仰和作为骑士的荣誉立刻让两个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骑士团结一致的冲向敌人,甚至还一鼓作气把那些挑衅的撒拉森骑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原本事情也就就此结束,可被血腥和杀戮激奋得眼花耳热的巴里安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雷纳德不但追着那些败退的撒拉森人穷追不舍,而且他最终的目标居然还是那个他一直不忘的埃及贵族朝圣团。而这些撒拉森骑兵,恰恰就是这个朝圣团的前卫斥候。 尽管知道对那个不知有多少卫队保护的朝圣团进行贸然袭击是多么危险,可无法置身事外的巴里安只好一边谨慎的督促自己的手下跟上去,一边伺机寻找能劝阻雷纳德的机会。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雷纳德的部队迎头撞上了一队明显是负有保护重要人物责任的撒拉森近卫骑兵。双方在的黎波里边界上的遭遇就如同两只无法相互回避的公牛般冲撞在了一起! “大人,夫人,请你们快些派人去援助我的主人吧,他和雷纳德大人带的队伍都不多,那些撒拉森人太可怕了,他们简直就是魔鬼。”莫蒂亚兹用就要哭出来的声音祈求着,他甚至对同样穿着侍从短衫的伦格鞠躬哀求“大人求求你们了,再晚他们就没救了!” “别叫你这个蠢货!”施蒂芬娜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侍从的哀求“修喇宋的马西蒙德大人已经带兵去支援了,还有我的朋友托尔梅也已经去了,不要乱叫!” 伯爵夫人一边呵斥侍从,一边焦虑的看着堡门。这个时候她既为自己丈夫的莽撞胡为恼怒,又为他的安危担忧。 “可是夫人,您说的援军,是向什么地方去了?”莫蒂亚兹提心吊胆的询问着,对这位看上去和她丈夫一样脾气不好的伯爵夫人,他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当然是向那个方向,”施蒂芬娜夫人不耐烦的随手向着堡门左侧的墙外指了指,可她的手臂立刻就僵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莫蒂亚兹,是从堡门靠右侧那面过来的! 上当了!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的脑海里都立刻闪过这个念头,他们相互用恐惧的眼神对视着,一种无声的不安立刻弥漫在所有人当中。 “托尔梅他们被人吸引走了?!”阿赛琳狠狠的对伦格下着定语,尽管这已经不需要她再说明“肯定是那些朝圣者还有后卫,他们怕修喇宋的守军发现朝圣的队伍正和雷纳德开战,就用暴露自己吸引开守军。” “是呀,现在即托尔梅他们发现也已经来不及了,巴里安他们肯定很危险了。”伦格不由的说出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名字 “那个巴里安和我没关系,至于雷纳德,我盼着他早点下地狱!” 拉着伦格后退到角落里阿赛琳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怎么样,想好我的提议了吗。现在正是好机会呢,我们一起抢了圣枪就跑,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然后我们买条船,到那时候整个世界就都是我们的了!” “整个什么是你们的?!”一声严厉的质问从对面响起,伯爵夫人大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她有些泛青的脸上一片焦躁不安,厚实的嘴唇因为剧烈的呼吸一张一合的,看在阿赛琳眼里,就立刻想起了那些搁浅的鱼。 “侍从,我需要你的效忠!”伯爵夫人干净利落的发话了。 “您要我干什么?”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的伦格平静的问着。 “侍从,我知道这样命令你很为难,甚至是有些不讲常理。”伯爵夫人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所以当她看到伦格并不惊讶的表情之后,她稍一犹豫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要你带领我随从里的战士去救援我的丈夫,我希望他能安全的回来!” “那是不可能的,”还没等伦格开口,站在他身后的阿赛琳已经一下跳到伦格身边激烈的反对“也许在夫人您的心目中一个侍从的命无法和您丈夫的命相比,可是对一个侍女来说,这个侍从的命要比任何一个贵族重要的多!” “你这个放肆的异教女人!”施蒂芬娜夫人脸上浮起的绯红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般醒目,她愤怒的盯着阿赛琳年轻且带着一丝妖艳的面孔,可接下来之后她又立刻平静了下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和你计较,我关心的是我的丈夫!” 说完,她看着伦格一字一句的说:“侍从,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忘记掉。而且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去救助我的丈夫,我愿意在将来的任何时候,给予你我的领地所能做出的最大帮助!”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突然身子微探,压低声音在伦格的耳边轻轻一阵低语。 站在旁边的阿赛琳立刻看到伦格的脸上一片煞白,他有些惊恐的看着伯爵夫人发出一声质问:“你怎么知道!……” “嘘~”伯爵夫人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无声的定定看着伦格,似是在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我会去完成我的职责,这的确是我的职责,夫人。”伦格向着施蒂芬娜夫人深深鞠躬,然后他连和阿赛琳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大步向院子中间走去。 “该死的小罗马人,你要去哪?!”阿赛琳有些不安的向伦格追去,但是她的胳膊突然被伯爵夫人紧紧抓住! 施蒂芬娜夫人把脸轻轻贴向阿赛琳,仔细的、带着点审视般的看着这个美丽如海妖的女海盗,然后她小声说:“你真的很漂亮异教女人,不过你知不知道你的漂亮有时候会害了他?” 阿赛琳愕然的看着这个贵妇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在这时,伦格已经跨上战马奔跑到了等待出发的队伍前面。在所有人注视下,随着手臂的有力挥动,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发出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下的第一个命令: “骑兵,前进!” 第三十四章 旷野寻踪 跟随他人奔跑驰骋与自己带领着一支队伍去冒险出击是截然不同的。 跟随他人,只需要看着前面的旗帜和他人掀起的烟尘。而当眼前空旷一片,没有旗标的引导,没有前面战马的遮挡,只有自己面对那漆黑莫名的诡异深夜的时候,伦格终于明白了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的真正含义:“一切真相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说这话的是谁?克劳塞维茨还是约米尼? 伦格已经记不起来了,可是看着从眼前掠过的灰暗中的旷野,他的心忍不住的激烈跳动。可能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是不是自己这些人能抵抗的?现在的巴里安是否安全?救援是不是还来得及? 在颠簸的奔驰中,伦格的头脑里闪动着这些令他根本抓不住头绪的念头。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事情,更没想过要做出这种事的决定。 怎么办?一边带领着不到身后的几十个骑兵按照莫蒂亚兹指引的方向飞快掠过荒寂的旷野,一边不停的询问自己的伦格觉得这段时间对自己来说简直就如同漫长的一个世纪。 早已经离开修喇宋很远之后,莫蒂亚兹慌乱的辨认着方向,黑夜让他对四周一片茫然,在不住的搜寻中,伦格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快失去耐心了。 可是他必须坚持下去,除了所谓的职责,还有就是施蒂芬娜夫人在堡垒里对他说的话,让他必须做这些事情。 “我最后见到大人的时候,是在一段半干的河床下面。”跨坐在战马上已经快支撑不住的莫蒂亚兹大口喘着粗气“大人,大人那时候让我去修喇宋求救,他带着所有人守着河床,上帝,那些撒拉森人就象疯了。他们和雷纳德大人的人混在一起,我们根本看不到谁是谁。” “混蛋的雷纳德!”伦格心里发出一记痛骂。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就不停的听到这个“毁约者”就象阴魂不散似的坏名声,甚至简直让人觉得整个中世纪所有坏事都是这个混蛋一个人干的。 一道昏暗的幽暗沟壑出现在队伍的面前,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曲折的沟壑一直向着远处的延伸出去,当队伍放慢速度来到沟壑边沿的时候,伦格看到了下面反射着月光的粼粼河水。 “就是这儿!”莫蒂亚兹大叫着向伦格指着河床下一个突出的拐弯“那里!在那儿,我们就是在那儿分手的,大人让我立刻去修喇宋求援!” “那是通向波尔里姆苏的方向,”一个跟随而来的堡垒士兵介绍着“那有条路直接向南,据说可以通到撒拉森人的圣地麦加。” “所以雷纳德才要在这一带到处晃悠。”伦格没好气的低声嘀咕一句,他现在已经大体知道了那个雷纳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总是喜欢惹是生非却又到处瞎撞的家伙,这次怎么会这么有耐心的在一个地方耗着不走,非要打劫那个什么朝圣团呢? 除非,这个朝圣团里有什么人让他这么注意。这个念头在伦格的心头一晃而过,但眼前的危机却不容他去细想这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派两个人下河床巡视,其他人顺着河床前进,”伦格对身后的人命令。 看着那个漆黑的拐弯,伦格有些不安。当初第一次见到撒拉森人骑兵时留下的印象让他不由的心有余悸。在狭窄的河床里和阿拉伯的弯月武士进行一场骑士般的战斗?伦格没有想过,也根本不想去尝试这种所谓浪漫的激情碰撞。 所以,在派出两个斥候兵之后,他依然带着队伍沿着河床边沿向南方飞快的掠去。他知道这个时候时间的重要,更知道如果巴里安或雷纳德的部队一旦真的被人歼灭,那自己可能就要单独面对一群可怕的敌人了。 所以不论如何,必须尽快找到那两个人! 曲折的河床在大地上蔓延,队伍也在大地上飞快的行进。已经不知道走出多远,如果不是有修喇宋跟随带路的士兵,伦格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认出修喇宋的方向。 一声低低的喊声从前方传来,伦格立刻警惕的抬手手示意停下。随着轻微的马蹄上,前面斥候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同时,夹带在夜风里的一抹刺鼻的血腥味道也在这时扑面而来。 “前面有些死人,”斥候飞快的报告着“有我们的人也有撒拉森人,还有几辆马车。” “终于出现了!”伦格心里暗暗吐出一口气,之前因为没有头绪产生的担心这个时候立刻变成了一股即将面对强敌的紧张。 黑暗的路边,几辆歪歪斜斜的马车倾倒在斜坡下面。顺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道传来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路边和车下露出的一具具倒卧的尸体。 几个已经身首异处的撒拉森士兵仰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好几条血淋淋纵横交错的伤口,一个年纪还小的撒拉森人被连肩带背砍成两截的手臂里还紧握的一柄断了的弯刀。在他的对面,一个身上斜披着件绣有黑底红十字短衫的十字军士兵靠在歪斜的车轱辘上,已经裂开个大口子的肚子上,露着半截断了的弯刀。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伦格不解的看着在马车边围成一圈的尸体,似乎这些双方的死者生前曾经为了争夺这辆马车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腥臭的血浆和各种颜色的内脏到处可见,闻腥而来的苍蝇在尸体上不住飞舞,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 “这里有个女人还活着!”一个声音在远处大喊,这吸引着士兵立刻围拢了过去。 伦格闻讯立刻向那个方向奔去,虽然知道屠杀俘虏即使是这个时代最平常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在穿过围拢的士兵之后,他看到了一个倒在一块石头后面的撒拉森女人。 接着火把的光亮,他看清了那女人的样子,这女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身上一件黑色的罩袍子包裹着她的身体,由于痛苦,她黝黑的面孔这时候看上去有写扭曲,不住煽动的嘴唇里发着听上去似乎毫无意义的呻吟。 那个从堡垒里跟随来的修喇宋士兵弯下腰,把耳朵放在那女人是嘴唇边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儿,他想着伦格抬起了头:“这女人只是不停的喊公主。” “公主?”伦格不解的看了看地上已经陷入神志不清的女人,他知道这个修喇宋的士兵因为长期驻守在和萨拉森人的领地交界的地方懂得些阿拉伯语,那能知道这个撒拉森女人所说的话就应该没错了。那这个女人所说的“公主”是谁呢? 就在伦格沉思的时候,那个修喇宋士兵突的发出了一声“咦”的轻呼,他再次弯下腰,从那女人的腰带上摘下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绣囊。 “这是埃及的东西,”那个士兵嘟囔着把绣囊举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居然还是热尼尔真丝织的。”然后就要揣进自己的口袋,可是他的手立刻被人一把抓住了。 伦格紧紧抓着那个士兵的手,用力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看着那个绣囊。 “你说这是哪里出的?”伦格觉得自己的心在猛跳,不久前被自己忽视的念头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埃及,是埃及。”士兵有些恐慌的看着伦格“这是埃及贵族使用的香料袋,还值些钱,大人您是不是要拿去。”士兵有些不情愿的把绣囊递到伦格面前,他不知道这个据说有着不可琢磨身份的侍从为什么因为看到这个绣囊这么激动,虽然它也还算值钱可也不至于到那种让他失态的地步吧。 埃及的,从埃及来的朝圣团,贵族的香料袋,还有眼前女人呼唤的公主……伦格在心里把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一段似乎熟悉的历史在他的头脑里不住闪动,可又怎么也抓不住其中那丝真相关键的尾巴。 是什么,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件事那么重要,可偏偏又想不起来?伦格觉得自己的头都有些疼了,可那个一直追逐的真相却总是如在雾里一般无法琢磨。 “大人,撒拉森人是向南方跑的。”富有经验的斥候再次转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块断裂的木马掌“大人,这是刚刚发现的,撒拉森人和我们的人都向南方去了,而且从脚印看,撒拉森人里因为有马车和女人,可能不会跑的多远!” “有女人?”听到这个,伦格立刻想到了那女人所说的“公主”。 “是的大人,我们发现路上有女人掉下的饰物,而且不少,看来那些撒拉森贵族是全家出来的。” “那大人我们追吧,他们全家出来肯定会带着有不少的财物。”那个修喇宋士兵贪婪的咽了口唾沫“如果晚了,也许什么都捞不到了。” “是呀大人。”四周施蒂芬娜夫人手下的骑兵也不住催促着,他们的眼里都和那个士兵一样透出遏制不住的贪婪,对上帝的敬仰这个时候在赤裸裸的物欲面前彻底被抛弃在了一边。 “上马,追击!”伦格甩了下头之后转身上马,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那些让他毫无头绪的想法,甚至他觉得也许那些一晃而过的念头都不过是因为紧张产生的幻觉。 队伍在荒原上不住的前进,随着原来越深入,枯黄的土地逐渐被齐腰高的茂密草甸代替。已经无法全速奔跑的战马在浓密的草地剥开障碍蹒跚前进着,踏着草叶的马蹄发出一阵阵“唰啦,唰啦”的响声。 远处黑暗后出现的火光腾起一片光影,始终在前方警惕前进的斥候立刻向前冲去,当他们等上一片高高耸起的斜坡后,站在坡顶上的一个斥候突然高举手臂向着后面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几乎同时,一阵从高坡后传来的喧杂呐喊已经迎面而来,灌进了伦格的耳朵! “骑兵前进!”伦格对着身后发出一声呐喊。 这个时候不论在那个高坡后面遇到什么,都不再重要,骑兵的热血已经感染所有人,闪烁着寒光的骑枪枪锋斜指前方,跟着队伍向前奔跑的每个人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们只是这股突然涌起的激流中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滴! 第三十五章 雷纳德和巴里安 一段漫长的高坡无疑会延缓骑兵前进的速度,但是当冲上高坡的时候,一阵在火光和呐喊中席卷而来的血腥味道立刻充斥伦格的口鼻。 坡下已经彻底干涸的河床里,两队骑兵正如同两头已经发疯的野兽般搅在一起,相互砍杀撕咬着!已经被扯破撕烂的一面白底红十字旗在双方的冲击砍杀中摇摇欲坠! 看着下面的厮杀,伦格心底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可他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河床里的战斗居然是以十字军的拼命防守和撒赖森人近似发疯进攻这种截然和事先想象不到的局面进行着。 如同被惊涛骇浪冲击的十字军士兵们用盾牌,长矛和盘旋的战马形成了一条浑浊的堤坝疲惫的阻挡着不住冲锋的敌人,在马镫交错和疯狂砍杀的叫喊中,他们始终顽强的和敌人胶着在一起,伴着被杀死者脖颈上喷出的血浆和割裂的内脏挣扎支撑着。 因为无法立刻辨认敌我而停下的骑兵们仔细的看着坡下的战斗,当伦格在混乱的战马践踏和不时被砍翻在地的死者中寻找辨认的时候,巴里安的侍从莫蒂亚兹突然发疯似的指着远处一块凸起的高地下,几个正凶猛的向一群撒拉森人冲击的人影尖叫着:“快看!那是巴里安大人和雷纳德大人!” 随着莫蒂亚兹的一声大叫,所有人都向高地看去。立刻四周响起了一片来自博特纳姆士兵的高呼:“对,是大人,是雷纳德大人!” 在士兵们的叫喊声中,透过火光、刀剑、人影的映衬,伦格看到在那块小小的高地下,两个明显是十字军的高级骑士正指挥着骑兵疯狂的向据守高地的撒拉森人冲击着! 他们根本不管身后一直试图摆脱敌人纠缠,随时可能会掩杀过来的撒拉森骑兵。他们的眼中好像只有那个小小的高地! “我们去援助大人!”莫蒂亚兹拔出手斧高喊着拨动战马。可他的缰绳立刻被突然伸手的伦格紧紧抓住。 “莫蒂亚兹,你带人去挡住那些撒拉森人!”伦格不容莫蒂亚兹出声就大声命令着“他们如果冲过去大人们就完了!”说完,他不等莫蒂亚兹发出疑问,飞快抽出佩剑,随着他的剑锋一指,一声包含着紧张,激情,兴奋和期待的吼叫在高坡顶上响起:“骑兵冲锋!” “骑兵冲锋!” 随着伦格的呐喊,他身后的骑兵立刻爆发出一阵失去理智般的高呼,骄傲和激情在这一刻掩盖了怯懦,随着伦格剑锋在空中带起的亮影,人数不多却如泄洪般锐不可当的博特纳姆骑兵如一股可怕的旋风,掠下高坡,接着下冲狂猛的力量,狠狠的砸进了正和十字军苦苦鏖战的撒拉森人的队伍中! 如同两个浪花般撞在一起的骑兵队伍里立刻飞溅出一片血腥的碎片!那些被迎头砍下半边头颅和根本来不及转身,就被从背后刺穿的撒拉森武士立刻发出痛苦恐惧的尖嚎!锋利的骑枪刺进拥挤的人群,被骨头和盔甲的夹缝卡住的刀剑在人体里不住搅动,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吱”声! 从背后遭受的袭击立刻动摇了正发疯般狂冲的撒拉森骑士,他们在呐喊和呼啸中不住盘旋战马,前后抵抗。甚至有人以非凡的娴熟马技扔掉缰绳,完全靠双腿力量操控着战马,挥舞着两柄弯刀在两边敌人的夹击下奋力冲杀。 伦格的眼前不住晃动着明晃晃的利刃,在用足全力狠狠砍倒一个几乎和他差不多大的撒拉森男孩之后,对面一道猛烈的刀光已经闪进他的眼帘! 根本无法躲避的伦格眼睁睁的看着弯刀迎面砍来,可是随着一道从侧旁彪起的旋风晃过,钢铁碰撞的剧烈嘶鸣几乎就在伦格的耳边响起!危险时刻,莫蒂亚兹以一种令伦格诧异的勇猛果决掩杀了过来! 迎面碰撞的两匹战马在盘旋中不住颤抖,马上的主人则一边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吼叫一边向对方挥舞起手斧和弯刀。一瞬间,兵器迸溅的碎片到处横飞,战马被碎片割伤的痛苦嘶鸣震人心肺。 “去帮大人!快去帮大人!” 莫蒂亚兹的喊叫透过厮杀卷起的烟尘传了过来,可立刻他就被对方逼得发不出声音。 冲过去,必须冲过去!伦格明白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虽然不知道那个高地上被那些撒拉森人拼命保护又被十字军拼命扑杀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他知道只要能杀掉或俘获那个人,战斗就会结束!否则双方只能这样疯狂缠斗下去,直到有一方的血彻底流干! “冲啊!博特纳姆!”模仿着托尔梅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怒吼,伦格手里的佩剑在火光中划起一道弧光。他的剑刃在夜风里带起一片尖啸,伴着再次砍飞一只手掌溅起的血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队伍已经穿过胶着在一起的战线。在他的面前,只有小高地上绞杀在一起的十字军和那些拼死抵抗的撒拉森近卫了! “杀掉异教徒!”一声暴喊从高地上响起,一个如同随时都可能把盔甲挣破的粗壮身影在黑暗中发出狂怒的吼叫,随着一柄巨大手斧的挥舞,伦格看到一个撒拉森人的头颅在那个壮汉的劈斩下应声横飞。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伦格几乎不用细想就立刻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那种狂热,残忍甚至是毫无理智的莽撞在他的印象里实在是太深了,看着他砍下敌人头颅后的兴奋,在一瞬间伦格甚至觉得前世看到的那部电影里对这个雷纳德的形容,根本不足以说明这个人的疯狂! 对这个“毁约者”的厌恶让伦格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可事实他根本么有选择,随着四周博特纳姆领地对主人的呼喊,伦格被疯狂的骑兵们簇拥着向高地直扑而去。 一阵骚乱立刻在撒拉森人当中掀起,伴着一个首领发出的大声命令,守卫在最前排的撒拉森人丝毫不顾死活的挥动着长矛对这骑兵反扑迎上! “他们要逃跑!”雷纳德身边一个骑士突然腰身向侧旁一扭,在躲过一个敌人的长矛后,他的战马前冲,手里的长剑借势横贯,火光中如匹练般光华刹时抹过那个撒拉森人脖子,战马载着失去头颅的尸体继续前冲,立刻消失在混战之中。 斩杀敌人之后的骑士根本没有停留,矫健的身影伴随他手里闪动的长剑带起一片片惨叫,而他的目标显然是几个正在慌忙向高地后面浓密的荒野草地里逃跑的敌人! 高地上已经一片混战,甚至连原来在高地下相互厮杀的双方也已经因为十字军突然出现的援军变得混乱一片。没有勇敢的挑战也没有倔强的应战,有的只是相互搅在一起,血肉横飞的残酷杀戮! 伦格只在刚刚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可立刻他就被疯狂的骑兵们挤到战场边缘,事实上那些博特纳姆的骑兵比他更会操控战马,甚至他们的技术丝毫不下于那些常年在沙漠上奔袭的撒拉森人。只一会儿的功夫,伦格已经被那些博特纳姆骑兵超过,甚至有的人因为嫌他碍事还在他的马臀上狠狠给了一枪尾。 可是,因为被挤出最混乱的地方,在混战的缝隙中,伦格立刻看到了那个追逐着那些撒拉森人而去的骑士。 那是个身锁子甲,外面套着一件绣有红十字印记白色罩袍的高级骑士!在夜风的吹拂和火光的照射下,那个骑士的金色长发不住飘摆,令伦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神奇剑技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只在瞬间,他已连续砍倒好几个撒拉森人,随着奔腾的马影消失在浓密的草丛间,那个骑士飞快的追着那几个逃跑的敌人而去。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莫蒂亚兹发出的“大人大人!”的喊叫,让伦格意识到那个一闪而逝的骑士是谁……伊布林的巴里安! 这个时候,不论是高地上还是河床里的撒拉森人已经开始崩溃,原本相互纠缠的厮杀已经因为十字军援军的到来变成了对撒拉森人的屠杀。一旦动摇就再也无法挽救的败阵象瘟疫般袭过已节节败退的沙漠勇士们,只一会儿,随着几个首先胆怯的人的逃跑,无法避免的逃亡终于开始了。 怒夹马腹,放开缰绳,伦格在已经开始自顾不暇的撒拉森人中不断冲击,终于催动战马向那片草丛里奔去。 进入浓密的草丛之后,身后的厮杀声如同被隔离在很远的地方突然变的小了。除了阵阵时有时无的战马嘶鸣和被杀者临死前的惨叫,就只有战马蹭过草叶发出的“沙沙”声,伦格握着佩剑尽量让自己呼吸放缓,头脑清醒。 一块小空地上,几具尸体把四周的茅草压倒了一大片,随着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惨叫,远处草丛的草尖立刻一阵晃动。 伦格闻声向更深处奔去,夹着草叶和血腥的怪味冲鼻而来。他看到了两个正在抽搐的模糊人影。两柄互刺进对方身体的兵器支撑着身体,让他们无法倒下。 看到有人出现,其中一个人影慢慢转过了头,他的嘴里含糊的发出一声呻吟:“上帝,去帮大人,他抓到了,抓到了那个……” 那个人的声音随着他头的歪倒逐渐低沉下去,“噗通”一声,两具紧贴的尸体应声倒下。 “死者永远是最尊贵的。”伦格顺嘴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谚语。就在这时,他恍惚的看到了不远处草丛中两个身影。 伦格轻轻跳下马背,手里的佩剑剑柄因为汗水的浸淫显得有些湿滑。在用力紧了紧手腕之后,他举起佩剑拨除眼前的荒草,缓慢的向那两个人靠去。 一个全身被黑色外袍包裹的女人站在草丛里,她的眼睛在月色下流露着出奇的镇定,毫不畏惧的迎着对面的十字军骑士。 第三十六章 美国大片害死人 “向勇敢的拔丝玛公主致敬。”一个敬佩的声音从骑士的嘴里发出,这个称呼让伦格的脚下不由一沉,立刻发出一声响声。 就在这时,一声“轰”的大响从深草中暴起!一个撒拉森人武士向头豹子般猛扑向那个骑士。 “住手!”伦格的佩剑不加考虑的向那个突袭的撒拉森人身侧刺去。那个武士立刻被这突然出现敌人的袭击逼得拼命向身旁挥舞弯刀,可是他的手臂伴随着一声割裂外袍的撕扯响声突然飞出,接着对面骑士的利剑狠狠的戳穿了他的胸膛! “站住!” 撒拉森偷袭者的身体刚刚倒下,那个骑士已经嘴里发出一声呐喊,他原本侧对伦格的身体猛然飞转,随着月光中如幻影般闪过的雪亮匹练,锋利的骑士剑霎时横扫过来。 “嘿!”无法躲避的伦格挥舞起佩剑直接迎上,两柄利剑在空中立时发出刺耳的尖啸碰撞声。 “叮叮!”激烈的震动让伦格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阵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完全是个高雅贵族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伦格根本没有出声的机会,他双手握剑不住抵挡着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手腕上的疼痛让他只能不住的使用巧劲避免和对方的巨剑直接碰撞。可即使如此,伦格依然被一连串快如闪电的劈杀打得不住倒退! “大人,请停下!”抓住一个机会的伦格向巴里安发出一声急促的大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抵挡这个高强的骑士多久的攻击。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虽然听到这声呼喊稍微停顿了一下,可巴里安立刻以更加猛烈的攻势向他袭击来。翻转挥舞的长剑在伦格面前带起一大片闪亮的光华,随着他兴奋的粗喘,伦格被他打得几乎无法站立。 “真是个倔小子!”巴里安在把伦格的佩剑砸得高高仰起空门大露之后突然停下了手。他上下看看伦格的打扮,然后又回头看看始终看着这场打斗一动不动的那位公主“这可真是很痛快的事,”他突然哈哈大笑,然后把长剑一甩,锋利的剑锋突然搭到了那位公主的肩膀上“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侍从。” “大人,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的侍从,我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伦格的眼睛看着那柄横搭在那女人肩头的利剑,尽量用恭敬的声音回答。隐约的,这个女人的身份在他心头萦绕,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他伸手可及的面前“大人,我是奉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夫人的命令前来支援您的,愿意为您效劳大人。”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黑暗中巴里安的脸上突然展开一丝俊朗的微笑,他抬手拂动了一下因为战斗有些凌乱的金发,然后转过身,看着始终沉默的那个撒拉森公主,笑呵呵的说:“侍从,虔诚的教徒和圣枪的守护者,我想你的出现真的是个好兆头了,而且你也是最幸运的一个人。因为你刚才的勇敢,是可以和我一起分享现在这份荣誉的。” 说完,他慢慢收回长剑,伴着潇洒的挥腕中,长剑还剑入鞘:“侍从,你知道你帮我俘虏的这位高贵的撒拉森女士是谁吗?” “不知道大人。”伦格的心里十分意外,他没有想到巴里安已经知道了关于圣枪的事情,更没想到他还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事。 可更让他意外的,是巴里安平静的回答:“这位就是高贵的埃及拔丝玛公主,萨拉丁的妹妹。” 萨拉丁的妹妹!埃及的拔丝玛公主! 伦格看着黑暗中即使是刀剑加身也镇定自若的女子,在心里不由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我真蠢! 伦格狠狠骂自己,可他更为对这段历史的一知半解感到无奈。 虽然对耶路撒冷志在必得几乎是萨拉丁一生的愿望,但是历史上导致他最终名正言顺的夺取圣城的理由,则是愚蠢的雷纳德对远赴麦加的朝圣者的多次袭击。 尽管萨拉丁在每次袭击之后都义正言辞的给耶路撒冷发出措辞严厉的交涉,但是后世的无数史家都无疑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萨拉丁对这些袭击,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是在等待。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自己最终名正言顺的对十字军国家发动战争的时机! 雷纳德做了很多蠢事,不过如果说多次挑衅的袭击去麦加的朝圣者是最大的蠢事,那历史上的这次袭击,就是这种愚蠢行为的巅峰了。 因为在1186年的这次袭击中,他不但又一次毫无头脑的破坏了鲍德温四世生前勉强维持的与萨拉丁之间脆弱的和平,而且还做出了一件不论是对他本人还是对十字军国家,甚至是对整个基督世界都愚蠢之极的事……他居然大胆妄为的杀害了前去朝圣的拔丝玛公主,萨拉丁最疼爱的妹妹! 如果是发生过的历史,这个时候,公主应该已经被那个愚蠢的雷纳德杀害。而现在,伦格看着眼前被巴里安俘获的公主,一阵混乱的思绪瞬间让他毫无头绪。 历史,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改变了。 “圣枪的确是真正的奇迹呀,”巴里安用一种让伦格觉得如同是在感叹般的口气说着,他看着始终沉默的公主,感叹的摇着头,然后又突然呵呵的笑起来“侍从,我一直想见见你,我想看看最终得到了守护圣枪权力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上帝让我如愿的看到了。我不能不说,由你来完成这个神圣的职责,真是上帝最奇怪的安排。” “可是对我来说,能为您效劳,是上帝给我的恩典。”伦格微微低下头“请允许我把自己的这份荣誉奉献给您,大人。” “侍从,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吗?”巴里安似乎有点激动,他看着眼前伦格的眼神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你知道你这样就意味着将来有一天,你要为份你许下的诺言尽你的义务吗?” “是的大人,我很清楚我的选择。”伦格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可在他心里,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令他激动莫名。如果说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存活下去的道路,就是要有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的话,那么眼前的巴里安无疑就是能帮助伦格走上这条道路的捷径。“大人,我请求您接受,我把上帝赐予我的荣誉奉献给您的这一要求,我愿意在将来为您和您的领地服务。” “我接受你的这个奉献,上帝见证这个诺言。”巴里安把手里的长剑奋力向地上一插,双手扶着十字形的剑柄大声应和。接着他用力一拔抽出长剑,发出一声激烈的呐喊:“上帝保佑!” 伦格的心随着这声完全狂热的呐喊轻微一震,就在这时,他听到从草丛另一边穿来的一阵呼唤:“上帝保佑,我们胜利了!” “看来我们已经取得胜利了,”巴里安微笑着把长剑插如剑鞘“萨拉丁会为他的妹妹付出赎金的,不过我们不需要他的这笔赎金。异教徒的黄金也许很珍贵,可和一位公主比较起来,黄金也就毫无价值了。” 到了这个时候,伦格才真正认真借着月光看向那个始终沉默,甚至一动都没有动过的公主。 由于被厚实的外袍包裹着,伦格无法看到她的容貌,可即使这样,他也不能不被眼前这位已经陷入敌手的公主那份令人敬佩的镇定所折服。他甚至觉得她那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好像这不是到处充斥着死亡和血腥味道的战场,而是在她自己位于埃及的奢华宫殿里一般。 望着公主,伦格很恭敬的向萨拉丁的妹妹鞠躬行礼。 “你很讲礼貌呀,侍从。”巴里安爽快的笑了起来,他习惯的用手把吹到前额的金发向后一掀,然后就转过身站得直直的,看着开始不住晃动的草丛。 随着草丛晃动,几个骑士催促着战马向他们走来。 在黑暗中,伦格看到奥雷纳德硕壮的身影在马上如同一座活动的丘陵般穿过草丛。伴着战马发出的低嘶,雷纳德那张暴躁的面孔终于清楚的出现在伦格面前。 不过令伦格奇怪的是,巴里安的侍从莫蒂亚兹恭顺的跟在雷纳德身后,甚至连看到主人都没有走过来。 就在他觉得这实在是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个硕壮的雷纳德突然向巴里安开口说道:“我真不能理解,难道你不知道合约对现在的我们是多么重要?可你根本不管这些,肆意的去破坏我们和萨拉丁之间的和平!对你这种行为,作为骑士我绝对不会赞成,就算是一起战斗我也不会赞成!”说着,他催动战马调头,同时他说出了一句令伦格彻底傻了的话: “上帝会惩罚你的,博特纳姆的雷纳德!”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伦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刚刚对他发誓金发碧眼的中年骑士,再回头看看已经走远的那个壮实得象有蛮牛似的骑士,喃喃的问:“那个人,是……” “依布林的巴里安。”被当成巴里安的雷纳德很潇洒的向着那个痴肥的背影甩了甩长长的金发。 “可是这怎么可能……”简直无法接受的伦格这个时候只有一股想哭的感觉,印象中英俊小铁匠的英雄形象完全被一个肥胖的身材和暴躁的面孔替代,而经典反派的外表则被一个典型的浪漫骑士和气质高雅的开朗贵族压倒。 “巴里安?那他不应该是……雷纳德,那你不应该更……” 伦格对着那个消失的身影比划了一下,又回过身对着眼前的这个雷纳德比划了一下。 应该是什么呢?又应该更什么呢? 看着雷纳德望着自己的奇怪表情,伦格只有用立刻低头鞠躬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雷纳德?雷纳德! 伦格在心里不停的喊着,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悲哀。原本寻找到一个强大靠山的喜悦这时候荡然无存,想到不久之后历史上的雷纳德被萨拉丁干掉的可悲下场,再想到自己因为猜测错误冒失的把自己的荣誉奉献给这个“短命鬼”的愚蠢,一股下错了赌注的挫败感让伦格真想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理解后世那种所谓“站错队”的真正含义。 过了好一阵,当四周围拢过来的博特纳姆的士兵向他们的主人行礼的时候,伦格才喃喃的说出了一句让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上帝,美国大片害死人呀……” 第三十七章 这样的雷纳德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心满意足的看着不远处刚刚蹬上一辆马车的拔丝玛公主的背影。他的样子看上去完全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骑士,从他身上伦格甚至找不到一点传说中的愚蠢和莽撞。 可是让伦格怎么也无法理解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甚至可以用英俊来形容的人,却有着一颗完全由狂热和偏执组成的疯狂心。 也许在这个人的心目中真的只有黑白两色吧,看着站在前面意气飞扬的雷纳德,伦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完全颠覆了他早期印象,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后世商业电影杜撰出来的反派印象。 “侍从过来!”雷纳德突然转过身,向着一直在边上观察着他的伦格示意“告诉我侍从,你想要什么?” 雷纳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伦格有些莫名其妙。 “你带人援助了我,而且还把自己的荣誉奉献给了我。作为你的护持领主①,给予你应得的奖赏是必要的。”雷纳德很认真的对伦格说,然后他向着身后一招手“你有权任意选择一匹。” 随着他的手势,一个骑兵牵着几匹刚刚缴获的战马走了过来。在夜风中,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的战马还没有完全从兴奋中缓过气来。它们的身上依然流淌着细密的汗水,浸湿的鬃毛成绺的搅在一起,还在不住颤动的背肌在月光下闪动着汗渍的粼光。 “随便挑一匹。”雷纳德在一匹马背上拍了拍“撒拉森人都是魔鬼,可他们的战马是上帝的杰作。挑选一匹吧,你应得的。” 看着那些战马和不住抚弄马背的雷纳德,伦格真有些无言以对。鲁莽、贪婪、小肚鸡肠曾经几乎就是形容眼前这个人的最好词汇。在无数的传说野史中,因为这个人无尽贪欲和没有大脑的蠢行,闯下的弥天大祸导致了耶路撒冷的陷落。 可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雷纳德,不但不是某部商业电影里描述的脑满肠肥的红头发怪物,连他那种导致他自己和耶路撒冷灾难的狂热看上去都充满了一种很自然的气息。甚至仔细回想起来,伦格还真想不出除了这种狂热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一声突然响起的马嘶吸引了伦格,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匹全身黝黑的阿拉伯战马正试图摆脱士兵手里紧拽的缰绳。 它那高大躯体不住跃起,拱型的脊背上近似完美的弯曲弧度衬托出带着野性的优雅,因为用力高昂显得筋骨分明的修长脖颈看上去显得充满刀削般的力感。 “这真是一匹好马!”雷纳德走过来看着不住挣扎的战马叹息着,他走到侧面突然抬手用力一抓,紧紧攥住缰绳然后轻轻的拍着战马不住抖动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战马逐渐从开始不住摆头的不情愿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它低下脖子慢慢吃着雷纳德随手送士兵手里拿过来的碎草,一边看着露出羡慕神态的伦格:“你喜欢这匹马是吗?” 伦格刚刚点头,雷纳德突然伸手一抓,拽着他手臂把战马的缰绳塞到了他的手里:“好吧,现在它属于你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一边的空地上,拔出长剑,“呲”的一声插进土里。然后他双手抚着剑上的十字护手单膝跪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额头抵着剑柄上光滑的圆头轻轻自语着,这个时候的雷纳德,虔诚而安静,即使他刚刚由侍从给他穿到身上的崭新的圣殿骑士团白底红十字的罩衫,也并没有让他显得更加危险,这时候的雷纳德只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而已。 雷纳德始终对着东方虔诚的祈祷着,直到在一声可以清晰听到的“阿门”的祷词之后,他站起来用力拔出长剑,接着转身大声的命令: “我不需要赎金,杀掉所有俘虏!” 随着他这一声呐喊,四周除了伦格之外几乎所有早有准备的士兵立刻在一阵欢呼中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向着草地被围拢起来的一群俘虏疯狂冲去。 一时间,痛苦的惨呼和疯狂的吼叫此起彼伏,被长枪和手斧戳砍得四处飞溅的血浆到处喷洒,夹带着最后抵抗的嘶喊在一片令人胆寒的砍杀屠戮中嘎然而止。 伦格手里攥着佩剑看着那些围拢在一起不住挥舞着武器砍杀的十字军,到了这时他才发现,雷纳德的确还是雷纳德,即使这个人和后世传言有着很大的不同,可他始终是那个狂热甚至发疯的雷纳德! 腿上突然觉得一紧,伦格低下头,俨然看到一个满身血腥的撒拉森人正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他的一条腿用一些皮肉连着拖在身后,肚子上的一个血洞正向往涌着浑浊的内脏。 “啊……啊……”那个已经吐不出完整字句的撒拉森人眼神呆滞的抓着伦格的裤腿向前爬着。张开的嘴里吐出的大口血水在地上留下斑斑湿迹。 一个十字军士兵从人群里跑过来,他手里的长矛一路上滴下一串血珠。 “不,让我来。” 伦格摇手阻止了那个士兵,他蹲下身,把锋利的佩剑边刃紧贴在那个撒拉森人的动脉上。然后他低低的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说:“很快的,别担心,很快的。” 说完,他的手腕用力一抖,一股猩红的血浆立刻从那个撒拉森人的脖子边喷射而出直接溅到了伦格的胸前。 “侍从,你在对他说什么?” 雷纳德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伦格的心立刻猛然一跳,他本能的攥紧佩剑,可他立刻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有点愚蠢。 他飞快的在心里编造着解释的理由,然后尽量让自己平静的站起来。 “大人,我在为他做祈祷。”伦格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十分淡然,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他的心却不住的狂跳。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冒险的赌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祈祷?为异教徒祈祷?”雷纳德脸上的诧异很快就被愤怒代替,他原本看上去俊朗的脸上崩出一股狰狞的愤怒,那种愤怒即使是在清冷的夜晚也可以感受到他狂热的气息。 “是的大人,我为异教徒祈祷,我为他们因为失去主的指引即将堕入地狱的灵魂祈祷。”伦格已经能让自己尽量的平静。在这个时代,他没有人能够依靠,在巨大的危险面前,他唯一拥有的只有自己的智慧和那些并不十分了解的模糊历史。 “大人,上帝是万能的,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他创造了我们所有人,那就也应该创造了异教徒,”伦格一边思索一边谨慎的开口,他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带来荣誉,也完全可能带来灾难。“可是为什么他们是异教徒呢,大人?上帝是至高无上的,不可能有不被上帝感召的人。他们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是异教徒,所以他们的灵魂要经过地狱的磨难和惩罚。只因为活着的时候他们背离了上帝的意志。可是死亡拯救了他们的灵魂,正如同美因兹大主教大人说过的,‘惩罚让我们变得神圣,让他们得到了救赎’。” “难道你认为异教徒也能被拯救?”雷纳德脸上的愤怒逐渐消褪,可接着露出的是嘲笑的讥讽“小侍从,我听到过你的事,我知道你帮助过我的妻子。我也知道你居然还为我的家族守护住了神圣的圣枪。这的确是上帝对你虔诚的奖赏。但是,如果你认为单单依靠虔诚就能感化那些邪恶的撒拉森人,那你实在有些幼稚了。”他走到伦格面前,抓住伦格拿剑的手,把它慢慢抬了起来“看看侍从,对他们只有使用这个。只有这个才是拯救他们唯一的方法。虔诚并非不能拯救异教徒,可也只能拯救死了的异教徒!” “可是大人,上帝恩典是无处不在的呀,”伦格故意用一种有些倔强和不解的口气辩驳着,不过这时他终于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最大的危机终于过去了。 “呵呵,侍从,你将来也许可以成为一个虔诚的教士,为上帝传播神圣的福音,”雷纳德被眼前少年的样子迷惑了,他笑呵呵拍了拍伦格的肩膀“不过,你这么壮实的孩子去当教士有些可惜了。在这之前,用剑去结束异教徒的性命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说完,他转过身大声向已经进行完屠杀正在集结的骑兵发出命令:“整队,持旗手开道,出发!” 混乱中被裹挟着上马的伦格终于暗暗吐了一口气,躲过大难后的虚脱感他他全身无力,不过,在旁边人的催促下,伦格只好打起精神,跳上刚刚得到的那匹黑色战马的马背,混在一群骑兵当中随着雷纳德向着通往修喇宋的道路上奔去。 荒凉沉寂的旷野被如一阵风暴般刮过的骑兵的马蹄声惊醒了,在战马的嘶鸣声中,伦格看到在不远的地方,一队骑兵正和自己这边的骑兵并向前进,虽然看不到他们的旗帜,可伦格知道那应该是巴里安的队伍。很显然这个被雷蒙派出来看着雷纳德的骑士,并没有因为和雷纳德的争吵放弃自己的职责。虽然不快导致了他们的队伍各自分开,可是他依然还是遥遥的跟着,尽着自己那份职责。 伦格骑在刚刚得到的黑色战马的背上,不住起伏的马身有力的上下颠簸着。战马矫健四肢触地带来的震动让他感受到阵阵激烈的冲击,虽然以和其他战马相同的速度疾驶却始终保持着头颅高昂的姿势,证明着它拥有的健壮体魄和潜伏的巨大爆发力。 “真是匹好马。”伦格在心里重复着雷纳德说过的这句话,然后他又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跑在前面的那个以“毁约者“的外号留名后世的人。 看上去,这个于传说截然不同的狂热十字军有着一副健壮却不失匀称的身材,一头和他的儿子相同微带红色的金发长发随着战马的奔驰不住飞扬,利落的斜插在马鞭剑鞘里的长剑不住拍打着他粗壮有力的大腿。 这是一个典型的十字军骑士,狂热且带着一丝典型贵族特有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和矜持。 也许这个人并不如他外表那么聪明,甚至可能真的很莽撞,可是从他居然没有如历史上那样杀害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那么愚蠢到家。抚摸着胯下战马抖动的鬃毛,伦格甚至记得当他看到这匹战马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喜爱的表情。 一个骑士对战马的喜爱伦格是可以想象的到的,就如同他自己第一眼看到这匹马的时候就被它那矫健的身姿所吸引一样。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以贪婪著称的十字军贵族居然肯把这样一匹战马给了自己。这的确让伦格觉得很是出乎意料。 看着这个雷纳德,伦格甚至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施蒂芬娜夫人会对自己的丈夫那样的维护和敬爱,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名声不好的狂热十字军骑士身上,拥有着一股少见的吸引人的东西,也许在他的世界里,真的只有敌我,却没有妥协吧。 可是仔细想想,也许这也正是雷纳德人生中最悲哀的地方。 ①护持领主,西方采邑制度下的一种特有传统,低等贵族、平民骑士和自耕农,可以把自己的领地,土地或某种家族和个人地位奉献给大贵族。这种贡献不一定是实际的东西,也有把某种象征性荣誉贡献给自己领主的。作为回报,大贵族在享受田租和战利品抽成的同时要保证这些依附者的权益不受到侵犯。 书中主角向雷纳德现出的是自己的荣誉,这就意味着在将来一旦主角离开主人成为自由人,就自然成为雷纳德的臣属。雷纳德可以在自己的名号上冠以诸如“圣枪守护者的保护者”之类的名誉,同时要履行最为主角领主保护责任。在西方这种早期出现的依附方式逐渐演化成了中世纪时期的采邑制度,形成了由大小贵族和领地骑士组成的基本社会制度的框架。 第三十八章 主人和侍从 当晨霭在东方广袤的地平线上划起一道越来越宽亮线的时候,修喇宋堡垒的影子出现在了远处的平原上。 远远看去,在透着红色的光昏照射下,堡垒厚实的墙壁被黑白分明的分成了两半。迎着阳光的一面孕育在一片红彤彤的明亮之中,而另一边则完全隐藏在模糊的阴暗之中。 嗅着清晨就已经透出丝丝燥热气息的晨风,雷纳德的军队终于越过了离修喇宋堡垒最远的哨塔。 看着逐渐接近的堡垒,伦格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在头一天,自己还是一个骑士侍从,就在这个夜晚过去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给自己在未来有朝一日的晋身找了个靠山,可偏偏这个靠山却是注定要在不久之后就横死荒漠的雷纳德。而每当想到那个不论容貌还是体型都怎么看怎么比雷纳德还雷纳德的巴里安,伦格就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长吁短叹。 “喔嗡~”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从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哨塔上响起。很快,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堡垒的大门洞开,一队由十几匹马组成的队伍飞快的向着他们迎来。 “大人,是夫人来了。” 一个骑士在看到远处的队伍的旗帜之后大声对雷纳德报告着,同时他从马鞍边的一个皮袋里也拿出了一个号角放在嘴边,用足全力吹出了一声高亢的长音:“喔!~~” “哈!”雷纳德催动战马迎着对面依稀可见一马当先的伯爵夫人奔去,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个十字军骑士的狂热,有的只是急切见到妻子的喜悦和激动。 迎面疾驭的两队人马终于在一块高高耸立的棕色巨石边会合了,看着翻身下马的伯爵夫人很恭敬的向雷纳德行礼,而这个不久前刚刚下令屠杀了几十个撒拉森战俘的狂热十字军有些笨拙又稍显讨好的回礼,伦格不由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的雷纳德,与其说是十字军贵族或者刽子手,倒不如说是个普通的丈夫更加贴切。 也许,这也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伯爵夫人为什么始终对自己的这个丈夫深爱不已的原因之一吧。 可是看着眼前这对堪称恩爱的夫妻,当想到不久之后雷纳德会落得的那个可悲又咎由自取的下场之后,伦格又不由为伯爵夫人将来的命运感到一丝惋惜。 他这惋惜不由得流露在了脸上,恰恰这个时候,他看到伯爵夫人抬起头向他看来。他立刻想起在出发前,施蒂芬娜夫人对他说的那些话,霎时一阵冷汗不由湿透了后背! “侍从过来,”雷纳德看到妻子望向伦格,就招手示意,同时他还不忘对自己的妻子一阵赞赏“夫人,我不能不说你的继父对你评价虽然正确却肯定还有他没说到的地方,你不但拥有颗骑士的心,更有双奇特的眼睛。这个侍从说起来真的很独特,”说着他边扶妻子上马,边用稍微带着点嘲笑的口气说:“夫人,你能想象吗,他居然为一个异教徒做临终祈祷,然后还和我为了异教徒是否能被上帝的荣光感化而争论,这难道不是个有意思的人吗?” “的确很有意思,爵爷。”伯爵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催马靠近的伦格“我知道这个时候告诉你一些坏消息不是很好,但是我想你还是希望尽快知道。” 听到伯爵夫人的话,伦格的心突的一跳。他脑海里立刻闪过阿赛琳的身影。再联想到临行伯爵夫人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他眼前不由出现了阿赛琳横尸堡垒里的可怕情景。 看着伦格突然煞白的脸色,施蒂芬娜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在伦格几乎喷火的眼神盯视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堡垒,情绪忧郁的说: “你的主人,他受伤了。” 听到不是阿赛琳的噩耗稍微清醒的伦格,立刻又陷入了由于闻讯托尔梅受伤而产生的震动之中。 “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理,可请您允许我立刻去看望我的主人。”伦格向雷纳德急切的请求着,他涨红的脸色看上去充满焦虑。 “当然可以侍从,你现在就可以去。”雷纳德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十分感谢大人!”伦格拨动马头,几乎是有些无理的从伯爵夫人身边一错而过,直接向着堡垒的方向奔去! “真是个很无礼的小子,”雷纳德撇了撇嘴“不过他的忠心倒是值得奖赏。” “爵爷您说的很对,的确很无理,甚至有时候还很大胆。”伯爵夫人看着在前面已经远去的伦格背影回答着丈夫。 黑色战马在道路上不停的狂奔着,甚至只一晃就冲过了路边的第二个哨塔,在身后因为被溅得尘土士兵不满的谩骂中,修喇宋堡垒飞快的靠近着。 随着战马的颠簸,伦格这时的焦急也急剧增加着。如果在这个动荡的中世纪勉强能找出几个可以对自己有帮助的人,那伦格会毫不犹豫的把托尔梅作为人选之一。不只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也因为在长期的接触中,伦格可以感受到这位并不走运甚至还很落魄骑士的热情和真诚。 他还记得当托尔梅面对自己质疑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无奈,他知道那是一个骑士源于对谎言的不屑和羞于撒谎的原因。他同样记得当他放弃继续询问的时候,托尔梅脸上的那丝轻松,大概一个骑士对真诚的矜持始终在纠缠着他心。 当时自己没有继续追问关于罗里希德的事,更多的原因则是为了保持自己的那份神秘。圣枪守护者的名声开始传播的时候,伦格同样选择了用宣扬罗里希德的勇敢来衬托自己这个明智之举。 也许托尔梅并不赞成自己这样做呢?伦格曾经在心底里这样问过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伦格已经把托尔梅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现在当他听到托尔梅受伤的消息之后,他在那种焦急中更清晰的意识到,托尔梅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只是个朋友,伦格甚至有一丝对自己亲人的安危焦虑和担忧的心情。 堡垒就在眼前,迎着洞开的堡门直接冲进去的伦格,根本没等几个刚刚走出来的人发出惊呼,已经从他们的身边一晃而过,直冲而入。 在堡垒里人们惊诧的注视下,伦格直接把战马骑进了主厅,他毫不在意四周人不满的斥责,在一片谩骂和愤怒声中冲过走廊,打开了托尔梅的房门。 早晨的阳光这时候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房间,一大道倾斜的光柱直接把房间分成了明暗清晰的两部分。在一张靠墙的床上,托尔梅身上盖着毯子静静的躺着,透着红色光昏的光柱恰好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闭着双眼的脸庞衬托得一片宁静祥和。 伦格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看到托尔梅呼吸均匀,虽然始终浮着一丝不健康的红昏,可看上去还算平静的脸色。他稍微放下了心。他慢慢坐到床边的木墩上,对着眼前熟睡的骑士,心中不由一阵说不出的惆怅。 眼前这个人,是个虔诚的十字军骑士,也是个很落魄的贵族。甚至有时候这个人的倔强和不识时务让他觉得很愚昧。但是也是这个人,一直在教授他如何使用长剑,如何驾驭战马,如何面对强敌的时候以智取胜。 这些东西前世的丁超是不可能会的,而今世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也不可能学到。自己现在所以能在战场上存活下来,可以说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帮助和教育。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伦格转过身,看到阿赛琳正端着一个陶瓷盆站在门口,她的眼圈有些发黑,精神也不太好,可是当她看到伦格的时候,她微微抬了抬显得有些尖细的下巴,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之后的轻松。 “你回来了?”没有以前的嘲讽和讪笑。只有一声很淡却透着关心的询问。 “是的,回来了,”伦格很自然的回答。他突然有种似乎是回家的错觉“大人他怎么了?” “从马上摔下来了,“阿赛琳把陶瓷盆放在床边,然后把一条干净的麻布巾浸湿之后搭在托尔梅的额头上“他手下的人回来说,他带人在外面转了整整一夜,始终找不到敌人,也见不到要支援的自己人。后来快天亮了,他们终于发现敌人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不过只是几个撒拉森骑兵,他们故意点起很多火把,显然是要把堡垒里的人吸引到其他地方去。托尔梅当时很着急,立刻就向回赶。结果,在半路上他的马被一根藤条蹩断了腿,他也掉了下来。” “现在怎么样?”伦格焦虑的看着托尔梅,尽管不知道托尔梅究竟有什么病,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骑士并不如外表那么健壮,看着他被卷曲凌乱的胡须覆盖的脸颊,伦格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虚弱。 “好像是伤到身体了,那些人把他送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发烧。” “我们得帮帮他。”伦格激动起来。他知道在这个时代随便一种疾病都可能会断送一个人的性命,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缺医少药的地方。 阿赛琳把手搭在伦格的肩头微微摇了摇,让他平静下来。然后回头看着始终沉睡的托尔梅说:“伯爵夫人已经决定把他送到的黎波里去,据说那里有很好的医生……”说到这里,阿赛琳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她抬头看着伦格,停了一下之后才用下了决心似的口气继续说:“我会陪你们到的黎波里去,伯爵夫人是不可能去的黎波里的了。大概在这我们就要和他们分手了。” “是呀,”伦格想起了雷纳德,他知道抓获了萨拉丁心爱妹妹的雷纳德肯定急于回到耶路撒冷去大肆表功一番,而伯爵夫人也没有理由不跟随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去的道理,那么现在的确就是他们和自己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我们送大人去的黎波里,不论多困难一定要治好他的伤势。” “不……”一声微弱的声音从托尔梅的嘴里发出来,这时候伦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托尔梅已经醒了。 “不,不去的黎波里。”托尔梅用不容分辩的口气倔强的阻止了要开口的伦格“听我说,我们不去的黎波里。伦格,如果有一个地方对我来说最有意义,那就只有耶路撒冷。那是圣城,也是我的祖先长眠的地方。” “你不要说话了,”伦格把一个杯子放在托尔梅嘴边喂他喝下一口清水“你需要休息大人。” “不是休息,休息对我来说是太奢侈了。”托尔梅看着伦格有些艰难的笑了笑“你知道吗,小罗马人,我这一生都在奔波,我为了自己的信念奔波,为了家族的荣誉奔波,为了一个也许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美梦奔波。我想我是不可能休息了,除非有一天我蒙上帝的圣召,到了那时候,我才会彻底的享受那种奢侈。” “那你更应该去治好自己的伤,”伦格也用倔强甚至很无力的口气反驳着托尔梅“大人,你难道不该为了实现你的梦想健康起来吗?你是个骑士呀,骑士可不应该是病怏怏的样子,耶路撒冷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有病的骑士,而是一个健壮的骑士,不是吗大人?” “侍从,你越来越放肆了。”托尔梅看着伦格淡淡的说,可接着又笑了起来,他昏红的脸颊上慢慢流淌着一丝汗水,有些喘息的说:“不过,小罗马人,你也越来越勇敢了。圣枪的守护者,可不是一个普通侍从能承当的神圣职责。可我必须承认,伦格,你可是真的很给我张脸。就连那些施蒂芬娜的骑士都羡慕我有一个你这样的侍从。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用剑的本事比以前好多了,可你的长矛实在没什么长进,咳咳咳……” “是呀,我很笨,是个笨蛋侍从。” 伦格一边拿起水杯递给不住咳嗽的托尔梅,一边笑呵呵的回答着。 “我要去圣城,”托尔梅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他依然坚定甚至是倔强的坚持着自己的目的“我必须去!伦格,圣城对我们所有人都有不同的意义,对你来说,是希望能知道为什么你会被上帝所眷顾,死而复生的奇迹对你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上帝选择了你而不是别人来守护圣枪。而对我来所,那是我祖先的荣誉所在,圣城里长眠的先人在看着我,他们希望他们的子孙能成为伟大的,甚至是能拯救圣地的英雄。”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成为这样的英雄,我的大人。”伦格微笑着看着托尔梅,尽管有时候他觉得这个骑士的理想和信仰实在有些愚昧,甚至坚定的有些过份,可是这个时候,他从托尔梅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和这种坚定不同的另一种东西,那是一种试图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是一种期盼被人承认和接受的渴望。 从托尔梅醒过来的时候起,阿赛琳就沉默的看着他们,看着伦格坐在托尔梅的床边,细心安慰和照拂着受伤骑士的样子,阿赛琳就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主人和侍从,而是两个关系亲密的朋友在惬意的交谈。 看着阳光照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样子,阿赛琳突然有种似乎是看到了某种很神圣事物的感觉。尽管以前在海盗船上也可以找到这种感觉,但是在这里却让她在这两个人身上感受的更深。 这种感觉,叫做友谊。 第三十九章 巴里安的搭讪 伊布林的巴里安是在中午的太阳几乎要把人的头皮晒干的时候,才无奈的走进了修喇宋堡垒。 对于这位自己领主雷蒙“亲密战友”的到来,堡垒掌旗官马西蒙德的礼数明显要比对雷纳德殷勤周到的多。 他不顾自己的队伍因为连续一夜的折腾已经有些人疲马乏,坚持以全副旗标的依仗让骑士们在堡垒门口排成两列纵队,然后他亲自持旗出门,在一通标准的骑士仪式之后,才把已经晒得头昏眼花的巴里安迎进了堡垒。 不过让掌旗官大人很郁闷的是,被炎热的太阳和鲁莽的雷纳德这两个仇敌蹂躏的已经失去好脾气的巴里安,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这副殷勤,进门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堡垒后面的小水池里。 从炙热的地狱一跃进入清凉的天堂的享受让巴里安不由呻吟出声。过了好一阵,直到觉得身上有些粘蹋蹋的,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脱下衣服。 于是巴里安开始艰难的把已经粘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就在他刚刚解开衣服的木头纽扣,露出晒得发红的胸膛的时候,他刚好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端着个陶瓷盆穿过一堵小门走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把那女人修长匀称的体型在地上拖出了一个令人充满遐思的波浪般的影子,当看到水池里看着她出神的巴里安之后,那年轻女人好像先是一愣,随着嘴角划过一丝似乎嘲讽的笑容,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门的里面。 看着消失在甬道里的阿赛琳的侧影,巴里安慢慢停下了解衣服的动作,他呆呆的站在水池中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好漂亮的女人。” 当巴里安进入修喇宋的时候,雷纳德正站在堡垒的一个塔楼的窗边向下看着他。 不过在他看着下面进入堡垒的巴里安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半靠在一张草毯上的施蒂芬娜夫人伯爵夫人也正脸色微红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半靠半躺的倚在草毯的大抱枕上,随意穿上的衣服掩盖住了刚刚因为和丈夫尽情缠绵变得红润火热的躯体,只有脸上一抹无法掩饰的慵懒陶醉,说明着不久前那如暴风骤雨般的激情给她带来的欢娱和满足。 “这个让人讨厌的巴里安,”雷纳德不愉的转过身,他对那个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的伊布林贵族有着说不出的厌恶“大概整个耶路撒冷也找不出一个比他还顽固的人了,甚至可能比耶路撒冷的城墙还坚实。” 听着丈夫的抱怨,伯爵夫人好笑的眨了眨眼睛:“也许雷蒙就是因为这个才把他当成自己的得力伙伴吧,整个耶路撒冷都承认,伊布林的巴里安是个勇敢的骑士和虔诚的教徒。” “可也是个顽固到家的混蛋。”雷纳德走到妻子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从这点上看,施蒂芬娜,他和你那个令人讨厌的堂兄很相似。” “请不要这么说,”伯爵夫人有些不快的把头稍微向后靠了靠“奥托是西迪的丈夫,是我家族里和我关系最好的人。而且他还帮了我和你的儿子。” “在这方面说我对他还是很感激的,只要他不是总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总是用耶路撒冷之王那种他承担不起的傲慢面对我就行。” “上帝,难道你和奥托就不能相互体谅一些吗?”伯爵夫人为难的看着丈夫,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丈夫和自己的堂兄会这么相互讨厌,甚至看那样子,雷纳德对托尔梅的厌恶并不比对巴里安少太多。 “好了亲爱的夫人,我很欣赏你试图弥补我和你堂兄之间裂痕所付出的努力,可是作为你的丈夫和保护人,我不得不请你稍微注意一下你的仪容。”雷纳德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伯爵夫人的衣领,这个时候施蒂芬娜夫人才发现自己长裙前襟的丝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一个浑圆洁白的乳房正裸露在外面,而丈夫的手指正在乳房顶端那一点红昏上轻轻抚摸着。 “对不起,爵爷。”施蒂芬娜夫人的脸一下羞红了,她有些狼狈的把衣服前襟整理好,然后歉疚的向雷纳德鞠躬“请原谅我的失仪。” “不,我的夫人,你应该说这是对长期为了守护圣地做出牺牲的丈夫的补偿。”雷纳德微笑着在施蒂芬娜夫人红润的耳边说着,然后他的手就再次抚上了那一片细腻洁白的高挺乳峰。 巴里安站在房门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对跟随在旁边的莫蒂亚兹摆了摆手。 看到主人的示意,莫蒂亚兹立刻用走上前去,用十分合适的手劲轻轻拍了拍房门正中间的门环。随着一声吱呀的响声,巴里安看到那个在水池边见到过的年轻女人打开了房门。 “伊布林的领主,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第一个响应鲍德温国王的骑士①,高贵的库尔特奈的阿格尼丝的婚姻缔结者②,勇敢的,虔诚的巴里安伯爵大人前来拜会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 莫蒂亚兹如同唱歌般的大段通告让站在门口的阿赛琳一阵发愣,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不久前还狼狈不堪,现在却象一只孔雀似的显摆着主人那一大串记不住的称号的仆人。直到明显的讥笑眼神让莫蒂亚兹开始觉得全身难受,她才转过身向着房间里简短的说了句:“伊布林的巴里安来了。” 一阵压抑的咳嗽从房间里传出来,巴里安寻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虽然外表健壮,但是却明显透着一丝病容的人正试图从床上坐起来,那个他曾经在野外见到,而且在进入堡垒之后就有所耳闻的侍从正给那个用一个厚实的靠垫跄起身子。 “大人,请原谅我的失礼,”托尔梅尽量让自己的仪态显得庄重,贵族的自尊和个人的倔强让他无法容忍自己有什么让人看不起的地方。 “请随意些,子爵。”巴里安在进门时深深看了阿赛琳一眼之后立刻走到床前,他伸手阻止住托尔梅的动作,然后又向他微微点头致意“请接受我的感谢,子爵。我向你在对敌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深夜出堡支援表示不胜感谢,请接受我的致意。” “不,大人,我只是很愚蠢在外面转了一夜然后就被人抬回了修喇宋。”托尔梅自我嘲笑着否认着,倔强的性格让他不能接受他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的荣誉,一股虽然潦倒却始终支持着他的骄傲,让他对面前这人的称赞感到说不出的刺耳“不过我的侍从为我完成了我没做到的事,据说,他甚至还帮助雷纳德伯爵俘获了萨拉丁的妹妹?是这样的吗?” 托尔梅故意的回头看看伦格,尽管他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从伦格嘴里也听说了他把自己的荣誉奉献给雷纳德的经过。尽管伦格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这么做,而只是说看到当时的雷纳德的勇敢而受到了感动。 “这些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当时就是要带人出去支援的,这是我的本份大人。”伦格看上去毫不在意的回应着,他这个时候想的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怎么看都怎么不象传说中的巴里安。他想的,是当他告诉托尔梅自己因为莽撞随意的把珍贵的圣枪守护者的荣誉奉献给雷纳德的时候,托尔梅脸上出现的那一丝先是惊讶,然后却透着恍惚般的释然的神态,还有就是接下来托尔梅说的一句似是而非,甚至令人费解的话:“上帝真是万能,只要你虔诚,即使是迷宫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子爵,你有个很不错的侍从。”巴里安看着伦格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尽量用清淡的口气说着话,他对这个在路上逐渐听人说到的所谓“圣枪的守护者”从开始就毫无好感,甚至他觉得这个人和当年那个自称寻找到了圣枪的“圣枪的发现者”彼得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尽管多年来还从没有人敢于质疑圣枪的真实性,可几乎却没有人肯承认那个发现圣枪的人的可靠。于是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人们越是对圣枪顶礼膜拜,越是对它的发现者嗤之以鼻。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人直接质疑这个人是否存在! 而现在,隐秘多年的圣枪终于出现了,而且是在有着显赫声望的博特纳姆的雷纳德的家族里,这不能不让属于雷蒙一派的巴里产生一股可怕的危机感。 想到原本就因为和现任国王鲍德温五世的继父盖伊气味相投而变得势力巨大的雷蒙德,如果再成为圣枪拥有者的巨大影响力,巴里安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这一派的势力在耶路撒冷的摇摇欲坠和接踵而来的可怕打击。 至于眼前这个小侍从,巴里安从心里看不起他,对这个传说中居然能起死回生的罗马小农兵,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他觉得那些关于起死回生和守护圣枪的传说也不过是造谣者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却不能不担心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会成为盖伊和雷纳德手里一枚重要的棋子,毕竟“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这样的名号对虔诚的教徒们来说是拥有巨大影响和诱惑的。 就在巴里安的心里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伦格也在仔细的观察他。因为头天夜晚的模糊看不清楚,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完全“不像巴里安”的巴里安终于有了些更细致的认识。 一头乱糟糟的灰色里透着花白的头发,一把显然因为刚刚洗过还夹带着水珠的湿漉漉的胡子,还有就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称呼为“英俊”的五官,如果说这个人还有点想象中巴里安的影子,那就是他的眼睛,这个人有一双很坚定的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讲和托尔梅一样固执的眼睛。 “您过奖了大人,这个侍从,”托尔梅听到巴里安的赞扬,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得意,可接着他就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看旁边的伦格,然后又看看对面的巴里安,然后用一种很认真甚至是在叙述一件肯定会发生的事情的口气坚定的说:“他不会在我身边呆太久的,现在他是我的侍从,可上帝会安排他走向一条我给不了他的道路。” 听着托尔梅这样的肯定,巴里安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他突然觉得呆在这个房间里实在不舒服。而且说起来,他到这里来拜访的真正原因也不只是想表示感谢和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圣枪守护者”,所以在接下来简单而客套的交谈之后没多久,他就借机告辞了。 在经过托尔梅因为行动不便再三道歉之后,伦格代替托尔梅把巴里安送到了房间门口。可是就在他看着巴里安逐渐走远,要转身进入房间的时候,刚刚从新打了一盆热水的阿赛琳正从走廊的尽头走来。 就在这时,伦格看到已经离开的巴里安突然奇怪的转了回来,然后他就听到这位伊布林的贵族说了一句前世不知听过多少次,堪称老掉牙的搭讪台词:“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呀?” 伦格歪着头看着走廊里发生的事,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眼熟。有那么阵,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出很拙劣的花花公子邂逅美女的闹剧。 出乎伦格意料的是,当被拦住的阿赛琳看到眼前的巴里安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预料中的愤怒或是讥讽,她很谨慎的低下头,然后用伦格从没见她使用过的恭敬的声音小心的说:“请原谅大人,可惜我没有认识您这样的高贵骑士的机会。” 说完,阿赛琳立刻端着水盆顺着走廊向托尔梅的房间走去。 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巴里安看着离去的阿赛琳,楞了好一阵,才悻悻而去。 ①西方贵族除了个人头衔,还有各种荣誉称号和形容尊号,巴里安在蒙吉萨战役之前,曾经带领过护卫鲍德温四世的卫队,他也是正式听从鲍德温四世首次指挥的上等贵族,所以才有这一称呼。 ②库尔特奈的阿格尼丝,就是鲍德温四世的母亲。她因为政治原因和雷蒙一派的巴里安结婚。而坊间所传巴里安与她的女儿,鲍德温五世的母亲西比拉公主有染,只是戏说。 第四十章 雷纳德的拜访 雷纳德终于答应施蒂芬娜夫人的要求看望托尔梅,是在这一天的傍晚。 已经显得昏暗的房间里点着的羊油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照在托尔梅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在伦格退出房间之后,雷纳德站在托尔梅的面前,看着眼前听说自己的到来立刻倔强的坚持站起来的骑士。 “我是否应该称呼你为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呢?”雷纳德神态悠然的对托尔梅说“或者说我还是应该称呼你奥托?” “请叫我子爵,伯爵大人。”托尔梅面无表情的回应着雷纳德的讥讽。 “当然,只要你满意。”雷纳德撇了撇嘴,然后他转身坐到床边的木墩上,然后很随意的对着托尔梅抬了抬手“请坐下吧,子爵。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事实上,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对你的勇敢和你家族与生俱来的倔强十分敬佩。” “其中也包括对博特纳姆的领地还有圣枪,是吗?” 托尔梅毫不领情的讥讽让雷纳德有些恼火,他“忽的”站起来,可又慢慢的坐下。 “奥托,”雷纳德突然用旁人很少使用的昵称称呼着托尔梅“我知道你恨我,或者说你认为我背叛了你。的确,按照当初你叔叔的意志,你娶了施蒂芬娜的妹妹西迪之后,是有权获得博特纳姆一半领地的,至少能得到一座城堡。可是,别忘了,当初你为了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梦想居然到处求证,甚至还到法国一个天知道的地方去寻找所谓的证据,所以我继承下整个领地也就很自然了。” “可是你把西迪送进了修道院!”托尔梅终于愤怒的爆发了,他猛然站起来,可双腿的无力让他紧紧抓住了床头的支柱“我不相信西迪是自己进修道院的,她是那么爱我,怎么会去修道院。也许施蒂芬娜相信她是自愿的,也许其他人相信,可我不信。” “难道你认为是我逼她放弃财产和继承权的吗?”雷纳德的脸上蕴含着不可遏制的风暴“奥托,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你太自以为是,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甚至在你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凭借着婚姻关系得到好处的外来人。可是你忘记了,你也一样!也许你拥有鲍德温家族的高贵血统,甚至如果追溯起来你真的拥有争取王位的资格,可是那都已经过去。没有人再关系鲍德温一世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长子,更不会有人为了你这个所谓的正统继承人出头说话。奥托,你永远只能是个幻想的骑士,勇敢,虔诚却一生落魄。” 雷纳德越说越愤怒,他不住的在房间里转着圈子,到最后甚至走到托尔梅面前几乎紧贴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一个道理,上帝的奇迹并不为你展示。上帝对你比对其他人吝啬的多,他赐给了你一个据说拥有上帝宠爱的侍从,甚至还让这个侍从得到了连我都没有得到的守护圣枪的荣誉。可他却把这个荣誉奉献在我的面前。奥托,你最终什么都没得到。没得到领地,也没得到妻子。而我,不但得到了财富和地位,还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得到了成为圣枪守护者领主的荣誉。” 说完,雷纳德解气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托尔梅,然后一边轻摇着头一边向门口退去:“奥托,别恨我,事实上西迪是自愿进的修道院,她真的对你彻底失望了。没人逼迫她,甚至我们都劝阻她,可她把一切都放弃了,放弃了家族,荣誉,领地,财富和权力,”说到这里,雷纳德打开房门,在走出房间的最后一刻,他回过头,用带着点歉疚的口气说到:“特别是,放弃了你。” “嘭”的一声,房门在雷纳德的身后关紧,他站在门外,看着走廊的尽头,在稍微沉思之后轻轻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上帝宽恕我的恶语。”雷纳德轻轻念叨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同样在房间里,托尔梅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尽力让自己站的很直,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的坐下。然后,他紧绷的面孔逐渐放松,最后听着外面的主厅逐渐热闹的声音,他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上帝的安排呀,真是奇特……”托尔梅抬起头看着头上漆黑的拱形房顶发出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哀的叹息。 “真是想不到呀,你穿起这个来还真不错。”阿赛琳站在伦格的面前,看着他身上一件用麻丝细纱织就的棕色无袖罩衫不住的夸奖着,不过她那一直盯着罩衫看的那样,让伦格觉得真不知道她是在夸奖衣服还是在夸奖他。 “我想你应该再配上一柄骑士剑,那就更合适了。”她向后退了几步有些遗憾的摇着头,这个话题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无奈,一个侍从是不能佩骑士剑的。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佩剑。”始终没开口的伦格突然张嘴说了句让阿赛琳颇为意外的话。 “你在说什么呀,”阿赛琳好像在看怪物似的看着他“难道你不想成为一个骑士吗?这大概是这个堡垒里所有侍从的愿望了,可你居然不想实现这个愿望,那你想干什么呢?” “也许,我会象雷纳德说的那样当个教士,”伦格毫不在意阿赛琳听到这个之后的不满,飞快的抓起旁边椅背上的断袍向外面走去。 “难道你想让我成为一个教士的情妇吗?你这个大胆的侍从!”阿赛琳站在门口对着走远的伦格气愤的喊着,她的喊声让走廊里忙碌着为晚上的宴会准备菜肴的下人们一阵轻笑。 一阵阵提特拉琴①的单调琴声从修喇宋的主厅里传出来,当伦格走进主厅侧门的时候,他看到雷纳德和施蒂芬娜夫人正站在主厅围拢成马蹄形开口餐桌的一边,和一群明显是他们手下的骑士说着话。有趣的是,在另一边,巴里安这位鲍德温四世名义上的继父,正和堡垒的掌旗官马西蒙德和他那一众手下聚集在一起不住攀谈。 整个主厅看上去,真是阵营整齐,泾渭分明。 “请站住,”一个仆人看到走进侧门的伦格,立刻走了过来,他挡住伦格的去路。然后又飞快的向后面打了个手势。就在伦格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另一个仆人已经走到主厅中间的空地上,向着分站在两边的人按照先主后宾的礼仪鞠躬之后大声通报着:“各位大人,尊敬的夫人,勇敢的骑士们,请允许我通报,圣枪的守护者,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的持标侍从,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夫人的持旗侍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到!” 听到这个通报,所有人的眼光立刻向站在门口的伦格看去,那里面包含着怀疑,猜忌,羡慕,挑衅,嫉妒,讥笑和热诚。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眼前这个据说只是个罗马农兵的小侍从,他们炙热的眼光如果能杀人,这个时候的伦格肯定早已经横尸主厅里了。 迎接着那一双双包含着不同含义的眼神,慢慢走进主厅的伦格终于站到了主厅的中央。当他停住脚步的时候,他知道,也是自己要表明态度的时候。 一个小小的侍从是不可能受邀参加只有贵族和骑士才能参加的聚会的,更不会被人这么庄重的通报。可是作为圣枪的守护者,却很自然的拥有着这种权力,就如同当年在安条克的“圣枪的发现者”彼得·巴赛莱梅。 伦格暗暗吸了口气,他看了看死盯着他的巴里安,然后转身走到雷纳德面前,微微躬身行礼:“大人,您治下的骑士侍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向您致意,请接受我为您在上帝面前所做的祈福……”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轻微的吸气声,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伦格接下来用一种出乎他们意料的神态继续说:“大人,请您接受我对您的效忠,这是来自“圣枪守护者”的祈福!” 吸气声再次响起,主厅里的人都愕然的看着站在中间的伦格,他们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更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公然以圣枪守护者的身份为雷纳德祈福。 “这完全不符合教义。”修喇宋驻堂神甫立刻大声发出诘问,他根本不顾雷纳德因为他的诘问变得难看无比的脸色,直接走到伦格面前声音激动甚至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叱责着:“圣主的祝福必须由圣主的意志来传达,除了至圣尊至圣的教皇陛下,没有任何人有权代替主的意志,这是完完全全的亵渎和冒犯,不论任何人都不可以,就是圣枪的守护者也一样!” 驻堂神甫开始还算稳健的神态在后来完全变得不可收拾,他的手臂在空中不断挥舞。越说越激动的脸上因为充血就好像喝多了葡萄酒般的一片火红,甚至他的口水都快喷到伦格的脸上了。 “尊敬的兄弟,我对你的忠诚很赞赏,可不能认同你的这个辩题,”如同前世冤孽般和驻堂神甫针锋相对的,是施蒂芬娜夫人的随行神甫。当他看到驻堂神甫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已经象盯住猎物的山鹰般敏锐,驻堂神甫的话音刚落,早就跃跃欲试的随行神甫立刻披挂上阵据理力争“教皇陛下是上帝在人世的最高仆人,这是任何人也无法否认的,可是难道你忘记了圣主与圣子圣灵同一而为至圣。圣枪因为沾染有圣血而神圣,那么守护圣枪的人也同样感受这个神圣。难道你要否认这一切吗?难道你要否认圣枪来自神圣的圣子吗?” “哦,上帝,你这是彻头彻尾的诡辩……”驻堂神甫眼睛几乎冒火的向着随行神甫发着脾气,教士原本给外人看的好修养这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存,对眼前这个敢在自己地盘上撒野的同行的痛恨,让驻堂神甫义愤填膺,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的只有如何把对方驳得哑口无言名声扫地。“圣之为圣在于圣与圣主为一体,圣成肉身……” “主佑之神圣在与子同在……” 一时间,主厅里立刻弥漫起一股透着庄严和神圣的叫嚣,枯涩难懂的教义伴随着到处飞溅的口水和上下翻飞的袍袖在主厅中间的空地上此起彼伏。一堆堆让旁边的人听了昏头转向的辩题论据,以令人恐惧的威力砸得四周那些虽然虔诚却大多目不识丁的骑士头昏眼花。 ①提特拉琴,一种古老的小型琴,开始流行于9世纪之后。只有3根弦,大多用杨木制造。是现代吉他的原型。 第四十一章 谁的意志? 中世纪被称为愚昧的黑暗时代,这绝对不是贬低,是在叙述一个事实。愚昧往往是由于无知,中世纪的愚昧究竟又到了什么程度呢? 一个贵族,甚至是一个有着高贵血统的大领主,也许他很富有,也许他很聪明,但是他头脑里的知识和礼仪,往往都是从自己长辈或幼年的时候跟随的主人的言传身教里学习,却不是从专门的教师那里学到。 中世纪的贵族里有大把大把目不识丁的文盲,想到这个也许让后世人觉得不可思议就想笑的伦格,看着四周人的表情暗暗摇着头。 知识的力量被牢牢的掌握在教廷的手里,那些神职人员把知识当成统治和压榨俗世的有力工具,不论贵族还是骑士以致所谓至尊存在的国王,在这股巨大力量面前都是那么脆弱无力,无法抗衡。 高贵如雷纳德和巴里安的这些显贵们,这些面对异教徒完全毫不畏惧的勇敢骑士,在这个时候也不由得被两位神甫那精彩绝伦却毫无头绪的辩论害得眉头直皱,目瞪口呆。 可是越战越勇的两位“斗士”这个时候却已经欲罢不能,对他们来说这个辩论已经不只是简单的教义分歧,而是变成了在各自阵营中能否保住自己地位的生死之战! 看看旁边观战的那些骑士和贵族,再看看自己教区所在的领主,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彻底的打败对方,那自己可能以后也就别想消消停停蒙吃蒙喝的混下去了。 想明白这点的两位斗士立刻话锋一转,从简单的辩驳教义开始隐含机锋,原本简单的争论逐渐变成了誓要至对方于死地的恶战。 在四周的骑士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两位同教同宗的神甫已经唇枪舌剑的开始了血腥的争斗,一场杀人不见血的厮杀在修喇宋堡垒的主厅里进行着。 他们不住的引经据典,旁征侧引,甚至依靠令人恐怖的记忆力大段大段的引述背诵圣经里的原文,通俗的法文夹杂着些许高贵却实在词不达意的拉丁语句的明枪暗箭劈头盖脸的向对方倾泻而出,一时间整个主厅完全变成了两位神甫的生死擂台。 直到一阵高亢却坚定的诵咏从旁边响起:“tavomalkhutekhaye’aseretsonekhaba’aretska’asherna’asavashamayim.” 听着这段对贵族和骑士们来说如同天书般的诵咏,两位神甫立刻停止了斗鸡般的架势,他们转过头,有些呆若木鸡的看着导致他们这场死战的“罪魁祸首”……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小侍从,这一来整个主厅里的人又立刻把视线射向了那个一直他们感到好奇的年轻罗马人。 站在主厅的中间,迎着那些神甫,贵族和骑士探究好奇的目光,伦格把刚才用拉丁语背诵的那段话轻轻的说了出来: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神甫,贵族和骑士,整个主厅里的人都被这段话“逼迫”得起立回应,因为这是对“上帝”的祈祷。 伦格微微闭着眼睛,暗暗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在这个时侯已经无法回头的决绝也在逼迫着他一步步的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 深吸一口气,在人们的注视下,伦格睁开眼睛,他伸手在胸前轻轻划了个十字,然后抬起头,迎着包含着各种神情的目光,说出了令他们都必须躬身应祈的结语: “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早在将近百年前在法国一个叫勒芒的地方,当时的教皇乌尔班二世发表了他一生中最激情洋溢的一次布道讲演。 在那次布道中,乌尔班二世对所有聆听他讲演的贵族和平民慷慨陈词。在他那激昂的控诉中,圣地成为了沦陷在异教徒手里的主的孤儿,正凄惨的伸出双手期待着来自西方虔诚的信主者的拯救。而这条拯救之路也成为了所有主的信徒借此走向人间天堂的康庄大道。 同时这位擅于言辞的教皇也不只在精神上给予了人们希望,同时他也利用他那华丽的演说把东方的富饶和美丽描绘得令所有与会者都口水涟涟,垂涎三尺。 也就是在这次最终引发东西方文明间最激烈冲突的讲演上,乌尔班二世用带着苍凉语气的腔调对所有人说: “本着主赐予我的权柄,我郑重宣布:凡参加东征的人,他们死后的灵魂将直接升入天堂,不必在炼狱中经受煎熬;无力偿还债务的农民和城市的贫民,可免付欠债利息,出征超过一年的可免纳赋税。凡动身前往的人,假如在途中,不论在陆地或海上,或在反异教徒的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他们的罪愆将在那一瞬间获得赦免,并得到天国永不朽灭的荣耀。”因为“这是上帝意志!” “上帝的意志”,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无数的人高声呐喊着这句令他们振奋的宣言走向东方,冲向敌人,尽情杀戮和迎接死亡。而且这句话也激励着人们走向东方,贪婪的追求着精神和现实中的财富。 不过,也是同样这句话,令人们一次次的被推向狂热与灭亡的边缘。 现在,当人们再次听到这句话从眼前这个侍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他站在一群贵族骑士的面前,镇定而宁静。 “大人们,请原谅我的无理和傲慢。”伦格把双手拢到胸前,慢慢环视着在场所有的人“当主基督最终即将在橄榄山上显圣的时候,神圣的天国必将降临。难道还有能和这个神圣相比的事物吗?上帝赐予我重生,赐予我守护圣枪的奇迹。这些奇迹必为主佑,必为主认同,必与圣共存。否则世间难道还有能与主拥有相同力量的存在吗?!”伦格的腔调突然从平静变得激烈起来,他的眼神最后落在两个神甫的脸上“神圣的圣经赐予我们智慧和信仰的方向,这是上帝对我们的恩典,这是只有上帝才有权让我们聆听的教诲,请原谅我的不解,难道圣经可以被任何人随意的诠释和肢解,当主基督在橄榄山上接受最后考验的时候,他用贡献生命和流淌圣血为世人换取的代价,难道只是一堆对教义狭隘的争辩?尊敬的神甫们,请不要忘记圣保罗的训言:‘主训之所在既圣迹之所在’。上帝的意志不容质疑!” “阿门!”一片应祈声立刻响起,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否懂得伦格这些话的人都毫不怀疑的知道一个事实……“上帝的意志”,的确不容置疑。 “上帝,基督,狂热的十字军和无法抗衡的宗教,这就是中世纪!”伦格望着眼前这些人,心里暗暗的叹息着。他知道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彻底的没有回头路了。 既然如此,伦格抚摸着怀里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离过身边的圣经,心底里发出了坚定的宣言:“准备战斗!” “看来今天晚上真是不虚此行呀,”在应祈结束之后,雷纳德小声对旁边的妻子笑耳语了一句之后转过桌子走到了主厅的当中。 “我相信所有在座的骑士和贵族都是最虔诚的,我也相信不论多么大的分歧我们都会为了主的荣耀战斗。”说到这里,他好像无意的看了看盯视着他的巴里安“我想,能够得到圣枪守护者的祝福是我的荣幸,这个荣幸来自我妻子家族的虔诚。她的家族虽然不能拥有圣枪,却是圣枪最忠心的仆人。现在这个荣耀又传递到了这个人的身上。”雷纳德回头看了看伦格“可是我想这个祝福不应该是我一个人的,我愿意把这个祝福和这里一位同样高贵的骑士分享。” 说到这里,雷纳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巴里安的面前,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用最诚挚的态度发出了邀请:“伊布林的巴里安,如果我说我把这个神圣的祝福与你一起分享,你会接受我的这个善意吗?” 听到这个建议,所有人都意外的面面相觑。 如果说在这倒霉的几天里发生的事情最让巴里安感到愤懑的,那就是眼前雷纳德的这个态度了。 现任耶路撒冷王国国王鲍德温五世的父亲盖伊公爵和眼前这个雷纳德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个事实不止在耶路撒冷,甚至在整个东方都人所共知。至于娶了国王外祖母的巴里安和耶路撒冷的摄政大臣的黎波里的雷蒙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换帖兄弟,这也是连远在君士坦丁堡某条黑巷子的娼妓都能说得上来的轶闻。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势如水火的敌人伸出的右手,巴里安有种想向他扔出铁手套的冲动。可是,让他沮丧的是,雷纳德的举动在这个时候无疑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甚至从身旁那些骑士的眼神里都能看出对他这种尽弃前嫌宽大胸怀的赞赏,尽管巴里安知道这个人的心胸根本不可能向他表现的那么宽广。 那他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做出如此姿态?巴里安不知道,而且也已经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 他愤懑的伸出右手,看着雷纳德的眼睛淡然的说:“我很荣幸,也很惭愧,居然能得到您如此的厚爱,这无疑证明着您是一位真正的骑士。” “不要这么说,”雷纳德摇着头握住了巴里安的手,他是那么用力,以致让巴里安都觉得似乎这个人真的想通过力量来表达某种不可能的诚意。事实上雷纳德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证明了他的确是想这么做:“也许我们有所分歧,但是当我们面对上帝的敌人的时候,我希望我拥有的一切力量能和一位高贵的骑士分享,我想大人你就是完全有资格分享这一切的那位骑士。” 一瞬间,巴里安真的有些感动了,尽管实在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他还是同样庄严的用力握住了对方那只代表着善意的手:“愿主保佑你的善意和善行。” “上帝保佑骑士!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在两只手的有力相握中,祝福声轰然而起。 “让我们把我们对上帝的虔诚和骑士的勇敢奉献在上帝的面前。”雷纳德向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宣布着,然后他发出一声呐喊:“主的荣耀,守护圣地!” “骑士永远守护!”所有跟随雷纳德的圣殿骑士都发出激烈的呐喊,甚至连巴里安身后那些身穿黑底白十字罩衫的医院骑士们也发出相同的呐喊,在这一刻,似乎久已存在的裂痕真的已经在主的光辉普照下弥补起来。完全对立的两大阵营的重要人物也已经在主恩的感召下抛弃前嫌,精诚合作了。 一切看上去如此完美感人。只是,真的这样吗? 伦格跟随着所有人躬下身去,不过在别人默默祈祷的时候,他抚摸着怀里的圣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施蒂芬娜夫人投射过来的一丝饱含深意的眼神。 第四十二章 前进!的黎波里! 当最后一个音符从提特拉琴的琴弦间流淌出来之后,主厅里的贵族们都发出了赞赏的声音,他们随手把盘子里的肉骨头和几个铜币扔给那个弹了一夜的游吟歌手,然后就开始了其实酝酿了整整一夜的话题。 “请允许我提出一个疑问,”巴里安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雷纳德,他这个时候态度平静,似乎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根本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我不知道阁下究竟要如何处置那个撒拉森女人,可是我想提醒伯爵大人,那个女人是萨拉丁的妹妹,而且据说她十分受萨拉丁的宠爱。” 随着巴里安提到萨拉丁的名字,主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游吟歌手在一个侍从的授意下立刻悄悄的退了下去,很多侍女和孩子也立刻被人带了出去。 伦格从雷纳德的身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说起来因为这个临时得到的为雷纳德夫妻持掌斟酒的职责,他还被其他几个侍从用嫉恨的眼神爱抚了好一阵子。 “站住侍从,”雷纳德回头制止了伦格的动作,他抬起袖子把嘴边残留的酒渍擦掉之后才开口回答:“骑士,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疑问,而且这也是我对所有人的回答,甚至包括那个萨拉丁。” 当雷纳德说出“那个萨拉丁”的时候,他的口气里充满了不屑和敌意,不过这倒让伦格觉得,这个时候的雷纳德才更象那个传说中的莽夫。 “如果有人认为我会向萨拉丁要一笔赏金,那就错了。”雷纳德站起来对在场的人宣布着“也许对其他的撒拉森人我会这么开恩,可是对和这个基督的敌人有着相同血统的任何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会给他们这种恩典。拥有这个血统的人,都是上帝最大的敌人。下地狱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只要他们活着,就是对上帝最大的亵渎和冒犯。” “你如果这样做就意味着战争。”原本被雷纳德的善意感动的巴里安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似的愤怒以及。如果不是有着众多顾及,他有种想立刻用决斗来结束一切的冲动“以萨拉丁现在的势力,我们不能更不应该去触怒他。我们必须等待时机,几年前能躲过的危机并不意味着现在也能躲过,特别是当鲍德温国王去世之后。” 听到这个明显按指当初自己差点被萨拉丁诱出城堡的莽撞行为,雷纳德的的脸上立刻浮起一层怒火,他原本随意拿在手里的餐刀“嘭”的一声扎在了杂木桌上。 这声大响立刻让在场的所有人轰然站起,怒目对峙。好几个骑士甚至踢翻座椅,绕过长桌,只要一声令下,就有立刻大打出手的架势,刚刚还一团和气的主厅里,一时间战云四起,剑拔弩张!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对我的侮辱,即使是一个和我一样的骑士!”雷纳德盯着巴里安愤怒的呵斥着“我更不会答应任何与那个撒拉森魔鬼妥协的建议。我是没有杀掉他的妹妹,可是我不杀她只是因为她还有更大的用途,对撒拉森异教徒我绝对不会象那些胆小鬼一样去谈什么条件。上帝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和他们的战斗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如果是那样,我就不得不行驶我的职责。”巴里安慢慢绕过长桌,他一步步的向雷纳德走去。双方的人一下围拢过来,佩剑剑鞘相互碰撞的声音在主厅里叮当作响。这时伦格发现,那两个不久前大有一决高下气概的神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结伴绕到了自己的身后。他们那种在人群中躲躲闪闪,相互依偎的样子,看上去真有点暧昧不明。 “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雷纳德突然好像冷静了下来,他依旧倔强的神态虽然毫不妥协,可他的腔调却透露出一丝婉转的含义:“我不能容忍别人的侮辱,也许我很莽撞,可是我对上帝和圣地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不会做挑起内讧的蠢事,那样只会让萨拉丁得逞高兴。” 说到这儿,雷纳德转过头对自己的妻子说:“所以夫人我请你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如果你能做到我将不胜感激。” “爵爷您有什么吩咐吗?”施蒂芬娜夫人诧异的看着丈夫,她从没想到过雷纳德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顾全大局的克制,尽管她觉得这么想自己的丈夫实在是一种对他的不敬,但是想想以往他的行为,就让伯爵夫人有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我不会允许别人碰触我的战利品,”雷纳德故意看看对面满脸愤懑的巴里安“可是为了圣地的安危,我愿意和所有人一起决定这个异教女人的命运。我的荣誉不能允许我接受任何与撒拉森人的妥协,但是我对圣地的责任逼迫我接受这样的侮辱。 所以我请夫人你帮助我看押那个撒拉森女人,让她置于你的监护之下,直到我们对她做出最后的处置。”他转过头,用一种骄傲的神态看着巴里安和他手下的人“我的妻子,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是死海之滨的世袭贵族①,我想你们完全可以相信她做出的承诺。” “当然,对施蒂芬娜夫人我是绝对信任的,我相信伯爵夫人一定不会让我们大家失望。”巴里安恭敬的向伯爵夫人行礼,可他连一眼也没看雷纳德,那种对他根本不相信的神态,自然是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荣誉完全属于我的丈夫。”施蒂芬娜夫人看着对面的巴里安毫不留情的予以回击“任何认为我有超越我丈夫的猜测都是对他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伊布林的巴里安,你应该很庆幸女人不能成为骑士,否则我会拿起剑来向你挑战!” 施蒂芬娜夫人的豪言令所有人一阵轻呼,他们诧异的看着这个豪气绝不逊于任何一个骑士的贵妇,即为她的对丈夫的忠贞暗暗折服也对她的勇气赞叹不已。 “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巴里安看着伯爵夫人愣了一下,可他立即用尊敬的态度向施蒂芬娜夫人鞠躬道歉“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夫人原谅。”说着,他重新用郑重的口气对幸灾乐祸的雷纳德说:“既然如此,我会尊重伯爵你的这一决定,我只希望为耶路撒冷着想,能妥善的了解这件事。” “当然,拔丝玛公主会在我妻子的监护下过的很好,甚至如果可以,我并不反对把她送到的黎波里去。”雷纳德微笑着回应着巴里安,他始终笑呵呵的脸上看上去虽然幸灾乐祸,可是当他说到的黎波里的时候,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事实上,我正考虑这个可能,把她送到的黎波里也许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这个人发疯了?巴里安暗暗的自问着,他实在看不出主动提出把那个撒拉森公主送到的黎波里的雷纳德究竟有什么意图。他更想不明白,这个“毁约者”这么煞费苦心的俘获萨拉丁的妹妹,可却转手就要把她送到政敌的领地去究竟有什么意图。 可是,能把萨拉丁的妹妹掌握在自己阵营手里的巨大诱惑,又让巴里安明知这可能会是一个陷阱,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去接住这个诱人的果实。 “的黎波里?你是说可以把公主送到雷蒙大人的领地去吗?”巴里安刻意用很重的口气重复着“雷蒙大人的领地”这几个词。 “事实上我认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雷纳德郑重的点头,好像也是为了刻意重复般的说“和圣地相比,我个人对萨拉丁的仇恨无疑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尽管我更想把这个女人的头颅送到萨拉丁那里去,可我还是决定等最终做出决定之后再处置这个异教徒女人。” “而且我也知道,如果我们坚持把她带在身边,可能会导致萨拉丁对圣城的残酷进攻,”雷纳德用平时绝对少见的冷静态度对在场的所有人诉说着自己的推测“而且一路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我对杀掉那女人更感兴趣,可从保护圣地这一点上来看,我更愿意把她送到一个能对她更好的地方去。我认为以雷蒙大人多年来于萨拉丁的经验看,也许通过利用这个女人和这个他谈条件对圣地也有一些好处呢。” 不能不承认,雷纳德的这段话真的打动了巴里安。虽然知道这个撒拉森公主就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似的不好处置,可是对圣地安危的担忧让巴里安不由一阵心动。他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雷蒙能利用交回拔丝玛公主换取到萨拉丁对进攻圣地的暂时推延,那将是一个最大的成功,那将不只是圣地,更重要的是自己一方的阵营肯定会名声大振。 可他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雷纳德要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白白的送给自己,一想到这点,他就不由一阵犹豫,无法定夺。 似乎看透了巴里安的犹豫,雷纳德转身一把抓住了看着这一切的伦格的胳膊走了回来。 “我之所以这样决定是有原因的,”他对所有人点着头,眼睛里流露着旁人十分熟悉的一贯傲慢“我希望能用这个女人和萨拉丁交换暂时的和平,直到我们聚集起能彻底铲除他的力量。另外我希望能在圣地的勋录石②上有一个和我的“圣枪守护者的领主”这一头衔相符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巴里安的心头一阵激荡,到这时,他才明白雷纳德为什么要那么不遗余力的劫持拔丝玛公主“他想得到能在勋录石上刻下名字的殊荣,甚至说不定他还想借此机会要求得到摄政的权力。” 巴里安心底不住翻腾,他知道如果雷纳德的这个要求得到满足对整个耶路撒冷的势力分布会有什么样的巨大动摇,可他同时也知道这个机会对自己阵营又是拥有多么巨大的诱惑。 “我会让我的妻子把那位撒拉森公主送到的黎波里去,”雷纳德向自己的妻子做了个手势,施蒂芬娜夫人在微微点头之后向门外走去,看着妻子的背影雷纳德继续说“为了显示公平,我愿意接受你们当中任何一位骑士陪同一起去的黎波里。并且可以在那里与萨拉丁达成一个协议。这是我最大的妥协。一切为了圣地。” 雷纳德的话无疑深深的刺激了巴里安,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没有任何表示,那将真的很被动,甚至会让包括自己一方的贵族骑士视为没有气度。而最终导致他下定决心的,是雷纳德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 “我的妻子将携带圣枪去的黎波里,愿圣枪的光芒面对那个撒拉森人,愿圣血的力量为我们争取到一个守卫圣地的条约。” “如你所愿,伯爵!”巴里安终于开口,尽管在这时他有种被迫接受的不满,可他也知道驱使着雷纳德的巨大诱惑同样也驱使着自己。如果能够在即将开始的于萨拉丁的谈判中达成一个新的和平协议,那完成这一壮举的人,其声望和威信都无疑会使他成为耶路撒冷的一颗明星。 这个机会巴里安不想错过,而且他还知道即使是雷蒙在这里,也是坚决不会错过的。所以在下定决心立刻向远在耶路撒冷的雷蒙报告的同时,巴里安终于开口同意了雷纳德的这个建议。 就在巴里安的话音刚刚落下,先前走出主厅的施蒂芬娜夫人恰好出现在了门口。她手抱盛着圣枪的木盒,神情庄严的走进了主厅。 主厅里的所有人都立刻起立致敬,当伯爵夫人示意伦格走近,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之后,人们神态激动的看这个世界上唯一伤害过“神”的武器,阵阵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和带着哽咽的感叹立刻感染了所有人。 “以主基督所受灾难的名义起誓,我们必定为守卫圣城和惩罚异教徒的罪恶而战!”雷纳德向所有人发出一声呐喊“就在明天早晨,我妻子的队伍将向的黎波里出发,愿主的恩泽保佑他们的旅程。骑士们,以圣枪上的圣血为证,愿的黎波里之行开启圣城宁静的大门。耶稣撒冷!” “耶路撒冷!” 亢奋的呼声响彻主厅,望着高高举起木盒的伯爵夫人,伦格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无尽的幸福和对丈夫勇敢高贵的行为的敬佩。 也恰恰是这种勇敢和高贵,让伦格觉得眼前的这个雷纳德,不但不象传言中的雷纳德,甚至都有些不象自己才认识不久的雷纳德了。 尽管无数的疑惑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但是伦格知道随着拔丝玛公主不可思议的没有如原来历史上那样被杀,一个偏离了应有轨道的未来,正在自己面前逐渐出现。 看着那些贵族骑士们激昂的表情,再微微回头看看身后窗外的夜空,伦格不由在心底对自己说:明天,但愿是个适合旅行的好天气。 ①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的家族,是第一次东征之后守卫死海东南地区的世袭贵族。 ②勋录石,在耶路撒冷橄榄山下的一排巨石,据说其中有耶稣基督被出卖后度过最后一晚的地方。后来世人以此为圣,中世纪时期的朝圣者以能在巨石上刻上名字为最大荣耀。 第四十三章 比赛弗勒斯 一阵包裹着阵阵热气的熏风吹过初见绿色的山野,单调甚至充满绝望的棕黄色世界里逐渐出现的色彩斑斓的野花,在旅行者眼中绽放着诱人的美丽。 即使是最严肃的人在看到那些野花的时候都会露出轻松的笑容,一种终于回到人世的快感在所有人当中流淌着。从可怕的戈壁世界里摆脱的巨大快乐感染了所有人。 托尔梅闻着吹进鼻端的香气深深呼吸着,这香气让他的精神好受了些。可是当他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身体上的痛苦缺又一次击倒了他。 “喔……”托尔梅发出一声呻吟,从胸口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重新躺倒在铺得很厚的衬垫上。 “你不该不听话的乱动。”坐在他身边的阿赛琳回头看了看不住喘息的骑士抱怨着“伦格说你掉下战马的时候可能伤到肺了,否则你不会总是这么咳血。” “我不该躺在马车上,我更应该骑马。”托尔梅不甘的想再次坐起来,可这回干脆被旁边的阿赛琳直接按倒在马车上。 女海盗匀称有力的手臂很轻松的就把骑士按在了马车上,这让阿赛琳终于意识到了托尔梅病情的严重。在此之前,尽管她也看到托尔梅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糟糕,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从托尔梅毫无抵抗的就范中意识到,眼前这个一直很倔强的骑士,的确病的不轻。 “哦,我不是故意的,”看着托尔梅因为后背碰到车板发出的轻微咳嗽,阿赛琳不好意思的解释,她始终认为这个骑士是个既厉害又可怕的敌人,所以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都会做出足够的准备。可是现在,这个人明显变得那么虚弱,这让即使是对托尔梅并没有多少好感的阿赛琳也有些为他难过。 托尔梅没有回答,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过了一阵,他轻轻的说:“去把伦格叫来,我想有些事情需要他知道。” 听到托尔梅的吩咐,阿赛琳黑浓的双眉稍微一皱,透着健康的栗色脸颊上闪过了一丝不快:“很抱歉老爷,我想我不能把他立刻叫来了。” “为什么?”托尔梅看着阿赛琳脸上的表情奇怪的问。 “因为你的侍从现在正在伺候他的另一位‘主人’,”阿赛琳故意把主人这个词念的很重“我想他其实也很愿意,至少伺候一位有钱有势的贵妇人比陪伴我们更有趣。” 听到阿赛琳似乎有些嫉妒的腔调,托尔梅不由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一来又引起他的一阵咳嗽。 “如果他真的能好好的伺候施蒂芬娜,我倒是不反对把伦格送给她。”托尔梅在稍微喘息之后笑着说“正象你说的那样,伺候一位高贵的伯爵夫人比跟在我这个落魄小贵族身边有出息的多。” “你真的这么认为?”阿赛琳好像很意外的看着托尔梅,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接着为托儿米盖上毯子,躬下身小声的说:“可你是有目的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从几天前伦格告诉你他把圣枪守护着的荣誉献给雷纳德那时候起,我就看出你好像对这件事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有些高兴。难道不是这样吗?” “上帝,小伦格如果有你这么聪明该多好。”托尔梅诧异的看着盯着自己的阿赛琳。 “哦,他呀,”阿赛琳用种很独特的腔调说出“他呀”的时候,她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一撇,眼角里流动着丝丝笑意“我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很勇敢,可有时候很懦弱,甚至看上去还很胆小。有时候蠢得毫无头脑,可有时候又能说出那些即使是有学问的神甫也要佩服的话。难道不是这样吗,你说呢?” 看着阿赛琳眼中那抹情人间特有的眼神流动,托尔梅脸上忽的闪过一丝深深的阴郁。 伦格坐在施蒂芬娜夫人马车的跨板上看着路边逐渐浓密起来的野花,外表看他似乎神态悠闲,可事实上,他这时正应付着一场唇枪舌剑的挑战和威胁。 “夫人,我想我不能不拒绝你的要求。”伦格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在此之前,他一直用沉默来抗衡来自伯爵夫人的压力。 “那么说,我在修喇宋堡垒听到的一切是真实的了?”施蒂芬娜夫人的眼睛同样看着外面路边的野花,可在悠闲外表掩盖下说出来的话却让伦格暗暗惊心“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和那个异教徒女人私下讨论要出卖圣枪,难道你不怕会受到上帝惩罚吗?” “也正因为您听到了我们的话您才能够威胁我,您在修喇宋就用阿赛琳的安全威胁我,逼我去寻找您的丈夫。”伦格有些愤怒的打断了伯爵夫人的话“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相信你会用不揭发我们来换取我放弃对圣枪的守护权吗?” “可是象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圣枪的守护者!”伯爵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愤怒“在修喇宋我没有揭发你们,只是因为当时我需要你去救助我的丈夫。可是现在,我无法接受一个居然有那么亵渎想法的人成为圣枪的守护者,一想到你你居然和那女人讨论出卖圣枪,我就想立刻杀掉你,也许当时我就应该杀掉你!” “可是夫人你没有这么做,这对我是个幸运,可对你是个错误!”伦格的语气突然低沉起来,他始终平静的脸上闪显着牙止不住的愤怒“夫人,也许你听到了什么,也许你是自己想象到了什么。可事实是,我救了你的丈夫!我帮助他完成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夙愿。是我的帮助让他可以有与巴里安甚至是雷蒙抗衡的机会,我还把自己守护圣枪的荣誉奉献给他,让他有机会成为圣枪守护者的保护人和领主。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这点我想夫人你比我清楚。难道你想剥夺你丈夫的这份荣誉?还是想告诉别人,你发现了一个阴谋,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隐藏了这个阴谋?那样你自己和你丈夫还有你的儿子又会有什么下场?” “你在威胁?”施蒂芬娜夫人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侍从,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敢于当面对自己发出这种威胁“你居然敢威胁我,居然敢威胁你的女主人?” “女主人呀,”伦格侧过脸,看着盯着自己的伯爵夫人“的确,您是我的女主人。可是您想过没有,当您承认对我的隶属权的时候,您自己得到了一份光荣。我是圣枪的守护者,而您是我的女主人,这还不够让您觉得是得到了上帝庇佑了吗?” “你是个卑鄙的骗子!”施蒂芬娜夫人张嘴毫不留情的痛斥。 可她立刻惊惧的看到眼前这个侍从突然转过身,他的身子挡着车外人们的视线,一只手却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短刀的握柄。 “夫人,永远不要对我用这个词,否则您就是在侮辱您自己。”伦格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很慢“请不要忘了,当您在信仰和私心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您已经失去了说这话的权力。” 说着,伦格慢慢放开了紧握的刀柄,他向伯爵夫人伸出手,用一种她不熟悉甚至有点从内心里忌讳的口气淡然的说:“夫人,请你也不要再去考虑派人暗杀我这种愚蠢的行为了。请你不要忘记,你的丈夫雷纳德伯爵是否能得到更大的声望,和我这个圣枪守护者的存在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伦格稍微停顿一下,看着伯爵夫人的眼睛轻轻叹息一声“夫人,难道你从没想过,为什么上帝要安排这一切呢?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的丈夫成为圣枪的守护者呢?难道你否认连你自己都一直对你丈夫隐瞒你家族中圣枪的秘密吗?” “你胡说,我怎么会对我丈夫隐瞒?”施蒂芬娜夫人的脸上升起一片怒火,可是她却没有动一动“难道你认为我会对我丈夫有什么不忠诚吗?” “当然不是,”伦格依然抬着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可是,夫人你难道不是一直在对他隐瞒吗?即使你丈夫也许早就知道这个秘密,可是你却甚至没有让他拥有见到圣枪的机会。所以,当我把我的荣誉奉献给他的时候,他甚至比俘虏了萨拉丁的妹妹还兴奋。” 伦格的手向上抬了抬,直接举到了伯爵夫人的面前:“现在,不论是夫人您,还是您的丈夫,甚至是您的儿子。你们的荣誉都和我的命运关联在了一起。也许你痛恨我,可上帝的安排就是这么神奇。不要忘记了夫人,我是上帝的‘宠儿’,那这一切安排就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犯和违反的‘神意’。” “你这个人真可怕,”施蒂芬娜夫人慢慢抬起手,看着伦格握住自己的手指轻轻低头亲吻,她有些难言的惊心“真不知道你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伯爵夫人喃喃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不夫人,既然上帝赐予我重生的恩典,那就必将赐予我与这恩典相同分量的责任,只有这样,我的复活才有意义。”伦格轻轻放开伯爵夫人稍微颤抖的手指,然后用17岁少年不该有的庄重神态说到:“夫人,我想这个责任,就是从现在开始的!” 在施蒂芬娜夫人稍显失神的注视下,伦格跳下马车的跨板。他轻巧的翻身跃上拴在马车后栏上黑色战马的马背,随着一声“哈~”的轻呵,伦格逆着队伍向后面奔去。 在擦身而过的队伍边奔跑的战马带起一片烟尘,迎着吹在脸上的带着野外气息的熏风,伦格大声的催促着胯下的战马。 “就这样,快点跑,比赛弗勒斯!”伦格不住的催促着,他的心随着战马的奔驰激动着,隐藏在内心的激情终于在这种驰骋中爆发出来:“比赛弗勒斯,让我们一起去迎接未来的一切吧!” 被伦格起名为比赛弗勒斯的黑色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主人内心里的阵阵激动。它健美强壮的四肢有力的伸展开来,在踏落到地面的时候,巨大马掌的蹬踏立刻在地上溅起一片散落的尘土。 “比赛弗勒斯?①”看着伦格和他矫健的战马的背影,施蒂芬娜夫人回味着他为自己战马所起的名字这个小罗马人,真的是‘上帝的宠儿’吗……” 伯爵夫人想着想着,心底不由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触。 夹带着湿润气息的海风从西北方款款吹来,一阵阵舒适的清凉从领口和袖子里贯进去,把衣服鼓胀起来,感受着徐风拂身身体的轻快,这让一直饱受沙漠里夹杂着细小沙粒热风蹂躏的旅行者们发出一阵阵的愉快笑声。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高大健壮的背上,呼吸着从高崖后吹来的海风。看着坐在前面马车上的阿赛琳已经因为激动站起来的婀娜身姿,伦格从她迎风飞舞的漆黑乌发和透着无比兴奋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特有的奔放和热情。 “这个女人是属于大海的,”躺在马车上的托尔梅这时候也在看着阿赛琳如亚马孙女战士般挺拔俏丽的背影,他对在车旁陪伴着自己的伦格轻声说:“小伦格,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是不会被人抓住的。” “什么?”伦格因为听不清楚微微从马上弯下身“不会被人抓住什么?” “伦格,”托尔梅抬头看着骑在骏马上的伦格,他的心头涌动着一丝复杂的思绪,那里面既有对自己以前驰骋沙场时候的回忆,又有对眼前侍从能纵马逍遥的丝丝嫉妒“听我说,伦格。你看看这个女人,她属于大海,或者说她属于我们不了解的那些东西。看她的样子你就应该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人和事能约束她。她就象是一只鸟,难道你能把一只鸟禁锢在笼子里吗?除非你想看着她因为不能飞翔死去。也许对她来说,自由才是她终身的情侣。” 因为说话有些费力开始喘息的托尔梅微微缓了缓,他向伦格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侍从靠得更近些:“不要去想着约束她,也不要把你有限的精力放在她的身上。事实上你不该把你那点可怜的精力放在任何女人或其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地方上。” 听着托尔梅的絮叨,伦格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不知道这个坚定倔强的骑士什么时候开始象个老妈子了,而且他说的那些话有时候根本就是词不达意,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且因为这样从弯着身子听他说个不停,伦格也觉得腰上开始有些酸疼了。于是他干脆下马登车,坐在托尔梅面前听他的那些教诲。 “我知道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对你说这些话。”托尔梅看到伦格脸上的不耐之后微微笑了笑,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努力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看那样子是要长篇大论的继续下去了。 可是还没等他再次开口,随着前面阿赛琳一声洋溢着无比兴奋的尖利高呼,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同样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同时,一阵突然增大的海风吹得伦格身上的罩衫发出一阵呼啦啦的响声。 伦格拿起堆在旁边的毯子给托尔梅盖好,然后他才从车上站起来,顺着所有人注视的方向看去…… 一片呈现深邃蓝色的广阔世界突然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一望无际的地中海已经出现在伦格他们的面前。 ①比赛弗勒斯,亚历山大大帝战马的名字。 第四十四章 的黎波里 遥远的海面上,跌宕起伏的蓝色水面不住的掀起一片片泛着浅白色浪花的波澜。随着海浪的涌动,雪白的浪花冲击着高崖下的峭壁,溅起的一排排此起彼伏的破碎浪沫向回飞卷,形成了大朵大朵形状斑斓的雪白水花。 飞翔的海鸥在峭壁下的嶙峋山石间上下翻飞着,它们不时的一边发出尖啸的叫声,一边示威似的向蹬上高崖的人们作势俯冲,似乎因为这些人类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而愤怒。 “海洋!”一个朝圣者大声的喊着“我的上帝,上次见到海水是什么时候我都快忘了。” “自从我们的船因为偏了路到了沙漠上,我们就再没见到过大海了。”朝圣者中的老太婆干瘪的嘴唇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我还以为这辈子也走不到圣地了。” “海!海!~~”阿赛琳站在一块突出于高崖的石头上,猛烈的海风把她身上的衣服和长发向后吹去。可她毫不在意的享受着那种海风拂面的美好感觉。 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双臂展开似乎要拥抱迎面而来的大海气息的样子,伦格又再次看到了那个初次见面时为之惊艳的女海盗的难忘英姿。 同时,托尔梅的那些话也在他的心头涌动着:“她就象是一只鸟,难道你能把一只鸟禁锢在笼子里吗?除非你想看着她因为不能飞翔死去。也许对她来说,自由才是她终身的情侣。” 霎时,一阵无法言表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欣慰的复杂的心绪萦绕在伦格的心头。 “也许她真的只适合自由……”伦格嘴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微笑。 “看,那儿!”一个骑兵用手里的长枪沿着海岸的方向指着远处。 顺着高崖向远处看去,一座城市正矗立在被波澜起伏的蓝色海洋依偎相伴的海湾之中。 泛着暗红色泽的城墙上古罗马式的探楼①依稀可见,透过城墙可以看到的黎波里王宫那异于其他建筑的白色塔楼,高耸的浑圆塔尖直直的矗立在一片褐黄色的建筑里,看上去充满鹤立鸡群的高贵感, 远远望去,暗红色的城墙和蓝色的大海相互衬托成色彩炫丽的美丽画卷平铺在人们的眼前,即使离的很远,城市上空不时飘荡起的炊烟和依稀间可以感受到的喧嚣,也让人能觉察到那是一座如何热闹繁盛的城市。 的黎波里,所有人的脑海里都闪动着这个名字。而伦格在看着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想到了一个这座城市要在很多年之后才有的称号……“黄金的宝库”。 虽然这个称号要过很多年才会被人所熟知,但是的黎波里的美丽却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流传开来。 事实上的黎波里这个名字并不只是单指眼前这座热闹的城市,而是早在十几个世纪前腓尼基人在这里建立的由几座城市组成的一片广袤的地区。 在经过了1千多年的风雨战乱和天灾人祸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唯一剩下的这座城市逐渐兴旺了起来,也逐渐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备受注视的军事重镇。 所以从很远的地方看去,人们看到的除了一座充满商机的贸易之都,也看到了城墙上隐约可见的投石机。 “的黎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伯爵夫人已经下了马车,她在侍女的陪伴下攀上了高崖的顶端,看着下面的大海和那座美丽的城市,施蒂芬娜夫人嘴里发出一声轻轻自语。 在两天前只和丈夫匆匆相聚一夜之后,伯爵夫人就在转天的清晨带领着自己的队伍重新走上了旅途,而目的地却不是她开始要去的圣城耶路撒冷,而是那个始终让她耿耿于怀的雷蒙的领地首都的黎波里。尽管早在刚刚见到丈夫就把自己路上遭受到的袭击的各种迹象说的很清楚,可这次令施蒂芬娜夫人感到意外的是,雷纳德并没有象她担心的那样暴跳如雷甚至要去和雷蒙拼命,而只是在看望儿子伤势之后吩咐她要自己小心。 甚至他还用虽然有所怀疑。却最后依然肯定的口气为自己的那个死敌辩护,他说虽然他和雷蒙几乎已经到了势成水火的地步,可是他依然无法相信雷蒙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按照雷纳德的说法,这种事“雷蒙也许想做,可他既没有那份勇气也没有那个魄力。那是个被自己的荣誉禁锢起来的骑士。” 所以,尽管施蒂芬娜夫人因为担心儿子的安危十分反对,可她最终还是遵从丈夫的命令走上了通向的黎波里的道路。 而雷纳德也并非就那么直接把自己的妻子打发走了,在伯爵夫人的担忧中,他还是把自己带领的部队中的大半留给了伯爵夫人。巴里安也并没有闲着,他也立刻留下了几乎同等数量的部队。 而那些朝圣者则因为无法跟上雷纳德和巴里安的骑兵,却又担心自己单独旅行会遭到撒拉森人的袭击,所以只好选择继续跟随伯爵夫人的队伍,先到的黎波里,然后再转道耶路撒冷。 于是,这样一来,原本并不大的队伍却在这一路上随着发生的这些事情变得规模逐渐壮大起来。虽然在队伍内部双方的人因为各为其主几乎互不往来,但是汇聚起来的队伍人数看上去依然可观。 以致当他们的队伍刚刚攀过高崖,远远的就听到了从附近哨塔上响起的警号声。当伯爵夫人在雷纳德和巴里安两人留下的骑士领队的建议下刚刚命令队伍停止前进,他们就看到一大队骑兵飞快的沿着通向高崖的道路奔驰而来。 “我们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让对方误会的事,”雷纳德留下的那支部队的指挥官站在伯爵夫人身边轻声建议着。不过虽然他表面上看着远道而来的那股骑兵,可伦格还是能发现他的眼神一直不停的向阿赛琳站的方向瞟着。 对这个叫安塞姆·德·加兰的年轻骑士,伦格并没有什么恶感。事实上对这个长相英俊,或者说太英俊了点的年轻骑士,伦格还认为这人不错。 一头完全可以用炫丽来形容的金色长卷发松散的披在肩头,宽宽的额头下一双湛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配上两片微薄的嘴唇,还有那被白色衬底的亮银锁甲衬托的健壮身材,这一切让伯爵夫人身边的所有女侍都有种想发疯般和他亲近的冲动。至于伦格则觉得如果这个年轻的骑士是生在后世,那估计很有资格成为某个国家电影行当里的当家小生。 不过最让那些女侍痴迷不已的,还是这位安塞姆·德·加兰骑士那种似乎天生的优雅,那是只有在良好高贵的家族里才能养成的优雅举止,单是这一点就不是其他人能够比的,至于那个因为相同原因被巴里安留下来的休骑士,则根本无法和他比较。 和那个偶像般的年轻骑士不同,休,或者叫盖普的休(因为他的父亲曾经在巴里安的父亲庵下服役,并因功得到领主的一小块叫盖普的封邑而得名)则是另一个样子,尽管这位已经年届中年的骑士也算是个出身良好的小贵族,可是他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容貌体态,都不是能和那个安塞姆·德·加兰比较的料。特别是他那因为在战斗中落下残疾不时颤抖的左手,更是让那些对翩翩骑士充满幻想的年轻女人们畏缩不已。 迎面而来的骑兵在道路上逐渐向两边展开,他们的队伍如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随着两端骑兵加快速度,一个如同新月般的阵势遥遥的向着伯爵夫人的队伍围拢过来。 “撒拉森人的围笼战术,”伦格听到托尔梅声音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到托尔梅靠在垫高了的车梆边仔细的看着远处的那些的黎波里骑兵。可当他认为托尔梅只是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托尔梅却继续用平淡的声音说到:“雷蒙这个人并不顽固,他在和撒拉森人的作战中学会了他们的战术。撒拉森人擅长把敌人引诱到自己的队伍的中心然后合围,看来雷蒙也学会了这种方法。” “围笼战?”伦格到这时已经意识到托尔梅是在教授自己,这让他倒是颇为感谢,他知道自己虽然还算明白些古代的战争的大体形式,但是当真的面对这些的时候,他还是一时摸不到头绪的。 可是接下来他刚要下马帮助托尔梅靠得更舒服些,却被托尔梅突然粗暴的咒骂给骂了回去:“你这个懒小子,我让你看的是他们的队伍,不是我的靠垫,你只要老老实实的盯着他们就可以了,别管我的闲事!” 伦格一时间被骑士老爷这喜怒无常的态度搞得有些没有头绪,不过他在招手示意胡斯弥尔过来帮着照看托尔梅之后,也的确象骑士老爷吩咐的那样开始认真的观察起那些骑兵的动向来。 远处,终于看清博特纳姆旗帜的的黎波里骑兵开始收拢队形,随着烟尘逐渐聚拢成长长的一条,那队骑兵在一面绣着由四个白色十字组成的旗帜引导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赞美耶稣基督!”一个浅灰头发的高大骑士用很奇特的腔调大声吼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束在一顶没有后沿的古怪铁盔里,一大蓬乱发在脑后象个马尾巴般不住摆动,而且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甲胄既不是那种常见的锁子甲,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还略显奢侈的小板甲,居然是那种用皮革和前后两块盾牌般的胸甲合在一起的古怪东西。 这个骑士实在是太高大了,甚至他的战马虽然也同样十分高大,可让人看上去总显得他是骑在一头驴子背上的感觉。 “永远赞美。”伯爵夫人平静的声音和那骑士如恶龙般的怒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他跳下战马弯腰去亲吻夫人的递出的手指的时候,伦格突然心头突然升起一丝美女于野兽的想法。 “我是万普凯骑士,请允许我欢迎您的到来,伯爵夫人。”高大的巨人毫不在意伯爵夫人要仰着头看他的难受,坚持以全套的骑士礼仪给伯爵夫人介绍完自己的旗标之后才吩咐跟随的骑兵向两边列队让开。 “请接受的黎波里人的引路!”那个叫万普凯的巨人骑士发出一声震人耳朵的大叫之后,从旁边的骑兵手里抓过旗帜高高举起,随着他的手中旗帜的挥舞,他手下的骑兵立刻飞快的向道路两边散去,一个在前方引道又隐隐承包围之势的队形在伯爵夫人的队伍面前展开了。 “的黎波里人……”安塞姆·德·加兰骑士皱着眉看了看旁边的休,虽然他和这个人因为各自领主的原因很少来往,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从休迟疑不解的脸上也看出,至少这次的黎波里人是把他和休的人给算在一起了。 “请原谅,我们没有任何其他意图。”万普凯似乎看到了客人脸上的疑惑,他用那个让四周的人直皱眉头的大嗓门解释着“最近几天我们得到消息,撒拉森人有向的黎波里进发的迹象,所以伯爵夫人,”说到这里他解释着“也就是雷蒙大人的夫人,决定派出所有能包围的黎波里的骑士外出巡逻。对夫人您的到来我们感到十分荣幸,不过从现在开始,负责您和您随员的安全就是我们的职责,不论任何时候,如果出现敌人,首先于敌人交战的只能是的黎波里的战士。否则,那就是我们的耻辱。” 听到这个解释伯爵夫人的面色刚刚放缓,一个阴影立刻笼罩了她的心头,她担忧的看着万普凯问到:“那么骑士,你们听到萨拉丁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就在两天前。”万普凯简单的回答着,他一边陪着侧骑在一匹牡马上的伯爵夫人缓慢前行,一边向后面的的休点头示意。至于安塞姆·德·加兰,他似乎根本没看到这个长相漂亮的法国贵族俊小子。 “两天前,”伯爵夫人的担忧更深了,她不安的回头看看队伍里儿子所乘坐的马车“那之后还有没有他别的什么消息呢?” “很遗憾夫人,按照那些派出哨兵的说法,萨拉丁的队伍就象在沙漠上蒸发了似的,突然无影无踪了。”万普凯的声调里也透着说不出的担忧“所以伯爵夫人才命令我们持续不断的出城巡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遇到撒拉森人,毕竟萨拉丁那个异教徒实在是在狡猾了,狡猾的就如同……上帝!” 就在所有人都被万普凯这个胆大妄为到极点的“比喻”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一声高亢甚至带着兴奋的大喊随着他的话声从队伍里响起。 “斜弦战!” 阿赛琳站在马车上看着海湾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激动无比的喊声。当所有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忙碌的海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艘悬挂着新月旗帜的战船正从侧面向着一条刚刚从港口里驶出的海船斜斜的撞击过去。 伴着虽然无法感受却能想象的巨大碰撞,那艘被撞的海船探出一侧船身的所有划桨立刻拦腰折断,碎片到处迸溅。 “上帝,那是撒拉森人的战船!”一个朝圣者喊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接着只一瞬间“撒拉森人来了!异教徒来了!”的恐惧哭喊声立刻四下蔓延! 看着刚刚还虽然忙碌却秩序井然的海面上爆发起的混乱,站在海湾崖边的骑士们只能无助的看着。 在命令手下安抚那些朝圣者的时候,施蒂芬娜夫人再次忧郁的看着队伍里自己儿子的那辆马车,她现在真的很后悔没坚持让丈夫把儿子带走。虽然跟随丈夫赶回耶路撒冷的一路上肯定要有不少的颠簸,可是却总比这个时候突然与敌人相遇要好的多。虽然她相信以的黎波里城墙的坚固并不用过于担心,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却让她不由不为儿子的安危忐忑不安。 “我们必须立刻进城,请快一些,伯爵夫人。”万普凯尽量用婉转的口气催促着心事重重的施蒂芬娜夫人。 施蒂芬娜夫人有些赫然的点了点头。她刚要张嘴吩咐贴身侍女去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就在这时,她和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骑在马上拼命向自己这边奔跑而来的骑兵。 事实上,除了他腰上的那把剑还可以说明他的身份,他身上几乎就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明他是个骑兵的证据了。他的头盔和锁甲已经无影无踪,甚至连上衣也已经不知去向。而伴随着他没命的向这边飞奔的,还有他嘴里喊出的那句让所有人,包括那些勇敢的骑士听了都不禁胆战心惊的话。 他喊的是:“大军,撒拉森的大军来了!” ①探楼,一种西方古代城防中突出于城墙部分,以便作为夜间观察是否有人偷攀城墙的建筑,早期为临时的木制结构,后来逐渐演变为直接建在城墙上的小型观察塔。 第四十五章 撒拉森人 撒拉森大军来了! 恐惧,惊慌,绝望和遍地的哀号……没有人能用任何一个单独的字眼来形容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的神态。 即使是刚刚还信誓旦旦的骑士们也因为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而胆战心惊,甚至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因为受到那个撒拉森人威名的震撼不安的在原地盘旋着。 “快进城!”万普凯大声的向惊慌失措的人们喊着,虽然他知道这个骑哨所说的萨拉丁的大军不会立刻到来,可是对那位异教徒王者的莫名畏惧,还是让他失仪的催促着整个队伍立刻向的黎波里城里奔跑。 同时,一阵阵急促的警号声一路向前飞快响起,虽然看不清楚,可远远的从城门和已经大乱的码头方向突然蒸腾而起的烟尘,说明着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惊动了! “骑士,保护后队,让我们的人进城!”施蒂芬娜夫人看着不住慌乱奔跑,甚至有的因为紧张过度而跑错方向的朝圣者们冷静的吩咐着。这个时候博特纳姆的伯爵夫人那继承自祖先精神的血脉激励起了她的勇敢,骑士的热血烧炙得她的脸颊一片绯红“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掉队,我们既然带他们来到这儿,那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遵命夫人!”安塞姆·德·加兰一声呐喊催动胯下的白色战马飞快向着后队奔去,随着他身后紧跟的号手不住的吹响号角,白马骑士在阳光下如一顶耀眼冠冕般闪动着光泽的金发随风飘摆,奔驰而去。 “休骑士,请你带领前队进城,”施蒂芬娜夫人镇定的指挥着,这个时候她脸上那种凛然的神态和无畏的气概彻底征服了所有的人“跟随我,我们进城!” “愿意效劳夫人!”休骑士在前冲的同时,以一声大喊表达着内心对伯爵夫人的尊敬。 “穿裙子的骑士,”托尔梅低低的自语着,他的眼中闪动着欣慰的眼神“这就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说着,他转头对旁边照顾自己的伦格说“不用管我了,去帮助他们吧。” “萨拉丁的战船真厉害,”阿赛琳笑垫着脚尖笑呵呵的看着远处的海面,她并没有被四周的慌乱影响,甚至有时候还会回头看看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发出一声嘲笑“看他们那个撞角多结实,可能还是包了护铁的呢。” 看着阿赛琳脸上透露出的那种从没见到过的光彩,伦格的心底暗暗叹息着。他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突然产生这么强的嫉妒,而嫉妒的对象并不是人,而是一个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战胜的对手……海洋。 这让伦格甚至觉得有点沮丧,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去和这样一个对手战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个无所不在的对手去争夺眼前的女海盗,她看上去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海洋和战船而存在的。 一声喘息的呼声从身后响起,伦格看到胡斯弥尔正帮着朝圣团里的那个小男孩蹬上马车,他的父亲则在旁边用力帮着马夫抓牢已经受惊不主蹬刨着地面的驮马。 “阿赛琳,我们走了!”伦格向看着痴迷的女海盗打了个招呼,在转身跳上比赛弗勒斯结实脊背的同时,他的手臂前曲向前一指:“跟我来,骑兵!” 随着黑色亮影的闪动,比赛弗勒斯飞快的沿着队伍的边沿奔跑起来。在伦格的身后,几个骑兵催动战马紧紧跟在伦格的身后。 一辆护卫严密的马车在道路上不停歇的奔跑着。在马车周围,好几名骑士一边奔驰一边谨慎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 当伦格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因为速度过快,没有看清来人的一个骑士迅速调转马头,半举长矛立刻做好了迎敌的的准备。 “是我,托尔梅大人的侍从!”伦格不能不在离得好远的地方就大声的表明身份,否则他真担心那个骑士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刺下马去。 看着那些监护拔丝玛公主的骑士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伦格不由得对那个还没露面,就已经令这些平时自诩勇敢的骑士变成了一群惊弓之鸟的萨拉丁产生了一股无限的感慨。 “那儿……”伦格回头向那个骑哨来的方向看去,地平线上还是一片平静,可是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从那里将有一支大军出现,而领导这支令人畏惧的军队的,是号称埃及之王的萨拉丁! 按照托尔梅的命令,紧紧跟随着公主马车的伦格在整队骑兵的裹挟中飞快的越过所有人直接向的黎波里城里奔去。 阿赛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策马追了上来,她兴奋的对伦格大声讲着他没有仔细看到的海战。直到尘土让她觉得难受闭上了嘴巴,她才用一条围巾紧紧包裹住自己的头脸,随着队伍向城门的方向冲去。 越靠近城墙,路上见到的因为听到萨拉丁到来而慌乱的人们丢弃的东西越多,歪倒的篷子,推翻的小摊,几条因为惊慌在路上不住乱跑的狗,甚至还有几个银币在路边闪着耀眼的白光。 随着前面骑兵吹响的号角,伦格远远看到城门前已经聚集的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他们不住的向着城头高喊着,挥舞着手臂,有的人则不住高声祈祷,祈求着快点躲过这个即将来临的魔鬼。 低沉的号角声令喧嚣的人群一时安静下来,当他们看到好几面不同的旗帜出现在身后之后,立刻习惯的向两边闪开,为奔驰而来的骑兵让出了一条不宽的道路。 “以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伯爵夫人的名义,给骑士让路!”开路的骑兵高举博特纳姆的旗帜向着一个挡在路上年纪已经很大的老人大喊着,他的战马不住的打着响鼻,热气“呼呼”的喷在老人看上去并不那么象个欧洲人的忐忑不安的脸上。 “大人,大人,请帮助我们!”老人不住的向骑士们祈求着,甚至还就进伸手紧紧抱住一个骑士的马镫,他把脸紧紧贴在铁制的马镫上,任由粗糙的边角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的血痕“大人,开恩呀,大人!帮帮我们吧!” “快放开你这个sérfve(法语:农奴)!”那个被抓住的骑士用身边的盾牌狠狠的敲着那个老人的头,可那个被打得已经头破血流的老人只是死死的抓住马镫,而旁边的人也只是不住的跟着他哀求着:“大人开恩呀,开恩呀!” 就在伦格看着这些围拢着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后突然一紧,他回过头,截然看到一个妇女正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放到他的马背上。 “大人,求求你,开恩把我女儿带走吧。”一个看上去有着混血特点的妇女跪在地上向着伦格哀求着“随便你把她怎么样,让她给您当侍女、当女奴、甚至当情妇都可以,求求您把她带走吧!” 听到母亲的哀求,女孩发出大声的哭泣,她想从比赛弗勒斯背上滑下去,可立刻被站起来的母亲紧紧抓住按在马上:“大人,带她走!她什么都能为你干!只要你带她走!” “把她给我!”在看到这些人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阿赛琳突然一把把那女孩抓到了自己的马上,女孩因为她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得再次发出一阵哭声。 “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伦格毫无头绪,他大声问着旁边的人。 “sérfve,他们是sérfve!”那个终于用一记狠踢摆脱了抱着自己马镫的老人的骑士向着围拢的人群鄙夷的吐了口唾沫“一群下贱的农奴,都是些异教撒拉森女人生下的杂种,不遵守教规的法兰克人和那些撒拉森女人生的贱种!我们讨厌他们,撒拉森人来了也会宰了他们,这些该死的杂种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啪!”一声响亮甚至是刺耳的声音随着这个骑士的头突然一甩响了起来!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阿赛琳从容的把刚刚用刃面当鞭子狠抽在那个骑士头盔上的弯刀收回了刀鞘,然后她低头在那个同样被她这个举动吓得收住哭声的女孩耳边轻轻说着什么,根本不去理睬那个骑士因为愤怒和羞辱已经出鞘的长剑。 “请收回你的剑,骑士大人!”伦格盯着那个骑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不想后悔,就收回你的剑。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如果你坚持,她下一刀用的就该是刀刃了!” “这是侮辱,我要让这个女人用她的血来偿还!”骑士愤怒的把剑在眼前挥舞,可是一声从城头上传来的长号声打断了他维护自己尊严的宣言。 “以的黎波里的埃施瓦伯爵夫人的名义,所有人都可以进城!”一声悠长有力的声音从城头上传来,接着那个声音以更嘹亮的腔调大声宣布着:“埃施瓦伯爵夫人欢迎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和她勇敢的随从的光临!” 半关的城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慢的敞开了,随着人群里发出的一阵欢呼,那些被称呼为sérfve的男女老少立刻蜂拥着向城里涌去。他们在城门口士兵的呵斥和监督下被轰到一个用木栅栏包围起来的围场里,然后他们紧紧抓着栅栏向外看着,等待着的黎波里的主人对他们下一步命运的决定。 伦格跟随着队伍慢慢的进入了城门,他对这座据说从最早腓尼基帝国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城市充满了好奇。他没有想到,前世因为无缘而没有到过这座城市,自己会在跨越千年即将大战的前夕造访这里。而且从缓慢穿过的深邃的城门洞里,他欣赏到了在后世不可能看到的,的黎波里自古罗马时代就承续下来的异常坚厚的城防工事。 进入城市之后伦格立刻发现,自己只是进入了的黎波里的外城。如同远在东方的祖国一样,的黎波里这座经历过千年沧桑的古城,也因为始终伴随着它的战争的锤炼,而逐渐形成了一整套严密完整的防御体系。 整个城门口的广场上一片拥挤,不久前刚刚慌忙躲避进城里的平民正三五成群的围拢在一起不安的议论萨拉丁的到来,一大群明显是外来的商人大声的喊叫着,还有的人则跪在地上不住的向上帝祈祷,请求能躲过这场可怕的灾难。更多则是忙着把各种城防器皿搬上城墙的人们。从这些东西里,伦格看到了钉满铁钉蒺藜的带索滚木,大筐大筐的沉重鹅卵石,和已经开始冒着热烟的滚油。 一场残酷却无比真实的城市攻防战就要在这里展开了! 看着这些令人感到不安的东西,伦格不由自主的又回头看了看城墙,当他看到远远的高耸于城内普遍低矮的房屋建筑之上,厚实坚固的内堡墙壁之后,他依稀想起了在路上就听到过的关于这座内堡和它现任女主人……雷蒙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一些有趣的传说。 “你在笑什么?”阿赛琳奇怪的看着伦格脸上露出的微笑,虽然已经进城,可她依然把那个小女孩放在自己的前面的马鞍上,看样子丝毫没有要把她还给她母亲的意思。奇怪的是那个母亲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回女儿的意思。 “没什么,不过想起个传说。”伦格这时候才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女孩,不能不承认,这个女孩子长得不但不难看,还颇为好看。从这个女孩脸上惊惧无比的表情上,伦格甚至觉的她身上透着一股难言的熟悉感。 “尊敬的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在什么地方?”一个骑士从拥挤的人群里穿过来,他洪亮的声音让伦格辨认出这个人,应该就是在城头上宣布放行的那个人。 “大人,我是伯爵夫人的持标侍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伦格在马上向骑士鞠躬示意“夫人命令我护送一位重要的人物先进城,她们的队伍随后就到。” “是这样,”骑士立刻警觉的看了看始终被严密包围着的马车“我是德·朱洛骑士,雷蒙大人的世袭狩猎官,奉埃施瓦伯爵夫人的命令来迎接伯爵夫人。” 看着这个德·朱洛的表情,伦格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车里的是谁。再看着迅速把马车和人群隔离开的骑兵,他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可是他的这口气刚刚吐出,从城墙上响起的一阵轰然喧闹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随着不住喊叫的人群登上城墙之后,伦格立刻看到了城外的海面上已经变成一片残骸的破碎战船,和随着海浪被冲到码头岸边的大堆大堆的杂物。 但是,这些并不是真正令人们惊呼的原因,在那广袤的点缀着斑斑绿色的戈壁上,就在远远的地平线的尽头,一片若有若无的烟尘正逐渐的升腾起来。 看着那灰蒙蒙的天际,所有人的心底都闪过一个沉重的念头: “萨拉丁来了!” 第四十六章 两位夫人和一位熟人 在骑兵护卫下进入城门的队伍在广场上围拢起来,当施蒂芬娜夫人保持着沉稳的仪态踏着车梯走下马车的时候,四周彷徨不安的人们受到她那稳健平静外表的感染,看着队伍中不断走到夫人面前行礼的骑士,他们情绪终于逐渐稳定下来。 “伯爵夫人,雷蒙伯爵的世袭狩猎官德·朱洛奉命欢迎您的到来,愿意为您效劳。”德·朱洛快步走下城墙,走到施蒂芬娜夫人面前干净利落的鞠躬行礼。 “谢谢骑士,不过我想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施蒂芬娜夫人同样毫无虚态的简单回应,在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世袭狩猎官之后,她点着头说:“对你的名声我已经久闻了,骑士。我听到过关于你和异教徒战斗的故事,还有很多关于你和你的领主雷蒙伯爵一起阻止盖伊公爵陷进萨拉丁圈套的智慧。而且我也听说你是雷蒙伯爵手下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一位臣下,所以我现在在这里宣布把自己的所有骑士和他们的士兵都交给你指挥,我希望你能带领他们抵挡住萨拉丁的进攻。” 听到伯爵夫人这个果断决定,所有人都不由得既意外又敬佩。只要稍有经验的人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的这个宣布意味着,她已经把自己和手下人的生命和荣誉一起送到了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骑士手里。 “我愿意为了雷蒙伯爵的荣誉而战,”德·朱洛坚定的回答“也愿意为你您对我的信任而战。” “这让我欣慰。”施蒂芬娜夫人点了点头,立刻转身蹬上马车“我会在城堡里和埃施瓦伯爵夫人一起静候你的好消息,上帝与你同在!” “骑兵前进!”领队的骑士举起挂着标旗的长枪带领着前卫,飞快的向的黎波里的内城奔去,在后面伯爵夫人的车队带起一路烟尘跟随而去。 的黎波里的白色王宫,是早在欧洲人来到这里之前几个世纪就已经存在的一座美丽的建筑。如同世界上很多其他王宫一样,这座几乎完全用当地罕见的素白色石料修建的巨大王宫,也是的黎波里一座坚固无比的内城堡垒。 远远高于四周任何建筑的王宫依着自然形成的斜坡地势起到了很好的制高点的作用,厚实坚固的堡墙则让可以抵挡住这个时代任何一种可怕的攻城武器的进攻。 “除非是回回炮……”在穿过包有铜片和加厚辅条的厚重堡门的时候伦格不由心里嘀咕着。 因为萨拉丁的突然到来而导致一切都有些混乱的局面,让他一时间无法从众多的记忆中回想起撒拉森人这次对的黎波里的进攻,究竟是历史上的哪一次,更不用说去寻思这次进攻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虽然在他依稀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的黎波里在这个时期被攻陷或屠城的可怕印象,可是当他想起原本应该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居然成了自己旅行的同伴,他就不能不为看似已经脱离了自己所知道的历史轨迹的未来感到担忧了。 “白色王宫是的黎波里的美丽婚床。”看着眼前延续了古代罗马和伊斯兰风格风格的独特建筑,伦格想着这句在后世被见到过这座王宫的人经常使用的赞美之词。站在王宫的广场上,伦格不能不承认,这句话丝毫没有夸张,甚至还没有完全把这座宫殿的美丽完全形容出来。 用大理石雕砌的多棱罗马柱象一排排森严的卫士般矗立在王宫广场两侧的回廊边,高大深邃的游廊地面上铺砌的大块光滑的水磨石砖组成了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巨大花纹,直接通向穹顶的拱形撑柱又让人看到了另一种充满异族气息的阿拉伯建筑的风韵。 “的黎波里伯爵,医院骑士团的接受者,耶路撒冷王国的摄政者,所有蒙托利多人的保护者和领主雷蒙伯爵大人的夫人埃施瓦伯爵夫人驾到!” 一串长得足够让人打哈气的头衔宣布之后,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平凡的中年贵妇出现在了广场的尽头,她身上的黑色长袍把她衬托得如同一个后世人们想象的骑着扫把在空中乱飞的巫婆,已经花白的头发用一长根镶嵌着几块蓝色宝石的丝带束成一个高高的发籫,这似乎让她看起来比实际的高度要高了一些。不过即使如此,伦格还是没想到这位和施蒂芬娜夫人有着相同地位,甚至在后世有着某些近似的传奇故事的女人居然会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矮小女人。 “真没想到您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的黎波里,施蒂芬娜夫人。”埃施瓦伯爵夫人用客套却明显生分的口气迎接着丈夫政敌的妻子。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只希望我到来没有给您带来不变,更不希望是我的到来让萨拉丁大军压境。”施蒂芬娜夫人同样礼貌周全却滴水不漏的回应着比自己矮上整整一个头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尽管,到的黎波里来是我丈夫的主意,不过我想您已经知道巴里安大人也已经同意了他的这个建议。” “当然,”埃施瓦伯爵夫人撇了一眼跟随在施蒂芬娜夫人夫人身后的随从和那些进入内堡之后就在王宫外的广场上停留的骑兵队伍,然后她好像根本没听到和看到堡外城里混乱的喧嚣和远处海上正在升腾起的大股浓烟,用一种几乎毫无情绪的声调说到:“我刚刚收到巴里安大人的信,不过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会很好的和您一起监护那位撒拉森公主,而且我丈夫雷蒙爵爷很快就会返回的黎波里。他会和萨拉丁谈判,毕竟他和那个撒拉森人之间还有一些相互信任。” 听到埃施瓦伯爵夫人隐喻的讽刺自己丈夫众所周知的屡次撕毁合约的失信行为,施蒂芬娜夫人原本就因为赶路而绯红未褪的脸上立刻升起一片燥热,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尊严,轻轻点头,用坚定的口气回答:“当然夫人,我完全相信尊敬的雷蒙大人和萨拉丁之间的“友谊”,就如同始终相信我丈夫雷纳德爵爷对上帝的忠贞和虔诚一样。” “扑哧~”远远的站在随从群里已经摘下面巾的阿赛琳发出一声轻笑,她附在伦格耳边小声的嘀咕着:“这位夫人可真是一点不吃亏,”接着她用力一搂伦格的胳膊“不过我有点喜欢她了。” 伦格有些好笑的看了看阿赛琳微翘起嘴巴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过看着那两片鲜红的嘴唇,他突然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感觉到伦格眼神里的炙热,阿赛琳歪头看了看他刚要开口,却又突然闭上嘴,而且还迅速的把面巾重新盖到了脸上。 因为她这个动作莫名其妙的顺着阿赛琳的视线看去,恰好看到那位雷蒙的世袭狩猎官的视线正向自己这边看来。 德·朱洛的注意力这时候正在远处随从群里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扫过,对这个巴里安大人信里提到的莫名其妙出现的“圣枪守护者”,德·朱洛和所有持怀疑想法的人一样,完全看成是雷纳德和他妻子玩的一个小把戏。甚至他还为那个“毁约者”居然会想出这么低劣的主意讥笑过一阵。 至于现在,他更对这个看上去毫无任何特点的年轻侍从不再当回事,对于一个在这种时刻居然还能和身边的侍女调笑的侍从,世袭狩猎官德·朱洛觉得连去想一想这个人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侮辱。 经过礼貌的唇枪舌剑之后的两位伯爵夫人相互谦让着一起走进了白色王宫的主殿,在她们的身后,双方的骑士随从也陆续跟着走进这座比王宫任何一个地方都突显着异族气息的主殿。 被后世称为的黎波里之顶的王宫主殿,是一座完全用素色云母石镶嵌着外壁的古怪建筑,在阳光的照射下,这座被无数云母石覆盖着的巨大建筑,就如同镶嵌在一大块五彩斑斓的巨型宝石里一般充满迷离的美丽。 “真的都镶嵌满云母石了?”只在后世听说过这座宫殿的伦格不由轻轻自语着,他实在想不透那些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的工匠们,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独特设计的。 “怎么可能全镶满?”听到伦格的疑问阿赛琳随口反驳,可她立刻闭口沉默再不出声。 就在伦格因为没听到阿赛琳的话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个侍从突然穿过了人群走到了埃施瓦伯爵夫人的面前,他把一个卷得很严的硬纸卷抵给了伯爵夫人:“请原谅打扰夫人,这是守城士兵刚刚接到的,是城外撒拉森人的信使送来的。” “撒拉森人的信使?”埃施瓦伯爵夫人看着那封信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尽管她很希望能尽快和突然到来的撒拉森大军的将领谈判,可是刚刚施蒂芬娜夫人对她和她丈夫的暗讽让她无法释怀,她不能给丈夫政敌留下自己丈夫和撒拉森人勾结的借口。 “是的夫人,那个撒拉森信使说,他是奉了他的主人,这支撒拉森军队主将的命令来送信的。”侍从恭敬的回答着,然后他又说:“他说他的主人,叫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 就在四周的人还在因为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知所以的时候,远远站在角落的伦格和阿赛琳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呼,他们两人不由自主转头看向对方。然后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伦格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充满坚忍彪悍的身影闪过他的心底“想不到还能见到那个人,而且居然还这么快。”伦格不由微微苦笑起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和这位未来的阿尤布王朝的哈里发这么有缘,这么快就在另一个地方再次相见了。 而当他想到自己当初破坏了这位萨拉丁王弟试图千里奔袭干掉奈里兹的好事之后,他这个时候只能暗暗祈祷,但愿那位未来的阿尤布王朝哈里发的记性“不要那么好”…… 第四十七章 巧言令色的使者 “那个撒拉森人要干什么?”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的托尔梅问着刚刚走进来的伦格。他脸上的殷红看上去比以前都更加明显,有时候因为过于劳累就咳嗽的剧烈呼吸经常让他发出“呼呼”的剧喘“我听说,撒拉森人的主将居然是那个当初要杀掉奈里兹的阿迪勒,是吗?” “是的,而且看来他不但没有因为没杀掉奈里兹被萨拉丁责怪,而且还得到了重用。”伦格用推测的口气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实。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阿迪勒在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事实上,虽然后世众多史家对萨拉丁推崇备至,但是人们却知道这个撒拉森王者实际是个十分孤傲的人。在他谦逊外表和大度风范之下,是对自己那些敌人和盟友的不屑,即使是有少年天才之称的鲍德温四世,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有着鬼聪明的后生小子。甚至有人说萨拉丁虽然可以说得上是朋友遍天下,但是真正让他看得起的却实在没有几个。 那个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恰恰就是这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这曾经让很多人对这个小部落酋长儿子的得宠颇有微词,但是萨拉丁却始终以一种他人所无法理解的眼光打量考验着这个年轻的沙漠酋长之子。 “阿迪勒,也许有一天你能干出一些大事呢。”据说这是萨拉丁曾经在一次宴会之后对这个当时只是个小小近卫随从的阿迪勒说过的话,而现在,这个明显已经受到萨拉丁重用的撒拉森战士,正在的黎波里城外严阵以待! “他应该是为了拔丝玛公主来的吧。”托尔梅看着窗外的天空自语着,然后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应该注意的是自己身体,那些事情让别人去担心吧。”伦格把一杯清水递到托尔梅面前,看着骑士的健康越来越糟糕,他的担忧也逐渐增多起来。 “也许这是上帝对我最后的考验了,”托尔梅把胡子上的水渍轻轻抹去,看着坐在床边的伦格他轻轻摇了摇手“难道你要阻止我在这个时候得到上帝的指引吗?” “哦,你在说什么呀。”伦格稍显不安的打断了托尔梅。尽管他也知道情况并不好,但是他依然还是尽量安慰着倔强的骑士“难道一位骑士会因为这些伤势就气馁吗?这可不象是我的主人会说出的话。” “任何人都有接受上帝召唤的一天……”托尔梅躺在枕头上轻轻自语,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房间外一阵嘈杂声。 走到门口倾听了一下,伦格回到床前:“他们说那个阿迪勒的使者已经来了,埃施瓦伯爵夫人要在主殿见他。” “的黎波里的埃施瓦伯爵夫人……”托尔梅看着白色的房顶,心中不住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对伦格仔细的叮嘱着:“去主殿伦格,去看看那个使者究竟要说什么。” “尊敬的伯爵夫人,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我个人的尊敬之意,”一个刚刚走进主殿的中年人站在大厅中间的空地上,姿态优雅的微笑着对坐在主位上的埃施瓦伯爵夫人躬身行礼“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对于您的接见本人不胜感激。” 埃施瓦伯爵夫人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带来撒拉森大军主将信件的使者,在这个人进门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异教使者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兰克人,而且他那一口纯粹甚至还带着点布列塔尼口音的法语,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意外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原本应该是上帝子民的人,居然是个异教帮凶的事实!”一位身穿黑袍,肩披雪白披肩,头上带着顶小圆毡帽的老年教士大喊着从埃施瓦伯爵夫人的下手跳了出来,他手里举着个闪着银色光辉的十字架,枯瘦的脸上因为激动的颤抖显得沟壑纵横“你这个罪人,你背叛了上帝赋予你的生命,背叛了主。上帝呀,看看这个人吧,他居然在圣地的门前做出和异教徒勾结的勾当来,”说到这儿,教士突然停下来,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埃施瓦伯爵夫人用一种很神秘,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口气说:“对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做呢,难道我们不应该用惩罚罪人的方法来拯救他吗?您说呢,伯爵夫人?” 埃施瓦伯爵夫人精瘦的脸上微微扭动了一下,她看着那位稍微驼背却精神十足的教士想了想,然后才从主座上站起来,盯着那个始终沉默的听着对自己控诉的中年男人。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护的吗?如果有就说出来。作为一个使者,你可以得到尊敬和保护,但是作为一个背叛上帝人,这里不会有任何人为你开脱。” “夫人,我想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误会,”中年男人这才开口,他修剪的十分得体的头发很光滑的拢在脑后,一件月白色袖口和领口都嵌有金丝花纹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很有种常年浪荡的花花公子的味道“我是个商人,这次代替撒拉森人送信,也只是因为我恰好比较适合这个身份而已。我还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甚至可以发誓我的虔诚并不比在座的任何人少。” “你说你叫什么?”埃施瓦伯爵夫人皱着双眉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却明显有些喜欢逞口舌之利的商人。 “瑞恩希安,夫人,愿意为您效劳。”中年商人躬身施礼,然后他慢慢举起一个腊封着封口的信轴“夫人,因为我是一个商人所以我能够和很多人来往,这也是撒拉森人让我带信的原因。这是那个撒拉森人阿迪勒让我给您的丈夫,尊敬的雷蒙大人带来来的信件。” 拿着侍从呈到面前的信轴,埃施瓦伯爵夫人并没有立刻打开。她看着对面的中年商人,当听到他自报姓名的时候,伯爵夫人也听到了四周响起的一阵轻轻的议论。 “瑞恩希安,你是那个专门和撒拉森人做生意的罗马商人?”埃施瓦伯爵夫人有些意外,作为贸易气氛浓重又拥有着良好港湾的的黎波里人,很少有人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作为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商人,眼前这个叫瑞恩希安的男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点石成金的巫师。对于这位据说从苏丹的巴格达到神圣罗马的梅克伦堡,从埃及酷热的北非到东方寒冷广袤的弗拉基米尔城都有着林林总总大小生意的富商,不论是雷蒙伯爵的夫人还是任何一位贵族或骑士,都是不能有所忽视的“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声,据说你以专门和异教徒打交道而著称,是吗?” “夫人,这实在没什么可称赞的,只是尽我一个商人的本份。”这个叫瑞恩希安的中年商人一副丝毫看不出这是讥讽的“老实像”让埃施瓦伯爵夫人真有些恼火。 “我和撒拉森人做生意,和*人做生意,和突厥人做生意,我甚至和来自遥远东方的印度人做生意,当然,我也和您丈夫领地里的商人做生意。”瑞恩希安说到这里慢慢转身,挥手向身后自己带来的一个躺在地上的箱子指着“请看看这些东西,这里面有来自非洲的象牙黄金和宝石,也有来自遥远东方的丝绸,这些东西*人需要,威尼斯人需要,夫人您也同样需要。” “可是我们不会因此就为异教徒承当使者,”埃施瓦伯爵夫人看了看箱子里的那些东西,作为一位生活奢侈的贵妇,她知道它们的美丽;作为一位贸易兴隆的富饶领地的领主夫人,她更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那是蕴含着巨大财富的宝库,而眼前这个她早就有所耳闻的商人,无疑是能给自己丈夫开启这个宝库的金钥匙。 但是,虽然知道这些,她脸上依然挂着一层冰冷,在雷纳德的妻子面前,她无法对这个人有任何的示意“特别是当我们的商船刚刚受到袭击,我们的船员还在海里挣扎的时候。”想起看到的海上的那巨大的烟柱和听到的城里居民的惊慌混乱,埃施瓦伯爵夫人干瘦的脸上立刻浮起无法遏制的怒火“对异教徒的袭击我们会予以还击,对这种毫无信用破坏合约的行为,不论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大人本人还是耶路撒冷王国的任何一个骑士,都不会容忍。” “夫人,请让我解释一下,”瑞恩希安神态的向自己面前所有的人点头微笑,他很随意的耸耸肩膀,那样子就好像伯爵夫人的震怒于他本人毫无关系似的“我只是商人,我和那个阿迪勒熟悉,是因为他肯和我做生意,我能顺利的从被他的军队占领的地区到的黎波里,甚至还能向您传递消息,只因为我是个商人。如果您认为撒拉森人的行为侮辱了您丈夫的荣誉,我会把这些话带给他们,不过我既然希望您能了解我对您的尊敬和善意,自然要把我所看到和听到的转达给您。” “好的,你可以说,这是使者的权力。”埃施瓦伯爵夫人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施蒂芬娜夫人之后点头允许。 “大概您已经知道那信里要说什么了,”瑞恩希安始终带着笑容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他的眼光扫过眼前的每个人,一同时用完全不同于之前那种透着圆滑和轻浮的腔调说到:“我相信这里的人都是上帝子民,我也相信所有人对上帝的虔诚,所以我才可以说出我的想法。” 伦格从侧门走进主殿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撒拉森使者正站在大厅中央抬头看着圆形拱顶上的天顶画,这时整个主殿里一片宁静。 然后就在他的右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撒拉森使者突然爆发出的一声怒吼: “你们绝对不能释放拔丝玛公主!更不能接受异教徒的条件!否则就是背叛上帝!” 第四十八章 伯爵夫人的要求 主殿里一片宁静,或者应该说是一片呆滞。 就如同没人想到撒拉森人的使者会是个地道的欧洲人一样,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撒拉森使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在这座城市外面,有一支撒拉森人军队!”瑞恩希安看着四周注视着他的贵族和骑士们发出大喊“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消灭你们,对他们的敌人他们不会有任何怜悯,就如同当初十字军不会怜悯安条克城的异教徒一样,所以如果你们想和他们讲和妥协,那就是彻底的妄想!” 瑞恩希安慢慢转着身,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自己。他的手里和刚才那个对他大肆攻击的教士一样紧握着个十字架,不过和他那身华丽的衣服比较起来,这个看着如被火烧过的十字架就想的过于突兀了些。 “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的信仰和你们所有人一样,虽然我和撒拉森人做生意,但是我的灵魂依然属于神圣的上帝。所以,当他们要我为他们送信的时候我答应了他们,我之所以答应他们不是因为贪图他们的奖赏和报酬,而是为了亲自到这里来对你们说我的心里话,不要去和那些异教徒妥协,不要相信他们,只有和他们战斗才是唯一的出路,上帝会宽恕和拯救所有为了信仰而战斗的人,这是主的恩赐!” “这才是上帝的信徒!”那个不久前还叫喊着要惩罚的教士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他挥舞着手里的小银十字架不住的围着瑞恩希安喊着,那种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最虔诚的信徒的认同感,让人一点都找不到之前那个想要他命的影子。 “可是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违反了自己作为商人的初衷吗?”施蒂芬娜夫人终于开口了,她毫不客气的质疑令那个瑞恩希安有些意外。 “夫人,难道您认为我是为了财富可以出卖灵魂的人吗?只为了那三十个银币(指犹大卖主得三十银币的典故)就出卖灵魂的罪人?”瑞恩希安有些愤慨的向施蒂芬娜夫人反问着,不过他接着又歉疚的马上道歉,用充满诚恳的口气请求夫人原谅自己的无礼,直到施蒂芬娜夫人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才信誓旦旦的说: “尊敬的夫人,我相信如果雷蒙大人在这里,也许他会和撒拉森人谈判,但是和我从很多人那里听到的一样,我绝对不会认为那是因为雷蒙大人畏惧。如果是雷纳德大人在这里,他一定会绝不妥协的去和他们战斗,可我也相信这绝对不是因为雷纳德大人鲁莽。两位伯爵大人对上帝的虔诚和对耶路撒冷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我只希望夫人和在座的所有贵族和骑士大人们明白,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即使是在异教徒的国家里也会始终坚守自己的信仰。” “愿主保佑,”随着那位教士引头,所有人都发出一阵低沉的告祈,他们与其说是虔诚不如说是盲从更恰当的低头祈祷,甚至连那个瑞恩希安正面露讥笑的看着他们都没有注意。 但是瑞恩希安的笑容也只维持到看到侧门的时候。在那些人低头祈祷的人当中,他看到一个侍从打扮的年轻人居然用和他差不多的神态站在一个台阶上看着那些人,于是两人的眼神不期而遇的碰到了一起。 有那么一会儿,伦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他却知道自己明白看到了那个人脸上讥讽的笑容。 一个基督徒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吗?伦格疑惑的再次看去的时候,那个让他感觉如同一只孔雀似的商人已经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伦格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人,他现在更希望知道的,是那个阿迪勒究竟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虽然释放拔丝玛公主几乎是肯定的要求,但是他却觉得这绝对不是萨拉丁兴师动众的唯一原因。 即使对正在发生的事有些模糊不清,可伦格还是记得,历史上拔丝玛公主的被害也只是使萨拉丁的出兵更加名正言顺而已。埃及之王的眼睛永远是盯着耶路撒冷的。 在1177年萨拉丁没有成功,反而造就了一个天才少年君主的名声。在1183年他也没有成功,尽管当时鲍德温四世已经久病不愈,可萨拉丁还是谨慎的回到沙漠的深处去等待。 而现在,是1186年!是耶路撒冷最后的天纵之才黯然长逝之后,是年幼多病注定无法象他舅舅一样创造奇迹的鲍德温五世的时代,萨拉丁会做出什么呢? 在伦格为即将来临的浩劫担忧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另一个人则在暗暗的思量着他。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圣枪守护者吗?”远道而来的自由商人瑞恩希安一边敷衍着围在四周的贵族,一边在心里暗暗揣测着“这个人,还真是有点不一样。” 埃施瓦伯爵夫人是最后一个走出主殿的人。在示意侍从把信放在旁边的一个银托盘里之后,她就再没碰它。似乎她已经彻底忘记了瑞恩希安是为什么而来。 直到所有人都随着施蒂芬娜夫人的离开相继散去,主殿里只剩伯爵夫人自己的时候,她才拿起旁边的匕首把封得严严实实的信件轻轻挑开,仔细看了起来。 正如伯爵夫人臆想的那样,信是用法语书写的。如果伯爵夫人仔细辨认也许还可以从字迹上认出那是萨拉丁的伊本·艾西尔的笔迹。可惜现在她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去分辨这封笔迹工整,辞藻优美又不失严谨的书信具体出自谁的手笔。她已经彻底被信中提出的条件惊呆了。 在信中,萨拉丁对和他缔结条约的雷蒙还算客气,甚至还称呼他为自己的“异信朋友”。而且虽然只是简洁的一带而过,可萨拉丁还是对那个曾经让他颜面扫地的鲍德温家少年天才的早逝表述了适当的牵挂。 可是,在圆滑的外交辞令之后,埃及王者的霸气立刻跃然纸上。他毫不客气的指责雷蒙,对他没有能够约束住耶路撒冷的狂热骑士们袭击到麦加的朝圣者的无能,萨拉丁的书记官按照主人的意思用很含蓄的言辞予以了辛辣的指责。 这让作为妻子的埃施瓦伯爵夫人看着信件也不由有些脸上发烧,而当她看到萨拉丁因为自己妹妹的被俘公然在信中宣称要“宰了”那个“毁约者雷纳德“的时候,一种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赞同的情绪让她从主座上站起来,又坐下,然后又站起在宫殿里边走边看,这时候的伯爵夫人只能求上帝保佑,但愿那位埃及的苏丹不要狮子大开口。 可是不幸的是,万能的上帝显然还管束不到撒拉森人的行为,所以当看到下面罗列出的一系列条件之后,埃施瓦伯爵夫人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萨拉丁这次,是要借题发挥的吃下的黎波里了! 伦格在一名仆人的带领下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来到了施蒂芬娜夫人的房门前,通报之后,随着一声“吱呀”的门轴响声,打开的房门缝隙间探出了一个侍女的头。看到伦格之后她稍微一点头对着他比划了一下,然后也不管他是不是明白了,就伸手牵住伦格的袖口把他引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客厅,施蒂芬娜夫人这时候真站在深厚的透窗边看着外面。对着这个窗户的,正是城外的黎波里港口。 这时港口外的海面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一条商船,除了那条被袭击很快就让撒拉森战船击沉的残骸还象一座火山岛似的在海面上燃烧之外,就只有遥遥的从远处晃过的撒拉森战船还在海湾里游弋了。 “夫人,您找我吗?”伦格轻声询问着始终看着窗外出神的伯爵夫人,他还没有看到过这位有点精神过于旺盛的伯爵夫人的这种样子,她看上去会让不清楚她脾气人误把这时候的她当成一个无助的普通贵妇。而事实上伦格却知道这个女人实在有着一颗堪称可以媲美骑士的心。另外一些只有在后世才知道的关于她的传闻轶事也让伦格始终对这位“穿裙子的骑士”有些另眼看待,尽管她曾经为了自己的儿子要害死他。 “伦格,”伯爵夫人很随意的称呼让伦格心头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随意甚至还有些亲切的叫他的名字“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也许这事有些危险甚至不是很让人愉快,可是现在我想只有你能做这些了。其他人我无法信任他们。” 听到这伯爵夫人这句话,伦格的心底已经疑云重重,他知道施蒂芬娜绝对不会随意对自己说这些,而且那些她常年跟随他的手下她不去差遣,却让自己去做这件事,这实在不能不让伦格打起精神。毕竟这位伯爵夫人有过想置他于死地的不良前科。 “请您吩咐夫人,作为您授予的持标侍从,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 听到伦格这公事公办敷衍式的回答施蒂芬娜夫人皱了皱,可她最后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选择,而实际上她也找不出还有其他适合的人选。 “伦格,我想派你护送汉弗雷和你的主人离开的黎波里。”施蒂芬娜夫人回头看了看注视着她的伦格“这真是个讽刺,这样的任务现在我只能交给你。” “难道您认为的黎波里守不住吗?”伦格走到窗前和伯爵夫人并排站着望着外面的港湾,他知道虽然看不到其他船只,但是这时撒拉森人的战船肯定已经在外海封锁了整个海湾。 对这个大胆妄为的侍从居然敢和自己站在一起感到愤怒的伯爵夫人不满的瞪了一眼旁边的伦格。可她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而且她也实在奇怪这个小罗马人究竟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 “侍从,这不是你应该问的,”施蒂芬娜夫人生硬的回答着,她不想让其他人发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不想让旁边这个年轻的罗马人发现“我会给你派一批精锐的骑兵,不过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遵命夫人。”伦格在稍微犹豫之后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奥托是个虔诚的骑士,他不会那么简单答应离开,可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绝对不能参加战斗。”伯爵夫人担忧的看着伦格,她知道这个侍从对托尔梅拥有很深的感情,而自己的那位族亲也很是看的上这个已经被“圣枪守护者”的光环逐渐笼罩的小罗马人。 “我会尽量去说服他,这是我的责任。”伦格这时候已经逐渐明白了眼前这位夫人的想法,他不能不承认她很会选人,至少她很会为自己的儿子选择一个护卫。 “汉弗雷……”伯爵夫人再次轻轻开口,她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可又必须说出来,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烫“那孩子可能会对你有些奇怪的举动,可是你不要把他当成个妖怪或其他什么,他……我会让人照顾他,只要你能保护好他,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夫人,对汉弗雷少爷我会尽量照顾,事实上他的开朗和豪情更多的是继承自您,您更应该为他自豪。” “自豪?”施蒂芬娜夫人诧异的看着伦格,她不知道这个侍从为什么会这么说。可是从他脸上她又实在找不出任何讥讽的迹象。 “是的,自豪。”伦格轻轻笑了笑,当他在见到这位夫人之后想起她那些说来让人无法相信的故事的时候,他也想起了历史上她的儿子留下的那些“壮举”,尽管那些所谓的“壮举”在后世看更多的是愚蠢,可是伦格不能不承认雷纳德的儿子汉弗雷不论从后世的传言看,还是自己亲眼所见,都不能说是一个彻底的纨绔子弟。如果他不是有那么个实在出人意料又稍显尴尬的癖好,伦格还认为他算是个不错的朋友。 “夫人,您不用担心,您的儿子会成为一个很勇敢的骑士,”伦格看着施蒂芬娜夫人始终忧郁的脸颊,终于没有忍住轻轻说出了自己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预言”“他对上帝的忠诚会让他接受很多的考验,而他不会让您失望。” 听到伦格声音极低却充满肯定的话,施蒂芬娜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她认真的看着伦格,急急的问:“是吗,你也这么想吗?你也认为他的罪会被上帝原谅并且继承博特纳姆家族的荣誉吗?” 施蒂芬娜夫人焦急甚至带点企盼的表情让伦格有些黯然,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伯爵夫人只是个母亲。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即使儿子有着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滔天大罪的罪行,可是一颗母亲的心却让她毫无保留的关爱着汉弗雷。 “是的,他会成为骑士的,也许他依然很鲁莽,可是他总有一天会让您为他自豪的。“伦格慢慢伸出双手,捧起施蒂芬娜夫人的右手轻轻触吻在她温热的指尖上。 伦格这个动作让伯爵夫人有些惊愕,她想不到这个大胆的侍从居然敢这么无力,可是同时她有被这个人为自己儿子描述的未来所感动。所以她在要张嘴呵斥之前还是选择了沉默,直到有些僵硬的收回右手。 “请您放心伯爵夫人,我会安全的护送汉弗雷少爷和托尔梅大人离开。”伦格再次微微鞠躬,然后在伯爵夫人的注视下转身走出房间。 第四十九章 阿迪勒 从第一声越旗警号①响起的时候起,站在城墙上的阿赛琳就一直盯着远处逐渐清晰起来的大军没有动,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号角声,四周人的呼吸也开始浓重起来。阿赛琳微微回过头,看到离自己不远处一个很年轻的十字军正一边用力深呼吸一边偷偷的撇着自己坚挺的胸部,这让女海盗既恼怒又有些小小的虚荣。 “主啊,请你赐给我勇气,让我去面对我的命运;请你赐给我宁静,让我去接受我的命运;请你赐给我信仰,让我抵抗一切诱惑。”一个士兵低低的祈祷着,随着他身边的人跟着祈祷,逐渐的整个城墙上开始传荡起一片低沉却绝不压抑的祈祷声。 一阵阵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直到那声音开始在所有人的心头发出共鸣。他们知道那是军队行进的脚步声,而且很多人还能想起自己也曾经以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行进震撼着敌人的心灵,可是不幸的是现在被震撼的却是自己。 的黎波里的守军是如此之少,以致在敌人的旗帜刚刚出现的时候,已经有人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一面绣着星月的旗帜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飘摆着,在这面旗帜下一个骑在高大骏马上的黑袍骑士透过覆在脸上的面巾看着眼前这座城市,他那一双微显内陷的眼睛如要看穿雄厚的城墙般一眨不眨。在他身旁,一个魁梧的撒拉森骑士安抚着略显暴躁的坐骑,不过看上去他的情绪并不比他的坐骑安静多少。 “阿迪勒,我们为什么不进攻呢?”古达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点。可他的语气里还是难以克制的透出了少许的不满“难道你还指望着他们能自己打开城门吗?” “我的确在指望着他们自己打开城门。”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面巾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古达麦对自己的嫉妒。而且他也知道几乎哈里发(萨拉丁)身边的所有侍卫都对自己嫉妒不已,可是他并不在意这些。 正如哈里发所说:“真主不会让一个懒惰的人听到他的箴言。”,阿迪勒也不会因为一些过去同伴的嫉妒而放弃自己的原则和抱负。 古达麦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听自己使唤的战士。他怎么也想不到到上次偷袭奈里兹的失败固然没有让自己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还出乎意料的让这个原本听命自己的战士,得到了哈里发不可思议的信任和宠爱。 以致已经有传言说,萨拉丁阿里哈居然有要和这个人同喝一碗水的意思了。② 这让古达麦有着说不出来的愤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勇敢还不能令主人满意,反而是这个看上去既年轻又胡闹的人得到了主人的青睐。 所以当他听到阿迪勒的回答,古达麦立刻发出包含讥讽的哈哈大笑。他用这笑声清楚的诉说着自己对阿迪勒的嫉妒和不满,也诉说着对他这种儿戏般回答的愤怒。 可是如同回应古达麦的讥讽,远远的随着从城墙上发出的一阵隐约的喧闹,沉重厚实的城门慢慢的向两边打开了一条缝隙,几匹个骑士飞快的从城门里策马冲出,直接向着远远的停在城外的阿迪勒军队驰来。 “看旗帜是个有爵位的骑士,”阿迪勒并没有借机讽刺古达麦,在他的心目中这种毫无意义的嫉妒根本就不会让他分心,倒是对即将见到的敌人阿迪勒很有兴趣的看着,当他们在自己队伍前停住然后开始按照地位高低排成小队缓慢前进的时候,他回头对再没开口的古达麦随意的说:“为了他们自己好,但愿这些的黎波里人懂得些事理。” 就在同时在对面的城里,刚刚蹬上城墙的托尔梅勉强扶着城垛看着消失在撒拉森队伍旗帜后的那几个骑士,嘴里也说着内容相同,含义却完全不同的话:“但愿那些撒拉森人懂得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回过头看着同样站在城墙边死盯着那些骑士背影的阿赛琳说:“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为他们和我们自己祈祷了。” “那你就不该让他去,”阿赛琳有些愤怒的打断托尔梅的话,她气愤的拍了下城垛,无奈中掺杂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希望那个阿迪勒不要伤害他,否则就是追到大海的尽头我也不会放过他!” 听着阿赛琳的怒斥,托尔梅发出一阵轻轻咳嗽,他也学着阿赛琳拍了拍城垛,可他的力气明显的小了很多:“不论是骑士还是虔诚的信仰者,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完成这些使命就无法接受上帝最后的考验,对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来说,面对这个叫阿迪勒的撒拉森人,也许就是他人生中一个重大的考验。” 伦格骑着比赛弗勒斯走在使者团的最后,他实在没想到托尔梅会在埃施瓦伯爵夫人派出谈判使团的最后时刻突然建议让自己参与进来。尽管他用沉默表示着抗拒,可托尔梅的一句话彻底断送了他君子远离险地的妄想: “带上这个小家伙,也许他的那些好运能有点用处,” 就这样,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成为了这个由6个人组成的使者团的最后一人。 伦格默默无声的看着前面大声向迎面过来的撒拉森骑兵宣告自己身份的那个人。这个人就是雷蒙的那个世袭狩猎官德·朱洛骑士,不过即使是象伦格这样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官衔十分陌生的人,也知道这个人肯定不只是负责狩猎的。 “德·朱洛骑士?”阿迪勒听到通报之后兴趣盎然的看着对面等待着回音的那个骑士,他稍微回头对好像在暗中运气的古达麦笑了笑“古达麦,你能想象一个对他们的上帝无比虔诚的法兰克人会怎么和我们交谈吗?” “我更愿意和他们用武器交谈。”古达麦不耐烦的回答着,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阿迪勒还不发起进攻,为什么他还要接见那些异教徒的使者。虽然作为战士的荣誉让古达麦还不会做出屠杀使者的恶行,可是在他看来,也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那些异教徒谈什么条件。 “古达麦,不要忘记真主的教诲是我们最需要谨慎遵守的,”阿迪勒毫不在意同伴的激愤,他抬手向对面微微示意,看着行近的那些法兰克人他的神态显得说不出的平静“别忘记‘信道而且行善者,得享幸福和优美的归宿。③’这些真正的教诲。” “可穆罕默德同样教诲我们‘主的确喜爱那等人,他们为他而列阵作战,好像坚实的墙壁一样④’!”古达麦毫不妥协的反驳着,即使不是出于私人妒忌也无法接受阿迪勒这种毫无道理的所谓善行“我为真主和穆罕默德而战,为哈里发而战,真主会奖赏我的行为。” “那真主就会惩罚我的行为了?”阿迪勒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变,他并不为古达麦的无理生气,反而从心里很喜欢他这种毫无心机却耿直虔诚的性格“古达麦我的朋友,请你记住一句话,一个战士的虔诚有时候并非一定要用弯刀来说明。” 说完,阿迪勒没有再等古达麦开口,就轻轻催动马匹迎着那几个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骑士行去。 当德·朱洛看到从队伍里缓缓走出的阿迪勒的时候,他几乎发出诧异的“咦”声。他实在没有想到带领撒拉森大军进攻的黎波里的撒拉森将领会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从他的短须和露在头盔外的黝黑头发看去,德·朱洛都能感受到这个撒拉森人的年轻。而当他行近的时候,世袭狩猎官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少见的精悍和难言的坚定。 “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的世袭狩猎官德·朱洛向你问候。”德·朱洛用自认最得体的腔调向对面的撒赖森将领开了口“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道面对的是哪位。” “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真主虔诚的仆人,伟大的埃及和叙利亚之王的忠诚勇士。”阿迪勒一字一句的回答,他略显硬朗的面庞笼罩在护鼻头盔里,可他那双坚定的眼睛却让德·朱洛有种似是被锋利的鹰凖死盯一般。 “我原本应该欢迎你,不过如果你是前来拜访,我可以达标雷蒙伯爵荣幸的接待你,”德·朱洛尽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显得无害,他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可是你带领军队,作为一个忠于伯爵大人的骑士,我必须请你立刻返回,否则就是战争!” “如果无法实现我们的目的,我大概就只能选择后者了。”阿迪勒丝毫不为所动的笑了,随着笑声,他抿起的嘴唇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黝黑的脸颊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个浅显的酒窝“我奉了萨拉丁哈里发的命令而来。我曾经对哈里发发誓救回拔丝玛公主,还要惩罚劫持公主的恶人。”阿迪勒的脸上出现了一阵愤怒,他大声斥责雷纳德的背信弃义和胆大妄为。同时毫不保留的宣布着对收留施蒂芬娜夫人和拘禁公主的埃施瓦伯爵夫人的怒斥和提出的条件。 “虽然我们已经派人给伯爵夫人送去了谈判条件,可是我还是要在这里重复:埃施瓦伯爵夫人必须释放和护送公主安全的到达我们的营地,的黎波里也必须为这次的行为做出赔偿,按照哈里发的意愿,的黎波里必须用今年的黎波里港一半的停船税作为补偿。同时哈里发认为有必要重新考虑和雷蒙伯爵签订的停战协约,因为在这种情势下,任何人都知道协约已经毫无意义,除非伯爵夫人能接受我们条件的同时重新考虑一个协约。” “这是不可能的!”德·朱洛愤怒的攥紧鞍边的剑柄“你们提出的条件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能接受的范围,拔丝玛公主并不是被我们俘获,不论是伯爵夫人还是伯爵本人都无权自行绝对俘虏的去留。一半船税,这是最直接的讹诈。而且还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讹诈……”说到这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材比眼前的阿迪勒魁梧一圈的撒拉森战士缓慢催马靠了过来,于是他握剑的手攥的更紧“至于重新和雷蒙大人的协约,我无法代替伯爵回答你。可是你在这种时候提出重新订立合约,我想任何一个骑士甚至是农民也不会随意答应的。” “不要这么肯定,骑士。”阿迪勒向后稍微做个手势阻止了已经抓住刀柄的古达麦“我想如果雷蒙大人本人前来,也许就有可能缔结新的协议。”说到这里,阿迪勒忽然一笑,他迎着德·朱洛脸上严肃庄重的表情点点头,然后轻缓的催动战马向着德·朱洛的身后踱去“很多时候,重大的事情是由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或事决定的,”说到这里,恰好驱马踱到伦格面前的阿迪勒抬起头向伦格发出微微的一笑“我想对这个你一定深有体会,是不是呢,奈里兹的小马木留克?” 听到阿迪勒的问话,所有人的眼光一下都集中到原本毫不起眼的伦格身上,其中最“热烈”的就要算是古达麦那双随时都会喷出火来的眼睛了。 ①越旗警号:一种中世纪时近似观察哨的军事设置,以150步为一旗标,每当敌人越过一个旗标号手就鸣号一次,以提醒己方部队做好准备。 ②同喝一碗水,在阿拉伯习俗中这个举动的含义有很多种,其中比较主要的是向对方表示善意,同时也有表示极度亲热和认可的意思。 ③④:分别取自可兰经上第十三章“雷霆”和第六十一章“列阵”里的词句,这里只是引用大体含义。 第五十章 战端将起 伦格实在没想到这个现在就已经名声鹊起,以后还有机会纵横埃及的阿迪勒居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被人当面认出之后指名点姓的提问让伦格再也无法沉默,看着这位注定会在后世留下赫赫威名的未来埃及王,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轻轻点头回答着: “应该说在命运面前没有小人物。” “说的真对,这个马木留克真的不一般。”阿迪勒回头对由于愤怒已经开始喘粗气的古达麦打了个手势“过来古达麦,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让我们失过颜面的马木留克,他曾经让我们两个人差点没有脸面去见萨拉丁哈里发。” 古达麦慢慢驱着战马向前靠去,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伦格,当阿迪勒开口点出伦格身份的时候,他就马上认出了这个想起来就让他愤怒和羞耻的卑鄙异教徒。 “异教徒,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是个使者,否则我会把你的脖子割断,”古达麦抚摸着弯刀的象牙雕柄沉沉的说“不过你的幸运不会太久的,当的黎波里被攻破的时候我向真主发誓一定会亲手砍掉你的头!” “如果是那样,我会等待你,”伦格毫不畏惧的和古达麦对视“不过那也要你真的能踏进的黎波里的城门!” 德·朱洛这个时候有点懊恼了,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被人始终关注,可是对这个临时被派到自己使者队伍里的侍从居然会和对方针锋相对的较量他十分的不快,特别是当他听到这个鲁莽的侍从居然用那么强烈的口气回应那个撒拉森人的挑衅,德·朱洛就觉得这次谈判已经完全被伦格给破坏了。虽然当他从埃施瓦伯爵夫人那里听到对方提出的条件之后就知道和平的希望渺茫,可是当真的要由自己来宣布和平破灭的时候,德·朱洛还是本能的选择了回避,而眼前这个侍从的言行无疑让他觉得找到了一个替罪羊。 “上帝保佑这不是我需要的,”德·朱洛在心里暗暗发出一声祈祷,然后他大声的向伦格发出呵斥“闭嘴侍从,你难道想挑起战争吗?雷蒙大人和萨拉丁签订的协约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破坏,你这是在冒犯伯爵大人的权威!” 只有雷蒙和萨拉丁才能破坏的和平协议?伦格看着眼前的德·朱洛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或者说是有些可笑。德·朱洛听上去明显是想用话扣住阿迪勒的用意是这么明显,可是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和平现在已经完全荡然无存了吗? 也许他只是想推卸责任……伦格心头恍惚的闪过这个念头,不过这时已经不需要他再去想这些。阿迪勒不容质疑的声音印证了他的猜测: “很遗憾德·主洛骑士,虽然你试图用哈里发的权威来压制我的斗志,可是这一切已经完全徒劳了。我,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以萨拉丁哈里发的名义宣布,我的君主已经授予我全权。在与的黎波里的谈判上,我有权决定是战是和,而你们的选择就是接受和拒绝。”说着,阿迪勒突然对着的黎波里的使者们发出一声呐喊:“接受还是拒绝,是战还是和,选择吧法兰克人!” 阿迪勒的话就如一柄柄的利刃刺痛了使者们的自尊,他们的脸上升起的被屈辱的愤怒让他们的坐骑都暴躁不安起来,即使是那个跟随的书记员也愤怒的发出谴责的呵斥。可是使者们的怒斥立刻就随着古达麦挥手之后响起的一片呐喊声淹没了。撒拉森士兵的呐喊高亢有力,声浪直袭的黎波里城! “看来我们要战斗了。”站在城垛后的休骑士回头看了看埃施瓦伯爵夫人和施蒂芬娜夫人,作为巴里安派来监护拔斯玛公主的骑士,他这个时候的地位让他有些尴尬。 而安塞姆·德·加兰骑士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这个异常漂亮走到哪里都被无数贵族小姐和农家女子们追逐崇拜的年轻骑士把长剑戳在地上抵着自己的下巴,然后笑呵呵的看着远处躁动的撒拉森军队,嘴里则不停的轻轻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蹩脚情诗。 德·朱洛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那么激动,也许是因为他早有无法妥协的准备,也许是因为终于要做出选择前的感叹,他微微低着头终于抬起来,眼睛里迸发出的坚决让阿迪勒不由略显敬佩。 “这是羞辱,”德·朱洛平静的对撒拉森的主将说,他为自己成为毁坏雷蒙辛苦创造的和平的那只手感到伤心,对领主的忠诚和爱戴让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罪人,尽管他知道这是必然结果“没有任何一个骑士能接受这种羞辱,我们能做的只有战斗!我们的人会在的黎波里城上奋战到底,直到你们绝望的离开!” “那么好吧,你和你的领主将为这样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是真主的旨意,”阿迪勒的情绪并不为四周自己军队的激昂所触动,他颇为有礼的向德·朱洛骑士抬手示意,然后转头看着陷入皱眉沉思的伦格“小马木留克,你那个伙伴怎么样了?对他的勇敢我可是印象很深。如果他也在的黎波里,那请你告诉他,希望他能成为我踏上的黎波里城墙后的第一个对手。” “好的,我会转告。”伦格简单的回答,说完他就调转马头跟在德·朱洛的身后离去,甚至连正要发出同样誓言的古达麦都没看上一眼。 事实上,这时伦格的心思完全被另一件事迷惑住了,当阿迪勒说出那些谈判条款的时候,伦格就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可是让他觉得费解的是,为什么萨拉丁会这么强硬甚至无理的要对的黎波里发起进攻。 虽然完全可以理解拔丝玛公主的被俘让萨拉丁的愤怒会升腾到什么地步,可是伦格还是从那些咄咄逼人的谈判条款上闻到了一股蹊跷的气息。 这个时候的萨拉丁难道就已经开始发动进军圣城的大战了吗?可是这完全是不可能的,虽然从拔丝玛公主没有遇害这点看起来的确是偏离了历史,可是伦格还是不认为萨拉丁会在这个时候就发动那场影响东西方命运的大战。 到现在伦格还能想起萨拉丁自己说过的话“你们可以得到珠宝,而我只要阿勒颇的石头”。整个叙利亚几乎就是萨拉丁用他从埃及带来的所有财富赎买过去的,这一点在后世曾经令很多人感慨不已。 不过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之后他为什么要蛰伏很久?只因为始终有一个他无法逾越的障碍横在他和圣城的大门之间,那个障碍的名字叫鲍德温四世! 现在鲍德温四世已经升天,他那同样年幼多病的外甥继承人鲍德温五世固然不可能象他舅舅那样成为天纵英主,可是难道不是还有个固执稳健的雷蒙在为鲍德温家族守卫这最后的阵地吗? 尽管也许这个雷蒙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大度有才,可萨拉丁会现在就亟不可待的选择冒险?他既然能等那么多年,难道会在这个时候反而无法忍耐?这都可能吗? 伦格的脑袋开始有些发疼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不知道现在正在发生的战斗是不是曾经发生过,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伦格的烦恼让他头疼,而另一个人的烦恼也并不少。德·朱洛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尽管他知道这场大战是无法避免的,可是他依然为自己没有做到至少延缓这场战争而感到沮丧。 德·朱洛回头看了看跟随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伦格,他已经懒得去询问这个侍从为什么会认识那个撒拉森将领。真正让他觉得奇怪的这个侍从脸上那种忧心忡忡的表情。 难道这个人胆怯了?德·朱洛的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可是又马上否定,虽然不知道有关这个侍从的那些传言是否真实,可是从刚才他面对撒拉森人时的表现看,德·朱洛认为他还是很勇敢,至少没有给在异教徒面前丢脸。 看着远处的向会奔跑的使者,城墙上的士兵立刻飞快的搅动着门闸的辘轳,随着沉闷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包着厚重辐条的城门逐渐打开了。 “是战旗!”一个站得很高的骑士在收拢眼神看着使者团挥舞起来的代表谈判破裂的战旗发出一声大喊,虽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可人们还是不由发出一阵不安的轰闹。 “准备迎战!”“开战了!”“弓箭手上城墙!”“投石机,检查投石机!”…… 呐喊霎时在城墙上此起彼伏,随着混乱的脚步和人们忙碌的把各种守城工具搬到身边,一股透着嗜血和暴虐的凛冽气息充斥在整个的黎波里的城墙之上。 穿过城门打开的缝隙,德·朱洛抓住缰绳让战马放缓速度,他等到身后的黑马靠近,回过头看着伦格问到: “侍从,你的主人也和你一样认识这个阿迪勒对吗?” “是的大人。”伦格简练的回答,他知道德·朱洛肯定不是只想问这么点东西。 果然,听到这个回答的朱洛眼中突然晃过一丝凛冽,他的右手突然暴起,“呲!”横在马鞍后的长剑应声出鞘翻起一道雪亮直架伦格的肩头!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挑起我们和撒拉森人的战争!”在四周的人惊诧的叫喊中,德·朱洛充满敌意的想伦格质问着“你的主人知道你和他们的矛盾还派你和我们一起去,是不是就是为了激怒撒拉森人?” “大人,我想你是太看得起我了,”伦格慢慢抬手用指尖搭着剑锋向旁边推去,德·朱洛脸上的不忿让他觉得眼前这个骑士更象是在寻找宣泄的出口,随着扫了一眼德·朱洛的身后,他松来轻按剑锋的手指:“大人,只是不想承认这一战是无法避免。难道我和我的主人就一定要成为你们的借口吗?或者说你想在将来为雷蒙大人和萨拉丁的从新媾和找个借口?” “放肆的侍从!”德·朱洛被说中心思的羞愤让他奋力挥起长剑,可是一柄雪亮的弯刀也如他刚才一般突然从身后横架到他的肩头: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如果你敢妄动,我是不会介意一刀砍下你的头的!” 第五十一章 战端前夕 德·朱洛的手僵在了空中,他手里的骑士剑还在空中映着炙热的阳光闪起一片刺眼的白亮。而搭在他肩头的弯刀则在他的脖子上带起一阵可怕的清凉。 “你这个女人,居然敢威胁大人!”刚刚听到喧闹冲过来的万凯普看着德·朱洛身后同样骑在战马上,用弯刀指着世袭狩猎官脖子的阿赛琳“难道你想杀贵族吗?” “发生了什么?”闻讯而来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和施蒂芬娜夫人走了过来,埃施瓦夫人原本就已经因为撒拉森大军到来而显得不快的脸上看到这一切之后更加阴沉,她对着旁边略一挥手,立刻就有几名持枪士兵挥起长枪向阿赛琳冲去! “哼!”阿赛琳发出的哼声刚刚灌进德·朱洛的耳朵,他感到身后一紧,随着弯刀擦着他肩头链甲发出刺耳声响,阿赛琳已经紧贴他的后背,同时她的手突然搬住德·朱洛的头盔向着自己用力一转! 德·朱洛被这股猛劲转得一阵头晕,可是当他看清自己眼前这张脸时,他眼里霎时露出了惊骇无比的神情。 在这短暂的一愕间,因为离得很近伦格甚至清楚的看到了德·朱洛面颊上肌肉的颤抖。 “上帝呀,你,你是……”德·朱洛发出一声近似梦呓的呻吟。 “救下德·朱洛大人,把这个女人抓起来!”万凯普向士兵高喊,可他立即就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震住了。 看到一名士兵挥起长矛刺向阿赛琳后心的德·朱洛突然象头被激怒的狮子般扑了过去,他那的黎波里人都熟识的有力大手用力前探从侧面抓住矛杆,随着他手上用力发出的一声“嘎巴”硬响,坚固的矛杆居然被他生生折断! “德·朱洛!你干什么!”埃施瓦伯爵夫人被自己狩猎官的行为搞的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为什么德·朱洛会突然帮助那个冒犯威胁他的女人,而且即使不仔细看,她也知道那是个混血女人。 “请原谅夫人,我想应该是因为我的鲁莽导致的误会。”德·朱洛向埃施瓦夫人微微鞠躬致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不会让人起疑。可即便如此,离他很近的伦格还是从他不住喘息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愕。 埃施瓦夫人错愕的看着自己的世袭狩猎官,如果不是因为对这位骑士的了解,她甚至会以为德·朱洛是因为看上了那女人的姿色才会做出怎么出人意料的事。 她疑惑的看着那个在数支长矛前镇定的跳下马背的女人,伯爵夫人不能不承认这是个漂亮甚至带着点让男人无法抗拒的野性的女人。碧蓝的眼睛和黑色的长发让她看上去如同海里的女妖般散发着莫名的魅力,而这恰恰正是伯爵夫人所厌恶的。她有些呆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刚要再次张嘴说话,却听到刚刚走下城头的托尔梅有些气喘却十分坚定的声音: “不论因为什么,我都不认为这个时候我们自己在城墙里做出的这种行为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缓了口气好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就在城外,我们的敌人正准备要进攻我们,可我们自己居然在城里相互威胁,这难道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吗?” 听到托尔梅的斥责,不论是骑士还是围观过来的平民都不由发出一阵赞同的附和,他们当中很多人一边点头一边不住的发出祈祷,那些站在城墙上向下看的,则想起自己的职责又回过头去继续观察城外的动静。 “伯爵夫人,我想这只是个误会,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让我们分心。” 施蒂芬娜夫人适时的解劝着,而就在这时,一个城头上的士兵也发出了大声的呼喊:“撒拉森人!撒拉森人开始列队了!” 听到这个代表着大战即将开始的消息,人们一下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骑士们呼喊着奔上城头,随着崩紧弓弦的搅筋声,城上早已经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立刻纷纷搭上箭矢紧盯城外! 在侍从的簇拥下,两位伯爵夫人立刻蹬上马车向城里的内堡驶去。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立即就被大家忘记了。 可是想着这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闹剧,坐在马车里的施蒂芬娜夫人却微皱双眉心事重重。她对因为拔丝玛公主的原因来到的黎波里就已经颇为不满,而刚刚发生的事情更让她觉得不论是雷蒙本人还是他的妻子甚至是他的手下,都对自己丈夫和自己有着明显的敌意。 再联想到罗里希德那毫无头绪的背叛和他背后始终无法探明的指使者,施蒂芬娜夫人不由开始为儿子的安危担忧起来,不过这样也更让她坚定了要把儿子尽快送走的决心! 想到这里,施蒂芬娜夫人不禁又对自己选择那个她觉得越来越陌生的侍从是否正确充满了疑惑。这个侍从已经不是自己刚刚见到时的那个小罗马人了,在伯爵夫人的眼里,这个开始丝毫不被注意的小侍从就如同在随着走向耶路撒冷之路的距离般发生着变化。 以致到了现在,她已经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让他听命于自己了,尽管她也知道,从被宣布为圣枪守护者的那一刻起,这个叫伦格的小罗马人,就已经不再按照她的意志行事了。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让汉弗雷受到伤害,必须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伯爵夫人最后下了这样的决心。 就在斯蒂芬娜夫人做出决定的时候,另一位伯爵夫人也正在下定一个决心。埃施瓦伯爵夫人在摇晃的马车里飞快的写好了一封信,当她把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印章用力按在信纸封腊上之后,她郑重的把信件交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侍从手里:“记住,无论如何必须要把这封信亲手交到爵爷手里,你要发誓,即使为了这封信付出生命也绝对不能让它落到其他人手上。” “我发誓夫人,我会用自己的鲜血换取保守信件的秘密!”侍从坚定的双手接过秘信小心的揣进怀里。 “好吧,一切都要看你的了,”埃施瓦伯爵夫人有些疲倦的靠在车上,她看着前面斯蒂芬娜夫人马车奔驰的背影,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慨“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这位夫人可真是给的黎波里带来了大灾难的祸害呀。” 一阵隐约的轰鸣声从车后传来,斯蒂芬娜夫人不由探出头向后面看去,恰好这时候她看到埃施瓦伯爵夫人也正做着这个动作,不过和埃施瓦伯爵夫人稍显困惑不同,斯蒂芬娜夫人知道那阵轰鸣代表着什么。她知道,那是城头上的投石机发出的令人畏惧的声音! 大战终于开始了! 如旋风般奔跑的骑兵在城下飞快的掠过,最近的时候甚至已经进入城头用弓箭的射程之内。可是旋风就是旋风,在密集的箭矢刚刚射出之后,城下的骑兵已经迅速调转马头,在一阵呼啸之后飞快的沿着城墙奔向回路,除了几个实在倒霉的骑兵被射到之外,这股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的撒拉森骑兵几乎毫发无伤的奔回了他们的阵型。 可是就在城上的士兵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另一队撒拉森骑兵已经再次如旋风般刮了过来,随着一阵阵扰人心神的尖利嘶叫,那些撒拉森人不住的对着城头发出挑衅的叫喊,有的则一边挥舞手里的弯刀一边大声背诵着经文。一时间那种令人咋舌的喧嚣令城上的十字军一阵哗然! “出城,杀掉异教徒!”一个骑士不停的喊着,他甚至已经一边走下城墙一边命令自己的侍从准备战马,在他身后一群同样觉得自己受了侮辱的骑士跟着他向城下走去。 “站住!”德·朱洛回过头向那个领头的骑士发出怒喊,他原本忧郁的脸上透着愤怒,在伸手甩开包头链兜帽之后,一头灰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显得苍劲却充满倔强“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是多么愚蠢吗?” “可是我们的尊严不能被蔑视!”那个骑士也愤怒的一把摘掉头盔,他指着城外大声的辩解着“大人你看到了,那些异教徒在侮辱我们!我们难道能忍受这种侮辱吗?” “如果你是用愚蠢来洗刷这些侮辱,那才是真正的侮辱了骑士的尊严!”德·朱洛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那个骑士的肩头,以一种旁人见了为之胆寒的气力奋力一举,那个身穿甲胄的骑士居然被他硬生生的举离地面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直接摔倒在一堆绳索上的骑士把身下的杂物撞的四下横飞! “这力气……”安塞姆·德·加兰惊讶的看着让旁人帮忙才站起来的那个骑士。然后他又有些愕然的回头看看明显已经年纪不小的德·朱洛。 “真不愧是雷蒙手下的第一骑士。”托尔梅低声对旁边同样有些惊讶的伦格说,不过他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撇向始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阿赛琳。 “撒拉森人!他们又来了!”一个骑士突然指着城外大喊起来,人们立刻回头看到一队撒拉森骑兵划着娴熟的弧线飞快的掠过离城墙很近的地方,然后又是突然转向向回跑去。 “这些异教徒想干什么?”盖普的休骑士莫名其妙的问着旁边的安塞姆·德·加兰,虽然他的领主巴里安和这个漂亮的年轻骑士的领主雷纳德是人所共知的政敌,但是当面对异教徒的时候,骑士的信仰和荣誉让他们产生了难言的同仇敌忾! “不知道,我不是异教徒。”德·加兰始终笑呵呵的看着下面的敌人,他用力握握拳头,看看自己胳膊上蓬起的肌肉,然后又回头看看已经走向另一段城墙的德·朱洛,一股想较量较量的冲动让他觉得全身发热。 不过他立刻被城下那些撒拉森骑兵的呼啸吸引,看着那些异教徒他甚至还时不时的随口赞誉一声某个眼看就要被射中,却能巧妙躲避开的撒拉森人的骑术:“我想如果这时候让我去和他们战斗应该比在城头上看他们展示骑术更有用。” “不过这实在是奇怪,”站在不远处的万凯普也正颇为困惑的对好像一直在沉思的德·朱洛嘀咕着“难道撒拉森人想用骑兵进攻的黎波里吗?除非是萨拉丁成了个白痴,当然我倒真是祈祷上帝让这个异教徒成了白痴,可这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德·朱洛平静的听着万普凯象是打雷似的“低语”,这时他内心的不平静几乎和城外那些奔腾的阿拉伯战马带起的激情一样难以形容,尽管忍了半天,可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过脸看了看远处一段城墙上正伴着托尔梅观察敌人的阿赛琳。 这时候的阿赛琳正用一种兴奋的眼神看着下面的撒拉森骑兵,她的手攥着华美的弯刀手柄,然后又抬手拢拢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那种闲情逸致般的从容看上去就好像是在观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不过出乎德·朱洛意外的是,也正是她这种轻松中带着野性的魅力,让她四周的很多紧张的年轻士兵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士兵显然不想在一位美丽的女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怯懦,他们尽量让自己的胸膛挺的很直,也尽量让自己手里的旗帜丝毫不动。 于是奇怪的结果出现了,当阿迪勒隐在探试的骑兵群里从城下一晃而过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段城墙上森严的旗帜和稳健的士兵,从那些指向天空的旗帜和长矛坚定的矗立不动的情景看,阿迪勒立刻做出了“这段城墙上肯定有个重要人物在上面督战!”的错误判断…… 第五十二章 屠杀 这个阿迪勒究竟想干什么?伦格紧皱着眉头看着城外远处不住移动的撒拉森军队。 从刚才随使者团到阿迪勒军队里的时候伦格就发现个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这支似乎要围攻的黎波里的撒拉森军队里,居然没看到多少攻城必备的武器。甚至连最简易的云梯都没有看到。除了隐约见到的几队运送辎重的马车,就根本感觉不到这是支要围攻一座坚固城市的军队。 “他究竟想干什么?”看着城下的撒拉森人,伦格发出自言自语的疑问。 “是呀,这个狡猾的阿迪勒要干什么?”托尔梅同样感到不解,这位技艺高强的骑士显然对城外那个有一面之缘的撒拉森人也是印象深刻“如果带领这支军队的是那个叫古达麦的撒拉森人,也许我们真的可以象那个骑士说的那样冲出去厮杀一场,可这个阿迪勒……” “这个阿迪勒是只十足的狐狸,就和奈里兹一样。”阿赛琳斜眼瞥了下托尔梅渐现嶙峋的面颊“说不定他正有什么阴谋呢。” “看来你那天在奈里兹的帐篷里看到不少东西,”托尔梅牵动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那么你认为他会做什么呢?” “我只是个海盗,”阿赛琳毫不退让的反讽着,说起来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托尔梅对自己似乎总是透着那么点敌意“可是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海盗的确贪婪,可更喜欢自由,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猎物放弃自由。” “你不就是因为贪婪而失去了自由吗?”托尔梅的讽刺让阿赛琳一阵脸红,不过她也不能不承认,当初也的确是因为贪婪才倒霉的。 “撒拉森人也是这样,他们的骑兵勇敢彪悍,可绝对称不上凶猛。”托尔梅没有继续和阿赛琳斗嘴,他透着潮红的脸上浮现着不理解的迷惑“他们的战船封闭了港口,可地中海绝对不是撒拉森人的天下,一旦拖延久了,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好处,而且……”托尔梅喘了口气,他这个时候显得更加虚弱,终于无法承担身上链子甲的重量身体前倾按住了城垛,可他马上倔强的拒绝了伦格要搀扶他的动作,还再次用力牢牢的站直了身子“这些撒拉森人绝对不是全部。” “萨拉丁……”伦格突然轻轻的念出这个名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人,不过当他说出来之后,托尔梅和阿赛琳两人的脸上都在短暂一滞之后出现一阵错愕。同时,伦格也在这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个名字的原因。 因为阿迪勒在这里!简便的辎重和突然而至的骑兵都绝对不是围城的迹象,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支队伍不过是大军将至之前的前锋,而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未来的埃及之王成为前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萨拉丁! “他们是萨拉丁的前锋,萨拉丁本人就要来了!”伦格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致不远出的几个骑士都听到了他话而愕然的转过头来。 因为对旁人还不熟悉的阿迪勒的看重先入为主的伦格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接着他就听到托尔梅似乎轻微的抽气和阿赛琳意外的喃喃自语:“对,是萨拉丁,只有萨拉丁才会派遣战船突袭的黎波里,其他撒拉森人是不可能有这个权力的……”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托尔梅警惕的看了看阿赛琳,而他得到的回答是“别忘了我是个海盗!” “你们认为会是这样的吗?萨拉丁会在这个时候到的黎波里来?”德·朱洛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伴着链甲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德·朱洛走到了托尔梅的身边。他的眼神看似无意的从阿赛琳脸上扫过,然后就看着城外已经开始逐渐安静下来的撒拉森军队。 看上去城外的撒拉森骑兵似乎已经发泄完了过于旺盛的精力,在可以看到的高坡上则隐约可见一队对正在扎下拒马的步兵。 “撒拉森人来的真是太突然了,”德·朱洛嘴里崩出了这么句话“可是他们一定有了足够的准备,任何人如果在这时贸然出击都是冒险无谓的。”然后他看着托尔梅突然问到:“骑士,如果这个时候我派人出击是不是很愚蠢呢?” 四周的人都有些意外的看着德·朱洛,他们不明白刚刚不久前还因为有人要贸然出击而大发雷霆的狩猎官会在这么短时间之后突然改变主意,更没想到他居然还向这个看上去病得不轻的外来骑士征求意见,这让的黎波里的骑士们一阵不满,可是对世袭狩猎官的畏惧让他们只能低声的相互抱怨却不敢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众人的注视并没有让托尔梅感觉到自豪,他知道那些注视中更多的是嫉妒和猜忌。他暗自喘了口气让自己能很平静的开口说话:“我想正是这样,大人。” 一阵轰叫从不远处响起,即使很多人刻意压低声音,可万凯普那无法掩饰的大嗓门却彻底出卖了那些人的低声咒骂的内容:“没错,就是个奉承的人。” “注意你们的言行,骑士!”德·朱洛大声呵斥着那些骑士。 “可是大人,请允许我以骑士的身份说话!”万普凯走过来向德·朱洛瓮声瓮气的说“大人在你的眼里也许我只是个鲁莽的骑士,可是我对上帝虔诚却一点不比你少,就是到罗马我也敢说自己是最虔诚的骑士。所以请你让我去完成作为骑士的责任,如果我们让异教徒在的黎波里城外这么自由,就是胆怯,是对我们信仰的的侮辱!” “说的对!”一群骑士在万普凯身后大声附和,连一些普通兵士和刚刚蹬上城头的平民也发出不忿的呐喊,他们当中很多人不敢对直接面对德·朱洛,却开始向托尔梅发出诘难,他们有的人高喊着要求驱逐“胆小怕事的假骑士,”有的干脆喊着要让“保护异教女人的叛徒受到惩罚”。 德·朱洛的脸色不住变化着,虽然作为的黎波里领地的世袭狩猎官和雷蒙的宠臣他的地位超然,但是面对四周人群的激愤情绪,即便是以勇猛著称的的黎波里第一骑士也为之震撼。 特别当他听到那些要“杀掉异教女人”的叫喊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起来。回头看着了城外的敌人,突然他转身向万凯普发出命令:“骑士,立即带领你的士兵出城,我们也要去“拜访”那些撒拉森人!” “遵命,大人。”万普凯毫不犹豫的点头,就好像刚才不是他讥讽的最厉害。 “骑士~”阿赛琳用拖着很长的声音挖苦着,她双手托着着尖尖的下巴,手肘弯曲着顶在城垛上看着外面,纤美的腰身因为用力压在手肘上微微弯成了一个诱人的S型,配上她那身凸显身材颇为俏丽的短衫长裤,那样子让旁边的那些刚刚还叫嚣着要“杀掉异教女人”的骑士不由发出一阵轻微吸气。 沉重的闸门在绞盘带动下打开了,身穿盔甲的骑士们缓慢而有秩序的通过城门,每个骑士手里的长矛上都挂着不同图案的旗标,随着那些骑士拉成一条横线,当海风吹来的时候,颜色鲜艳的旗标如一条五彩缤纷的炫丽彩虹在城外展开。 “中世纪的骑士战争……”伦格的心有力的跳动着,他为自己终于要看到一场真正的骑士战斗而兴奋。可当他回味之后,又觉得这兴奋中似乎掺杂着某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十六个骑士和四十一个骑兵。”托尔梅好像有些犹豫,他带着点期盼的转头看看德·朱洛,可从狩猎官的脸上却没有找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城外,万普凯随意的任由战马从派成两排的队伍中间走过,听着似乎意识到什么的战马发出的声声嘶鸣万普凯不时的点着头,然后他拐过两列横队之间的缝隙来到了队伍的前面。 “祈祷!”随着万普凯一声即使在城头上也觉得震耳的吼叫,即将出战的士兵们微微低下头,一阵伦格不久前听到过的祈祷声从城下传来,同时这祈祷立刻感染了所有的人,于是一片整齐低沉却渗透着无比力量的祷告声冲的黎波里城头传荡出去,被海风夹带着直扑城外的撒拉森阵营。 “主啊,请你赐给我勇气,让我去面对我的命运;请你赐给我宁静,让我去接受我的命运;请你赐给我信仰,让我抵抗一切诱惑。” “异教徒。”古达麦抚摸着手中比其他人都厚重得多的弯刀轻轻的念叨着,在他的身后,一队骑兵正有序的向两翼展开,如大雁翅膀般延伸出去的骑兵稳健的在旷野上行进着,直到终于在队旗的示意下停下脚步。 “异教徒。”同样说出这个词的万普凯看着对面的骑兵深吸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城头,当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教士把一杯圣水洒下城墙的时候,万普凯抓起了插在身边沙地上的长矛。 “以上帝之名,前进!” 伴着万普凯的吼声,飘扬的旗帜开始移动,排成横列的骑兵开始缓慢却坚定的向前驶去,烟尘在两列队伍的后面升腾起来,让城上的人看着他们如同在看着虚无缥缈中的海市蜃楼。 随着似乎可闻的马蹄踏地的轰响,排成两列的队伍越来越快,直指天空的骑枪已经逐渐前伸,小跑的战马也已经开始四蹄腾空狂奔起来! 骑兵那千古流传的冲击优势在这个时候痛快淋漓的展现了出来!面对对面越来越近的敌人,万普开发出了比战马奔腾还高亢的吼声:“冲击!冲击!” “主啊,用你的血和肉拯救我们的罪孽吧。”在看着这令人激奋却毫无战术可言的所谓堂堂骑士之阵的时候,伦格听到了旁边的托尔梅发出的掺杂着丝丝痛苦的祈祷,他的眼睛的余光向旁边看了看,托尔梅已经从绯红变得苍白的脸上渗着大颗的汗珠。 伦格悄悄伸出身想搀扶住几乎已经支撑不住的托尔梅,可他的手触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冷的肌肤,他感觉到了在他握住那只冰冷右手时候托尔梅试图挣脱的挣扎和颤抖,可他还是紧紧的抓住并搀稳了摇摇欲坠的骑士。 “伦格,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被政治,权力和欲望这些东西引诱。”托尔梅突然低声开口,他的声音很急似乎在怕说不完似的“孩子你是上帝的宠儿,可即使是主基督也要接受撒旦的诱惑。伦格记住!永远不要沾染那些肮脏的东西!”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伦格敷衍着这个已经开始有点语无伦次的骑士,他感觉到托尔梅的神智似乎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他的体重这时已经完全压在了伦格搀扶的手上,以致让伦格觉得托尔梅这时实际上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你病的太重,不能再在城上呆着了。”伦格不顾托尔梅还想和自己争执却因为无力无法出声的表情,他一边招呼阿赛琳一边奋力拖着托尔梅的身子向城墙下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阵恐怖的嘶叫! 伦格猛然回头,在那瞬间他看到了一幕可怕的场景。在就要冲击到撒拉森人队列前的时候,整齐威严的骑士队伍突然人仰马翻,因为无法收住脚步而直接冲上来的后队骑兵无法回避的撞上了前面的战友,整排的沉重骑枪毫不留情的刺向了前面同伴! 被突然栽倒或刹住的战马直扔出去的骑士有的当场摔断了脖子,有的则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后面撞上来同伴的骑枪直接刺中头部,瞬间颤抖的尸体被同伴挑在前伸的骑枪上向前拖去,双脚在地上带起一条深深的土沟。 “上帝,是陷阱!”一个兵士站在一台投石机的架子上边挥手臂边喊着“那些异教徒在他们队伍前拉了绳子!” “卑鄙!”“魔鬼的行为!”“杀了他们!”…… 城头上霎时一片怒吼,所有人都被撒拉森人这种行为激怒了,有的人干脆因为冲动就要直接冲城上跳下,去找异教徒拼命! “万普凯!”有人突然发出大喊,人们立刻向远处仔细看去。在烟尘和翻倒的骑士中,万普凯高大的身影不住晃动,他在地上来回奔跑着,在人群中消失一阵之后,伴着一匹战马突然跃起,万普凯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骑在一匹躲过陷阱的战马上,稍微一顿之后,他手里挂着十字战旗的长枪再次前伸,随着即使听不到也能感受到的怒吼,万普凯催动战马狂扑敌阵! 霎时,城头上的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因为他们看到一群撒拉森骑兵的长矛几乎从不同的地方向万普凯刺去! 一切在瞬间停顿,人们看到被七、八支长矛从不同地方支撑着戳住的万普凯和他战马猛然一顿!然后似乎是经不住他们的体重,那些撒拉森骑兵同时收回长矛,万普凯在一震之后终于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第五十三章 以骑士之名 万普凯倒下的时候,的黎波里城上的人都看到了那最后的一幕,眼神好的人还看到了那面在最后时刻被万普凯贯在地上的骑枪。那骑枪孤独的耸立在躺倒一片的人马尸体上,枪上绑着的染血的十字旗孤独的飘摆着,直到有一个撒拉森战士走过来,把它拔起来狠狠扯掉。 “上帝,惩罚我的罪就如你对我的宽恕,当他降临之时,所有人的都要身体复活,并为他们本身所为作出交代。”德·朱洛轻轻闭上眼睛,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痛苦。在四周的人们发出愤怒呐喊和痛苦哀号的时候,他睁眼看向挣扎的站在附近的托尔梅。从托尔梅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们都是罪人,行善者必进入永生,作恶者必入永火……” “是的,必入永火。”托尔梅应祈般的回答,这个时候这两人似乎在瞬间无声的交谈了很多。 “就这么完了?”阿赛琳用很小的声音询问着伦格,不过她发现伦格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比阿迪勒的军队更远的地方,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不熟悉的神态。期盼中又带着一丝的畏惧。 “撒拉森人早有准备,他们在我们城下骚扰,实际上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托尔梅盯着战场上那片已经一片死寂的尸体“当我们的骑士因为愤怒和尊严而出击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他喘了口气,到了这时他才同样有些奇怪的问着伦格:“你在看什么?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个时候萨拉丁就会出现吗?他肯定会来可不会是现在,难道有什么事会让他在这个时候跨越整个干燥的沙漠来到的黎波里?” “喔~~”托尔梅不以为然的话音刚落,附近高处塔楼上突然响起的沉闷警号就响彻城头。随着伦格慢慢抬起手臂指向远方,所有人都看到了个撒拉森骑士出现在远处丘陵的坡顶,他手里举着的一面新月旗帜迎风飘摆,随着他战马的不住盘旋猎猎飞舞。 烟尘,浓浓的烟尘!从丘陵后面逐渐升起的烟尘向的黎波里城头飘过来,闻着夹杂着干土气息的空气,城上人们的心逐渐揪紧。 “萨拉丁……”伦格这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嘴里无意识吐出的这个名字给旁边的人带来多么巨大的震撼,他只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些执着的认为萨拉丁会来,完全是先入为主的认为阿迪勒这种人物不可能会为其他人担任前锋,可是他却忘记了也许现在的阿迪勒并没有成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但是,现在看来,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预言”终于实现了。 一队,两队,三队……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在丘陵顶上,他们踏着扬起来的漫天烟尘向阿迪勒的骑兵部队靠拢过去,而始终严阵以待的阿迪勒部队这时除了等待着大军的主将,其他部队已经开始向两翼分散开来。 终于,伴随着踏得地面的轰鸣蒸腾起一片氤氲的步兵的翻过丘陵,一面巨大的方形旗帜出现了!在那面由无数身穿闪亮的双截链甲和手持带着弯刃长矛的近卫骑兵卫护的旗帜下,一个骑在马上身材消瘦的身影慢慢的登上了丘陵的高顶。 “哈里发来了。”阿迪勒看着高坡上的旗帜深深吸了口气,尽管空气里掺杂的土腥气让他觉得不舒服,可他丝毫不在意的呼吸着。这空气里夹杂的是土气,可更多的是一种凛冽的征伐杀气! “终于来了……”在城头上说出这话的是德·朱洛。当他想到自己说出终于来了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由的看了看那个始终注视着那片高坡的伦格。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从开始就相信这个有着奇怪甚至带着点神圣味道传说的小侍从的话,只是也许自己从开始就想刻意去忽略这些话也说不定。 “还是来了,”托尔梅也在发出感叹,他因为灰尘吸进喉咙不停的咳嗽掩盖了脸上比以往都显得红胀的脸色,看着扶住自己的伦格,托尔梅有种难言的感慨在胸膛里激荡着“不要……咳咳……不要管我!”托尔梅费力的推开伦格,他用手紧抓着城垛好让自己能站得更稳一些,可是新伤旧疾的痛苦让他终于连身上盔甲的重量都无法承担,向后倒去! “大人!”伦格一把抱住向后栽倒的托尔梅,伴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咳嗽,伦格看到一丝血丝从托尔梅的嘴角渗出“你不能在城上呆着,那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是个骑士不是吗……虽然只是很多人觉得好笑的骑士……”托尔梅的声音虚弱得在城外大军轰鸣的前进声中不易辨认。他伸手按在地上试图重新坐起来,可是身上盔甲的重量让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一座大山压迫着一样无法起来。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在这呆下去了。”伦格丝毫不管所谓主人的形象紧紧拖起托尔梅的身子向城下走去,在旁边和迎面而来的骑士和平民的注视下,他和阿赛琳把托尔梅搀扶进了一间城墙下的小屋子里。 “大人,你必须安静的休息,我不是医生可是我知道你病的已经不轻了,何况你还受了伤,如果你想摆脱这一切尽早进入天堂我不会阻挡你,可是如果你因为没有完成拯救圣地的职责就进入天堂,那我不会原谅你!” “小罗马人……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咳咳……难道你不怕我惩罚你吗?”托尔梅在阿赛琳的帮助下把头枕在一块垫好的鹅卵石上喘息着。他一把抓住伦格肩膀,手上用力攥紧伦格的衣服“我要为我的荣誉而战你知道吗?还有我的家族和我的祖先,咳咳……” “大人,你的祖先也许会为你自豪,可那也要你能活着为他们做出功绩之后。”伦格把托尔梅按在地上,虽然托尔梅的执着他早已经见惯,可是向现在这样近似毫无理智的激动却是伦格没有想到的“大人,你不是一直说有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诉我吗?我想最好你以后亲自告诉我,我可不想一边看着你留下的遗嘱一边怀念你。” “呵呵,我还死不了呢,你这个放肆的小罗马人。”因为笑而牵扯到某处伤痛的托尔梅吸了口长气,然后他突然吩咐着:“帮我把盔甲脱下来。” 在阿赛琳的帮助下,伦格小心的把托尔梅身上的链甲脱了下来,这是一件由施蒂芬娜夫人不久前送给托尔梅的链子甲,细密紧凑的结实链环和附扣在重要部位的甲片让这件铠甲看起来显得十分坚固。 “把它穿上,”托尔梅看到伦格没明白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的重复着“把它穿上!” 伦格终于明白了托尔梅的意思,他小心的把铠甲穿在身上,然后按照托尔梅的示意带上了那顶突出的护鼻甲上刻着一个十字徽纹的头盔。 “还有我的剑……”托尔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这时候觉得全身的疼痛已经让他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可一股始终坚定的毅力却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让他生出想要休息下去的可怕想法“可惜,这不是我家族流传下来的剑。不过也许……有一天你有机会看到那把剑……” 看着穿戴起来的伦格,托尔梅躺在地上微微笑了,他想抬起手来,可一阵虚弱让他的手臂抬到一半就向下落去,伦格立刻蹲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听着孩子,”托尔梅用平时没有的口气平静的吩咐着“别惧怕,我知道你有时候很勇敢,可有时候也害怕。其实惧怕也是一种勇敢,一个惧怕死亡的人为了上帝荣光去面对死亡才是得到救赎的光荣所在,伦格……你难道不觉得你就要发现答案了吗?你为什么会成为上帝宠儿,为什么会保护圣枪?孩子,这一切的答案在耶路撒冷,可的黎波里是让你触摸到这个答案的钥匙……”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托尔梅的话,他刚刚平复的呼吸又激烈起来,过了好一阵他突然用力说:“记住孩子!别忘了我教给你的那些战斗的技巧,别忘了怎么用你手里的剑,别忘了怎么躲避你的敌人……”说到这里,托尔梅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变得很轻,甚至需要伦格弯下身子才能听到:“去吧孩子,替我去战斗,以骑士之名战斗……不要畏惧……不要忘了你是上帝的宠儿……”说着,他疲惫的微微闭上眼睛,可他的嘴里还轻轻念叨着:“骑士……战斗,勇敢的战斗,孩子……也许的……黎波里就是……奇迹的开始……” 看着好像用尽力气之后闭上眼睛静静沉睡的托尔梅,伦格的心里涌动起难言的痛楚。他知道这个虔诚的骑士已经病入膏肓,甚至可能随时都会就这样永远的睡去,可是他却毫无办法。 对这个也许有着过于理想或说是幻想更贴切的骑士,伦格越来越感到在他虔诚火热的外表下隐藏的孤独和寂寞。也许对他来说只有在战场上或是独自背诵经文的时候才会有一丝心灵上的安慰,而现在他那越来越沉重的病体让他连拿剑的力量都没有了。 看着逐渐沉睡的托尔梅,伦格小心的把他手里紧攥的骑士剑拿起来,沉重的长剑和闪亮的剑身让他感受到眼前骑士的执着,即使这只是施蒂芬娜夫人送给托尔梅的武器,但是从剑身上可以看到的战斗留下的痕迹也似乎在诉说着跟随主人短暂的经历。 伦格轻轻的把托尔梅的身子安置的更舒适一些,然后他抬头看着阿赛琳:“好好照顾他,不要离开这间房子。” “你要干什么?想出去送死?”阿赛琳愕然的看着把骑士剑握在手里的伦格“难道你想象他似的,一生为了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梦想战斗?” “不,我的小海盗……”伦格把头盔的护面甲完全掀起,然后他猛然抱住阿赛琳的腰肢,用力的深吻在她微张的嘴唇上。 “柔软而带着芳香的嘴唇让即将出征的战士陶醉……”伦格不记得谁的诗句富有这么浪漫的描述,可是他的确在怀里的女海盗微显挣扎却又孕育着无限热情的动作中找到了那种激情的迸发。他用力吻着怀里的女人,用自己身上的清冷的盔甲去感触她喘息中越来越火热的躯体,伸到阿赛琳腰后的手有力的揽着柔韧的腰肢挤压到自己的怀里,一种很久以来就压抑的欲望让伦格想在这个时候彻底的宣泄出来。 “我的海盗,”当令人窒息的深吻终于结束,伦格揽着阿赛琳的腰身轻轻呓语着“记住我的话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有事的。上帝的宠儿不会随便死掉,这是上帝的意志。”他用近似催眠的声音在阿赛琳耳边低语,那种诱惑既象在迷惑阿赛琳又象是在暗示自己。 短暂的温存让人销魂,但是从屋外穿来的越来越响的呐喊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这对恋人。伦格轻轻放开阿赛琳,看着女海盗如海妖般诱人的身材和她脸上洋溢着的慵懒神态,伦格不能不暗中叹息这个危险女人多么可怕。 “我走了,”他慢慢后退转身大步向屋外走去。当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迎面袭来的声浪。 伦格把护面甲向下一拉,在稍微停之后他转过身双手持柄,剑尖朝上举到胸前向阿赛琳微微示意: “我不是去送死,是去创造奇迹!” 第五十四章 绝不妥协 震人心肺的轰鸣从城外传来,即使隔着厚重的城墙也可以感觉到的一波波声浪侵袭着人的耳朵,那是城外撒拉森大军发出的齐声高呼! 伦格登上城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涌动的黑色浪潮,由步兵组成的一个个方阵缓慢的向前推进,伴着轰然作响的巨大轱辘的转动,几辆蒙着坚固牛皮和层层铁叶的冲车被一群高大的阿拉伯马拉动着缓慢靠来。 而在整个队伍的前方,一队身穿精致铠甲,手握长矛的马木留克整齐划一的拍成横列,在他们前面一顶巨大冠盖下,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平静的骑在战马上注视着的黎波里的城头。 “是萨拉丁,那是萨拉丁。”伦格听到附近一个人嘴里发出颤抖的低语,同时听到拉紧弓弦的“吱呀”声。 “别做蠢事!”德·朱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大步走到个把一支箭搭到弓上的士兵面前劈手抓住那支箭,双手一掰“啪”的折成两段。 “如果你射出那一箭,可能就是我们要接受审判的时候了。”德·朱洛愤怒的把那个士兵狠狠推开,然后他向所有人大声下着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行动!如果违反命令就是叛国罪!” “应该说‘如果你想射就要换把好弓’。”伦格瞥了瞥那个士兵手里的弯弓,虽然不知道这种弓是否能象著名的英格兰长弓一样有着非凡的射程和恐怖的穿透力,可是对于那个远远骑在马上的模糊人影,认为毫无把握的伦格就觉得德·朱洛倒的确做的很对“既然不能一箭致命,何必去触犯那个人的怒火呢。”他心里暗暗思忖着。 “看来你要为你主人的荣誉而战了。”安塞姆·德·加兰始终洋溢着笑容的脸上看不到其他人难以掩饰的恐惧,这位漂亮得过份的法国年轻贵族一边笑呵呵的把长剑搭在肩头,还一边不忘随手把露在链甲外雪白衬衣上的一小块尘土掸掉。 “要为了守护圣地而战。”休骑士不知什么也走了过来,他挑衅似的看了看安塞姆·德·加兰漂亮的脸蛋,然后表情严肃的看着伦格“侍从,你的主人应该已经教育过你怎么用剑了,那就让我们看看托尔梅子爵的侍从是怎么面对萨拉丁的。” “以骑士之名而战……”伦格似乎又听到了托尔梅执着的声音。他抚摸着清冷的剑身看着城外的撒拉森军队,不知是虚幻还是真实掺杂在一起的情景让他不由自问:“这难道就是我为什么要跨越千年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吗?” “萨拉丁的人!”一个士兵指着城下喊着。人们立刻顺着手势看去,一个撒拉森骑士这时正催动战马来到了城下,他毫不畏惧的抬头看着城头上张弓搭箭的敌人,然后大声向着城头喊着: “奉唯一真主的仆人,先知默罕默德的遵从者,伟大的埃及苏丹、叙利亚的哈里发萨拉丁·优素福·本·阿尤布·本·沙迪·本·马尔旺·艾勒·阿尤比之命宣布,的黎波里必须立刻释放苏丹的亲人,必须惩罚和交出曾经侮辱公主的一切异教徒,必须接受苏丹之前提出的所有条件,否则真主的怒火和苏丹的打击将降临在的黎波里。你们应该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守住的黎波里,苏丹的大军会把你们彻底消灭,交出那些罪犯能让你们免除灾难!你们是选择战争,还是妥协,这是最后的机会!” 城下撒拉森骑士的喊话传上了城头,在隐约的抽气声中,伦格似乎闻到了阵阵的恐惧在四周蔓延开来。他回头看了看,在这个时候即使是最勇敢的骑士也在终于面对撒拉森王者的时候感到了畏惧。而那些士兵有的已经开始低声念起了祈祷词。 “主啊,请引领我们的道路,请用你牺牲了血与肉的圣迹指引我们走向天国。主啊,愿你在天的灵为我们开启那万年的门,主啊,当我面对死亡的时候,愿你为世人所受的苦难成为拯救我赎罪的证明。”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们中间蔓延着,有的人开始切切私语,有的人则在不停的质问为什么萨拉丁会突然撕毁协议围攻的黎波里,更有的人向四周的同伴描绘当初圣城被攻破时十字军屠杀撒拉森人的惨状。 坚强的信仰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隐隐动摇,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大声质问究竟是谁给的黎波里带来了灾难。 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德·朱洛正和一群的黎波里的骑士低声商量着什么,即使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可从他们有意无意的排斥了施蒂芬娜夫人手下的安塞姆·德·加兰,甚至也无意让巴里安的属下休参与会谈,伦格就不由开始担心起来。 看着那些骑士交谈中不时出现的争执和低语,伦格都可以想象着他们是在做着怎么样的利弊权衡和良心上斗争,面对强敌时的畏惧有时候会让一些人抛弃信仰,也会让一些人做出违背良心和操守的事情。而原本就不想开战的人更是拼命用各种借口为自己寻找讲和于出卖的理由。 似乎犹大也有出卖耶稣的理由,不是吗……伦格摸着怀里始终再没离开自己的圣经,这本圣经现在已经无形中成了他的护身符。 如果讲和会怎么样?伦格的心头不住震颤着,一个阴影在他心里开始扩大。如果遵循萨拉丁提出的那些条件,那么凡是曾经参与俘获拔丝玛公主的人都要被交付给萨拉丁,而自己呢,难道不正是直接参与者吗? 伦格的手心开始出汗,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被交给萨拉丁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些的黎波里人会不会牺牲自己这些人?他们会不会?!伦格心里飞快揣测着,可他很快发现实在找不出任何不会的理由! 难道自己真要面对那样可怕的命运?难道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都要再次被别人掌握? “中世纪……”伦格轻轻闭上眼睛把剑举到额头感受着剑刃上的冰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剑刃上映出的自己模糊脸庞。为了自己的命运,一瞬间他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伦格慢慢穿过人群,在人们惊诧的注视下,毅然一步站上了的黎波里城墙的城垛!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呐喊:“的黎波里人,你们惧怕了吗?!” 人们看着这个突然站在高高城墙边缘的年轻人,无论城里城外的人,无数双眼睛突然一下子都注视到伦格的身上。 “我相信你们惧怕了,你们惧怕撒拉森人强大的军队,惧怕那个萨拉丁,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在胡说什么侍从?”德·朱洛惊愕的看着站在高高城垛上的伦格,他绝对想不到这个侍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大人,请不要叫我侍从,”伦格把长剑举到面前“我是以托尔梅子爵的骑士之名战斗,我手里握的是骑士之剑。”说着他踩着城垛慢慢沿着城墙走去,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开口: “的黎波里的人们,你们畏惧了吗!”对着注视着自己的人们,伦格发出呐喊“还是你们不相信自己是虔诚的,你们惧怕自己已经失去上帝的眷顾吗?” 辛辣的词语立刻刺激了所有被恐惧蒙蔽的人,看着他们脸上因为被侮辱出现的愤怒,伦格暗暗叹息着“你们的畏惧难道不是只应该出现在最后审判的时候吗?你们的畏惧不是只应当出现在圣迹降临的时候吗?当你们用手里的火焰证明自己的虔诚的时候,当你们用残酷的惩罚惩戒异教徒的时候,你们的虔诚不是已经被上帝所接受了吗?而你们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伦格奋力挥剑指向城下,在那下面同样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你们畏惧是因为敌人的强大,是因为即将来临的死亡!是的,你们畏惧他们,其实我和你们一样畏惧,”伦格平静的说“因为他们的勇敢,因为他们的强大。但是我们恰恰忘记了这一切也是我们拥有的!” 他双手抱剑缓缓举到胸前,用额头轻触剑身,然后伦格向着城头上的人们发出呼喊:“撒拉森人,是勇敢的战士!同样我们是上帝的战士!的黎波里人,当我因为自己卑微的出身而畏惧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侍从。当我因为上帝的意志而卑微的时候,我可以为自己是和国王一样虔诚的基督徒而自豪!那么你们的畏惧是什么?!对我说,对圣枪的守护者说,对主基督的苦难说,对……上帝说!你们畏惧什么?!” “圣枪的守护者,对,我听说过!”一个士兵发出喊叫,他在人们惊诧的注视下挤到前面,看着高高站在城垛上的伦格,这个士兵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带着点畏惧的触摸着伦格的靴子,嘴里飞出压抑的哭声:“上帝,主呀,请宽恕我的罪孽,我是个胆小鬼!” “不,你是个战士,”伦格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这个士兵的额头,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和安详“真正的战士是知道畏惧的人,只有知道畏惧者才真正明白勇气的可贵。”说着他站直身子看向盯着自己的德·朱洛,从他的眼里伦格看到了同样的畏惧和无法掩饰的敌意! “你为了的黎波里会牺牲其他人吗?”伦格在心底这样问着,他从德·朱洛的眼神里看到了明显的答案,一种奇妙的共通让他们清楚的明白了对方想法。 “以上帝之名,惩罚我们的罪孽!以上帝之名,拯救我们的灵魂!以上帝之名,守护我们的城市!为什么我们要面对撒拉森人?因为上帝在对我们进行最后的考验,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虔诚者,因为当需要勇敢的骑士用他的武器捍卫上帝意志的时候有人能挺身而出!” 伦格转过身看着城下的撒拉森大军,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正有一支可能会夺去他生命的利箭伺机待发,可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缩,跨越千年的命运也许就在这一刻决定! 站在这中世纪的高高城头上,伦格终于发出声的呐喊:“这种虔诚是发自内心的,是最坚定的。不论面对任何敌人,主基督的苦难在为我们赎罪,圣枪上的圣血证明着走向永恒之路!为什么圣枪会来到的黎波里?因为这是上帝的意志,神圣的圣枪将守卫我们,百年前的奇迹将在我们这一代再次出现,上帝将保佑我们守卫的黎波里,为了上帝意志,为了我们的尊严和荣誉……”说到这儿伦格停下来,他看着那些仰头看着自己的骑士、士兵和平民,也看着场外的撒拉森大军。在这一刻,一股激昂令他扬起头向着天空高举长剑发出一声怒吼: “绝不妥协!” “绝不妥协!!!”霎那间,整个的黎波里城头被一片誓死决然的滔天声浪瞬间淹没! “决不妥协……”德·朱洛望着站在城垛上背对自己的伦格,听着旁边的人们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呐喊,看着那些刚刚和自己一样还想用妥协和交易来换取和平,这时候却奋力挥舞长剑喊着上帝之名的骑士,他的嘴里喃喃念叨着这句话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他知道现在一切幻想都已毫无意义,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守城市! 第五十五章 的黎波里的伦格 “的黎波里的第一天,”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悠闲的站在白色王宫的内墙上,看着城墙上燃烧的火焰和从外面不时飞进的燃烧的火球独自自语着。他的左手优雅的端着一个精致的注满葡萄酒的酒杯,右手则在身边一个美丽女侍柔嫩的腰身上滑动着“真是让人无法相信,一个小小的侍从居然改变了骑士的心意。” 之前作为萨拉丁使者的商人瑞恩希安,这时候正在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宫殿里舒适的享受着东方风味的款待。 美味的佳肴,可口的塞浦路斯美酒还有可以让客人予取予求的俏丽女仆,都让瑞恩希安感叹的黎波里的富饶,也让他揣测到伯爵夫人那张平板得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下的意图。 “的黎波里的埃施瓦伯爵夫人,”瑞恩希安把头靠在内墙干净的垛子上微笑着,他用手捋着嘴唇上黝黑上翘的胡子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这笔买卖是否划算“那么说伯爵夫人还是希望和萨拉丁取得某种……我该如何形容呢,某种让大家都好过的妥协,对吗?”他在怀里女侍的腰上轻轻划着圈,这让那个女侍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吟。 “是的,伯爵夫人希望你能为她服务。”埃施瓦伯爵夫人的亲信女侍小心的回答着。因为遵从夫人命令来试探和拉拢瑞恩希安的女侍,这个时候却觉得面前这个据说不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颇为吃得开的巨贾富商拥有着那些骑士所没有的奇特魅力。和那些把荣誉和尊严天天挂在嘴边的武夫不同,这个天知道是什么地方人的商人不但长相不错,难得的是他那巨大到令人咋舌的财富和令人着迷的言谈举止。那是只有出身名门和接受过高雅教育的人才会拥有的气度和举止,这不能不让伯爵夫人的亲信女侍既谨慎提防,又跃跃欲试。 瑞恩希安把头抵在女侍高耸的双乳间嗅着她身上掺杂着奶浴后的花蜜水的香气,然后伸出舌头隔着衣服在一个不住起伏的蓓蕾上轻轻舔了一下。 “啊!”女侍不由发出一声轻呼,她的手臂紧紧抓住了瑞恩希安的肩膀,似乎无力的身体向后仰去。 “我会为夫人服务,当然我是个商人,”瑞恩希安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女侍尽量不让自己失态的娇柔样子“我只希望能得到承诺夫人一些小小的恩典。” 伦格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城头上走着,他从没有想到过真正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居然是这么令人畏惧,或者说是令人无措。 不过如果有人知道他现在的想法,肯定会觉得不知所谓,他居然有种想笑的感觉,不过这个笑却是嘲笑。 他想嘲笑那些后世电影里描述的所谓古代战争,更想对那些把攻城战刻画成一群无头苍蝇一拥而上的拙劣导演吐口唾沫。 这是怎么样的攻击呀,看着城下那一队队正井然有序的交替进退的撒拉森军队,伦格不能不对那位早就“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的萨拉丁充满了钦佩。 在面对的黎波里坚固城墙的时候,萨拉丁如车轮般把他那忠实狂热的部队投入了一场摧枯拉朽的进攻之中。 似乎早就知道的黎波里坚固城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破的,开始那令人胆寒的气势和叹为观止的布阵在没有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后,并没有象伦格想象的那样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砸向的黎波里的城墙! 而是象用水车带起水流一般交替着,萨拉丁把军队投入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坚固的城墙如同被被无数蚂蚁侵蚀般剥离着那一层层并不坚固的防御,被层层叠叠的撒拉森军队一点点吞噬的守军在血腥的攻防战中消耗着,似乎用不衰竭的撒拉森人用十个,二十个,甚至更多的人命换取着的黎波里人有限的生命,每一个守城市者的倒下都意味着的黎波里的防御削弱一点,而接下来更多的撒拉森人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着下一个守城者的生命! 这是第几次进攻了?伦格喘着粗气看着城下,这时候的撒拉森军队正迅速的调动。就在不久前,他们刚刚击退了一次凶猛的进攻,残酷的战斗无比激烈,以致伦格手里的剑已经因为折断换了两柄。 他看到了不远处正到处瞎撞般的安塞姆·德·加兰,这个总喜欢用最漂亮的外表吸引年轻女人的骑士这时候的狼狈可能是他以前永远想不到的。 原本金色的头发上一片灰蒙蒙的灰土,已经无法炫耀的漂亮脸蛋上,一个被块迸起的碎石造成的巨大血包把他的眼睛挤得都快睁不开了。特别是他那身据说是某位法国贵妇人赠与的银色锁子甲,居然整个右袖被一柄钩枪给扯了下来,不过德·加兰真该感谢那个把他连人带甲给挑飞了的撒拉森大汉,如果再晚那么一会,他就要被一支足可以把他和后面一个倒霉鬼穿在一起的线驽射个正着! 不过现在德·加兰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自己被破坏的漂亮容貌,他费力的睁开几乎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努力的寻找着,直到在忙碌的抢修城防的人群中找到了正蹲在一个重伤的男孩身前听他最后祈祷的伦格。 “我,我是个贼,偷过东西,我有罪……可我为主战斗,”那个孩子喘息着想抓主伦格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求求你大人,让我祈祷,我在天的主……宽恕我的罪孽,引领……到……到……”那孩子的声音逐渐弱去,呆滞的眼神慢慢固定在伦格胸前。 “引领你有罪的仆人到你给世人敞开的门前,”伦格把那孩子的眼睛合上,然后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念着他没能念完的临终祈祷词“你的罪将因主基督的圣洁得到救赎,就如主基督流的血与舍的肉必会回归本一,阿门。” “这孩子的灵魂肯定已经得到了救赎,他是为了上帝而战才死的,会直接升上天堂,所以他也得到了圣枪守护者为他做临终祈祷的殊荣!”一个教士大声对旁边沉默的人宣布着“你们!你们所有人只要为上帝战斗都能得到救赎!这是乌尔班教皇陛下许诺过的,也是现在我们正在做的!上帝的救赎!” “上帝的救赎,我们的罪将被救赎!”人群里发出写歇斯底里的喊声,同时他们也听到了城外带着深邃悠长声音的可兰经文的颂吟声。 “你不该到这里来,”德·加兰走到伦格身边带着轻微的斥责提醒着“你应该知道自己意味着什么,更应该知道你根本就不需要拿着剑站在这里。” “那我应该怎么办?”伦格丝毫不在意骑士的不满,他随手把一块石头搬到城头,然后又转身帮着一个人把沉重的滚钉木用绳索固定好“大人,请不要告诉我什么我该不该站在这里,现在我是在和所有人一起为了保护的黎波里而战!” “你以为你是谁!”德加兰愤怒的一把抓住伦格的胳膊,为了不让旁边的人看出来,他的脸上艰难的露出一丝痛苦的笑容,始终优雅的态度这时候也变成了尽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的咬牙切齿“你以为有了圣枪的保护就是不可战胜和不死之躯了吗?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没死吗?你以为是自己学的那点雕虫小技救了你吗?告诉你,为了保护你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其中甚至有两个骑士!他们一直在你身边,只为了让你活下去,你现在是圣枪的守护者,那你就必须活下去!可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照顾你这个到处乱跑的小子了,如果你再乱来,我想就没那么运气了!” 看着德加兰气急败坏的脸,伦格点了点头,他不露痕迹的从加兰紧握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没有回头的向另一片城墙走去,在德加兰几乎忍耐不住要冲上去的时候,伦格转过身对着这位已经快无法自制的骑士躬身行礼:“大人,请您转告其他的各位大人,上帝选择我做圣枪的守护者,那就意味着他同时赋予了我战斗的责任。就如同上帝赐予我复活的恩典一样,这都是上帝的意志!” 说完,伦格不再理会错愕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德·加兰,转身顺着城墙向前走去。 不过,当他背对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的骑士的时候,伦格的嘴里轻轻吐出一句如果让德加兰听到后会更加暴跳如雷的话:“为了的黎波里,来好好保护圣枪守护者吧。” “大人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站在一个门楼里的休看着在城墙上的伦格问旁边始终观察着这个人的德·朱洛,对于这位稳健的世袭狩猎官不论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还是其他依附与雷蒙的大小贵族都颇为倚重。特别是巴里安,这个娶了鲍德温四世的母亲,如今的鲍德温五世外婆的耶路撒冷贵族,更是对德·朱洛有着他人所不及的尊重和信任。所以德·朱洛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巴里安手下人的领袖。 “的黎波里的命运从那个时刻开始就已经和这个人联系在一起了。”德·朱洛正用一块石头磨着已经有些卷刃的长剑,听到休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人群里忙碌的罗马男孩“除非奇迹出现,能让他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否则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这个孩子活下去。只要他活着,的黎波里人的信心就不会丧失,你没看到吗?那些临死的人寻找他为自己做临终弥撒,那些受伤的人希望他能让他们的痛苦减轻,甚至很多骑士都想让他为自己念几句祝祈词。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不止是‘圣枪的守卫者’或是传说中的‘上帝宠儿’,现在的他是‘的黎波里的伦格’。” “这个孩子,现在不再只属于你了……”躺在床上的托尔梅声音十分微弱,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阿赛琳递到嘴边的热水,奋力的让自己显得清醒些。从被人送回白色王宫的寝室之后,他就一直在不停的发着烧。这让听到他病情的伦格十分担心,他知道那可能是堕马之后伤口已经开始发炎,这个糟糕的猜测让伦格除了焦急毫无办法。可是正受着痛苦煎熬的托尔梅却反而倒显得在这个时候十分轻松,他甚至在稍微清醒之后还让人给他拿来了一支芦管笛子轻轻的吹了几下,可之后就是长时间的昏迷和不住的呓语。 直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耐心的为自己换着拂在头上降温的手巾在阿赛琳,托尔梅突然开口说出了这句让女海盗微显错愕之后就怅然若失的话“阿赛琳,你是知道我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的。其实你都知道的,我一直在反对你和伦格过于接近,”托尔梅喘息着对看着自己的阿赛琳说“对不起,我想这也是我的私心,可这也是出于我的虔诚和信仰。” “你一直认为我是个魔鬼,或者是你们所说的撒旦。”阿赛琳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这个虔诚的骑士,她这个时候觉得这个人很可恶,却又有些可怜“你总是用所谓的虔诚和骑士精神衡量所有东西。在你眼里,我就是撒旦,总是不停的在诱惑你的“宠儿”是不是。” “上帝的宠儿,是上帝的宠儿,”托尔梅纠正着阿赛琳,他的眼里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过是上帝仆人,怎么会拥有那种荣耀。” “可是你难道不是一直把他当成你的杰作吗?”阿赛琳毫不客气,她觉得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人简直就如同一个可怕的工匠,在不停的用一块叫伦格的石头雕塑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这让她有种想立刻把碗里的水都泼到托尔梅头上的冲动“你想让他成为你那样的人,你把他当成自己来要求。你让他做这做那的,总是想用一种叫骑士精神的枷锁锁上他,不是吗?” “是呀,是呀,对不起……”托尔梅喉咙里发出阵阵微弱的呻吟,这让阿赛琳的怒火逐渐冷却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骑士,一种很久以来没有出现过淡淡悲伤在心头涌动起来。 “可是你也错了,阿赛琳……你错了,”托尔梅闭上眼睛让自己觉得好过些,然后他睁开眼看着阿赛琳的脸慢慢的说:“你真的错了阿赛琳,“上帝的宠儿”怎么是我这么个落魄的骑士能影响的。即使没有我,他也总有一天会走向他的命运。他不再属于你了,也许从来就不属于你。”托尔梅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我的命运就是一个小小的引路者,如果我是狂妄的,我甚至可以说自己就如同约翰将为主基督的荣耀走在前面一样①……” “你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狂妄者呀,”阿赛琳无奈的摇起了头,她这时觉得这个骑士不止狂妄,简直有些不自量力“你自认为是为他引领道路的人,所以伦格就需要你了对吗?” “不……”托尔梅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他的头疲倦的靠在枕头里,脸上浮现着一丝恍惚“不,他不需要我……我也不……狂妄……我能,我能给他……给他……” “给他什么?”阿赛琳低下身子,可是她听到的只有托尔梅再次陷入昏迷之后的微弱呼吸。 ①约翰:即施洗约翰,被称为引人归主者,是引导世人认识信奉耶稣的第一人,这里托尔梅用这个典故暗喻自己为伦格引领前途的作用。 第五十六章 天使的阴影 施蒂芬娜夫人坐在床前看着儿子逐渐好转的脸色心情稍微好了点,不过当她听到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伯爵夫人的心境又不由得变得糟糕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一定要让她带着那个撒拉森公主来到的黎波里,即使她把自己一路上的遭遇和担心之后都说出来之后,雷纳德依然还是固执的决定了自己母子的去向。 但是虽然是在王宫里,施蒂芬娜夫人还是通过自己身边的人知道了在那决定自己一行人命运的关键时刻发生的“奇迹”。 那个小侍从居然改变了骑士们的决定吗?施蒂芬娜夫人心里这样问着,她能想象出在那个做出选择的时刻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母子差点成为一场交易中的牺牲品,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就有一种想要爆发的愤怒,即使天生性格耿直,但是宫廷中的倾轧和阴谋却曾经是伴随着她一起成长的玩伴。虽然血液中继承自先祖的骑士热忱令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些阴暗的东西,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她不是个玩弄权术和察觉阴谋的行家。 所以当她刚刚受邀住进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之后,她就以儿子受伤需要清静为名驱走了所有埃施瓦伯爵夫人派来的仆人,然后这座宫殿就彻底成为了她和她手下人的“地盘”。 “埃施瓦伯爵夫人据说把那个叫瑞恩希安的商人安排在宫里了,而且还给他派去了很多仆人。”一个贴身侍女站在施蒂芬娜伯爵夫人身后一边为伯爵夫人揉着因为旅行十分疲惫的肩膀,一边小声的报告着“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更象个基督徒,可是……” “可是他却还是萨拉丁的使者,”施蒂芬娜夫人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汉弗雷的伤势这几天已经好了很多,他甚至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可是伯爵夫人依然很担心的不让他轻易下床,特别是来到的黎波里之后,汉弗雷完全被母亲和她的那些贴身侍女包围起来了。“绝对不能让我的儿子在这里出事。”施蒂芬娜夫人不停的提醒着自己。 “还有就是夫人,那个小侍从伦格……”侍女小心的说着,常年陪伴主人的机灵让她知道,因为少爷那特殊的行为而对这个罗马人深深忌讳的夫人一定不是很喜欢听到他的名字“外面的人都在说他的事。” “上帝的宠儿,圣枪守护者,是吗?”伯爵夫人抚在儿子肩头的手稍微停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问“这个孩子还真是创造了个奇迹,不过我还是想让他带着汉弗雷和奥托离开,他们在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我……”听到母亲的话刚要插嘴的汉弗雷立刻被一块很大的糖饯堵住了嘴巴,就在他嘴里还在“唔唔”乱喊的时候,那个侍女已经低声说:“夫人,可能您不能让他送汉弗雷少爷离开了,”看到伯爵夫人脸上露出意外吃惊的表情,那个侍女立刻解释着:“现在整个的黎波里都在传说,这个侍从是上帝的宠儿,是上帝派他来守护的黎波里的,已经有很多人叫他‘的黎波里的伦格’了。” “的黎波里的伦格?”伯爵夫人诧异的反问,她先是有些意外可接着又觉得一阵好笑“他们居然这样叫他吗,‘的黎波里的伦格’?这听起来就好像是叫耶路撒冷之王托尔梅一样呀。”说到这里伯爵夫人立刻想起了自己的那个亲戚“奥托……托尔梅骑士的伤势怎么样?” “不是很好夫人,”侍女看到女主人站了起来,一边帮她抚平起褶的裙子一边回应着“御医说骑士大人是伤到了身体里面的骨头,而且好像还发了烧,他们想让大人放血,可大人不肯。” “那个小侍从是最反对放血的,”施蒂芬娜夫人点了点头随口说,可话出口之后她才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开始把那个小侍从的意见放在心上了。可是复杂多变的形式让她很快忘记了这个,她皱着眉在地上来回走着,过了好一阵,才命令侍女:“你却告诉伦格,命令他来见我……”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在仰起脑袋想了想之后,施蒂芬娜伯爵夫人继续说到:“不,你去告诉他,为了奖赏他守护的黎波里的功绩,我允许他和我一起共进正餐” “遵命夫人。”侍女躬身行礼,她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作为常年跟随伯爵夫人的亲信,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话,更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选择时机。 所以,在伯爵夫人随意安慰了儿子几句走出房间之后,就在外面的走廊里看到了正等待着的贴身侍女。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施蒂芬娜夫人好像很随意的走到了十字形走廊的中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方便的看到任何一个方向的动静而不会被偷听。 “是的夫人,那个瑞恩希安在今天早些时候派人给城外送了一封信,在这之前……”侍女稍微停顿了下,然后把声音放的很低“埃施瓦伯爵夫人的一个亲信侍女曾经去见过他,而且他们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 “这是不是意味着埃施瓦伯爵夫人和萨拉丁有什么连她的手下都不知道的交易?”施蒂芬娜夫人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贴身侍女的回答,她知道女主人并不是真的在询问她“这个瑞恩希安……”施蒂芬娜夫人看着窗上镂空花纹出着神,这种奢侈的华丽装饰在博特纳姆是看不到的,和的黎波里的奢华比较起来,博特纳姆伯爵领地的领主城堡最多是个还算有些规模的城镇而已。 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富饶的港口和汇集财富的商道让的黎波里获得了令人惊叹财富的原因,施蒂芬娜夫人在这里宫廷贵族的身上闻到的是更多金币的气息而不是纯洁的信仰。 “你去通报埃施瓦伯爵夫人,”施蒂芬娜夫人下定决心的用手拢了拢头上的披巾“我要和她仔细谈谈关于那个撒拉森公主的事。” “遵命。”女侍弯腰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施蒂芬娜夫人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突然用力在地上踩了一脚,之后她开口发出一声叹息。 伦格接到那个令他意外的“邀请”是在刚刚又一次击退了撒拉森大军的进攻之后,到处飘荡的恶劣血腥味和焦油燃烧刺鼻浓烟的味道混合着让伦格想吐出来,他半跪在一口井边大口的喝着清水。 就在这时,他看到施蒂芬娜夫人的贴身侍女在一个士兵的陪伴下走了过来,她当着很多骑士的面很正式的向伦格宣布了伯爵夫人的“邀请”。这个殊荣并没有让伦格感到有什么荣宠,可是这却让四周的那些贵族和骑士发出一阵混合着羡慕和嫉妒的轻声议论,看着他们那种似乎在看一个真正幸运儿的眼神,伦格才依稀想起来,这种很正式的“共进正餐”的邀请,可以说是自中世纪逐渐流传下来的一种所谓上流社会中颇为值得重视的交际礼仪了。尽管,按照女侍的说法,还只是“夫人允许你陪她共进正餐”,可这对一个农兵出身的侍从来说,的确也可以说得上是“隆恩浩荡”了。 想到这些,伦格不能不用一种与其说是荣幸不如说是无奈的苦笑应对着那些羡慕者们的关注。 同时,另一个更让他牵挂的原因让他的确想立刻进宫去……从女侍那里,伦格听到了托尔梅令他担忧的消息。虽然知道托尔梅的伤势越来越重,但是对的黎波里人的医术还抱着丝毫希望的伦格这时真的失望了。即使是对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印象的人也知道的愚昧和落后,导致了这个时代医术的困乏和可怕。 在这个无数人只因为小小的感冒就可能丧命的时代,伦格似乎看到了托尔梅生命尽头的到来,这让他更想尽快去探望这个骑士。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呢……伦格心里迅速闪过这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坏念头。 伦格在一群混乱的战马中找到了比赛弗勒斯,让他意外的是,胡斯弥尔一直倔强的拒绝其他人照顾比赛弗勒斯。以致每当高大的黑色战马因为暴躁高昂起头的时候,这个柔弱的撒拉森男孩都因为把缰绳抓的太牢固被带得双脚离地,象打秋千似的挂在比赛弗勒斯的脖子下晃来晃去的。 “好了胡斯弥尔,你不用这样的。”伦格走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个情景,他看到男孩的脸上因为用力憋得通红,可他却始终没有撒开手里的缰绳,而和男孩同样倔强的战马也始终没有向这个小小的“马夫”示弱,结果这场在旁边的人看开实在无聊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伦格的到来“胡斯弥尔,你可以让其他人照顾比赛弗勒斯,它太野你管不住的。“ “可是,它是,是大人,大人您的马,不能别人别人……”男孩用力解释,可是却因为说不出来脸色急得更红了。 “胡斯弥尔,你为什么叫我大人?”伦格蹲下,他双手搭在男孩的肩头看着他“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叫我伦格么?是谁让你叫我大人的?” “可是,你是,是大人……” 胡斯弥尔有些畏惧的看着伦格,那表情让伦格有些恍惚。他用力抚着男孩的肩头:“胡斯弥尔你要永远记住,没有大人,也没有仆人。这个世上也许存在奇迹,可却从来没存在过天生高于他人的人……” 看着男孩困惑的脸伦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些话真是白说了,而且现在的自己难道不正是利用了人们对信仰的盲目崇拜达到了保护自己的目的吗? “那么大人,你会去屠,屠龙吗?”胡斯弥尔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莫名其妙的话,看到伦格脸上的不解,胡斯弥尔转身指着远处白色王宫的高高山顶“他们说,在哪儿,有个,有个……”男孩费力的寻思着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过了好一阵,他才用力说到:“有位公主,被关在城堡里。里面还有龙看着她,不过她,她在等着有一个骑士来救她……” “哦?”伦格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王宫远处山顶上的堡垒,不过真正让他诧异的是胡斯弥尔的话。 公主,城堡,巨龙和骑士?伦格有些头晕了,他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连正常交流都还不顺利的撒拉森男孩,居然会说出很多年之后才会出现的骑士小说里的经典桥段,这实在是让伦格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开始疯狂起来了。 “小胡斯弥尔,你知道吗?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流传后世的大文豪呢。”伦格看着男孩微笑着。 “主赐予我升天的荣耀,这荣耀来自主,来自至高的无上,来自至圣至尊……”一阵祈祷声从远处传来,伦格抬起头,他看到一个教士正站在一个偏僻的坑边为那些即将被掩埋的做着最后的祈祷,他慢慢站起来走向那里。 在那坑里,有曾经高贵的骑士,也有身份低微的士兵,有已经头发灰白的老十字军,也有脸上的雀斑还没褪去的孩子,甚至伦格在其中一堆残缺的尸体里看到了两张他依稀记得是父子的脸…… 闻着难以忍受的恶臭,看着坑中尸体残缺的肢体惨象,伦格在围拢过来的人们的注视下弯下腰,抓起一把坑边的泥土小心的用一块衣服上的布包裹起来放进怀里。 看着广场上到处都是的伤员和坑中堆积的尸体,伦格默默把脸埋在双手里缓缓跪下,在所有人惊讶莫名的注视下,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哭泣。 “上帝你这是在干什么,”教士尽量保持着自己高深莫名的尊严,却用袍子下的脚尖不住的踢着伦格“你怎么会在哭?你是圣枪的守护者呀,看在上帝份上,你这个样子简直太糟糕了。” 教士看着那些围拢在四周的平民,这时他真有种想杀掉这个跪在地上的小侍从的冲动,甚至在他看来上帝的威严和崇高都让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彻底亵渎了。 “岂不知我曾吩咐你,你当刚强壮胆,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耶和华你的父必与你同在。”① 一阵开始只有教士才听到的祈祷声从伦格双手间传出,然后旁边的人也渐渐听到了。 伦格把脸埋在手里跪在地上,一阵阵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内疚和谴责让他的良心经受着痛苦的鞭挞。 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个混乱多变的时代也不并缺少被驱使而战死的冤魂,但是当伦格看到那些已经变成冰冷尸体的人们之后,他内心里的愧疚让他如同被揭开了自己最不愿承认的伤疤般痛苦。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这是残酷的中世纪。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心中暗暗告诫着自己,随着教士错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伦格站了起来。他脸上的泪痕在脸颊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痕迹。 看着满面惊讶的教士伦格笑了笑,他低声在教士耳边低吟:“上帝赐予的除了虔诚还有怜悯,这也是世人得到最后救赎的希望,主基督用流自己的血拯救世人的苦难,难道作为圣枪的守护者难道我的哭泣有损上帝的威仪吗?” “啊~”教士挂着丝惶恐的脸上出现了一片茫然,可还没等他出声反驳,伦格已经翻身跳上比赛弗勒斯结实的脊背,在战马发出一声欢啸的同时拍打马股,飞驰而去。 “你当刚强壮胆。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看着伦格人马离去时被阳光照射留下的背影,教士喃喃重复着这几句经文,他再回过头看看坑中那些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过了好一会儿他在四周人困惑的注视下嘴里崩出了另一句旁人无法理解的经文: “岂不知圣徒要审判世界么?岂不知我们要审判天使么?”② 比赛弗勒斯在街道上飞快的奔跑,施蒂芬娜夫人的贴身侍女则做在马车上跟在他的后面。 穿过拥挤不堪的街道和两座肮脏的内城城门,的黎波里城的白色王宫遥遥可见。可是这并没有让道路显得更好走些,慌乱的平民夹杂在不时调动的士兵队伍里到处奔走乱撞。时不时被人群挤散的孩子大声的哭叫着,而一群群慢吞吞的山羊则混在人群的夹缝里挤来挤去,发出阵阵“咩咩”的叫声。 伦格尽量控制着比赛弗勒斯,可是暴躁的黑色战马依然因为自己面前道路的拥挤,一边不住来回摇晃着粗壮脖子一边打着焦躁响鼻。 “慢点,别着急。”伦格轻轻拍打着比赛弗勒斯肩颈上的肌肉,手掌下战马筋肉的颤动让他感受着比赛弗勒斯似乎更想冲破禁锢的欲望和冲动。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慌慌张张的从战马前面跑过,她的头巾因为比赛弗勒斯不住扭动脑袋而被笼头上的挂环一下扯掉。那女人被这突然的事情惊吓得发出一声呼叫,她手里抱着的一个篮子应声掉在地上,里面几根莴苣立刻滚到了马蹄下。这立刻让原本就焦躁的比赛弗勒斯发出一声更大的嘶鸣,巨大的马蹄猛然向前一踏,在那个刚要蹲下身子想捡起地上东西女人面前溅起一片尘土。 “啊!”女人又是一声惊叫,她抬起头看着在她头顶上喷着鼻音的战马和用力拉住缰绳的伦格,然后她在伦格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抓起地上的头巾,逃命般盖在头上跑进了一条小巷。 伦格错愕的看着那个似乎是个年轻女人的背影,不过后面伯爵夫人女侍的催促让他立刻忘记了这个小小的意外,驱着比赛弗勒斯向王宫的方向驶去。 但是伦格并不知道,在那条小巷里,那个慌忙逃走的年轻女人,却一直偷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①、②:分别出于圣经的《约书亚书》和《哥林多前书》,伦格和教士分别引用,有着各自不同的含义。在后面会在情节中对这些经文的隐意予以说明。 第五十七章 施蒂芬娜夫人的约会 巨大的马蹄在王宫空旷的小广场上敲起了一串响亮清脆的回音,在森严的卫兵注视下,伦格驱着比赛弗勒斯踏上了王宫宽大的石阶。当从门洞里穿过时,伦格注意到内堡堡墙上明显增加的士兵和已经架设起来的几架沉重的机弩。 伦格不知道这座据说蕴藏着巨大财富的王宫究竟有多大,不过当他再次从上次来过的路径沿着随地势逐渐升高的白石甬路向王宫深处走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座看上去结构严谨的王宫,居然是由三个不同的部分连接在一起的。 整座王宫被并不很高耸一座濒海山峰分成了三个不同的 从王宫的大门到平时举行重大仪式的主殿形成的半圆型城堡依山环抱着整座王宫。而沿着堡墙边的山路向上,则有一条很长的甬道通向山顶,在半山腰无数雪松的覆盖下,伦格看到了以一座建筑精良,拥有这典型地中海风格为主体的小宫殿群。 再沿着后面的山路上去,可以依稀看到山顶上由巨大的斑驳条石建立起来的一座不大的小城堡。 “这里大概就是那座据说让第一位的黎波里伯爵最终选择献身上帝的那座教堂了。”伦格跟随着引路的女侍慢慢的走在甬道上,看着逐渐临近的教堂,他不由想起了那些在路上就听很多人说过的那些关于的黎波里的故事。 和其他那些因为在欧洲混不下去决定到东方来碰运气的小贵族和没有继承权的非长子不同,的黎波里伯国的建立者雷蒙四世不但是颇为强大的图卢兹伯爵国的领主,也是一位很虔诚的基督徒,当他那不走运的哥哥因为打猎的时候被一头野猪撞断了脊椎伤重死亡之后,意外获得了伯爵桂冠的雷蒙四世并没有贪图享受的窝在自己的领地里享福,而是心甘情愿的在十字架的引领之下走上了拯救圣地的道路。 然后这位伯爵依仗着自己本身的实力和声望,很快就成了第一次东征中捞到好处最多的人之一。他飞快的在东方建起一个新的国家,版图之大甚至超过了他在法国的领地。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为雷蒙四世创造的辉煌羡慕、嫉妒不已的时候,这位位尊权重的伯爵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清晨,雷蒙四世突然光着身子出现在这座当时刚刚修建起来的教堂门口,他大声的对所有他面前的人宣布,自己受到天使的启迪,从此放弃一切世俗权力和地位,甘心成为一个侍奉上帝的仆人。 然后这位享受过无数荣耀与财富的大贵族在包括他儿子在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就那么赤裸裸的走出了刚刚开始兴建的王宫,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这就是那座‘启迪’了雷蒙四世的王宫教堂吗?”伦格看着紧闭两扇雪松木大门的教堂心里不住臆测着。对于这个传说,开始听到的时候伦格是不以为意的,可当他站在这座并不起眼却隐约透着一丝隐世气息的建筑前,再回头看看尽揽眼底的海湾,伦格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解雷蒙四世在当时那一刻的心境了“荣耀之后的淳朴回归,这不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吗。” “你很喜欢看这个海景是吗?”施蒂芬娜伯爵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伦格闻声回头正看到站在已经半开的教堂木门里的伯爵夫人。 “夫人,很荣幸能陪您一起共进正餐,不过现在撒拉森人正在攻城,我想我更应该在城头上和那些战士一起战斗。” 伦格弯腰行礼,不过虽然他的礼数十分周到,但是并不掩饰的拒绝口气让伯爵夫人心头升起了一阵不快。她从台阶上走下来,示意伦格跟在自己身后慢慢的向教堂后面的一座典型撒拉森的凉亭里走去。 “侍从,你现在越来越‘象’个圣枪的守护者了。”伯爵夫人有些赌气似的重重口气让伦格觉得有些好笑,他没有想到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居然还有这么喜欢意气用事的一面,可当他一想到这位夫人可能在未来不久做出的那件让后世津津乐道的“壮举”之后,伦格不能不觉得这位伯爵夫人也实在可说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异类了。 看到伯爵夫人走到桌子前,伦格很勤快的为她拉开了椅子。这个无心的动作让伯爵夫人觉得颇为意外又很欣慰,虽然作为一个侍从伦格只是做到了本份,但是当想到为自己拉来座椅的是圣枪守护者的时候,即使是稳健的伯爵夫人,也不由产生了些小小的自豪和虚荣。 看着坐在长桌对面的伦格,施蒂芬娜夫人默默端起盛满塞浦路斯红葡萄酒的酒杯喝了一口,她的喉咙随着咽下酒水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然后她毫不在意的用手抹去挂在唇边的酒渍。 看着她这个有点粗鲁的动作,伦格不由想起了那个有名的绰号……“穿裙子的骑士”。想到这里伦格意识到,这位夫人是不可能只为了吃一顿正餐就把自己从正在鏖战的城头上叫过来的,也许换成其他的哪位贵妇人可能会这么做,可这位夫人,不可能的…… 果然,随着那一大口红葡萄酒下肚,伯爵夫人健康的脸颊上映起了一片可以和酒水相互辉映的绯红。然后她就抛弃了那些虚假的礼仪直入正题: “侍从,你应该知道萨拉丁的条件了,不论是否愿意我都必须承认是你让我们所有人摆脱了一次危险。”施蒂芬娜夫人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正如她自己所说,不论是否愿意,这个原本在她眼里只是卑微农兵的侍从已经变得越来越让她认不出来了,甚至连他现在进餐的样子在伯爵夫人看来也似乎显得过于文雅了点。特别令伯爵夫人奇怪的是,这个出身低贱的农兵居然会很熟练的使用即使在欧洲贵族当中也不是很流行的叉子进餐①,这实在让她觉得“奇迹”还真是都聚集在这一个人身上了“一个小罗马人……这真是上帝最奇异的安排,居然是一个小罗马人救了我们。” “在上帝面前没有罗马人,没有法兰克人,甚至也没有撒拉森人……” “这个你应该去对萨拉丁和他正在攻城的军队说,”施蒂芬娜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伦格的话。虽然虔诚,可这个时候对施蒂芬娜夫人来说教义无疑是不能和强大的实力相比的“侍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可是我必须提醒你,敌人并不是只有城墙外才有。” “那么您认为应该怎么做呢?”伦格站了起来,他绕过长桌走到施蒂芬娜夫人身边为她重新斟上一杯酒,然后就站在伯爵夫人身边低声的问:“埃施瓦伯爵夫人难道会真的和萨拉丁妥协吗?所以您才想让汉弗雷少爷尽快离开的黎波里?” “咣当!”随着施蒂芬娜夫人手里的酒杯砸到地面的响声,她的脸上显出一股愤怒。溅起的酒水泼到了伦格鞋上立刻湿了一片。 “侍从你知道自己是在暗示和指责一位伯爵夫人吗?你知道这种是什么罪行吗?” “这不是暗示和指责,”伦格并没有因为伯爵夫人的震怒不安,他在抬手阻止了闻声走进凉亭的侍女之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杯,看着酒杯上已经被砸脱落的镶嵌宝石的凹窝,伦格不由为这件价值不菲的器皿的命运一声叹息“我们都知道这是事实,据说埃施瓦伯爵夫人把那个萨拉丁的使者安排在了王宫里,这不正说明了一切吗?虽然那个瑞恩希安应该是一个很虔诚的基督徒,可是对他来说既然已经当过一次撒拉森人的使者,也许就不会多在意再当一次伯爵夫人的使者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施蒂芬娜接过伦格第二次沾满的葡萄酒,她的手指沿着酒杯边沿缓慢滑动,可她的精神都注意在伦格的脸上“如果我现在依然想让你带着汉弗雷离开,可能你不会答应。” “是的夫人,现在的我绝对不会离开的黎波里!”伦格的回答最后一次打破了施蒂芬娜夫人的幻想,尽管这个回答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您应该很清楚夫人,的黎波里的城墙也许阻挡不住萨拉丁,但是却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所以我们并非不能胜利。但是,”伦格走回到桌子对面正视着伯爵夫人“正如您所说,敌人并非只在城墙之外。” “小罗马人……”施蒂芬娜夫人轻声吐出了这个词“如果我告诉你,我答应释放萨拉丁的妹妹,你又会怎么想呢?” “释放拔丝玛公主?”伦格心头突然一跳,伦格知道虽然她是雷纳德的妻子,可是这位伯爵夫人却并不是那种狂热的宗教狂信者。从某些方面讲,她要比她那个以鲁莽和狂信著称的丈夫开明的多,在这位“穿裙子的骑士”的胸膛里,跳动的是颗骑士的心,而不是颗狂信者的心。 “是的,如果可能我也许会这么考虑。”施蒂芬娜谨慎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她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对这个侍从有所顾忌了。她开始考虑自己在他面前说的说会不会被当成与异教徒的妥协和对上帝的背叛,毕竟“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和“的黎波里的伦格”这些看似虚无的光环,正慢慢的把对面这个侍从笼罩在一种令人不安的神圣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伦格也学着伯爵夫人的样子开始用手指在酒杯的边沿轻轻滑动着。而他的脑子里也正如手指一样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 他知道自己在这位伯爵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一个小小的侍从和被利用的工具! 神圣的光环后是卑微低贱的出身,恰恰也正是因为自己卑微的出身,施蒂芬娜夫人才会最终答应托尔梅的提议让自己扮演所谓圣枪守护者的角色吧。 一个出身低贱毫无靠山的圣枪守护者,当然更好摆布,这大概就是眼前这位夫人的心声了。 可是为什么她要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事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在的黎波里人当中的影响有可能会妨碍到她和萨拉丁媾和吗?这无疑是不可能的。那着位夫人为什么要对自己提起这个?居然还这么庄重在正餐的时候单独对自己说这些事?除非是…… 伦格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死死的注视着施蒂芬娜夫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到:“夫人,您不会是想……让我把拔丝玛公主送回到萨拉丁那里去吧?!” “呵呵,”施蒂芬娜夫人因为喝过酒显得绯红的脸颊上现出调皮般的笑意。 “夫人,难道您真的想让我送那位撒拉森公主回去?” 看着施蒂芬娜夫人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微笑,伦格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 “我已经和埃施瓦伯爵夫人谈过了,”施蒂芬娜夫人又喝了一口葡萄酒,她有些发烫的脸颊上浮现的红晕更明显了“伯爵夫人也接受了我的建议,虽然这么做对我的丈夫很不尊敬,但是我必须承认雷纳德爵爷俘虏萨拉丁妹妹的行为的确触怒了萨拉丁。” “可是夫人您又担心埃施瓦夫人会和萨拉丁单独媾和,甚至可能她们会为了的黎波里而牺牲您和您的随从,所以您需要一个您安排的人完成这个交易,是吗?” 施蒂芬娜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对面的侍从,她没想到这个年龄不大的小罗马人居然看透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不久前和那位好像永远不知道微笑为何物的埃施瓦伯爵夫人会面的时候,伯爵夫人立刻就觉察到了自己的意图,甚至还露出了难得的一丝讥笑,不过那那并没有让施蒂芬娜夫人感觉到尴尬或恼火。 可自己的想法被眼前这个小罗马人看破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恼羞成怒让这位伯爵夫人想都没想的,把自己手里的杯子再次砸到了地上! 而这次伦格没有再弯腰捡起那个已经被伯爵夫人砸得有些变形的酒杯,他默默的看着走进凉亭的女侍小心的拿起那个杯子,又为伯爵夫人换上一个新的酒杯并斟满了红色的葡萄酒。 当女侍悄悄退出之后,伦格向施蒂芬娜夫人举起了自己的杯子说到:“愿上帝保佑您,伯爵夫人。” 说完,他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①餐叉是在12世纪后期的时候才逐渐在欧洲贵族间流传开的,而英国使用餐叉的时间更晚些,当时即使是贵族也大多只使用刀子切肉用手抓着吃。(这也是当时所谓“文明的欧洲”具有讽刺性的一点:)) 第五十八章 忧伤 “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施蒂芬娜夫人看着走远的伦格低声的祈祷着,然后她回头向山顶看去,透过郁郁葱葱的雪松间的缝隙,山顶上的小城堡隐约可见,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就囚禁在那座山顶城堡里,分别由她和埃施瓦伯爵夫人手下忠心的卫士看守着。关于这个公主的未来,在伦格还没有进宫之前已经被两位伯爵夫人决定了下来。 可是正如伦格猜测的那样,施蒂芬娜夫人不可能答应毫无条件的释放这么重要的人质,为了自己一行人的安危和凸显丈夫雷纳德俘获撒拉森公主的功绩,施蒂芬娜坚持着要让一个适合成为和萨拉丁谈条件的人护送那位公主回去,那么谁适合呢? 有一阵施蒂芬娜曾经想过托尔梅,可是看着躺在床上无比虚弱的堂兄,施蒂芬娜实在张不开嘴请求托尔梅去做这次可能随时会要了他性命的旅行。 还有谁呢?施蒂芬娜夫人最后终于“无奈的想到”了伦格。 从心里讲,施蒂芬娜夫人并不希望由伦格来做这件事,一种让伯爵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从开始就让她尽量回避着这个名字。可是当她实在无法在自己的手下找到一个能堪当这个任务,又能很好的体现出她丈夫尊严地位的人选之后,伯爵夫人只好选择了这个看起来既卑微又神圣,既胆怯又勇敢的侍从。 “那就让他做这件事情吧,但愿这真是上帝的安排……”伯爵夫人看着山路甬道的尽头低声自语着。 上帝究竟怎么安排一切伦格不知道,这时的伦格只想着该怎么让躺在自己面前的托尔梅少受些痛苦。 当伦格看到躺在床上的托尔梅的时候,他立刻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包围起来,看着因为内伤感染始终高烧不退的托尔梅,伦格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跨越千年的优势并不能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让自己的朋友减轻痛苦,甚至自己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生命象沙漏里的沙子般一点点的流失。 看着托尔梅红肿的眼睛,伦格知道这是因为炎症已经开始破坏全身的征兆。他低低发出叹息,这个曾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的骑士难道就要离开自己和这个世界了吗? “你在自责?”托尔梅睁开了红肿的眼睛,他想笑一下,可痛苦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艰难“你总是为不该自己受的罪责责难自己,记得吗?我说过你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把一切苦难都自己承担的。” “我为不能帮助你自责,”伦格把托尔梅滚烫的手抱在双手间“为不能为你做什么自责,我的朋友。” “朋友?”托尔梅好像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伦格,然后他又笑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你呀,小伦格,你从没把我当成主人,也从没把施蒂芬娜当成过主人……小伦格,我知道对你自己来说,你始终是一个……一个自由的小罗马人。” “是的,自由的人,和你一样自由的人,我的朋友。”伦格用力抱着托尔梅的手“我也知道你希望我成为你那样的人,我也这么想,你是个真正的骑士。” “你总是觉得别人的苦难是自己的过错,阿赛琳的痛苦是这样,胡斯弥尔的痛苦也……也是,还有我,甚至还有汉弗雷,听说你甚至有时候教他给女孩子写情诗,呵呵……”托尔梅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无神的眼神看着头顶“你这样做是在自寻苦恼,孩子,这是主……主基督的责任,不是你的,你是伦格,是……”托尔梅的眼神突然凝聚了起来,他慢慢转过头看着身前的伦格,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笑容“上帝我怎么忘记了,你当然会为这些苦难烦恼自责,你是‘上帝的宠儿’,你天生就是为了这些苦难而来的……” 在喃喃念叨中,托尔梅无力的合上眼睛沉睡过去。看着他这时候安详的脸,伦格突然有种也许这样更好的古怪的想法,他不知道这个骑士究竟是凭什么把耶路撒冷那把至尊宝座看成是自己家族专有的财产,可他知道这个落魄的骑士体内拥有的那种对骑士精神近似不现实的执着和坚强的信念。这让他似乎看到一个早生了几百年的堂·吉诃德,在面对风车巨人时依然毫不畏惧的勇敢和有些滑稽中的凄凉。 “可笑的骑士。”阿赛琳站在门口似乎幸灾乐祸的讥讽着,然后她就托着下巴抬起头看着走廊顶上的绘画开始出神。 伦格有些愤怒的看着阿赛琳,可是他却意外的看到了女海盗仰着头的眼角里的一丝微红。 “他是个骑士,是我们的朋友。”伦格走到走廊里“也许对他来说,维持一个骑士的尊严要比活命更重要。” “可是难道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东方的吗?”阿赛琳不解的看着房间里沉睡的托尔梅“他说自己是你的引路人,而且他为自己是你的引路人而自豪。而且他总是说为自己的家族自豪,为骑士的尊严自豪,那他自己又是什么呢?” “他是托尔梅,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看着眼前这座透着异族风格的宫殿,伦格产生了种无法言表的感触“阿赛琳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东征这种事吗?” “虔诚?信仰?”阿赛琳和伦格并排站在走廊的窄窗前看着王宫的院子“还有……贪婪和欲望。” “是吗?”伦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转身抱住阿赛琳的腰肢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阿赛琳,你渴望自由对吗?” 阿赛琳的身子轻轻的顿了一下,她柔韧的腰身在伦格怀里有些僵直的转过去,一双蓝色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的黎波里城外那片浩淼波澜的蓝色海洋:“对,我渴望自由,我想回到海上去。” “我的海盗,别忘了我是‘上帝的宠儿’,我有时候是能创造‘奇迹’的。”伦格轻轻亲吻着阿赛琳脖子上的筋络“总有一天你会自由,托尔梅也会获得他的自由,我们所有人都会自由……” 阿赛琳不解的回头看着伦格,她不明白伦格在说什么。可当她正要开口询问时,一阵脚步声从空旷的走廊尽头传来。 伦格轻轻放开阿赛琳回过头,看到一个小人儿正匆匆走过来。 有那么一会儿,伦格看着这个走过来的小女孩有些意外。他已经认出那个女孩正是阿赛琳在的黎波里城门外救下那个女孩子,显然这女孩一直跟着阿赛琳,而这个女孩的样子看上去却又让伦格突然想起某个已经模糊了的身影。 “大人,小姐,”小女孩的手里捧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瓷碗,她走到阿赛琳身边,有些畏惧的看着伦格“这是托尔梅老爷的药。” “好的,帕妮,你很能干。”阿赛琳笑呵呵的拍着小女孩的脸颊,让伦格觉得好奇的是,这个外表豪迈却内心却始终无法让人触及的海盗女王,这个时候的眼睛里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她一直跟着你吗?你没让她回到她母亲身边去?”伦格好奇的看着这个女孩,她的长相让伦格不由想起那位对他的人生有着重大影响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 “回去干什么?继续跟着她妈妈当农奴?”阿赛琳突然情绪暴躁的开口“直到有一天让她的领主把她赏给自己一个仆人当老婆?然后顺便在他们成婚当晚享受她的*?”说到这里,阿赛琳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法遏制的愤怒,她回过头死死盯着窗外的黎波里王宫的院落和高墙,然后用一种听着随意,却让伦格觉得有点脊背发凉的口气慢悠悠的问:“那你呢,是不是有一天也要享受享受这种权力?让你那些领民的丈夫们贡献出自己新婚妻子的*?” 伦格目瞪口呆的看着阿赛琳的背影,他没想到阿赛琳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她的情绪那么激动,以致让伦格觉得她似乎就是在说自己的事。看着阿赛琳显得孤寂的背影,伦格突然感触到这个一直那么自由旷野甚至十分强悍的女海盗内心里那种别人无法触及的孤独和软弱,他慢慢走到阿赛琳身后伸手抱住了她略显僵硬的身体“你在胡说什么,”伦格轻轻的在阿赛琳耳边低声细语着“你忘了我不是你憎恨的那些人,我是伦格,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阿赛琳坚硬的身体瞬间一软,她把后背无力的靠在伦格的怀里,然后她用一种软弱的声音轻轻的说:“伦格,你知道吗,我的妈妈就是一个这样的农奴,她长的好漂亮,可她的漂亮没带来任何幸福。她被她的领主看上了,他用自己的权力从她的一个主人那里抢走了她的*。可这个领主还不满足,于是干脆彻底占有了她。他把她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因为他怕他妻子发现。后来我出生了,可他眼里始终只有我妈妈的美貌,他从不理睬我,每次来到我的家里……他都只是想在我妈妈身上发泄他的欲求。就那么年复一年的,我们在他派来的仆人监视下生活,妈妈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着领主老爷有空时候来享用她的身体。直到有一天他的妻子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那后来呢?”伦格小心的轻声问。 “后来……”阿赛琳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王宫山顶上的小城堡“后来,我们被他的妻子关了起来,她开始向把妈妈赏给自己的手下,可后来她又改了主意。她让手下一个她自认很忠实的骑士把我们悄悄带走,让他在外面杀掉我们。”说到这儿,阿赛琳开始剧烈呼吸起来,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如同惧怕什么似的不住颤抖着“可是,可是她没想到那个人……那个很忠实与她的骑士居然放了我们,他把自己的马和水都给了我们,然后让我们沿着海岸不停的跑。他告诉我们,让我们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的阿赛琳,你应该哭出来。”伦格紧紧从后面抱住阿赛琳的身体,从她如同发冷般的颤抖中,伦格第一次察觉到坚强的女海盗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怯懦“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承受的苦难,哭出来能更好些。” “我不会哭的!”阿赛琳似乎突然清醒了,她的身子再次变得僵直,甚至还用力试图摆脱伦格的怀抱,可她却最终没有摆脱出来,于是她反手紧紧抱住伦格,同时用特有的口气坚定的说:“我是阿赛琳,是厄勒冈的船主,是海盗的女王!我不会哭的!” “阿赛琳……”伦格无声念着阿赛琳的名字,看着这个因为悲惨身世显得无比倔强的女海盗,他的心底酝酿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怜惜,似乎这个有着强悍身手的“亚马逊女战士”反而在这时更需要他的呵护。 紧抱着的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们在这时都默默享受着这种宁静中的依偎,直到已经送完药回来,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子有些畏惧的低声呼唤:“大人,大人,有人来了。” 随着那女孩的提醒,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象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这个长着一个大大的头颅,看上去就像个活动玩偶的矮人穿着一件典型的宫廷小丑的衣服,几块故意用不同颜色的布缝制的补丁点缀得他的衣服看上去色彩斑斓,如同一只可能会随时变色的蜥蜴。 “大人,”侏儒站到伦格面前伸出短粗的手臂放在左肩行了个礼“我奉我的主人,仁慈慷慨的瑞恩希安老爷的命令,邀请您到他的房间,我的主人希望能有幸和‘圣枪的守护者’见面。” “瑞恩希安……”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侏儒,他没有料到那个据说八面玲珑的商人会突然想到要见他。 不过虽然意外,可伦格还是跟在侏儒仆人身后向宫殿深处走去,他知道这个约见绝对不是那位大富商的心血来潮,当想到施蒂芬娜夫人刚刚告诉他要让他担任护送拔丝玛公主的使者之后,伦格就意识到这次约见大概不那么简单了。 第五十九章 瑞恩希安的诱惑 当跟着那个侏儒仆人走进一间用孔雀毛和白石装点的房门之后,伦格看到了坐在房间中央充满异族风情卧榻上的瑞恩希安。 伦格仔细的看着这位据说拥有庞大财富和广袤财路的巨贾富商,这也是从在主殿远远的看到过他之后第一次和这个人真正面对面的相互观察,然后伦格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有种无法形容的魅力。 这个商人有着典型希腊人那种坚实方正的脸庞,一双和商人身份很不相符的粗壮胳膊看上去更像个吃过不少苦头的水手。可是当他端起酒杯来的时候,那每一个随意、享受甚至带着点颓废的动作却又让人立刻明白这是个生活奢侈,也许还有点放荡堕落的人。 “哦,能见到你,这可真是我的荣幸。”瑞恩希安看到伦格走进里,麻利的从卧榻上站了起来,他随手打着手势驱走了原来坐在他旁边伺候的女仆,然后大步的走到了伦格面前“我想即使是上帝的使徒向我宣示主谕,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了。” “您过誉了,上帝的福音怎么是我们这些凡人能随意触及的呢。”伦格立刻谦逊的回答,甚至语气里带着点辩驳。他并不为这个人的恭维所陶醉,反而觉得这个人的话倒更像是一种怂恿。 “那么就让神圣的归于神圣,卑微的归于卑微,”瑞恩希安毫不在意的微笑着,他笑眯眯的看着伦格,那样子倒好像是在看着一个令他赏心悦目的美女“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简单的寒暄刚刚结束,瑞恩希安立刻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必须说能为的黎波里的雷蒙大人尽力是我的荣幸,能让的黎波里免受撒拉森人的侵扰更是一个基督徒的责任。所以说不论公私,在捍卫了耶稣基督尊严的同时促成一次真正的和谈,才是我想看到的。” “那之前在刚刚来到的黎波里时候的那些慷慨陈词呢?”伦格心里不由带点讥讽的暗问,这位八面玲珑的商人在打着替萨拉丁传信的幌子来到了的黎波里,可他在传达完萨拉丁条件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教唆的黎波里绝对不能接受这个条件! 然后这个人就住进了王宫,而且得到了几乎堪比王公贵族的招待。 伦格到现在依然记得那些人听到他这个‘萨拉丁的使者’说出这句话之后那种错愕莫名的样子,可就在才过了不久。这个人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希望促成一次真正的和谈”,这让伦格不能不为这个人如此的善变感叹不已。 好像能看透伦格的想法,瑞恩希安好像在倾听着对方的质疑指责似的点着头,然后他没等伦格开口就大声的继续说:“我知道这个城市里很多人是怎么看我的,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一个和异教徒做生意甚至还帮助过他们的叛徒,一个生活糜烂的堕落者,不是吗?我尊敬的骑士大人?” “您这样的称呼让我觉得自己是在亵渎骑士这个高贵的身份,我只是侍从。”伦格不动声色的立刻反驳回去,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伦格,那可能这时的自己已经因为这几句简单的恭维不知所谓了,这让他不能不对这个人油滑的手腕打起十足的精神。 “侍从同样可以建立功绩,记得伟大的统帅贝利撒留也不过是从一个侍从走向辉煌的。”瑞恩希安很肯定的口气让人有种毋庸置疑的错觉“而如何创造辉煌就是我们要谈的了。” 伦格笑了笑,他知道就要进入正题了:“那么您认为该如何创造呢?” “当然,”瑞恩希安这次回答的很简单,他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有点急躁般的开始向伦格述说起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公主送回到萨拉丁那里去,这是两位夫人都认可的,可是……”他刻意停了停,然后在伦格露出关注的表情之后,才用一种透着点神秘的口气继续说:“我的朋友,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是不是有人会不喜欢公主回去呢?” 听到这句话,伦格的心突然一跳!虽然他不知道面前瑞恩希安的真正目的,可他知道这个人突然找上他,一定是因为自己有可利用的地方,那么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这个人自己说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果然,在伦格沉默等待了一会儿之后,瑞恩希安笑呵呵的问着:“伦格侍从,我想你一定知道很多虔诚的基督徒是坚决反对和撒拉森人讲和的,这可以说是无可厚非,一切都是出于高尚的虔诚。” 伦格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不需要自己说什么,果然瑞恩希安并不管伦格的反应,自己独自说下去:“不过为了的黎波里的安危,和异教徒的谈判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只不过我想总是需要让所有人都认为应该谈判的时候才谈判更有好处。” “那您认为什么时候是这个‘应该的时候’呢?”伦格看着瑞恩希安,他不明白这个人想干什么,可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想着的黎波里的安危才说这些话的。 “当然是在萨拉丁承认无法攻下的黎波里之后!”瑞恩希安站到伦格面前认真的解释着,他并不因为伦格只是个侍从而有所怠慢,也不因为自己面前这个人只有传说中的十六岁而有所轻视,甚至当伦格听到这句话脸上故意露出困惑表情之后,他也不厌其烦的做出了解释: “我们不能失去基督徒的尊严,我们必须让萨拉丁明白,和平是我们给予他的,而不是在他的军队和马木留克的逼迫下奉献给他的,这是虽有基督徒的尊严,也是的黎波里和耶路撒冷的尊严。” “的确如此,瑞恩希安老爷。”瑞恩希安的话让伦格觉得真的无可挑剔,任何人都不会在自己还有一战之力的时候向敌人妥协,尊严和骄傲都显然让他们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我们即使要送那位公主回去,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不过两位伯爵夫人显然认为更应该尽早让公主回到她哥哥身边比较好,”瑞恩希安细心的解释着“可是我们却不能这么认为呀,”瑞恩希安巧妙的把面前这个出身低微的小侍从拉进了“我们”的行列之中。 “我的朋友,当你站在城头上高呼决不妥协的时候,我相信那是上帝在通过你宣示他的圣迹,这是上帝的安排,是上帝让你来到的黎波里来对抗异教徒的侵略,为了上帝尊严我们也不能轻易放弃,如果说之前我反对妥协只是出于一个基督徒的信仰,那现在的你就是在为上帝履行你的义务,圣枪的守护者难道能容忍这样的妥协吗?!” 瑞恩希安愤慨的发出最后一声质疑,他那种表情让伦格真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由暗暗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可能就真的要被这个人迷惑了呢,可惜的是,他不是! “如果那样就会死很多人。”伦格看着瑞恩希安有些犹豫的回答,他实在无法明白这个富有的商人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富足的生活不能让他满足?或者说他更希望自己那些能给他带来巨大财富的商队总是被战火与抢劫眷顾? “我的朋友,死去的人都是能上天堂的!”瑞恩希安好像有些吃惊的看着伦格“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种很光荣,甚至值得我们为之羡慕的功绩吗?”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老爷?”伦格随手抚摸着旁边桌子上摆着的一柄长剑,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出于所谓的虔诚,特别是当这些话是出自一个不久前还刚刚为萨拉丁传信的商人之口。 “让我们一起去把这些对两位伯爵夫人说出来,”瑞恩希安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这个时候的他在一瞬间没有丝毫的掩饰,他的眼睛里流露着精神的光芒,原本显得圆滑的脸上居然透露出一片罕见的严肃“萨拉丁是撒拉森人的主宰,也是异教徒的拯救者,撒拉森人对他的崇拜就如同罗马人对查士丁尼大帝的崇拜。那么如果就在这里,在的黎波里城下,萨拉丁遭受到他罕见的失败呢?这难道不是对所有异教徒的打击吗?然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把公主送回给他,不是更体现出主基督的仁慈和伟大吗?想一想我的朋友,难道你不想象当初的鲍德温国王一样在十六岁的时候创造一个奇迹吗?” “创造一个奇迹?”无论之前听到什么都不以为然的伦格被瑞恩希安的这句话震动了。他不能不暗暗叹息眼前这个人的厉害,到了这时,即使知道这人有着难以告人的动机,可伦格的内心里也不由被他的话牵扯起了难以平复的波澜。 “对,我的朋友。是奇迹,”瑞恩希安从桌子上拿起那柄长剑,用力一拔,随着清脆响声长剑出鞘“就如同伟大的鲍德温四世在蒙吉萨创造的奇迹一样,难道你不想让自己的16岁也拥有一份永远不会消逝的荣耀吗?” “难道,我真的不能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奇迹吗?” 骑在比赛弗勒斯背上缓慢的在街道上前进的伦格心里这样反复询问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瑞恩希安那如簧之舌蛊惑了,可是当他想起那个人说的话的时,一种隐藏在心里的躁动就不住的汹涌起来,当他想到自己站在的黎波里城头那一刹那时的荣耀,当他想到那些骑士和高傲的贵族也要在自己面前低头应祈,当他想到自己可以引导的黎波里人阻挡住萨拉丁的大军,一种莫名的骄傲让他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满足。 伦格抚摸着比赛弗勒斯脖子上的鬃毛无奈的苦笑着,他知道自己真的可能要被一个叫瑞恩希安的魔鬼诱惑了。 “圣枪的守护者?你也不过是个有着虚荣心的凡人而已……” 就在伦格刚刚对自己发出这句讥讽的评语,他就听到了从城外传来的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 虽然伦格听不懂撒拉森语,可他很快就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那呐喊的是: “萨拉丁!” 比赛弗勒斯伸展开的四肢几乎是足不点地的踏着台阶冲上了城墙。直到城头上的士兵立刻过来用尽全力拉住缰绳,比赛弗勒斯才暴躁的一边甩着尾巴一边勉强停下不住蹬踏的四蹄。 伦格没有下马,他坐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视线越过站在城垛前的人群看着城下。 在城下几百码之外,黑压压的撒拉森军队排列成一列列纵队等待着命令,在所有军队前面,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闪亮盾牌和锋利长矛的马木留克正森然排列成一个紧密的方阵。 再向前,一个孤寂的人影独自站在方阵的正前方。在他的身旁没有任何人陪伴,连他身后的大军也好像和他毫无关系。 在那一刻,伦格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王者,看到了一个被无数人崇拜却始终无法真正了解的埃及苏丹。 “萨拉丁……”伦格发出一声喃喃的叹息。 第六十章 萨拉丁 “那是萨拉丁。”德·朱洛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他伸手拍着比赛弗勒斯宽大的前额,眼睛却始终没有从远处那个人的身上移开,突然他转头问到:“害怕吗?侍从?” “害怕大人。”伦格翻身下马低声回答。 听到这句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德·朱洛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你对其他人说自己害怕,你可能就要被视为叛徒,如果你对我说不怕,那你会被我视为虚伪。”德·朱洛拍打着比赛弗勒斯的脖颈,神骏的黑色战马因为听到了城外马群的嘶鸣始终焦躁的刨着城墙上的石板“那么你想怎么面对萨拉丁呢?” “面对萨拉丁?”伦格在稍微一愣之后才看到德·朱洛身后一个侍从的手里正拿着一封卷成圆筒的羊皮纸信。从那个样式上伦格认出那是撒拉森人才会使用的信件。 伦格跟着德·朱洛走到一块被卫兵隔离开的地方,他看到好几位曾经见过的贵族骑士都聚集在那里,甚至其中还有几位身穿黑袍的教士,其中就有那个伦格不久前在坟坑边见到的教士。而包括安塞姆·德·加兰和休骑士在内的一些并不属于的黎波里的骑士,也站在这些人当中。这个时候伦格才发现,他们的眼睛都正紧紧的看着自己。 “萨拉丁要见你,”德·朱洛开口说着,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有补充到:“应该说是要见‘圣枪的守护者’和‘的黎波里的伦格’。”说着,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慢的把那封信铺开,随着从右至左的信纸的展开,伦格看到了一封即使像他这种对阿拉伯文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是出于书法大师手笔的书信“这是萨拉丁的书记官伊本·艾西尔的亲笔信,”说到这里德·朱洛露出一丝苦笑“我曾经在蒙吉萨之战后为雷蒙大人给萨拉丁送过信,见过他这位书记官给一个萨拉丁的亲信手抄的《可兰经》,这个人是撒拉森人当中有名的书法大师。” “可是他为什么要见我?”伦格对德·朱洛问。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就在这一天当中居然有三个拥有着非凡身份的人要见他,当然这其中最后的一个,也是最能让他觉得意外和震动的一个……萨拉丁,阿拉伯世界千古流传的英雄! “也许你那个崇高的誓言太让萨拉丁有所感触吧。”德·朱洛无奈的看着这个侍从,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黎波里人把这个侍从叫做“的黎波里的伦格”,不过他却知道这个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的侍从,却已经成为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人物,至少当他得到埃施瓦伯爵夫人的命令,要让自己送还拔丝玛公主做出准备的时候,他就为知道了这个侍从居然是施蒂芬娜夫人指定的使者而愕然不已了。 到了现在,看着萨拉丁派人送来的信件,德·朱洛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种古怪的想法,也许自己以前还真的有些小看这个小小的罗马人了。 “侍从,不论是否愿意你现在必须去见萨拉丁,”德·朱洛暗暗摇头不再胡乱寻思,在他眼里这个侍从毕竟还不足以成为能让他关注的人物,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城外的萨拉丁“萨拉丁就在那儿,他在等着你,他说要亲眼见见能让的黎波里人称为“的黎波里的伦格”的这个人。” “遵命大人,”伦格向德·朱洛微微鞠躬,他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些然后才抬起头“不过只有我自己去见他吗?” “当然不是,”德·朱洛向身后微微挥手“我会和你一起去。”趁着手下牵过一匹早已经备好鞍韂的白色战马,德·朱洛突然低声在伦格耳边说到:“侍从你要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该是让它结束的时候了。” “大人,但愿如您所愿。”伦格随着德·朱洛再次上马,伴着“哈”的一声,比赛弗勒斯当先沿着城阶冲下城墙,向着已经敞开的的黎波里城门外冲去。 在城外,森然的撒拉森大军的前面,一个人正在等待着他。事实上伦格在这个时候比任何人都知道,真正能够绝对的黎波里命运的,既不是始终深居王宫里的雷蒙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更不是只有一个圣枪守护者虚名的自己,真正决定的黎波里命运的是这个正在等待他的人,这个所有人都知道甚至可以决定耶路撒冷命运的人。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伦格回过头看到德·朱洛正催马从城门里奔跑出来,不过让伦格没有意料到的是,那个在坟坑边做祈祷的教士居然也骑着马跟在德·朱洛的身后出了城。 “萨拉丁并不想和的黎波里战斗。”德·朱洛几乎看也不看伦格的从他身越过,同时还扔给了伦格一句充满敌意的话“侍从,你的意愿已经实现了,这一战中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你。” “大人,应该说最大的受益者是所有信仰上帝的人。”伦格对德·朱洛流露出的浓厚敌意并不在意。如果说以前的伦格因为谨慎而过于小心,那么这时的伦格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处置的小侍从了。 正如德·朱洛所说,的黎波里和萨拉丁的这一战不论结果如何,一个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小罗马人都由此开始走上了一条为他人所关注的道路。 “一切都是……上帝的,荣光……”那个教士在颠簸的马背上大声的宣告着,不过也许是因为并不习惯战马,他的话听上去就好像是因为恐惧而哆哆嗦嗦说出来似的。 “我相信你的虔诚,尊敬的阿卡尔教士,可是有时候布道也需要在利剑的保护之下进行!”德·朱洛头也不回的头前走着,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远处排列整齐的撒拉森大军。 到了这时候,伦格知道知道这位教士的名字。 在城头上观看这样一支军队感觉到的是震撼和兴奋,但是当正面面对这支军队的时候,一种更大的压迫让伦格有种是在面对一群可能随时吞噬一切的野兽的感觉。而这时手握十字架的教士已经因为畏惧发出了阵阵喘息。 就在他们的对面,伴着烟尘的扬起,两队马木留克已经从两侧飞快的向他们冲了过来。如同一对收起的翅膀般围拢过来的马木留克在三个使者的身后停了下来。然后,这些马木留克默默无声的注视着被自己包围起来的这三个孤独的使者。 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在撒拉森人的掌握之中了。 “我在天的主赐予我辨别魔鬼的智慧,我在天的主赐予我蔑视软弱的勇气,我在天的主……”阿卡尔教士手里紧握着十字架不住的低声祈祷着,直到他嘴里发出的模糊不清的祈祷被从对面响起的马蹄声掩盖。 一匹健壮结实的阿拉伯战马踏着稳健的步子缓慢的向三个使者行来。虽然距离还远,可是伦格看着骑在马上那个身罩黑袍的身影,心底一阵难以克制的激动在他的心底翻腾着。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今天,在著名的的黎波里古城城下,他终于见到了那位给后世留下无数传奇故事的一代雄主萨拉丁! “(真主至上)”一个声调轻缓却透着力量的声音传了过来,伦格仔细的看着这个用半边黑色头巾围着脸的人,即使看不到他的全貌,可从那双露在面巾外的黑色眼睛里,伦格看到了一股以前从没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决然和深邃。 “上帝保佑。”德·朱洛向着行近的人在马上微微鞠躬,然后大声的说:“请允许我代替我的领主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大人向您问候,萨拉丁苏丹!”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狩猎官。” 萨拉丁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巾,一张面目清奇的脸出现在了使者们的面前。即使是没有那个震撼人心的名字,伦格也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人有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容貌。 这是一张略显清瘦的脸,黝黑而显得有些粗糙的皮肤说明着这个人常年征战的以往,略显尖削的鼻子让他的面庞看起来显得更加坚韧。在他的左脸颊上,那条曾经被阿萨辛刺杀留下的伤疤上留下一道黑紫色的色泽。 事实上从33岁之后这个人几乎就没有再享受过任何悠闲的时光,也许在他心目中夺回圣地是他一生的目标。或许这不过是他为了建立自己心目中强大的萨拉丁帝国的必经之路。这一切经历都在他额头上刻下了一条条明显的皱纹。 伦格看到萨拉丁在回答德·朱洛的时候那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自己三个人,似乎在那一瞬间他就看透了所有人的心思,这不由得让伦格心头升起阵阵的躁动,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深沉却又平静的目光。似乎即使是把世界上的财富都放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有所心动,可是他却又有着他人所无法比喻的强烈欲求,对耶路撒冷的执着已经让这个撒拉森王者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他现在唯一欠缺的只是一个理由和一个机会。 “这么说,这就是那位圣枪的守护者了?”带着些许奇怪音调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时候突然出神的伦格才发现,萨拉丁已经轻轻拨动马头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面前这张令整个西方世界为之憎恨畏惧的脸,特别是看着这张脸右脸颊上那道著名的刀疤,伦格有着一种既不现实又身处其境的恍然感。他用力抓着比赛弗勒斯的缰绳不让自己的战马因为看到同样雄壮的同类而跃跃欲试的躁动,一边微微鞠躬向着这位撒拉森人的苏丹微微鞠躬行礼:“请接受我的致意,苏丹。” “应该说请接受我的致意,罗马人。”萨拉丁突然开口,而且随着这句明显的话,他居然还向着伦格微微抬手做出了个友善的手势。 德·朱洛和那位阿卡尔教士惊诧得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这两个人都还有很好的自持力,他们就可能会因为过于意外而发出惊叹了。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这位撒拉森人的苏丹怎么会向一个出身低微的小罗马人使用这样的敬语,即使这个人是所谓的圣枪守护者,可对异教徒萨拉丁来说,这样的一个人不也正是他应该予以铲除的敌人吗?而且萨拉丁最后的那个称呼也让这两个人觉得颇为意外。 “我必须承认,你在对待我妹妹拔丝玛公主这件事上,令所有听到你名声的人都另眼相看。”萨拉丁的嘴角挂着一丝淡定的微笑,这让他脸上的刀疤看上去变得柔和了起来“据说你在我妹妹被俘的时候还向她表示了难得的尊重,甚至连那个雷纳德也因为你的举动放弃粗鲁,表现得像个有身份的人,这让我妹妹维护了她应有的尊严和体面。如果单从这一点上说,你的确不太像个法兰克人,所以我认为更应该称你为罗马人。” “您过誉了苏丹。”伦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缓,他知道面前这人绝对不是那种随便开口说话却不加思考的人,所以他让自己平静下来,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宣判”。 “不过你在的黎波里城头的行为,又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勇敢却又愚蠢的人。”萨拉丁脸上的刀疤随着他清瘦脸颊上肌肉的颤抖深深陷了下去“你为什么要在城头说出那样的话呢?只是因为你惧怕我会用你们的生命为我妹妹雪耻,所以你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那些人勇敢的站了出来,你激发了的黎波里人的斗志,让他们看到了你们的神所赐予你们的奇迹,但是我想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不可能会阻挡住我的大军的。” “可是我们的确阻挡住了,苏丹。”阿卡尔教士不满的发出抗议,这位教士这个时候已经逐渐从对异教首领魔鬼般的畏惧中清醒过来,而且当他发现这个萨拉丁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有着魔鬼的尖角和飞扬尾巴之后,他对上帝敬畏和信仰也就立刻变得浓烈起来了“上帝保佑我们守护住了的黎波里,也让圣枪守护者的存在得到了最严苛的考验,“上帝的宠儿”守护着圣枪和的黎波里,这是主基督宣扬上帝意志的明证!” 阿卡尔教士越说声音越高,他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向着萨拉丁高声的挑衅即使在很远地方也清晰可闻,这让远远的在后面的撒拉森将领们一阵躁动,甚至已经有几个将领立刻催动战马向着这边奔了过来。 “教士,我不想和你讨论关于你的神是否显示了他的威力。”埃及之王始终平静如常的表情看上去根本波澜不惊,他既没有正眼看一下阿卡尔教士那种随时做个殉道者的脸,也没有因为教士不厌其烦的宣扬上帝的唯一正确性而露出应有的杀机,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就彻底打乱了阿卡尔教士的宏篇大论“如果我现在进攻的黎波里,会有人告诉我是不是能够守得住这座城市,不过这个人却绝对不是你。”说着,萨拉丁的眼光落在了德·朱洛的脸上“狩猎官,我想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们,的黎波里是不是能够在雷蒙伯爵赶回来救援之前守住呢?” 德·朱洛完全没有想到萨拉丁会向自己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因为熟知的黎波里详情的担忧让德·朱洛霎时一阵沉默。而他的这个沉默在阿卡尔教士看来则如同一声巨大丧钟般重重的击在了他自信满满的心上,瞬间这位对上帝无比虔诚的神仆就脸色苍白的变成了一个活的木乃伊。 霎时,沉默横在了几个人之间,甚至连靠近的撒拉森将领们也都尽量安抚着自己的战马不让它们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们知道,苏丹就要提出他的条件了。 “无法守住!”一个肯定的回答从伦格的嘴里发出!始终沉默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年轻罗马人终于开口了。 “苏丹,如果你强攻,的黎波里是无法守住的。”在德·朱洛紧皱双眉和阿卡尔教士张口结舌的注视下伦格毫无顾忌的说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可是苏丹你也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对你来说的黎波里真的那么重要吗?也许你兴师动众的来到的黎波里是为了你的妹妹,可难道不是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吗?”伦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说出事实是多么困难,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说出来对自己这些人又意味着什么“除非你想放弃你心目中最伟大的目标,把所有的力量都浪费在的黎波里的城墙下。然后你就要因为只为了维护个人名声的虚荣去向你那些盟友解释他们提出的质疑,也许还要面对他们当中某些早就在窥伺你王位的野心家的挑战。另外我想苏丹自己也知道,的黎波里城墙的坚固是依照君士坦丁堡的样子,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做出明智的选择吗?所以除非你能毫不费力的攻下的黎波里,否则在雷蒙大人回来救援之前达成一个对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才是你最需要的。” 安静,出人意料的安静,萨拉丁在所有人注视下第一次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沉思。他的眼睑微微下垂,然后再次直视着对面的这个年轻的罗马人,看着伦格勇敢却又透出紧张的脸恢复了那种淡定的神态,他清瘦的脸上这时浮现着温和的笑容。 可是熟知这位苏丹的阿迪勒·库斯坦却惊讶的看着那个给自己造成了不少麻烦的小罗马人,他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罗马人居然会知道用暗指苏丹面临的危机来予以要挟!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萨拉丁认真的念着这个名字。他回过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阿迪勒对他说:“我想就是这个人阻止了你去杀掉奈里兹的,对吗?” “是的苏丹,”阿迪勒不加掩饰的回答着自己主公的话,他笑呵呵的看着伦格“我必须承认是他和他的那个骑士伙伴一起阻挡住了我,他们都很勇敢也很有智慧,我当时要用二十个最好的马木留克和二十匹上游马和奈里兹交换他们,可那个人居然不肯答应。” “阿迪勒,如果你真的能用二十个马木留克和二十匹上游马就做成这笔买卖,那个人就不是努尔丁的儿子了。”萨拉丁的声音里同样透着听起来愉快的笑意,他似乎并不很生气伦格对他的顶撞,反而看上去很有兴趣的歪头看了看对面的小罗马人“听说你是个侍从,是吗?” “是的苏丹,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大人的持旗侍从。” “哦,那很好,你是个侍从这很好。”萨拉丁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其他人都不明白的话,然后他接着说到: “既然如此,德·朱洛狩猎官我的老朋友,那我们就谈谈如何让我的妹妹拔丝玛公主和的黎波里城都能平安无事的条件吧。” 第六十一章 侍从,侍从,侍从…… 德·朱洛站在白色王宫主宫的大厅中间向埃施瓦夫人恭敬的呈上写有自己从萨拉丁那里带回的和谈条件的谈判书。 整个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几乎的黎波里所有的贵族骑士都在这时集中在了这座大厅里,连一些稍微有些身份的侍从也拥挤在大厅的柱子后,大门旁和敞开的窗外,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急切的等待着决定的黎波里命运的谈判结果。 当人们看到德·朱洛把一封写着和谈条款的羊皮纸筒递交给埃施瓦伯爵夫人的时候,一颗颗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几乎联结起来成为了大厅里被重槌敲击的单调鼓点。 “呃?”埃施瓦伯爵夫人看着打开的谈判书脸上的表情显得怪异到了极点,她那张始终缺乏表情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失神,然后她把谈判书慢慢递给了旁边的施蒂芬娜夫人。于是人们很快也从这位夫人的脸上看到同样不可掩饰的错愕和诧异,这让所有人被挑拨得紧张好奇,一阵阵不安的议论在大厅里逐渐蔓延开来。 “就是这样?”埃施瓦伯爵夫人终于在所有人紧张的期盼中开口了。不过她的这句话并没有给躁动的人们任何的解释。 “是的夫人,就是这样。”德·朱洛的回答同样毫无头绪。 “这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埃施瓦伯爵夫人诧异的看着和自己并排坐着的施蒂芬娜夫人“萨拉丁居然只提出了这样的条件,那他之前派瑞恩希安带来的那些条件又是什么呢?他为什么只提出送回他的妹妹,而且居然只提出让我们象征性的支付他这次劳师远征的费用?五千苏德勒斯①?难道他认为自己这次对的黎波里的围攻就只值五千苏德勒斯?”埃施瓦夫人突然暴怒的站起来,她平庸呆板的脸上一片煞白,家族的骄傲和永无休止对尊严的矜持让她愤怒的向大厅里所有旁听的贵族、骑士们发出大喊: “萨拉丁只向我们提出五千苏德勒斯的赔偿!他这是在侮辱谁?!是他自己还是在侮辱我们?!” 没有等到其他人发出回应,埃施瓦伯爵夫人已经走到德·朱洛面前,她灰色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德·朱洛:“告诉我阁下,萨拉丁是不是用蔑视的态度表达了他所谓的宽宏大量之后才提出的这个条件,不要隐瞒我!” “请您放心夫人,这次谈判丝毫没有损害伯爵和您尊严的地方,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和生命担保!”德·朱洛毫不回避的迎着埃施瓦伯爵夫人的眼睛“萨拉丁也许想提出苛责的条件。但是,”说到这里德·朱洛突然微笑了起来,他半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伦格“我们这里有一个始终在守护着的黎波里的人,一个用上帝的荣光和宠爱做为武器和盾牌的人,即使是萨拉丁也要因为这个人的努力要重新考虑他那些条件是否能被接受了。” 听到德·朱洛的话,大厅里上百双眼睛霎时都集中到站在德·朱洛身后的伦格身上。 埃施瓦伯爵夫人同样露出了轻微的诧异,她原本显得呆板阴沉的脸颊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双始终透着漠然的灰色眸子里闪动着些许好奇的光泽,这让她看上去倒多了些少见的生气。 她慢慢走到伦格面前,平淡的声音里透着难得赏脸的倨傲:“这么说,这个侍从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吗?” “准确的说是创造了一个兼具勇气与智慧的奇迹,”德·朱洛并不吝啬的赞美让大厅里的人都羡慕的看着站在埃施瓦伯爵夫人面前鞠躬的伦格“这个侍从在那个萨拉丁面前勇敢的挑战那个人,他甚至向萨拉丁暗示如果雷蒙大人回来他将遇到的不利。”德·朱洛向埃施瓦夫人随口述说着约见萨拉丁的经过,可他却没注意到当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伯爵夫人脸上突然浮过的一片阴郁。 “好了,我想这的确是个值得奖赏的侍从,也会得到奖赏。”埃施瓦夫人突然有些不耐烦般转身走回到座位上,她向施蒂芬娜夫人微微点头示意之后大声宣布:“我们将接受萨拉丁的条件,可这绝对不是出于畏惧!因为我们的黎波里人的勇敢和坚决,萨拉丁才会提出他自认可以被我们所接受的条件。既然如此我们也必须回应他的要求!”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再次向施蒂芬娜夫人微微点头,在得到对方抱以微笑的回应之后,埃施瓦伯爵夫人向着大厅里所有人发出了命令:“以我的丈夫,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大人的名义,我接受萨拉丁的条件。在这里我任命德·朱洛大人和施蒂芬娜伯爵夫人的持标侍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作为正式的使者,和萨拉丁派来的使者瑞恩希安一起送回撒拉森人的拔丝玛公主。同时接受萨拉丁要求赔偿的条件,愿上帝保佑的黎波里!” “上帝必保佑的黎波里!”大厅里立刻爆发出如雷的呼声。 就在所有人发出欢呼的时候,埃施瓦伯爵夫人却看着站在大厅中间被众多侍从羡慕的围拢着的伦格,平板的脸上不住晃过难以言喻的阴沉。 在她的旁边,施蒂芬娜夫人则看着这个为自己争到了颜面的侍从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事实上真正让她高兴的是她知道自己母子的危机终于彻底过去了。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帮她们摆脱这个危机的,恰恰就是不久前她还想要置于死地的这个侍从。 这让施蒂芬娜夫人觉得有些感慨,如果仔细去想伯爵夫人觉得居然还有着些许对这个侍从的歉疚,当然伯爵夫人绝对不会承认这些听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想法,不过当她想到也许可以用其他奖赏来回报这个侍从做出的一切之后,她就变得安心很多了。 “以上帝、国王赋予我的权力为证,以我丈夫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伯爵的名义,我赐予你……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持剑战斗和挑战骑士的资格,同时授予你长矛、盾牌和马具,愿上帝的威严和荣光始终照耀着你,愿上帝永远宠爱着你,愿主基督的奇迹永远伴随着你。阿门!” 施蒂芬娜夫人在大厅的一角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伦格颁布着给予这个侍从的奖赏。在做出这些宣布的时候,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特别是看到埃施瓦伯爵夫人那难看脸色之后,施蒂芬娜夫人甚至还把右手递给伦格,以让他亲吻自己指尖作为对这个侍从勇敢忠诚的奖赏。 “请原谅伯爵夫人,不过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您的奖赏。”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里响起,接着伦格就看到之前曾经在这个大厅里诘问过瑞恩希安的那个老教士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他头上依然带着那顶黑色的圆顶小法帽,洁白的披肩也依然十分整齐,不过这时他的脸色却实在不太好“难道您不认为授予一个侍从可以挑战骑士的资格有些欠妥吗?”老教士张开嘴巴低沉的质问着“如果他是一位骑士,那一切都没有关系。可是一个侍从如果拥有可以挑战骑士的权力,这就是一种侮辱。请夫人您不要忘记,骑士是为了守护上帝的尊严和荣誉而存在的。” “那么尊敬的波多利克主教,我是不是应该就在这里授予这个侍从骑士封号才能令你满意呢?”施蒂芬娜夫人用透着讥讽的口气向老教士反诘着,然后她故意用一种恍然般的口气回答: “我真没想到主教大人对这个孩子居然有这么强烈的好感,不过可惜我要辜负你对他的这个好意了,我不能封他做骑士!” 看着四周人诧异的表情和老教士因为被自己刻意曲解涨的通红的脸,施蒂芬娜夫人笑呵呵的向伦格暗暗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就在伦格因为她这个意外的调皮动作有些诧异的时候向四周的人宣布:“虽然他比一些骑士还要勇敢虔诚,可我不能封这个侍从为骑士。因为这个权力并不属于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才有权力和资格为他加封。能够为“上帝的宠儿”加封,也是托尔梅子爵本人高贵品德的荣耀。” 赞同声立刻从人群里响起,那些史蒂芬娜夫人手下曾经和托尔梅一起战斗过的骑士大声的附和着自己主母的话,而朝圣者们当中有资格站在这座大厅里的首领们,更是向身边不了解托尔梅的人讲述这位高尚骑士那些他们亲眼见到和胡乱猜测的传奇轶事。 埃施瓦伯爵夫人脸色黑黑的看着在大厅角落里发生的事,不过令她愤怒的不只是施蒂芬娜夫人给予那个侍从带着炫耀的奖赏,还有就是自己身边的很多骑士居然也用奖赏的名义向那个侍从投出了自己的橄榄枝,其中甚至包括巴里安派来的那个休骑士,这不能不让埃施瓦伯爵夫人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再想到这个侍从居然已经被很多人称为“的黎波里的伦格”,伯爵夫人就不能不认真的考虑这件事了。 “至少,这个人是‘的黎波里的伦格’。”深思熟虑之后,伯爵夫人得出的却是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然后她呆板的脸上就拼命挤出一丝笑容,慢慢的走了过去。 “这个侍从的确让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奇迹的存在,只要虔诚就能得到上帝的恩典。”埃施瓦夫人点着头走到刚刚站起的伦格的身后,然后象是在看稀有动物似的绕着他缓慢的转着“而且我也应该奖赏他,毕竟作为的黎波里的主人我得到了他的效劳。”说着,绕到正面的伯爵夫人铁灰色的眼睛突然直视着伦格“跪下侍从!”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为了奖赏你为的黎波里和雷蒙伯爵大人做出的贡献,我授予你……”埃施瓦伯爵夫人说到这里停顿住了,在似乎享受了一下围拢着的人们的好奇之后,她认真的说:“授予你持剑的资格,在的黎波里的境内,你将是唯一一个拥有能使用骑士剑资格的持剑侍从。” “哦!”惊诧的呼声立刻响起,人们意外的看着做出这个决定的埃施瓦伯爵夫人。他们纷纷低声议论了这个授予的份量和令人意外的决定。 在人群中,德·朱洛皱着双眉看着大厅里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这座宫殿里几乎找不到一个真正呆傻的人,所以他也从人们低微的声音和恍然的脸上猜到他们正在议论纷纷的究竟是什么。 雷蒙伯爵和雷纳德伯爵之间的斗争是这么激烈,以致两位伯爵夫人为了自己丈夫的面子,连对一个侍从的奖赏这种小事上都要相互倾轧一翻呀。 德·朱洛无奈的这么想着,直到掌仪官走到埃施瓦伯爵夫人身边低声禀报几句之后,才见到伯爵夫人再次向所有人发出宣告: “萨拉丁的使者瑞恩希安已经按照我们和萨拉丁的合约向我们做出了保证,他会履行使者的职责。在拔丝玛公主回到撒拉森军营之后他将为合约条款作证。愿上帝保佑我们!” “上帝保佑!”的欢呼声立刻响彻大厅。但是在激烈的欢呼声中,伦格看到了埃施瓦伯爵夫人缺乏表情的脸上难以掩饰的忧虑,看到了施蒂芬娜夫人若有所思的矜持,看到了德·朱洛似乎心事重重的眼神。 而刚刚得到了第三个侍从称号的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自己,也陷入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之中: “萨拉丁,他究竟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答应放弃围攻的黎波里呢?” 伦格心头一直被这个苦思不解的难题困扰着。在所有人都为他受到上帝宠爱而做出奇迹高声欢呼的时候,伦格却实在想象不出萨拉丁真正同意撤军的原因。他既不相信所谓奇迹,更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那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迫使萨拉丁乖乖撤军,可是事实上萨拉丁却很容易的同意了和谈,甚至现在看起来更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的黎波里。 难道萨拉丁的帝国里真的出现危机了吗?伦格暗暗揣测着。或者他这么兴师动众的袭击的黎波里有着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 离开了王宫的伦格并没有立刻骑上比赛弗勒斯,他牵着战马一边想着这些令人费解的事情一边默默的低着头在路上走着,直到被一个人影突然挡住。 “伦格……”一个透着犹豫和疑问腔调的熟悉声音从他面前响起,伦格奇怪的抬起头,当看清眼前这人容貌之后,伦格不禁发出无比意外的一声惊呼: “是你?!”。 伦格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还是那张粗糙的脸,还是脸上那一大把总是乱糟糟的浑黄胡子,还是一双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眼睛和透着红色的酒糟鼻,在配上一口黄牙的嘴,这张由平凡的五官拼凑起来的脸却让伦格觉得无比熟悉,即使和这个人分开了许久,可他还是立刻认出了这个实在让他难忘的人,那个和他一起离开安达契村的老兵痞……亚路苏德·塔索! ①苏德勒斯:中世纪时期东罗马帝国以金币为基本支付手段的货币单位,在当时地中海地区是一种很坚挺的共通货币。 第六十二章 故人的故事 “真的是你小伦格!”老兵痞的叫声在让四周经过的人不住回头,可他丝毫不在意。在伦格还没说出第二句话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紧紧抱住伦格用力摇晃起来“我的上帝呀,我的耶稣呀,我的一切守护天使呀。我看到谁了!” 他捧着伦格的脸不住摇晃,而且不停的高举双手,又不停摇头,那样子倒真是让伦格觉得颇为感动了。 “看看呀,真的是小伦格。这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出人意料呀!”塔索不住的喊着,他时而把手伸到伦格眼前晃动,然后轻轻的用手指触摸伦格的衣服,时而又缩回去仔细看着自己的手。那样子就好像是因为碰触了什么古怪东西要确定自己的手是不是还完好如初。 在这期间他的嘴也一直没闲着,一声声“哦,上帝呀!”“哦,圣母呀!”的惊叹不住从他嘴里蹦出来,就像是在做例行祈祷似的。 “这可真的是没想到,”伦格看着同样穿着侍从服饰的塔索惊奇的问着“我原本以为你会送那个女仆回她的家乡呢。老塔索,在我们分手之后你怎么会到了的黎波里?看起来你还在这里找了个差事?” “我真没想到竟然真是我们的小伦格。看看呀,这是‘上帝的宠儿’呀!”塔索丝毫不理会伦格的问话,他只是不不住的拍打伦格的肩膀,那股子力气大得让伦格很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嫉妒想要谋杀自己。当伦格皱着眉想躲开他这可怕蹂躏的时候,塔索突然神秘兮兮的小声问:“哎呀,你还记得那个女仆,她是不是很漂亮呢?所以你一直忘不了她?小伦格也知道喜欢女人了,哈哈哈哈……” 塔索哈哈大笑着一边倒退一边不住的向经过的人比划着,每当有某个看上去和他认识的人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向那些人挥着手,然后又立刻用力挽住伦格的手臂向那些人大声的喊着:“这是伦格,是‘的黎波里的伦格’,是‘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他不住的喊,脸上的那股骄傲劲头倒让人觉得就好像这些称号都属于他。 “这就是那个‘上帝的宠儿’?”一个从对面走过来的穿着华丽的女人好奇的看着伦格,她的眼睛在伦格身上晃来晃去,就好像在挑选一道要随时入口的美味佳肴, 而塔索在听到这个女人问话之后立刻一步跳到她的面前,用一种庄严的口气保证着:“当然夫人,我可以用我自己家族和我母亲那一系姓氏的名誉保证他就是那个得到上帝眷顾的宠儿。不过我要说明一下,那些让他露脸的本事可有一大半是我传授给他的。是我教会他骑马,教会他怎么在奔跑的战马背上使用长矛,也是我教他学会了怎么去杀死异教徒,说起来他第一次杀人还是在我帮助下完成的……” “那么你是……”那女人有些迟疑的看着满脸傲慢的塔索,对这个“上帝宠儿的授业师父”,那女人不由有些不知所措。 “亚路苏德·塔索,愿意为您效劳夫人。”塔索向女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他抬起头刻意神秘的问着“夫人不知道您想知道关于上帝宠儿的什么呢?是他奇迹的复活还是他做出的那些奇迹的事?当然这都是一样的,不过我想您一定想知道他本人的很多事吧,这不要紧,宣扬上帝荣光是我们每个人的都应该尽职的,不过这些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就变味了,要知道……”他刻意转过头向四周看了看“要知道很多人为了炫耀自己认识上帝的宠儿总是要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吸引人。但他们都没真正见过复活。可是我不一样,我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朋友,而且他的复活也是亲眼所见,可以说我是这个圣迹的见证人。所以说起来今天肯定就是您的幸运日,因为您已经找到一位真正见证圣迹的人了……” 站在旁边欣赏着塔索自我吹嘘的伦格,听着他煞有介事的把自己称为“上帝宠儿的授业者”,看着他不住的向四周的人炫耀当初在安达契对自己的关照爱护,然后是指手画脚的再次诉说当初他“亲眼所见“的那次复活,伦格似乎在这时又回到了那个偏僻的戈壁村庄,似乎又感受到了肥胖的母亲在床边照顾自己的温馨,也似乎又看到了在立刻安达契的时候,父亲那略显无奈的漠然。 而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那个令自己最终走出安达契那个小村庄的美丽女孩。一位出身高贵,可是却自幼就作为复国的工具被亲人抛弃的贵族少女。 她又在什么地方呢?也许她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真的如过眼云烟? 站在的黎波里城的王宫之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恍如隔世,那个初临这个时代满心彷徨的丁超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自己,是“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甚至是“的黎波里的伦格”…… 伦格感叹的摇摇头,直到塔索终于吹嘘完了之后得到了那个看起来就是个有钱妇人的几个银币的馈赠(按照塔索的说法,这些金钱是为了给“上帝的宠儿”的复活这件盛事修建一座方尖碑)之后,他才在塔索一脸神秘兮兮表情的邀请下,向着离王宫并不很远的一片由低矮的土坯房和肮脏阴暗的小巷组成的民居走去。 “小伦格,还记得在安达契我就说过你肯定会有出息的,你是上帝的宠儿呀。”塔索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叹息着“可我的耶稣呀,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有出息,“圣枪的守护者”呀,“的黎波里的伦格”呀!”塔索转身搂住伦格的肩膀不住摇晃着“那么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来吧,都告诉老塔索。”说到这里,塔索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然后老塔索就让你看看他创造的奇迹。” “是不是你这个老无赖又做了什么欺骗别人的事?”伦格笑呵呵的看着似乎一直想卖弄的塔索,对这个虽然有些自私油滑,却也的确帮助过自己的老兵痞,伦格从心里还是很喜欢的“不过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不过你为什么不去找史蒂芬娜伯爵夫人?”说到这里,伦格奇怪的看着塔索“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曾经为雷纳德当过侍从,甚至他的儿子汉弗雷到现在还记得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难道你不知道她现在就在的黎波里城里吗?” “哦,我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我还在给埃施瓦伯爵夫人当差呢。”塔索犹豫着撇了撇嘴“不过我现在也不错,埃施瓦伯爵夫人很看得起我,给了我一份不错的差事。而且……”说到这儿,他已经走到一幢顶子上铺满泥瓦,周围用大块的鹅卵石围一个小院子的房子前,他随手打开杂木院门,脸上又上浮现出那种刻意做出来的神秘兮兮的表情“小伦格,记得刚刚我对你说过要让你见到我创造的奇迹吗?哈哈,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塔索炫耀般的走到房子前,伸手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随着发出的“吱呀”声,房门打开了,一个身上穿着粗麻布对裙的女人出现在了阴暗的门里。 伦格站在门口有些好奇的看着阴影里的女人,因为光线很暗。他一时间无法看清她的脸,可是朦胧中一种熟悉感却让他觉得肯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女人。 “我的上帝,是你!”阴影中的女人发出一声愕然低呼,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躲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伦格。 而这时伦格也因为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于是在女人发出低呼的同时他诧异的转头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塔索,嘴里也惊愕的发出一声轻叫“怎么会是你呢?!” “哈哈,看到了吧小伦格,这就是我的奇迹!”看着门里门外都因为意外发愣的两个人,塔索忍不住大笑起来“对,小伦格你没看错,就是她莫莉安。那位我们在安达契搭救的玛蒂娜·埃·约瑟林小姐的侍女,,现在是我的老婆!” 塔索得意洋洋的宣布着。 听到塔索的话,伦格诧异的看着站在屋子阴影里的女仆。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仆的名字,他只记得这个女仆那种让人不快的骄傲和自以为是。可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有些虚荣的女人居然会成为了塔索的妻子,而且还和塔索一起来到了的黎波里。这让伦格觉得既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因为即使过了那么久,他也还记得当初这个女人对待自己和塔索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蔑视。 可是现在这个叫莫莉安的女人已经完全不见了当初的傲慢影子。她甚至用有些害怕的眼神看着伦格,她这个样子让伦格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印象。 当看到莫莉安裙子底摆上一块还没有抹去的泥渍之后,伦格终于想起她就是那个自己在去王宫半路上险些撞到的女人。 那么当时她一定已经认出了自己?伦格看着这个女人脸上戒备似的表情心里不由暗暗揣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当时会那么畏惧的逃跑。 “我真没想到会是你,”女人一边整理着到处都是杂物的桌子一边回答者伦格的疑问“我当时太慌了,还以为冒犯了某位贵族或者骑士老爷。所以我只想快点抛开,现在是骑士在保护我们不受异教徒的伤害,所以冒犯骑士就是很严重的罪行。” “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给了我一个妻子,还让我得到了一份差事。”塔索从旁边插着话,他看上去很知足,不住的向伦格感叹的摇头,然后很大方的向那个叫莫莉安的女人喊着“亲爱的,去把我的大麦酒拿出来,就是伯爵夫人赏给我们的那一小桶大麦酒。上帝呀,我居然还能看到小伦格,而且他还成了个大人物!” “塔索,你们怎么会到了的黎波里?”伦格终于开口问起来“你当初不是说要送她,送你妻子回她的家乡去吗?那应该是去埃德萨呀。” “哦,说起来这就是上帝安排了,”塔索从老婆手里接过两个陶杯,把其中一个放到伦格面前,然后笑嘻嘻的说:“来尝尝这个,这可是埃施瓦伯爵夫人赏给我的,要知道现在我是伯爵夫人的侍从了,而我老婆,”他向后挥了挥手“现在也在为雷蒙伯爵做事。” “玛蒂娜……玛蒂娜小姐,你们没再听到她的消息吗?”伦格小心的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论是塔索还是他老婆都不是那么愿意提到那位小姐。 “哗,”莫莉安手里正在斟酒的小罐子微微轻抖了一下,罐子的突口撞在陶杯的边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哦,我们没再见到那位小姐,愿上帝保佑她吧。”塔索低声嘟囔着,他不住的把被子里的大麦酒倒进自己的嘴巴,而且不住的催促着他老婆给他斟满杯子,不过一会儿,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现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小伦格难道你还认为自己该为她的失踪负责吗?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大人物了呀,而我们也得到了自己应该得到的。既然上帝对我们都这么仁慈,对那位小姐也不会吝啬,她现在很幸福的,对!她现在的日子肯定很幸福!” “她很幸福吗……”伦格有些出神的看着手里的陶杯,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无声的沉默之中。 “她当然很幸福,这个我可以保证。”塔索打着酒嗝不住的摇着头。 “你可以保证?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吗?!”伦格一把抓住塔索的肩头厉声问着。 “哦,不!不是的!”塔索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似的大声辩解着“我是说可能,可能她是幸福的。”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如果我能为她向上帝做祈祷,那上帝肯定会让她幸福的,我保证。” “你保证?”伦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住解释的塔索和他那个始终看上去坐立不安的老婆,突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和疏远了很多,甚至在他看开,自己和塔索当初的冒险就好像因为太久,几乎已经无法记忆起来了。而更让他注意的却是这对夫妻对每当提到玛蒂娜时那种轻描淡写,甚至是毫不关心的态度。 这让伦格在离开塔索家之后,走在路上不住的琢磨着 第六十三章 暴乱 按照埃施瓦伯爵夫人和萨拉丁的协议,明天我们将把拔丝玛公主送还给萨拉丁。” 站在城头上,伦格看着德·朱洛向所有人宣布着刚刚做出的决定。在那些殷切的期盼着自己最终命运的人群里,有普通的兵士,有帮助守城的平民,甚至有低等出身的贵族。看着这些人的脸,伦格心底暗暗叹息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了自身安危把这些人都牵扯进一场战争究竟是对是错,但是他却知道在这样人的眼里,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们都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不可亵渎的事。 为了私欲而发动的战争却被冠以如此崇高的名义,这听起来是如此讥讽,以致当伦格看着那些脸的时候,有一种无奈的悲哀。 “大人,我们这么做是不是违反上帝的意志?”人群里一个身上的衣服被血迹和泥渍染得一片乌黑的兵士大声质问着“我们守卫的黎波里和异教徒作战可不是为了最后和他们讲和!” “那你想怎么样!去和萨拉丁决斗吗?”一个远远站着的中年平民听到之后不耐烦的反驳着“我们这里是的黎波里,撒拉森人和我们做生意卖给我们需要的!我们也赚他们的钱!这有什么不好?” “赚异教徒的金子就是犹大!”那个兵士不知道是谁在反对他,于是一边喊叫着一边不住推搡着四周的人试图找出说话的人“我是为了赎罪才到圣地来的,不是为了金子!” “金子就是金子,上帝也没禁止我们去获取财富!” “那是魔鬼的黄金!”兵士大声反驳,他不住在胸前画着十字,似乎稍微提到那些东西都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你们这些喜欢惹事生非的外乡人才是祸根,”那个中年平民喊叫着挥舞起手里的草叉,在他旁边的一些人也愤怒的围拢过来“如果不是你们招惹萨拉森人我们也不会被围城,萨拉丁和雷蒙大人早有协议的,我们和他们做生意,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惹恼了他,他们不会随便和我们过不去!” “萨拉丁是基督的敌人,你们却和他们讲条件,这是亵渎!”一个朝圣者在人群里大声谴责着,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可也马上被四周更大的反对声音淹没。 “大人,为什么要和萨拉丁谈判?我们不怕死!为了上帝荣光我们不怕死!”一个看上去和胡斯弥尔差不多大的男孩挤到伦格面前大声的质问着“你不是‘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吗?不是‘的黎波里的伦格’吗?为什么你要答应异教徒的条件?” “是呀,我们有上帝的宠儿,为什么要和异教徒妥协?!”又一个大对旁边人们大喊着:“我们被那些背叛者出卖了,我们用自己的命去守护上帝,可他们却和异教徒做交易!我们被出卖了!” 喧杂的质问和喊声在人群中激荡着,即使是德·朱洛发出呐喊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人再听,就如同一场从小到大的瘟疫,原本并没有任何主见的人在四周喧嚣的刺激下也开始吐出愤懑的声音,甚至连一些骑士和贵族也在不住的和身边的某个平民或士兵争论辩解着。 闻讯而来的人们逐渐包围住了德·朱洛和他的手下。他们不满的指责着这位大贵族,也不满的指责着那些为和谈成功而高兴的人,同时无数的人在不住询问着究竟是谁做出的和谈决定。随着城头上的人越聚越多,人们开始向着王宫方向发出愤怒的喊叫,他们当着贵族和骑士们的面对白色王宫里的主人宣泄着不满和愤怒,一场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骚动在的黎波里人中间蔓延开来。 “这是暴乱!”德·朱洛发出一声巨吼,这位看上去并不十分强壮的骑士突然跳上一辆装满礌石的马车,随着他手里长剑出鞘发出的声响,守卫在他身边的卫士手里的长矛霎时闪着寒光指向面前那些情绪激动的人们。 躁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面对明晃晃的枪尖开始有人向后退去,可更多的人却并不退缩。在经历过一场残酷惨烈的守城战后,即使是最软弱的人也变得充满了暴虐和嗜血的张狂。 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霎时横在双方中间,如悬丝般可怕的僵持笼罩了所有人。 “啊!”一声惨叫突然从人群里响起!这叫声就象一柄最终割断那根细丝的锋利刀锋,瞬间掠过所有人的耳朵! 随着人群中一个士兵背后插着柄匕首栽倒在地,一阵恐惧和愤怒的喊叫刹那间淹没了所有人! “谋杀!”不知道是从谁嘴里发出的喊叫象掠过油面的火焰般瞬间席卷一切,喊叫声,嘶号声,兵器出鞘和碰撞声立刻在人群里爆发出来!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开始疯狂的向旁边的人挥舞了手里的武器。惨呼声刚刚响起,血浆和内脏已经向四面八方喷溅出来! “上帝呀!”德·朱洛发出绝望的喊声,然后他大吼着向自己的护卫发出命令“包围他们!快调动军队!把他们都包围起来!” “救命……”刚才那个质问伦格的男孩拖着一条已经被斩掉的右腿爬向伦格,他全身都已经被血水浸红,大截各种颜色的内脏从肚子上的一个大口子里流出来,在地上拖出了一条令人胆寒的红色痕迹。 “咯吱!”一个护卫毫不留情的挥剑刺进了男孩的后心,伴着剑身在骨缝里戳进发出的渗人刺响,那个男孩在猛然抽搐之后一头栽倒在伦格的脚下。 “杀呀!“一个士兵一边毫无目的的挥舞着连枷一边嘴里发出病态的嘶叫,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原来的颜色,凝固的紫色血浆和喷溅到他身上的别人的内脏碎块使他看上去就如同地狱里的魔鬼般狰狞!这个健壮的士兵每挥舞起一次武器都要带起一片猩红的血雨,被连枷带起的大片横飞的皮肉搅拌在泼洒的白色脑浆里四处横飞! 德·朱洛看着那个士兵紧皱双眉,他向身边一个卫士稍微挥手,随着声“呲!”的轻啸,一支箭矢划起黑影瞬间穿进那个士兵嘴巴,箭头从颈后穿出,把他狠狠钉在一根杂木柱上。 “杀!”一个身穿麻布衣服的男人手里胡乱挥动着一把铡草刀向着德·朱洛扑来,他双眼里喷射着杀机和暴虐的混乱光芒,甚至连好几柄伸到自己面前的长毛都不去注意,随着“扑扑!”枪尖戳透身体的声响,那个人就象个被贯在铁条上的猎物般在长矛上抖动着,直到被扔进正在相互屠杀的人群里! “守住墙道!”德·朱洛用尽全力向护卫们喊着,可是他的话却引来更多的人向他们扑来。这时整个城墙上已经到处都是相互砍杀的暴动者,这些人不管自己的身边是谁,完全凭本能展开的可怕杀戮已经让所有人失去心智般毫不留情的把武器砍向自己原本的战友! 更可怕的是,一些人已经抓起了抹有火油的火把,他们边大声喊叫边向德·朱洛带人紧守的城墙阶梯扑来!而他们嘴里喊着的话,则让所有人紧紧守在城道前的骑士和贵族感到莫名恐惧:“烧掉异教王宫!” “这些人都疯了!”一个骑士跨在战马上看着已经一片混乱的城墙惊愕的喊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的弩箭已经“扑”的一声扎在他的大腿上,强劲的弩箭直接贯穿他的大腿,刺进了战马的肋下!疼痛的战马发出一声惨痛嘶鸣,扯着被穿在一起的骑士发狂的向横在面前的队伍冲去! 护卫们立刻慌乱的避开已经发狂的战马,看着那个骑士在马山挣扎着被带进人群,可不过只几个起落就完全消失在那片血腥的海洋之中。 护卫们惊惧的迅速一边挥舞着长矛逼退试图靠近的暴民,一边想迅速的合拢队伍,可只是这短短的一瞬,被战马扯开的缺口无力的暴露在那些暴民面前,如同闻到了血腥的野兽般直扑过来的人群迅速的冲进缺口!霎时间,短兵相接的恐怖杀戮在城道上迅速蔓延开来! 伦格手里提着长剑紧紧盯着眼前一排护卫对面的暴民,这个时候无论是是谁都已经无法控制这场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开始的暴乱,火把从城墙上向城下投去,不过投掷的方向却是城里的那些低矮的房子,霎时从城墙下蔓延的一幢幢的房屋开始燃烧,火焰窜过房顶铺满的易燃草浆,直接毫不留情的向四周的房子肆虐的扑去! 浓烟里人们的喊叫声和被趁乱掠夺砍杀的挣扎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控制,这个时候的的黎波里已经从传说中的黄金宝库变成了可怕的杀戮地狱! “大人快离开这里!”一个护卫奋力的用长矛狠狠的刺进对面一个向伦格举起连枷的暴民咽喉。可是他的长矛倒刺因为卡在一截喉骨里无法抽出,于是那具还没有咽气的人体就挂在长矛上不住抽搐的乱抖,而这时已经有其他人扑了上来!那个护卫在发出一声大叫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几把斧头投标和草叉戳在了他的身上!然后那些人像是真的疯了般不住的用手里的武器戳砍着这个护卫已经断气的尸体,直到把他彻底撕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 “这个人!”一个脸上已经完全被血污染成了紫色的暴民两眼直直的盯着伦格,他手里一柄已经断了个锋头的斧子在眼前晃悠着,已经变得离散的眼神逐渐向伦格集中起来,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叫“这个人,他是……“上帝宠儿”!对,就是他!” 就在这个暴徒发出这声大喊的时候,始终沉默的伦格突然向前冲了一步,在那人本能向旁边闪开的时候,伦格的身子已经他身边猛然错过,一直隐藏倒握在左手里的匕首带着雪亮的寒光划过他破烂的衣服,直接刺穿肋骨刺进了他的心脏! “噢!”那人的身子象只虾子似的蜷了下去,甚至他塌下的前胸紧紧压住了伦格的手臂,把伦格带的向地上倒去,而这时听到那人喊叫的几个暴民已经满面狰狞的向伦格扑了过来! “趴下!”一声大叫从身后传来,接着扯动弓弦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片夹带着凛冽劲风的箭矢从伦格头顶飞过,强劲的力道直接把那些扑上来的暴民的身体贯穿,余劲不减的带着他们尸体撞到后面冲上来的人身上。 “你们这群亵渎上帝异端!”一个响亮的呐喊从远处响起来,一个身上穿着洁白衬衣和亮银锁甲的年轻骑士出现在了城道的尽头,他胯下的白色战马在人群里见横冲直撞,随着战马的践踏,这个白马骑士手的挥舞起的长剑也毫不留情的劈砍着身前所有试图向他冲去的暴民。 “安塞姆·德·加兰骑士!”伦格喘息着看着这个刚刚出现的援军,接着他在城道的斜坡顶上又看到了那个相貌平庸可同样无比勇猛的休骑士,也舞动着手里沉重多棱的链锤狠狠扑进已经开始不知所措的暴民群里。 “援军来了!”德·朱洛张着嘴发出一声牛喘般的粗重喘息,然后他终于无力的拄着长剑靠在了城墙上“我的上帝,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德·朱洛喃喃发出一声呻吟。突然他似有所感的回过头,于是他看到在远远的城外,一骑黑色的战马上一个全身黑袍的人正端坐马上,平静的看着已经一片大乱的的黎波里城上发生的一切。 “萨拉丁……萨拉丁!”德·朱洛似乎在这一刻看到了萨拉丁脸上那种淡漠深邃的微笑,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被人耍了的小丑,随着一声无比愤懑的怒吼,德·朱洛嘴里冒出了一片红色的猩红血沫。 “萨拉丁!”已经被重新排列起来的士兵掩护着的伦格也从心底发出一声重重的呼声,他看着德·朱洛苍白的脸色心里同样闪动这个一个可怕却无奈的想法:如果这个时候萨拉丁发起进攻,那么的黎波里就真的到了城破陷落的时刻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一阵短促的号角声从撒拉森军营里响起,在落日余晖的衬托下,已经冲出营地的萨拉丁的军队居然开始有序的向自己的大营返回,唯一剩下的只有萨拉丁本人那本斜阳拖得老长的影子,在远处大地尽头始终不去。 “苏丹为什么不命令进攻?”古达麦习惯的问身边的阿迪勒,他还没有想到自己这时候已经开始习惯的以阿迪勒的想法为主了。 “因为对苏丹来说,放弃的黎波里比拿下这座城市得到的好处会更多。”阿迪勒微笑的对身边的猛士解释着“苏丹是真主派给我们的英雄,他的眼睛里永远只有耶路撒冷,这也是苏丹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 第六十四章 魔鬼的“诱惑” 暴动在援军出现之后就已经注定了失败,在德·加兰带领着大队士兵冲上城头之后,那些刚刚还在四处屠杀的暴民就变成了被屠杀的对象,他们被长矛和利剑驱赶着向城墙上一处宽阔的堡垒里逼去,在那些人最终被驱赶着消失在堡垒里不久,一阵阵可怕的惨叫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堡垒窗子里不停闪动的人影和一抹抹喷溅到铁菱栏杆上的血浆诉说着里面正在发生的可怕事情,渐渐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这一切都是魔鬼在教唆!”阿尔卡教士看着地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颤抖着,他不停的对身边经过的每个人说着这句话,他那种既激动又胆怯的样子让人们对他不由有些轻视,可是当看到他依然哆嗦着提着已经染上血渍的黑色袍角在迈过那些尸体,人们对他也就只能稍微叹息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这是魔鬼的教唆,”阿尔卡教士走到伦格面前一字一句的低声说,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伦格,从高耸的眉骨下露出的眼神像是在捕捉食物的猎鹰“不是这样吗?有人在蛊惑他们,让他们走进歧途,撒旦就是这样诱亚当和夏娃的,撒旦也是这么诱惑主基督的,连人类始祖和圣子都要经受魔鬼诱惑,还有谁不会被诱惑呢?” “那么您认为这个魔鬼又是谁呢?”伦格不动声色的询问,他从阿尔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危险还有执拗。这个看上去并不很起眼的教士的眼里这时迸发出的是一种热切的气息,而这种热切在伦格看来就是巨大的威胁。 “一个侍从,能够得到上帝宠爱这应该是多么大的荣耀,而且这也让你得到能与骑士和贵族接触的机会,也许有朝一日还能成为一个骑士,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满足吗?”阿尔卡教士探过身身低声在伦格耳边说到“可是为什么你还要渴望更多的东西,甚至不惜用冒犯上帝的方法获取你不该得到的呢?” “教士您在说什么?”伦格暗暗压抑住心里的不安询问着,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发现了什么,可他说出的这些话让伦格觉得自己如同站在一个可怕的陷阱前,随时都有被推落深渊的危险“难道您认为是我在蛊惑这些人吗?或者我就是那个魔鬼?”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认为圣枪的守护者是撒旦呢,”阿尔卡教士把脏兮兮的帽兜带到头上,他弯着腰在伦格面前走来走去,就如同一只在不住伺机窥视的猫“不过我想你可能不想让人知道很多事,作为一个大有前途的人,我想你不会希望别人知道你那个小海盗的事情吧,特别是如果让埃施瓦伯爵夫人知道了她是谁,那可是个大灾难了……” “您在说什么?”伦格愕然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说着莫名其妙话的教士,而且他更觉得奇怪的是,这一切又怎么会和阿赛琳扯上关系的,虽然他几乎可以肯定阿赛琳和德·朱洛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可是他却无法想象这又与埃施瓦伯爵夫人有什么关系。甚至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教士怎么又为什么会把这一切与眼前这次简单的暴乱纠缠在一起“您的话让我不懂,这一切与我和我的同伴有什么关系,让您会做出这样的揣测。” “别想骗过我!”阿尔卡突然脸色狰狞的凑到伦格面前,他脸上一大块黑瘢在伦格面前放大,一双透着焦躁和怪异仇恨的眼睛在伦格的脸上不住挖掘着他自认的秘密。他用一种狠狠的强调低吼着,听上去完全不象个教士的恶毒语气让伦格不由从心底里对他产生阵阵反感“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别以为搞些小把戏就能瞒过我老阿尔卡,从我认出你那个女人开始我就知道一切了,现在又发生了这些事,这难道都是巧合吗?你们以为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所以就让她混进的黎波里,然后再用你们的小把戏煽动暴乱,还污蔑埃施瓦夫人和撒拉森人有约定,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得到你们想得到的东西!” 阿尔卡教士的腔调越来越激烈,他通红的脖子把教士袍破裂的领口挣得扯到一边,,头发稀疏的脑袋不住的在伦格面前摇晃着。可他的声音却透着无法形容的兴奋:“难道不是这样吗?那个女人,那个你们说是托尔梅侍女的女人,她是谁难道我会不知道,难道你们以为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只有德·朱洛那条忠实的猎狗知道?” 伦格看着阿尔卡的脸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这时候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这个看上去如同就要疯狂的教士的话里他却听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消息,那是事关阿赛琳过去的音信,虽然他无意刺探什么,可是眼前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教士的话却明显暗示着阿赛琳似乎并不平凡的身世。 “阿尔卡教士,也许您误会了,我想这一定都是误会。” 伦格轻描淡写的回应着,他想从教士身边晃过走开,但是他的肩头却被那个因为激动已经有些失常的教士一把抓住:“你想去哪?是不是去告诉你的那位伯爵夫人你们煽动的暴动已经失败了,还是想告诉你们的人那个贱女人的野种已经被发现了。你休想,你哪也不许去!” “那么您想知道什么,又想得到什么呢?”伦格压制着心底的怒火同样低声问着,不过他知道这个看起来无比虔诚的教士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否则不论他猜测的是否正确,早就不会这样也担心被其他人听到的私下威胁自己了。 “我想得到什么?”阿尔卡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像看着自己嘴里即将被嚼碎品尝的美食般打量着伦格“我想得到什么?我想得到我失去的那些东西,我想让波多利克跪在我的脚下颤抖,想把他从的黎波里主教的位子上拉下来,我想得到早就应该属于我的主教身份,这些就是我想得到的,这一切你们都有!” “波多利克主教?”在稍微一楞之后才想起这个波多利克就是埃施瓦伯爵夫人身边那个总带着顶小圆法帽的老教士,这让伦格的双眉皱得更深,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教士究竟知道了什么所谓的秘密,可是从他那种煞有介事提到埃施瓦夫人和波多利克主教的举动看来,这个他嘴里提到的居然和阿赛琳身世有着密切关系的“贱女人”肯定牵扯着巨大的秘密。 “对,波多利克,”阿尔卡探着头伸出手指着城墙下的城市“看看,看看这座城市,这是的黎波里,是宝库般的的黎波里!你难道真的以为施蒂芬娜伯爵夫人会让那个贱种成为这座城市和这个伯国的继承人,还是你认为她会让你和那女人一起做雷纳德的傀儡?” “你说什么?!”伦格几乎是喊着发出低声惊叫,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赛琳会和的黎波里伯国的继承人能扯到一起“的黎波里的继承人?” “难道不是吗?那个叫阿赛琳的女人,拜图拉的女儿,难道不是梦想着得到她所谓的地位和权力才来到这里的吗?”阿尔卡讥讽的笑容让伦格觉得很厌恶“不过这不是很讽刺吗,一个叫拜图拉(阿拉伯语意为:处女)的女人,居然会生下一个异教徒的孩子,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件事吗?”说到这里的阿尔卡脸上又露出和一个教士的身份完全不同的狰狞和愤恨,他丝毫不在意身边的伦格,不住的自言自语的诅咒着“他们都该死,那个下贱的女人,德·朱洛还有波多利克,他们都该死。” 伦格看着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旁边的阿尔卡,他心里不住的琢磨着。从没想到过那个看起来粗野狂放的女海盗居然会有这样的身世,可是当他想到阿赛琳自己所说的关于她的父亲是一个法兰克贵族,而现在再听到阿尔卡教士用埃施瓦夫人相威胁的时候,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经让伦格彻底明白了个究竟。 “真是出人意料的结果呀……”伦格心底微微无奈的想着“原本以为自己的情人只是个身世简单却彻底自由的海盗,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身世,更没想到她的父亲,居然会是的黎波里伯爵国的雷蒙伯爵。”伦格不能不暗暗的苦笑起来。 “哈哈,你好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不是吗?”阿尔卡看着伦格有些恍然的表情得意的笑了起来。在他以为自己的意思这个小侍从已经明白之后,他得意的低声吩询问着:“别抱任何幻想了,小侍从,我不知道雷纳德是怎么知道和找到这个女人的。不过他们肯定许了你们不少好处。是不是他答应你一旦那女人成为了的黎波里的继承人,你也可以因为和那女人的关系成为一个贵族?” 阿尔卡自顾自的说着话,而且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的发现了一个巨大阴谋,而且当他看到伦格脸上诧异的表情就立刻把这个当成了对自己居然知道这些交易的无声的默许。 这个想法让阿尔卡教士觉得更加兴奋,他不住的看着远处正在收拾城墙上混乱局面的人群,用更低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嘀咕着: “实在让人想不到那个鲁莽的雷纳德居然也学会耍心机了。当初埃施瓦伯爵夫人发现了雷蒙伯爵和那个撒拉森女人的事情之后,她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一起关进了王宫山顶的堡垒里。虽然她还没想杀死她们母女,可她肯定是想让她们就那么死在里面。可那女人应该感谢自己有一副好容貌,上帝知道她是怎么诱惑了德·朱洛那个伪君子,他居然肯为了她们做出背叛伯爵夫人的事,他把她们母子偷偷放跑了,呵呵,不过也许这就是雷蒙伯爵大人自己的命令,毕竟德·朱洛这条忠实的狗是肯定会遵从伯爵的命令的。” “是德·朱洛把阿赛琳送出的黎波里的?”伦格试探着询问,这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阿赛琳为解救自己而冒犯德·朱洛的时候,那位骑士会做出那样的出人意料的举动。 “应该说是送那个女人,”阿尔卡鄙视的看着远处一直在监视着撒拉森大军的德·朱洛的背影“侍从,你能想象一个女人的美貌拥有多么大的威力吗?那个女人的确是太美丽了,”他的嘴里喃喃的吐出这句话的时候,伦格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贪婪和迷恋“当初我们抓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得到她明争暗斗的。不过最后还是德·朱洛成为了她的拥有者,”说到这儿,阿尔卡夹带着愤怒和嫉妒的眼神再次瞥向那个背影,可接着他的脸上就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居然真的爱上了那女人,甚至不因为她是个撒拉森女人嫌弃她,这是不是很好笑呀,哈哈哈……”阿尔卡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那看上去更像是在讥笑“可是小侍从你知道吗,早有一个人看中了那女人,而且那是一个德·朱洛绝对不敢去反抗的人,就是雷蒙伯爵、的黎波里和他的主人。哈哈哈……” “所以……” “所以雷蒙伯爵得到了一个他一直想得到的女人,而且他在她身上也得到了从伯爵夫人那里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说起来伯爵对伯爵夫人的尊重是远远达过对她的爱的。而可怜的德·朱洛就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了伯爵的情妇,”阿尔卡幸灾乐祸的唠叨着,他的眼睛里迸射着发泄的光芒,充满恶意的眼神丝不但不像一个穿着法袍的教士反倒更像个他刚刚还在诅咒的魔鬼“小侍从你能想象那种痛苦吗,你能想象吗!”阿尔卡嘶哑着声音在伦格耳边低吼着“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为他人的情妇可是却毫无办法,小侍从你能想象吗?!” 伦格默默看着阿尔卡激动扭曲的脸,心里有些明白了。他知道面前这个人虽然是在说德·朱洛,可也许更是在说自己。这让伦格有些意外,不过当他想到阿赛琳那有着颠倒众生的妩媚和如海妖般诱惑的迷离之后,他也终于慢慢理解了这个人脸上那种扭曲的愤恨的理由。 “那么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教士?”伦格小心的问着,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就如同一只随时会嚼烂眼前一切的野兽,常年压抑着的仇恨已经让教士袍下那颗人心彻底扭曲,以致隔着厚厚的教袍伦格也似乎能闻到他身上那种因为仇恨而变得腐烂的味道。 “我想得到什么?我究竟想得到什么?”阿尔卡有些迷茫的回头看看伦格,然后他在刚才因为回忆变得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起来,如同盯视猎物般的光芒在他眼睛眨动下流露出来,不过他显然还不想那么快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种快感让阿卡尔产生了想继续这种对戏耍猎物的快感。 直到他闻着四周充斥的恶臭和看着已经开始用大桶的清水泼灌地上血渍的士兵走过来,他才伸出干瘦的右手,象是要掐进肉里一般抓着伦格手臂走向一个角落。 然后,他用他自己所形容的那种魔鬼般的诱惑对眼前的侍从低声说:“小侍从,并不是我想得到什么,是我要给你什么……” 第六十五章 玛蒂娜的下落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埃施瓦伯爵夫人严肃呆板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愤怒,她向单膝跪在面前的德·朱洛愤懑的质问着,然后又看着同样跪在后面的那些骑士“你们,是的黎波里的贵族和骑士,是守护上帝意志的骑士呀,为什么会在你们面前出现这种事?为什么居然会有暴乱?” “夫人,这是我的耻辱。”德·朱洛咬着嘴唇沉声回答着,就如同无法容忍对骑士尊严的玷污一样,他无法容忍在自己面前会出现那种事情“虽然暴乱已经平息了,可我无法容忍自己的耻辱,为了洗刷耻辱我希望您允许我到王宫的山顶堡垒守卫警钟,每天只吃水和面包,直到有一天的黎波里再次需要我披挂上阵。”说着,德·朱洛低下头去,等待着伯爵夫人的允许。 “德·朱洛,你是个虔诚的骑士,不过你的职责并不是守护警钟而是守卫整个的黎波里,”埃施瓦夫人婉言拒绝着,对这位即使是自己的丈夫也颇为倚重的贵族骑士,埃施瓦伯爵夫人还是十分敬重的,特别是当她看到坐在自己另一边的施蒂芬娜夫人之后,她更觉得对这位倚为重臣的骑士不能过于苛责。 可低着头的德·朱洛却不再说话,他默默的单膝跪着,沉重的锁子甲丝毫不能让他的身躯摇晃一下,他就这样如石化般倔强的等待着。 “好的,德·朱洛世袭狩猎官,我接受你的自我惩罚,作为骑士你对荣誉的看重也正是你值得尊重的地方。”埃施瓦夫人终于无奈的出声了,她了解这个骑士的倔强,甚至还为这个觉得颇为骄傲,至少这让她在施蒂芬娜夫人面前挽回了一点颜面。 “这可真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骑士,”施蒂芬娜夫人站起来走到德·朱洛面前微微点头致意“狩猎官大人,我希望你不要过于自责,对一位高尚的骑士来说,这种苦役似的惩罚也是一种耻辱。” “谢谢您夫人,不过有负雷蒙伯爵的信赖更让我觉得是种耻辱。”德·朱洛并不因为得到了这样的赞赏而面露欣喜,他严肃的向施蒂芬娜夫人鞠躬然后在身上甲胄摩擦声的伴随下大步走出了王宫主厅。 “哦,真是一位守信又高尚的骑士。”施蒂芬娜夫人并没有因为德·朱洛近似无理的拒绝生气,她有些羡慕的对埃施瓦夫人赞许着德·朱洛的品德“雷蒙伯爵的宝库里不只有财富还有忠臣,这真是让人羡慕。”说到这儿,施蒂芬娜夫人微微皱起了双眉“不过伯爵夫人,让一位贵族骑士只吃面包和清水,这是不是也不符合他应有的地位呢。” “关于这个,我想您不必担心。”埃施瓦夫人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尖削的下巴“德·朱洛是为了自己的誓言才自愿接受这个惩罚的,如果我给他送去美食,反而是对他的侮辱和轻蔑。” “这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骑士,”施蒂芬娜夫人又重复了一遍这句听上去并不是很诚恳的赞扬之后看着埃施瓦伯爵夫人认真的问着:“那么,夫人您认为明天还有谁能成为代替可敬的德·朱洛大人护送拔丝玛公主回到撒拉森军营的首席使者呢?我想那个瑞恩希安肯定是不行的,虽然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相信他的良心和忠诚,可是一个作为萨拉丁使者的人再成为我们的使者不但明显的不妥,而且更是对我们自己的讽刺,不是吗夫人?” “的确如此……”埃施瓦伯爵夫人犹豫着,听到施蒂芬娜夫人的话,她已经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建议,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开始怨恨起德·朱洛来。对这个把荣誉看得过重的骑士,居然在这个微妙时候轻易放弃了一次为的黎波里争取荣耀的机会,她真有些不知该如何宣泄心里的懊恼和沮丧。 “那么我想让一位得到上帝眷顾的奇迹之子代替德·朱洛去完成这次使命也很不错。”施蒂芬娜夫人终于开口说出了所有人都意料之中,可听到之后依然觉得无法接受的建议。 “让这样一个人成为首席使者会是我们的耻辱。”一个身穿暗红外袍的贵族低声抱怨着,他不敢对施蒂芬娜夫人露出不满。可他的眼睛却带着怨恨盯着站在人群里的伦格。 事实上这时的伦格可以感受到自己四周投射过来的那些包含着各种含义的注视,那其中既有羡慕更有嫉妒,甚至还有些如同那个红袍贵族一样的怨恨。 “这个侍从是圣枪的守护者。”安塞姆·德·加兰发出驳斥,他走到主厅中央先是向两位伯爵夫人行礼,然后用他那种迷人的姿态看着四周的贵族们“我想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为的黎波里做出的贡献,是他的勇敢和虔诚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上帝的眷顾,如果这个人还不够资格,那我想任何人都不够资格!” “这太荒谬了!”那个永远带着一顶小圆法帽的波多利克主教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即使是圣枪的守护者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功绩而站在其他虔诚者之上。” “当然,如果各位有谁愿意去面对萨拉丁,我也是不会介意的。”施蒂芬娜夫人轻笑了一声,在所有人霎时呆滞的注视下,她向伦格招了招手“过来侍从。”看着走近的伦格,伯爵夫人显得很开心的笑着“如果你能继续勇敢下去,那么就可以成为护送公主的使者,不过如果你这个时候胆怯了,也肯定会有某位勇敢的贵族骑士完成这个任务,那么你自己选择吧。” “我愿意去完成这个职责,不过我也不反对有更高贵的贵族骑士担当这个任务。”伦格在回答的时候也不由微笑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豪爽的贵妇人居然还有这么圆滑的手腕。 王宫主厅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或骑士在这时再站出来和这个“出身低微”的小侍从抢那个首席使者的位置了,当他们想到得到这个看似显赫的位置是要用面对萨拉丁那个魔鬼来交换之后,他们就不约而同沉默了下去。 毕竟在他们看来,对付那个魔鬼般的萨拉丁,还是需要那么点上帝的眷顾和宠爱的。这些恰恰是他们没有,而眼前这个小侍从肯定不缺的。 “我已经决定!”在所有人沉默之中,埃施瓦夫人站起来果断的下了命令“骑士侍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将作为明天的主使护送拔丝玛公主返回萨拉丁的军营……”埃施瓦夫人刚刚说到这里,一个女侍模样的年轻女人就走过来,她轻声的在伯爵夫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伯爵夫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一阵难以掩饰的不快。 她转过头看着大厅里正注视着自己的贵族们,声音刻板的开口说到:”萨拉丁的使者瑞恩希安刚刚向我们做出要求,当然这一切也是萨拉丁本人的意思,他们希望我们把公主直接送上他们开往埃及的战船。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次旅行已经让公主经历了很多磨难,所以他们希望能让公主尽快返回埃及。” “这是对我们的变相侮辱!”波多利克主教愤怒的顿着手里的矮柄法杖“他们让我们恭恭敬敬把他们的公主送上船去,就好像我们是在伺候主人!” “这的确是侮辱,不过我想这一切也是我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毕竟是我们当中某些人的愚蠢造成了我们的困窘和无奈!” 埃施瓦夫人透着严厉和责备的眼神扫过所有的贵族,当她的眼光掠过旁边的施蒂芬娜夫人的时候,丝毫不加掩饰的憎恨让施蒂芬娜嘴角不由挂起一丝嘲笑。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埃施瓦夫人愤懑的继续盯视着每个敢于和自己对视的人,在一片死寂的安静之中,她的眼光停留在人群里的伦格身上“这是上帝的意志,既然是上帝选择了这个人作为主使,那么就让我们为上帝的这个安排祈祷吧。” 说完,埃施瓦伯爵夫人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在向施蒂芬娜夫人稍一点头之后就快步转身离去,态度间毫不拖泥带水,厌恶之情表露无疑。 施蒂芬娜夫人同样简单的向所有人稍一巡视就走下了座位,在经过伦格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随口说出了一句让旁边听到的人都为之动容的话:“侍从,别忘记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是的夫人,上帝的意志。”伦格躬身看着伯爵夫人露在长裙外的脚尖从面前晃过,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目送伯爵夫人身影消失在主厅的一扇侧门里,伦格立刻转身向主厅外走去,尽管他知道此时此刻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可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唯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多说一句话,至少在这间大厅里,他不能和任何一个试图和自己攀谈的人搭腔。因为如果那样,自己可能就会因为亲近一个人而得罪一大群人。 一切都会在明天结束吧……伦格透过半山腰雪松林的阴影看着山顶上隐约可见的小城堡,那里已经亮起了一片微亮的灯光,在即将消逝的黄昏里,那片灯光看起来就如同空中出现的第一颗亮星般虚幻不实。 “拔丝玛公主就在那里吗?”看着山顶,伦格不由想起了那位临危不乱的撒拉森公主,他不能不承认这位他连容貌都没看到过的撒拉森公主拥有着非凡的勇气和镇定,和她比起来很多把信仰和献身挂在嘴边的欧洲贵族真是有些丢人显眼了。 “萨拉丁的妹妹,”伦格嘴里轻轻念叨着,从这位公主他自然想到了那位还在城外虎视眈眈的埃及苏丹。也只有到了这时,他才开始有些后怕的为自己的好运暗暗庆幸,可是对于那位撒拉森王者,伦格还是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了什么会那么痛快的同意妥协。 即使不了解萨拉丁的性格,可伦格也知道这个人实在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特别是一想到连鲍德温四世那种奇才般的少年英雄都只能牵制而无法彻底消弭掉这个耶路撒冷最大的威胁之后,伦格就开始胡思乱想的怀疑,的黎波里可能已经在看着占到便宜的时候,已经让人家给算计了…… “这可真是让人伤脑筋呀,”伦格无声的呻吟着,他不能不承认这些人都实在不是省油的灯,就连看上去比较简单那的施蒂芬娜夫人,似乎也因为常年在权力于阴谋的圈子里浸淫的太久锻炼的毫不示弱,这真的让伦格觉得既沮丧又无奈。 “哦,我告诉你们那可都是真的,是我亲眼看到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一个带着夸张的声音从通向山顶的甬道阴影里穿来,听着这个熟悉的腔调,正在胡思乱想的伦格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塔索油滑的身影。 “你说的这些真的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吗?”另一个掺杂着疑惑和兴奋还有点羡慕的声音急切的问着“那你说说当时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异象,譬如神迹或天使显灵什么的?” “哦,天使呀,我没看到。”塔索不在意的回答,在听到似乎不只一个人发出失望的嘘声之后,老兵痞用透着点轻蔑的腔调继续说:“那是“上帝的宠儿”,现在看来更是和主基督有着超越一切联系的圣枪守护者,一切神迹难道还需要天使来传递?” “可是即使是圣母也是要通过天使来宣示圣迹的呀,”另一个声音疑惑的问着。 “那,那是另一个异象。”伦格听到了塔索似乎因为牛皮吹破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要知道,当时我亲眼看到当小伦格,哦,也就是高贵的圣枪守护者刚刚复活把手伸到十字架的时候出现的那道光芒,哎呀呀,那真的是圣迹呀,那真的是上帝为自己的宠儿创造的的奇迹呀。” “哦,那可真的是奇迹了。”几个声音立刻发出羡慕的呼应,这让伦格不由想起当初刚刚离开安达契的时候这个老滑头到处吹嘘的那些往事,不过说起来当初老兵痞幻想的那些美好未来似乎真的都实现了,现在的自己正如同塔索曾经想象的那样,既得到了贵族老爷们的青睐,又得到了一大串任何人听了都会嫉妒不已的名声,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完美,伦格以致觉得这个老兵痞都有些像一个可以预言未来的先知了。 伦格好笑的摇摇头,转身准备向托尔梅住的房子走去,他对托尔梅的健康越来越担忧了。 “不过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上帝的宠儿可以守护圣枪,可他还是守护不了小姐,现在的小姐可真是可怜呀。”一个出人意料的女人声音突然从路上传来,伦格立刻停下来仔细听着,因为他听出来说话的正是玛蒂娜·埃·约瑟林的那个侍女,塔索现在的老婆。 “够了,莫莉安,闭上你的嘴!”塔索突然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老婆的话,从树荫的暗影里,伦格看到塔索和几个人正把一个个透出香味的木盒装进挂在一匹驴子身上的箩筐里,看上去他们似乎是想要给什么人送饭。不过这时候塔索正停下手里的活很不高兴的一边呵斥一边向四面看着。 伦格的心在不由剧跳。想到再次遇到塔索夫妻时的情景,再想到刚刚莫莉安说的话,伦格心底不由立刻得到一个答案……这两个人,他们知道玛蒂娜·埃·约瑟林的下落! 就在伦格心里激动的揣测的时候,塔索叮嘱自己老婆的一句话终于证明了他这个难以相信的猜测:“以后不许你随便说关于小姐的事,更不许你在伦格面前提起来!如果你走漏一点关于小姐的风声,我不会饶了你的!” 第六十六章 奇袭! 他们真的知道玛蒂娜·埃·约瑟林的下落! 伦格无法抑制自己的向前迈出一步,可他立刻清醒过来。即使不知道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失踪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可当他想到托尔梅曾说过的关于玛蒂娜·埃·约瑟林和雷蒙的儿子订有婚约之后,他毫不迟疑的想到,这其中肯定和的黎波里伯爵国有着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关系! “如果那样你为什么还要把你那个宠儿带回家里来?”莫莉安不忿的向丈夫低吼着“上次在街上我早见到过他了,还尽量躲着他。你可倒好,干脆把他带回家里了。如果你那么怕让他知道,为什么不躲着点?” “蠢婆娘!你知道什么?”伦格看到塔索不耐烦的低吼,然后还转身向旁边的几个同伴无奈的摊着着“哦,看到了吧这就是女人,真是愚蠢,否则受到魔鬼诱惑的怎么不是亚当而是夏娃呢。” “呵呵……”几个看热闹的立刻发出一阵笑声,他们围在旁边看着这对夫妻吵架,还不住的发出轻微的起哄声“老塔索要教训老婆了,不过你可小小心点,莫莉安可不是好欺负的。” “别忘了我是谁。”塔索一边胡乱吹着牛,一边抬起手来并不很用力的抓着莫莉安耳边的头发“你这个蠢女人,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伦格是什么身份了?要知道他如果走运可能会成为个骑士呢!蠢女人,你就不想从他身上沾光?难道你想一辈子只当个看守着小姐的侍女?” “看守小姐的侍女?”暗处的伦格心里猛然一跳,不知为什么,他很奇怪的向着山顶的小城堡看了看。 “别碰我!”莫莉安生气的甩开塔索的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靠你那张嘴去骗人了?可你忘了那个人是谁,如果他知道你骗他,他可能会砍掉你的头呢,他现在可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伦格’了。”莫莉安特意把‘小伦格’说的很重。 “那个小伦格他不会的,”塔索得意的一把抱住莫莉安的腰来回晃动着“我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个小子他除了得到上帝的宠爱这一点实在让人嫉妒,实际上笨的很,而且他有个贡布雷家的人都有的通病,”说到这里他炫耀的向旁边的同伴看了看“知道吗,贡布雷家的人都很看重家族,也看重朋友。我敢说他绝对不会对我怎么样,虽然我骗了他,可我敢向你们保证,‘上帝的宠儿’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实际上如果没有我,他身上的圣迹也只能永远在安达契那个小地方宣扬了。” “哦,那倒是真的,”莫莉安不情愿的让丈夫抱着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走到骡子旁边,她用力拉了拉帮在骡子背上的箩筐“那个伦格的确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他肯定不会离开那个村子的,上帝的宠儿也总有一天要老死在戈壁里。” “说的对,”塔索得意的向旁边露出羡慕表情的几个侍从看了眼“相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了吧,别忘了连我老婆都承认是我让小伦格走运的。” “不过,老塔索,人家现在成了圣枪的守护者,可你现在还是个侍从,呵呵……” 一个个子矮小的矮个侍从因为嫉妒不由讽刺起了塔索。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随着一声吼叫,恼羞成怒的塔索已经猛然抓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把他向身后的石头上撞去:“闭嘴你这条蛆!”塔索愤怒的抓着这人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别对我说这种无理的话,我是个侍从,可我没出卖自己的主人!更没在自己的小女主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把她送给强盗!” “你胡说什么,亚路苏德!”莫莉安跑过去和几个人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奋力拉开“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提这件事了吗,为什么还要说个不停的!” “得了吧,你这个婆娘!”塔索如同突然把压抑的一切爆发出来一般吼了起来,他指着眼前的几个人发出狠狠怒斥“你们,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人都是背叛主人的叛徒,当然还有你们那个什么里奥老爷,他把自己的亲外甥女送给她的敌人让她受那么大的罪,而你们只为了自己的饭碗就帮助他,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难道你没有说谎?”莫莉安瞪着塔索“别以为自己就不是个罪人,当你决定和我一起到的黎波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和我们一样了。何况在这儿我们还能照顾小姐,我们这不也是在赎罪吗?” “对,我们都是罪人,是罪人……”塔索的怒气慢慢平息下去,他看着自己妻子摇摇头,转身拉起缰绳嘴里不住唠叨着“该去给他们送饭了。总有一天上帝会惩罚我们每个人的。” “这个爱吹牛的老家伙!”那个被打的侍从不忿的向塔索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哗啦!”莫莉安突然扬手把一大瓢清水泼到这个侍从脸上“不许你们说我丈夫的坏话!”她对面前的几个有些发傻的侍从狠狠的教训了一句,然后她提起粗布对裙的下摆跟在塔索后面向着山顶上的小城堡走去。 伦格看着逐渐远去的塔索,他的心里激动的起伏着。 自己应该怎么办?是转身离开还是跟着塔索?是上山还是下山?伦格不住自问,多次的出生入死告诉他应该彻底忘记听到的这一切,更应该立刻离开这座隐藏着无数秘密和祸事的王宫。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不住的催促着他去探究那个危险的秘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底里令他最终走出安达契的少女的影子,让他无法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走开。 最终,一种叫责任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催促着他迈出了脚步,沿着阴暗的树荫,伦格悄悄的跟在塔索夫妻身后向山顶的方向走去。 “也许应该说是愚蠢。”在做出这个看起来完全因为冲动而做出的决定后,伦格还是不由得讽刺了自己一下。 夜晚的甬道显得十分清冷,从高墙外海面上吹来的海风发出阵阵“呼呼”的响声,骡子在甬道上踏出的声音出奇的响,不过这却恰恰很好的掩盖了跟在后面的伦格发出的细微声音。 他远远的跟在前面两人身后,当经过王宫半山腰时,伦格看到了那座小教堂里闪动着的丝丝灯光。 不过伦格没有心思去想这个时候会有谁还在那里祈祷或者幽会,他始终小心的盯着前面的塔索,随着甬道逐渐陡峭起来,山顶上小城堡的模糊影子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站住!是谁在那?”一个严厉的声音从甬道尽头的拐弯处传来,伦格立刻小心的躲到一块石头后面,透过从城堡窗子里泄出的一道灯光,他看到两个举着长矛的卫兵正迎着上山的塔索走了过来。 “是我老塔索,给你们送饭的朋友。”塔索絮叨着走过去,他抬起手挡在眼前躲避着卫兵举起来的火把,嘴里还不住的咒骂着“你们这些胆小鬼,难道还以为是撒拉森人来偷袭吗?我看你们只会躲在这里向着我们装出多勇敢。” “哈哈,你这个老滑头,上帝会惩罚你这张恶嘴的。”一个卫兵放下手里的火把和塔索一边相互打趣,一边不住的用眼睛撇着后面的莫莉安,另一个卫兵则干脆越过塔索想去和她说话,可他的肩膀立刻被塔索干枯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拉了回去。 “离我老婆远点你这个混蛋,当心我让你去撒拉森人那里当宦官。”塔索故意恶狠狠的警告着,不过这又惹来卫兵大声的讥笑和回骂。 就在塔索和那两个卫兵相互打趣吹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在离他们不远的暗处,有一条黑影很巧妙的躲开了他们的视线,悄悄的攀着突出的山石从堡垒后的突崖攀到了堡垒对着大海的一个窗边。 堡垒的一扇木门敞开了,在一阵欢呼声中早已经饿得难受的士兵们簇拥着塔索夫妻走进了这座说起来更象个巨型烽火台的小城堡。 当门边的火光映亮木门的时候,躲在暗处的伦格看到了门上绘制的一条红色飞龙 “在山顶的城堡里,囚禁着一位公主,那里面还有守卫的恶龙。”一时间,胡斯弥尔曾经说过的关于城堡,恶龙和等待骑士的公主的故事在伦格耳边萦绕。 城堡、公主、恶龙……伦格这时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玛蒂娜·埃·约瑟林就囚禁在这个城堡里,而这一切却和未来几个世纪里将会流传的那些传奇故事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只不过,伦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成为那些传奇故事里拯救公主的骑士。 在这座由上下两层组成的小城堡下面,一张很大的桌子放在被火熏得已经发黑的墙边。那些不士兵围拢在桌子四周看着摆上来的食物不住的喧闹着,直到一阵轻微的甲胄声从通向二楼的石头阶梯上传来。 士兵们立刻站了起来,他们恭敬的向走下阶梯的德·朱洛行礼,然后给他让出了桌子尽头的主座。 德·朱洛坐了下来,可当看到自己面前摆着的一盘点缀着番红花的牛肉、鱼汤和一大杯大麦酒之后,他的双眉皱了起来。 他默默伸手从旁边一个士兵的盘子里抓起了一块面包大口咬了起来,同时还用面前的大麦酒换了了另一个人为自己准备的一杯清水。看着世袭狩猎官沉默的吃相,原本不住喧闹的士兵们不由变得沉静了下来。 “大人,我想去看看小姐。”莫莉安小心的对德·朱洛说,她知道这位身份高贵的大人这个时候肯定心情不好,而且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位大人有着说不出的畏惧。 “好的,你可以去。”德·朱洛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对那个一个不久前被关进来导致的黎波里陷入危机的撒拉森公主,德·朱洛是恨不得她尽快消失的。 至于想到另一位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在这里出现的女孩,德·朱洛觉得自己只能无奈的说声“抱歉”。 “你可以在埃·约瑟林小姐的房间里多呆些时候,”德·朱洛向正走上阶梯的莫莉安吩咐着“也许她需要你的伺候。” “谢谢您大人!”莫莉安感激的向狩猎官行礼之后立刻爬上二楼,她没想到这位突然来到小城堡里“赎罪”的大人居然这么通情达理的同意自己可以和小姐多呆一会儿。 这实在是让她很高兴,毕竟小姐已经逐渐长大,很多要为她做的事不是那些看守的士兵能做的了。而且随着小姐长大,她那出众的美貌已经开始吸引男人的眼光,在这个完全由男人守护的小城堡里,作为囚徒的小姐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莫莉安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向二楼一间紧闭的房门走去,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个影子突然晃过,还没等她回过头,从脖子上传来的一记重击就让她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 伦格小心的踏着突出的岩石靠到了小城堡墙壁的窗边,从里面透出的火光帮助他在越来越暗淡的夜色里看清了脚下。 到了这时候伦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堡外面对大海的一边,在他的脚下就是狰狞嶙峋的山崖,变得黑乎乎的海面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怪谁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 海浪撞击山崖发出的可怕轰鸣掩盖了伦格攀爬时踩踏掉岩石发出的声响。他沿着窗户漏斗形的突口向上爬着,随时可能失足坠下的危险让他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可他知道到了这一步只能向上爬去,如果停下等待他的将是更多的危险。 向着大海的一个石砌窗子里闪动的灯光吸引了伦格,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玛蒂娜·埃·约瑟林的房间,可突出的窗台吸引着他向上攀去,然后紧紧抓住石棱边角用足全力向上跃起! 可伦格显然没有掌握好一个适度力道,所以在他撑着手臂跃上窗台之后,过劲的惯力带着他的身体猛然冲开木头窗户翻了进去。 用力过猛直接撞到石头地面的伦格被摔得七荤八素,在迷糊中他听到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一个古怪腔调的声音从他对面响起: “怎么是你?!” 伦格抬起头,愕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女人站在自己对面一张桌子前,因为诧异停在半空手上的陶瓷罐里倒出的清水正顺着桌子流到地上,因为没戴面纱,伦格看到了一张略显黝黑的撒拉森女人的脸。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看到这个女人的容貌,可伦格还是立刻知道自己真是爬错了窗户,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 “嘘……”伦格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他用不至于吓到这位公主的腔调开口说:“对不起殿下,实际上我……” 伦格刚刚开口,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一声“吱呀”轻响打开了! 被发现了!逮捕!审判!火刑?! 一瞬间伦格毛骨悚然!没有细想,如闪电般伦格已经拔出佩剑直向推开的房门缝中刺去!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房门中间的门缝里响起。令林格意想不到的是,门外的人居然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开门即出手! 第六十七章 我的骑士! 明晃晃的刀尖从伦格眼前闪过,冰冷锋刃带走伦格肩头一片布丝!在他还没收回佩剑的时候,另一抹寒光已经划过架在一起刀剑穿过门缝刺向伦格的小腹! 再也无法挡在门口的伦格用力向后跳去,失守的房门立刻被推开!可是让他惊诧的是,站在门外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的黎波里卫兵或者是那位德·朱洛骑士,居然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紧身衣里的人!这时候他的手里正紧握着两柄短短的弯刀站在门口,只露出两个圆孔面巾后投射出的炙热眼神死死盯着站在伦格后面的拔丝玛公主! 看到伦格并没有大声报警黑衣人顺手关上房门。随着他嘴里“嘿!”的一声低呼,他的身子突然向前冲,手中两柄短刀一前一后随着冲势猛刺伦格胸膛! 火光映起的红色穿过中间的空地直袭而来,伦格本能的闪动身子躲过那人右手一刀,可他没有想到那人左手里短刀居然后发先至,锋利的刀锋立刻像切毒蛇般刺入伦格肋下! “哦!”伦格痛苦的一声低叫,可是他的手臂却紧紧夹住黑衣人的短刀,他右手佩剑向上掀起,贴着那人的脸颊狠狠的砸了过去!伴着一声痛苦惨叫,佩剑十字护手的尖头刺进了那人的面巾,就在他还没发出第二声惨叫,伦格已经放开夹紧的手臂,左手捂住那人嘴巴,右手佩剑在他咽喉上用力一锉,随着鲜血喷溅,那人的头颅已经被并不锋利的“强剑”①生生割断!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两个都怕被发现的人在悄悄中进行的格斗瞬间决出了胜负。 “阿萨辛!”拔丝玛公主看着倒在地上不住抽搐的黑衣人向伦格轻呼一声,然后她疑惑的看着伦格肋下衣服被短刀扯开的口子。 “阿萨辛?”听到这个称呼,伦格脸上立刻变了颜色。他心有余悸的在公主疑惑的注视下掀开上衣,里面一件同样已经被短刀割开个大口子的短甲露了出来。 看着救了自己一命的短甲,伦格心里不由对汉弗雷感激不尽。 “殿下,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回到你哥哥那里去呀。”伦格蹲下身看着已经不动的黑衣人对尽量保持冷静的公主说。 “真主会保佑我的。”拔丝玛公主带着奇怪腔调的希腊语让伦格觉得一阵诧异,他想不到这位撒拉森公主居然会说希腊语,这和他想象中阿拉伯女性连自己的文字都不懂的情景可真是相差太远了。不过当他想到传说中以愚蠢著称的雷纳德居然是那么个样子之后,他也就心安理得的认为这一切还真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伦格小心的把那个阿萨辛刺客的衣服掀开,接着就看到了他腰带上挂着的一根缠得很紧的绳索,让伦格奇怪的是这根绳子是扁平的,如同腰带一样紧紧的和他的衣服缝制在一起“这是什么?”伦格不解的自语着。 “是图洛博。”公主垫着脚尖看了看尸体身上的那条带子。 “图洛博?” “对,这是一种我们用来把自己绑在骆驼上不被沙暴吹走的工具,阿萨辛刺客用它来当爬高的绳索。”公主用她奇特的腔调解释着“那这个人就是从城堡外的悬崖上用这个爬上来的,就和你一样,只不过你是从外墙爬上来比他剩些力气。”公主用怪异的强调解释着,可伦格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种放松下来的口气。这让他实在觉得不能理解,对于一个刚刚差点被人暗杀的人来说,公主的样子显得实在太有些反常了。 “那么你又为什么来这里?”拔丝玛公主看着这个当初和雷纳德一起俘获自己的人突然戒备的问,虽然这个人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可她还是认为这个人和地上已经死掉的刺客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是从窗户进来而已。 听到质问立刻想起自己来意的伦格懊恼的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刺探居然碰上了这么一件事。看着已经戴上面纱的公主,伦格的心里不住的转着念头。 “我实在抱歉,这是个误会殿下,不过现在我想你最好小心点。如果他真是阿萨辛,那也许他还有其他的伙伴。”伦格警戒的看着门口,这个时候他开始在考虑是不是需要惊动楼下的守卫,可当他想到自己的出现无法做到合理解释的时候,伦格就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个大难题了。 似乎看出伦格脸上出现的那种犹豫,拔丝玛公主整了整自己的袍子,不慌不忙的说:“阿萨辛也许会派很多人暗杀我的哥哥埃及苏丹,可他们还没奢侈到到为了暗杀我就浪费那么多人的地步。” 不过尽管如此说,可她还是小心的走到床后的死角里:“不过难道的黎波里人不应该保护我的安全吗?如果我出事,那对的黎波里就是最大的灾难了。” “殿下,请你放心,我会按照约定把你送回萨拉丁苏丹的身边。”伦格轻声对看着自己的公主做下保证“也许你不知道,我已经作为明天送你返回苏丹军队的使者。既然这是我们和萨拉丁的条约,那您的安全就是我们的责任。” “所以你就半夜从窗户爬进一位公主的房间?”拔丝玛公主突然用种带着些讥笑的口气质问着“或者说所有罗马人或是法兰克人都喜欢这样呢?” “请原谅殿下,不过我实际上是想爬另一扇窗子的。”伦格对眼前这个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镇定的公主不由暗暗佩服。虽然施蒂芬娜夫人同样具有如此坚强的性格,可是对于这么一位明显握不了剑也骑不了马的公主,伦格不能不觉得这个萨拉丁的妹妹实在是值得钦佩。 “可是殿下请原谅我的好奇,您似乎并不很担心刺客还有同谋。”尽管对这位公主并不了解,可伦格还是因为她那超出寻常的冷静而觉得疑惑,甚至他这个时候在怀疑自己杀的是不是萨拉丁派来救援公主的人了。 “我的确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这个人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拔丝玛公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于要刺杀的人,阿萨辛每次只会派出一个人,如果刺杀失败,会再派出另一个,直到这个人被杀死为止。迄今为止阿萨辛的刺客们只曾经为刺杀一个人兴师动众,那就是我的哥哥萨拉丁苏丹,” “真想不到他们还是单干户……”伦格嘴里不由嘀咕了一句。 “那么说你是想去那位小姐的房间了?”拔丝玛公主明显并不想放过这个俘虏过自己的人“看来法兰克人的恶俗习气真是不容忽视,连所谓‘圣枪的守护者’都不能幸免。” “是呀殿下,法兰克人也就这么点东西值得自夸了。”伦格实在不想再和这位公主纠缠下去,他万万想不到尊贵的埃及公主会是这么一个口舌尖利的人物。 “请您小心点殿下,现在我要到另一个房间去,你最好把门关死,还有窗户。”伦格说着把窗边一个很沉重的木箱般过去挡住了窗口。 “那这个人呢?”拔丝玛公主露在面纱外的双眉微微皱着,她并不害怕和一个死人在一个房间里,可对那种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她去厌恶到极点。 “殿下,一定有人想破坏的黎波里和你哥哥之间的协议。不论是出于义务还是需要,的黎波里人都要保护你的安全。”伦格安慰着公主“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加强对殿下的保护,只要过了今天晚上,你就安全了。” “可是,难道你想让我和这个男人的死尸共同度过一个夜晚?”公主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伦格。 “上帝……”伦格张了张嘴,他知道自己的麻烦要来了“好吧,殿下,在我回来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他移走的。”说着他不由看了看被自己用柜子挡住的窗口。 “很好,至少这样一来我的房间里就不会有太多难闻的味道了。”公主稳稳的坐在床边的毯子上,那种样子让伦格觉得她不是被囚禁,倒想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挑剔卫生状况似的。 在说好一个开门的信号之后,他向公主做出一个小心的手势然后悄悄走到门边,听了一下之后轻轻打开房门。他惊愕的看到了倒在走廊一扇门边的莫莉安。虽然他猜测到那可能才是玛蒂娜·埃·约瑟林的房间,但是这时候他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让下面的守卫发现固然是危险,可在暗中可能随时出现的传说中的阿萨辛杀手也让伦格不由暗暗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特别是每当想到连萨拉丁都曾经因为得罪了那位中世纪的本大叔而被他手下那些亡命之徒刺伤脸颊,险些丧命,伦格就觉得自己真是既幸运又不幸。 走廊里很安静,除了从楼下传来的守卫们的喊叫和吵闹,没有一点动静。 看着躺在地上的莫莉安,伦格有些担心她的安危。虽然这个女人出卖了自己的女主人,可是他觉得至少她还知道关心女主人的生活。 “究竟是谁想杀掉拔丝玛公主?”看着外面的伦格心头转着这个念头,这个时候他根本想象不出究竟什么人在操纵这一切。可他知道正如他自己所说那样,肯定有人不希望看到拔丝玛公主返回到萨拉丁身边去。 看到没有动静,伦格立刻敞开房门走到莫莉安身边那扇门前,在低下身子探看到女仆只是昏迷之后,他稍一犹豫然后握紧手里的佩剑轻轻敲响了房门。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从门里响起,接着伦格就听到了一个既显得陌生又难以忘记的熟悉声音从门边传出来:“是谁?是你吗莫莉安?” “小姐,还记得安达契村子吗?”伦格轻声在门边说,同时他紧紧的盯着台阶下的楼梯和走廊“你还记得有个人曾经和你在一起在一辆翻到的马车里呆过吗?” “你,你是谁?”房门里传出一声透着惊愕的问话,可伦格从那种惊愕中还听出了阵阵充满怀疑和期盼的紧张。 “小姐,你曾经因为这个人救了你奖赏了他二十个银币,可是这些奖赏都不如你说过他是个守护天使,他一定会守护在你身边的,现在这个天使来了。” 伦格声音刚刚落下,紧闭房门立刻打来了!一个年轻甚至还是个孩子的少女出现在了门里。 玛蒂娜·埃·约瑟林双手双手紧攥轻轻颤抖着,她看着眼前的伦格除了眼睛里露出说不出的激动和不可置信发不出一点声音。可是当她看到伦格手里沾着血迹的佩剑和倒在地上的莫莉安,她脸色立刻大变! 但是早有准备伦格根本没等她发出惊叫已经一步冲到她面前紧紧捂住了她已经张开的嘴。 “千万别叫小姐,莫莉安她没事!” 伦格一手捂着玛蒂娜的嘴,另一只拿剑的手紧紧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在她急剧挣扎中飞快的把她推进了房间。 “听我说,小姐你别叫,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伦格在玛蒂娜耳边不住的低声叮嘱着,同时他的手从她的腰身上移到脑后轻轻抚摸安抚着她的情绪“你不是说过我是是你的守护天使吗?以前我救过你,后来你应该知道我还试图把你救出来,还记得吗?塔索或莫莉安应该对你说说过了,是吗?” 听到伦格的话,玛蒂娜的惊恐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停止了在伦格怀里的挣扎,然后在微微点头之后抬手指了指紧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 伦格试探的放松,看到她并没有要发出叫喊的样子终于慢慢放下了左手。同时这个时候他也感觉到了紧抱在怀里的小人儿那已经开始变得凹凸有致的身体的变化。看着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脸色绯红的玛蒂娜,伦格突然觉得怀里的这个当初还很青涩的年幼小女孩,已经开始变成个会吸引男人的少女了。 伦格有些尴尬的放开紧搂在怀里的玛蒂娜,然后在对着女孩做个噤声手势之后立刻小心的把昏迷的莫莉安搬进房间,然后顺手关上房门。 “你……莫莉安她怎么样,为什么你会在这?”玛蒂娜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女仆,她习惯的紧攥裙子的前摆,声音里透着难以形容的恐慌和疑惑。 将近一年来连串令她无法接受的变化和囚禁的生活,已经让这个原本应该还是天真烂漫年龄的女孩子变成了一只充满多疑和恐惧的胆怯小鸟。 看着她惊恐不安的样子,从心底升起怜惜的伦格突然有股想杀人的愤怒和冲动。 “小姐,你还记得我,”伦格对满面惊疑的玛蒂娜微笑着。他尽量让声音轻柔,因为他看出这个女孩无论怎么掩饰也无法摆脱的惊惧“那你一定不会忘记我曾经答应过要保护你。” “是的,你说过,你说过!”玛蒂娜不住的点头,她逐渐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看着旅途邂逅的这个年轻人,她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遵守了那个随意的诺言,她的眼睛一下模糊起来,将近一年的委屈和被囚禁的恐惧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里闪动着不敢置信的混乱:“你说过,你说过会成为我的骑士,会保护我,你真的来了,真的来救我了?这是真的吗?”她伸手轻轻抓住伦格的手掌,小心的抚摸着,似乎生怕稍一用力一切就变成了虚幻。 “是真的小姐,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可是我就是为了你来的,”伦格抬手抚摸着这个小人儿柔顺的头发。在他的手指碰触到那一头滑润发丝的时候,他感觉到玛蒂娜微微侧头,把额头靠在他手掌上轻轻摩擦“你真的在这儿,我原本以为一切都只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为这个我真的要感谢上帝的奇迹。” “这真的是你,真的!”玛蒂娜感觉这抚摸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掌的触觉,到了这时她才似乎真正知道一切是那么真实,自己真的见到了可以拯救自己的人“真的是你,我的骑士!” ①强剑:中世纪西方骑士剑从护手到中间部分称为强剑,从中间到剑尖部分称为弱剑。此强弱不是以结构分出的,是以剑在格挡时发挥的作用为名。往往强剑部分为了加强格挡力量注重厚重而不锋利。 第六十八章 玛蒂娜的期待 逐渐从惊恐和激动中清醒过来的玛蒂娜激动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她想不到他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尽管在囚禁的痛苦和漫长的恐惧中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一个勇敢的‘骑士’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会把苦难的自己拯救出来,可是直到这一切真的到来,她才似乎从痛苦的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她看着伦格不住的点头,不住的看着他的样子,在她印象里那个身穿土气衣服偏僻村庄的男孩子,这个时候却站在这里对她说要实现一个好像已经很久远前的誓言,这让她好想自己看看自己的骑士。 然后当她仔细打量这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人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手里带血的佩剑和凌乱的衣服。 “可是现在怎么办,你怎么进来的?又怎么救我出去?还有你这把剑上怎么会有血呢,你杀人了?”玛蒂娜略显惊恐的问着“他们有好多人,可你只有自己呀。” 听到玛蒂娜担忧的疑问,伦格稍微张开嘴,事实上他真的没有仔细想过即使见到玛蒂娜又该怎么办。可是伦格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已经被惊恐绝望折磨的女孩看出自己的犹豫,特别是迎着玛蒂娜那双充满希望期待的眼神,他无法再次让这个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女孩子重新陷进失望的深渊。 “以后我会告诉你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要先把你的女仆救醒,刚才她被人打昏了。”伦格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直接泼在莫莉安的脸上。 “是谁打昏莫莉安的?究竟是怎么了?”玛蒂娜·埃·约瑟林惶恐不安的问着,长时间一直处于惊恐不安的囚禁生活让她如同受惊的小兽。 打了个激灵的莫莉安慢慢清醒过来,可她在看到眼前的状况没来得及叫喊的时候,已经被伦格象她主人一样捂住了嘴巴。 “如果聪明你就别喊。”伦格不客气的按在莫莉安的嘴上,因为连鼻子都被盖住,女仆的脸上立刻涨得通红。 “你放开莫莉安,你会闷死她的!”玛蒂娜焦急的拉着伦格的胳膊,可她弱小的身子却更想是挂在他胳膊上似的来回晃荡着。 “你难道不知道是这个女人出卖了你?”伦格歪头看着焦急的玛蒂娜。 “不是,她没出卖我,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没有莫莉安和她丈夫,我可能更糟糕,求求你放开她。”玛蒂娜向伦格哀求着,她圆圆的小脸上透出的那种无助的样子让伦格不由有些心软。终于在警告过莫莉安之后,他轻轻放开了几乎要被闷死的女仆。 “可能这里面有误会,不过我警告你,只要你有一点不对,我会立刻杀掉你的。”伦格低声威胁着女仆。同时他小心的戒备着,他手里的佩剑离莫莉安的身子不远,只要这个女人稍有异常,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她的心脏。 “你听到了刚才我和我丈夫说话?”莫莉安并不很害怕,她在自己小姐的帮助下站起来,然后静静的看着伦格。 “对,我听到了。”伦格有些无奈,不论怎么说塔索都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可是没想到这第一个朋友居然会欺骗他,甚至可以说是背叛了他。 “所以你就认为我丈夫和我都背叛了小姐?”莫莉安有些激动的提高了声音,可她的衣服立刻被伦格剑尖刺破,冰凉的边刃触及身体的恐惧让她立时噤声。 “别,别这样,”玛蒂娜抬着头一把抱住伦格的手臂“莫莉安他们保护了我,是他们一直在照顾我的!” “不,小姐,实际上我们的确背叛了你……”莫莉安突然沮丧的坐到地上,她呆呆的看着地面喃喃的说“我和我丈夫……”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笑容,然后她抬头看着伦格“那时候他还不是我丈夫,我们和你分手之后就遇到了里奥老爷,也就是小姐的舅舅。那时候我们还以为他是好人,看到他没死我们真的很高兴。我们想跟着他一起会埃德萨,可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他把我们带到了的黎波里,然后我们就见到了小姐。”莫莉安转头看着依偎在伦格身边的玛蒂娜,让她意外的是,自从遭遇变故之后就一直处于恐惧和不安之中的小姐,第一次显得不再畏惧了,她安静的依偎在伦格身边,甚至始终因为紧张而缺少睡眠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丝的困倦。 “我们在这里见到了小姐,也见到了雷蒙伯爵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说到这里莫莉安稍微停顿然后轻声解释着:“小姐和雷蒙伯爵的儿子埃里奥特男爵有婚约。” “埃里奥特男爵?”伦格的脑子里不住闪动着这个称呼,这是个他听起来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名字。不过他想他肯定没听过雷蒙这个儿子的名字,可为什么对这名字听上去那么耳熟呢,是不是有个其他什么人也叫埃里奥特呢? “伯爵答应过我父亲要帮助他恢复埃德萨,可他去派人囚禁了我。”玛蒂娜紧抱着伦格的手臂,从伦格出现之后她就似乎这么一直抱着不放。 “不过现埃里奥特男爵有了一位新未婚妻了,是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三世的侄女佩勒公主。”莫莉安随口说着。 “安条克的公主?”伦格吃惊的听着这个消息,他的脑海里晃过了曾经在安条克城外见到的那个参与了绑架玛蒂娜还把自己卖给了海盗的人,他的名字伦格永远不会忘记……哈里多! 而且在想到这个哈里多的同时,他也想起了为什么自己听到埃里奥特男爵名字的时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因为自己当初在圣西门港外发现那个哈里多踪迹的时候,那个哈里多恰好就在一个叫埃里奥特的勋爵的队伍里。而这个勋爵,也恰恰就是安条克公国公爵波希蒙德三世的表弟! 当初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听到这些事情的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了。 玛蒂娜的舅舅里奥在把自己的外甥女送到她未婚夫家的半露上,把她出卖给了一个叫哈里多的人,而这个哈里多是安条克公国公爵波希蒙德三世的表弟的手下。恰恰是这位公爵的侄女最终代替了玛蒂娜的身份成为了雷蒙儿子的未婚妻。 而作为原来未婚妻的玛蒂娜,却被秘密的囚禁在的黎波里这座高高山顶上的城堡里,这一切…… 伦格无奈的苦笑,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这位苦难的公主。 “我们在这还见到了几个跟随里奥老爷一起来的随从,他们都要留下,所以我也留下了,反正也没地方可去,更何况小姐需要我。”莫莉安并没有想那么多,在这个平凡的女仆看来,贵族老爷夫人们做的一切都是既不可思议又不是自己该明白的“小姐一直很害怕,伯爵夫人让我继续伺候小姐,还让我丈夫当了个宫里的侍从,不过她命令我吗永远不许立刻的黎波里,更不许对其他人说起关于小姐的事。” “所以你在街上见到我之后就逃跑了?”伦格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女人,尽管他知道事实很可能就象她说的那样“你和塔索想瞒住我对吗?” “我没办法,我发过誓。”莫莉安无奈的摇头,她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们只是仆人和侍女,我们也想帮小姐,可我们没办法。我们的命就是你们这些贵族骑士大人们定的。你们想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又能怎么样?” 看着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伦格有些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他手里的佩剑轻微的抖动着,事实上不论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伦格都有必须杀掉她的理由,特别是一想到这个女人可能会泄露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秘密,伦格的脸上就不由闪过灭口的杀机! “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可怕?”玛蒂娜突然伦格向后退了一步,她微微颤抖着看着伦格的脸,刚刚消逝的畏惧这时候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就在伦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可怜的埃德萨亡国公主的时候,一阵沉重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接着门外响起了一个不耐烦的粗鲁声音:“快一点吧,时间已经够长的了,老塔索已经都喝醉了。” 杀机在顷刻间爆发出来,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伦格手里的佩剑就横架莫莉安的脖子,同时左手再次紧紧捂在她嘴上,不让这女人发出一点声响! “莫莉安,你不会说吧?”玛蒂娜几乎是哀求着看着自己的女仆,当她看到莫莉安用眼睛做出的回答之后又对伦格小声的说:“伦格你快放开她,她真的不会说的。” “莫莉安你在小姐房间里吗?”外面的守卫再次不耐烦的问着,这让玛蒂娜更加不安,她不住的摇头,担心和恐惧让她原本就不健康的小脸一片煞白。 伦格终于下定决心轻轻放开莫莉安,他知道自己必须冒这个险,否则事情可能更糟。他用严厉的眼神警告着莫莉安,然后向她微微示意让她说话。 “我在帮小姐整理,别来烦我,一会儿我会下去的。”莫莉安故意用不快的口气回答着,她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一直抵在自己咽喉前的剑刃。 “好的,好的,不过你快点,如果不是德·朱洛大人允许,你早该走了。”门外的守卫唠叨着“对了,你给那个撒拉森女人送饭了吗?明天他们就要把她送回到萨拉丁那去了,可别让她在那个魔鬼面前胡说自己受到虐待,那可就糟糕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真能为的黎波里人丢脸,如果让撒拉森人知道你胆子这么小,他们会笑话死的。”莫莉安胡乱和门外的人搭着话,她的手紧紧抓着玛蒂娜的手,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手心里渗出的丝丝冷汗。 “但愿那些异教徒下地狱,不过如果不是有圣枪的守护者守卫着的黎波里,我们可就危险了……” 门外守卫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到了这时伦格才发现自己衣服已经彻底被汗水湿透。 “谢谢你莫莉安,谢谢你!”玛蒂娜紧紧抓着莫莉安的手不住摇晃着,她那神态就好像莫莉安刚刚是在为她自己掩饰一样。 “小姐,我应该请你原谅,”莫莉安跪在玛蒂娜面前轻声哭泣着“我和我丈夫为了自己的生活背叛了你,我应该回到埃德萨去的,我应该早就回去报告你的父亲,让他来救你的,可我们因为害怕背叛了你。” “不莫莉安,不!”玛蒂娜捧着莫莉安的脸难过的摇着头,泪水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看上去如同早晨含露的玫瑰“如果不是你们一直陪着我,我可能早死了。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得的那场大病吗?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可能我真的就已经蒙上帝的召唤了。”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莫莉安只是不住哭泣“小姐,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曾经想过自己逃跑。想过和我丈夫一起逃走,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可你最后还是留下了,你一直陪着我,甚至你还对我说过总有一天会有个我的守护骑士来救我,”玛蒂娜也哭泣着,她分别抓着莫莉安和伦格的手不住摇晃,似乎要证实自己看到的不是幻想“现在我的守护骑士终于来了,莫莉安是你让我一直相信他肯定会来救我的。”说到这里,玛蒂娜转头看着伦格突然用轻轻的带着丝畏惧的口气问着:“你会救我出去吗?你还会象当初在沙漠里一样为了我去冒险吗?” “会的,我的小姐。”伦格看着半跪下身子后和自己一样高的少女“我会象当初一样的,不过我想在这之前你要再忍耐一下,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我向你发誓。”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的,你是我的守护天使,是我的骑士。”玛蒂娜向伦格递出自己的右手,可当伦格轻轻亲吻她的指背指尖,然后刚刚站起来,玛蒂娜突然向上抬手紧紧环住伦格的脖子把他身子拉低,然后颠起脚尖飞快的在伦格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的上帝!”莫莉安手忙脚乱甚至是气急败坏的把拥在一起的两人拉开“我的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简直是在侮辱你的家族和你自己,你怎么能随便去吻一个年轻男人?!” “吻自己的骑士应该是可以的吧。”少女羞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晕,她微微底下头,把下颌抵在开始出现变得圆润丰满的胸前,一时间十三岁少女的青涩甜美令伦格似乎看到了一朵即将开放的雏菊。 “小姐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不过现在我必须立刻离开。”伦格安慰着玛蒂娜,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可是这稍纵即逝的一晃却又让他无法抓到踪迹“你要相信我,你已经相信了很久了不是吗?而且在安达契的时候你刚刚认识我就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给我,而且我向你保证,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农兵了……” 听到这个,莫莉安立刻低声在玛蒂娜耳边说了几句话,立刻玛蒂娜的眼睛里露出了兴奋激动的神态,她微微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伦格的脸颊,眼睛里不住的闪动着难以克制的高兴。 “是的小姐我就是那个圣枪的守护者,我想你已经听说过了,”伦格再次半跪下来看着和自己一边高的玛蒂娜“我向圣枪和上帝起誓我会救你出去,不论是谁都囚禁不了你,即使是埃施瓦伯爵夫人也不行,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一直相信!”玛蒂娜肯定的点头,然后她突然伸手从伦格腰间拔出了那柄当初伦格送给她,而后她又交给莫莉安给伦格报信的短刀“我当初把这个交给莫莉安就是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现在我把它再收走,然后等着亲手再把它交还给你。” “好的,我会的。”伦格点点头,然后他有些忧郁的看了看身边的女仆,对这个女人伦格始终不是很信任,或者说对他们夫妻他都不是很信任“我希望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低沉的对莫莉安警告着“也许我没有埃施瓦夫人那么有权势,甚至也许你认为一旦告密还会得到什么好处。可是你别忘了我是‘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上帝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知道大人,我一定会为小姐守护秘密的,我可以发誓。”莫莉安身子轻轻一震,她立刻低下头躲开伦格紧盯她的双眼,不论之前她究竟有什么想法,在这一刻她的内心和她的声音一样是充满畏惧的。 “那么我走了,别忘了我一定回来。”伦格向莫莉安稍微示意,在女仆打开房门走出去之后,听到她走下阶梯故意大声和楼下守卫说话作为掩盖,伦格立刻悄悄走到拔丝玛公主房门,用事先说好的信号轻轻敲击房门。 等待的时间是那么漫长,伦格在这时开始害怕这个撒拉森公主会不会根本不给自己开门,甚至他还惧怕这位公主可能会因为自己曾经参与俘虏她而心存报复。这时她只要稍微发出一声喊叫,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可怕的刑罚了。 第六十九章 夜客 就在伦格因为恐惧头上出汗的时候,房门突然无声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拔丝玛公主戴着面纱的脸露出了一点,然后她迅速打开房门放伦格进去。 “侍从,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给你开门了?”公主看着伦格用一条毯子卷起已经僵硬的阿萨辛刺客的尸体突然问着,这让伦格手里的“活儿”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这个无意的动作,拔丝玛公主轻笑了起来“事实上我的确这么想过,明天我就要回到我哥哥的身边,的黎波里人为了自己一定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他们反而会好好的保护我,这个时候我只要高喊一声,你就完了。那样我也可以为自己的被俘报仇了。” “可是殿下你最终还是没叫不是吗?”已经恢复镇定的伦格用力把手里的撕成一条条的毯子在尸体上打上个死结“我明天会保护你离开这里,不过你唯一应该感谢的是阿萨辛这次只派了一个刺客来。” “事实上阿萨辛的刺客更愿意自己单独去做事。”公主看着最后把柜子挪开小心的把尸体顺出窗子的伦格“这完全是因为那个哈桑对他们的指导,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人用自己的力量才能可以得到阿拉的照拂。” “也许是这样吧,”伦格用力一推,卷起来的毯子被甩到了窗外的墙上,然后他拉着用撕成一条条的碎布开始小心的把尸体溜下小城堡的外墙“只要让尸体滑出外墙就好办了,山崖很陡,尸体会顺着山崖掉到海里的。” “看来你一定经常干这种事。”公主把身上的黑色外袍裹了裹。 “干什么?藏尸体?当然不是殿下。”伦格一边用力一边回应着。 “我是说,看来你一定经常偷偷爬上某个女人的窗户。”公主用她那古怪的希腊语讥讽着,这让伦格一阵无言以对。 终于,随着手上绳索的微微一震,伦格感觉到尸体触到了什么东西,他小心的从窗户探出头去,看到黑乎乎的峭崖边慢慢滚动卷成一卷的毯子,在他用力拉住绳子一甩之后,毯子开始在山崖上向下滑动,伦格立刻放来了手里的绳子,随着黑影的晃动,尸体翻滚着向大海里落去,直到在模糊的海面上溅起一朵看不清楚的浪花。 “殿下,我也要走了,不过你最好还是把那个柜子挪到窗前来吧。” “我当然会这么干,要知道即使不防范刺客,也要防范某个爬错了窗子的希腊人。”公主这句话,让刚刚爬出窗外的伦格差点脚底一滑掉下去。 莫莉安心事重重的跟在丈夫身后,穿过山路甬道的时候她一直担惊受怕的看着四周,她不知道伦格是在什么地方停到自己夫妻说话的,在她看来也许这一切真的是某种神秘的东西在作祟,所以直到出了王宫走出很远,已经隐约看到自己家那片杂乱低矮的房子轮廓之后,她才稍微的心安了些。 到这时候,她才开始听着塔索不住的对自己炫耀着刚才是怎么和尊贵的德朱洛大人一起吃饭的,又听他不住的说着自己当初是怎么帮助伦格说服他妈妈玛丽·贡布雷一起离开安达契的,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丈夫的吹嘘。每当她想到那双紧盯自己的眼睛和自己被迫发出的誓言,她就有种自己已经被套上了一个枷锁的错觉,好几次她想张嘴对丈夫说出一切,可誓言又让她因为畏惧无法开口。 “我们还是要离开的黎波里呀,”塔索的这句话让莫莉安有些惊醒过来,她诧异的看着丈夫听到继续说着:“要知道如果让伦格知道了我们欺骗了他,那我们会是什么结果呢?可如果他不知道呢,或者说如果我们告诉他小姐的事呢,他会不会感激我们?” “你想告诉他吗?”莫莉安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埃施瓦伯爵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小伦格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没听说他身边现在有个异教徒女人吗?”塔索唠叨着“虽然圣枪守护者和异教女人……这实在不是个让人愉快的话题,可毕竟小伦格当初对小姐只是那种很幼稚的冲动,让他为了小姐去冒险是不可能的。” “你是想救小姐,还是想借这个机会捞好处?”莫莉安低声问,尽管时间不长,可她对自己这个丈夫的了解却让她知道这个滑头的老兵痞是不可能那么好心的只为小姐着想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别告诉我你不想捞好处,”塔索打着酒嗝在路上晃悠着“要知道如果我们能和伦格一起走那是最好的,和圣枪守护者一起走,至少我们不用再象现在一样提心吊胆的,而且肯定能有大把的机会在等着我们,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有块自己的土地。当初我娶了你简直就是个错误,要知道小姐一天在的黎波里,那我们就一天得不到自由,直到有一天小姐被偷偷的送到某个女修道院,那时候我们就要跟着她一起去过那种软禁生活,直到最后死在某块地里永远别想离开。” “如果是那样,也许你真的能有这个机会了。”莫莉安暗中下了决心的低声说。 “你说什么?”已经走到家门口的塔索因为没听清楚就转过身探着耳朵对妻子问着。 可还没等莫莉安再次开口,他们家原本没人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敞开了。 受到这个惊吓的夫妻两人立刻向屋子里看去,在透着微弱牛油光的昏暗房间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央,他身上那件深色的长袍把他的身形衬托的更加庞大,因为站在阴影里,无法看清的容貌这让这个人看上去显得神秘而又危险。 “欢迎主人的归来,”男人腔调柔和的对惊惧不已的夫妻二人抬手示意“请进来,不用担心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事实上你们有可能说得上是我的朋友。” 塔索暗中握紧了手里抓着的一根棍子,那原本是用来架在骡子背上担箩筐的,这让他觉得安心了不少“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家。” “请放心我没有恶意,事实上我是为了我们大家一位共同的朋友来的。就是那位上帝宠儿圣枪守护者……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说着,那人慢慢走到牛油灯前掀起了头上的帽兜 “你是……”塔索张了张嘴,在看清的确是那个人之后,他惊讶的轻叫:“上帝,你是那个萨拉丁的使者瑞恩希安大人?!” “的确是我,我的朋友。”瑞恩希安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如同窥伺猎物的狐狸“就像我刚才说的,来和你们聊聊我们大家的那位朋友。” 塔索看着瑞恩希安很随意的坐下,然后还随手拿起桌子上自己准备当睡前饮料的大麦酒闻了闻,可他终于还是没有喝下那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 “塔索侍从,听说你和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是同乡对吗?”瑞恩希安就象这里是他的领地般,向面前的这对夫妻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我是听很多人都这么说的,他们甚至说你还亲眼看到过“上帝的宠儿”显示圣迹时的异景,对吗?” “是的老爷,我亲眼看到过。”塔索稍微犹豫之后立刻张嘴回答。因为他看到瑞恩希安的手里多出了一个黑色丝绒沉甸甸的钱袋,他一边不住用眼角夹着那个钱袋,一边飞快的张嘴说着,就好像生怕开口晚了,这位老爷就会收回去“我是看着小伦格,也就是‘上帝的宠儿伦格’长大的。而且他复活的时候也是我在旁边作的证,我是对着十字架作证的,这个您都可以去问问安达契的本堂牧师厄多尼克,他可是个诚实的人。” “这个我相信,”瑞恩希安轻声一笑,他用两个指尖抻着钱袋的绳子在眼前轻轻晃悠着,这让塔索的两眼也跟着不住晃悠,接着他故意用一种并不在意的口气随意说到“不过我的确是有些好奇,要知道我认识很多人,其中甚至有君士坦丁堡的贵妇人,她们对关于上帝宠儿的消息很好奇,我希望能向他们好好诉说一下关于那个‘奇迹之子’的一切。” “这些当然都是我知道的,老爷,”塔索赶紧接过话茬,他的眼前似乎已经闪起一片明晃晃的金币和银币的影子,这让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个富商“如果有哪位夫人想知道关于‘上帝宠儿’的消息,我会告诉他的,不过老爷,您知道,我就是个卑微的侍从。所以……”说到这里,塔索停住话头,眼睛贪婪的看着一直在面前晃个不停的钱袋。 “啪嗒。”钱袋从瑞恩希安的手指间滑落到地上,袋子里的金币发出一阵让塔索全身颤抖的摩擦声。 “苏德勒斯,二十个苏德勒斯!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老爷。”塔索扑到地上紧紧抓住钱袋捧在手里,不过他还是忘记对瑞恩希安不住的奉承,他的双眼这时候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甚至当年因为战斗瘸了的那条腿都显得灵活了不少“那么您都想知道什么呢,我的老爷?” “全部,我想知道关于‘上帝宠儿’过去的全部。”瑞恩希安就着灯光仔细看着带在左手食指上一个硕大的戒指,他用衣袖小心的擦拭着戒指方形的菱冠,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塔索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不过你要是能和他更亲近一些,甚至从现在开始跟着他,然后让我知道他以后又在做什么,你会得到更大的一笔钱,或者干脆是一笔财富。” 第七十章 阿赛琳的许诺 当伦格终于看到托尔梅房间里露出的灯光时,他几乎是拖着两条腿走到门前。整整一夜的辛苦,还有差点送命的搏斗,让他身心疲惫到了极点。当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宫殿外卫兵身边,踏进房间之后,他再也站不稳的一下瘫在房门边的靠枕里,不住的喘着粗气。 “‘上帝的宠儿’难道都是这么狼狈吗?”阿赛琳站在走廊门口歪着头看着眼前疲惫不堪的伦格,她身上带着异族风情的贴身薄纱裙裤在夜风的吹拂下紧紧贴在娇美的躯体上,隐约可见的一对玉乳把半掩的白色上衣顶得鼓鼓的,看上去就像会随时冲破禁锢般坚挺饱满。 “上帝曾经让他的血亲遭受苦难(此指耶稣),更何况是‘上帝的宠儿’。”伦格转过头苦笑着。 原本想继续讥讽几句的阿赛琳突然停了下来,她仔细看着伦格脸颊上的微红唇印眨巴了下眼睛,嘴角上翘,“哈”的发出一声嘲笑“看来伟大的圣枪守护者一定刚刚为某位虔诚的女信徒指导神的信仰去了。” “阿赛琳……”伦格看着阿赛琳带着嫉妒、不甘还有些赌气的样子苦笑着。这个倔强的女海盗也许只在这个时候才会显露出她不为人知的少女的一面吧。 这让他不由又想起在城堡里与孤独和恐惧为伴的玛蒂娜。那还是个孩子的女孩又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一年的呢?这让他想起来都觉得心痛。 伦格站起来走到阿赛琳面前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轻声对她说:“阿赛琳,你听我说,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位玛蒂娜小姐吗?就是我在安达契见到的那个……” “那个埃德萨的小姐是吗?”阿赛琳微皱着好看的眉毛看着伦格“你说过你曾经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到了那条奴隶船上的,也正是因为她我们才能见面,对吗?”阿赛琳慢悠悠回答着“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见到了她,就在今天夜里,在这座王宫里!”伦格毫不掩饰的开口,这个时候他告诉自己必须毫不保留的对阿赛琳说出一切。 在城堡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念头这时已逐渐清晰起来,一个想想有些荒唐,却又让伦格跃跃欲试的计划在他的心头不住酝酿着,而这个计划却必须要得到阿赛琳的同意和帮助。 “她就在的黎波里,可我没想到她的遭遇是那么不好。”伦格小心的对坐在对面毯子上的阿赛琳讲述着,眼睛里闪过的痛苦落在阿赛琳眼中,这让她想到这是伦格第一次为个女人露出那种眼神,接着她有为这个女人不是自己有些黯然神伤“阿赛琳,我没想到她居然被埃施瓦伯爵夫人囚禁起来,她原本应该是她儿子未婚妻,可伯爵夫人却囚禁了她。而且伯爵夫人显然并不想释放她,也许她可能就要这么被关一辈子。” “埃施瓦伯爵夫人?”阿赛琳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憎恨。她一直微扬的下巴稍稍收敛,两样紧紧盯着伦格“你是说雷蒙伯爵的妻子囚禁了那个小姑娘吗?” “是的。” “那她为什么要囚禁她儿子的未婚妻?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是在为她烦恼还是想救她?或者你认为自己真的是她的骑士?”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她遭受那样的折磨,更不能因为自己的胆怯,眼看着她被囚禁在王宫山顶上的城堡里,直到老死!” “王宫山顶的城堡?”阿赛琳幽蓝的眼睛突然一眯,她原本紧闭的嘴唇间露出了咬进肉里的牙尖“是恶龙堡吗?”她的眼神向着山顶的方向看去。 “恶龙堡?”伦格稍微一愣,可当他想起山顶城堡大门上绘制的那个飞龙图案之后,就点了点头“是的,就是那里,她被囚禁在城堡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我亲眼见到的。” “那么说,你今天夜里真的爬上那座城堡了?”阿赛琳看着伦格衣服下摆上一片撕烂的布条“你居然爬上了那座城堡?”她嘴里喃喃的吐出这几个字“你居然为了她冒那种风险,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掉下去,就会直接摔进大海,到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救你,如果你被发现也会被立刻绞死,为了她值得吗?” “我不知道,如果是你被囚禁在里面,我也会去爬上去。”伦格小心的回答,事实上他已经知道这恰恰说中了阿赛琳的心事,他突然觉得有些厌恶自己,可是他却不能不利用这一点。 果然,听到伦格这句话的阿赛琳有些眼神恍惚的看着他,然后他听到美丽的女海盗嘴里发出一声如梦呓般的低语:“如果是我吗?哦,那座城堡,我的确在那里呆过,你知道吗?我真的在那里呆过,好长时间……” “我知道,我的宝贝,我知道!”伦格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一把抱住阿赛琳颤抖的身体,把她紧紧揽进自己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想起那些东西,我不会让你再受那种苦了,我向玛蒂娜发誓要保护她,也要向你发誓!” “可你还是想去救她呀,”阿赛琳清醒过来似的轻推伦格,她的手臂顺着伦格胸口滑到他的腰间,慢慢从剑鞘里拔出佩剑,把剑尖顶在伦格的心脏上“告诉我小侍从,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会说你知道我曾经在那座城堡里呆过?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关于那个小姑娘的事?你有什么预谋?” 锋利的剑尖在阿赛琳的手中轻轻一抖,划破衣服之后抵在伦格胸前,把他胸口的肌肉轻轻顶得陷了进去,伦格一动不动的看着手握佩剑的阿赛琳,她这时真的如一个即充满美丽又令人畏惧的海妖,在仔细等待着猎物进口。 “阿赛琳,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雷蒙伯爵的女儿,你会怎么想?”伦格平静的回答,他知道该是向阿赛琳说出一切的时候了“是阿尔卡教士,他告诉了我所有事,德·朱洛狩猎官的,雷蒙伯爵的,他自己的,还有关于……你的母亲拜图拉……” “别提我的母亲!”阿赛琳提高腔调狠狠的打断了伦格“我不想听任何一个法兰克人活着希腊人提到我母亲的名字,如果你敢再说一次,我会刺穿你的心脏!” “那就杀了我!”伦格毫不让步,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正确,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因为一个法兰克人侮辱你的母亲,你就憎恨所有法兰克人和希腊人是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去向他哭诉,让他认我这个女儿?还是向她求饶?象当初我做过的那样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杀我们母女?”阿赛琳憎恨的咬着牙,她手里的佩剑因为手腕的颤抖在伦格胸口上划出了一条轻微的伤口,鲜血立刻溢红了胸前的衣服。 “我知道你恨他们,所以我想你更应该帮助我,你难道想看着另一个女孩子和你当初一样被囚禁在那座城堡里,直到有一天被人用裹尸布抬出去?” “那当初我母亲呢,我呢?为什么没有人帮助我们?”阿赛琳愤怒的驳斥着,她手上虽然及时收力,可锋利的刃尖把伦格胸前的伤口割得更深了,这让伦格疼得全身一颤。 “德·朱洛帮助了你们,虽然他做的晚了些,可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你们已经死了。你难道没想过这不正是某种命运?你得救了,很多年之后你又可以救一个和你一样被囚禁在那座城堡里的可怜的女孩子?” “是这样的吗?”阿赛琳慢慢放下佩剑,她掀开伦格的衣服,看着他胸口上的伤口“你爱她是吗?所以可以为她去冒险,为她去做触犯权贵的事?甚至为她去拼命?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能为你带来你想得到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答应了她,而她正等着我去救她摆脱苦难。” “你总是把别人的苦难当成自己的过错,托尔梅说的真不错。”阿赛琳缓慢的靠过去,她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轻吻着伦格胸上的伤口,她的嘴唇在伦格伤口上吻得是那么温柔,还不时伸出小巧的舌头舔去流下的鲜血,这让伦格身体的颤抖比刚才被剑尖刺破还有厉害“你这个小罗马人,骗人的宠儿,自以为是的圣枪守护者……”阿赛琳的嘴唇逐渐向上移动,当她轻伸舌尖撬开伦格的牙齿,和他吻在一切的时候,伦格听到了她似乎发自喉间的沉沉声音:“那么,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如果可以,那就和我用一个条件来交换她的小命吧。” “一个条件?”伦格因为被阿赛琳这种近乎挑逗的热吻激得身上发热,他的手本能的伸到阿赛琳的身后,轻轻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身和微翘的臀部,当他听到阿赛琳说出的话,他有些迷惑的身子微微后仰,看着同样沉浸在激情挑逗中的阿赛琳。 “对,我要让你答应我一个用来交换她那条小命的条件。”阿赛琳又调皮的咬着伦格耳垂“你答应吗,你愿意答应我这个交换的条件吗?” “当然可以,我答应你。”被这种阿赛琳似的要命诱惑搞得有些昏头转向的伦格点头答应着。 他的手不住的在阿赛琳身上抚摸掠过,可是就在他刚要解开她并不严紧的衣服时,阿赛琳突然一把推开全身发热的伦格,向后退去,她的眼睛里这时候是一片淡漠,在伦格不知所措的注视下,阿赛琳抬起右手,她尖细的食指指尖轻轻顶触在伦格的胸口上缓慢划着细小的圆圈,同时她用能冻结人心的清冷语气淡漠的说: “我让你答应我选择,现在你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你也答应了我交换的条件,那么现在,你就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吧。” 第七十一章 致命的毒药 清晨第一道晨光从的黎波里港外的海面上斜射过来的时候,伦格慢慢睁开了眼睛。微红光束穿过还略带着阴暗的云层越过王宫山顶上恶龙堡的塔尖洒落在地上,随着光亮越来越红,驱赶着黑暗的阳光之间向王宫里延伸过来,整个的黎波里慢慢的苏醒了。 伦格站在寝宫前的阴影里,双手拄着插在地上的佩剑剑柄,低头注视着逐渐向自己脚下移动的光影,直到发着橘红色的阳光掠过脚尖,照射到他脚面上。 “‘上帝的宠儿’呀,”一个让伦格觉得意外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转过身,居然看到托尔梅披着件长袍,手里拿着柄带鞘长剑站在自己身后。他脸色看起来出奇的好,甚至那种不健康的红晕也已经退去不少,下巴上原本凌乱的胡须难得的梳理得很整齐,甚至他还把那一头始终乱糟糟的长发用一根亚麻布条绑在脑后,这让他看上去显得年轻了许多。 “你怎么起来了?你应该躺下休息的。” 伦格顺手把地上的剑拔出来,准备插进剑鞘,可托尔梅却忽然伸手阻止了他。 托尔梅扔掉剑鞘,双手握剑高高举起,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他举过头顶的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过来,侍从,让我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托尔梅向伦格高声喊着,他声音嘹亮根本看不出一点病态。 “你的身体……” 伦格刚刚开口,可托尔梅手中长剑已经猛然向他劈来,夹带着早晨清风的凛冽,剑锋毫不犹豫斩向伦格脖颈! “叮!”一声脆响!伦格佩剑向上掠起,剑脊横架直劈下来的长剑。双剑乍交,伦格立感托尔梅剑身毫无力量! 乍然失力,伦格不由向前迈出一步,霎时一股犀利剑风已经随着托尔梅手腕巧妙转动甩来他的佩剑直袭伦格肋下! “掀剑!”托尔梅嘴里暴吼,手中长剑已经在伦格肋边砸了一下。 “别小看我侍从,”托尔梅把长剑在手里画着圆弧旋转着,只靠手腕的力量,原本是双手持拿的骑士剑,在他的手里立刻变得和佩剑一样随意轻灵“别忘记我是你的老师,你那些东西都是和我学的。来吧,认真点。让我看看为什么他们把你叫做‘的黎波里的伦格’。” “刚才这一下可真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赛琳已经从寝宫里走了出来,她身上依然穿着那身撒拉森人装扮似的裙裤,双手里各拿一柄短剑慢慢走下了台阶“小心点,别让这个老头子把你打爬下了。” “你应该自己试试这个老头子的厉害!” 托尔梅突然毫无征兆反手直劈,剑尖横扫直刺阿赛琳左肩! “好呀!”喝彩中,阿赛琳双手互击,两柄佩剑迎着托尔梅的长剑绞击过去,伴着一阵“叮叮叮!”的爆响,三柄利剑在空中闪着耀眼光芒交错碰撞,毫不留情! 在激烈的互攻中,托尔梅手里的骑士长剑如暴风骤雨般砸向对面灵活闪动的阿赛琳,每一道映起的剑光幻影还没消去,他手中长剑已经再次带起又一道剑风猛扫过去。地上的尘土在他的脚下扬起阵阵烟雾。随着他每一步的踏出,骑士剑都如同一个附体魔鬼般跟在躲避的阿赛琳身前,带起道道剑光! “来呀伦格,来呀!”阿赛琳毫不畏惧眼前骑士的勇猛攻击,她娇柔的身躯在对方劈砍中象一只灵巧的幼鹿般躲闪着,随着一声“突刺!”的轻喊,阿赛琳腰身突然一躬,架在托尔梅剑身上的左手佩剑在晨光中划起一道彩虹,斜刺而出,直抹托尔梅咽喉! 同时她右手反握,佩剑如匕首般向后猛刺伦格胸口! “哈,这是海盗的行为。”托尔梅讥笑着跳开,他看着伦格用剑身格挡开阿赛琳住的刺击不由又是一阵大笑“只有海盗才这样使用骑士剑,这是最无聊的一种方法了。” “那好吧骑士,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海盗的技巧。”阿赛琳突然扔掉一柄佩剑,双手握住唯一的佩剑剑柄,和托尔梅一样剑身高举过头,直视对方。 “掀剑!曲击!交斩!” “绕剑!瞥击!折杀!” 在伦格面前,透过光圈在明亮的晨霭中两个手持长剑的人相互攻击劈砍着,剑身上映起的道道霞光把他们完全笼罩在五彩缤纷的反光之中。随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响声,两人身体时而分离,时而贴近,时而跳跃,时而旋转,飞扬的发丝和掠起的裙摆伴随着他们挥舞的长剑此起彼伏,而激烈的斗剑碰撞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伦格完全被他们吸引了,他呆呆的看着这两个人的动作,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面对挥舞着这样的兵器的敌人会是什么结果!他更没有想到自己自认熟悉的这两个人居然有这么精湛的格斗技巧! “嘿!”托尔梅一声呐喊,长剑猛刺阿赛琳咽喉! 随着阿赛琳横剑架击,伦格惊愕的看到托尔梅突然伸出左手毫不犹豫直抓两剑紧缠的剑身!在伦格惊愕的低呼中,托尔梅握剑的右手如磨盘般猛然割向阿赛琳的手腕,抓住两剑的左手则突然翻腕一掠,巨大绞力立刻带得阿赛琳手腕一阵疼痛!随着她嘴里发出的一声痛哼,佩剑已应声脱手,远远甩出! “夺剑!?”阿赛琳捂着疼痛的手腕失声惊叫,她呆呆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又开始出现异样潮红的骑士,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这个?” “咳咳……伟大的技巧并不限于一个人是信仰上帝还是信仰安拉。”托尔梅一边咳嗽一边把拄在地上的骑士剑递给走过来的伦格。当他的手放开剑柄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摇晃,在伦格急忙的搀扶下,托尔梅没有跌倒的身体慢慢的坐了下来,他的头靠在伦格肩膀上,因为激烈运动不住起伏的胸膛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气“伦格,你看到了吗?那些战斗的技巧……咳咳咳……看到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不过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到你那样子,如果你希望我和你一样勇敢,那可能会失望的。”伦格接过阿赛琳递过的水碗放到托尔梅的嘴边,听着他喝下水之后逐渐平复的呼吸,伦格的心慢慢缓和下来“我不是个好学生,也许我一辈子也成不了你期望的那种骑士。” “可你能成为另一种人,也许是比手握骑士剑更耀眼的人。”托尔梅脸上显露出安慰的笑容“小伦格,你并没让我失望,甚至你做的比我希望的还多。你也许成不了骑士,可这样也许更好,对你来说,也许这样更好。” “你不能再胡闹了。”伦格用不客气,甚至带着些生气的严厉口气教训着自己的主人“你必须静养,如果你不想在见到圣地之前就死去,最好听我的话。” “哦,你又在教训人了,你总是不知道谁才是主人。至于死亡,”托尔梅闭上眼稍微缓了口气,然后他安慰般的抬手拍了拍伦格的脸颊“放心,我还死不了,至少现在不能死。” 托尔梅脸色疲惫的微微闭上眼睛,可过了一会他突然又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伦格发出一声轻笑:“上帝的宠儿……小罗马人,该是你去创造奇迹的时候了。” 伦格微微一楞,接着就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大人,伯爵夫人命令您到主殿去。”一个年轻侍从走到不远处站住之后恭敬的说,听到他的话,伦格习惯的看看托尔梅,却看到托尔梅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大人,请您快点和我走。”那个侍从开口催促着,这个时候伦格才突然明白,这个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去吧,小伦格,”托尔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在阿赛琳的搀扶下坐到台阶上,已经开始显出丝丝潮红的脸上洋溢着无声的平静“别忘了上帝对你的眷顾就是为了让你去创造奇迹,愿上帝与你同在。”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伦格恭敬的向托尔梅躬身行礼,在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伦格从旁边台阶上拿起早准备好的一个衣包跟着那个侍从,向主殿方向走去。 “小伦格终于开始长大了,”托尔梅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阿赛琳,因为很近,他立刻看到了她脖子上一个玫瑰色的吻痕“还是他终于没有摆脱你的诱惑呢?” 阿赛琳的脸颊上升起了一抹微红,她抬手拉了拉上衣的领口。在托尔梅还没再次开口的时候,她走到不远处拿起刚才扔下的另一柄佩剑,随着她手腕晃动,交叉在一起的两柄利剑“噌!”的发出一记响亮的碰撞声。 “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伦格已经做出选择,这是他自己的决定。”阿赛琳向托尔梅淡然一笑,转身向走廊里走去。 “一切决定都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的安排。”托尔梅看着阿赛琳的背影低声嘀咕着。他回头看了看远处似乎开始热闹起来的主殿,在一阵咳嗽中无力的站起来,扶着刚刚出来接他的那个叫帕妮的小女孩肩膀,蹒跚的走进房间。 一队穿戴整齐的骑兵默默的站在主殿的门口,他们手中长矛上挂着崭新的的黎波里枪旗在晨风中飘摆着。红色的晨光把骑兵们身上的铠甲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辉,这让他们看上去显得更加威武高大。 从敞开的主殿大门外开始,一群群身穿各式服装的的黎波里贵族们已经早早的聚集了起来,他们各自三五成群的围拢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时不时某个贵族发出稍微大些的声音都立刻被旁边的人用责怪的眼神制止,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难言的诡异安静,他们的眼神有时候看向大殿里面,可更多的时候则注意着大殿外面的动静,直到一个侍从出现在大殿门口的雪松木门口,用格外悠长的声音禀报着: “各位大人,‘圣枪的守护者’,安特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大人的持旗侍从,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伯爵夫人的持标侍从,的黎波里伯爵国埃施瓦伯爵夫人的持剑侍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到。” 所有人的眼光立刻都集中向了宫殿大门,整个主殿里显得一片安静,直到他们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伦格之后,很多人都不由发出一记意外的“咦!”声。 站在被明亮阳光照得有些耀眼的门口的,是一个全身被黑色的连帽长袍包裹着的人,粗亚麻布的黑色长袍把这个人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前伸的帽兜遮挡住了那张脸,只有隐约从阴影里流露出的眼神诉说着这个人年轻的朝气。 这个人,穿过人群慢慢走到了主殿的中央,在人们疑惑的注视中,他躬身向坐在主位的两位伯爵夫人行礼,到了这时,人们才从他开口说话中听出了伦格的声音:“尊敬的夫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夫人们的命令。” “伦格,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告诉我们你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位隐修士了吗?”施蒂芬娜夫人不满的问着,她觉得这个侍从真有些胡闹,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而且是在那两个不速之客面前…… 想到那两个人,施蒂芬娜夫人悄悄的斜瞥了眼坐在埃施瓦夫人身边的一个身穿白色僧侣袍的年轻神甫。就在同时,她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埃施瓦夫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不过埃施瓦夫人看的,是施蒂芬娜夫人身边的另一个身穿黑袍,头戴法帽的老牧师。 “请原谅我这身打扮,夫人,不过这是我的誓言。”伦格低着头回答,尽管他在进门之后就已经看到了两张新面孔,可他却没有特别在意。 “誓言?”埃施瓦夫人诧异的看着下面的伦格,她不知道这个侥幸获得那么多荣誉的侍从还有什么值得为之重视的誓言,他甚至连个护旗骑士都不是呢。 “是的,夫人,因为昨天发生的暴乱,我看到了自己的软弱和无力,人们称我为‘上帝的宠儿’,可我却无法让上帝的奇迹和恩典在这个世界宣扬,我眼看着那些暴徒在魔鬼的诱惑下屠杀自己的同信者,这是我的罪,是我应该承担的罪责,所以我穿上黑色衣服,以表示我的悲哀。我用帽兜挡住阳光,以表示我亲眼看到的黑暗。除非有一天,我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否则我将永远穿着黑色的衣服,直到走进坟墓。夫人,就如同德朱洛大人对自己的惩罚一样,我也要用惩罚和苦难换取我寻找救赎的道路。这个决定是我昨天在梦中得到的启示,是上帝的意志。” “愿主降临,阿门!” “上帝的意志!” 人群里响起一片低呼声,人们看着站在中间的伦格不住祈祷着,不论是疑惑的、蔑视的、虔诚的、赞佩的还是沉思的眼神这时都集中在这个被黑色长袍笼罩的年轻人身上。 不过说完这些话的伦格已经再次低下头去,他无法看到那些饱含各种神态的眼神,更没有看到那两张新面孔在听到他这些话之后脸上各自迸发出的激动、探究、怀疑和算计的复杂表情。 事实上,当伦格在昨天夜里向阿赛琳说出自己那个近似荒诞的念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可避免的卷进了倾轧和阴谋的漩涡,虽然他不住的自我安慰这是为了履行对玛蒂娜的诺言,是想帮助那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可他的内心里却清楚的告诉自己,他渴望在的黎波里城头上激言时的那种崇高,更期待那一瞬间掌握一切的充实,就在那个时刻,他已经无法逃避的饮下了一剂不可治愈的毒药! 这剂毒药的名字,叫权力! 第七十二章 教宗和牧首 “这是个虔诚的人呀。”坐在施蒂芬娜夫人身边的老牧师带着典型希腊发音的感叹响了起来。 不过似乎整座主殿里没什么人愿意接他这个茬。人们依然低声议论着伦格发下的这个誓言,甚至有人因为听到老牧师的话还轻轻的发出几声讥笑。 “虔诚是毋庸置疑的,可更重要的是一个人更应该知道虔诚意味着什么,而不是只简单的为虔诚而虔诚。”坐在埃施瓦伯爵夫人身边的年轻神甫微笑着对旁边的伯爵夫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可那种清晰的谈吐和与年龄截然不同的稳健,让人不由得就对他产生出一股敬慕。 “说的对,这是真正的智者之言,”坐在这个年轻神甫旁边的波多利克主教摇晃着他头上那顶白色的小圆帽不住的站起来又坐下“这才是对上帝教会的真正解释,不是无谓的呻吟和毫无意义的感叹。”说着,主教用一个很明显的斜视轻蔑的扫了一眼对面的老牧师。 在众人阵阵低声赞同声中,年轻神甫向旁边的埃施瓦夫人微微点头致意,他并没有因为得到众多的支持显出任何得意,反而很谦虚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下面的伦格。 “因忠诚而得到奖赏,因背叛而受到惩罚,因信仰而最终得以升上天堂,这是上帝赐予每个人的恩典。”被波多利克主教驳斥讥讽的老牧师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快,他站起来,平静的向两位伯爵夫人表示尊敬之后,走向伦格。 “能在这个年纪见到一个被称为‘上帝的宠儿’的奇迹,这对我来说就是个恩典了。这世界上太多的人不满足自己得到的东西了,可我只要自己能得到上帝最细微的恩典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老牧师的腿脚似乎不很方便,他一步步迈下台阶,而且还弯腰用力捶了捶膝盖,这让他看上去完全像个已经没用的老人,甚至他的声音也显得浑浊不清,可他的话却透出一种对那个年轻神甫毫不妥协的针锋相对。 伦格抬起头从帽兜前沿的阴影里看向老牧师,他发现这个看上去行动不便老态龙钟的老人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从那张满布皱纹的脸上,他看到了一股雕刻般明显的执拗。 “侍从,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得到了上帝的宠爱?”老牧师丝毫不在意四周人轻蔑中透着的敌视,他身上那件东正教徒特有的黑色长袍在这些法兰克贵族们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可他那种透着悠然的神态却如同正在自己的教堂里给治下的教区教民布道“是什么让你知道自己不是被其他不可知的、神秘的、甚至是邪恶的东西诱惑呢?” 听到老牧师的话,伦格心里突的一跳。这个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且有些无力,可他的话却直刺伦格内心!这让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就如同一个握着匕首的可怕刺客,在伺机窥视自己的弱点,接下来的就是那致命一击了! “尊敬的大人……”伦格停了一下,他看着这个老牧师。 “我是约翰·克马特教区长,是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掌经主教。”老牧师脸上的皱纹交错,算是给出了个说不上和蔼的笑容。 “请原谅我的失礼大人,”伦格低头行礼,对这个名字他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可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您说到诱惑甚至还提到了邪恶的东西,这让我的确很疑惑。我也想过自己是不是那个被上帝眷顾的人。可是我想不论是诱惑世人先祖的那条蛇还是诱惑圣子的撒旦,他们都是在诱惑做坏事。他们用贪婪和财富以及权力让无数的人迷失了辨别上帝真意的能力,可我却听到了上帝的声音,在的黎波里城头的时候,在面对萨拉丁的时候,在选择和异教徒谈判的时候,是上帝赐予了我勇气和智慧,否则一个如我这样卑微的侍从怎么能做出这些奇迹来呢?”伦格抬起头,他的眼睛和老牧师对视着“魔鬼让人用傲慢炫耀自己,上帝让人用谦卑滋养自己。而我所做的,一切荣耀归于上帝。” “万能的上帝于我们同在,”这个自称约翰·克马特教区长的老牧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他有些艰难的转过身,这时候伦格才发现他那一头已经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脑后,这让他看起来倒更像个深居浅出的隐士“至少这个年轻人知道什么是谦卑,他没有被那些虚幻的荣誉诱惑,这也是上帝辨别我们每个人的关键。” “珍惜荣誉并不妨碍我们拥有一颗虔诚和坚定的心。”年轻的神甫也站了起来。 出乎伦格意外的是,站在神甫座位后的一个修士把一根镀金的法杖抵到了这个神甫的手里,看着这根上面镶嵌着个黄金十字架,代表权力和崇高地位的法杖,伦格立刻意识到这个看上去过于年轻的神甫绝对不是什么等闲的无名小辈。 “当我们的骑士为了对上帝的坚定信仰与异教徒战斗的时候,用荣誉和财富回报他们所做的一切是恰如其分的,就如同我们面前这个侍从,他用自己的虔诚得到了上帝赐予的复活,又用自己的虔诚和勇敢得到了“圣枪守护者”的恩典和荣誉。这个荣誉是上帝对他的奖赏,这是最崇高和值得骄傲的。” “说的对,这是我的骄傲!” “我们必须为这个骄傲!” “说的太好了!” 四周的贵族和骑士奋力发出呐喊,他们不住的为这个年轻主教的言辞鼓掌欢呼,甚至有人还用力拍打得身边的盾牌发出“咚咚”的响声。 “上帝既然赐给我们信仰,也同样会赐给我们传播信仰的力量,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要为这个信仰而战。一切违背上帝意志的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在那个最后的时刻他们的灵魂会被悬挂在地狱的入口作为对背叛者的警示,上帝意志!”年轻的神甫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声。 随着他的高呼,霎时大厅里一片呐喊:“上帝的意志!” “吉奥瓦尼·罗塔里奥·德·康提主教,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布道,也是我丈夫为之奋斗的目标。”施蒂芬娜夫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替着裙摆向年轻神甫深深鞠躬,耳边长长的饰坠垂到她高耸的胸前,衬托得她的身材更加丰满。 “实在不敢当,尊敬的伯爵夫人,”被称为的吉奥瓦尼·罗它里奥·德·康提的年轻主教谦逊的微微点头,他略显文静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得到这些赞美显得得意忘形,甚至当他看向对面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约翰·克马特教区长的眼神也是充满谦虚和尊敬“不过伯爵夫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称呼我的教名,虽然给我起这个教名的人因为他错误的思想受到了严厉惩罚,可是我还是坚持各位使用这个名字称呼。这样就可以提醒我,不让我走向和他一样的背主之路。” “当然,主教大人,如果您坚持。”施蒂芬娜夫人微笑着点头,然后轻轻呼出了一个让伦格听了不由一愣的名称:“英诺森主教大人。” “英诺森?!”伦格看着对面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主教,说起来对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居然能当上主教,他已经觉得十分诧异了,可当施蒂芬娜呼出这个人的教名之后,伦格立刻就觉得这个主教的年龄并不让人意外了。特别是当伦格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明显有些过长而浑圆的下巴,和他那个有些歪的嘴巴之后,一副前世曾经无意中见到过的画像中的人物不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呀……”伦格的心里无奈的呻吟着。 说起来,如果一个人能在三十七岁的时候成为上帝在世间的最高神仆,那么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成为主教也就没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地方了。 而这个年轻人,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 提起吉奥瓦尼·罗塔里奥·德·康提,伦格实在不知道他是谁。可是说到英诺森这个教名,却不能不让他觉得的确是有些“如雷贯耳”。只不过对伦格来说,这个人的出现,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英诺森三世,未来的罗马教皇!也是传说中历史上最有权势的罗马教皇! “自我训诫,自我忏悔,自我约束,发誓受苦和虔诚,为主基督和基督世界的苦难而痛苦,为上帝的意志不能得到伸张而痛苦,这是一个虔诚者的骄傲,这种骄傲值得宣扬,更值得赞美。”英诺森大声的向所有人宣布着,他走到伦格身前看着他,然后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十字“主的苦难用黑色来代表,挡住应该享受的阳光是为了时刻不忘记黑暗的罪恶,我在天的主,这是个多么虔诚的人,是个多么值得骄傲的奇迹之子呀,这是上帝赠与教皇最好的礼物了。” “‘上帝的宠儿’属于上帝赐给我们虔诚者的奇迹,”约翰·克马特教区长显然不能接受自己让这个还有些乳臭未干的小子教训的事实,他用沙哑的腔调驳斥着自己的年轻的同行(东正教教区长地位大体等同于公教主教)“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我相信大牧首一定会为这个奇迹做个盛大的弥撒。”教区长盯着英诺森沉沉的说“我希望这个孩子在完成上帝为他安排的使命之后,和我一起去君士坦丁堡,记录和取证一切圣迹是我的职责,更何况是创造了这么多奇迹的一个人,居然还守护了神圣的圣枪,这样的奇迹之子肯定是大牧首期盼亲眼见到的。” “尊敬的教区长,我无意冒犯大牧首,”英诺森很得体的微微点头,他用手指肚习惯的摸了摸有些发歪的嘴角,然后正色说到:“不过我也希望您能理解一个事实,不论这个年轻人是否是一个罗马人,可他却是在一位公教神甫的明证下复活的。所以也只有教皇陛下和尊贵的枢机主教们才有权力和资格,确定这个年轻人是否最终能得到‘上帝的宠儿’这一称号。” “是否得到这一称号于这孩子创造的奇迹有关!”约翰·克马特教区长尽量把已经有些弯曲的腰身挺直,和对面洋溢着年轻人勃勃朝气的英诺森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就在今天,这个孩子还有去和萨拉丁对抗,这就已经是奇迹了。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去面对可怕的萨拉丁,难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一切吗?这难道不是上帝在为他铺平道路吗?” “和一个异教徒的交易居然被渲染成是上帝的奇迹?”英诺森用一种夸张的诧异表情看着约翰·克马特“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我们居然和异教徒谈判妥协,这不是很荒诞吗?教皇难道会允许,或者说在座的所有骑士难道会接受这种屈辱?”他转着身子看着四周的人,这让所有人都觉得简直无地自容,他们纷纷低下或侧过头去,以躲避和这个年轻主教的对视。 “请原谅,主教大人,”埃施瓦夫人脸色难看的打断了英诺森的环视,她站了起来,始终毫无表情的脸上一片煞白,甚至连她露在袖子外的干瘦手指都因为捏得过紧失去了血色“请您原谅,因为您和教区长大人今天凌晨才刚刚到达,所以我没有事先转告,我已经在几天前派人给我的丈夫雷蒙伯爵送信,我相信伯爵很快就会回到的黎波里,他将带领我们继续和萨拉丁战斗,之前的谈判和妥协不过是为了的黎波里城的安危,我希望您能明白,作为基督徒我们会为了自己的信仰现出我们的生命。” “那可太好了,这正是我来到东方的原因,我希望看到我们所有人都是毫不妥协的。”英诺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走到座椅上重新坐下,然后向对面的约翰·克马特微笑着说:“教区长,我不能不承认您的威望在整个君士坦丁堡是人所共知的,甚至就是您将来成为大牧首(既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相当于公教教皇)我也不会意外。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看看这个年轻人又会创造什么样的奇迹来吧。” “愿意奉陪,”约翰·克马特含糊的回答着,他和年轻的主教一样并不心急,因为他知道这场“上帝的宠儿”的争夺战,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见出高低的。 伦格站在大厅的中央,听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之间的唇枪舌剑,他暗暗为自己庆幸着,虽然穿上这身黑色衣袍的初衷和所谓自我惩罚毫无瓜葛,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个误打误撞的巧合让自己的行为得到一种被歪曲了的认可。 可是让他更庆幸的是,自己因为带上了可以遮盖住面孔的帽兜而躲过了被他人看到的讥笑。 伦格实在不能讥笑,他甚至觉得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简直讽刺到了极致! 当听到英诺森用调侃的口气提到约翰·克马特可能会成为大牧首的时候,伦格终于象想起英诺森似的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约翰·克马特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因为正如英诺森随口说的,这个现在的教区长,在将来某一天真的会成为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 可真正讽刺的,却是这个未来的大牧首,将在不久的某一年被他对面那位未来教皇派出的十字军赶出他的领地君士坦丁堡,成为东正教历史上第一个流亡的大牧首! 看着坐在大厅台阶上那两位侃侃而谈的仇敌冤家,伦格突然有种想哈哈大笑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悠长的禀报声又从门口响起:“各位大人们,萨拉丁的使者,尊敬的瑞恩希安老爷到!” 第七十三章 撒拉森的珍宝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黝黑健壮的背上慢慢向前踏着步子。在他身边,瑞恩希安不时对路边那些挂在树上的尸体叹息着,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僵硬的尸体里女人的时候,他就不由发出一声声惋惜的感叹。 “上帝创造女人,是奇迹中的奇迹呀,可那些人居然就这么粗暴甚至野蛮的对待这个奇迹吗?”瑞恩希安不住的叹息着,他催动马匹在一具和他齐高的被绞死的女尸边停住,伸手把女尸撕破垂到腰际的上衣提上去掩盖住那对已经冰冷的乳房“难道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对待女人吗?的黎波里人怎么也这么野蛮呢?” “这些是暴民,昨天晚上他们做的那些事,足够让他们下地狱了!”一个跟在不远处的骑兵大声解释着,伦格回头看去,依稀认出来这个人曾经在头天晚上和自己一起在城墙上共同抵抗过暴民的进攻,他不由冲那个骑兵微微笑了笑。 “可女人就是女人,是作为骑士应该呵护和尊重的,不过作为一个商人,我更喜欢她们美妙的身体。”瑞恩希安倒并不很坚持,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伦格用很神秘的口气轻声问:“说到女人呀,我说侍从,你知道萨拉丁那个妹妹……哦,就是拔丝玛公主,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听到瑞恩希安这句问话,伦格有些意外,他不解的看着这个油滑的商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毫无头绪的话来。 “你真的不知道呀,”瑞恩希安用很遗憾的口气叹息着,他那样子就像看着个揣着件珍宝,却不知道其价值的乞丐般的惋惜“拔丝玛·哈多斯·阿尤布·阿尤里公主,是萨拉丁最宠爱的妹妹,可更是撒拉森人的瑰宝!” “撒拉森人的瑰宝?”伦格诧异的重复着这句话,他看着瑞恩希安脸上那种总像是用讥笑看着一切的表情,心里不住琢磨着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伊本·艾西尔,这个人你知道吗?”瑞恩希安回头看看身后远处的一个小队伍,那是从王宫里陪着拔丝玛公主出来的女侍们,在那个小队伍中的一辆马车上,公主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那个萨拉丁的书记官?听说过。”伦格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个萨拉丁的书记官,这时候他觉得这个瑞恩希安简直有些在东拉西扯了。 “伊本·艾西尔不只是萨拉丁的书记官,还是位在撒拉森人当中著名的史学名家,甚至听说他在星相学和医理学问上也是见识广博,可以说这个人简直是撒拉森人中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瑞恩希安又回头看了看“这位公主,就是伊本·艾西尔的学生,而且她正在做一件也许你无法想象的事,”说到这里他嘴角挂着的讥讽笑容更深了“你绝对想不到,她正在编撰一本给所有撒拉森女人的经文训书,这也是撒拉森人第一本由女人主持编撰的训书。”① “经文……训书?!”伦格瞠目结舌的看着瑞恩希安“你是说她在写可兰经的注释书?” “对,现在你知道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在撒拉森人当中,她被当成一位修经人和能理解穆圣训言的伟大学者,甚至很多人对这位公主的崇拜几乎不下与对萨拉丁的崇拜。可你们居然只把她当成一个有着高贵出身的人质,你们失去的是一个最好的要挟萨拉丁的机会。哈哈……” 瑞恩希安肆无忌惮发出的讥讽笑声,让伦格觉得说不出的刺耳。而那种看着别人做了赔本买卖幸灾乐祸的样子,更是让伦格有些说不出的恼火。 “(真主至上)”一声腔调独特的祈祷从走近的马车里穿出来,随后拔丝玛公主带着面纱的脸出现在车窗边,她透着深棕色的眼睛在伦格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歪头看着旁边的瑞恩希安“我相信我的哥哥萨拉丁苏丹一定给你付了很大一笔酬劳,我只希望你值得这些酬劳。” “我会安全的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用这个来证明我的价值。”瑞恩希安笑了笑,他没有再和伦格说话,而是催动坐骑向远处一条正停泊在的黎波里港码头的大船而去。 “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公主对伦格开口说着,她脸上的面纱随着她嘴唇的动作微微抖动,就像远处海面的船帆一样“我会向我的哥哥讲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苏丹的恩典是很雄厚的,这些你可以从那个商人那儿知道。” “殿下,请您不必在意这些。也许能为您效劳就是我的使命,一切都是命运。”伦格向马车躬身行礼,因为旁边有人而无法讲述清楚的两个人,在这时居然同时在心中有了种共同分享秘密的奇特感觉。 一直沉默的比赛弗勒斯发出了一声焦躁的嘶鸣,看着同伴奔跑的战马不驯的用巨大的蹄掌蹬刨着地面,它坚韧有力的肩背上的肌肉不住抖动着,匀称的四肢因为孕育的力量在寻找宣泄,带起了如黑色缎子般皮肤阵阵的绷紧。 “这匹马是我侍从长的坐骑,”公主把下颌抵在搭在车窗边的手背上“是我哥哥赏赐给他的,他曾经在我苏丹手下服务了十四年。” “我很抱歉,殿下,不过……呵,这真是一匹好马。我给它起名叫比赛弗勒斯,这是一个征服者坐骑的名字。” “亚历山大,”公主的眼睛从马身上转到伦格身上“那的确是个征服者,不过他的征服只维持了不到十年,然后他的帝国就毁灭了。而且他自己也失去了生命,为了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 伦格无奈的听着公主似乎像是祝福般的诅咒,事实上从知道这位公主居然在做他想起来都头疼的编撰注释书的壮举之后,伦格已经决定不再像头天晚上那样对公主逞所谓的口舌之利了。毕竟在一位这么了不起的女人面前沉默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队伍终于在码头上停了下来,公主在女侍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她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靠在码头上的那条正等待着自己的海船,在稍微沉吟之后终于还是慢慢的踩着踏板登上了甲板。 伦格皱着眉站在地上抬头看着这条海船,说起来他现在对船这种东西有着本能的畏惧。 在奴隶船上经历的那些痛苦经历和随后因为遇袭在海上漂泊的遭遇,让他实在对这种漂浮在海上的东西没什么好感,可那些强加他身上的责任又让他无法回避和摆脱。 特别是当他知道早晨突然见到的那两个头天晚上突然同时莅临的黎波里,代表着东西方教会的两位使者,居然那么巧合的是未来的西方教皇和东方牧首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如今已经成了个明晃晃的靶子,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总有一天是要向自己这个靶子射过来的。 “所以能躲开那两个人还是躲开的好。” 伦格心里还在不停的嘀咕,他就看到了从远处城门方向驱着一匹战马奔驰而来的阿赛琳。 让他意外的是,阿赛琳身上居然又换上了一件男式的马甲上衣和那种肥大的齐膝短裤,圆润的胸脯在束得很紧的腰身衬托下坚挺高耸,头上长发用一根很粗的亚麻绳子绑住,从头顶直接吊到翘起的臀后,那两柄早晨和托尔梅比试用的配剑交差着挂在马鞍前面,不住摇摆着。 当她终于行近并飞快的跳下马背的时候,一条因为甩蹬而举起小麦色的修长右腿让所有看到的男人都不由发呆,可她这个原本让人看了为之神往的样子,这个时候落在伦格的眼里,却让他从心底里突然涌动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感。眼前这个如此令他心动的女人,第一次让他产生了一种似乎只要不伸手牢牢抓住就会即刻消逝的错觉。 “阿赛琳,你怎么会来了呢?”伦格声调有些异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那种不安的感觉,特别是当他看到阿赛琳迈着轻盈步伐倒背着双手,丈量般一步步踏过跳板登上海船的时候,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抽搐让他难以遏制的感到心痛。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我是个海盗,难道海上的事你会比我熟悉吗?象这个后桨,你知道怎么用吗?还有这个副帆你知道什么时候打开吗?” 看着阿赛琳抚摸着那些她熟悉的船上的各种器具,和脸上洋溢出的不可掩饰的喜悦,伦格的心突然又是一痛,他似乎看到了正扬帆远去的女海盗,一个声音在心底不住的告诉着他:“她是一只自由海鸥,她并不属于你,她只属于大海。” “别离开我好吗?阿赛琳,别离开我!” “哦,呵呵,快放开我你抱得我太紧了,你这个放肆的小侍从。”阿赛琳笑呵呵的拍打着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自己的伦格的手臂,然后她停下来,把头微微后仰枕在伦格的肩窝里轻声的说:“难道你忘记了我可是高贵的雷蒙伯爵的私生女哦,你这个小侍从的胆子真大呀,还是你忘了我是个可怕的海盗,能随时拧断你的小脖子?”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伦格心里荡漾着难言的激动,一种让他不安的幻觉使得他更加用力抱紧阿赛琳,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怀里的人儿虽然身体离他那么近,可又好像越来越远,随时都会突然消失,再也抓不住。 “这真是让人感动,不是吗,尊敬的教士。”瑞恩希安站在远处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和刚刚登上甲板的阿尔卡教士随口说着“看着年轻人的恋爱,有种想重新获得青春的冲动,或者说即使是上帝的仆人也会产生想得到那个美人的想法吧?”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听到瑞恩希安的话,阿尔卡立刻收回了看着阿赛琳背影的过于火热的眼神,他用眼角嫉妒看着另一边的两个人嘴里低声嘀咕,然后有些不敢和瑞恩希安的眼睛对视的借着眺望远处避开了商人那双让他不自在的眼睛“虽然我是上帝的仆人,可并不反对神圣的结合,这也是上帝对世人的恩典,不过一个圣枪的守护者居然和一个异教女人这么亲近,这就不是我能接受的。” “当然,教士,虽然我是萨拉丁的使者,可我始终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好好提醒一下我们那位年轻人。美丽的女人固然可爱,但是也要防范魔鬼的诱惑。”瑞恩希安轻轻揽着阿尔卡的肩头向船舷另一边偏僻的地方走去“所以,我想作为一位和伦格比较熟悉的教士,您一定有这方面的顾虑,我倒是很愿意和您好好谈论一下怎么去引导我们的‘宠儿’不被诱惑……” ①关于第一个为可兰经做《注释集》的伊斯兰女圣训学家,实际为历史上12世纪早期一位埃及贵族女学者,她也是阿拉伯世界有记载的最早的女法官。这里为了剧情故事使用在拔丝玛公主身上,小说家言,不足笑矣。 第七十四章 我愿意! 随着最后一个人蹬上甲板,在一阵阵阿赛琳熟悉的呐喊和忙碌中,海船开始向的黎波里港外开去。 为了维护最后尊严,埃施瓦夫人始终坚持一定要在的黎波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才能把公主送到撒拉森人的战船上,她无法接受撒拉森人的战船像征服者般的驶入和停靠在自己领地的港口里。 不过,尽管这些虚无的东西看起来毫无意义,可似乎已经达到某种目的的萨拉丁,立刻大度的答应了伯爵夫人这纯粹为了面子才决定的安排。 “我无法想象在外海的一个小岛上交出公主和在港口里交出去有什么区别。”阿赛琳在船上不住的走动着,她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样子看上去就象个终于得到了件心爱玩具的孩子。 海船在墨绿色的海面上轻微颠簸着,这个时侯的地中海难得的表现出了她一丝温柔,轻拂船帮的海水在推起一片片白色浪花之后托举着船身向的黎波里港外海漂去,大群不住尖叫的海鸥在船帆之间起伏飞翔,就如同要把海船带上天空一般。 “伦格,跟我来,跟上我!”阿赛琳灵巧的攀着帆绳向帆顶上爬去,她挺翘的臀部因为弯起腰身划成一道优美诱人的弧形,随着伶俐的在缆绳间攀爬,她终于站到了海船最高的横栏上。 “小心点,阿赛琳!你不能那么做!”伦格看着居然放开双手,只靠身体令人炫目的平衡感站在横栏上的阿赛琳担心的叫着,可这时的女海盗似乎已经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她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种对海与船的神往之中。 她匀称的两臂平伸在身体两边,在窄窄的横木上迈着小心的步伐慢慢走着,腰胯随着她的迈步好看的轻微扭动,在伦格和下面众人的注视下,终于慢慢走到横木尽头,再向前一步,就是深邃的大海! 海风把她的用布条束住的长发吹得向后掠去,在她身后形成一大蓬飘摆的乌云。这时,攀到桅杆一半的伦格停了下来,他站在缆绳上抬头看着上面站在横栏上的女海盗,看着她张开双臂拥抱大海的婀娜身姿,一种从心底涌起的想要膜拜那种美丽的冲动让他向着阿赛琳发出呐喊: “阿赛琳,我爱你!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呵呵,那你愿意娶我吗?” “我愿意!”伦格发出大喊,在这一刻他不由自主的当着下面看着这一切所有人的面,开口喊出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人发下过的那千年不悔的誓言: “我愿意你成为我的妻子,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究竟是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那么,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妻子了!”阿赛琳向着下面不知所措的人们发出一声高呼,然后她高昂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一滴泪珠这时从她的眼角里随风而逝。 “有船!” 一声高叫从另一边的船帮上响起,甲板上的人们立刻从女海盗和圣枪守护者那出人意外的怪异行为中清醒过来,他们纷纷跑向船边看着远方正逐渐驶近的一条巨船。 伦格的眼神从阿赛琳身上离开,他回过头,因为高高的站在船帆中间的缆绳上,他看得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一条巨大的令人咋舌的黑色战船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上滑行着,高高翘起的船头远远看上去显得硕大无比,大蓬半卷的船帆令战船的速度并不很快,可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令伦格突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印象。 “那是!”随着战船越来越近,伦格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依然背对战船方向,看着另一边大海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女海盗,然后轻声叫着:“阿赛琳!” 听到呼喊,阿赛琳伸手抓住一根缆绳,然后微微低头看了看下面伦格,可接着她似乎有所感应的慢慢向后扭过头去,当看到远处那条正在靠近的战船之后,阿赛琳嘴里不由轻轻发出一声难以言表的叹息: “我的厄勒冈……” 黑色的‘厄勒冈’在海面上随着起伏的微浪向前驶来,包着铜刃的锋利船艏劈开墨绿色的海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在海上招摇着。 “是条‘掌门官’①!”一个船员一边大喊一边向不住挥舞着手臂“嘿,那可真是条大船!” “那是你的那条船?”伦格看着迅速攀着缆绳落下的阿赛琳小声问,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那条海盗船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他应该已经早就忘记了那条船的模样了“是你的那条船吗?” “对,是我的厄勒冈。”阿赛琳双眼紧盯着逐渐靠近的战船,她的嘴角轻轻扇动,嘴里念念有词的不住低吟着:“半帆,斜航,外舷切行,收尾杆……” 随着她的念叨,伦格看到阿赛琳好看的眉毛越拧越紧,就在随着她的低吟,‘厄勒冈’巨大的船身真如她所设想的那样开始随波转向和他们并行的时候,阿赛琳的眼睛突然猛睁,在用力一把抓住伦格向一堆绳索后一跃的同时,她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呐喊: “趴下!!” “呼!” 就在阿赛琳发出大喊的同时,和使者船并行的‘厄勒冈’巨大的身躯突然一晃,伴着一声沉闷的摩擦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夹带着海风从船尾上呼啸而出! “轰隆!” 一声巨响在毫无准备的人群中响起,巨大石弹准确的直接砸到了使者船的甲板上!迸起的石块和砸飞的碎木到处飞溅,有几个人更是直接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的砸进下面的船舱,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被突然砸中的使者船在这一记巨创下猛的向旁边一斜,甲板上没有固定的东西立刻发着怪响滑向倾斜的船舷! 霎时间,一阵惨叫此起彼伏,几个来不及躲避的船员和送行官员被一堆沉重的箱子紧紧压住夹在船舷边,有的则直接被巨大的力量裹在一堆杂物里甩进大海,立刻不见踪影! “上帝呀,这是怎么了?!”阿尔卡倒在甲板上不住惨叫,他左手被一根乱飞的尖木贯穿之后钉在木墙上,疼痛和恐惧让这个刚才还一片庄严的教士的声音变得象条溺水的疯狗“快来人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这时已经没有人再顾得上高贵的教士,船身刚刚平复过来,随着一阵混乱的吼叫,终于清醒过来的船员和守卫们立刻抓起了身边的一切武器,喊叫着冲到舷边。 “轰!”又是一声轰鸣传来,不过这次石弹划着弧线穿过船身和桅杆直接砸进了另一边的海里,溅起了一个巨大水柱,就在同时,那条可怕的掌门官已经开始斜斜的向使者船的侧舷冲来! “快起帆!起帆!我们摆脱他们!”船主大喊着在甲板上奔跑,他根本顾不得头上流下的鲜血溅进了眼睛,他一边喊叫一边发狂的抓着条帆绳用力拉着,因为疼痛走形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快来人帮我!快起帆呀!” “放手蠢货!” 一声清脆的骂声之后,船主随着脑袋上一记猛砸一头栽倒在甲板上。他手里的帆绳刚一松开,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那是厄勒冈!你们能跑得过那它吗?能躲得过它的投石机吗?!”阿赛琳‘仓啷’一声拔出腰间交叉的双剑,用力大喊着“要是不想死就准备战斗!” “我们怎么能听一个异教女人的……” 一个陪同的贵族刚刚开口,就立刻被伦格低到喉咙上的剑尖压住了声音。 “我以‘圣枪的守护者’和‘的黎波里的伦格’的名义命令你们听从她的命令!”伦格用剑直直指着那个贵族的咽喉大喊到“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条船,如果你们不想死在海上就听从她的命令!” “他们来了!” 一个船员惊恐的大喊,随着他的喊声,巨大的船身劈斩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厄勒冈那令人恐怖的包铁船艏已闪着寒光出现在所有人眼前,连那个阿赛琳无比熟悉的船首像的面目都已经清晰可见。 “准备挡板,收桨!”阿赛琳的喊声立刻得到人们相应,装满倒钩的挡板立刻竖起,刚刚还在奋力划动的船桨纷纷收向船内。 可是一切依然慢了些,在一阵听起来令人胆寒的怪声中,从已经和使者船紧贴并行的厄勒冈的尾部突然闪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直向侧面搅来! “当心,蝎子槌!”阿赛琳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可她只能眼看着自己当初最得意的武器狠狠的肆虐着现在的坐船。 在一阵哭喊惨叫和血肉横飞的惨象中,被蝎子槌巨大钉头从侧舷狠狠撕裂开一条大口的使者船摇晃着打起了盘旋,可是蝎子槌的槌头却紧紧和船身搅在一起,使者船已经无路可逃! “噢!”欢呼从对面传来,伦格看到就如同当初自己初次见到厄勒冈号时候一样,在对面一群面目狰狞的海盗手里攥着闪着寒光的武器贪婪、嗜血的盯着这边。他们很多人手里抓着抛钩不住晃动着,只等一声令下,抛钩登船,肆虐杀掠! “天哪,海盗,都是海盗!”已经折断尖木的阿尔卡绝望的叫喊着,他向阿赛琳发疯的大叫“为什么刚才我们不跑!他们上来就全完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要这条船!”阿赛琳死盯着对面的海盗,在那些陌生面孔里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他们从开始就用投石机,根本不是想想抢我们,他们是要把我们都杀掉你明白吗!” “有人要杀公主!”伦格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去想象这些事情,随着一声粗壮的吼叫,一大片抛钩从对面呼啸而来! “注意,接舷!”阿赛琳双剑高举,向身后已经挥舞起武器的护卫们发出呐喊。 “保护公主!”伦格举起佩剑,随在阿赛琳身后发出高呼! “杀呀!”杀声立起,海盗们蜂拥而上! ①掌门官:中世纪时期东罗马帝国最大的战船,前文有介绍。 第七十五章 首领 霎时,整条船上到处是兵器交击声、骨头被砸碎声、濒死者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的可怕乐章,被砍倒的船员在血浆中紧抓着自己的短肢不住嚎叫,刚刚跳过船帮的海盗被凌空刺来的长戟挂在船帮外剧烈颤抖,而有的人则被突然射出的冷箭钉在甲板上扭曲挣扎着! 阿赛琳手握双剑大步在甲板上走着,每当一个陌生的海盗冲到她的对面,她都毫无犹豫的挥起佩剑,随着道道寒光闪过,她的对手纷纷倒在地上,几乎没有一个海盗能阻挡住她的步伐,直到她终于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用一柄重刀毫不费力的砍杀着对面的几个士兵的海盗。 “哥陶!”阿赛琳的喊声响彻整个甲板,随着大喊,她手里的双剑随着闪起耀眼寒光飞快抹过侧面一个试图偷袭的海盗咽喉!接着阿赛琳轻盈的身体象张弓般猛烈一弹,“忽”的落在那个海盗面前。 “你!你是……”那个海盗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阿赛琳,他不可思议的眼神里闪动着畏惧的光,手里的重刀在眼前女人的胸口晃动着,却不敢立刻劈砍过去。 “哥陶,立刻住手!”阿赛琳盯着对面的巨汉发出命令。 “阿赛琳!是阿赛琳老大!”远处一个听到喊声的海盗惊诧的叫着,稍一疏忽,他差点被对面的一根长矛刺中“大家快看阿赛琳老大!” “别胡说,阿赛琳已经死了!她不是阿赛琳!”哥陶突然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他挥舞起重刀狠狠的劈了过去,同时他嘴里低低的吼着:“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死!” “你敢不听我的!”阿赛琳的双剑随着手腕的晃动灵巧的格挡着重刀的劈砍,在一阵急促“叮叮叮”的碰撞声中,她手中双剑被重刀砸得碎片迸飞,身体不住后退。 “你早就该死!为什么上次你没死!” “是你,是你在我跳帮的时候隔断我的绳子对吗?”阿赛琳突然站住,她奋力格住哥陶重刀,眼里闪过难以掩盖的愤怒“我和你一起长大,你居然害我!”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凭什么当头领!”哥陶嘴角流着唾沫,声音扭曲的叫着“就因为你外公是头领我就要听你的,听你这个女人的?!嘿!”哥陶怒吼着用重刀横扫阿赛琳的腰身,风声夹带着可怕的血腥味在空中带起一片狂岚“我向你求婚!可你居然嘲笑我!你不过是个下贱女人生的野种!如果没有你我已经是首领了!” 一声怒吼,哥陶手里的重刀随着一绕,猛然砸在阿赛琳右手佩剑的剑身上,伴着阿赛琳一声轻呼,佩剑被砸的高高扬起,阿赛琳胸前立刻空门大开!哥陶顺势一声大叫,沉重刀柄向下一挥,狠砸阿赛琳肩头! “阿赛琳!”看到这一切的伦格发疯的砸开一柄横在眼前的长矛向前冲去! 就在这时,伦格惊愕的看到阿赛琳上身突然向后倒去,整个身子如同一张弓般弯成一道彩虹,接着他就看到阿赛琳右脚如脱弦利箭突然弹起,脚尖因身体绷紧的巨大惯力狠狠的踢在了哥陶的胯下! “噢!”一声如野兽般的惨叫从哥陶嘴里发出,他扔掉重刀捂着下身痛苦的跪伏在地上。当他终于抬起头时,两柄佩剑已经交叉着搭在他的肩头。 “都住手!”一声呐喊从阿赛琳嘴里发出,声音冰冷,令人胆寒。 意外之下,所有人都不由停下打斗,双方纷纷后退,看着中间空地上的那两个人。 “真的是阿赛琳首领!”又一个海盗认出了她,他不由激动的上前一步,立刻引起四周一片骚动。 “都别乱动!”阿赛琳用力一压双剑,刺破皮肤的疼痛让跪着的哥陶一声呻吟“看来厄勒冈换了不少新人,可你们当中有人还认识我!就是新人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我,我是你们的首领!而且我永远是你们的首领!” “那的确是阿赛琳首领!”认识她的海盗们不住的喊着,他们一边紧紧盯着对面的敌人,一边向旁边的伙伴解释着“阿赛琳首领回来了!” “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我,还陷害我,”阿赛琳低下头看着痛苦的哥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流动着一抹残酷的冷笑“你一直想当首领我知道,可你居然敢背后陷害我!”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你和你妈妈一样下贱,你这个法兰克人的野……” 哥陶还没骂完,阿赛琳已经两手一错,交叉搭在他肩上的双剑已经对剪而过!哥陶的人头直飞出去,尸体‘咣当’一声栽倒在甲板上。 “我~是阿赛琳!是厄勒冈的首领阿赛琳!!” 在无头尸体血雾狂飙的猩红映照下,被喷溅得满面血水的阿赛琳向着所有被她的血腥杀戮惊呆的人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 人们震惊的看着手持双剑稳健的站在甲板血泊里的阿赛琳,湿粘的血液在她脚下随着船身的起伏来回流动着,猩红的血水和着汗水从她令人销魂的的脸上流下,在尖尖的下颌上凝成一颗颗红色的珍珠流淌而下,滴在地上溅起点点光亮。 这时的阿赛琳完全如个浴血而生的女战神,可怕的杀伐与异样的魅力凝聚在一起,令她看起来就像久远时代传说的亚马逊女战士般令人生畏又为之着迷。 “你们!是继续听从我的命令还是反对我?!”借的杀戮余威,阿赛琳向那些已经吓傻的海盗们大声质问“如果你们选择继续遵从我的命令,我会像以前一样让你们得到你们最想要的!如果拒绝,哥陶就是你们的下场!选择吧!” 一阵短暂沉默,所有人都紧盯站在对峙双方中间的女海盗,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笼罩在剑拔弩张的人群当中。 “阿赛琳是我们的首领!”一个海盗向前迈了一步,在对面护卫士兵的监视下猛的把手里的长刀戳在甲板上“我听阿赛琳的!” “我也是,以前我不知道阿赛琳没死,听哥陶的,现在她回来了,我只听阿赛琳的!” “说的对,阿赛琳才是厄勒冈的首领!” 在阿赛琳滴血的剑刃下,海盗中开始有人喊起来,先是一、两个,随着人数越来越多,那些原本不认识却对阿赛琳早有耳闻的海盗们也纷纷加入进来,终于所有的海盗都做出了在他们看来最明智的选择……继续跟随阿赛琳首领! 伦格站在后面看着阿赛琳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情人离自己是那么遥远,甚至他心里有种她现在已经远离自己而去的错觉。 伦格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他知道这场护送公主路途上的危机已经过去,可是他却产生不了一丝喜悦,一股淡淡的离愁已经笼罩在他心头,他知道那个始终会到来的一天,终于来临了。 似乎感应到伦格心头的寂寥,阿赛琳慢慢转过身,她脸上的血浆这时已经凝固成了一片片黑紫色的斑块,看上去显得十分狰狞,可是她那双充满诱惑的美丽蓝眼中却透着不言而喻的丝丝柔情,她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伦格。 过了好一会儿,在始终僵持的双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收场的时候,阿赛琳突然“扑哧”一笑,她手腕倒翻,双剑入鞘,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了伦格面前。 “现在,你害怕我了吗?”阿赛琳倒背着手探过修长的脖子,在伦格耳边轻轻问着。 “我只希望你快点洗掉身上那些血腥味,”伦格同样轻声回答,他心头的惆怅突然淡了下去,仔细看着面前的女海盗,伦格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快“也许这才是你希望过的生活,你真的只属于大海。” “我也属于你,我的小罗马人,你还能再重复一遍刚才对我说过的话吗?”阿赛琳向前轻迈一步,丰盈的胸部轻轻触及着伦格的胸口,她喃喃的低声询问着,丝毫不在意四周人们诧异的表情。 “我愿意你成为我的妻子,”伦格再次轻声念着那些誓言,他的额头在阿赛琳的头顶轻轻摩擦着,然后他伸出双手把可怕的女海盗拢在自己怀里“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究竟是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是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阿赛琳用很小的声音学着伦格重复着那多年后被无数人宣读过的誓言,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丝毫找不到那个叱咤风云的女海盗的样子,更看不到一丝刚刚手刃叛徒的决然神态,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伦格着迷的柔情,两条修长的手臂已经攀在伦格颈后,在双方刀枪林立的对峙中,她的嘴唇贴在了伦格唇上。 “我爱你,不论你是凡夫俗子还是上帝宠儿,不论你是小农兵还是圣枪的守护者,我只爱你,我的伦格……” 第七十六章 每个人的命运 海浪依然拍打着船舷,可是已经换成站在厄勒冈宽阔甲板上的拔丝玛公主,在女侍陪同下静静的看着远处角落里的那两个人。 被厄勒冈可怕的蝎子槌蹂躏得几乎支离破碎的使者船,被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那些可怜的船员被命令抢修之后返回的黎波里,不过当离去的乘客们站在厄勒冈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在海上挣扎荡漾的使者船之后,很多人都不能不承认,那条船是否能坚持回到的黎波里,就实在是个值得怀疑的事了。 已经换上一身典型撒拉森裙裤的阿赛琳用裸露的手臂环着伦格的肩头,她刚刚洗浴过的身上还透着淡淡的奶香,一件月白色的无袖上衣扎在同样颜色的宽大裙裤里,一双秀气好看的小脚丫踩在伦格的脚面上,不住的磨蹭着。 “厄勒冈是最快的船,会把公主送到地方的,”阿赛琳边说边用舌头轻舔着伦格的下巴“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 “你要离开了是吗?”伦格终于问了出来,从跟随阿赛琳登上厄勒冈之后,他看到的是个因为终于回到家里而欢喜雀跃的阿赛琳,她不住的在抚摸每个角落,不住的询问这条船在这段时间里究竟遭遇过什么样的事,不住的向那些围拢在身边的海盗们下达着这样那样的命令。 这让伦格有种被忽视的不快,可是当他看到阿赛琳脸上那轻松快乐的笑容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自然。 那么合理。 “你终于还是要离开了,”伦格低下头让阿赛琳轻咬着他地上唇“也许这样更好,被约束住的阿赛琳就不是阿赛琳了。 ” “不,应该说是我们,我们都是不想被约束的人。 伦格,和我走吧,我们一起到海上去。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们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到没有人能约束我们的地方去?”阿赛琳伸出灵巧的舌头。 撬开伦格嘴唇在他的牙齿间划动着“我们可以去见识别人从没见识过地东西,可以到东方去。 和我走吧,我的情人。 ” 看着阿赛琳眼睛里地柔情,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的火热摩擦,伦格迷茫了。 他的双手在这个海妖般诱人的尤物身上移动着,隔着柔滑的布料不住的爱抚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身上传来地火热激情。 强烈的爱意让他真的产生了抛弃一切和她一起远遁海上的冲动。 “不,我不能。 ” 在激情中说出的却是这么简单清楚的答复。 “对不起阿赛琳,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 ”伦格看着阿赛琳那双并不十分意外的眼睛,他也知道实际上她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答案“你知道我有很多事要做,最重要地是我要明白一件事,我要知道究竟为什么是我被选中,为什么这些奇迹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还有……”伦格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经历,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对耶路撒冷城产生的那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和臆想“你知道,我想到圣城去,我想要知道很多事,我……” “不用说了。 伦格。 ”阿赛琳微笑着打断了伦格的解释,她始终笑呵呵歪头看着他地脸,直到他因为自己的谎言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不只是想知道这一切,你还想得到你没有的那些东西,是吗?”阿赛琳并没有因为自己看透了伦格的心思而生气,她用平时少有的温柔动作为伦格系上领口的一个木头扣子,然后把头枕在伦格的肩膀上轻声说:“你渴望权力,对吗?你想得到权力。 哦,别动,这没什么好害羞的。 只要注意你的眼神就可以知道这些了。 你现在地眼神和当初我父亲地眼神一样。 他得到了我妈妈。 可为了稳固权力他又放弃了我妈妈。 他眼看着他的妻子把我们母女关进了山顶地城堡。 眼看着我们在那里受罪。 ” “对不起,阿赛琳。 ”伦格终于无法遏制心头的痛苦紧紧抱住阿赛琳纤细的腰身吻下去。 可是他的嘴唇立刻被一根手指挡住。 “别说对不起。 我并没有怪你,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阿赛琳的食指在伦格嘴唇上抹动着“我爱你,你也爱我,可是你的确有你该做的事,这也是你的命运,就如同我们相遇就是我们的命运。 别忘了,还有个女孩子在山上的城堡里等着你去救她,这也是她的命运。 ” “阿赛琳,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 ” “最爱呀,呵呵……”听着伦格的话,阿赛琳不由用透着讥讽的笑容看着自己的爱人“你没有说唯一,这大概就是男人的爱了吧。 ”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对你的爱。 ”伦格摇着头,他觉得自己怀里原本柔软的身体开始僵直起来,在他刚刚想用力抱紧的时候,阿赛琳已经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向后退去。 “伦格,这是命运,命运让我们相遇相爱,然后又让我们分离,”阿赛琳平静的说着,她似乎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过于忧伤,甚至她的脸上隐约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轻松“你的命运是去耶路撒冷,我的命运是在海上掠夺,你不觉得这真的很好吗?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应该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吗?” “自己的选择……”伦格听着阿赛琳的话,终于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 他突然有些想笑,当初那个到处流浪,不会因为某个地方或某个人而留恋不去的丁超,居然会在千年前的中世纪对一个女海盗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感情,居然会因为要决定离开她而觉得无比地痛苦。 这让伦格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又是真实得那么令人呢心痛。 而让他诧异的,是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女海盗。 他遏制不住对这个女人的爱,他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时代,自己居然有幸遇到了这么个和自己一样渴望自由的异类,看着眼前地女人,一种浓浓的幸福感让他地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说过。 我会让你当我的妻子,而且这个誓言永远存在。 ”伦格伸手攥住阿赛琳那根食指举到自己唇边轻吻着“也许你现在可以离开我。 可我不会放弃你,我会跟随着你的脚步,不论厄勒冈到哪里,我都会找到这条海盗船,总有一天我会俘获它可怕又美丽的首领。 ” “那我就等着你来俘获我。 ”阿赛琳脸上露出让远处的人看了失神的诱惑笑容。 在一声清脆悦耳地笑声中,她紧紧抱住伦格的脖子递上了自己诱人香甜的芳唇,然后她用旁人看来象和情人私语的甜蜜腔调在伦格耳边小声说:“放心吧。 我不会那么快就离开你的。 何况,我和那个可恶的恶女人还有一笔账没算呢!” “恶女人?难道你要……”看着阿赛琳如同小恶魔般的诱惑笑容,伦格的眼前不由晃过了地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呆板,僵硬的身影。 就在伦格因为阿赛琳这句话有些担心的时候,一个站在帆杆上海盗的大喊打破了这对恋人沉溺中的温存:“有船!是埃及苏丹地旗帜!” “降半帆!”阿赛琳推开伦格飞快的冲到船头,这时的她已经不是刚刚还在和伦格温存的情人,凛然的气势和如同看到猎物般的眼神已经让她变成了那个令人闻名胆寒的海盗首领! “看来我的朝圣之旅就要这么结束了。 ”拔丝玛公主扶着船帮走到伦格身边,面纱在海风的吹拂下紧贴在她肌肤上。 把她脸上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我会回到我地宫廷,那么你呢,你会到哪里去?” “我到哪里去?”听到这个问题,伦格不由自问着,看着前面意气风发地指挥手下的阿赛琳,伦格突然觉得自己地前途有些迷茫“我往何处去呢?”他用这句千年疑题对自己诘问着。 飘扬着青绿底色新月旗帜的撒拉森战船和‘厄勒冈’并排而行。 当看到神色冷峻的阿迪勒向厄勒冈遥遥注视的时候。 伦格不由回头看了看已经陪伴在公主身边的瑞恩希安。 对这个圆滑得让人头疼,又总是用不着边际的巧言令色掩盖自己面目的商人,伦格觉得面对他要比面对撒拉森人更加让人烦恼。 甚至这个人和对面那个阿迪勒一样让伦格觉得头疼,他不知道这个可以操着一口纯正的撒拉森语和公主交谈的富商究竟在想什么。 更看不透在他那张八面玲珑的面孔下究竟隐藏着一副神秘样的嘴脸。 当撒拉森人的战船出现在附近的时候,双方船上人都一阵紧张,厄勒冈的威名让即使是埃及苏丹的手下也紧张不已,直到他们看到厄勒冈的帆杆上升起了的黎波里的旗帜,才在紧张的警惕中逐渐靠近,当他们看到出现在甲板上的拔丝玛公主的时候,一阵欢呼声立刻从对面传来。 这不由让伦格又想起了瑞恩希安所说的那些话:“拔丝玛公主是撒拉森人的瑰宝。 ” 在撒拉森人战船的遥遥监视下。 厄勒冈终于在一座荒凉的小岛边下了锚。 看着沙滩上已经搭起的一座简易帐篷。 和帐外旗帜下迎接公主的人,伦格不由为的黎波里发生的一切感到困惑和不安。 作为迎接公主的使者。 阿迪勒的到来并没有让伦格觉得意外。 可是对于这位萨拉丁爱将脸上始终浮现着的那一丝包含深意的笑容,伦格就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而这些被忽略的,很可能是对的黎波里人来说至关重要的关键东西。 “殿下,请原谅我对您以往的无理并请接受我的道歉。 ”伦格向拔丝玛公主微微躬身行礼。 面对着编撰《可兰经》训言的公主,伦格心中有着难以言表的感慨,他不知道如果这位公主了解到在千年之后的阿拉伯世界里女人的遭遇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他这时却不能不承认瑞恩希安那带着讥讽的嘲笑:雷纳德真的是那么轻易的,就错过了一次威胁萨拉丁的好机会呀…… “那么,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萨拉丁苏丹将遵守对的黎波里的许诺。 ”在恭敬的把公主迎接回来之后,阿迪勒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不过我不能不承认自己看到了个奇迹的发生。 虽然很久之前我认为用名马和勇士换你也很值得,可实际上你的行为让我觉得,当初我更该杀掉你。 ” “当初你想换取我不过是想动摇奈里兹身边的人对他的忠诚,”伦格并没有阿迪勒这变相的赞赏所动,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更多的是在讥笑“可是我们的确保护了的黎波里,即使是伟大的萨拉丁也没有能动摇的黎波里的城墙。 ” “不要过于自信,小马木留克。 ”阿迪勒丝毫没有因为伦格刻意的挑衅生气“有时候,当你觉得自己已经胜利的时候,恰恰就是你为自己的短视付出代价的时候。 特别是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有一天为你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 说到这里的阿迪勒似乎想起什么,他转身示意,立刻一个托这个木头箱子的随从走了过来:“至于你,我的商人朋友,这是你的酬劳,” 阿迪勒随手掀开箱子,从里面露出的闪着璀璨亮光的珠宝让后面的阿赛琳不由吞下一口口水。 “苏丹让我转告他对你服务的满意,而且苏丹本人希望你以后能经常出入他的王宫。 如果你不反对,他希望你能继续为他的服务。 ”阿迪勒向瑞恩希安点头示意。 “我很高兴能得到埃及苏丹的赏识,不过每次当我得到一大笔财富的时候,我都会为自己的幸运感谢上帝的仁慈。 所以我已经决定,” 瑞恩希安毫不在意的挥手让人收起装满珠宝的箱子,他笑容满面的对阿迪勒微微躬身,在用眼角扫了伦格一下之后说到: “我将去圣城感谢上帝对我的恩典和仁慈,如果我走运,也许还能看到某个千载难逢的奇迹发生。 ” “这可真是好主意,那么我就预祝你们归程顺利了。 ”阿迪勒向瑞恩希安和伦格微微点头微笑,然后他转身向远处等待的公主走去。 可他刚刚走出几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住转过身,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伦格和瑞恩希安,阿迪勒嘴角又流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笑容。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很快见面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阿迪勒平静的向两个人说。 第七十七章 阿赛琳的喜剧 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威胁! 伦格看着远去的阿迪勒这样想着。 然后他又不由微微苦笑,事实上萨拉丁对耶路撒冷的野心和欲望,是所有人都无比清楚的。 以致当他想到以愚蠢和优柔出名的盖伊,居然还会主动去挑衅早已经被这股野心搅得难以忍受的萨拉丁之后,伦格就不能不在心底对那个只靠副好卖相就赚了一顶王冠的‘小白脸’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呸”了。 “看来我们注定要和那位撒拉森人的王者一较高低了。 ” 登上厄勒冈的甲板之后,瑞恩希安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微笑着对伦格说着,那样子就好像和那个异教强敌从来没有过任何瓜葛一样,甚至他还稍带不满的对伦格说:“别这么看着我,年轻人,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唯利是图不懂得尊严是什么的商人,可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上帝虔诚的仆人,所以我自然要为圣地的安危担忧,何况我还要实现自己的许诺去圣地感恩,即使是为我自己着想,我也不希望萨拉丁那么快就攻到耶路撒冷城下的。 ” “这个我完全相信,至少你曾经为了的黎波里的尊严阻止他们的妥协和软弱。 ”伦格言不由衷的应付着,对这个滑溜的商人,伦格已经不再奢望他能说出什么能让人信服的话了。 甚至连他所说的要到圣地感恩的话,在伦格听来也是那么不可思议,令人怀疑。 而且这个时候他更关心的并不是还看不到踪影地圣地之战。 而是令他为之心动的女人,是那个如同海妖般吸引着他令他痴迷的女海盗。 想到阿赛琳,伦格心头上不由浮起一丝温柔却又伤感的惆怅,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得到阿赛琳的爱。 可是他更没想到自己和阿赛琳居然那么快就又要做出各自不同的选择。 “也许对我们两个人来说,这一切真地都是命运……”伦格心里萦绕着落寞的思绪,可是当他有些不耐烦地准备向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瑞恩希安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他的身后。 就在他稍一错愕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冰冷的刀尖已经戳破他背后的衣服。 直抵后心。 “阿赛琳老大说你们都是些最聪明地人,”伦格背后的一个海盗笑嘻嘻的把手伸到伦格腰间拔去了他的佩剑“所以她告诉我们说,只要用剑逼着你们,那你们就肯定不会干蠢事。 所以,请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 “你们在干什么?”伦格诧异的转过身,可他的脚刚刚迈出一步,就立刻被对面的刀尖顶到了胸口。 “我们在干什么。 呵呵,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在抢劫你吗?”对面地海盗好笑的对旁边的伙伴大笑着:“看来我们这位朋友从没遇到过海盗,更没见识过阿赛琳老大的厉害。 ” 他的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四周一阵大笑。这时候伦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跟随自己来的那些地黎波里的使者护卫已经被海盗的突然袭击制服。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几个海盗已经飞快的用刀剑逼着同样满脸错愕的瑞恩希安,有一个看上去就十分精明的海盗不但同样飞快的缴掉了瑞恩希安的佩剑,甚至还顺手从他腰带上把一个看上去就沉甸甸的钱袋给抻了下来。 “侍从。 你可真是找个了独一无二地妻子呀。 ” 瑞恩希安心情不错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东西被*净利落地取下来,在自己眼前被好几只手快速传递着。 看到那个阿迪勒刚刚才作为报酬交付给自己的箱子被抬出来之后,他又为自己居然还没看过里面有些什么不住叹息。 当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之后,一个海盗开始用贪婪的眼光看着瑞恩希安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绣金长袍。 这个举动终于让始终笑呵呵的看着这出闹剧的瑞恩希安用告饶的腔调恳求着:“让我保留一点尊严吧,我会付一大笔赎金的,至少别把我扒光。 ” “阿赛琳真是疯了……”伦格无奈的看着向自己露出哀求样子的瑞恩希安。 对于刚刚不久前还和自己海誓山盟的情人,居然一转眼就命令手下洗劫了自己一行人的举动,伦格只能在其他人的愤怒和咒骂中苦笑着装作没有听到了。 直到最后一个镀金十字架从目瞪口呆的阿尔卡教袍上被揪下来之后,被劫持者们才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美丽的罪魁祸首慢慢从底舱里走了上来。 在人们充满畏惧惊骇和猜疑的注视下,阿赛琳慢慢走到了伦格的面前。 她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了抵在伦格胸口上的刀尖,然后脸上带着如同魔鬼般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环住了伦格的脖子。 “还记得我说过,你要答应我的条件做出选择吗?”她坏坏的笑容令伦格有些说不出的心惊肉跳,当他的耳垂落在阿赛琳湿润柔软的嘴唇里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叫阿赛琳的小恶魔,开始晃动她美丽的尖耳朵和摇摆臀后的尾巴了。 “别乱动。 当心我咬你。 ”阿赛琳嘴唇衔着伦格的耳垂,用门牙交错着磨动着“你自己选择了那个贵族小姐而不是我。 所以我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我受到的轻视和伤害。 ” “用抢劫我来弥补?”伦格哭笑不得的抱着阿赛琳纤细的腰肢“还是说你认为这样可以解气?” “都不是,事实上你应该感谢我抢了你,”说出这句令所有听到的人都瞠目结舌的话之后,阿赛琳转过头对使者团的人傲慢地看了看“事实上你们所有人都该感谢我的慷慨和大方,虽然你们当中有人曾经骂过我。 可我还是决定免除你们的赎金,我会放你们回到的黎波里去,这也是为了庆祝我自己重新夺回厄勒冈发的善心,否则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付一笔赎金。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头看着并不紧张,甚至还带着看好戏表情的瑞恩希安“至于你,我也许应该让你的家人为你付出和你地体重相等的黄金作为赎金。 ” “这地确是我的身价。 ” 瑞恩希安不在意的点点头,似乎在讨论的不是一笔巨大的赎金。 而只是微不足道的几个小钱“如果你认为需要,我立刻给我的管家写信准备出你说地这个数目。 ” “真是慷慨的瑞恩希安,真是可惜了。 ”阿赛琳的眼光有些‘恋恋不舍’的从瑞恩希安身上移开,那样子不知道的人会误认为是在留恋情人“也许在以后有一天我会考虑你的这个建议,不过这次就算了。 ” “那么,这就是你的选择了?”伦格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分离的时刻终于来了“你抢劫了我。 就如同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 然后我们之间地一切就那么过去了,再也没有了?”伦格伤感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他心里不住的为自己和她寻找着借口,尽管他知道分离已经就在眼前“也许我该留下你,我还想知道究竟是谁让那个哥陶袭击我们,或者你也应该小心你的那些海盗,毕竟你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他们当中也许有人还想害你……” “对,你说地对。 也许我们真的该小心点,也许你应该和我一起走,这样是不是更好些……”阿赛琳小声的附和着,她也不住的为两个人寻找着不成借口的借口,虽然在此底舱的时候她已经不止一次的下定了决心“不过关于是谁指使的哥陶,你可能要失望了。 我已经询问过所有人,可惜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哥陶不久前曾经单独离开过,然后他就带着厄勒冈来到了这里。 ” “还有你答应过我帮我救出玛蒂娜小姐,难道你要食言吗?我的海盗?” “当然不是这样,我的小罗马人,”阿赛琳用力一搂伦格地脖子,她又令伦格不安地咬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答应过帮你救出那个玛蒂娜,要知道海盗的许诺必须遵守,否则会带来厄运。 ” “那么你想怎么做?” “哦。 这是我的秘密。 或者说更应该说这是我和那个恶女人之间的事。 ”阿赛琳用舌尖舔着伦格的耳朵,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抱住伦格脖子的手臂也越来越紧,一股火热的激情让她的身体散发着令伦格着迷的诱惑魅力“别忘了我,小罗马人。 你答应过做我的丈夫,别忘了你的这个许诺。 ” “是的,我不会忘记,总有一天我们两人会在一起。 我一定让你成为的妻子,而且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 “那我就等着你实现这个诺言,别忘了,海盗的诅咒是十分可怕的。 如果你背叛了这个许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即使你逃到传说中的东方,我也会追到你,然后让你付出代价!” 在最后一句突然提高的声调中,阿赛琳猛然把伦格的头向自己一带。 在一记悠长的狂吻之后,阿赛琳突然用力在伦格的耳垂上狠狠一咬!随着伦格发出的一声痛苦的“哎呦”呻吟,阿赛琳立刻放开了手臂。 她眼里闪动的晶莹泪光模糊了视线,在人们的注视下,阿赛琳慢慢后退,直到终于和伦格站在‘掌门官’宽阔的船舷两边遥遥相望。 “你们自由了!” 阿赛琳大声对看着这一切的贵族们喊着,然后她翻腕拔剑!在一抹雪亮闪过之后,挂在厄勒冈舷侧的一条小船已经“轰然”落海,激起大片水花! “你们可以坐这条小船离开,的黎波里人很快就会发现你们!还有,你们回去之后可以告诉所有认识的人,厄勒冈已经又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我就是海上的阿赛琳!” 阿赛琳站在狭窄的船帮上,她的身子随着厄勒冈的颠簸起伏着,飞扬的海风把衣服吹拂得紧贴在她挺拔俏丽的身上,勾勒出胸前一双圆润的山丘。 在那对柔软的半球顶端,两颗尖尖的蓓蕾似乎随时都会顶开稀薄的衣服展露出来,那种**的样子让伦格不由为之痴呆。 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试图重新触摸那具令他着迷的身体。 可是远远的,阿赛琳向伦格伸出手臂,细长的手指在他眼前不住摇晃着:“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条件,别忘了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是你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那你也要记住对我的许诺,你是我的妻子,不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弃你,更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女人,”伦格点点头,在其他人相续登上小船之后,他终于攀着绳子向下爬去“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 “我等着,只等着你!” 阿赛琳终于按捺不住,从船帮里探出身子一把抱住已经下到一半的伦格的头紧紧吻着他的嘴唇,然后她贴在伦格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私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伦格的脸上随着阿赛琳低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愕然看着抱着自己的阿赛琳,可是当他再开口的时候,已经被阿赛琳用力踢推落到了小船上。 “别忘了你对我许下的诺言!”阿赛琳再次跳上船帮大声呼唤,然后她毅然转身再不回头! 第七十八章 奇妙的安排 厄勒冈高耸的桅杆随着海水的起伏逐渐消失在海面上,随着海风的强劲,原本还算平静的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跌宕起伏的海浪。 小船在海浪的托举下时沉时浮,每一次从浪尖被砸进波涛的低谷,都让那些初次经历这种磨难的人,觉得自己如同陷进地狱般心神俱裂胆战心惊。 伦格紧紧抓住船头上的一块突木,他回头看着拥挤在一起卧在敞开的船心里的人们,心里不由暗暗苦笑,他没想到迄今为止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两次海上经历,都是以海难而告终。 更想不到的是,这两次海难居然还都是由一个女人造成的。 这让伦格觉得自己就好像和阿赛琳在某种无法言喻的命运中牵扯在一起,始终是无法相互摆脱的。 阿尔卡整个人蜷缩在小船的一个角落里不住的颤抖着,他原本已经止血的肩头伤口这时候又渗出了丝丝血色,一张本就苍白发青的脸上,这时更是变得惊慌失神,毫无生气。 他嘴里不住低声唠叨着,颤抖的手指紧抓着自己袍子的领子挡在脸上,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住眼前发生的一切。 “上帝宽恕我的罪孽吧,让我能活着见到耶路撒冷神圣的十字架吧,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上帝的。 ”阿尔卡神经质的哆嗦着,直到他感觉到紧靠在他身边的一个人正在轻轻推着他地肩膀。 “别烦我,这个时候我不想为谁做祈祷!我自己也在向上帝祈祷呢。 ”阿尔卡气急败坏的把头转向另一边对着湿乎乎的船板,嘴里不满的嘀咕着“如果你想在临死前忏悔,那就自己去做吧!” “我们都不会死的,这种风浪还不会要我们的命。 教士你知道吗?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个很小的颠簸而已,我曾经遇到过比这个大得多地风浪,可我还是安然无恙。 何况我们不是正向岸边漂吗?” 瑞恩希安并不在意阿尔卡的态度,他向远处海面上那一片模糊地海岸线摆了摆头。 然后还来回蹭了蹭身子让自己的在狭窄的小船上靠得更舒服一些“如果我没猜错,海流会最终把我们送回到岸边的。 而且这里离的黎波里并不远,总有机会碰上条什么船,”说到这里,瑞恩希安突然翘起卷曲的小胡子,向阿尔卡微微一笑“当然,只要不是碰上撒拉森船就行,毕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 而你教士。 可就有些危险了。 ” “闭嘴你这个异教徒地帮凶!”刚刚安静下来点的阿尔卡脸色发青的向瑞恩希安挥着手,那样子就如同在驱赶什么不洁的东西“难道你还想再出卖我们一次吗?” “你太多虑了,我难道不是在最后时刻站在上帝一边了吗,如果我真是撒拉森人的帮凶,现在可能正享受他们为我准备的漂亮女人呢。 ”瑞恩希安歪歪脑袋,看着拥挤在一起随着小船的颠簸听天由命的人们,他有些鄙视地撇了撇嘴。 然后又贴紧阿尔卡耳边用一种透着神秘的小声腔调问着:“教士,难道你不认为我们遭遇到这种不幸的事都是有原因的吗?难道我们应该受到这样的打击吗?” 惊恐中的阿尔卡听到瑞恩希安地话先是有些迷惑。 可很快就醒悟过来。 他那双愤怒的眼睛圆鼓鼓的紧盯着小船另一边一直伏在船头看着海面的伦格身上,随着嘴里发出一串串毫无意义充满憎恨的怪异音节,阿尔卡开始用连他自己都觉得想想都是罪过的可怕字眼诅咒起来。 “是那个低贱的无赖和他的情妇计算了我们,他们是策划好的,他们是一对魔鬼!” “别这么说,我尊敬的教士。 难道你认为‘圣枪地守护者’会是那种人吗?还有那女人虽然实在出乎我们意料,可这不一定是他们策划好地吧……”瑞恩希安好像很吃惊的搭着话,他透着小心和稍微带着点好奇地低声和阿尔卡议论着“那女人的确很美丽,小伦格也的确是被迷惑了,不过我想他还不会因为那女人的漂亮就把我们大家都出卖掉吧,毕竟他是圣枪的守护者,这一切难道不都是意外吗?或者,教士你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什么事情吗……” “哦,当然!那个小白痴还没那个胆子敢把我们怎么样。 ”阿尔卡听到瑞恩希安的询问,在愤怒和恐惧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吐露心底的话“可我早就告诉过那个小白痴。 对那女人要注意些!可他居然和那些的黎波里的蠢货们一样让那女人给骗了。 只不过现在受骗的是这个白痴,骗人的换成了那女人的女儿!上帝这可真是讽刺。 这些白痴!他们只看着她们的容貌和身子,难道不知道夏娃是怎么诱惑亚当的吗?还是他们只要一享受到女人就忘了一切……” 阿尔卡因为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憎恨又变得歇斯底里的脸上一片狰狞,随着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胡言乱语的在唠叨些什么,瑞恩希安一边随声敷和一边不失时机的随口插上几句,在阿尔卡气急败坏毫无头绪的絮叨中,瑞恩希安不住的点着头倾听着,而且他的眼神也随着阿尔卡的话时而兴奋,时而锐利。 伦格扶着小船翘起的船首望着跌宕的海面,分离的惆怅让他心底阵阵伤痛。 这让他觉得十分诧异,想到前世时候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旅途上的异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独立而不会被感情约束的伦格,突然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令人着迷的女海盗。 “我爱上了一个海盗?一个中世纪的女海盗?”伦格不住自问,有些荒诞的答案让他从心底里浮动起一阵温暖和陌生地柔情。 这是前世的丁超和现在的论都都不曾真正感受过的。 可是当他想到阿赛琳做出的出人意料的那些事之后,伦格又不由一阵苦笑。 对阿赛琳充满野性和魅力的喜爱,和她始终如海妖般施展着诡异诱惑地些微畏惧,令伦格对她的离开更加牵挂。 特别是当想到阿赛琳在即将分手时在他耳边说过地话,伦格就觉得自己简直有种想跳进大海追上厄勒冈的激烈冲动。 “我的妖精,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拥有你呢?”伦格心里暗暗叹息着,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奢望在这个时代又是多么的不现实。 完全被海流控制方向的小船在海上颠簸飘荡着。已经开始暗淡下去的东方开始让遇难者们不安起来。 虽然有些人并没有经历过海难,可是对黑暗地本能恐惧让他们开始焦躁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挤在小船横木上的护卫突然发出一声大喊。 他不顾危险的探直身子看着远方。 被他的举动吸引了的遇难者们不由一阵骚动,他们不顾船身的颠簸微微站起身子随着那个护卫指的方向看去。 “是船!有船在那边!” 看着远处时隐时现的一个巨大黑影,人们大声欢呼起来。 那两个陪伴拔丝玛公主地女侍甚至还因为过于高兴激动的大哭出声,而阿尔卡则不住的在空中向那船的方向弯曲着手指画着十字,看上去就好像恨不得把那船一把抓过来。 “那是什么船?”兴奋之后阿尔卡突然想起什么的向旁边的人问着“上帝保佑不要是异教徒地船,那我们可就成了他们的俘虏了,也不要是那些奴隶贩子的船。 如果那样我宁可这么漂回到的黎波里去!” “对不起大人,我看不清楚,太远了。 ”护卫尽量抻长脖子希望看清船上的旗帜。 “那就仔细看,你这个傻蛋!”阿尔卡气急败坏的叫着。 “感谢上帝,船上有十字架!那是我们的自己人!”护卫在仔细看了之后高声呐喊。 这让阿尔卡高兴得又在空中划了个十字,然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也不管会引起船身的颠簸奋力在人群中爬过,直到爬到伦格身边。 他才喘着粗气一边抚着疼痛的肩膀一边低声教训着:“侍从你在发什么呆,难道你认为自己真能创造什么奇迹吗?” “那么你认为我不会创造奇迹吗?”伦格也自己盯着那条逐渐靠近的海船,当他看清那条船地船帆上不住抖动巨大地白十字之后,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怒气的阿尔卡“难道你想告诉别人,为地黎波里而战的圣枪守护者,并不是靠奇迹取得胜利的吗?” “别狡辩。 你那个女人也许离开了,可是你没有离开。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阿尔卡恶狠狠的低吼,一边说他还一边不由回头看看似乎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自己这边的瑞恩希安,他的腔调突然变得温柔了不少,然后他开始如魔鬼诱惑般的为伦格描绘起一幅美好前景:“侍从,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没有什么依靠了吗?那个女人带走的可不只是我们的珠宝,还有你的前途。 难道你想一辈子给人当侍从,难道你不想出人头地?” 阿尔卡脸上的表情让伦格想起了很久之前刚刚离开安达契时,遇到的一个贩卖赎罪符的神棍,尽管那个人并不象阿尔卡这样有一身体面的教袍。 但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贩卖前程的人。 和那个神棍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教士,我是个侍从。 可我更是个虔诚的教徒。 ”伦格小心的应付着这个有些危险的人,他不知道这个在的黎波里忍耐了那么久,甚至可能还不止一次的亲眼看到过自己心里喜欢的女人在别人怀里样子的人,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我相信既然上帝赐予我守护圣枪的荣誉,自然也会赐予我其他的东西,不过这一切都不能由我们自己来索取,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 “说的对,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既然如此,难道你不认为我能帮助你,也是上帝的一种安排吗?”阿尔卡不遗余力的怂恿着“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吗,我会让你得到你希望得到的东西。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那你就有机会。 ” 阿尔卡伸手拍了拍伦格的肩头,他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那么激动,甚至干瘦的脸上还难得的出现了几丝挤出来的笑容,然后他就和所有人一起认真的注视着那条已经靠得很近的海船,那条船的船舷上这时候已经聚拢了一群闻讯赶上甲板的人,隐约的,从那些不停走动呐喊的人影中可以看到兵器和铠甲的闪光,甚至当船更近的时候,伦格还看到了几个身穿白色外衫的骑士正在船舷边向下注视着自己这些人。 可是就在这时,伦格看到阿尔卡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枯瘦的脸颊上那几块死硬的筋肉一阵抖动,抬起来的右手僵直的指着那条船上的一个人。 伦格还没有来得及对阿尔卡这个古怪的举动反应过来,就在其他人的拥挤推搡之下慌忙的爬上了海船递下来的绳梯,可刚刚攀上甲板,一柄锋利的佩剑已经顶在他的胸口。 一个身穿黑色底纹绣着白十字罩衫的十字军一把夺去了他腰间的佩剑,这时候他才发现比他早登船了几个人已经被解除武装,在一群十字军兵士长戟的监视下聚拢在了甲板中间。 一声女人的尖叫从伦格身后响起,他回过头,看到一个刚刚爬上甲板的女侍因为看到眼前的情景惊恐的紧贴在船帮上。 可接着出人意料的是,那个被吓傻的女侍在发出另一声更高亢的尖叫之后,挣脱了抓着她手臂的一个兵士的掌握,拼命的向对面一个站在一群十字军护卫后面的贵族骑士冲去! 在一阵骚乱和护卫们的阻挡中,女侍“噗通”一声跪在那个贵族骑士的面前,哭泣着大声喊到:“感谢上帝,真的是您我的爵爷!” “那是……”伦格看着那个留着一簇修剪整齐的断须,编制精细的短甲外罩着件绣有白色十字黑色外袍的老年贵族,面容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雷蒙伯爵,”已经登上甲板的瑞恩希安走到了伦格身边,他看着这个年龄已经颇大,可神态间却透着沉稳的贵族微笑着对伦格说:“这不是很有意思吗?我们被你那个小海盗抛弃,却又让这位雷蒙伯爵救起来,上帝的巧妙安排,真是不可捉摸啊。 ” 第七十九章 雷蒙伯爵 雷蒙伯爵看着跪伏在面前的女侍微微皱眉,然后他就认出了紧跟着登上甲板脸色怪异的阿尔卡。 “阿尔卡教士,真想不到会是你。 ”的黎波里的伯爵穿过护卫走到神色沮丧的阿尔卡面前“不论你们遇到了什么,不过灾难都已经过去了。 ” “是呀,大人,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救了我们,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阿尔卡面无表情的回答着雷蒙的问候,他这个时候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不久前的受伤,在海上的惊吓,还有被雷蒙救起带来的沮丧感让他这时已经失去了刚才的锐气和疯狂的气力。 “但愿这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可惜着可能要让大人您失望了。 ”瑞恩希安走过来向雷蒙微微躬身行礼,他那种透着良好教育和潇洒风度的气质让喜欢文雅风范的伯爵心底产生了一丝好感,虽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虽然有些疲倦可明显精神很好的人是谁,雷蒙还是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人,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我叫瑞恩希安。 曾经作为萨拉丁的信使给的黎波里送信。 虽然您回来的稍微晚了些,可我想正是您及时返回,才逼迫的萨拉丁放弃了对的黎波里的围攻,然后才有现在的结果。 ” “哦?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著名的商人喽?”雷蒙仔细打量着瑞恩希安,即使是做为高贵的地黎波里伯爵,雷蒙也曾经听说过眼前这人的名声。 虽然对为他带来巨大财富的生意不是很感兴趣。 可是雷蒙对这人在大半个基督世界和几乎整个撒拉森人中间那复杂庞大的关系,还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正是本人,伯爵大人。 ”瑞恩希安再一躬身,然后向后微微挥手“大人,请让我荣幸的为您介绍一个人,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圣枪的守护者。 也是挽救了地黎波里的英雄。 ” 听到瑞恩希安地话,雷蒙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他微微抬手示意站在后面的伦格走近些,然后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这个有所耳闻的年轻人。 和雷蒙一样,伦格这时也在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在东方地位崇高,鼎鼎大名的显赫贵族。 看着雷蒙,伦格不能不承认这是个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令人敬仰的贵族,沉稳地神态和举手投足间的随意让他看上去充满了高举上位者应有的那种气度,一头已经灰白的卷曲短发衬托得这个人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十分深刻。 一双和阿赛琳相同的浅蓝色眼睛不露任何心思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和阿赛琳不同地是,那双眼睛里看不到女海盗那种令人着迷的狂野,而是始终无法令人探测出其心意的深沉和平静。 对阿赛琳的这位父亲,伦格很想开口说上一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而且说起来这也绝对不是奉承拍马。 不论作为丁超还是伦格,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名声他都可以说地上是早有耳闻。 甚至他也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见到这位在东方基督世界里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跺跺脚四方乱颤的人物时会是个什么样子,特别是每当他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自己心爱女人的父亲时。 他更是期待着想见见这位居然能苦苦支撑着萨拉丁周旋多年的显赫人物。 可是当他这时真的站在这位伯爵面前之后,现在的他却只能躬身行礼,恭敬的说:“请允许我向您行礼,伯爵大人。 ”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了?”雷蒙不动声色的稍微点头,然后回头对在仆人伺候下大口喝着葡萄酒和吃着豆蔻肉地阿尔卡说到:“我真没想到创造奇迹地居然是这么一个年轻人,我原本以为他应该更强壮一些的。 教士。 难道你不认为‘圣枪地守护者’应该是位和你一样甘于清苦和寂寞的修士吗?” 用牙齿死命撕下一块干硬的牛筋之后,阿尔卡象是要报仇雪恨似的狠狠在嘴里咀嚼着,他好像丝毫没听出来雷蒙话里的那种明显的讥讽,甚至还略表同意的举了举手里的骨头,然后‘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大口红葡萄酒。 然后在一阵费力的吞咽之后,他大声向站在旁边的仆人不耐烦的喊着:“蠢货,别站着发呆,再去给我照这样子来一份!” 看着阿尔卡用对自己的仆人发泄愤怒的方式来表达不满,雷蒙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转过头对其他几个走过来相认的贵族谦逊的相互问候致意。 然后吩咐手下人为这些遇难者准备饭菜和舒适的床铺。 作为对他们在海上苦难的安慰,他甚至还命令给他们送上了一罐珍贵的东方香料作为他们的入睡前的安神享受。 “当你们醒来的时候。 我想我们已经回到的黎波里了。 ”雷蒙对已经疲惫不堪的使者团安慰着,然后他很有风度的让其中几位骑士先走下甲板,然后在稍微沉思之后默默的走向带着锋利冲角的船头。 伦格躺在船舱一个狭窄角落的毯子上沉沉的睡着,海上经历的疲惫和之前长时间始终紧绷的神经在这个时候彻底放松下来,根本不管海船不时发出的各种怪响和四周人发出的嘈杂声音。 可是似乎没过多久他就被轻轻推醒,一个身穿绿色短衫的侍从手里提着盏闪着昏黄光亮的油灯微微示意噤声,然后带着他轻轻的登上阶梯,来到了已经笼罩在一片黑暗下的甲板上。 在星空和夜晚海上波光粼粼的衬托中,雷蒙伯爵背对伦格站在船头看着前方黑暗的海面,他身上的黑色罩衫在海风地吹拂下不住飘摆,可是他始终挺拔不动的背影却让伦格突然泛起一种熟悉的错觉。 在这一刻。 他似乎看到了第一次见到阿赛琳时,她迎风站在厄勒冈船头上的英姿。 “走近些,侍从。 ”听到身后停下的脚步声,雷蒙没有回头挥手示意着“我想你不会胆小到不敢陪一个老人站在船头吧。 ” “愿意遵命,大人。 ”伦格走到雷蒙身边和他并肩看着黑沉沉的大海,起伏危险的广袤海疆让他本能地有些畏惧,却又同时被它那神秘的深邃吸引着“夜晚地海洋真是危险的。 可更神秘。 ”伦格不由轻轻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们说你是从一个很偏僻的沙漠村子里来的,”雷蒙侧脸看了看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年轻人“据说在此之前你连大海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现在却在感叹海洋的魅力。 ”雷蒙有意思地看着伦格,然后若无其事的问着:“是什么让你突然对海洋有了这样的感叹呢?是因为你真的喜欢上了海洋,还是因为某个人呢?” “啊!”伦格意外的看着这位名声远扬的法兰克贵族,他已经听出了雷蒙话里的意思,也在这时明白了为什么雷蒙会突然单独见他。 看到伦格注视着自己,雷蒙转过身随意坐到了旁边的一个缆绳墩上,他侧头看着前方地海面。 眼睛里闪动着伦格无法理解的悠思。 “我已经知道是谁让你们在海上这么狼狈了,有人已经告诉了我,要知道还是有人愿意为我服务的,”雷蒙独自说着“我的朋友伊布林的巴里安你已经见过了吧,”雷蒙没等伦格回答继续独自说下去“他在回到耶路撒冷之后就告诉我,在修喇宋堡垒见到了一个人,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我想你知道的。 ”雷蒙淡淡地避过了那个令他们都尴尬的字眼“你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我想这对我们大家都是很有好处的,虽然因为她的身份你和她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可是如果得到了我的帮助,不论是你的前途还是你们两个人,都还是能有所希望的。 ” “大人。 请您原谅我不知道您说的帮助是指什么?” 伦格压抑住心头跳动小心的问着,实际上他并不相信这位伯爵国地主人会因为那么一点点对私生女地歉疚就会找上他,如果他真的对阿赛琳有所歉疚甚至想补偿她,那自己这个半吊子地圣枪守护者就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如果他真的是为女儿着想,那么他第一件事就该是让自己远离阿赛琳,因为即使是最蠢的人也知道,自己这两个人的结合,不论是对喜好颜面的贵族还是对挥舞着十字架试图惩戒一切异端的教会来说,都是极端的讽刺和侮辱。 “侍从。 ”雷蒙皱起了双眉。 他回头看着伦格脸上浮现出一丝严峻“‘上帝的宠儿’这个称号的确光鲜。 ‘圣枪的守护者’的荣耀也让人羡慕。 可是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虚幻了吗,如果你是个普通信徒我可以认为你是因为虔诚才感动了上帝。 才能创造出那些奇迹。 可事实上你不是!” 雷蒙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站起来绕着伦格慢慢踱着步子,伴着海浪拍击船舷的声浪,雷蒙的声音也在伦格耳边萦绕着:“已经有人告诉我你在的黎波里做的一切了,你煽动我的骑士和军队和萨拉丁对抗,你公然曲解上帝的教义,甚至还擅自和萨拉丁媾和签订条约,以致让拔丝玛公主轻松的就回到了撒拉森人那里。 这一切难道只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应该做的吗?或者只是一个偏僻村庄出来的农兵的作为?” “可是我的确守护住了的黎波里,否则大人当您回去的时候,可能已经没有封地了。 ”伦格的双眼看着前方的大海,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胆怯只会给自己带进更糟糕的境地。 “哈,这真是最好笑的狡辩。 ”雷蒙毫无笑意的脸上抖动了一下,他嘴角微微撇了撇,绕到伦格面前停了下来“你认为是自己守卫了的黎波里,还是认为我真相信萨拉丁会不顾一切的进攻?事实如果没有你和那些雷纳德的手下,我相信一切都不会那么复杂地。 告诉我。 当你公然煽动甚至还指挥我的军队时候是什么想法,是不是有种掌握着一切的快感,是不是希望自己永远拥有这种掌握一切的权力?” 说到这里的雷蒙,把脸慢慢贴近伦格面前对视着,过了好一阵雷蒙轻声说到:“你要明白,‘圣枪的守护者’是个很危险的称号,当初‘圣枪地发现者彼得’的下场我想你一定知道。 如果你不想重蹈覆辙就不要随意去向人炫耀。 而且如果你永远只是个侍从或者永远只是个‘虔诚’地信徒。 那么即使你真的创造了伟大的圣迹那也不属于现在的你。 ”雷蒙特意把虔诚这个词用重重的口气说出,同时他看着伦格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似乎要在瞬间看透他的内心“圣迹和上帝恩典带来地好处只属于有资格享受它们的人,除非你有一天也成为这种人,譬如骑士,贵族或者主教,否则你创造的越多,将来受得罪也越多,而我可以帮助你成为能享受这一切的人。 ” 听着雷蒙的话。 伦格突然有种想笑起来的冲动。 尽管早就知道在十字军虔诚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一颗颗腐烂的心脏,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位地黎波里的伯爵会那么毫无顾忌的说出内心的想法,这让他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也许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是不是虔诚呢?或者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个骗子? 伦格无法决定这时自己究竟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因为他知道如果说错,那等待自己的不是残酷地火刑架就是血腥的斩首刀了。 “你是在顾忌什么吗?”雷蒙根本不给伦格思考的机会,他的声音十分平和,可是在伦格听来却象是在把自己逼进无法回避的死角“还是你在幻想也许有人比我更能帮助你。 譬如……”说到这儿,雷蒙稍微停下来,然后低声说“阿尔卡。 ” “您知道他?”伦格轻声反问,尽管猜测到雷蒙可能已经洞察了阿尔卡酝酿已久的疯狂,可伦格还是对这个伯爵居然能知道的这么多感到一丝恐惧。 不过到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作为一个能和埃及苏丹周旋多年的老牌贵族。 眼前这个阿赛琳的父亲,的确是不容忽视地一个强者。 “我知道很多,包括他对我地憎恨和嫉妒。 他恨我得到了他喜爱的女人,更恨我当初推荐波多利克当了地黎波里主教而不是他。 不过他注定不会有什么作为的,难道你认为他能帮助你实现你出人头地的野心吗?” “那么大人您又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伦格终于决定面对雷蒙,他知道既然雷蒙能把自己在半夜里叫出来,毫无顾忌的说出那么多甚至是带着亵渎的话,那他就不可能说完之后就命令人把自己扔进海里灭口,那么他这么做的唯一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这位的黎波里的伯爵同样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看双方会讨论个什么样的价钱了。 “我只希望作为‘圣枪的守护者’。 你能成为了上帝的荣耀而守护圣地。 ” 雷蒙的回答让伦格有些莫名其妙。 他诧异的看着这位伯爵,实在不明白这句如此虔诚的话。 是从刚才这张大谈‘圣迹的好处’的嘴里说出来的。 “耶路撒冷是属于上帝和基督的耶路撒冷,所有有无数的人远道前来朝圣。 但是耶路撒冷王国属于我们,我们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疯狂就断送耶路撒冷,更不能因为某些从欧洲来的主教的偏执就随意和萨拉丁开战,这会给王国带来灾难的。 ” “您说的是梵蒂冈的英诺森主教?”听着雷蒙的话,伦格心头不由浮现出那位未来的英诺森三世教皇著名的大下巴和歪嘴。 “我是说一切会给我们的王国带来危险的人,”雷蒙没有正面回答,可是他话里明显无比的含义却已经暴露无疑“我希望你能象守护圣枪一样,成为圣地的守护者。 而且还有很多人也希望‘上帝的宠儿’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这对很多人,对我们,对你自己还有……她,都有好处。 ” 说到这里,雷蒙似乎因为夜晚的海风有些寒冷而用力拢了拢身上的罩袍,这时伦格意识到这次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谈话已经结束,在得到雷蒙的同意之后,他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向底舱的舱口走去。 就在他踩着‘吱呀’作响的甲板走到舱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船尾突然传来的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呀!” 一个附近的护卫大喊着向船尾跑去,他的喊叫立刻惊起了一片骚乱,跟在奔来的人群后面跑到船尾的伦格伦格听到了不住的喊叫:“不好了,是阿尔卡教士,阿尔卡教士落水了!” “快救人!” “上帝呀,这是在夜里的海上呀,怎么救?” “可怜的教士大人,他喝得太多了,我看到他喝了整整两罐葡萄酒和一大杯蜜酒呢,还以为他是上去换换气,”一个侍从模样的人一边爬在船帮上向下看一边对旁边的人说着“可谁知道他那么晃晃悠悠的一不小心就……哎,上帝宽恕他吧……” “是……阿尔卡?”伦格突然转过身,就在这时,他看到瑞恩希安正随在雷蒙身后慢悠悠的走来。 他的脸上洋溢着不久前自己一行人被阿赛琳抢劫时,挂着的那种看戏般的古怪笑容。 第八十章 归来的黎波里 伴着王宫山顶了望城堡号角的鸣响,挂着白色十字旗帜的海船迎着第一道曙光进入了的黎波里海港。 虽然依然离得很远,站在船舷边的伦格还是隐约的看到了码头上迎接的人群。 一面绣着和船帆长同样图案,带着的黎波里卷曲号角徽章的旗帜在人群头顶上飘扬着。 随着海船靠近码头,伦格终于从那些人当中看到了埃施瓦伯爵夫人,施蒂芬娜夫人,穿着全套教会执事法袍的英诺森和约翰.克马特,还有众多等待着能见到的黎波里伯爵的贵族和骑士。 看着那些人似乎带着期盼注视着海船的情景,伦格不由看向不远处穿戴整齐,全身盔甲的雷蒙。 谁能想到这位现在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着富饶领地和显赫权威的贵族,会在不久后就要黯然神伤离开的黎波里,几乎是隐居般的远遁一座地中海上的岛屿,然后他会看着被自己一直尽心尽力守护的国家被异教摧毁,最后客死异乡呢? 同样,又有多少人知道在昨天夜晚里发生了什么事呢? 想象着施蒂芬娜夫人对雷蒙的猜疑,还有夜晚里阿尔卡那令人胆寒的下场,伦格不由对这个看上去充满高贵气息的贵族一阵迷惑。 也许对他们来说,虔诚的信仰和高贵的骑士精神的确是宝贵的,可当这一切面对令人无法抗拒的财富和权力地时候,又有多少人还能保持那种虚幻的精神呢? 想到财富。 伦格又不禁看了看那个从萨拉丁的使者一变,就在昨天傍晚成为了受雷蒙保护的商人的瑞恩希安。 当东方的战火就要燃烧起来的时候,这个在众多势力之间向条鲨鱼般穿梭不停地商人,似乎也被血腥的味道意吸引而来。 他游刃有余地在这片土地的争夺者之间左右逢源着,而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声高呼惊醒了伦格的沉思,在船员们紧张的忙碌中,海船终于停靠在石头码头的岸边。 当伦格终于跟在雷蒙身后走下海船的时候。 一阵带着意外和惊喜的呼唤从人群里响了起来:“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是呀这真是不可思议!而且居然还是和雷蒙大人一起回来。 ” 听到人们的惊叹,伦格开始有些莫名其妙。 可当他看到远处岸上的那条样子狼狈,几乎就快散架的使者船之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会发出那样的惊叹。 埃施瓦伯爵夫人在人们的簇拥下走向自己的丈夫,尽管常年难以相聚,可是面容刻板的伯爵夫人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对远道归来地丈夫应有的热情。 她规规矩矩的和伯爵相互行礼,然后又在雷蒙和施蒂芬娜夫人见面之后,按照礼仪一丝不苟的为两位分别来自东西方教会的主教做着引见。 一切都是那么附和一位伯爵夫人的仪容姿态,只有当伦格无意中回头看去地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伯爵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一丝厌恶和敌视。 “上帝保佑我们终于击退了萨拉丁的进攻。 ”波多利克主教听到阿尔卡的‘不幸’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伤心,甚至他还似乎是长出了口气般显得轻松了不少。 当迎接伯爵的队伍走上通向王宫的道路之后,主教就开始立即大声宣扬起战胜萨拉丁的壮举。 “可是这一切也实在是代价不菲。 ”雷蒙脸色沉闷的看着港口海面上依然不时漂浮过地,被击沉战船上地杂物。 “所以我才写了密信请求爵爷您回来,”埃施瓦伯爵夫人不忿的看了看队伍后面地一辆马车“我相信一切都是个预谋,在信里我请您尽快返回也是为了这个。 ” “也许这是个阴谋。 可是我却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呢,您说呢夫人?” “那个阿赛琳,真的抢劫了你们吗?”坐在马车里的施蒂芬娜夫人看上去饶有兴趣的问陪在自己车边缓慢前进的伦格“我真不能想象她会是一个凶悍的海盗,虽然她是个异教徒,可她不也是个让男人无法自持的女人?难道你不认为自己应该增长些认识女人的见识吗?” “夫人,您的建议的确对我以后分辨女人很有好处。 不过我还是请您不要随便的评价阿赛琳。 ”伦格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伯爵夫人,然后在她闻听之后的哈哈大笑中翻身跳上比赛弗勒斯的脊背,随着队伍催动坐骑直向的黎波里城里奔去。 “这个侍从看来并没有得到上帝的恩典呀,居然被一个异教女人诱惑。 甚至还被那个异教女人抛弃,这大概正预示着他并不是什么上帝宠儿吧。 ”波多利克主教陪在从东西教会远道而来的两位‘钦差大臣’身边小心的应酬着,这时候他想的只是尽快和这个看来已经开始走霉运的“宠儿”划清界限。 作为正统的公教神甫,波多利克固然一想到远在欧洲教廷里的教皇就敬畏无比,可是作为一个在东方土生土长的基督徒,他对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正教显贵也是不敢怠慢的,毕竟他是的黎波里的主教。 是既不能像圣城主教一样敢于和教廷分庭抗礼。 又不敢和如同地主般的罗马正教叫板示威的。 “你在说什么?”约翰.克马特骑在一头毛驴背上不住的打着瞌睡,他睡眼朦胧的抬头看看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小心的注视着自己的波多利克。 然后无奈的摇着头“很抱歉主教大人,我可能太疲劳了没听到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从君士坦丁堡专程来验证上帝的宠儿和他守护圣枪的奇迹来的,这条路实在太遥远了,我的身体和岁数实在是无法承受这样地旅行。 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吗?” “好的主教大人,我是说……”波多利克本能的张嘴接下去,可他喉咙里的话突然向背胡桃堵住似的硬开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突然发现嘴上说着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约翰.克马特正用一双完全和他自己所说的疲惫不堪和年老体弱不附地锐利眼光盯视着他。 而那位从欧洲教廷远道而来的英诺森主教,干脆对他地话宠充耳不闻的扭头看着远处的海湾。 一阵冷汗从波多利克后背上冒了出来,这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如同是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那可怕致命的一步就在自己的脚下。 只等着自己说出那句宣布着自己末日地话之后,就可能会直接掉进地狱里去了。 “你要说什么吗主教大人?”约翰.克马特好像很不耐烦的抬头看着马背上的的黎波里主教。 “哦。 我是要说……这个年轻人被一个异教徒的女人诱惑甚至陷害……可是他居然又得到了雷蒙大人的救助,这不能不说是上帝的另一次宠爱了。 ”波多利克结结巴巴的接着自己地话茬,却硬是用他那宣扬上帝荣光的布道之音把自己原本的话改变了过来。 当他看到约翰.克马特包含深意的点头微笑和英诺森似乎有意无意的注视之后,的黎波里地主教这才慢慢从差点吓掉魂魄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看来,这个小罗马人真成了个‘宠儿’了。 ”波多利克看着在远处奔跑的黑色战马上的那个背影心里臆测着,可接着他的嘴角就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可怜的小罗马人呀,你很快就会知道当一个‘宠儿’是多么的幸运而又不幸了。 ” 伦格牵着比赛弗勒斯漫步走在的黎波里的街道上。 尽管还能到处见到惊恐未消地人群和不时在人群里搜寻躲避起来地暴徒,但是一切却并不如伦格猜想的那样到处充满大战之后地颓败甚至是动乱。 相反,当走到一座清真寺前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一群撒拉森人正井然有序的进入刚刚开启的寺门,一名显然是德高望重的长者站在门口和善的向每个进门的人点头致意。 当他看到注视着这一切的伦格之后,那位长者满面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 “愿安拉保佑你,幸运的孩子。 ”老人微微提高声音用希腊语向伦格祝福着。 伦格看着那个老人平静的笑容有些疑惑,他翻身下马。 没有在意身后两个跟随的有些紧张的兵士的阻止,慢慢向清真寺前走去。 “您,知道我是谁吗?”伦格穿过人群慢慢走到老人面前微微行礼“您知道您是在为谁祝福吗?” “奇迹般的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郎基努斯的守护者。 ”老人依然微笑着,他脸上丝毫没有说出这个名字时应该出现的那种深恶痛绝和势不两立。 因为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仇恨,更多的是一种老人看到年轻人的淡薄和兴趣。 “您难道不憎恨我吗?我阻止了萨拉丁。 也曾经带领的黎波里人和你的同胞战斗?” “我的孩子,如果是你,你会在意一个不懂事的娃娃和你生气做出的事吗?”老人微笑着反问着。 当看到伦格因为他的这句话微皱起的双眉之后,老人抚着自己已经灰白的长须依然微笑着说:“萨拉丁苏丹,是阿拉伯的王者,是拯救阿拉伯世界的英雄,不论任何人都是不能阻止他收复圣地的雄心和壮举的。 对苏丹来说,他的朋友和他的敌人一样都是值得佩服的。 除非那些卑鄙的不值得敬佩的人,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蔑视任何一个他的敌人的。 ” “这个我完全相信,尊敬的(哈吉)①。 ”看着老人身上披着的一件麻纱披袍伦格尊敬的回应着。 他从这位老人身上的服饰上看出这是一位曾经到过麦加朝圣的贤者。 尽管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到圣地朝圣过的人都会成为贤者,但是他从这位老人身上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宁静和远思。 “也许一切真的如他所说的。 萨拉丁的步伐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那么我呢?我能阻挡他吗,或者说我应该阻挡他吗?”伦格牵着比赛弗勒斯慢慢走在街道上,他的心里不住的翻滚着这个自己一直在回避甚至是在躲避的问题。 “耶路撒冷,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呢?”他抬起头看着王宫深处山顶峭壁上,高过王宫垒墙的城堡。 在那里,正有一个年轻或者说还未成年的女孩在等待着他。 这让他从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同时另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俏影也在这时晃过伦格心头。 “那个疯狂的阿赛琳,她会干出些什么来呢?”伦格心里不由想起阿赛琳在分别前对自己说过的那句令他惊骇到极点的话来“真的要祈祷上帝保佑,她可别干蠢事呀……” 伦格无法消弭心头忧虑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一声熟悉且带着明显夸张的声音:“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小伦格吗,你回来怎么也不和你的朋友老塔索打个招呼呢?” ①Hajj(哈吉):原本是阿拉伯语中对曾经到麦加朝圣的贤者的称呼,后来引申为一个姓氏。 第八十一章 骑士的忏悔 坐在低矮的木墩上看着对面的塔索,伦格的心里不住犹豫着。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曾经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个和自己一起从安达契出来的老兵痞。 更不知道他那个叫莫莉安的老婆是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我早就说过小伦格是‘上帝的宠儿’,难道不是吗?”塔索向坐在角落里补着衣服的莫莉安问,不过他好像也并不指望别人搭腔。 在喝了一口苦涩的大麦酒之后,他突然很神秘的向伦格说:“你知道吗小伦格,我曾经去过很远的地方。 甚至去过耶路撒冷。 ” “你说过的,”伦格不动声色的看着塔索,虽然不清楚塔索为什么会提到耶路撒冷,可是对这个老兵痞油滑狡诈的性格他却是一清二楚“在安达契就说过你去过圣地。 ” “对,安达契。 ”塔索似乎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知道吗小家伙,我想回安达契去,想带着老婆回到我们的家乡去。 也许有一天,她还能给我生个儿子,哈哈……” 说到这里的塔索高兴的哈哈大笑着,他不住的拍打伦格的肩膀,甚至拿起手里陶瓷罐子不住的往伦格嘴里灌着劣质的大麦酒。 “让我和你一起走吧,小家伙。 ”塔索终于放低声音说出了这句话,他把身子压得很低,脑袋探到伦格面前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在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地心不住的颤抖着。 即使常年用谎言和吹牛度日。 可是一想到发生在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那些说不清楚的古怪事情之后,塔索就觉得自己的喉咙一阵发干。 他暗暗抓着衣领里的一个小十字架,祈求着上帝的宽恕。 同时他地眼角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房屋角落里地一口毫不起眼的破烂木箱。 那里面,装着瑞恩希安在那天夜里给他的那二十个苏德勒斯。 “但愿上帝见证,我这不是背叛和出卖。 ”看着走远的伦格背影,塔索喃喃的唠叨着,他回头看看始终一言不发的莫莉安“快去准备准备吧。 也许很快我们就要离开的黎波里了。 ”说完他拱着身子低头走进了自己低矮地泥砌屋子。 伦格站在寝室外静静的等待着。 当看到那个被阿赛琳救下的叫帕妮的女孩走穿走廊沿着甬道走远之后,他才轻轻走进了托尔梅的房间。 看着伦格。 半躺在床上的托尔梅突然微笑了起来。 他侧身从床边的毯子下拿出一件白色的东西递到伦格面前,伦格立刻认出那正是当初阿赛琳用来绑住那一头令他痴迷地黑色长发的手帕。 “这是……” “这是阿赛琳让我交给你的,她已经离开了是吗?”托尔梅平静的对伦格说“当你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她走了,对你来说她的诱惑应该是致命地。 难道你不知道,她留下来唯一的结果就是你们两个人都下地狱吗?” “难道她事先就已经告诉你她要离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伦格愤怒的冲上去,如果不是因为面对的是个病人。 紧握的拳头早已经打过去了。 “看看你,为了个异教的女人居然这么冲动。 ”托尔梅不满的收回拿着手帕的右手“难道你以为没有了她,你就会下地狱吗?” “可是如果没有她,我现在也和在地狱里一样。 ”伦格无力的坐在墙角,他并不想和托尔梅争辩什么,而且他觉得托尔梅不可能会明白自己内心的痛苦“也许对你们来说,阿赛琳只是个有姿色地女人,可是对我……” “对你。 她就是你这一生中最大地弱点和可怕的陷阱!”托尔梅愤怒地把递向伦格的手帕狠狠的甩到地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圣枪的守护者居然会为了一个异教女人说出那么亵渎的话,这难道不是受到了魔鬼的诱惑,难道你想和那个彼得一样,最后受到火刑的惩罚?” “那么,我的主人请你告诉我。 你对施蒂芬娜夫人的妹妹是否有着歉疚,是否曾经为自己的固执而悔恨过?”伦格不耐烦的站起来想离开,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倔强的骑士无法再说下去。 他甚至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在这个时代看来是要受到责罚的无理举动了。 “你这个无理的侍从!”托尔梅果然发出了愤怒的吼叫,随着一阵衣衫带起风声的响动,在伦格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被从后面用力抓住,伴着一下猛烈的旋转,托尔梅把伦格紧紧的推在了墙上。 他双眼死盯伦格,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导致的脸上一片殷红“你怎么敢对我这么说话,对你的主人。 对你的老师。 对想把一切都给你的恩人?” “我不需要你的恩赐!”长久以来的愤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伦格毫不犹豫的用力推开托尔梅。 可是当看到虚弱的栽倒在地上的骑士之后,伦格马上冲过去托住了托尔梅不住喘息的身子“天呀,我干了些什么,你还好吗?” “你居然向自己的主人动手,咳咳咳……”托尔梅喘息着不住咳嗽,可接着他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你说你不需要我的恩赐,可是你知道我要给你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 ”伦格搀扶着托尔梅走到床边坐下,然后看着骑士开始泛白的面孔无奈的说:“阿赛琳说的对,你想把我塑造成你那样的人,想让我成为另一个你。 可是你知道吗,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不是托尔梅.芬里尼子爵,更不可能象你那样拿着武器去和自己的敌人战斗。 ” “难道你不忠于自己地信仰?”托尔梅诧异的看着伦格,他有时候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这个侍从究竟在想什么“你是圣枪的守护者。 是上帝都眷顾的幸运儿。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会给你什么,那也是你永远想不到的。 ”说到这些的托尔梅眼中浮现出常有的那种如同是在看着遥不可及地梦想般的眼神,虽然他面对伦格,可这个时候他地思绪已经飘荡到了伦格所无法理解的什么地方去了“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是真的那么幸运,也许到了那时候你才知道为什么上帝偏偏选择了你。 这一切都在耶路撒冷。 一切,都在耶路撒冷!” “都在耶路撒冷?”伦格轻声反问。 因为不知道托尔梅究竟在说什么,他觉得这个骑士似乎又开始他那胡思乱想了。 他小心的把枕头铺到托尔梅身后。 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你应该休息,我们不该争论这些的。 你不会理解我,我也不可能完全按照你说的去做,毕竟我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你。 ” “可是你能成为你自己,能成为你一直盼望成为地人物。 ”托尔梅紧抓着伦格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的说: “别忘了当你从那个荒村里出来的时候你不过是个一文不值的小农兵,可是现在的你却成了不论是在基督世界还是撒拉森人里都名声显赫的人。 别以为我不去主殿就不知道在那里发生过的事,那些从教廷和君士坦丁堡来的主教。 他们是为什么来地?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托尔梅喘着粗气躺倒在床上,可他的手始终紧紧抓着伦格不放“他们是为了你来的,他们都想得到‘上帝的宠儿’,对他们来说你就是财富和荣耀的化身。 这些也许你不懂,可是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伦格,上帝早就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条道路,从你复活地那一天起你就注定要走上那条道路了,难道你想违抗上帝意志吗?” 终于说完的托尔梅大口喘着粗气躺倒在床上。 他灰色的眼睛看着伦格,突然,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种释然的笑意。 然后他似乎轻松下来般闭上了眼睛。 似乎已经入睡的托尔梅嘴里发出只有伦格才能听到的轻声自语:“小伦格,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人再了解你了,他们称你为圣枪的守护者和的黎波里的伦格,可这些真地是你想得到地吗?也许外面那些人相信你穿上黑袍是为了自我惩罚。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小伦格,究竟你是怎么想地,大概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人知道了吧。 ” “那么你认为我想得到什么呢。 ”伦格低下头在托尔梅耳边轻问着。 “你想得到的是这个世界上不论是教皇还是国王都想得到的东西。 或者不论是任何一个贵族或平民都渴望的东西,是不是呢。 ”托尔梅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伦格的脸“当你对我说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渴望的不只是虚幻的公平,当你站上的黎波里城头的时候我也已经知道你不只是想宣扬上帝的荣光和尊严。 直到你穿上了这身黑袍,我也终于知道了你的内心。 伦格你渴望的,是权力。 ” “我的主人,你难道不觉的这些话是在亵渎吗?”伦格低声在托尔梅耳边低吟着“难道你不认为这么揣测一个‘上帝的宠儿’的内心就如同是在揣测上帝的内心吗?” 听到这句话的托尔梅眼睛突然睁大,他无比骇然的看着眼前的伦格。 嘴角因为害怕剧烈颤抖着。 可是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神转向头上的房顶。 嘴角的颤抖逐渐变成了一种讥讽的嘲笑: “权力呀,伦格你知道吗,我曾经说为了宣扬上帝意志来到东方,曾经对我最心爱的人发誓说要为了我祖先的荣耀而战,为了她的美丽名声而战,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实际上一切不过是为了权力,为了那个虚幻的耶路撒冷之王的权力……” “到了现在你也还为了那个幻想中的权力在战斗,不是吗?”伦格体贴的为托尔梅盖上被子,看着消瘦的骑士,他突然觉得似乎是在听一个人的临终忏悔。 “对,所谓的骑士荣誉和宣扬上帝意志不如说是为了争夺权力和财富的闹剧,一切都不过是庄严法袍下的肮脏活计,就像我们的先辈洗劫安条克和耶路撒冷一样,我们也不过是为了守卫夺取来的利益和撒拉森人战斗而已。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和荣耀。 ”托尔梅呵呵笑着,他的眼角里慢慢流淌下一丝浑浊的泪水“可是我们还在不停的喊着这是上帝的意志。 ” “那么,就让我来为你实现那个意志吧,让我替你完成你的愿望,也许上帝的意志真的存在。 ” “宽恕我的罪孽,上帝……”托尔梅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下脸颊。 伦格伸出手轻拍了拍骑士消瘦的肩膀,可是就在他的手刚刚抬起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从寝室外传来的一阵突入起来的混乱呐喊,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低沉却悠长的钟声从山顶的城堡方向响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阿赛琳报仇 “山顶的城堡!” 在一瞬间伦格心头迅速闪过玛蒂娜的身影,他只来得及向有些错愕的托尔梅稍一点头就飞奔出寝室,这时大群因为钟声而被惊动的王宫守卫和停留宫里的贵族已经聚集起来。 他们听着城堡里传来的钟声困惑的看着山顶,有的人则已经焦急的命令仆人备马,准备赶到港口去。 伦格没有象其他人那样想到这钟声可能是因为海上出现敌人而报警,这时他心里只有被囚禁在山顶城堡里的玛蒂娜! “发生了什么事?”埃施瓦伯爵夫人尽量保持平静的走了过来,虽然她刻意不去注意山顶,可是当山顶上的钟声突然变得杂乱起来的时候,伯爵夫人终于按捺不住,不由向山顶走去。 也就在这时,所有眺望山顶的人都看到了一幅让他们失声惊叫的情景……随着一声隐约的绝望惨叫,一个人影从城堡侧边的峭壁上跌了下去,消失在起伏的王宫墙外的悬崖之下! “上帝呀,发生了什么?”人们不由大喊起来,而这时的伦格已经不顾埃施瓦夫人的阻止带头向山顶上冲去! 伦格飞快的在山路甬道上奔跑着,甚至在路上不住的撞到人都没有注意。 听着山顶上沉闷的钟声,越接近城堡越心跳不已的伦格忍受不住心底的紧张发出一阵呻吟:“但愿玛蒂娜不要出事!” 可是就如同要和他作对一样,当伦格终于拐过山顶的斜坡攀到小城堡地门前的时候。 一个让他和跟随而来的几个王宫护卫震惊的情景出现在面前。 德.朱洛手里握着长剑站在城堡外沿一块乱石上盯视着前方,在他身后,城堡的护卫们手握武器紧张的聚在一起,可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乱石。 伦格的心‘砰砰’跳着,他慢慢地靠近乱石,然后抬头看去。 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场面令他发出惊‘啊’! 已经分别地阿赛琳平静的站在突出在堡垒墙外的峭壁边沿上,她的身后就是陡峭的悬崖。 下面。 地中海的海水拍打峭壁溅起的白色泡沫正汹涌起伏,轰然作响! 而让伦格更加震惊地是。 阿赛琳的手臂里正紧紧揽着个身穿内袍,因为害怕而全身颤抖,头发凌乱的女孩。 虽然阿赛琳身上的斗篷把她身子笼罩了起来,可即使不去仔细看,伦格也能知道,那女孩正是玛蒂娜! “阿赛琳?”伦格轻声叫着,他向前迈出一步。 可是随着寒光闪动,一柄熟悉的佩剑剑尖直直的指向了他的胸口。 “如果你再向前一步,我会一剑杀了她!”阿赛琳清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她如同并不认识伦格一样抬起剑尖,剑脊狠狠砸在伦格肩头上“退下去,否则就有人会死!” “阿赛琳,你不能这样!”始终只是注视着这一切地德.朱洛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话,他微一抬手示意四周的守卫后退。 然后小心的向前迈步走去“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是谁帮助你们母子逃跑的,虽然那时候你还小,你应该是认识我的。 ” “高贵正直的德.朱洛骑士,地黎波里的世袭狩猎官。 ”阿赛琳的嘴角泛起一丝讥笑,她按在女孩脖子上的手微微用力,这让女孩似乎因为疼痛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叫声。 德朱洛立刻站住了脚步。 而且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领主雷蒙伯爵,已经和他的夫人一起穿过阻挡在路上的守卫走了过来。 “向您致敬,高贵的的黎波里伯爵!”阿赛琳向雷蒙高亢地呐喊,然后她地身子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峭壁已经就在她的身后! “佐薇你要干什么!”雷蒙不由发出一声低叫。 “你叫她什么!佐薇?上帝难道你是……”埃施瓦伯爵夫一声惊叫,她从来都是平板冷漠地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枯瘦的双手紧紧捂着嘴巴,一双如同见到幽灵的灰色眼睛恐惧的看着站在高处的阿赛琳“你,你不是……” “我不是和我的母亲一起被你杀死了吗?对吗,伯爵夫人?”阿赛琳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 小麦色的修长脖子上的筋络不住浮动“也许我是从你们所说的地狱回来的。 作为想要复仇的亡灵回来的!” “上帝,这是魔鬼!”埃施瓦夫人惊惧的发出尖叫。 她全身颤抖着几乎摔倒,可只过了一会儿,她就醒悟过来似的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德.朱洛握剑的手腕紧紧的扣着,尖利的指甲直接抠进了德.朱洛的肉里“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那个下溅的女人又用她肮脏的身体诱惑你了吗,还是……” “不是他,是我!”雷蒙打断了妻子失态的质问,他看着阿赛琳低沉的说:“佐薇,我已经让朱洛告诉过你们,必须远远离开的黎波里,永远不能再回来,否则我就会杀掉你们!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别叫我佐薇,我是厄勒冈的海盗首领阿赛琳!”阿赛琳向雷蒙喊叫着,她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生身之父,嘴角不住颤抖。 可当雷蒙想向前走出一步的时候,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妖艳的笑容,伴着手腕灵巧抖动,她手里的佩剑立刻在中午的阳光下旋起一片扇形的弧光。 “我当然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过我想你忠实的狩猎官应该也转达了我留给你的话,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替我的母亲报仇,我会杀掉那个可恶的女人!” 听到阿赛琳话里难以掩饰的杀机,埃施瓦夫人不由又是一声惊叫。 而四周地跟随过来的亲信护卫,立刻纷纷举起手里的长戟短矛对准了似乎随时都可能扑过来的阿赛琳。 “你难道要杀你父亲的妻子?”雷蒙低沉的质问着,他并没有因为锋利的佩剑险些割过他地咽喉露出胆怯,相反还慢慢的向前走上一步“你难道想杀地黎波里伯爵夫人?虽然她曾经想过要杀掉你们母女,可是难道我不是已经救出了你们?还有,这么多年来你在海上到处掠夺,为什么只没有遇到过的黎波里人的追杀。 难道不是因为我一直在放纵你吗?”说到这儿,雷蒙停了下来。 他微微歪头看看自己脸色煞白的妻子“你的外公是个海盗,当初我出海围剿他的时候抓住了你的母亲,我原本可以把她当成奴隶卖掉,可是我收留了她,还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你是看上了我母亲地美貌!”阿赛琳愤怒的打断雷蒙“你把她当成玩物,直到我出生长大,你从没想过把我们母子当人看待。你甚至还想把我送给你的一个贵族朋友,那年我才7岁!” 阿赛琳的指控让雷蒙的脸上一阵发白,他紧皱双眉回头看了看身后,当他确定不会有更多的人听到这些话之后,他才发松下因为发窘绷紧的脸颊。 “那么你又为什么到这儿来呢?”雷蒙看着始终被阿赛琳揽在斗篷里的女孩深吸了口气,他地脸上这时开始变得逐渐严峻起来,甚至站在他旁边不远的伦格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的凛冽光芒。 “我想再看看这座监狱,我曾经在这里住过整整2年。 忘了吗?”阿赛琳讽刺的抬头看看小城堡尖尖的钟塔“可是我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和我一样命运的女孩子,也许这一切真地是命运的安排,多少年之后我能够用自己的手改变另一个被囚禁在这座监狱里的女孩子的命运,可惜当初没有人来救我……”说到这儿,阿赛琳的眼睛停留在伦格的脸上,她毫不避讳雷蒙和伯爵夫人的注视。 眼睛中的留恋和难以名状的离愁让她那双蕴育着柔情地蓝色大眼浮起一片波光“还记得我说过当你做选择地时候,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吗?这就是我对你所要地代价。 ” “佐薇,快放开这个女孩,否则~” “否则你会杀掉我吗?” “护卫,抓住她!如果她抵抗……杀掉她!”雷蒙毫无表情的发出命令! 刀枪并举,明晃晃的锋利矛尖指向已经站在悬崖边的阿赛琳! “住手!”伦格向前冲出一步,可阿赛琳手里的佩剑却突然指向他。 “我的小罗马人,你将来也许会成为一个让所有法兰克人都敬仰的人,可是你却会失去你最心爱的人。 这就是你的代价……” 说完,阿赛琳看着眼露杀机的雷蒙。 脸上慢慢洋溢起她那特有的如海妖般诱人的笑容。 她低下头在女孩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然后…… 在所有人意外。 惊诧,恐怖的呼叫声中,她揽着怀里柔弱的女孩,微闭双眼,身体毫不犹豫直直的向后面的虚空倒去! “上帝呀!” “这究竟是怎么了!” 远处被拦住的那些贵族骑士大声惊叫着,他们眼看着一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女人向可怕的悬崖外仰去,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在斗篷的包裹下如一朵巨大盛开的白色玫瑰在空中展开美丽的花瓣堕下! 伴着一朵白色浪花的溅起,那美丽的玫瑰瞬间消失在了起伏的海浪之中,只有飘落的披风浮在墨绿色的海面上不住起伏…… “阿赛琳!”伦格不顾旁边护卫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向前扑去,可是高耸的悬崖下,却除了不时溅起白色浪花的海水什么都没有。 “佐薇……”雷蒙看着阿赛琳曾经站过的那块已经空空的石头发着呆,他的嘴角随着脸上肌肉轻微颤抖张合着,却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看!!”一个护卫突然指着不远处海面上一朵突然泛起的水花高声喊着。 随着他的呐喊,人们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形如同一条美丽的人鱼般突然跃出了海面,在四溅的白色水花衬托下,那美丽诱人的娇躯在出水的瞬间腰身向后弯去,后扬的长发和修长的身躯绷成了一道美丽无比的彩虹! 就在同时,更多人指着一条从探出港湾的悬崖拐角处突然出现的巨大战船发出惊呼:“厄勒冈,那是厄勒冈!” “狡猾的贱女人!”刚刚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的埃施瓦伯爵夫人愤怒的对着正游向海盗船的阿赛琳挥舞起拳头,可接着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同样盯着这一幕出神的雷蒙低声的说:“那个女孩,玛蒂娜……” “随她们去,”雷蒙的眼睛始终定定的看着在身后带起一条白色水线的阿赛琳“一切都结束了,也许这原本就都是上帝的安排。 ”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同样盯着海面的伦格:“我说的是不是这样呢,侍从?” “是的伯爵大人,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伦格恭敬的向雷蒙鞠躬,看着那条白色水线终于移到厄勒冈的船边,伦格把被海风吹开的黑袍帽兜重新戴到头上,用深深的边沿遮住了他嘴角浮起的欣慰笑容。 “阿赛琳老大上船了!” 一个健壮的海盗用力拉着抛到海里的绳子,当他终于把一个因为惊吓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小女孩拉上甲板之后,立刻对后面的人大声喊着:“快点准备好,别惹老大生气,我们要走了!” “给那可怜的孩子找件干净衣服!”带着大片飞溅的水珠一跃跳上甲板的阿赛琳甩动着头发,她一边大声呵斥着早已经等在甲板上的海盗们一边快步跳上船头高耸的船首像“看看你们这些傻蛋干的好事,我可怜的厄勒冈都让你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快去收拾干净。 我要我的船板能照到人影,我的船帆能当餐布。 快去,否则我把你们都扔到海里去喂鲨鱼!你们这些懒骨头!” “快快,老大发火了!”海盗们手忙脚乱的四散忙碌起来。 “我的厄勒冈……”阿赛琳爱抚的抚摸着身边的每一块木头,当转过身看着悬崖上隐约慌乱奔跑的人群之后,不由露出了她那特有的如小恶魔般的笑容。 “再见我的爱人,我等着你来俘虏我。 ”说完阿赛琳回过头,看着前方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轻声说着:“我来了,我的海洋……” 然后,她猛的抬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呐喊:“厄勒冈!升帆,起航!” 第八十三章 出逃 “阿赛琳……” 站在悬崖边,望着向着远处大海扬帆远扬的厄勒冈黝黑的背影,伦格轻声自语着。 “注意太阳的影子,我会在正中午时候到的黎波里去完成答应你的事。 ”这就是阿赛琳分离时在伦格耳边说出的那句话。 这句话曾经让伦格觉得十分意外,他无法想象阿赛琳怎么做。 而现在,这个永远会给人惊讶的女海盗用一种戏剧般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这就是厄勒冈的阿赛琳。 “佐薇……”雷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伦格身边,他稍显棱角的消瘦脸颊上还浮现着刚才因为激动略显失常的苍白“那真的就是佐薇?” “对大人,不过她不叫佐薇,她是我的阿赛琳。 ”伦格轻声纠正。 “你的吗?”雷蒙下颌上灰白的短须微微颤动了一下“侍从,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很危险吗,大概‘上帝宠儿’虚幻的光环让你忘乎所以了。 别忘了你我对你说过的话。 你可以得到财富,权力和荣耀,可是你必须知道应该怎么做,该选什么人,更应该知道谁才会给你这一切。 ” “大人,您是在说自己的女儿并不适合我吗?”伦格低声轻问,他突然觉得这个伯爵居然和托尔梅一样。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他们似乎都有点过于关心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了。 “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个海盗。 ”雷蒙地脸色逐渐缓和过来。 他扭头看着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的厄勒冈毫不犹豫的否认“侍从,她说的对,也许将来有一天,上帝的宠爱能让你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人,可是你却必须要付出对上帝恩典的回报,直到有一天,不论你怎么做都不用再担心会受到惩罚。 到了那时候。 也许你就能实现你地愿望了,可在此之前。 接受我赐予你吻手的恩典吧。 ” 雷蒙向伦格微微伸出右手,看着年轻侍从微微躬身亲吻自己手指上镶嵌着硕大红宝石地戒指,他满意的点头,然后向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德.朱洛淡然说到:“发出我的告示,那条海盗船是的黎波里的敌人,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见到它,予以击沉!” “遵命大人。 ”德.朱洛张了张嘴。 可最后还是恭敬的行礼回答。 “还有些事要去解决。 ”埃施瓦伯爵夫人走过来小心地说,当她看着伦格的时候,眼睛里的厌恶和敌视让他只好躬身告退。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吧?”伦格小心的从城堡边走去,他看着被人们占据的通向山下的甬道,又看了看城堡另一侧顺着山势形成的高地不平雪松密布地树林,那树林一直向王宫山腰隐约可见的教堂延伸过去。 这看起来充满了幽静的风景,让伦格再次想起了那个关于雷蒙四世避世隐修的传说。 “伟大的圣贤的雷蒙四世,把终身都奉献给上帝地虔诚贵族……”伦格的眼神在教堂和城堡之间来回巡视。 嘴里喃喃自语着。 直到他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出现在甬道的拐角,并且向着他不住招手,伦格才回头看了看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的雷蒙夫妻,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大概,在想怎么收场,”伦格心头不无恶意的猜想着“也许一场杀戮就要开始了。 ” “大人。 伦格,”胡斯弥尔气喘吁吁的挤过人群来到伦格面前小声叫着“有个人一直在找你,就是,就是……”他费力的想解释,可却怎么也找不到该用什么词汇来描绘那个。 最后他只能给伦格比划着个一瘸一拐的样子。 “塔索?” “对,就是这个人,他说他希望你能到他地家里去。 ”胡斯弥尔用力点着头,说话也逐渐流利起来。 “索罗尼.塔索,”伦格嘴里吐出这个名字,他知道也该是时候了“走吧。 胡斯弥尔。 让我们看看我们地赌注是不是值得。 ” 看着把自己深藏在黑色长袍里的伦格背影,胡斯弥尔满脸迷惑地发了一下呆。 可他马上清醒过来,急急忙忙的跟在伦格身后向山下跑去。 径直走出王宫的伦格小心的在狭窄肮脏的小巷里走着,一些因为听到山顶钟声而被惊动的的黎波里人不时的从他身边跑过,刚刚才从围困中松缓下来的城市到处充斥着紧张不安,人们不知道究竟是要发生的恐惧让他们根本不去注意一个从自己身边掠过,身穿黑袍带着个侍童,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修士。 穿过小巷再次走到塔索那间低矮的土房的院里,伦格轻声吩咐胡斯弥尔在院子里等待,他走过去轻轻敲响了塔索家紧闭的房门。 ‘吱呀’一声,随着杂木门的打开,塔索那张带着红色酒糟鼻头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当看清伦格之后,他立刻打开房门让伦格进去,然后飞快关上了木门。 “我的上帝,伦格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干!”塔索气急败坏的对平静的走到房子中间向四周打量的伦格低吼着,可他又好像害怕被人听到似的闭上嘴巴,不安的透过掏成圆形的窗户外张望着“你那个孩子,他可靠吗?会不会……” “胡斯弥尔不会乱说的,而且还需要这孩子帮助才可以,”伦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可当他看到随着脚步声从里间的卧室奔跑出来的一个女孩之后,他终于发出了一声欣慰的低呼:“玛蒂娜!” “伦格!伦格!”身穿一身灰色麻布对裙的玛蒂娜飞似的扑进了伦格地怀里“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你救了我!” “我曾经答应过你。 就一定会救你出来。 ”伦格低头抚摸着玛蒂娜因为激动发红的柔嫩脸颊“还记得我说过我让你等着,然后很快就会有奇迹发生吗?” “我记得,”玛蒂娜把额头递在伦格胸口轻轻哭泣着,泪水湿润了黑色的法袍“你说过你会是我的骑士,现在你就是我的骑士。 在那条地道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真地!” “上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终于按捺不住地塔索压低嗓门打断了他们的话。 他气急败坏的向跟着玛蒂娜从出来的莫莉安小声咒骂着:“你这个女人。 居然也不和我商量就把……就把小姐带到这儿来,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 “实际上你们不是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 ”伦格扫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准备好地几个行包“现在不论你们是不是想离开都必须立刻离开,否则很快就要会有人来了。 ” “什么,为什么?”塔索惊愕的看看伦格和他怀里的玛蒂娜,再看看自己的老婆,接着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哦”声,然后突然回头慌慌张张的抓起角落里的包袱,推着莫莉安转身就向屋外走去“快走。 快走!再不走伯爵夫人派来灭口地人就找上门来了!” “我送你们出去,”伦格看着惊慌的跟在身边玛蒂娜笑了笑,他把自己宽大的袍子一掀罩住了玛蒂娜惊慌的脸颊“伯爵夫人不可能在整个的黎波里寻找你们,而且对她来说你们的死活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 “难道她不怕囚禁玛蒂娜小姐地事情被传出去?”莫莉安跟在丈夫身后一边走一边不安的看着从身边不住经过的人“还有我们该去什么地方?” “对埃施瓦伯爵夫人来说,玛蒂娜已经死了,至少再也不会出现在法兰克人的贵族里了。 ”伦格看着海港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去耶路撒冷吧,我们大家总有一天都要去耶路撒冷,一切的结果也都在耶路撒冷。 ” “伦格。 我不想离开你。 ”玛蒂娜小声的在伦格的怀里嘀咕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因为恐惧显得惊慌失措的声音让她显得如同一只受惊地小鸟,她用只有伦格才听得到地声音小声说着:“我不是不放心莫莉安,可是她和他丈夫曾经……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我怕。 ” 感受着怀里小人儿柔弱身躯的颤抖。 伦格心底升起一丝怜意。 这是和阿赛琳截然不同地感受,与那个强悍甚至有些可怕的女海盗相比,畏缩的躲在怀里的小人儿就如同个再也经受不了打击的瓷娃娃。 “也许这就是每个人各自不同的命运。 ”伦格心里暗暗感慨着,阿赛琳童年的遭遇让她最终坚强起来成为了一个令人闻声丧胆的海盗首领,而这个从小就被复国重担压迫着的小女孩,却在经受了身边众多亲人随从的背叛之后变得多无比的疑软弱。 “我向你保证他们会保护好你的,”伦格用力拥了一下玛蒂娜消瘦的肩膀,然后他提高嗓音,用那夫妻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肯定的说:“别忘了我是上帝的宠儿,是圣枪的守护者。 上帝的恩典和威严都由我来施与。 如果真的有人伤害了你。 不论他是贵族还是骑士,甚至就是更有权势的王公。 我也会找到他,让他接受上帝的惩罚!” 听到伦格这句令人内心颤抖的话,塔索的心头不由猛的一跳,他愕然的微微回头可恰好和伦格看过来的眼神相触。 他被吓得迅速转过头继续向前走着,同时他感觉到旁边莫莉安紧抓他着胳膊的手正在不住的颤抖。 的黎波里城门已经遥遥在望,虽然萨拉丁的大军已经撤去,但是城头上森严的守卫并没有减少,甚至在进出城门的人群中伦格还看到几个在王宫里见过的骑士来回巡视着。 “他们发现我们了,发现我们了!”莫莉安惊恐回头向伦格轻叫着,这时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伦格要在那个小教堂的地道出口里等着,更后悔为什么要把小姐带到自己家里。 “他们不会那么早发现的,撒拉森人刚刚退走,严守城门是必须的,你们不要慌。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可伦格还是尽量沉稳的约束着已经开始惊慌失措的夫妻两个和怀里的玛蒂娜。 不过让出乎他意料的是,反而是胡斯弥尔,虽然也用惊疑的眼神看着城门口的守卫,但是却始终没有变现出太大的慌乱和惊恐。 “大人,我是托尔梅大人的侍童,我叫胡斯弥尔。 大人您还认识我吗?”在伦格示意下,胡斯弥尔向守在城门边一个穿着件破烂的半短甲的卫兵问着,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及格人,心里不由安定下来不少。 “你是那个异教徒小孩,”卫兵不耐烦的看看之后点着头“到一边去,别指望我给你什么,你这个小异教徒,如果不是‘圣枪的守护者’保护着你。 我会第一个砸烂你的这颗异教头。 ” “我不想要什么,我是受了伦格大人的命令来的,我们要出城。 ”胡斯弥尔倔强的站到卫兵面前申述着“请让我们过去。 ” “不行!”卫兵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胡斯弥尔没好气的拒绝着“王宫里已经发出命令,因为有人进了王宫还偷了东西,我们必须要严密的检查,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城市。 ” “还是被发现了!”站在远处的伦格心里不由一震,他没想到伯爵夫人的手下会那么快就去寻找塔索夫妻的住处,这个时候大概那几个和莫莉安一起投靠埃施瓦夫人的埃德萨的仆人应该已经早被杀掉了吧。 想到这里,伦格转头看了看无法掩饰满脸恐惧的莫莉安和不住低声唠叨的塔索,看着塔索的这个样子,伦格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否则天知道这个老无赖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我想你最好不要干什么自作主张的事,”伦格低声警告着,他隐藏在黑袍里的手紧握着佩剑剑柄“不论你是不是向伯爵夫人表示忠诚,她都不会留下你这个麻烦的。 ” “我知道,我知道的的,这个你不用提醒我,别忘了还是我教会你怎么骑马的。 ”塔索口气不善的顶撞着,可他立刻又用腔调凄惨的哀求:“可是我们怎么办呀,如果我们过去就是送死,上帝呀,我们怎么都是死定了。 ” “所以我才让你别自作主张,”伦格用力拢住玛蒂娜的肩头向前走去“我们会过去的。 ” 随着他的说声落下,伦格大步的走向那个卫兵,当卫兵狐疑看着这个被帽兜挡住脸颊的‘修士’刚要发问,伦格已经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卫兵。 “你为什么要挡住外面的去路,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侍童的话吗?”伦格沉沉的问着。 “你是,伦格大人,”卫士有些惊异可他还是摇着头无奈的说“对不起大人,这是从王宫里发来的命令,我们要严格的搜查。 ” “那应该是伯爵夫人本人的命令了,看来被偷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伦格点着头“为了不让你们怀疑我也是盗窃王宫的罪犯,我想我应该让你们看看我都带了些什么。 ” 说着,伦格突然向着那个卫士‘呼’的张开了收拢黑色法袍! 然后,不远处的一个骑士就听到那个卫兵发出一声胆战心惊的恐怖叫声:“我的上帝!” 第八十四章 乱端将起 那个闻声而来的骑士立刻走过来,可当他看到伦格敞开的黑袍之后,立刻同样吓得失声惊叫,向后退去! 一个脸上带着斑斑黄点的女孩颤颤巍巍的靠在伦格怀里,她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斑点,一张干枯的嘴巴紧紧的闭着,透着黑色的嘴唇间不时发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痛苦的低低呻吟。 “上帝,这是,这是……”一个骑士惊惧的指着伦格怀里的玛蒂娜声音颤抖着说“这究竟是什么病!” “她曾经搬运过那些死者,”伦格把袍子放下低说“不过你最好不要大声喊,难道你想让整个的黎波里都知道可能发生了瘟疫吗?” “瘟疫?上帝,瘟疫!”骑士嘴角微微颤抖着,他又向后退了好几步才胆战心惊的问“她,她是什么时候发病的,我要去报告伯爵大人!” “她是托尔梅大人的女侍,曾经跟着我一起守护的黎波里,还有胡斯弥尔你们应该都认识的。 ” “对我们认识这孩子,”骑士的眼睛不停的盯着伦格收拢的黑袍,似乎怕他随时都会张开袍子放出一个死神“难道他们都,都得了那种病?” “我只发现这个女孩子得了病,她和那些死人呆的时间太长了,她是为了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升华做祈祷的时候呆在他们中间的。 可是我不能冒险,我要把曾经和她一起干活地几个人都送出的黎波里。 然后找一个地方让他们呆在那里。 至于我自己。 上帝的恩典宠爱着我,只有上帝才能决定我的生死。 ” 听到伦格的话,骑士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他有些畏惧的看了看伦格的袍子。 可还是低声地说到:“你是上帝的宠儿,万能地圣枪也会保佑你,至于这个女孩子,她为死者祈祷的诚心也一定会感动上帝创造奇迹的。 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 “愿上帝保佑,”伦格低下头沉沉的说“不过骑士我提醒你。 被瘟疫光临的城市是可耻的,也只有被上帝抛弃地人和土地,才会受到那种邪恶力量的光临,如果你不想让世人都认为的黎波里是在受到上帝的惩罚和诅咒,那就不要说出你看到的一切。 ” “可是瘟疫……”骑士诧异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驳,可是却有明显感觉到其中的不妥。 “瘟疫是上帝的惩罚。 难道你想这个宣扬到所有人都知道地地步?”伦格知道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上帝的名义,他实在没想到埃施瓦伯爵夫人的动作会那么快。 “我,我会保守秘密的。 ”骑士终于低低的回答着,他有些畏惧地看了看跟在伦格身边的几个人,然后在同样低声叮嘱了那个士兵之后向伦格微微挥手:“愿圣枪的守护者守护我们的城市。 ” “上帝将赐福与一切虔诚者。 ”伦格伸出右手在空中微微划着十字,在那两个人畏惧惊恐的注视下带着塔索夫妻和胡斯弥尔向城门外走去。 “别回头,别回头……”塔索不住的低声叮嘱着自己老婆,可更多象是在在给自己打气。 他低着头紧紧拉着莫莉安的胳膊跟在伦格身后,一双浑浊的眼睛不住的四下注视着,同时他心低不住的翻腾着一个想想都让他蠢蠢欲动地念头:“如果这个时候我大叫一声,那么我会不会得到什么奖赏呢……” 贪婪地念头一旦露头,就如同一棵毒草般在人的心底疯狂地滋长,当想到埃施瓦伯爵夫人可能会给自己的奖赏之后。 塔索的喉咙里开始变得干渴无比,他的脚步变得缓慢起来,慢慢的落在所有人的后面。 一双眼睛也开始不住的看着城门边的几个护卫。 因为他知道当自己发出那声大喊之后,可能要面对的就是伦格袍子里的那柄锋利的佩剑了。 “可是如果背叛了,我会不会遭受到上帝惩罚,那个小子是上帝都眷顾的宠儿呀,”可接着塔索又犹豫起来,他有些畏惧的看着前面伦格的背影,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已经完全变得认不出了,特别是当那些在城头上亲眼看到过他用激昂的腔调和振奋人心的言辞。 激励起的黎波里人斗志的讲演的那些人诉说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的时候。 塔索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和自己认识的伦格是完全不同的“这就是上帝的奇迹,我难道能和上帝的奇迹作对?”他忐忑不安的不住揣摩。 心里一会儿给自己打气,一会儿又立刻阻止做出疯狂的举动。 直到眼前一暗,他才注意到自己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城门阴暗的门洞,再走出去就是一片昏黄的旷野了。 “干吧,奖赏呀!”塔索在这时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闪着金光的金币的诱惑在这时消弭了一切可能会受到惩罚的畏惧。 可是就在这时,随着从城门侧旁的小路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庞大黑影的闪过,在一阵声嘶力竭的马嘶中一个骑士已经冲进了的黎波里城门! “耶路撒冷!耶路撒冷!”这个满身灰土的骑士象发疯似的大吼着,他疯狂的催动战马冲进城门,甚至根本不管出现在面前的人群,在他的战马甩动着如雨的汗水旋风般掠过的时候,被撞倒的路人和翻飞的杂物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赶快离开!”伦格看着已经引起一片混乱的骑士低声催促着,他拉着胡斯弥尔飞快的向城外跑去,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种不安的情绪催促着伦格想尽快让玛蒂娜离开这座城市。 塔索则有些发呆着看着城门里的混乱场景,他没想到就在自己要出声地时候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骑士。 这让他他觉得一阵说不清楚的畏惧在身体里窜动。 “上帝呀。 他真的是有奇迹在保护他吗?”塔索惊恐的看着已经走出城门的伦格,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发出那声大喊也许是做对了“上帝我宽恕我的贪婪吧,我是个罪人……”塔索暗暗祈祷着。 惊慌失措的人们被突如其来横冲直撞地奔马搅得一片大乱。 妇女们抱起自己的孩子叫喊着躲避,男人则本能地抓起身边的东西向抵挡住那看起来已经发疯的战马。 可是,只一晃间,奔进人群的战马似乎因为眼前慌乱的人影受了惊吓,它已经因为长时间奔跑再也无法支持的四肢在一阵剧烈抖动之后‘噗’的瘫软下去!一个庞大地身躯带着背上同样精疲力竭的骑士轰然倒地。 不住嘶鸣! “上帝这个人怎么了!”那个阻挡了伦格的骑士冲过来一把抱住试图从沉重的马身下抽出右腿的骑士“你怎么了,你从哪来?” “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那个骑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当一个皮囊的水袋放到他干裂的嘴边灌下几大口水之后,他才突然清醒过来似地猛然向上一站,用拼命的嘶叫震撼着所有人“上帝!快带我去见雷蒙伯爵,耶路撒冷,圣地出事了!” “伦格,你会和我们一起走吗?”玛蒂娜一边用莫莉安给自己准备的一条湿手巾擦掉脸上画出的那些令人畏惧的斑点一边做着最后的努力。 她还稍带着童稚音调地祈求让她显得更加娇柔稚嫩“难道你不能一直保护我到耶路撒冷去,还是你认为我是你的累赘?” “别这么说小姐!你不是任何人的累赘!”莫莉安不安的为玛蒂娜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尽管她觉得自己小姐这个样子实在有违埃德萨继承人的尊严,可是她却只叹上一口气,然后用力的拉扯小姐身上的粗布短披风,好让她看起来还象有点样子。 “玛蒂娜,莫莉安说的对,你不是任何人的累赘。 相反你地存在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 对埃德萨王室来说,你是他们地希望。 对渴望你回去的人民来说你更是他们地希望。 ”伦格蹲下身双手按在玛蒂娜肩上“你这个肩头承担的是重新复兴埃德萨伯国的重担,你也是埃德萨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走呢,”玛蒂娜听着这些话虽然有些释然,可她还是迟疑的问着“难道你不能帮助我吗?你是圣枪的守护者,这不正可以帮助我吗,还有什么比拥有守护圣枪者更有资格帮助我复国的呢?” 听着玛蒂娜的话。 伦格有些恍惚。 虽然他知道也许自己可能是有些多心,也许实在是胡思乱想,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只有不到十四岁的小女孩,伦格有种似乎正在被她利用的错觉。 “人小鬼大的贵族小姐……”伦格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可是看着那双看上去只有焦急和期盼的双眼,伦格却又实在不愿意把这个女孩子和那些喜欢玩弄权术的贵族小姐相提并论。 “小姐,我能帮助你什么呢,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从,也许很快就要听从主人的命令去战斗。 ”伦格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不论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虽然柔弱。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开始露出贵族气质的女孩子。 伦格决定还是小心回答的好:“我是你的骑士,可是我这个骑士还不够强大。 所以我要跟随我的主人。 我们很快也会到耶路撒冷去,在那总有人会为你做些什么,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说出自己曾经被的黎波里囚禁过,这不论对你还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而且你也知道,现在你和的黎波里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 “可是我的舅舅,他可能已经对所有人说我已经死了。 ” “是的,正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去耶路撒冷而不是返回埃德萨,”伦格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个女孩会这么快就想到了自己家乡可能发生的事,这让他觉得。 自己可能真地有些小看这个外表柔弱无助的落难公主了“你必须去耶路撒冷,必须得到耶路撒冷王的帮助,也许他还小,可是那么你就必须要得到其他大贵族的帮助,必要的时候你甚至要得到教廷的帮助。 ” “那你呢,你会帮助我吗?你会来找我吗?”玛蒂娜稍微犹豫一下之后轻声问。 “会的,我会去找你地。 还记得我是你的骑士吗?”伦格收回搭在玛蒂娜肩头地双手,他单膝跪在地上。 右手握拳放在左肩“我是个罗马人,我现在以一个罗马人的尊严向你发誓,我会去找你并帮助你,当你的骑士。 ” “我相信,我的骑士。 ”身穿粗布裙的玛蒂娜伸出右手,以一种和她的装束完全不同的姿态庄重地说“我会等着你的到来,当我被耶路撒冷承认的时候。 我会公开册封你为骑士,而且……”说到这里,玛蒂娜脸上出现一丝与一个13岁少女不符的庄严“我希望到时候能得到圣枪守护者的支持和帮助,那对我和对我的家族都是十分重要的。 ” 说到这里,她突然伸手攀住伦格的脖子,在莫莉安不满地轻声呵斥中,一个浅浅的吻划过伦格的脸颊,随后她就低着头飞快的奔跑到等待着的塔索身边。 在他的帮助下翻身上了已经准备好地骡车。 看着四周慌乱的贵族和骑士们,有一个人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不住的心里嘀咕着:“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呢,刚刚发生了那件事,就听到了这么让人震惊的消息,这可是上帝的惩罚和预示呀。 ” “可是如果我说出来,会不会真的违背上帝的意愿呢。 究竟怎么办才好?” “说,不说?不说,说?……” 当这个人因为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烦恼的时候,几个身份很高地贵族从身边急匆匆地走过。 他们满面惊慌的低声议论着刚刚从耶路撒冷来地使者带来的可怕的消息,担忧和无助让他们似乎是在经历世界末日的煎熬。 “我应该把这一切都说出来!连圣地都出现了这样的情,这绝对不是我能承担的,愿上帝保佑我是对的!” 那个烦恼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始在忙碌的人群里寻找着,他希望找到一个能对其说出心里秘密的人来。 终于,这个人看到了一个在他看来绝对值得信赖的人。 于是他挤过人群,走进僻静的花园来到那个坐在水池边默默出神的贵族面前低声的说到:“大人。 请您允许我单独向您禀报一件事。 ” “哦。 你是……守卫城门的法曼小旗骑士?”被称为‘大人’的贵族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的大人,我是发曼小旗骑士。 原本我发誓这件事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这关系到的黎波里的名声,可是当我听到耶路撒冷的消息之后我认为这是上帝在对世人做出警告,如果我再不说出来,就是在违背上帝的意志了。 ” “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呢?”那个贵族疑惑的问。 “是这样的大人,刚刚我在见到耶路撒冷使者之前,曾经看到了圣枪的守护者伦格,他当时……” “这一切都还有人知道吗?”听完小旗骑士法曼的话,那个贵族在沉吟一阵之后轻轻问。 “只有一个守卫,不过我已经命令他不要声张,大人您看这事……” “你做的很好,法曼。 这正是一个忠诚的骑士应该做的,你去把那个守卫一起叫来,不过绝对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毕竟这牵扯到圣枪的守护者,别忘了他也是‘的黎波里的伦格’。 ” “是的大人,我会小心的。 ”法曼低声回应着,然后他转身穿过花园向外走去。 看着法曼的背影,坐着的贵族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一片慌乱的大厅里切切私语的人们,心里不由为刚刚听到的消息一阵心烦,可想到法曼刚才的话,这人心里不由喃喃自语着:“果然不出所料,事情真的是这样……” 第八十五章 国王的丧钟 伦格直到看着那几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荒凉的道路上之后,才调转比赛弗勒斯的马头向的黎波里城的方向走去。 看着地上拉得很长的身影,伦格难得的产生了一丝孤单,他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单独旅行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当初那个信步在世界不同的角落里留下身影,又不会因为某一个地方而特意流连忘返的的丁超,似乎已经离这个灵魂越来越远,跨越千年的时光让他已经逐渐融入这个动荡、野蛮、到处是阴谋,却又充满单纯信念的时代。 玛蒂娜真的只是那么天真的把自己当成能拯救她的骑士吗?想到临分手时玛蒂娜的那些话,伦格心底不由闪动着这个念头,虽然他并不认为那个才13岁的少女会那么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可是他却无法忘记当提到作为圣枪的守护者可以帮助她的时候,玛蒂娜脸上那种绝对不属于13岁少女应有的表情又浮现在了眼前。 “早熟的女孩子,混乱的中世纪。 ”伦格心里不由嘀咕着,他情不自禁的回头看看已经空荡荡的道路。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从的黎波里王宫的城堡上传来的钟声。 不过这次,那钟声并不急促。 在悠长的回音中,伦格听到的是一阵难以抑制的低沉凝重。 伦格的心头突然一跳,听着那种独特的一长一短相互交替的钟声,他知道那是在世间地人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丧钟的钟声! “谁死了。 ”伦格轻声自语着,随着震人心肺的钟声,一个突然闯入他心底的念头让他想起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城墙上的旗帜等待着,当的黎波里伯国旗帜边一面绣着巨大黄金十字地旗帜慢慢降下,伦格微显干涸的喉咙发出一阵轻响,当他看到那面代表着耶路撒冷王国地王旗被一条黑色的绸带捆绑着再次升起的时候,伦格的心里不禁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曾经发生的事果然还是要发生的。 可怜的鲍德温五世,驾崩了……” 耶路撒冷王国地建立的是如此的神奇。 挟着第一次十字军横扫东方的余威,埃里奥特成为了在圣地开疆拓土建立国家的传奇之主,随着之后几位贤德君王的不懈努力,这个以上帝意志为名的基督国家迅速发展起来。 不论是已经消逝的埃德萨还是依旧鼎立不倒地安条克,或者是始终守护着通向圣地门户的的黎波里,都不能不承认耶路撒冷的宗主之名,特别是当撒拉森的王者萨拉丁出现之后。 耶路撒冷的存亡成为了基督世界在东方存在地标志。 伦格在街道上慢慢走着,到了这时,他才想到雷蒙离开耶路撒冷的这个时间,恰好就是才即位不到一年的鲍德温五世去世的那个时候。 历史上回到的黎波里的雷蒙,的确做到了拯救自己的领地,但是他却失去了争夺耶路撒冷王位的机会。 那么现在的雷蒙呢?还是不是会失去这个机会?自己能不能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如果自己帮助了雷蒙,那自己会是什么样子?除了阿赛琳地爱。 还会得到什么? 想到耶路撒冷地王位,托尔梅的影子出现在了伦格心头,他不知道这位始终自认是耶路撒冷正统继承人地骑士这个时候会有什么想法,同时当他想到托尔梅可能会因为看着一个外人得到耶路撒冷的王位而气愤不已的时候,立刻加快了步伐。 他知道,现在的托尔梅是经受不住那样打击的。 一群群的贵族和骑士迎面而来。 伦格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慌和彷徨。 虽然人人都知道那个才不到8岁,即位不到一年就驾崩的耶路撒冷国王实在只是徒有虚名,他从即位那天开始就完全在他**和继父的指导下施政,甚至到他死,都从没有发布过一道由他自己决定的命令,但是人们还是习惯的认为一个耶路撒冷王的存在让他们看到了上帝的威严。 可是一切却突然消失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和他那传奇般的舅舅一样患上了无法治愈的麻风。 可惜这个孩子却注定不能像他的舅舅一样成为一个传奇的国王。 而现在,也许在那些匆匆走过的贵族老爷的心目中,真正让他们局促不安的,还是谁会成为未来的国王吧。 当伦格走进王宫的时候。 到处透着忙乱的气息。 让他似乎看到了一群突然要为争夺一块甜美面包而鼓噪不安的老鼠,那些不论是否认为雷蒙是个好领主的贵族们这时正以听取伯爵大人的训令为名。 拼命的赶向王宫,甚至伦格还看到了两位来自东西方教会的主教的身影也人群当中来回晃悠着。 在为年幼先王驾崩而感叹的同时,已经开始有人低声甚至是更大胆的公开猜测谁会是下一任的耶路撒冷之王。 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年幼的鲍德温五世就从来没真正存在过似的。 伦格悄悄的穿过人群,他这个时候只想尽快回到托尔梅身边去,即使想象着那个倔强的骑士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他还是不希望托尔梅听到那些肆无忌惮的议论着由谁来继承王位的恼人话题。 在心底的暗暗揣测中,伦格走进了长长的走廊,拐过一个弯就是托尔梅的房间了。 走在走廊上,伦格不由想起以往这个时候,大概自己就要看到坐在走廊尽头栏杆上望着海湾出神的阿赛琳和一直粘在她身边的,那个叫帕妮的小女孩了。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只能是在回忆之中了,这时的阿赛琳应该正在大海上享受着自由地海风吹拂。 而帕妮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伦格稍有感慨的叹口气拐过走廊,结果他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栏杆前,背对自己看着大海的一个人。 而当伦想到这个人这时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之后,他的嘴里立刻发出一声掺杂着意外和困惑的“咦”。 听到伦格失声惊咦,德.朱洛缓慢的转过身。 他脸色平静的看着远远站在走廊另一边地伦格,在有些沉闷的沉默地之后,他向伦格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随着他脚下野猪皮靴踩在地面发出的‘咚咚’声响。 德.朱洛脸上的表情也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直到他终于走到伦格面前,他才用很低的。 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沉沉地说“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把那个叫玛蒂娜的埃德萨女孩,送出的黎波里了?” “您说什么大人!”伦格惊骇的看着德.朱洛,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藏在黑袍下的佩剑,可是他却终于没有冲动的拔剑出鞘。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可怕地骑士面前,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不要想蒙骗我。 别忘了我是德.朱洛。 的黎波里的伯爵可能也没有我对这座城市了解的多。 ”德.朱洛的眼角扫了一下伦格袍子下被剑柄顶起地凸起“你还算清醒侍从,否则一旦你的剑出鞘,那等待你的可能就是个噩梦了,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对我拔剑的,即使是伯爵大人也不行,”说着,他向后退开,表情怪异的看着伦格“我真难以想象佐薇会喜欢上一个罗马人。 她应该是痛恨所有欧洲人的,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罗马人。 ” “也许我与众不同。 ”伦格半真半假的回答,他的眼神迅速扫过走廊两端,除了自己两个人,整个空旷的走廊里没有一个身影。 这让他心里平静不少,对于德.朱洛没有带领士兵而是单独前来。 伦格不由开始抱着探听的心思,想要知道这位地黎波里地世袭狩猎官究竟知道了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果然,看到伦格迅速的平静下来,德.朱洛稍带赞许地微微点头,然后他转过身,如同之前阿赛琳一样从山下围墙上看着远处的海湾,幽幽的开口问到:“别瞒我,对你们做的一切我很清楚,你们是从王宫半山腰的教堂密道里把那女孩接走的吧?” “是的大人。 ”伦格终于决定正式面对德.朱洛的疑问。 他知道既然连自己是怎做的都一清二楚,那如果一直否认。 反而只会让对方笑话而已“看来您已经知道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那您准备怎么办呢?” “果然是从那条密道……”德.朱洛并没有回答伦格,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攥在一起,腔调悠然的回忆起来:“记得当初我就是通过那条密道,把她们母子从城堡里救了出来,我受了伯爵夫人的命令去除掉她们,可是却又遵从伯爵大人的命令把她们救出了的黎波里,侍从你说我这究竟是忠诚还是背叛?” “如果没有伯爵大人的命令呢,您会怎么做?”伦格小心的问,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危险,可这个时候却能从这个问题上探听出德.朱洛究竟想怎么对待自己做下和他相同的事。 “如果没有?”德.朱洛的身子微微一侧,似乎想转过身来,可他最终还是保持着看着海洋的样子没动“侍从,你很大胆。 不过阿赛琳胆子更大,我没想到她不但还记得那条暗道,甚至还又一次使用了它。 ” “你们真是胆大妄为,”德.朱洛并不理会伦格,也绝不看他一眼“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小女仆,哼哼,现在已经看不到她了。 我想那个被阿赛琳带走跳下悬崖的应该就是她了。 你们真的很聪明,当所有人都认为阿赛琳带着那女孩跳下悬崖的时候,那女孩却通过只有几个人知道的从山顶城堡通向小教堂的暗道到了人们的身后,然后……”德.朱洛停了一下,他伸出右手的一根粗壮手指微微摇晃着“我想应该是她那个女仆吧,你们通过那女仆让她知道你你们要怎么做,然后让那女仆在小教堂的地出口接应她。 人们看到的是跳下悬崖的两个人。 当然不会再有人去注意城门。 至于接下来,就要由你你来告诉我了,为什么你们要费这么大的周折,难道直接让阿赛琳带走那个女孩不是更好吗?” “大人,那说什么呢?”伦格有些好笑的看着德.朱洛的背影“接下来,要该怎么告诉别人埃德萨的女继承人为什么会和一个女海盗在一起,而且到了那时候。 很多曾经目睹这一切地人就会想起那个跳崖的女孩就是玛蒂娜,之后人们会知道她这一年来究竟在什么地方。 ”伦格停了下来。 他走到德.朱洛身边,和他并肩看着海湾外那一片波涛起伏地海洋,心里不由想起阿赛琳“大人,到了那时,究竟该怎么面对的黎波里的伯爵?而现在一切都好了,人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跟着阿赛琳一起跳下悬崖的女孩是谁,更不会有人知道失踪很久的埃德萨女继承人曾经被她未婚夫的父母囚禁。 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大人?” “的确,很完美……”德.朱洛不知是讥讽还是赞许地嘴角向下弯去“不过你完美的行为最终却被一个小旗骑士破坏了。 ” “小旗骑士?”伦格心里飞快的闪过那个城门前的骑士。 “侍从,这不能不说是上帝在揭示你的罪行,也许如果没有耶路撒冷王的死,那个骑士永远不会说出你的秘密,可是他因为那消息来得太凑巧,而认为这是上帝警告,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着你。 ” “那么大人您准备要如何处置我呢?”到了这时,伦格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乎冥冥之中真有着某种力量在无形的决定着一切。 或者说,也许是一个毫不相干地巧合。 彻底的改变了他在这个时代的命运。 “我准备怎么处置你,侍从我只想告诉你,主基督选择你作为圣枪的守护者,是因为你的虔诚。 而上帝对你的宠爱是因为你要去完成上帝赋予你地义务。 ” 说着,德.朱洛转身走去,可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停下来用很低的声音,口气里透着莫名的压力低沉的说:“不过你也别忘了,以后再想保守这种秘密,就不要只想着用上帝名义去恐吓和约束知情的人。 要知道有时候一柄锋利的匕首比任何誓言和奇迹都更可靠。 ” “为什么,大人。 为什么帮我?”伦格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露出喜悦。 他望着德.朱洛,想要从他脸上找出那一丝丝能说明他内心的痕迹。 “为什么要帮你?”德.朱洛似乎自己也在寻找答案的低头抚摸着下巴。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仰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伦格“侍从,你知道你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什么吗?事实上并不是上帝对你地宠爱和你创造地那些奇迹。 你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不贪恋权力,而这又是不可能地。 我可以想象出你对上帝的虔诚,也可以想象出你对阿赛琳的爱慕,可是我绝对想象不出一个对权力没有任何欲望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 德.朱洛走回到伦格身前,他微抬下巴仔细看着伦格的眼睛:“让我告诉你侍从,不论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他们都绝对不会放弃追逐权力和财富。 教皇是这样,的黎波里伯爵大人是这样。 而你……我相信也肯定是这样的。 我帮助你只是因为你能让我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 我曾经失去最心爱的人,只因为我没有办法保护她。 侍从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希望。 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你所承担的那些神圣光环背后的力量,既然你自己无法使用,那就让我来教会你怎么利用上帝赋予你的这些荣耀。 ” “那么大人,您想得到什么呢?”伦格不动声色的继续问,看着德.朱洛平静得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的眼睛,伦格却有一种自己是在和另一个阿尔卡教士打交道的错觉。 “履行一个誓言,就如同佐薇说的那样,很早以前发下的一个复仇的誓言。 ”德.朱洛沉说着,然后他转身向走廊尽头的门口走去。 “眼前这个骑士,比那个疯狂,偏执得一塌糊涂的阿尔卡更危险,”看着德.朱洛远去的背影,伦格暗暗思忖着“因为这个人,比那个阿尔卡更疯狂,更偏执……” 伦格站在走廊里沉默着,这时,整个的黎波里已经被一片城里各个教堂同时响起钟声覆盖,那此起彼伏的钟声似乎在不停的告诉所有人:一个王国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第八十六章 天国的秘密 随着此起彼伏的钟声,伦格慢慢走进了托尔梅的房间。 在避开阳光的角落里,托尔梅孤寂的半躺在床上,原本透着昏红的脸颊这时一片苍白,凌乱的胡须随着他嘴角的喃喃低语轻轻抖动着。 “愿主保佑这世间的王,让他的灵魂得到安宁,让他因主的眷顾得以永福。 ”托尔梅低声的祈祷在伦格走到床前时停了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沉默的注视着自己的伦格。 “耶稣撒冷王国的血统断续了,”托尔梅的声音显得很低弱,他慢慢抬起手掀开伦格头上的帽兜。 看着自己的侍从,托尔梅露出一丝落寞“那个孩子,是鲍德温家族最后的王者,也是我们家族最后存在的证明,一切都过去了,都不存在了。 ” “不,我的主人,鲍德温家族还有你,”伦格半跪下来看着虚弱的骑士“你不是说过要回到耶路撒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谁才是圣地天国的真正的继承人,难道你忘了这一切?” “你很会安慰人,小伦格。 ”托尔梅轻轻拍着伦格的肩头“可是我真的很累了,也许上帝就是为了让我见证这个家族的消失才允许我活了那么久吧。 ” “为什么你不认为是上帝想让你重新得到很多年前失去的东西呢?”伦格暗暗叹息着,虽然他无法感受到托尔梅内心的痛苦,可是他却知道刚刚发生地一切对这个骑士的心灵有着什么样的冲击。 “耶路撒冷的王冠要旁落了。 要落在和缔造这个王国的人毫无关系的人的头上了。 ”托尔梅闭上眼睛不住喘息,他按在伦格肩头地手一再用力,似乎要在这时把一切都按捺进伦格的身体“时间已经不多了,伦格。 我地时间,王国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那么执着的向往着耶路撒冷,我还要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抛弃我心爱的女人来到东方。 ” “你以后也可以告诉我的,不要着急。 ” “不。 我要把一切秘密都尽快告诉你,我想这就是上帝为什么安排我们在那条船上相遇的原因。 ”托尔梅丝毫不顾伦格阻止紧紧抓着他的肩头。 让他低下身子“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给你地会比任何人能够给你的都多。 我想应该是这个时候了,很快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真的是多么幸运,更会知道上帝的宠儿这个称呼多么适合你,可是这一切都需要到圣地才能实现。 而且我们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萨拉丁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的。 ” “那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抛弃了一切也要到东方来?”伦格轻声对托尔梅问,虽然以前很久以来他知道托尔梅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更多时候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骑士地梦境,即使是现在他也只是为了让这个骑士说出自己心底的臆想来缓解他那过于激动的情绪“那就告诉我吧,我听着呢。 ” 托尔梅微微转过头看着伦格嘴角扯起一丝困难的微笑:“你不相信是吗,你以为我是糊涂了。 甚至也许认为我被魔鬼诱惑中魔了?”他又歪了歪头把嘴唇贴到伦格的耳边,用极低的以致连伦格都听不大清楚地声音说着:“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关于鲍德温一世的故事吗,我曾经对你说过鲍德温一世是因为拥有耶稣的圣骨而创造了奇迹,记得吗?” “记得大人,你告诉过我他的故事,他曾经靠圣骨的保佑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甚至还依靠圣骨的力量为自己建立了一个王国和一个伯爵国,后来那圣骨随着鲍德温一世的死失踪了,”伦格小声回答着。 “对,失踪了,呵呵。 ”托尔梅得意的笑了“可是那只是因为人们都找不到,那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鲍德温有个长子曾经要试图得到耶路撒冷的王位吗,那个人,他被谋杀了,他什么都没得到。 ” “那应该就是你的家族先辈吧大人。 ”尽管依然不相信这个人和耶路撒冷王座有着什么必然关系。 可伦格依然附和着。 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发现托尔梅地生命似乎在默默地流逝。 “你还是不信,小伦格我看的出来。 ”托尔梅并没有生气。 他自嘲地看着头顶“那些都是真的,不论是巧合还是真的是上帝和主基督在守护着他,他的幸运和成功都让世人对他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说起来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都是出身卑微,都是有着上帝的恩赐,都是……从内心里有他人无法琢磨和明白的秘密。 ” 说到这里,托尔梅艰难的抬起手伸向脖子,在伦格诧异的注视下慢慢从领口里拉出了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小的兽皮布袋。 那是件年代已经很久远的东西,已经磨得黑亮的袋子口用粗线绳扎得紧紧的挂在他的脖子上,袋子上一个已经磨损的徽章隐约可见。 看着那个袋子,伦格的喉咙开始发干,他慢慢从托尔梅手里把它接过来,可是当他要打开的时候却被托尔梅用力按住:“不要在这里,伦格。 到耶路撒冷去,不论多么困难也要到耶路撒冷去,你向我发誓一定要在那里再打开。 ” “我发誓,我会在圣城打开它。 那么这里面装的就是……” “呵呵,咳咳……”看到伦格终于开始相信的表情,托尔梅好像很得意似的笑了,可这又牵扯得他一阵咳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里面的东西绝对不只是你想象的那样。 也许对你来说,那里面装地就是一个天堂。 当然也许可能是个地狱。 ” 伦格诧异的望着看起来已经有些胡言乱语的托尔梅。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走廊你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伯爵大人命令伦格侍从立刻到主殿去。 ”一个侍从站在门口恭敬的禀报着,当他看到伦格似乎并没有立刻动身的意思,就有些犹豫地轻声提醒着:“抱歉大人……不过,伯爵大人请你马上过去,所有的黎波里地贵族和骑士这时候应该也都已经到了主殿了。 ” “好的。 我这就去。 ”伦格低下头看着似乎闭目沉睡的托尔梅“大人,我会很快回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说过,要亲自到圣地去感受上帝的恩典吗?我会陪着你到耶路撒冷去的,我还要去寻找我的答案,到那时候我还需要你地指引和教导呢。 ” 说完伦格悄悄退出房间,自己已经做了一个侍从该做的一切,甚至还做了更多不该做的事。 剩下的就是由托尔梅自己去面对吧。 暗暗这么想着的伦格跟着传令的侍从向主殿走去,他知道在那里,肯定将有另一场好戏上演。 而事实上正如伦格猜想的那样,已经再次被挤得满满的地黎波里王宫的主殿里,已经坐在正中宝座上的雷蒙脸色阴沉的看着站在下面的贵族和骑士们。 原本显得棱角分明的下颌,这时候几乎因为嘴唇绷得太紧正不住蠕动着。 他地右肘拄在宝座的扶手上托着下巴的手掌不住的轻敲着嘴唇,这位的黎波里伯爵这时的脸色实在不好,特别是他听着站在主殿中央的耶路撒冷使者的禀报的时候。 脸色已经是越听越难看了。 尽管事先已经听取过一次使者的禀报,可是雷蒙还是按照规矩要求这个报丧使者在所有贵族骑士面前重新叙述一遍,不过再次听到来自耶路撒冷地消息,雷蒙还是无法遏制心底无法言喻地愤怒,特别是当他看到坐在下首的施蒂芬娜夫人,雷蒙就不由想起令他厌恶无比地雷纳德。 和那个明显会在这件事中大捞好处的盖伊。 “现在终于没有人能阻止盖伊戴上王冠了吧。 ”雷蒙沮丧的寻思着,他的眼神扫过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施蒂芬娜夫人,这位夫人听到噩耗时的流露出的忧伤还是让雷蒙有所感动的,毕竟这个时候能真正为年幼国王伤心的人,实在不多。 而施蒂芬娜夫人,却恰恰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 “西比拉公主和盖伊公爵都认为作为王国最忠诚的贵族,您为耶路撒冷做出了无比重要的贡献,您完全有权为了自己领地的安全而战,所以尽管正在承受失去国王和儿子的双重悲伤,可是殿下还是让我向您表示敬意。 同时让我向您转达在这个时候无法给您增派援军的歉意。 殿下希望能守护好您的领地。 因为的黎波里是耶路撒冷的门户,更是西方朝圣者必经之路。 守卫住的黎波里,就是守卫着圣地。 ” 使者站在主殿中间的空地上用庄严的腔调传达着自己主人的话,他不时的微微躬身,然后再向旁边几位倾听的大贵族和主教适当的点头,当说到某个关键部分的时候,他还会用加入手势来渲染那些话的重要,这一切看上去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唯一让人不痛快的,只有他说出的那些话的内容。 “守护住的黎波里,那意思就是说,不要我再回耶路撒冷了?”雷蒙心里愤懑的寻思着,当他看到这个使者的时候,雷蒙就有一种自己上当了的感觉。 到了这个时候,他甚至已经完全知道自己也的确是上了大当! 到了这个时候,雷蒙才明白为什么雷纳德会在这个时候发疯了似的劫持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又会那么无私的提议把公主送到自己领地,接受自己妻子的监督,甚至他也更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快萨拉丁就接到了妹妹被人劫持的消息,从而兵围的黎波里! 发生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为了一个目的……让自己远离耶路撒冷! 而现在,自己的确是上了当!当自己庆幸领地没有陷落的幸运的时候,王国的桂冠已经从年幼国王的头上愀然跌落。 想到这个,雷蒙的嘴角微微一颤。 “鲍德温五世,真的是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是病故的吗?”雷蒙不敢再想下去了,可是巨大的疑惑和危机感却又让他无法不去想这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一切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吗?在耶路撒冷的时候,我难道不是还没有发现国王的病情已经到了可能会随时驾崩的地步吗?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的阴谋,那么能随时杀死国王又能从国王的死当中得到好处的凶手,只有……”雷蒙终于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回过神仔细看着站在不远处还在叙述着国王死讯的使者,当这个使者说到国王离去的时候十分安详,甚至是很幸福的躺在西比阿公主的怀里平静睡去的时候,雷蒙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上一阵说不出的发冷。 “一切真的就是那样了,”雷蒙觉得自己的右手这时已经没有力量再继续支撑自己的身体,一种因为猜测到可怕真相而产生的虚脱让他陷入一阵难以言表的焦躁“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是……上帝!”雷蒙神态恍惚没有目标的看向人群,另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觉得脚下的地板在不停摇晃,甚至连眼前的整个主殿都在不停晃动!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双和自己一样用恐惧的目光看着那个使者的眼睛。 “剩下的就是为什么萨拉丁会用那种不近情理的方法围攻的黎波里了!”伦格站在人群里奋力按捺着自己内心想象到的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被劫持的拔丝玛公主,突然被骗出耶路撒冷的雷蒙,还有萨拉丁那近似儿戏的围城,这一切只能说明一点!”伦格的心底不住呻吟着,他无法相信自己胡思乱想的这些猜测,甚至他为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有些好笑,可是看着毫无办法坐在的黎波里王宫主殿里,听着盖伊的使者侃侃而谈的雷蒙,再联想到萨拉丁对的黎波里那毫无道理,甚至是儿戏般的围攻,伦格知道自己的猜测虽然看起来荒谬,可是却成为了能解释这一切唯一合理的答案。 “萨拉丁,是在诱骗雷蒙离开耶路撒冷!他,居然是在帮助盖伊!”伦格心底发出这个无法置信的惊呼! 第八十七章 骑士崛起 “上帝保佑国王的灵魂升上天堂!” 拥挤的主殿里人们仔细倾听着耶路撒冷使者的叙述,直到他终于述说完毕,人群当中才有人发出这样的呐喊。 “上帝保佑!”人们一起发出回应,他们纷纷低头躬身,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为年幼国王的逝去祈祷,尽管实在无法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发自真心实意。 “耶路撒冷的国王是上帝的选择,他生的时候是为了守护上帝在人间的圣地,死后必定得到祝福。 ”身穿隆重的全套法衣的英诺森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伸出空中的手指划动十字,年轻的脸上浮现着难以言表的凝重。 事实上他更希望这时自己是在耶路撒冷,当想到那座城市可能已经陷入的一片混乱和那张空虚的宝座这时正被无数的人窥伺觊觎的时候,英诺森的内心里就如同让火烧般的惶恐不安“就如同伟大的先王鲍德温四世在世时一样,我们一直祈祷上帝赐予我们的耶路撒冷之王是和他的舅舅一样的勇敢,至少在将来会像他舅舅一样。 可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面对再次失去国王的困境。 在这个王国危难的时刻,在这个撒拉森人随时可能会向圣地发起挑衅的时刻,不论是教廷还是我本人,都希望能再次尽快出现一位守护圣地的国王,这是圣地的需要!愿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愿上帝赐予我们一位国王的同时赐予我们一位统帅!”一个更高亢地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在众目注视之下。 伦格慢慢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他走到耶路撒冷的使者身边,向主座上的几位贵族低头行礼,接着慢慢转身看向围拢的贵族们:“各位大人,众所周知撒拉森的大军随时都在窥视着我们,萨拉丁对圣城的野心更是从没有消失过。 在这个时候耶路撒冷的国王要是一位王国真正地统治者,更要是一位杰出的。 令人敬佩地统帅,他不但能够带领所有忠诚的骑士坚定勇敢的面对萨拉丁。 更要能让每一个遵守他命令的人都相信他能把胜利带给我们。 ” “说的对,我们需要一位伟大的国王!”骑士们开始发出呐喊,他们不住的挥舞拳头,而其中有些人已经开始喊出雷蒙地名字。 “可是出现一位国王还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伦格话锋突然一转,在所有人都因为错愕一片安静时,他高声提醒到:“圣地现在已经危在旦夕,我们可以想象萨拉丁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的大军刚刚袭击的黎波里,可是这个时候在听到国王驾崩之后,难道他不会立刻去袭击圣地吗?难道我们不能怀疑萨拉丁会破坏当初和鲍德温四世陛下签订的3年合约吗?各位骑士,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做的不是仅仅守护的黎波里,甚至请允许我冒昧的说,雷蒙伯爵大人更不应该在地黎波里,而是应该尽快赶赴耶路撒冷!圣地和圣墓在等待着你的守护,”伦格说着大步蹬上主殿的万王座前的台阶。 在众人的盯视下,他直接走到雷蒙面前,单膝跪下“大人,作为一个骑士侍从请接受我要求守卫圣地的奢求。 ” 说完,伦格突然站起双手拢在一起向后一退,同时他地口中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清晰声音说:“伯爵。 作为圣枪的守护者,我以上帝赋予我的恩宠和主基督为世人流淌的圣血的名义,向您提出进军圣地的要求!” “进军圣地!”一个骑士大声应和着,霎时一片应和声立刻响彻主殿“进军圣地!!” “说的对!圣地的安危才是至关重要!的黎波里是耶路撒冷地门户,是为了守卫圣地才存在地。 那么为了圣地我将不惜放弃我领地的安全,这是一个骑士地职责所在。 ”雷蒙一边盯着眼前的伦格一边大声对所有人发出这个明显要违背西比拉和盖伊意愿的命令,这个时候他觉得这个看起来还有些嫩的侍从变得有些可爱了。 “可是大人,西比拉女王的意思是……”使者有些惊慌的开口,他没想到的黎波里伯爵居然会这么随便就找到一个进军圣地的借口,虽然在临行前他已经知道要想成功的阻止雷蒙赶回耶路撒冷并不容易。 可是这个自认巧言令色的使者依然还是坚信自己能用如簧巧舌。 让这位的黎波里伯爵陷入为了维护荣誉和清名不得不听命的两难境地。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反驳他。 甚至这个人还用更高尚的上帝名义来教唆和指使的黎波里人。 “西比拉女王?”雷蒙看着使者慢慢走下台阶,在经过伦格身边时,他抬手在伦格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告诉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只为了自己的领地而放弃对圣地的守护,还是认为我原本就是那种只想守住自己地盘的卑鄙的人?” “当然不是大人,我绝对不会对您有这种想法。 ”使者立刻恭敬的躬身行礼,他因为长期奔波原本就已经快要虚脱的身体这时因为紧张已经汗流浃背,脸上更是已经一片粘湿,这让他不得不用袖子擦着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在座的有高贵的主教,”雷蒙向两位除了在听到国王驾崩表示了适当哀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主教微微致敬,然后他又回身向依然没有从哀伤中摆脱出来的施蒂芬娜夫人轻轻点头“还有尊敬的伯爵夫人以及众多贵族和骑士,更多的是虔诚的信徒,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绝对不会只了的黎波里而坐视圣地的危难,虽然我刚刚返回,可是我会立刻重新带领我的军队和骑士赶赴耶路撒冷。 个人的一切和圣城相比都是渺小地,除非确定来自萨拉丁的威胁已经消失。 否则我会一直驻守圣城,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愿上帝保佑!!”一片呐喊响彻主殿,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激昂! “可是女王……” 看着四周人们的激动情绪,雷蒙微微靠近使者侧脸急促有力说:“别和我说什么女王,西比拉现在还只是死去国王的母亲!说起来我认识你,你是盖伊那些狐朋狗友里的一个,我经常看到你们在耶路撒冷的街头胡作非为。 而且你是他们当中最狡猾的一个。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地,居然能让萨拉丁帮助你们把我骗出耶路撒冷。 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可是如果有一天哪怕是只有那么一点让我听说国王的死和盖伊有什么关系,或者是让我发现有人把我们出卖给了萨拉丁,不论他是谁我都会让他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生在地狱里!” “您这是很严厉地指控,”使者喘息着让自己不至于因为紧张失态,他也同样小声的说:“大人我会把您的话带给盖伊公爵,我只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您能收回这些话。 否则我是不惜向一位伯爵挑战的。 ” “下次我会直接砍掉你的头。 ”雷蒙慢慢后仰,收回身子。 在看着那个使者充满敌视的弯腰鞠躬之后,他转身走上台阶来到始终看着自己地伦格身边。 “孩子你做的不错,也许我以前看错你了,或者说所有人都看错你了。 ”雷蒙还是小声的说,然后他向前一步对着所有人发出命令:“准备战马和兵器,骑士们去召集你们的队伍,进军耶路撒冷!” “遵命大人!”骑士们应声而起。 四周即刻一片兵器摩擦,甲胄碰撞的声音。 伦格默默的看着雷蒙走下台阶和德.朱洛等几个的黎波里的骑士会合,这让他又想起德.朱洛刚刚对他说过地那些话。 伦格不知道德.朱洛所谓的复仇究竟是要对谁,这让他不由得为雷蒙担忧起来。 虽然那对父女两人都从没承认过对方,可是一想到阿赛琳,伦格还是本能的为雷蒙有些担心。 ”但愿朱洛不会干出阿尔卡那样的蠢事来。 ”伦格心里这样想着。 转身走向了在女侍的陪同下走出主殿大门的施蒂芬娜夫人。 在施蒂芬娜夫人那刚刚擦去泪痕地脸上,伦格看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真正为年幼国王的死而悲伤的人。 “夫人,我想您对国王的驾崩一定十分伤心。 ”伦格陪着伯爵夫人慢慢走在甬道上。 “哦,那是个很好的孩子,或者应该说是个可爱的孩子。 ”施蒂芬娜夫人原本想显得淡漠的脸上终于无法抑制的显出一丝悲伤“我这么说一个国王有些不敬,可是那孩子真的很可爱。 聪明、漂亮很像他的父亲,他父亲威廉是个很随和地人,”说到这里,施蒂芬娜夫人终于遏制不住转身扶住身边地树干低头哭泣起来“我不喜欢他的继父,甚至不喜欢他**。 可是我爱那个孩子。 可上帝还是召走了他。 ” “鲍德温家族地血统断续了……”伦格轻轻开口说出托尔梅那句充满悲哀和落寞的话。 “奥托他还好吗?”施蒂芬娜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痕转过身“我很担心他,要知道他是……至少他自认是鲍德温家族的人。 所以国王的死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而且,小诺文(鲍德温五世)也的确可以说是鲍德温家族最后统治耶路撒冷的国王。 盖伊,他是恨不得把鲍德温家族的烙印从耶路撒冷城墙上彻底抹去的。 ”施蒂芬娜轻轻叹息,她看着伦格的眼睛“我们要立刻到耶路撒冷去,我丈夫在那里,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 所以,可奥托的身体是经受不了这样的旅行的,你能不能……” “夫人,我想您应该知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到圣城去的决心。 ”伦格摇头拒绝了施蒂芬娜的未开口的提议。 第一次,伦格认真的说到:“我的主人是鲍德温家族的成员,如果上帝真的要召唤他,那么他就有权在耶路撒冷迎来自己一生中最后的时刻。 ” “你说地对,侍从。 也许这就是奥托的命运。 鲍德温家族最后的王者死了,鲍德温家族也没落了。 ”说到这儿,施蒂芬娜终于没有再说下去,在伦格的恭送中,她还是没有走进托尔梅的房间,转身在女侍的陪同下黯然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鲍德温家族最后地王者……”伦格看着走远的夫人一行人,心头不住萦绕着这句话。 可是和伯爵夫人说这句话时不同。 对他来说鲍德温家族最后地王者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去,甚至可以说整个耶路撒冷王国也在那个天纵之才逝去的时候。 随着他的长眠而死亡了。 摇晃的马车随着路上崎岖不平的颠簸‘吱呀’作响,头顶浅灰色的天空也在不住的摇晃,旷野中被惊起地乌鸦在远处发出的阵阵叫声,更让人在这即将下雨的阴沉午后感到难以忍受的压抑和低落。 “咳咳咳……”托尔梅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躺在马车上,潮湿沉闷的空气让他觉得难以呼吸,一股股热烘烘的气息在他的喉间翻滚着。 随着胸口疼痛,逆到口鼻地腥味让他猛的张嘴。 一大口污血从他的嘴里呛了出来。 “你怎么样了!”伦格突然出现在他头顶,随着一个皮囊递到他的嘴边,一股带着苦艾草味道药水灌进托尔梅的嘴唇,可是这却并不能让托尔梅的痛苦减轻多少。 托尔梅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从比赛弗勒斯背上跳上马车的伦格,溢着血水的嘴角划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大概……就在这里了,”他突然很平静的开口说着,声音很轻但是却有一种终于放开的轻松“我大概就要蒙召了,我就要去见我的祖先了。 ” “不会的我的朋友。 你说过你要去耶路撒冷的。 你是个骑士不是吗?其实不是都要遵循自己地誓言吗,你还没完成这个誓言呢。 ”伦格不停地安慰着已经脸色发灰的托尔梅。 似乎是回应伦格这句话,如同一波*越来越高地波浪,从行进的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了高高的欢呼声,那欢呼声不住的在队伍里如旋风般掠过,所有被这阵旋风袭击的人都立刻加入这听起来毫无意义却简单明确的欢呼: “圣地!耶路撒冷!我们到圣地了!” “耶路撒冷……”伦格听着在这时如招魂摄魄般的呼叫慢慢抬起头。 随着马车逐渐登上地势高耸的坡顶,他看到了在黄土弥漫的大地尽头,如同虚幻中的海市蜃楼般耸立的一座灰蒙蒙的城市。 虽然跨越了千年,可伦格依然在看到的第一眼时就认出,那就是拥有着这个世界上第一无二孕育过三大宗教和产生过无数奇迹的神奇之城……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托尔梅发出苦涩的自语,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了起来“伦格,把我扶起来,还有去把施蒂芬娜叫来。 ” 伯爵夫人听到仆人的报信很快就来到了托尔梅的马车边。 看着被伦格搀扶着坚持走下马车坐在高高的山顶对着圣城出神的托尔梅。 伯爵夫人坚强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她悄悄对跟在身后的汉弗雷点了点头,年轻的贵族少爷立刻向跟随的仆人暗暗示意。 过了一会早已经等待着的随行牧师那罩着不祥的黑色法衣服的身影远远的出现了道路地尽头。 “看来你们为我都准备好一切了,”托尔梅轻轻转头看到了牧师的影子笑了起来,然后他又回过头去平静的看着山下大地尽头那座城市“我终于又看到了,终于又来到这里了。 ” 他向下看着那些这时已经跪在地上向着圣城高声祈祷的朝圣团的男女老少,听着他们发出的夹杂着高亢,哭泣,欢笑和歇斯底里的喊叫的祈祷,托尔梅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在倾听某个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 “施蒂芬娜,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做我的见证。 ”托尔梅睁开眼睛,看着圣城他突然在伦格的扶持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过来,侍从,跪在我的面前!” 已经意识到什么的伦格站到托尔梅面前慢慢跪下,随着一柄沉重的骑士剑搭在他的肩头,四周的人都听到了一个虽然病入膏肓却依然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发出来声音:“以法兰西国王,安茹公爵和诺曼伯爵赐予我的名义在这里宣布:我,法国国王治下的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谨以我王赋予我的权力授予你,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骑士之名。 你要在这里发誓,信你所坚信的,守你所珍惜的,忠你所效忠的。 你要发誓为耶路撒冷而战,以上帝赐予你的恩典和宠爱为武器,永远守护圣地,快发誓!” “我在这里发誓,遵守自己的诺言。 信上帝为唯一的神,护卫他的荣光。 守持虔诚、清苦、自省、敬畏的教规。 我的剑将为守护上帝的信仰而锋利,除非我死亡, 我的盾将为保卫圣地的存在而坚固,除非我死亡, 我的生命将为耶路撒冷的人民而战,除非我死亡! 上帝与主基督为证,当蒙圣召之时, 裁决的圣徒将为我的行为做出公平的审判。 愿万能的上帝赐予我力量、勇气、好运。 圣父,圣子,圣灵同在。 ” 祈祷声在铁灰色的天空下响起,这时大滴的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片尘土,阴冷的风吹拂着所有人的衣襟呼呼作响。 “我要请这里所有人作证,依据我所拥有的权力,我认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为勒芒的安施泰特的子爵爵位和领地的继承人,”在人们诧异的低语声中,托尔梅再次把剑搭在伦格肩头“你是我领地与爵位的继承人,是我荣誉的继承者和守护者,你要发誓为我去完成我的愿望。 ” “我发誓。 ”伦格接过托尔梅已经颤抖得无法握住的骑士长剑,单膝跪地上双手扶着十字形护手回答。 “一切,就这样吧……”托尔梅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伦格飞快的扔掉长剑抱住了他已经毫无力气的身体。 “施蒂芬娜,”托尔梅看着走过来的伯爵夫人苦笑着“如果有机会请你告诉西迪,我这一生始终爱她,请她原谅我。 ” “我会的,你对西迪的爱人人都知道的,连我的丈夫都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伯爵夫人握着托尔梅干枯的手低语着。 “谢谢你,那让我自己单独安静一下吧,这样更好些。 ” 看着逐渐走开的人们,托尔梅慢慢吸着越来越大的雨水中潮湿的空气,然后他对伦格说:“伦格,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让我看着耶路撒冷,我要看着自己家族的先辈长眠的地方。 ” 在伦格搀扶下,托尔梅靠在身边伦格的肩膀上坐了起来,就在这时,伦格听到了附在耳边的托尔梅嘴里吐出的微弱却清晰的耳语:“听着伦格,我给你的那个袋子你一定要收好,那里面,那里面不只有神圣的力量,也有真实的财富。 咳咳咳,我的祖先能成为耶路撒冷之王,那袋子里的秘密才是,才是至关重要的。 去……去找到,找到那些……” 随着托尔梅的声音越来越低,伦格感觉他靠在自己肩头的身子也越来越重,终于伴着从托尔梅喉咙里发出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一直看着耶路撒冷的双眼慢慢失去光泽,直到终于彻底凝固。 雨已经越下越大,在这洗刷着大地上一切尘埃的雨水中,在遥望圣地的山顶上,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芬里尼子爵,耶路撒冷王国鲍德温家族的最后一人,就此黯然长逝…… 第三卷 浴火王朝 第一章 贡布雷子爵 泥泞的道路被来回走动的路人和车辙挤压成一条脏兮兮的黑色带子,向远处的城门延伸过去。 一群群身穿着各异服饰的人走在稀烂的路上,他们当中既有身披麻袍手持枯木绑成的十字架的的苦修者,也有头上带着黑色包头巾,脸上也黝黑黝黑的当地撒拉森人。 高耸的城墙上被雨后湿润的微风吹拂起来的黑色旗幡微微飘摆,那代表着死亡的黑色旗帜在不停的向过往的人们诉说着一个事实……国王驾崩了。 马蹄踏在烂泥中的‘噗呲’声在道路上响起,随着行人骚动,一队由两名圣殿骑士率领的十字军骑兵在地上溅起的污泥飞扬中奔出耶路撒冷城,向着里希罗底山丘的方向行去。 “德里弗特骑士,我们现在去见雷蒙伯爵合适吗?”一个脸上透着青涩的圣殿骑士迎着对面吹来的风大声向同伴说。 被称为德里弗特骑士的,是个有着一副阴沉面容的中年人。 他的头脸在掀起的头盔面具下一片阴郁,和身上绣有红十字的白色罩衫形成了强烈对比。 听到年轻同伴的问话,德里弗特带住马缰让坐骑慢了一点,回过头,声音里带着些不满的说:“的黎波里的伯爵又怎么样,他难道不是耶路撒冷国王的属臣吗?逊理骑士,你太小心了。 这大概和你以前刚到圣地的时候受到过他地恩惠有关系,可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位圣殿骑士了。 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想过去那些事。 你只要记住自己是个圣殿骑士和耶路撒冷国王的臣子就可以了。 ” “可盖伊公爵还没正式即位呢……”叫逊理的骑士小声嘀咕着,可他在同伴的催促下只能同力挥鞭拍打马股,向前奔去。 圣殿骑士的队伍是在一处十字路口与的黎波里队伍的前卫“胜利会师”地。 在这个繁乱拥挤的路口,两队相向行进地队伍终于在道路的交汇处见了面。 早已经被来往的人群踩得稀烂的道路,再经过了几百条马腿和十几辆大车的碾压之后早已经成了一大坨肮脏不堪的烂泥塘。 再伴着一些战马因为受到嘈杂声浪的刺激而扬蹄示威,造成地结果就是那些原本想在平民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的骑士们,用慌忙不已的抖缰拉马躲避溅落在身上的污泥来作为会师的礼仪了。 “让开!”一个骑兵用手里的直藤鞭狠狠抽向一个为了跳开泥塘碰在自己马镫边的男人。 “噗通!”一声。 那个男人在马鞭的抽打下一头栽进了眼前地泥塘,他的头脸直接扎到浑浊的污泥里。 一双手原本想撑住身子的手因为泥水湿滑根本无法撑起身子不住的在地上拍打着,溅起一片黑泥。 “哈哈……” 骑士身后的随从们一阵大笑,他们看着在泥水里挣扎地男人不住的指点着大声讥笑。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从对面的过来的队伍里响起的一声还透着稚气腔调的愤怒呵斥: “住嘴你们这群无赖,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骑兵们的笑声嘎然而止,他们愕然的看着从对面队伍里催马奔来的一个少年,甚至当他作势挥起的马鞭降临到他们头顶地时候。 那些骑兵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真地对他们动手! “啪!啪!”两声清脆的皮鞭抽在肉上地声响瞬间响起,在混乱的叫喊中,一个骑兵被突如其来的鞭打直接抽下战马,和先前那人似的一头栽进了烂泥塘里。 “挑衅!”德里弗特大叫着拔出了身边的骑士长剑,他原本就阴沉的脸色一片愤怒,在没有看清那个袭击者容貌的时候,他的长剑已经拦腰横扫,直袭对方! “叮。 叮!”一阵清脆的兵器碰撞声伴着另一骑战马的闯入在三个人之间爆响起来。 可是始终为自己的力量自傲的德里弗特却在这时被横冲过来的那人架起的长剑打击得肩膀发麻,几乎无法在马上坐稳的随着战马的后退不住摇晃着。 “守护圣地的骑士什么时候成为了欺凌弱小的匪徒和强盗?!”那个及时冲上来救了自己年轻同伴的骑士高举佩剑,把锋利的剑尖遥遥指着因为看清少年的容貌不知所措的德里弗特。 “对不起,汉弗雷子爵大人,我不知道居然是您。 ”德里弗特愕然的看着眼前刚刚教训了自己手下的少年。 他这时才认出,差点丧生在自己剑下的。 居然是圣殿骑士团副团长,如今在耶路撒冷炙手可热的雷纳德伯爵的儿子! 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救了汉弗雷的人,居然穿着医院骑士团特有的那种黑色底纹,白色十字的简朴罩衫。 而且当他自己看的时候,德里弗特立刻为自己的鲁莽和好运不住的暗暗向上帝祈祷着。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的黎波里著名的人物……世袭狩猎官德.朱洛。 看着德.朱洛手里的骑士剑,德里弗特不住为自己向上帝感恩。 感激上帝居然让自己从那个可怕的骑士手里逃了出来。 “为什么不回答我?!”汉弗雷显然并不想就此结束,他涨的通红的脸上不住鼓胀着,一头金色的头发看上去更像是一把随时会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向你提出疑问吗?” “当然不是,大人。 我的手下只是为了维护他的尊严。 ”德里弗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些。 虽然作为一个身有神职的圣殿骑士,他并不惧怕那些对他们来说还没从世俗中摆脱出来的贵族。 可是对雷纳德那暴躁和凶残地脾气深深了解的他还是是用小心的口气解释着“这个平民碰了他的战马。 作为一个骑兵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如果说战马是骑士最忠诚的随从,那对一个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的家人,任何人都不会允许自己地家人被人骚扰的。 ” “不能不承认这是我听到过地最有意思的诡辩,”德.朱洛把明显比德里弗特手里的骑士剑短细得多的佩剑插回剑鞘“骑士你的这个解释让我很怀疑伟大的圣殿骑士团,究竟召集了一群什么人来守卫圣地和宣传上帝的荣光。 ” “请注意,我是圣殿骑士团地德里弗特骑士!”德里弗特愤怒的向德.朱洛抗议着“请不要随便侮辱人。 即使你是著名的德.朱洛。 ”德里弗特先是看了眼并没有任何表示的汉弗雷,接着愤怒的说到。 “那么我是不是认为你并不把我和我的名声放在眼里呢。 ”德朱洛皱着双眉问着,当看到德里弗特并没有出声道歉的意思之后,德朱洛开始慢慢的解开鹿皮手套上绑着地扣子。 虽然这时内心不住告诉自己,和这个著名骑士较量可能会面临的恐怖下场,可是看着在十字路口上已经围拢起来的大群民众和朝圣者,以及那些看上去不知道是什么远地方来的骑士,德里弗特知道这时自己只有咬紧牙关硬撑下去了。 上帝保佑。 但愿雷蒙伯爵或者天知道的什么人能快点来!对着德.朱洛的淡漠轻视地眼神,德里弗特心里不住祈祷着。 可是上帝显然这时并没有站在他的一边,随着人们感觉到的越来越僵持的气氛,在汉弗雷气鼓鼓的盯视下,德里弗特只能绝望的看着德.朱洛慢慢摘下鹿皮手套向地上扔去。 “噗呲”落到稀泥里的手套溅起几个水泡,看着那随即就破裂的水泡,德里弗特似乎看到了自己就如那个水泡般被德.朱洛有力的长矛刺下马背。 逊理骑士目瞪口呆的在德里弗特身边看着发生地一切。 他没想到自己两个人出来迎接雷蒙伯爵地任务,居然演变成了一出可能随时都会有一方死掉事关荣誉的决斗! “大人们。我想不论是盖伊公爵还是雷纳德伯爵都是不会赞成这次决斗地,”逊理骑士在胸前划着十字“作为守护圣殿的骑士,我们也不被允许随便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和世俗骑士决斗!” 逊理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他大声的向对峙的双方喊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那些辩解和理由。 “大人,如果您坚持决斗。 那么按照骑士法则,您有权选择地点,而我有权选择决斗的方式,请您说吧,我会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德里弗特故作镇静的的对德.朱洛大方的开口了,事实上他这时已经完全绝望,只在心里不住的盘算着自己究竟是该选择什么武器来和这个被称为的黎波里第一骑士的可怕敌人周旋。 “如果让我选择,我认为就在这里完成我们之间的这点小事比较好些。 ”德.朱洛似乎看出了德里弗特的恐惧。 随着他话声刚落,四周立刻响起了一片毫不遏制的欢呼。 看着人们为可以马上就看到一场骑士决斗而欢呼兴奋的样子,德.朱洛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这微笑看上去毫无意义。 可却让德里弗特有种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人彻底羞辱得不剩任何尊严的痛苦和愤怒。 “那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代表上帝意志的十字路口上来维护我们各自的尊严吧!”毫无退路的德里弗特绝望的发出一声大叫。 他垂下手臂抚摸着马鞍边挂着的钉锤终于下定决心的提出:“我选择进行一场地上的决斗来决定我们纠纷的对错!” “如你所愿。 ”德.朱洛毫不在意的点头,然后翻身下马随手摘下了鞍边的带鞘长剑“我选择我的剑,骑士你大概是要使用你的钉锤了。 那很好,就让我们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结束我们的纠纷!” “上帝保佑我吧……”德里弗特彻底绝望了,他口角干涩的握紧沉重的钉锤,这时他只希望依靠钉锤那独特的对刀剑钳制的构造来威胁这个可怕骑士,至少要让自己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这个据说从没在正面决斗中失败过的骑士轻松打倒。 双方站在泥泞的路上,踩在湿滑的泥水里慢慢对峙,然后终于随着脚下的异响,向对方迈出决斗的第一步。 就在这时,被围拢在这个十字路口人群中间的两个骑士,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即使在如此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他们还是能听出那战马的巨大马掌踏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声音。 然后随着所有人不约而同回头向路上看去,他们看到了一匹高大雄壮肌肤黝黑的墨色战马正快步奔来。 在它的背上,一个全身被黑色长袍包裹的人随着战马的奔跑起伏颠簸着。 在灰色的铅云下,那看上去和黑色战马完全凝合在一起的黑衣骑士挟着令人异样的气息奔跑过来。 在人们诧异,不安,猜忌,疑惑的注视下,这个人平静的问道:“能告诉我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伦格,你是来了!”汉弗雷兴奋的来到黑色战马的身边,抬头看着黑衣骑士“是这样的,我认为这个骑士的手下做出了有辱圣殿骑士团清誉的事,而朱洛骑士正要和这个圣殿骑士用决斗来解决这一纠纷。 ” “决斗?”黑衣骑士帽兜下的双眉隐约的皱了一下,他翻身下马,走到两个注视着自己的圣殿骑士面前,在看了两眼之后,他抬手轻轻掀起头上遮住面容的黑色长袍的帽兜。 一张出乎众人意料年轻的脸露了出来:“很荣幸能在进入圣城之前见到两位圣殿骑士,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 ” 第二章 国王驾崩,国王万岁! 两个圣殿骑士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他们不知道这个自称勒芒的安施泰特子爵的年轻人究竟是谁,可是对这个在关键时刻出现,干扰了不可避免决斗的年轻人,德里弗特骑士不由得从心里就那么喜欢了起来。 “欢迎您尊敬的子爵,我是德里弗特骑士,是守护圣墓的人。 ”德里弗特大声向伦格自我介绍着。 同时他还用力拉一拉身上溅了片片泥点的白色罩衫,好让自己胸前代表圣殿骑士团的红十字更耀眼一些“这是我的同伴逊理兄弟①,我们都是上帝最清苦的仆人,是为了主基督战斗的骑士。 ” “为主而战是我们的义务,阿门。 ”逊理虔诚的划着十字,这个脸上还没有完全摆脱青涩,也还没有因为整天在教堂的酒窖里喝得烂醉长出一个通红的酒糟鼻子的年轻骑士,用带着无限激情的腔调念出的祈祷词让旁边围观的人们一阵骚动。 随着逊理的手在空中划过,人们都纷纷低下头去默默应祈,之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倒在无形中被染上了一层庄严和凝重。 “圣殿骑士是主基督的战士,是上帝的仆人。 ”伦格扯起黑袍宽阔的袖子拢在手中低头行礼“我见过的第一位圣殿骑士就是雷纳德伯爵,也是他让我亲眼见识了圣殿骑士无比的虔诚和勇于战斗的精神。 ” 在危险暂时消逝之后就本性复燃的德里弗特,原本还想装出一副圣徒地模样。 可当他听到雷纳德的名字之后,这位傲慢的圣殿骑士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事实上当他看到汉弗雷之后就开始忐忑不安,如果不是因为德.朱洛把他逼得毫无颜面,德里弗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既得罪副团长的爱子,又不自量力的和一位著名的勇敢骑士决斗地蠢事的。 所以当他再听到面前地年轻人提到雷纳德,而且再想到汉弗雷见到这个年轻人之后的欣喜表情,德里弗特立刻做出了这时候最聪明的决定……顺杆爬。 “请原谅我不知道原来您还是雷纳德伯爵的朋友!”德里弗特故意用惊诧的口气大声的说着。 那声调高得似乎生怕旁边的人听不到“我和雷纳德伯爵曾经一起参加过蒙吉萨之战,我们在那时候赶着萨拉丁那个异教徒在沙漠里不住地逃跑。 如果不是上帝认为他的死期还没到,早在9年前我们就已经砍下那个异教魔鬼的头了!”说到这里,德里弗特才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臂对面前的年轻人热忱的说:“真是失礼,一提起蒙吉萨的辉煌我居然都忘了一个骑士应有的规矩。 子爵大人,请接受我最诚挚地欢迎,雷纳德伯爵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他信誓旦旦的说着! “这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圣殿骑士’。 ”德.朱洛有趣的回头看看已经是满脸羞红地汉弗雷,嘴里吐出嘲讽的自语。 而面对这个骑士的伦格。 却在这时好像看到了一个身穿高贵的骑士盔甲的塔索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只不过这个“塔索”,即使是如此明显的在逃避一场注定失败的决斗,可他的那张脸却始终透着不可掩饰的沉重阴沉。 “我相信这应该是个误会。 ” 在听到之前发生的一切之后,伦格轻笑着对看着好戏地德.朱洛开口。 如果是以前,也许他会认为这位地黎波里的狩猎官真地是因为那个德里弗特的行为侮辱了骑士尊严愤而决斗,但是现在他却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虚幻的假象。 特别是当看到德.朱洛脸上透出的那股明显的蔑视和挑衅之后,伦格就更加肯定这位狩猎官的本意,实在就是应了一句东方成语:醉翁之意不在酒。 “狩猎官大人。 如果我提出来,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次的决斗呢?毕竟骑士的剑是为宣扬上帝的意志而铸。 难道我们这些人,要在圣城门前见证两位上帝信徒之间的厮杀吗?” “说的对,这是圣城呀!”一个朝圣者从人群里挤出来不满的喊着,他因为长期跋涉一片尘土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暴躁。 在说话的时候,他还不住的回头眺望已经近在眼前的城门。 在喊出这句话之后,这个朝圣者奋力的举起胸前由木头制成的十字架不住在头顶晃悠着“看!看!这是主受难的十字架,难道我们的骑士要在主的面前自相残杀吗?” “对!上帝的骑士不能这么做!” “骑士是要去消灭异教徒的!” “这人说的对,不能用守护上帝的剑相互残杀!” 四周的民众发出的叫喊在十字路口此起彼伏。 对上帝信仰的狂热激情这时突然暴涨了起来。 不论是久居圣地的当地人还是那些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他们这个时候都围着几位骑士大声呐喊着,和刚才那因为要见到两位骑士决斗兴奋的激情一样,这些人现在却在用同样激烈,甚至是比刚才更高亢的激情反对这场决斗。 “那么就这样了,我想请求两位骑士能顺从上帝的意志,你们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这恰恰不正是上帝在提醒你们要为真正的职责而战的意思吗?”看着自己脚下的道路伦格突然开口说到。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耶路撒冷的城门低下头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跪在一片泥泞之中“让我们为上帝的恩典祈祷吧!” “上帝的意志!” 一阵高声祈祷响了起来,十字路口上跪倒一片身份迥异却同样充满虔诚的人。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去顾忌地上地肮脏泥泞。 甚至有人还把脸紧贴在黑色的污泥里直到即将窒息才猛然抬头。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主基督所受到的苦难。 “这就是上帝的力量,上帝让我们来到圣地亲身体验主的苦难。 ”德.朱洛感叹着,他有些鄙夷的看看和自己一样跪在地上的德里弗特,然后随着慢慢站起地伦格直起了身子“我愿意遵循上帝的意志结束这次决斗,圣地需要地是虔诚者的利剑而不是无畏的流血。 ” “我也愿意为之前的鲁莽忏悔,我会在圣墓教堂里忏悔一周。 在此期间只吃水和面包,这也是上帝教诲我们应该做到的清贫和贤德。 ”德里弗特暗暗抹去手心里溢出的汗水。 他知道自己已经躲开了一劫。 至于那一周难熬的清水和面包,和丢人比起来。 德里弗特觉得就实在微不足道了。 而且当想到清水和面包地时候,他才突然想起自己一行人出城的目的。 “请原谅我的疏忽,汉弗雷子爵,我是奉了盖伊公爵和你父亲雷纳德伯爵命令来迎接你们的。 ”说到这里,他又转身强打笑容的对德.朱洛微微点头“当然也是来迎接雷蒙伯爵的队伍的,盖伊公爵和西比拉公主已经听说了雷蒙伯爵大人地义举,对于伯爵大人甘愿放弃守卫的黎波里援助圣地的高尚行为。 盖伊公爵只能用敬佩来形容,他特地命令我们出城来迎接伯爵大人和他的骑士们。 ” “那这可以说得上是一次最奇特的迎接仪式了。 ”德.朱洛不屑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突然大声向对面地两个圣殿骑士宣布到:“作为雷蒙伯爵的世袭狩猎官,我代替我的领主大人接受盖伊公爵和西比拉公主的好意,作为耶路撒冷摄政大臣属下的骑士,我认为我的领主无法接受这个谢意。 守护圣地是雷蒙伯爵作为耶路撒冷王国摄政大臣的职责和义务。 如果因为这个得到感谢,不论是我的领主还是作为骑士的我们都是不能接受的。 ” “可是,鲍德温五世国王已经驾崩。 现在地国王是……” “现在还没有国王!”德.朱洛开口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德里弗特的话,他直挺挺地站在浑浊的泥塘里毫不动摇的盯视着德里弗特,所有人都可以从他决然的口气里嗅出那种丝毫不会妥协的气息。 “但是作为先王的亲人,难道你不认为公主和她的丈夫最有资格成为耶路撒冷之王吗?”逊理骑士脸色胀得通红的走上一步,虽然对这位威名远震的骑士颇为畏惧,可是当提到耶路撒冷王座的时候。 年轻的圣殿骑士还是鼓足勇气发出了抗议和争辩。 “耶路撒冷的国王是要能守护圣地和主基督的王者,绝对不是靠巧言令色骗取地位人能扮演的。 ”德.朱洛的讥讽立刻让两位圣殿骑士满脸通红,刚刚弥补的气氛在这一刻霎时一片冰冷。 “公爵大人对耶路撒冷的贡献丝毫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而且以公爵在欧洲的声望和家族的影响,肯定会对王国起到应有作用的。 ”逊理不忿的辩解着“难道我们都忘了几年前不就是公爵大人写信召来了好几位有声望的欧洲骑士和他们的军队,才帮助耶路撒冷抵抗住了萨拉丁的进攻吗?既然鲍德温家族已经没有人能继承王位,那么公爵完全可以做国王,也应该做国王,盖伊国王万岁!” “国王万岁!”“上帝保佑耶路撒冷王!”跟随的骑兵们立刻发出阵阵呐喊,在他们激昂的带动下。四周很多民众不由跟着发出同样的高声呼喊。 “雷蒙伯爵才是耶路撒冷的摄政!”“盖伊是个花花公子!”可是也有另一些民众发出不同的叫喊。 他们不满的大声议论着盖伊做过的那些荒诞事情,同时高呼着雷蒙的名字为自己一方人打气! 一时间耶路撒冷城外的十字路口上。 对‘盖伊国王’的欢呼和‘雷蒙摄政’的支持声此起彼伏,各不相让!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真正的耶路撒冷王的葬礼还没有进行,你们就已经在推举一个伪王了!这是背叛!”德.朱洛脸色铁青,他紧握剑柄怒视着那些为盖伊欢呼的人们。 他身边地随从们也不由紧握手里的长矛盯视着圣殿骑士手下的骑兵! 一时间。 紧张的拥挤在一起的人群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纷纷向各自一方靠去,只有那些远道而来根本不知就里的朝圣者们,呆呆地看着这幕他们绝对想象不到的闹剧不知所措。 “可悲……”一声不高却透出愤懑地叹息从伦格嘴里响起,在汉弗雷和德.朱洛诧异的回头注视中,伦格走到了对峙的人群露出的空地中央。 “这就是我们来到圣地的理由吗?”伦格慢慢转着身子对人们问到“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祖先用鲜血和信仰换取解救圣地的原因吗!”他疑惑般地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一双眼睛不住从眼前的每个人脸上扫过“撒拉森人正窥伺着圣地,他们的大军随时都会向耶路撒冷进军!雷蒙伯爵为此甚至放弃了保护自己的领地来驰援耶路撒冷。 而你们!却在这里为了一些你们自己都不知所谓的东西争论不休。 甚至你们就在圣地的城外为了世俗的权力相互叫嚣。 这难道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目地?你们难道忘记了当初鲍德温一世陛下建立耶路撒冷王国时的辉煌,忘记了接下来的历代先王们为了王国的和平和宽容所做的一切。 也许你们连不久前刚刚去世的伟大地鲍德温四世陛下在疾病缠身时,为我们所有人做出的巨大贡献都彻底忘记了。 ” “我们没忘!愿上帝保佑先王们的灵魂!”人群里有人高声抗议“可是我们也需要一位国王,我们需要有人能统治耶路撒冷和保护我们!” “说的对,我们需要国王!”“没有国王我们怎么对抗撒拉森人?”“快选出国王来吧!” 人们纷纷议论辩解,不满和猜忌在人群中蔓延着。 听着四周嘈杂的声音,伦格突然觉得眼前的耶路撒冷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他甚至怀疑,即使萨拉丁是单枪匹马的来到圣地。 这看起来防守森严,内部却早已分崩离析的城墙,可能也要在他的威势之下轰然倒塌。 “萨拉丁!”伦格嘴里终于蹦出这个让所有人听了都立刻安静下来地名字,他指着弥漫在漫天风沙里地远处“萨拉丁就在沙漠里,他的大军正等着和我们决战!如果上帝还在我们每个人地心里,那我们就不能再这样了。 我见过萨拉丁,那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可是他的强大和智慧并不是让我恐惧的。 真正让我恐惧的是他和他那些战友为了争夺圣地而凝结在一起的力量。 这才是关键。 这也才是我们无数人来到圣地的理由。 为了上帝在天上的国战斗,更为了上帝在地上的国战斗,这才是上帝的意志!” “说的对!上帝的意志!”一个透着高亢和充满气势的声音突然从人群的后面响了起来。 随着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踏着泥浆大步走了过来。 “父亲大人!”汉弗雷首先发出兴奋的叫声,他飞快的奔向走来的雷纳德,在鞠躬行礼之后跟着他走到了几位骑士面前。 “欢迎你们的到来。 德.朱洛狩猎官。 ”雷纳德毫不退让的和德.朱洛对视着,然后当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伦格时候,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也欢迎你的到来,圣枪的守护者,欢迎你来到圣地,我期待着能在耶路撒冷见到你创造的奇迹。 ” “圣枪的守护者?”“这是那个‘上帝的宠儿’!”“听说是他创造了奇迹守住了的黎波里!” 听到雷纳德的话,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呼和兴奋的议论。 “十分荣幸,雷纳德大人。 ”伦格在人们的惊叹中走上前一步“能和您在圣地见面的确是我的荣幸,就如同我把圣枪守护者的荣誉奉献给您一样。 ”他在德.朱洛听到这句话之后紧皱双眉的注视下向着雷蒙微微鞠躬,然后他不再理会那几个看起来从一开始就意味着互不妥协的贵族骑士。 他的眼神这时注意的只有眼前这座已经十分清晰的城市。 “耶路撒冷……”看着眼前这座代表着无数奇迹和纷争的城市轻轻的感叹。 即使相隔千年。 看着这座城市伦格依然可以感受到它孕育的那种令人着迷的神秘和深邃。 伦格重新把帽兜戴到了头上,他再次向雷纳德微微点头。 然后在众人注视下独自一人慢慢的穿过人群向着高耸的城门走去,同时他的心底不住的告诉自己:“这里已经是圣地,而且自己也成为了子爵。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奇迹的存在,那这个奇迹不是别的,就是我这个人了……” “或者说这不是奇迹,这只是命运,是早在很久以前就注定的命运。 ”不过他他踏进城门的一刹那,伦格突然又这样暗暗纠正自己。 ①兄弟:圣殿骑士团建立的本意,是一些基督修道者的宗教军事组织,在骑士团内部相互称为兄弟,财产公有,守持严格的苦修戒律。 第三章 死生之地 “让我们投入一场神圣的战争……一场为主而重获圣地的伟大的十字军东征吧!让一切争辨和倾轧休止,登上赴圣地的征途吧!从那个邪恶的种族手中夺回圣地吧!” “东方是那么的富有,金子、香料、胡椒俯身可拾,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呢?”① 伴着忐忑不安的心境,伦格走进了耶路撒冷古老而又受到祝福的城门②。 千年的差异让他无法立刻找到一条正确的路线,随着道路上拥挤不堪的人群和不住响起的高声争执与辩论,伦格甚至稀里糊涂的光临了一下被称为‘撒拉森帐篷’的阿拉伯居住区。 如果不是一个肥头大耳商人模样的人手疾眼快的把他拉了回来,可能在众多疑惑和仇恨盯视下的贡布雷子爵,就要被一群衣衫褴褛的撒拉森人洗劫一空了。 “你的胆子真是够大的,”救了伦格一命的胖子不住的唠叨着,他穿花绕树般的在人群里挤出一条小路,同时他那肥胖的右手始终紧紧抓着伦格,这种让人实在无法接受的举动曾经让伦格不止一次的想拔出剑来,砍掉抓着自己的那只肥手! 可是在他还没有因为过于冲动‘恩将仇报’的时候,那个全身肥肉的胖子终于放开了他。 “你可是真幸运,遇到了我,”胖子不住自我吹嘘的着“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外来的人,在这种地方到处跑随时可能会送命地。 ” 趁着这个腔调古怪的胖子说话的时候。 伦格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是条倾斜的街道,头顶上两侧土房横搭的花色各异的幕布把街道遮挡得有些阴暗,不时有水滴从幕布地缝隙流下来,溅在下面经过的人地身上。 “你是在耶路撒冷,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可能发财,又最可能稀里糊涂掉脑袋的地方。 ”胖子还在喋喋不休“要知道在这儿你能遇到我这样的好人是再是上帝在照顾你,不过我想你一定被上帝照顾的不错。 否则你也到不了圣地。 ” “你认识我吗?”伦格看着眼前这个滑溜的家伙,他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好心的突然帮助自己。 特别是想到这里是耶路撒冷的时候。 “哦,这个,我只是认为你比较走运……也许是上帝在指引我帮助你,上帝让我这么做地。 对,肯定这是上帝的启示!”胖子东拉西扯的为自己找着借口,直到最后终于找到了好理由似的喊着这是上帝的启示。 “所谓上帝的启示已经沦落到可以随便被人当成撒谎的借口了吗?”伦格心里有些感触的想着,他不知道经过千辛万苦来到耶路撒冷究竟能发现什么。 尽管他已经决定在这个时代走完自己地一生。 可是他依然想知道那神秘的命运究竟为什么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自己究竟又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守护耶路撒冷?和萨拉丁决战?还是如托尔梅所说真的去发现和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命运? 伦格看了眼面前的胖子,深吸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苏德勒斯,那还是当初玛蒂娜派她地女仆送给他的,他把苏德勒斯塞到胖子手里,转身向一条看起来比较明亮的小巷的路口走去。 “哦,天哪!”胖子笑嘻嘻低头看看手里的苏德勒斯,可当他看到伦格要离开。 他立刻把苏德勒斯揣进怀里紧追几步赶了上去“别走呀,你知道路吗?如果再迷路了可没有好心人肯帮你了,你是想去圣山朝圣吗?可你知道怎么走吗?” 伦格回过头看着胖子,然后他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放心我认识路,在那边。 这只是我这一生第一次来到耶路撒冷。 ” 说完,伦格再次戴上帽兜。 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袍的深处,沿着崎岖的小巷向卡尔瓦里山的方向慢慢走去。 “上一世的死亡之地,这一世会是我地辉煌之地吗?”暗暗攥着托尔梅留下地那个袋子,伦格心里不住的这样想。 “这就是那个‘上帝地宠儿’?”看着伦格走远的背影,胖子从怀里拿出那个苏德勒斯仔细打量着,然后用力向上一抛,金币在空中翻滚着又落回到他的手里“很年轻的一个孩子,不过他的好运太多了,应该分别人一点。 ” 伦格在拥挤的小巷里慢慢的走着,这时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刚刚进城时的那种患得患失已经没有。 走在狭窄的街巷里。 已经放晴的天空中的炙热阳光从横搭在房顶的幕布缝隙里照射进来。 在拥挤的街道上贯出一条条光柱。 伦格微微抬起头,透过稀薄的幕帐看着远方隆起的泛着白色的圣山深深的呼吸着。 这座他前世曾经登临过的神奇之山,在跨越了无法理解的千年之后,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到耶路撒冷去看,一切都在耶路撒冷。 ”托尔梅临终前的话又出现伦格的头脑中,那个袋子的秘密和可能引出来的故事,驱使着伦格随在一大群朝圣者的人流中,向着圣山方向慢慢走去。 还夹带着潮湿气息的山风逐渐驱散了憋闷的空气,沿着崎岖向上的狭窄山上街道,伦格走在那条著名的“苦路”上。 无数的朝圣者匍匐在地,轻吻着那一块块也许是千年前耶稣曾经踏过的石头。 他们低声哭泣着,为主基督曾经受过的苦难而哭,也为自己的罪责而哭。 “宽恕我吧,我的主,”一个头发蓬乱胡须花白的人跪在一个角落不住抽泣着“我是个可耻的杀人犯,我因为嫉妒杀了人。 主呀,宽恕我地罪孽吧。 ” 那个人不住颤抖着,他不住的忏悔着,祈求着,而象他一样的人整条道路上都是。 来自不同地方,说着不同语言的人在这里有的低语,有的高呼的说出自己平时不敢轻吐地心底的秘密和犯下地罪行。 在这座神圣之山上。 一切罪恶似乎在这时都变得微不足道,而且可以被原谅了。 “这就是这些人为什么不远万里来到耶路撒冷的原因?”伦格暗暗问着。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了这次终身难忘的旅行之后是不是就真的得到了救赎,或者会不会就此变成他们心目中自认的好人,可是伦格却知道,他们的人生肯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那么我地人生呢?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又有什么在前方等待着我?”随着登临山顶,一座石头教堂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尽管曾经在千年后看到过这座教堂,可是当在这个时候看到的时候。 看着教堂前无数跪伏在地上的人,看着不论是衣着褴褛的乞丐还是身穿华丽长袍的贵妇都向着教堂的入口虔诚祈祷地情景,伦格还是被一种无法言表的情绪感染了。 “圣墓教堂,耶稣的死生之地。 ”伦格嘴里喃喃自语着,接着他用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继续说到:“也是我的死生之地。 ” 踩着被无数人践踏过的石阶,伦格慢慢走进了这座被整个基督世界奉为圣堂地教堂,看着墙壁上那些古朴深刻的蚀刻和‘苦路’上到处可见的镌刻下的名字和奇迹。 伦格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又一次跨越千年,成为了那个背着个简易旅行包行走在世界各个角落里的丁超。 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过是梦幻般的虚景。 也许在下一分钟自己可能就会醒来吧,伦格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然后睁开眼睛。 可是眼前依然是刚刚看到的一切,而且这时正有一个身穿绣有耶路撒冷王室徽章罩衫的骑士走到了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之后,轻声问:“请问。 你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大人吗?” “是地,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骑士?”伦格微微点头,握在手里地鹿皮袋子攥得死死的,袋子里装地东西突出的棱角挤压着他的手心,这让他更加感受到自己站在这里的真实感。 “大人,很荣幸见到了您,”那个骑士放松下来似的吐了口气,他向一个偏僻的角落微微抬手示意着伦格跟随自己,“我是克里福德骑士。 是盖伊公爵大人的传令官。 ” 盖伊!伦格心里微微一跳。 他看着这位自称盖伊传令官的骑士,心里不住想着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难道自己在刚刚踏进城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监视了吗? “请随我来。 大人。 ”克里福德骑士在前面领着路向大教堂的后面走去“西比拉公主和盖伊公爵已经为您准备了个还算舒适的休息的地方,不过那地方也是暂时的。 公爵大人已经在命令人为您修缮一座舒适的房子了,据说那房子以前是诺曼公爵来圣地朝圣时特地建造的。 ” 克里福德骑士边走边说,在他的引导下,伦格顺着一条僻静的小路走下已经开始被落日余晖染成红色的卡尔瓦里山。 当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伦格忽然转过身,他看到那个镶嵌在岩石上的圣迹十字架在山壁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而十字架本身却又被火红的夕阳涂上了一层如血般令人不安的红色…… “公爵大人认为您应该得到更好的接待和照顾。 ”站在一座有着镂空窗棂的木门前,克里福德脸上带着歉意“不过您知道国王刚刚去世,很多事情要由殿下和公爵大人去做,所以只能请您在明天国王陛下的大葬上和公爵见面了。 ” “对不起骑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误会,可是我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刚刚继承爵位的侍从,盖伊公爵对我的礼遇也许有些过重了。 ”伦格看着站在门里等待着的两个侍女故作疑惑的问着。 虽然不知道那个盖伊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如此的厚待,但是伦格知道现在地耶路撒冷就如同一个阴谋的漩涡。 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派系和多少势力的探子在这座被世人关注的城市里嗅探着他人的秘密。 至于那些阴暗街道和偏僻小巷里可能随时会出现的屠杀和暗算,更是多得足可以和圣山上的石头媲美。 而刚刚走进耶路撒冷才不到半天地自己,究竟又已经被多少人盯上,那就不是伦格能知道的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公然接受盖伊地所谓‘好意’,这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至少在名义上自己这个把守护圣枪的荣誉奉献给雷纳德的举动。 已经被人们划进了盖伊那一伙。 而且自己要想在耶路撒冷顺利的呆下去,也只能依靠现在还算占据主动的盖伊。 但是当他想到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一切之后,伦格就觉得投靠盖伊实在如同为自己签了一份死刑志愿书, 再想到雷蒙对他地暧昧态度,和他那个与自己无法割舍的‘女儿’之后,伦格觉得自己和盖伊,真的不是很‘般配’了。 “怎么会过重呢,这是您应得的。 ”克里福德有些诧异似的反驳着。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伦格这些话真的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大人您立下了守护圣枪不被恶人截获的功劳,还在关键时刻守卫住了耶路撒冷地门户,让的黎波里避免了被异教徒洗劫的厄运,这些都是您的功勋,单是这些事迹就足以让耶路撒冷王国的民众为之振奋了。 何况您还是上帝的宠儿。 曾经经历过只有主耶稣才经历过地神奇的复活,这一切都已经说明了上帝是多么眷顾您了,这难道还不足以得到公爵大人的重视吗?” 说到这里,克里福德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表情。 身子前探低声说着:“公爵大人当然知道您在的黎波里曾经为雷蒙伯爵来到圣地说过话,可公爵绝对不会为这点小事就谴责您的,毕竟为圣地的安危担忧也是处于您的虔诚,至于雷纳德大人,他甚至认为您的举动是值得赞佩的,这一切都说明了您是一位多么正直地人。 而且让人想象不到地是。 您居然还奇迹般的继承了过世地托尔梅子爵的爵位,这正说明了上帝对您的宠爱是多么的深厚了。 难道您对这些都还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没有。 ”伦格暗暗苦笑着,他知道自己看来是掉进一个陷阱了,至少在别人眼中,自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归在了盖伊旗下。 而自己之前在的黎波里所做的一切,也无形中变成了盖伊向他人炫耀自己手下功绩的砝码,甚至他可能还会因此而大兴一股彻底压倒雷蒙的气势来。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他知道自己曾经在的黎波里出言帮助雷蒙,他却依然对自己表现出如此不合情理的照顾了……是盖伊公爵一方的人守卫了的黎波里,和替他说话。 雷蒙才得以能够离开的黎波里。 这不但显示了盖伊的大度无私。 更会让所有人都不由产生一种雷蒙已经完全被盖伊比下去了的印象。 毕竟,连自己的领地都需要人家手下的人来守卫的雷蒙。 还有什么资格和盖伊公爵对抗,甚至是妄想去争夺耶路撒冷的王位呢? 伦格心底暗暗苦笑着,这个盖伊,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呀,至少现在看来,伦格已经有自己被盖伊逼得没有退路的感觉了。 “那么大人,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克里福德向门里一直恭敬的等待的两个侍女做了个手势,然后微微鞠躬:“大人,明天的早晨我会来接您,盖伊公爵已经为您在国王的葬礼上留下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很靠近宝座,这也是为了表彰您为‘国王陛下’所做的一切。 ” 伦格注意到,当说到‘国王陛下’的时候,克里福德的脸上露出的那包含深意的笑容。 “明天,真是个让人期待和恐惧的日子啊……”躺在蒸腾着热气的石头浴盆里,伦格疲惫不堪的说。 逐渐的,他就把一条冒着热气的手巾盖在脸上,在身边侍女用力按摩肩头的舒适感觉中,慢慢陷入了恍惚的黑暗深处。 ①:以上的发言,均为乌尔班二世1095年11月27日在法国勒芒进行的著名演说,十字军东征运动也是由于他的这次讲演而产生。 ②:受到祝福的城门,传说中所罗门国王曾经站在耶路撒冷城门下大声宣称,只有被允许者才可以穿过这座城门。 不过具有讽意义的是,据说萨拉丁正是从这座被所罗门王那信誉可靠,万无一失的担保过的城门走进耶路撒冷城的。 第四章 耶路撒冷,一切皆有可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伦格从浑沉的沉睡中醒了过来。 窗外微露的亮光透过窗棂照进房子,照到伦格身上,也照到了半伏在床边的一个侍女身上。 那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条很粗的辫子用麻布条捆着。 身上一件暗青色的对裙被她倾斜的身体压得提了起来,露出了两条奶色的小腿。 伦格悄悄坐起来,他小心的下床走到门边的架子前拿起了自己的衣服,当看到黑袍衬里暗兜上几根断裂的不显眼的布丝之后,伦格嘴角微微挂起一丝嘲笑。 那个暗兜上的布丝是伦格在脱下衣服之前,悄悄用袍子毛边上的亚麻丝捆绑在一起的。 没有人会注意这样缠在一起的几根布丝。 但是现在这几根布丝已经断了,那只能说明曾经有人搜查过自己的衣服。 而在这间房子里能这么做的只有这两个伺候自己的侍女了。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把托尔梅交给自己的布袋藏了起来。 伦格回头看看依然伏在床边沉睡的侍女心里暗暗庆幸着。 “那么,盖伊想干什么呢?”伦格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不住寻思。 对自己这个毫无靠山的空头子爵,耶路撒冷的大驸马究竟有什么企图呢?伦格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只是为了利用自己来压制雷蒙,那么他已经做到了,而现在当伦格发现盖伊派来的人居然会搜查自己随身衣物之后。 伦格开始觉得盖伊对自己似乎不是只想利用那么简单了。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他知道了有关托尔梅对自己说地所谓秘密?”伦格心底微微跳动。 他知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托尔梅告诉自己的,可能真是一个他想象不到的巨大秘密。 “大人,您已经起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伦格转过身看到那个侍女已经揉着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站了起来,她上下看着已经穿戴好的伦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发出“啊”的一声轻叫“对不起大人。 我忘了告诉您,公爵大人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些衣服。 主要都是您今天要参加国王葬礼地服装,我去给您拿。 ” 说着侍女就立刻跑向外间,随着一阵低声说话和忙碌的脚步声,两个侍女各自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来。 “大人这都是盖伊大人为您准备地。 ”原本在外间的侍女年龄要稍微大些,她有些吃力的抖动着一件看上去做工颇为精细的半身密链甲,那是一件编织得带有帽兜的细密链甲,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那些链扣经过精心的打磨。 所以整件链甲显得十分明亮看不到一丝锈痕。 “还有这个大人,”先前的侍女也不甘示弱,她把一件圆形领口绣着素色银丝花边地月白色半长袍举到伦格面前,还用下巴示意着旁边一条镶嵌着一串银环挂扣的腰带“这条腰带正好适合这件衣服,您穿上它,肯定是一位英俊的少年贵族,您会让耶路撒冷的小姐们都发疯的。 ” “穿这个吗?”伦格稍微皱了一下眉。 尽管对即将要下葬的鲍德温五世没有丝毫悲苍可言,但是看着这些侍女似乎根本没有把即将要开始的国葬放在心上的样子。 伦格不由得对那个小小年纪就被赋予国家大任,可紧接着就神秘死去地小国王感到无奈和可怜。 “我还是穿这件吧。 ”伦格扬了扬袖子“我曾经发誓如果不能向世人展示上帝的尊严就绝对不脱下黑袍,我还没实现我的誓言,所以我必须守信。 ” “大人,您真是位值得敬佩的骑士,说起来我们都听说过您的传说。 可我们是在无法相信创造了那些奇迹的人,会是这么年轻地一个人,呵呵。 ”年长侍女脸上流露出一丝可以称为诱惑的笑容,她借着给伦格整理衣袖和下摆的机会,用手指轻轻在伦格身上滑动,同时透着热气的胸脯也逐渐靠近轻蹭伦格的手臂。 “应该说是一个年轻的贵族骑士,”随着话声,推门走进房间的克里福德向伦格微微点头“大人,我奉公爵大人的命令来接您,葬礼将在圣约翰大教堂举行。 阿卡主教会为国王做最后的安魂弥撒。 愿上帝保佑死去的国王。 ” “愿上帝保佑,让我们在这里为不幸国王地灵魂祝福。 ”伦格低声应着。 然后转身走到墙壁上挖出地壁龛前,向着十字架低头祈祷。 在他身后,克里福德和两个侍女都纷纷低下头默默祈祷,所以他们没有看到挡住他们视线的伦格,飞快地从壁龛安放着十字架木托的缝隙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鹿皮布袋拢进了袖子,那是他在昨天借着做祈祷的名义趁两个侍女不注意时偷偷放在下面的。 圣约翰教堂,是以著名的施洗约翰之名命名的教堂,说起来让很多后世史家觉得困惑的是,历代耶路撒冷王国国王的葬礼并不是在圣墓教堂那样显赫的地方,反而都是在这座规模并不特别大的教堂里进行。 在特里福德的引导下,伦格随着大群贵族和骑士走在通往圣约翰教堂的路上。 在这些贵族当中,他看到了几个曾经随雷纳德在修喇宋堡垒出现过的骑士。 当看到他的时候,那几个骑士颇为有礼的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他们还向旁边的人小声说着这个“上帝的宠儿”的奇迹之处,在一阵阵轻微的惊叹中,那些贵族和骑士还有他们那些夫人都纷纷看向这个年轻人,在他们感兴趣的眼神下,伦格突然觉得这些人对他的兴趣似乎远比要参加的葬礼更大。 “可怜的国王,可怜地孩子。 ”伦格有些感叹了起来。 他还记得当施蒂芬娜夫人听到年幼国王死讯的时候,那种无法掩饰的伤心和痛苦,而当他看到身边这些贵族之后,他却无法从这些人的脸上找到任何悲伤或是遗憾,甚至当他看到几个曾经一起在的黎波里城头共同战斗的骑士的时候,他从他们眼中看到地只是对自己居然和盖伊的传令官走在一起地愤怒和敌视,却丝毫找不到应该算是忠于国王的雷蒙伯爵的手下对死去国王应有的一点悲伤。 两扇高大沉重的铁门远远出现在前面圣约翰教堂的正门。 包着深色铁钉的大门阻挡住了那些出身低微地平民。 在各自教长的引领下,平民都站在教堂外的广场上等待着。 在拥挤的人群中。 每当低声的议论和小声的争辨在人群中带起一阵阵骚动,立刻就会有手握武器的士兵走过去,他们也许低声呵斥,也许粗暴推搡的警告着那些造成骚动地人。 可是尽管人们被严格的约束着,可是还是让人能感觉到整个广场上充斥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躁动。 “盲目而没有国王的民众是最危险的。 ”特里福德陪着伦格走在通向教堂入口,用绳索隔离开平民的道路上,看着和自己只有一绳之隔地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 伦格不由又想起乌尔班二世那个充满诱惑和煽动的讲演。 “大人您知道我们需要一位国王,盖伊公爵无疑是这个崇高位置最好的人选,当然,如果公爵能得到上帝的祝福,或者是上帝在这个世间创造的奇迹之子的祝福,那就是更加完美和值得庆幸的了。 ” “所以,这就是我存在的原因了?”伦格心里揣测着,他不知道特里福德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实地。 可他知道在盖伊眼里,自己肯定是有所用处地。 而这个用处究竟在什么地方,却是伦格始终无法猜测到的“难道,就只是一个虚幻地‘上帝宠儿’的名声吗?如果只是那样,盖伊对自己的眷顾是不是又显得太多了些呢。 ” 伦格费解的寻思着,甚至当他踏上教堂台阶和一个身穿白色法袍的神甫擦身而过时。 都没有看到那个神甫见到他时脸上露出的意外惊诧。 “上帝,是小伦格,真的是你,小伦格!”那个神甫捂着嘴巴发出惊叹,接着兴奋的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伦格的两臂“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你,这真是个奇迹呀。” “你是……”伦格诧异的看着这个异常眼熟的神甫,当看到他胸前那个异常巨大,甚至可以当匕首用的十字架后,伦格立刻记起了这个神甫是谁。 事实上他也实在不应该忘记这个人,因为这个神甫。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早见到的几个人之一。 “厄多尼克神甫。 真想不到会是你。 ”伦格微微躬身,向着第一个用圣水给他“洗脸”的神甫行礼。 “哦。 我是受命随着教区长大人到耶路撒冷来朝圣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是我们教区的主祭神甫了,你知道吗?不过我现在已经被允许参加国王的葬礼,就在外面一点的地方,国王的葬礼上需要有人唱引魂曲,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担当的职责,我是被选中的二百人之一……”当初差点用火烧死伦格的厄多尼克神甫用带着炫耀的口气向伦格诉说着一些“小事”。 “我听我的哥哥雷纳德说过了。 ”伦格轻声说,当提到雷纳德这个名字的时,他的心头不由闪过这个‘哥哥’在自己面前被弩箭射穿的惨象“我的哥哥已经蒙圣召了,愿上帝保佑他。 ” “那可真是个不幸,你知道吗,当你父亲知道长子死了之后,他是多么伤心。 还有你母亲,她的哭声即使后来我到了教区长大教堂里修行的时候还都记得……”厄多尼克喋喋不休的向伦格诉说着他家里发生的事,而且还不忘随时炫耀一下自己的“伟大前途”。 听着厄多尼克神甫的话,伦格的内心不由兴起一阵矛盾。 在他听到父母的悲哀时,他想到了导致自己哥哥死亡的施蒂芬娜夫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让他觉得对雷纳德从心底产生了无比的歉疚。 不论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他替自己死的事实,伦格都有义务为雷纳德报仇,可事实上他的脑子里却从没想过报仇这个念头。 他始终是在和施蒂芬娜夫人在一起,可是却从没兴起过要为哥哥复仇的想法,只有在听到远在安达契的父母对失去长子的悲哀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在和谋杀了哥哥的凶手在一起呀! 或者,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想起来吧,对雷纳德从心底里的漠视导致了自己对施蒂芬娜夫人无法产生敌意,以致在他内心里隐约觉得,雷纳德的死是终于激发了自己要在这个乱世出人头地的原因吧。 在心底里,伦格甚至觉得雷纳德死得“很值”。 堕落的想法呀,伦格对着内心的自我嘲讽着。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的特里福德有些不耐烦的低声插话了:“对不起神甫,我无意打扰你,不过我们还要进入教堂,而且站在这里说这些闲事,也会让人觉得是对死去国王的不敬吧。 ” “请问,你……您是……”被打搅了的厄多利克不满的开口,可当他看到对方身上华丽而绣着王室徽章的服饰之后,他的口气和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 “盖伊公爵殿下的传令官特里福德骑士,愿意为您效劳。 ”特里福德淡然回答。 “盖伊公爵殿下,盖伊?!”厄多利克先是困惑接着脸上立刻出现了戏剧般的变化,他原本就微弯的身体立刻变得更加弯曲,刚刚还停留在脸上的得意已经找不到踪迹,留下的是明显带着激动的恭维和讨好“上帝呀,大人我不知道您是公爵殿下的传令官,更不知道现在小伦格已经在为您服务了。 哎呀,这才是奇迹呀,这个小农兵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样的眷顾,居然能在公爵殿下的骑士手下当差,小伦格呀,你要去教堂里祈祷上帝给你这个恩赐呀,那就去我主持的教堂吧,毕竟你是在我的教区里被发现的……” “对不起,神甫!”特里福德终于忍耐不住这个喋喋不休的神甫,他尽量压低嗓门打断了厄多尼克的唠叨,然后他尽量平静的转身对有些想笑的伦格低声说:“请原谅子爵大人,您被误会了。 不过我想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 “那好吧,我们先去参加葬礼弥散,神甫在这之后我会去拜访你,我想多知道一些我父母的事。 ”伦格向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的厄多利克稍一点头,然后就转身在特利福德的引导下走进了圣约翰教堂高大的铁门。 “小伦格……子爵,子爵?……子爵?!”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的厄多利克,站在圣约翰教堂的台阶上发出了一声令人侧目的大叫。 然后他抬头看着一片蔚蓝的天空嘴里喃喃的吐出了一句这时候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话: “耶路撒冷,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呀……” 第五章 一个国王的葬礼 沉寂的教堂中,早已经站满了大批的贵族和骑士。 当伦格走进大门后,他看到了站在所有贵族前列的雷蒙和他的妻子埃施瓦夫人和雷纳德和他妻子施蒂芬娜。 甚至还看到了曾经让他哑口无言的巴里安。 不过令人感叹的是,就在就在这著名的两位伯爵的身后,如同泾渭分明的两大群贵族骑士隔着中央走道分成了明显的两大阵营,他们就那么毫不保留的向所有人宣告着耶路撒冷两大势力那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这一切中最让伦格注视的,是站在用华丽金丝织毯覆盖着的棺木边的一对男女。 即使只是第一眼看到,可伦格还是从那两个人站的位置和他们身上华贵的服饰上知道,那就是耶路撒冷的西比拉公主和她的丈夫盖伊公爵。 远远的站在教堂门口的走道中央,伦格看向祭坛台阶上的盖伊。 透过教堂两边竖长的窗户射进的阳光照在盖伊身上,使得这个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的未来的耶路撒冷王看上似乎孕育在一片圣洁的光昏之中,而他那挺拔高大的身材这时站在高出众人的祭台上,显得是那么与众不同和引人注意。 似乎是有所感应,始终低着头的盖伊感觉到了从门口投射过来的两道注视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教堂大门,隔着聚拢在走道两边的无数贵族,隔着圣约翰教堂从祭坛到门口深长的距离。 两个完全不同地人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 “盖伊……”看着身穿绣有黄金十字架白袍的公爵,伦格嘴里轻轻吐出这个让他感慨万千的名字,这个会最终导致耶路撒冷王国衰败的名字。 “贡布雷……”同样,望着远处站在门口阴影里完全被黑色连帽长袍包裹的身影,耶路撒冷的公爵也轻轻念叨着,然后他那张即使在后世也被承认是英俊倜傥地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然后他就向着门口地方向伸出了右臂。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吸引。 他们纷纷看向门口。 当看到身披黑袍的伦格之后,人们不由发出了一阵疑惑声。 他们不知道这个被黑色长袍遮挡住面目的人究竟是谁,居然能让尊贵的盖伊公爵在如此庄严的时刻打破沉默。 “上帝眷顾耶路撒冷的国王,”盖伊的声音不高,可是却能让所有人感受到他话里地热情和稳健“即使这位国王还没来得及为上帝和他的国民做出贡献,但是上帝依然是眷顾着他的。 ” 说到这里,盖伊转头向始终背对大门,只是低着头望着棺材里的妻子说到:“亲爱的。 我想我们可以为我们的孩子和我们的国王感到幸运了,他虽然离开了他的王国,可是上帝却派了一个人来作为他地灵魂离开我们之前的最后安慰。 ” 听到丈夫的话,一直沉默不动的西比拉终于慢慢抬起了头。 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的黑色头纱缓缓滑落到肩上,露出了一把带着些微棕红地头发。 在伦格和所有人的注视中,这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慢慢转过身。 于是,伦格看到了一双深邃的。 可能一生都无法探究出里面藏着什么秘密的眼睛。 “我想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上帝的宠儿”,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人们点头肯定着,然后他向伦格微微招手让他靠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被人们认为是对上帝虔诚的证明人,很多在地黎波里地人都提到他的名字。 他们说他为那些受伤地人祈祷,受伤的人就立刻得到了健康,他为那些死者的灵魂念经,死者的亡灵就立刻得到了平安,甚至就是异教徒也因为他站在的黎波里的城头却无法伤害到他。 ”盖伊看着已经走到祭坛前停下来的伦格,又稍微招手示意他他走上祭坛,这个动作不由引得整个教堂里又是一阵诧异的低声议论。 “我曾经希望,希望这个人能出现在耶路撒冷,因为如果由他来为我们国王的灵魂祈祷,那么国王将得到上帝最大的眷顾。 我想如果那样。 国王将会是站在天上的王者中最幸运的一位。 ”盖伊向伦格微微示意。 让他走到华丽的棺木前。 伦格一边仔细听着盖伊的话,一边轻轻的走到了敞开的棺木。 在珍贵的丝毯衬垫上。 一个还很小的幼童静静的躺在棺材里,他的头上带着一顶不大的黄金王冠,身上穿戴着镶嵌宝石的昂贵礼服,脖子和胸上挂满了璀璨夺目的珠宝饰物。 可是这一切却无法掩饰他脸上发青的苍白和已经失去活力的冰冷躯体的寂寞。 “为国王祈祷,”盖伊小声对伦格说“你的祈祷比这里任何人都有效,在这个时候除非是教皇突然出现,否则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为国王祈祷了。 ” “我的祈祷吗?”伦格嘴角不露痕迹的划过一抹讥笑,即使年幼的国王不是被毒杀也无法掩饰的篡夺气息在整个教堂里蔓延。 在这时伦格觉得眼前这些穿戴整齐的贵族实在有些可笑。 大概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在不到一年之后,这座被尊为圣地的城市就要被他们深恶痛绝的异教徒占领了。 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当中,很多还只是壮年的贵族骑士,就要在一场名为“哈丁”的惨烈战役中身首异处,死于非命了。 想到这些,伦格不由讥讽的回头看看那些还陶醉在自我尊大中的贵族。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棺材里幼年国王冰冷的躯体。 “我为我们的国王祈祷,但愿他的灵魂安息;我为我们的国王祈祷,但愿他地灵魂得到圣佑;我为我们的国王祈祷。 但愿他的灵魂享受新的生命!”伦格大声的对所有的贵族发出呐喊,他那与其他任何祈祷都不同的言辞让教堂里地人一阵愕然,可是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注视下,伦格已经高高举起双手发出了最后地呐喊:“国王的灵魂将得到救赎,就如同他在世间为主基督救助世人一样!” 伦格发出的最后祈祷还在宽阔的教堂里回荡,一阵低沉的诵经声已经从一个角落响起。 随着深邃的拉丁**的咏颂,一队身穿白袍地神甫缓慢走了过来。 同时。 一队身穿黑袍的修士也从对面的的走廊上出现了。 “愿上帝赐予国王安宁。 ”“圣格里高利的足迹会引领国王的灵魂。 ” 祈祷声也同时在两队“人马”即将相遇的时候响起,约翰.克马特和英诺森分别在各自手下的助威下走上祭坛。 他们站在死去国王地灵棺前不住的用各自的方式高声祈祷,那种嘈杂和比试的架势就是最愚笨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伦格在两位主教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向后退去,他知道这时表演地主角肯定不再是自己,或者说从开始自己就不过是个被人用来衬托的配角。 而且真正的主角很快就会登场了,他耐心的等待和观察着。 果然,在为国王的祈祷刚刚停止。 一场早已经酝酿多时角逐就在年幼国王的灵柩前拉开了序幕。 “耶路撒冷需要上帝的保佑,耶路撒冷也需要一位国王的保佑。 ”站在祭坛上的阿卡主教高举双手向所有在座的贵族大声疾呼着,这位众所周知地盖伊在耶路撒冷教会里地支持者,在人们面前拙劣的装扮着公平,可他地话题一转立刻表露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国王的家族必须延续,也只有国王至亲的人才有资格继承高贵的,至尊的耶路撒冷王冠。 ” “西比拉公主殿下!”一个站在显著位子上的骑士大声疾呼,他转身向身后的人吼叫着“公主殿下是先王的母亲。 只有公主殿下才有资格成为国王!西比拉女王万岁!” “女王万岁,国王万岁!”霎时教堂里一片呼声,早有准备的骑士们甚至已经开始向站在灵柩旁始终沉默的西比拉鞠躬行礼,似乎一切就要既成事实了。 “这是违反鲍德温陛下遗命的行为,是背叛!”巴里安粗壮的喊叫在欢呼声中异常刺耳,他挤开人群走上祭坛向所有欢呼的人发出挑战:“难道你们忘记了鲍德温陛下曾经亲自废黜了公主的继承权?他早在4年前就已经禁止公主和她的丈夫参与一切国政。 虽然公主曾经是国王的母亲。 可这丝毫不能否定国王的这个遗命!” “你说的国王是哪一位?”雷纳德慢慢走上祭坛台阶和巴里安站在同样的高度,当他开口的时候,伦格甚至能感受到在场所有人霎时绷紧的神经和教堂里骤然紧张的空气。 人们实在都没想到,这两位各自代表着两大势力的“二当家”,居然会这么快就跳了出来毫不回避的针锋相对。 “我相信如果我们可怜的国王如果活着,也会赞成他的母亲成为女王的。 ”雷纳德看看棺材,微微撇了撇嘴“难道还有什么比一个母亲更能无私的帮助自己的孩子吗?或者说在耶路撒冷还有谁更适合继承可怜的死去国王的王冠吗?” “鲍德温陛下的遗命不能被违背,他当初剥夺了公主和她丈夫的权力这是众所周知的。 ”说到这里,巴里安向站在身边面无表情的西比拉微微施礼“请原谅殿下,我无意冒犯您和您的丈夫。 可是作为一个忠诚的臣子我必须遵守国王的遗命。 ” “国王的遗命!说的太好了!”雷纳德脸上突然洋溢起笑容。 他转过身向所有人伸出双手,微微躬身“我们的国王有很多的遗命。 几乎每位耶路撒冷的先王都有所遗命。 可是我们却不能保证每位先王的遗命都是绝对相符的,鲍德温一世陛下在世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和撒拉森人谈判的,可是阿马里克一世陛下却能和他们坐下来谈判,同样的梅利森德和富尔克这两位耶路撒冷地摄政也都有各自不同的治国之道。 难道我们就只能因为一位先王的命令。 就不去遵守更应该遵守的另一位先王的命令吗?而且依照神圣的继承法则,还有谁比西比拉公主更有资格成为耶路撒冷王呢?” “不知所谓的狡辩!”巴里安瞪着雷纳德愤怒地低吼着“只要经历过的人都知道为什么鲍德温国王要剥夺公主地继承权。 国王也正是为此而死,难道我们要在刚刚一年之后就违反他的命令,然后看着耶路撒冷走向灭亡吗?” “走向灭亡?!”雷纳德的脸上一阵抽搐,他向前迈出一步进贴着巴里安的身子“我看不出打击异教徒有什么会导致我们王国灭亡的危险,反而你的行为让我觉得如果选择你心目中的某个人当了国王,也许我们就要把圣地拱手奉献给异教徒了。 ” “污蔑!”巴里安地愤怒在一瞬间爆发。 他转身冲向站在墙边的守卫,一把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来决斗吧你这个只会袭击商队和抢劫妇孺的懦夫!” “住嘴。 混蛋!”一声极高的怒骂从人群里响起,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施蒂芬娜夫人象一条雌豹般猛然扑了上去,她伸手紧抓着巴里安的领子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怒斥着:“你侮辱了我丈夫,如果这里不是国王地葬礼,如果我是男人我会用剑和你决斗!他也许做过错事,可他比你和你那些朋友要干净的多!” “伯爵夫人。 我无意冒犯。 ”巴里安有些无措的把剑闪到身后,生怕稍有闪失就伤害到这个以脾气火爆和男人气概闻名于整个东方贵族中的贵妇人。 而且她那毫不客气的指责也让巴里安觉得狼狈无比,尽管他也和雷蒙一样为国王的死,和萨拉丁突然围攻地黎波里而导致雷蒙离开耶路撒冷的巧合感到疑惑,但是当他想到自己一方也并不是那么清白之后,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里是国王的葬礼,是国葬!你们不觉得羞耻吗?”一声愤怒的斥责终于爆发出来,人们纷纷让开。 在被人群围拢注视的中央,伦格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丧服,已经有些年纪,全身透着不可掩饰的威严于尊贵的老贵妇。 “对不起夫人,发生的一切实在是我们没有想到的,”雷蒙走到那位老贵妇面前恭敬的微微致意。 这让伦格有些诧异,他想象不出在耶路撒冷还有谁能让雷蒙如此恭敬,可接着当他听到雷蒙下面地话之后,他终于知道了这个老女人是谁“对您失去您地外孙我十分遗憾,毕竟我们也失去我自己的国王。 可是我想这一切都要有个结束,这里虽然不是个很适合地地方,可是为了王国的安危,尽早确立一位国王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 国王的外婆?伦格意外的看着那个老贵妇,到了这时他知道自己终于见到了那位按照某部美国大片的演绎“抢了自己女儿丈夫”的那位夫人了。 这老女人是巴里安的现任妻子玛丽亚.康尼娜?阿马里克一世的遗孀?鲍德温四世和西比拉的继母? 伦格有些暗暗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些人,说起来一想起那部让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有些不妙的美国大片。 伦格就有种想要和某人拼命的冲动。 看到这位现实中的巴里安的妻子。 伦格就联想到她的继女,刚刚失去儿子的公主。 伦格不由转头看向似乎被人们完全遗忘的议论话题中的那个女人。 结果看到她正孤单的半伏在灵柩前,低头看着自己儿子的面容,她的神态十分平静,似乎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伦格慢慢走到这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身边,就着旁边的蜡台上的光昏,他看到依然年轻的公主脸颊上挂着的一丝泪痕。 烛光照射在年轻公主脸上,让她那有些过分白皙的面庞透起了一层微红,泪水滑过脸颊的反光看起来让这位母亲显得楚楚可怜。 “殿下,请您不要过于伤心,国王的灵魂会因为亲人的悲伤而感到不安的。 ”伦格低声安慰着西比拉。 似乎有些吃惊的西比拉抬起头,她带着丝戒备的看了看伦格,然后侧过头去擦掉脸上的泪痕:“你的祈祷应该能让我的儿子得到宁静,一位‘上帝的宠儿’不正是在这方面能展现出奇迹之处的吗?” 怎么听着象是在把我说成一个神棍……伦格有些郁闷暗暗摇头,他突然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至少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神棍往往是和十字架上的铁钉关系密切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手里的剑来证明自己的虔诚,而且我也已经这样做过。 ”伦格微微低头致意,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从灵柩另一侧突然出现的两个小女孩。 那是两个才两、三岁的女孩,她们的脸上因为正在发生的争执显得十分惊慌,当她们看到西比拉的时候,两个女孩几乎是直接扑过来似的紧紧闯进了西比拉的怀里“妈妈,妈妈。 ”两个女孩奋力抓着西比拉的裙摆想把自己藏在她衣裙的褶皱里,同时她们带着胆怯的眼神不住偷看着全身黑袍的伦格。 “这是我的女儿,”公主脸上带着慈爱抚摸着两个女孩的头顶“这是盖伊公爵的女儿。 ”似乎想起什么,她又加了一句。 “盖伊的女儿?”伦格有些发呆的看着这两个女孩,他实在没听说过盖伊还有女儿,好像那电影里只有鲍德温五世那可怜的孩子…… 伦格暗中摇摇头“该死的电影!”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好让自己从那部害人电影的可怕影响里摆脱出来! 就在他再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位“抢了自己女儿丈夫”的玛丽亚.康尼娜在纷纷争执中,发出的明显带着决定和命令的结语: “你们在这里争辩该让谁当国王的时候,只想到了在这里的某些人,可你们还忘记了一个人,她也同样拥有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的资格!难道你们就能不能等待她的到来吗?” 听到玛丽亚.康尼娜透着愤怒腔调的话,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沉默了。 他们相互面面相觑的相互看着,有的人满面疑惑,有的人若有所悟,有的人则已经露出了恍悟和讥讽的笑容。 一个国王的葬礼,就在这样一幕透着戏剧般的结尾中草草收场了。 而伦格则在西比拉听到玛丽亚.康尼娜的话之后脸上露出的愤怒中才慢慢想起来,好像鲍德温四世和西比拉还有一个和他们同父异母的妹妹,玛丽亚.康尼娜所生的女儿,叫伊莎贝拉…… 第六章 莫名其妙的情敌 伦格再次站在卡尔瓦里山山顶看着下面的耶路撒冷城,在他身后,巨大是石雕十字架耸立在朦胧的傍晚昏暗之中。 在这个耶稣最后死去又再次复活的奇迹之地,伦格终于决定履行对托尔梅的誓言。 从离开鲍德温五世那堪称闹剧的葬礼之后,伦格没有理会所有试图要和他接触的人。 他甚至拒绝了雷纳德请他到自己在耶路撒冷的家中做客,这明显是抬举的邀请。 想着在圣约翰教堂里那些贵族赤裸裸的对权力的争夺,和可怜的年幼国王苍白冰冷的尸体,伦格越发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无力。 这一切驱使着他让他来到了卡尔瓦里山顶,看着巨大的十字架,伦格开始思虑起自己要在以后怎么去做,而更重要的是,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打开那个袋子,也是因为这里可以说是整个耶路撒冷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遍布山顶的篝火和散布在整座圣山上的朝圣者,伦格不禁为自己选择这个正确的地方暗暗庆幸。 不论是多么大胆的人,也不敢在卡尔瓦里山上稍有亵渎,更不要说是那些可能会让自己受到惩罚的蠢事。 所以即使这个时候有人跟踪着他,可跟踪者也只能无奈的看到他跪在十字架下的祈祷,而且伦格也不相信那些人会已经知道托尔梅即将要告诉自己的秘密,因为连自己都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呢。 伦格坐在一块石头上,小心的从怀了拿出了拴得很紧地鹿皮布袋。 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要稳住。 可当他抽松袋子上的系绳,打开收拢的袋口时,心脏的剧烈跳动和手上的轻微颤抖还是让他感受到自己内心里的紧张。 “托尔梅会留给自己什么呢?”伦格不住这样问着,然后他的手在黑暗中触摸到了一块硬硬地长条状的东西。 即使没有看清,伦格也能知道这是什么。 这就那块传说中给鲍德温一世带来好运地圣骨! 抚摸着已经被磨得棱角圆滑的骨片,伦格不由想起托尔梅临终时所说的那些话,这让他更加小心在那骨片上抚摸。 随着手上感受到的一丝丝棱线。 一种隐约猜测慢慢在伦格心头越来越清晰。 “这不只是一块耶稣的圣骨,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圣骨。 可这是一幅地图。 而且很可能正如托尔梅所说的,是解开鲍德温一世能从一无所有起家,那么神奇的创立起一个国家这个谜地钥匙!”伦格在心底不住呐喊着。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卡尔瓦里山,山脚下的城区里这时已经一片灯光,山腰上圣墓教堂的晚祈钟声在山顶引起一阵阵的回音。 那钟声向十字架下的伦格袭来。 反复回荡的钟声震动着伦格的耳膜,听上去就如同有人在不住的向他发出低沉森严地警告……不许去接近那个秘密,不许去触及那些神圣的东西。 伦格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虽然他绝对不信手里这块可疑的骨头真的有灵魂,可是当他想到自己那无法解释的际遇,他也不由有些迟疑了起来。 可是无法遏制地好奇和对那可能会发现的巨大力量的向往让伦格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小心的把那块“圣骨”重新放进布袋,这时他才发现,在布袋里似乎还有一块被折起来的纸似的东西。 伦格的心又是一跳,虽然知道这时候已经无法看清那上面会写着什么,而且这也实在不是个好好研究秘密的地方,可他还是悄悄的用手指肚摩擦着那张纸。 很快就他发现那并不是一张纸,而从手里柔软的触觉上,伦格发觉这块东西更象是某种质地昂贵地皮革。 “秘密,一切果然有着某种秘密。 ”伦格轻轻把袋子重新小心地揣进怀里。 恍惚中,他想起了托尔梅对自己说的那句有些莫名其妙地话“让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宁愿离开我心爱的人。 也要执着的来到耶路撒冷的真正原因。 ” “高尚的骑士也有着他无法为外人了解的私心。 ”伦格发出低低的自语,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秘密,可他知道那肯定是能让人为之心动,甚至是甘愿做出违背自己愿望和良心的巨大诱惑。 他甚至还记得托尔梅在没到提到那个秘密时候眼中露出的那一丝火热,甚至是带着失去理智般的执拗。 还有正如他自己说说,为了这个秘密而甘愿放弃心爱人的举动,都是在证明着这将是一个多么吸引人和刺激着贪婪欲望的巨大秘密。 伦格把厚实的黑袍用力拉紧,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他坐在地上仔细想着这一切,圣墓教堂晚祈的钟声已经终于沉寂下来,山顶上除了山风发出呼呼响声一片寂静。 在这座神奇的圣山山顶。 伦格默默的思考着。 星光逐渐明亮。 跨越千年的清冷月光洒落在他身上,让他不禁想起在千年后曾见过的耶路撒冷那如弯舟般的皎洁弦月。 很快。 在不知不觉中,星光与弦月都逐渐暗淡下去,从山后的东方逐渐出现的一抹淡红为卡尔瓦里山山顶披上了淡淡的金色。 又一批趁着清晨绝早的宁静登上圣山的朝圣者随着引路的长老走上了山顶。 可是令他们诧异的是,在那曾经流淌过耶稣之血的最神圣的十字架下,一个全身被黑袍包裹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随着从东方映起的那一抹金红色光昏逐渐拂过石雕十字架,那个人伸展开的双臂也让自己如十字架般孕育在一片红色与金色的光芒之中。 “我的耶路撒冷!”伦格居高临下地俯视整座古城,在那些朝圣者的呆望中。 开口喊出了发自内心的欲望“我的地上的天国!” 然后,他迈开大步,视若无睹的从那些朝圣者中间穿过,直接向山下走去。 “那个人是谁……他怎么敢说出那些话!”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长老声嘶力竭地谴责着,他低下头不住的在地上寻找自己能抓起来地任何东西,想追上去打击那个居然敢在卡尔瓦里山说出如此亵渎的语言的异端。 “哦,上帝。 我认识他!”一个朝圣者看着那个已经快消失的背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在长老气急败坏的催促着。 那人急急的说:“这个人就是那个因为死而复生被称为‘上帝的宠儿’地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呀!他还被称为‘圣枪的守护者’。 难道你们不知道吗,那些耶路撒冷人都说他是得到上帝了眷顾的宠儿!” “死而复生的上帝的宠儿?”年迈的长老先是一呆,然后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崩发出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激动“这是亵渎!只有圣子才能有这样地奇迹!圣子也因此才以圣为圣的。 难道有人会相信一个凡人也能创造出只有上帝的儿子才能创造的奇迹吗?这是谁在造谣?这简直是最大的亵渎!” “可是……可是,整个耶路撒冷人人都在说呀,”被质问的人结结巴巴地辩解着“甚至连从教廷来的一位主教大人都说这个人是真正上帝创造的奇迹。 ” “什么?主教大人,哪一位?”长老依然不依不饶的刨根问底。 “是,是英诺森枢机主教。 是教廷的……”面对着长老恶狠狠的质问,那个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了。 “哦?哦!哦……”长老在发出独特的三个‘哦’声之后立刻没了声音。 他弯下身子随手扔掉了攥在手里的一块石头,然后向着已经不见踪影的下山道路上举起右手划了个十字“那就让上帝保佑这位宠儿的精神永远高尚和纯洁,但愿他永远不要落入世间刑罚地囚笼之中。 ” “但愿您为上帝宠儿地祈祷能保佑他。 ”那个朝圣者终于缓了口气,然后他谄媚的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确定他是否触犯了上帝,那就只有您了。 毕竟您是阿纳尼地鲍德温①呀。 ” “说的对,阿纳尼的鲍德温是世间的裁判者。 就是上帝宠儿也要遵循他的裁决。 ”跟随的朝圣者们响起一阵赞同的附和。 这让那位长老脸上飞快闪过得意之色,可接着他就庄重的阻止了那些人的奉承,带领他们向着神圣的十字架走去。 伦格并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为某位宗教法学大师的审判对象,他从卡尔瓦里山上沿着崎岖盘旋的山路慢慢走着。 随着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伦格静静的感受着这座城市一个平凡而宁静的清晨。 尽管鲍德温五世国王的葬礼刚刚过去,可是也许是对这位才即位不到一年的幼童实在没有什么感情。 耶路撒冷的人们在新的一天的清晨依然按照自己各自的习惯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伴着阵阵晨祈的颂经声,伦格看到一小队身穿修士袍的少年从狭窄的小巷里走过。 看着他们明显婀娜的身形,伦格的心头一阵不适他知道那些少年是大教堂唱诗班的孩子。 更知道这些孩子其实都是些被阉割的太监。 “真是巨大的讽刺。 ”伦格在和那些孩子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当中几个人脸上那不正常的白皙和秀丽,这又让他有种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的异样感觉。 尽管没有人承认,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教会为了保证唱诗班的孩子能唱出最甜美纯真的声音而阉割那些孩子的残酷事实。 而这些孩子往往是因为家里无法养活他们而被卖给了教会。 所以,也没有人去关心这些孩子是不是真的为了唱出那种天籁,就要被迫失去身体上宝贵的一部分。 伦格感慨的回头看着那些孩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突然想到,如果当初不是遇到了阿赛琳的袭击。 也许自己也已经想这些孩子一样。 成为了一个这样的废人,在。 在某个埃及王宫的宫殿里度过悲惨的一生了吧。 想到这里,伦格的嘴里不由轻轻念叨着阿赛琳的名字,一阵难以言表的相思令他的心情一下跌落了不少。 就在他无奈的摇摇头,准备转身顺着肮脏的街道走去的时候。 一匹急促飞奔的战马突然从那队唱诗班孩子经过的一个拐角冲了出来! 那些孩子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四散奔逃,他们尖利的叫声在街上响起,即使是在狼狈的东躲西藏中也掩饰不住的圆润声调,让看着这一切的伦格又不由一阵全身难受。 那个奔跑出来的骑士显然并不在意自己所造成的惊慌,他有力的手臂紧抓缰绳把马头勒得高高抬起。 在战马的痛苦嘶鸣中,伦格诧异的看到那人居然就像后世那些飙车族般让战马在急速奔跑中,猛的调转方向,然后直接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伦格立刻向着道边闪去,他实在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某个可能是刚刚从妓院里出来,因为急着回家而在城里玩极速狂飙的花花公子的铁蹄之下。 而那个人也丝毫没有放慢马速的意思,在扬起的灰尘当中,那人从伦格身边一晃而过,直冲了过去。 尘土把伦格笼罩在一片灰雾之中,就在他皱着双眉掸掉袖口溅上的几丝泥点的时候,随着又一声的马嘶,他看到那个那个已经冲过去的骑士突然勒住了战马,回头向他看着。 然后,那人在稍微打量了一下之后,干脆调转马头缓缓迎着他小步的奔了过来。 伦格停下了掸土的动作,他静静的站在路边,看着那人驱马来到他的对面,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到了这时,伦格才发现,这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头弯曲的黑色卷发,一副透着粗犷的脸庞,还有就是一个让伦格觉得似曾相识的轮廓。 “你是那个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吗?”对方的口气里明显的不友善,而且当他看着伦格的时候,眼睛中的那种轻蔑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图“回答我,你是吗?” “是的,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伦格平静的回答“不过我想一位有教养的贵族应该首先自我介绍,当然除非这个人根本不知道教养是什么。 ” “你这个傲慢无理的小侍从!”那个年轻人突然举起了手里的鞭子,可他马上意识到不妥的把已经抽出的一鞭狠狠向一边甩去,鞭子带起的‘呼呼’劲风吹得伦格的帽兜向后扬起,露出了他的脸。 那个年轻的贵族紧盯着伦格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向着同样盯视他的伦格狠狠的发出一声低吼:“你这个走了运的家伙给我听着,最好离佐薇远点,否则就是上帝真的佑护你,我也要用剑让你知道谁才是她的骑士!” 说完,这个年轻人用力调转马头,在伦格意外的注视下奋力挥鞭,狂奔远去。 而路上,只剩下看着那一团尘土的伦格莫名其妙的在想: “什么时候,自己突然多了个情敌呀?” ①:阿纳尼的鲍德温著有《教理法源》一书,是12世纪末期一位著名而残酷的宗教法学学者和法官,他在任期间按照自己判处的众多宗教案例,写成了该书。 第一次把惩罚异端以书面和法理的形式法律化。 对后来越演越烈的宗教迫害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第七章 命运之诗 耶路撒冷是一座产生过无数跌宕起伏大事的城市,但是却并不是一座让人觉得舒适的城市。 常年暴露在风沙中的城墙如果没经过历任国王的精心修缮,可能早就变成一段段被风蚀的残垣断壁了。 不过即使如此,守护这座城市的城墙也让人无法放心。 可是让雷蒙更担心的,却还不是来自城外的敌人,而是城内已经开始喧躁的贵族和骑士。 “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和萨拉丁开战就是在自寻死路!”雷蒙在庭院前的水池边来回走动着,在外人眼里始终以稳重和冷静著称的的黎波里伯爵,这时只有用焦躁不安来形容“那些人,盖伊,雷纳德,还有那个支持他们的康拉德大团长,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吗?” 雷蒙愤怒的随手把水池边台上摆放的一杯塞浦路斯酒狠狠泼进水池,看着鲜红的酒液在清水中逐渐融化,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我们必须提醒他们,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在犯错误。 ”雷蒙的脚步逐渐放慢,他侧脸看着一直用块磨刀石不声不响打磨长剑的巴里安,开口问到:“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我吗?”巴里安把手里的石头扔在地上,随着石头发出的咕咚的声音,他手中被磨得锋利闪亮的长剑突然划起一道耀眼的闪光劈过一株刚刚长出幼芽地小树。 随着树干应剑倒下,巴里安飞快用剑尖一挑倾斜的树冠。 随他手中利剑再次挥舞,地上就只剩一个白惨惨的断枝突出在地面上了。 “这就是我认为应该做的,而且是唯一该做的。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巴里安气定神闲把剑尖直指天空,双手抱着剑柄微微向若有所思的雷蒙躬身“如果你还有什么迟疑的,那一切很快就会解决。 只要按照我所说地,耶路撒冷就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平静。 ” 雷蒙低头看着地上散落地断枝。 他弯腰拣起来一小段仔细打量着那上面光滑的斩口,然后他小心的把断枝插到地里。 看着它出神。 “也许你不喜欢这样,可是如果不做出决定,伤害就不只是你那神圣的骑士情操而是整个圣地。 ”巴里安依然不放弃的蛊惑着“难道你想看着耶路撒冷被一个野心家和毫无头脑的蠢货毁灭吗?要知道也许在宫廷舞会上那头孔雀能施展他漂亮的羽毛,可在战场上,在面对萨拉丁地时候,那个盖伊只会让圣地蒙羞。 ” “可是,我发过誓。 我对鲍德温国王发过誓,绝不让耶路撒冷发生内战。 ” “哦,上帝,那种誓言你发过太多了,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以祈祷宽恕告终。 ”巴里安不以为然的摇着头,他又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摩擦着拄在地上的长剑“或者说,你忘了阿马里克一世当初是怎么对待你的,还是忘了他那个有出息的儿子是怎么对待你的。 ” “鲍德温四世是上帝赐予耶路撒冷的国王。 ”雷蒙并没有因为巴里安地挑唆有所意动,他坐在水池边陷入了沉思“如果我们寻找一个能继承国王遗愿的人呢?一个能让耶路撒冷得到佑护的人,一个能和萨拉丁达成妥协的人,让这样一个人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让他或她来守卫圣地,这是不是更好?” “可是。 还有谁呢……”巴里安无奈的坐在雷蒙对面地地上,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朋友,虽然他对雷蒙那种瞻前顾后的态度颇为不满,但是多年来已经遵循雷蒙命令成了习惯的他,还是不由顺着雷蒙的思绪延想下去。 “我的朋友,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 ”雷蒙突然脸露轻松的站起来向院外走去“上帝会赐予我们一位能令耶路撒冷得到庇护的国王,就如同当初我们选择了鲍德温四世时一样,上帝会再次展现无比的智慧和威严地。 ”然后他转过头一边走一边用即使是巴里安也不愿被听到地低声在唇间微吟到:“不过但愿那不是另一个鲍德温四世。 ” 在耶路撒冷内堡鳞次栉比的府邸中,有一处法国风格味道很浓地房子矗立在众多威尼斯式空间窄小,窗棂高耸的建筑之中。 那房子特有的宽大让它看起来真的很与众不同。 特别是显得过于显眼的雕刻着众多天使浮雕的围墙。 让这房子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站在一群满身铜臭的老女人身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 “事实上这幢房子更适合当一处夏宫或是别墅。 而不是当住宅,它太……安逸了。 ”在领着伦格来的半路上。 克里福德尽管对这幢房子似乎颇有微词,但是当他看着这幢与众不同的建筑的时候,有些羡慕和嫉妒的口气依然还是背叛了他外表毫不在意的表情。 “公爵认为您会喜欢这个地方的,虽然我实在不知道殿下是基于哪种理由这么想,不过,这实在是件不错的礼物不是吗?” “当然,这实在是让我有些意外呢。 ”听到克里福德掺杂着复杂腔调的介绍,看着这栋更应该说是一座小小的宫殿的房子,伦格心里不住揣测着盖伊的真实想法,他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厚待自己这个外表风光,可实际上没有任何势力的尴尬子爵,甚至他都不相信在耶路撒冷还有比自己更孤单的骑士和贵族了。 “这是当初征服者威廉为了到圣地朝圣命令人提前来到耶路撒冷为他修建的行宫,不过可怜的威廉却永远没能住进来,他在这座行宫建成的同一年死了。 甚至据说是在同一个月份里,所以很多人都说这幢房子是个诅咒之地。 结果从房子建成的时候起。 都没有人愿意住进来。 后来即使是异教徒统治耶路撒冷地时候,他们也不愿意碰这栋房子。 ”克里福德大声的解释着,不过当他看到伦格脸上古怪的表情,他立刻又笑呵呵的说:“不过这一切对上帝的宠儿来肯定有些好笑,我想就是再危险的地方也阻挡不了一位受到圣佑的人吧,要知道殿下甚至认为您可以倾听上帝对世人地教诲和训斥,这虽然可能有些会骇人听闻。 可殿下坚信这一点,而且他很显然希望您能把上帝声音大声宣告出来。 ” “如果真如他所说。 那我就和个真正的神棍一样,可能要到处画符招摇了。 ”伦格有些想苦笑地点点头,他这时候开始有点明白盖伊的想法了。 可这又恰恰是他最不希望出现“难道自己要象盖伊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他嘴里说的那个所谓宣布上帝声音的人?”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即使对中世纪究竟烧死过多少所谓的女巫和异端并不清楚,可是伦格知道如果自己真地按照盖伊说希望的去做,也许很快在为他造出声势成为国王之前。 自己就可能已经先一步的成为火刑架上的座上宾了。 伦格在为自己这个前途下了断语之后,就立刻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能成为盖伊希望自己成为的那种人物,不论下达这种意愿的,是公爵还是国王。 在克里福德的陪伴下,伦格走进了用石头修葺的小小地宫殿,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看到了那两个之前看到的侍女。 而当他知道。 盖伊公爵已经决定把她们送给自己之后,伦格立刻有了一种自己完全陷入了盖伊牢笼的错觉。 “也许,他更希望自己豢养的,是一只能为他说出各种愿望的鹦鹉吧。 ”揣测着盖伊内心想法地伦格没有客气的接受了‘公爵的好意’。 因为他知道,即使今天找了某个借口回绝掉了这些人,可能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其他人来到他的身边。 与其每天猜测自己遇到的人。 究竟谁会是盖伊的探子,那还不如干脆大方的接收这两个侍女。 “子爵大人,公爵殿下无疑是耶路撒冷王国当然的国王,不论是世俗还是信仰上,都没有任何人比他更适于担当了,”克里福德在临走前看似随意,却带着更多暗示的和伦格搭讪着“我相信大人也一定这么认为,所以如果有一天需要上帝的声音来为殿下地登基助威地时候,我们都希望能从大人这里听到那神圣的启示,那将是殿下最希望听到地。 作为回报。 大人您会得到您想象不到的财富和地位。 那将是任何一来到东方的人都会嫉妒的。 ”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殿下的慷慨赏赐,”伦格轻轻点头微笑着站在门口向克里福德的致意“骑士大人。 请您回去之后转告公爵殿下,上帝永远会站在最虔诚的人背后,神启也许就在我们面前,只要敢于伸手去抓取,就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 “我想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值得赞扬的布道,”克里福德向着伦格微微躬身,以一个面对神甫才会有的吻手礼结束了这次“宾主双方都十分愉快”的谈话“愿上帝保佑我们……” “只要敢于伸手去抓取,就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看着心满意足走远的克里福德,伦格慢悠悠的重复着这句已经近似亵渎的话“所谓上帝的意志,也就是是否敢于伸手去抓取的关键吧。 ”讥讽的笑容浮现在伦格脸上。 一张被卷成圆筒的羊皮纸摆在伦格面前,在找了借口遣走两个侍女之后,他关紧房门终于紧张的再次拿出了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正如在圣山山顶的黑暗中揣测的那种,一小块看似枯黑的骨片上镌刻着繁密的线条,一副曾经让无数人绞尽脑汁的地图随着他手上骨片的翻动出现在伦格面前。 “这会是什么的地图,”伦格紧张的轻轻打开那看似年代已经颇为久远的羊皮纸,想到也许一个巨大的秘密即将在自己面前出现,他的额头不由渗出了几丝汗水。 轻轻划开羊皮纸上的封蜡,一首用黑色的墨水写成的拉丁短诗出现在伦格眼前,他看着那上面的字句,小心的一点点的拉开卷曲的纸张,看着逐行出现的词句,他心底轻轻念着: “Ut desint vires, tamen eot lau-danda voluptas, cursus nostra ad regnum caelorum versus, Ubi Saeva Indignatio ulterius cor lacerare nequit, vita perpetua, quo Vadis, Mors ultima ratio, Sic transit gloria mundi, 虽然欢愉令人陶醉, 但是我们的精神已经消失, 通向天堂之路已铺在我们脚下, 狂野的怒火再不会烧伤他的心, 永恒的生命, 将引领你向何处 当生命最终结束, 当今生的荣耀就此消逝……” 伦格低低念着这首让他陷入迷茫中的短诗,当终于把整张羊皮纸完全打开,看到这首短诗最后一句的时候,伦格在那一刻彻底陷入了无法言喻的震惊和迷茫之中。 “Resurgam ad infinitum, tempus omnia revelat, Paladinoe, quia surrexerat Iesus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 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 骑士,将重返人间!” 看着短诗最后一句,伦格呆呆的伸出手指抚摸着那每一个字母,对于这句话的熟悉很震惊让他完全陷入了巨大的迷惑和对命运无所不在的畏惧之中。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骑士,将重返人间。 ” 伦格嘴里轻轻念叨着这最后一句诗,这也是千年之后在耶路撒冷一座神秘的墓穴中,作为前世的丁超,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八章 门庭若市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骑士,将重返人间。 ” 整个夜晚,伦格的心头都在这句话的萦绕纠缠中度过。 终于在黎明再次降临之前人们最贪睡慵懒的时候,他小心的撬开卧室门槛里面厚厚的粗石板,把骨片和那张羊皮纸放在了石板下挖好的一个浅坑里。 “既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随便去撬一块吉祥石的。”伦格看着重新铺平没有痕迹的粗石板笑了起来。 虽然耶路撒冷是被来自欧洲的征服者占领,但是也未尝不可以说是这些征服者被当地人征服了,至少这种认为卧室门槛里面的第一块石头是神圣和可以带来好运的异教风俗,已经被那些常年居住甚至就是在这遥远的东方出生的基督徒们接受了,至于他们当中那些被刚刚来到耶路撒冷的欧洲人更加无法接受的变化,大概也是导致现在的耶路撒冷暗潮涌动的原因吧。 伦格一边随意的胡思乱想,一边用两块白色亚麻布分开拓印下骨片正反两面的地图,然后在小心裁剪和在不紧要的地方随手写上几句**之后,两块亚麻布地图就成为了两张并不起眼的书签。 分别夹在一本随身携带的圣经,和一本摆在卧室角落杂木书架上的《罗马民法大全》当中。 这样即使其中的一块亚麻布被别人发现,那也是毫无用处的。 看着这些都安排好之后。 伦格终于在心里吐出了一口长气。 他轻轻抚摸着怀里地圣经,心里不住寻思着那句首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畏惧的短诗,一种想揭开秘密的欲望不住在他心底升腾着。 “也许,重新获得生命真的是某种安排,如果不是所谓上帝的意志,那就是我的命运注定要走上这条揭示一切的道路。 ”在这一刻,伦格为自己做出了可能会让他和托尔梅一样。 要追求一生地决定。 又一抹晨光透过窗棂洒到伦格身上“这是进入耶路撒冷之后的第三个早晨,”伦格看着透着微红地光芒在身上缓慢的移动想着。 虽然真正进入耶路撒冷才两天。 但是他却依然感受到了其中的那些暗潮“真不知道这个早晨又会发生些什么事呢……”伦格心里寻思着。 似乎就为了回应他这个想法,一阵隐约的马嘶从前院里传来,接着没有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敲响。 “大人,约翰.克马特教区长派了个侍从来要求见您。 ”侍女站在门外禀报着,她的眼神不住在卧室里晃过,那种样子真有种是在刺探的味道。 “让他在院子里等。 我这就来。 ”伦格慢慢穿起黑色的外袍,然后似乎是随手拿起了身边地圣经,他不想让侍女发现他一夜没睡。 他知道,只要一走出这个房间,那女人就会象之前一样要好好替他‘打扫’一下整个卧室了。 在带着明显诺曼风格的十字形前院里,伦格看到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侍从正站在院子中间忐忑不安的望着里面,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侍从脸上明显的一丝兴奋和恐慌。 “我是安施泰特子爵①。 是教区长派你来的?”伦格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身穿麻色短衫的侍从。 “是地大人,是教区长老爷派我来的,我的主人邀请您去参加他今天中午在圣墓大教堂为国王做的安魂弥撒。 ” “为国王的安魂弥撒,”伦格微微皱起眉来,他知道在耶路撒冷参加这样一场弥撒会带来什么样的荣耀,可是同样也知道参加这样一场弥撒会带来什么样地麻烦“教区长大人是希望我去听道②吗?” “不是的大人。 ”侍从有些紧张的抬头看着伦格,也许是因为伦格身上黑袍的凝重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气势,这个年轻的侍从的鼻尖,已经因为紧张开始冒出汗来“我的主人说‘如果能在国王的安魂弥撒上听到上帝宠儿的副祈,那将是我地荣幸。 ’。 ” 听到这句话之后,伦格定定地看着台阶下面的年轻侍从,直到那个侍从因为紧张脸上露出不知所措地惊慌之后,他才微微点头说到:“请你回复教区长大人,我会按时到达,还有就是请给大人带去我为他的祝福。 ” “遵命大人!”侍从终于从紧张中清醒过来。 他用力一弯腰狠狠的鞠了个躬。 接着他又突然抬起头用透着紧张和期待的声音问:“大人请原谅,我知道这有些无理。 不过您能允许我吻您的手吗?” “侍从,如果你勇敢,那你应该吻的是夫人们的手,而不是一个曾经和你一样侍从的手。 ”伦格有些好笑的拢着袖子慢慢走下台阶。 “可是,您是上帝的宠儿,是圣枪的守护者。 而且现在是子爵大人,这是上帝在眷顾您。 ”年轻侍从局促不安的喘息着。 “那么就让我把自己的幸运分给你一份吧,”伦格伸出手,看着年轻侍从恭敬的亲吻自己手背,一阵难言的感慨在他心里涌起“愿上帝保佑你,孩子。 ” 站在台阶上看着几乎是兴奋的奔跑出去的年轻侍从,伦格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在这个侍从眼里自己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和奇迹,这难免让他产生某种敬仰和崇拜。 就如同后世那些盲目崇拜偶像的少年男女一样,只不过后世的崇拜的结果往往归于淡然,而现在的崇拜却会最终伴随着血与火才结束。 “大人,您的早餐要安排在什么地方?”侍女站在身后小心的问,对这个毫不熟悉据说令人神奇地新主人。 两个被派来的侍女既好奇又有些畏惧。 “就在院子里吧,诺曼公爵设计的院子还真是独特呀。 ”伦格随口吩咐着,然后他就真的仔细参观起这座典型的法国风格庭院来。 身后两个侍女搬动桌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这让伦格开始在想是不是需要去找些男仆来,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是个空有名头却没有一寸领地的子爵之后,雇佣男仆地想法也就一晃而过了。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伦格心里暗暗计算着。 当整个耶路撒冷城地人都在为争夺王冠卷入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即将戴上这顶王冠的人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享受戴着王冠的乐趣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嘶从院外传来。 伦格刚刚转过头,就看到一匹白色战马挟着扬起地尘土从敞开的院门外直接奔了进来。 伴着骑者用力拉住缰绳。 战马的前蹄狠狠踩在院子的土地上,发出‘嘭嘭’的重响。 “伦格,为什么不去我家做客呀,”汉弗雷酷肖其父的金色长发随着战马身躯的摆动来回飞舞着,他远远的就向着走过来地伦格大声问着“我父亲难道没邀请你吗?” “子爵大人,”伦格走到汉弗雷焦躁的战马前,一把拉住了不住摆动着脖子的战马嘴边的缰绳“这匹马看来你还没有驯服呀。 ” “是我父亲送给我的。 它很强壮的,肯定能和你地比赛弗勒斯媲美。 ”汉弗雷好胜的拍着白马的脖颈向伦格炫耀着“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去比一比,要知道迄今为止我还真没见到一匹能和比赛弗勒斯一样的战马。 ” “如果有时间,”伦格看着这个男孩,现在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充满朝气的少年贵族骑士居然会有着和常人不同的性取向,更不会想到他曾经做出过要对另一个男孩子施暴的举动来“不过,子爵大人这么早光临寒舍就是想要和我一起去赛马吗?” 伦格有些担心的问。 他可不想因为和汉弗雷一起出去而被他那个强势得有些让人发怵的母亲误会,虽然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需要再那么畏惧地担心施蒂芬娜地怒火,可是对这位在将来某一天,能做出连萨拉丁都为止感叹壮举的伯爵夫人,伦格觉得还是尽量少触犯她地好。 “上帝,我都忘了为什么来了。 ”始终没下马的汉弗雷一边奋力和不驯的坐骑搏斗。 一边在原地打着盘旋的对伦格喊着:“我父亲请你去他在耶路撒冷的家里做客,还说要举行一个正式接受你奉献守护圣枪荣誉的仪式,时间……你这畜生老实点!时间就定在国王葬礼之后。 好了,我要去驯服一下这匹烈马了,然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比试一下!” 说完,暴躁的少年子爵根本不容伦格开口,已经放开缰绳一路灰尘的向院门奔去! 然后,就在伦格因为觉得有些疲惫要转身进去睡上一会儿的时候,他听到了在自己家院门外响起的一阵人的惊叫和战马嘶鸣的混乱声。 没过一会儿,一个看起来走路有点跛的教士就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伦格家的院门。 “波多利克主教大人?”伦格意外的看着的黎波里主教狼狈的样子。 他身上的白色法袍一片尘土。 原本戴在头上的小圆帽已经歪到了左耳朵边上,脸上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还残留下来的惊恐的表情丝毫找不到作为高级神职人员应有的稳重。 至于那个总是挂在胸前的小银十字架……伦格诧异的发现居然是倒背在这位主教大人的后背上了。 “主教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虽然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可伦格还是尽量一本正经的问着。 “该诅咒的,该下地狱的雷纳德的小崽子……”波多利克主教嘴里唠叨着,咒骂着,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这些话来,他习惯的摸向胸前的十字架,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倒背着圣物,这让他又是一阵不安的祈祷。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波多利克主教才真正的沉稳下来。 他先是用一贯常用地庄重语气为伦格做了第二次祈祷③前的祝福。 然后,他才谨慎的问到: “子爵,虽然上帝的眷顾让你得到了现在这样的地位,可是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还是那么虚幻吗?” “主教大人的意思是……” “哦,我只是觉得你原来地主人实在是位勇敢而虔诚的骑士才这么说地,”波多利克主教惋惜的口气听上去实在像个敦厚的长者“要知道,你的主人对上帝的虔诚让我们佩服。 可是他对世事的愚顽也让我们无奈。 他造就了你的地位和现在,可他没有教会你一个贵族应有地眼光。 你创造了奇迹守住了的黎波里。 这一切足够让你得到更多的东西了。 要知道即使是雷蒙伯爵大人自己在萨拉丁的大军面前也要小心谨慎,而你的举动让伯爵大人觉得就像看到了一个希望,一个耶路撒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希望,这完全是上帝的神奇创造。 ” “您过誉了主教大人,”伦格心里暗暗纳闷,他不知道这位在的黎波里被围攻地时候除了怨天尤人,就是每天靠毫无作用的祈祷指望敌人退兵的主教。 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活跃了起来,甚至居然还不惜对他一直不怎么看重的托尔梅大加赞扬“这一切的确都是上帝的奇迹,我不过是上帝创造奇迹地器皿。 ” “那这个器皿可真是让世人都要羡慕了。 ”波多利克主教言不由衷的赞美着,不过很快他就不耐烦起来,于是他决定尽快说到正题然后赶快走人,事实上和这个出身侍从的小罗马人站在一起,甚至还要对他奉承一通,实在不是波多利克主教大人的风格“雷蒙伯爵大人认为你应该做更多对耶路撒冷大有益处的事。 而不是只是成为你的主人那样的单纯骑士,他认为你甚至可以完全成为一个和托尔梅骑士完全不同的人,他愿意帮助你和栽培你。 ”说到这里,主教转身向身边的仆人挥手把他打发走开之后小声说到:“要知道,伯爵大人对于你能那么忠诚于佐薇是十分欣赏的,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能有一天会和伯爵建立起更加亲密地关系吗?” “主教大人您地意思是……”伦格的腔调里透着迷惑和不敢置信。 “对。 就是那个意思,”主教不住地点着头然后故意用带着深意的眼神看着伦格“难道你不认为自己也有成为的黎波里伯爵的可能吗?年轻人,你才只有十几岁吧,也许有一天你真的能成为你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人物呢。 ” “虽然我不敢去想象那些,可是我还是要为此感谢上帝,伯爵,”说到这里,伦格故意停了一下,在波多利克主教殷切期盼当中,他继续说到“还有您。 主教大人。 ” “那就好了。 你会得到上帝恩宠的,就像以往一样。 ”波多利克主教满意的拍着伦格的肩膀“所以说。 孩子只要你能明白这一切,不论是上帝还是伯爵都会为你打开一扇通向财富和地位的大门的,只要你按照伯爵大人所说的去做……” 伦格再次站在了台阶上,看着似乎收获颇丰满意而去的波多利克主教的背影,他不由露出一丝嘲笑。 同时,因为整夜没睡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原来越沉重。 “不行了,一定要去睡会儿。 ” 伦格困乏的转身走进房子,可是他的脚步还没有站稳,一个好听的,优雅的,从骨子里就透着宫廷味的高声禀报从他身后的院门前传了过来: “请禀报勒芒的安施泰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步雷子爵大人:高贵的,虔诚的耶路撒冷公主,埃德萨的女伯爵,法国夏特尔的女子爵,塞浦路斯女修道院的保护人,阿马里克一世陛下之女,鲍德温五世陛下之母西比拉.鲍德温④公主殿下驾到!” 听着这一长串的禀报,伦格已经昏沉沉的脑袋立刻变得像个沉重的磨盘般摇摇欲坠起来,在打起精神转身去迎接那位已经在大群仆从护卫簇拥下走进院子的公主的时候,他的心底一阵苦笑,同时一个熟悉的词汇不由在他脑子里闪过: “我的家,可真是门庭若市呀。 ” ①:西方贵族习惯使用封地名自称爵位,之前使用贡布雷子爵的名字,是为了兼顾阅读习惯。 ②:听道是当时西方教会不同派系间的一种礼仪,也是为了向其他教派宣扬自己的布道精神的方法。 ③:第二次祈祷指大约凌晨2点祈祷的第一次祈祷后在中午之前做的祈祷。 ④:西比拉因为以前有王族继承权,所以结婚后也保留王族姓氏。 第九章 西比拉公主 “子爵你知道当一个国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西比拉公主由伦格陪伴着慢悠悠的在并不大的院子里走着,黑色的纱巾遮挡住了她的脸色,让她看上去显得更加的不真实。 “殿下这大概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伦格小心的回答,他不知道这位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来拜访自己,虽然也许这在平时看来是个荣幸,可是在这种时候,和这样一个女人有所瓜葛就显得不那么理智了。 “当国王是需要勇气的,很多人垂涎国王的宝座可是他们却既没有面对敌人的勇气,也没有面对自己人的勇气,甚至他们没有面对内心的勇气。 ” “无疑的确是这样的。 ”伦格陪在西比拉身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着,他知道这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解闷才到他家里来和他闲聊,所以他决定耐心的等待。 而且现在看来,他唯一拥有的也是有耐心而已。 果然,看到完全是听一句应一句的伦格的态度,西比拉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伦格:“子爵,我希望你能明白,作为国王的重任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担的,我的父亲他有当国王的资格,我哥哥也有,可是我的儿子却无法承担这个重任,所以上帝把他早早的招进了天堂,”说到这儿,西比拉闭上眼睛稍微缓了口气,然后继续说到“我想你已经知道很多人都在为谁继承王位发生的纠纷,这对现在地耶路撒冷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 “当然。 殿下,这是个很不幸的事。 ”伦格知道终于要说到正题了,眼前这位刚刚丧子的母亲现在说的根本和他那可怜的儿子毫无关系,甚至她可能对儿子的死都没有时间去忧伤,就要投身到一场争夺王位的争斗当中去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王室地亲情“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我不明白地是。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毫无地位和实力的子爵,请允许我放肆的说。就在几天前我还只是个听人吩咐的小侍从,殿下您这么看重我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他稍微犹豫一下,抿着嘴唇想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不会刺激到这个看起来就很傲慢的耶路撒冷公主。 “是不是有些愚蠢吗?”西比拉自己开口代替伦格说了出来,看着伦格用低头鞠躬来回避这个话题,公主苍白地脸上涌起一丝讥笑“我想你一定是认为我很愚蠢,不过如果你这么想就错了。 或者你这正是说你自己。 ” “当然殿下,我从不回避自己的愚蠢。 ”伦格有些气闷的和公主敷衍着,尽管知道不应该得罪这位可能很快就要登上宝座的未来女王,可是他还是为这位公主的无理傲慢有些恼怒,而且听着公主总是绕着圈子的话,也让他突然明白她肯定是有所求才来的,这难道不正是一个机会吗?伦格决定冒一次险。 “殿下能不能请您说的更详细一些,您或者说您地丈夫盖伊公爵要我做什么。 至少我知道公爵这么大方送给我这样一栋房子,绝对不只是因为我是上帝的宠儿或是圣枪的守护者。 如果是那样,修道院和教堂更适合我居住。 ” 西比拉有些意外的隔着面纱看着伦格,她没想到这个侍从出身的年轻贵族居然这么大胆的敢于对自己说出这样地话,这让她之前准备使用的一些诱惑和威胁一下子变得有些毫无用处了。 可她立刻从意外中清醒过来,轻轻点头继续在花园甬道上慢慢走着:“子爵你能这么快就明白自己应该这很好。 ”公主看着花坛里一簇暗紫色的花束出着神“盖伊公爵注定要当国王,不论是雷蒙还是伊莎贝拉或者是她的母亲玛丽亚.康尼娜都不能阻止!” 伦格看着西比拉说到王权时脸上的出现的那一抹带着兴奋,野心和狂热的潮红,一阵恐惧突然没来由的涌上心头,他不是恐惧这个女人,而是恐惧她那毫不掩饰的对王权的贪婪,当他再想到有关年幼国王突然暴死地传闻,伦格不由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真是说不出地可怕。 “圣殿骑士团支持公爵,大多数耶路撒冷贵族和骑士也支持公爵,这些都是他能成为国王的根本。 ”西比拉自豪地说着。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活跃的气息,那种兴奋和激动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刚刚失去爱子的母亲应有的“盖伊国王将是个很响亮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必定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历史上留下辉煌的一笔。 ” “应该说是耻辱的一笔更合适。 ”伦格看着似乎在憧憬美好未来的西比拉有些无奈的暗暗摇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了,想到如果盖伊登基,那么不久之后他会干的那些蠢事,伦格就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眼高手低的‘小白脸’爬上那张宝座。 “子爵,”西比拉从自我憧憬中回转过来,她伸手用力一揪就把眼前那朵一直在看着的鲜花的花茎折断拿在手“我说过贵族和骑士都会支持公爵的,那么现在如果再加上上帝的祝福和人民的祈求呢,公爵必将会是耶路撒冷最受期待的王位继承人。 而这些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 “我,殿下,我难道能做到这些?” “当然,也许你自己不明白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要知道那是奇迹,上帝的声音可以通过你传达,所以你才创造了守护的黎波里的奇迹。 至于耶路撒冷的人民,他们把你本身就当成上帝在这个世界上展现的奇迹了。 所以你的声音可以让那些平民和商人还有远道而来的教廷的神甫们仔细的倾听,这就是你的价值。 ” “一个神棍……”伦格微皱眉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注定摆脱不了神棍这个行当了。 不论都出于什么目的,那些试图利用自己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在把自己向神棍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上去推,至于真正当了神棍之后的下场,却从没有人主动的为他解释过。 “你会得到报酬,”西比拉公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韵律,她微微向前迈出一步,把手里带着湿润水渍的花朵抵到伦格胸前“作为一个忠于国王的年轻贵族,你可以拥有你梦想不到的财富和地位,如果你再勇敢和有才华,也许会得到的更多,甚至可能会成为国王的重臣和顾问。 ” “那么殿下您让我怎么做呢?”伦格知道这时候是该问些实际问题的时候了,如果他依然装聋作哑,可能就会让盖伊夫妻认为自己是对他们有异心的,到了那时候,自己的处境可能真的就不妙了。 一个毫无权力的子爵对这些东方的王族还说是微不足道的,而如果自己做的巧妙些呢,在这个时候的耶路撒冷,人们关注的只是王座的归属,这难道不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吗? “去对人民说出上帝的启示。 ”看到伦格终于表示出臣服自己的意思,西比拉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她原本带着丝**惑的声音透出威严,一丝已经习惯的颐指气使让她显得开始变得像个王族而不是说客了“让那些人对国王支持的声音能更高一些,让教廷来的主教能听到信徒们希望谁应该成为国王,然后再让他们把这些愿望传达给欧洲的教皇,这就是你该做的。 ”说着,她转过身独自走向院门,大概是认为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她随手把揪掉的花朵扔到路上,然后迈着骄傲的步伐走向那些已经为她准备好抬辇的随从“你会得到你应得的报酬,你为公爵做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记住了。 ” “我会记住的,殿下。 ”看着在仆人搀扶下登上抬辇的公主,伦格躬身微微施礼。 直到西比拉的队伍消失完全消失,他才转过身顺着花园的甬道向前迈着步子走去。 当他走到那朵被西比拉随意扔在地上的花朵前时,他蹲下身子拣起来轻轻闻着花朵透着泥土气息的芳香,然后顺手把它插到了旁边的花坛里。 “愚蠢的耶路撒冷贵族们,愚蠢的萨拉丁的敌人们……”伦格无声的嘲笑着,然后他站起身来向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微微一笑: “好了,去为我准备一下马匹,我要去参加约翰.克马特教区长为国王做的安魂弥撒了。 ” 看着两个侍女有些犹豫却咬着牙走向马厩的可怜样子,再听着没过一会儿从马厩里传来的比赛弗勒斯暴躁的嘶鸣和两个女人惊恐不安的大叫,伦格不由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在听到两个侍女几乎是哀求着喊着自己名字之后,伦格才倒背双手慢悠悠的向马厩的方向走去。 同时,他的脑子里再次闪过了想要雇几个男仆的念头。 “毕竟,现在我也算是待价而沽了,总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吧……”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开始没心没肺的寻思起来…… 第十章 圣墓教堂之议 繁琐而单调的祈祷仪式,冗长的祈祷辞和深邃却空洞无物的对亡者的追思,这些东西,构成了君士坦丁堡教区长为年幼的鲍德温五世所做的安魂弥撒。 事实上所有参加弥撒的人都知道,鲍德温五世的一生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幼小的年龄,毫无主见的短命为王和活不到九岁的命运让这个孩子在历史上众多的国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可能连为他写史的人,都只能面对一页页空白的羊皮纸发愁无法下笔。 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在神圣的安魂弥撒结束之前,那些来聆听祈祷的贵族和骑士们已经在各自组成的小圈子里开始交头接耳。 当弥撒结束的时候,整个圣墓大教堂主教座堂的院子已经变成了一群贵族的‘密谋之地’了。 “大团长,我不能容忍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成为耶路撒冷的主宰,如果是那样我宁可直接去和萨拉丁战斗。 ”一个身穿医院骑士团黑色罩衫的年轻骑士不忿的向一个同样装束,却在黑色罩衫外披着件绣有八角十字披风的老年骑士抱怨着。 “贝尔纳特兄弟,你的暴躁会让你失去对主的谦卑,”看似沉稳的老骑士抓着披风的下摆慢慢在院子里走着,他的身边逐渐围拢过来一圈和他服饰相同的跟随者。 当伦格从克马特身边离开走到那些贵族当中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样一副情景……年迈却依然神采飞扬地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在一群贵族和骑士围拢下。 气定神闲的倾听着四周的人对西比拉公主和盖伊公爵的愤怒与不满。 “这里简直就是个反盖伊联盟。 ”伦格心头有些发苦,原本在来之前就不好的预感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现实。 实际当他看到那些参加弥撒的都是些什么人之后就已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而现在所听到地一切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有被约翰.克马特骗了的感觉。 “看来我们地圣枪守护者也有所感触呀,”医院骑士团大团长已经灰白的眉毛向上挑动着看着站在远处的伦格“那就请过来吧子爵,在这里的都是些自己人,不用顾及什么。 ”罗杰.德.莫洛斯狡猾的笑着,如鹰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伦格。 就象是只会随时准备扑上去撕碎一切地猎犬。 “狡猾的老狐狸。 ”伦格心里暗暗咒骂着,对这个可以说是滑头到家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 他在很多人那里可以说是早有耳闻。 不过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大团长对盖伊夫妇的反感居然是那么强烈,甚至已经到了不惜和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正教人士联合了。 一边心里腹诽着这个看起来就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伦格一边慢慢走向那一群正等着他发表一番言论,或者干脆就是在逼着他站队表决心的贵族们,这看起来简单地几步在伦格走来却觉得沉重无比,因为他知道等待他就又将是一次被迫的选择。 “大团长阁下。 可能我要请您原谅我的无理了。 ”伦格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期待他有所表示的人一阵发愣,甚至他还听到身后不远处的约翰.克马特好像脚下不轻不重地绊了一下“您知道我是个虔诚的信徒,说起来我更愿意去面对萨拉丁或者是为上帝宣扬神圣的意志,对于耶路撒冷的王位,我想那离我实在是太遥远了,所以这也不是我能议论的。 ” “看来盖伊的馈赠的确是很丰富,”罗杰.德.莫洛斯的声音里露出了明显的不满,他始终笑呵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他地声音却已经从平易近人变得充满陌生和威严“这么说来,我向子爵大人提出这个问题实在是冒昧了。 ” 随着罗杰.德.莫洛斯地话,四周人的脸色也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起来,他们当中一些年轻气盛地贵族甚至已经手握剑柄向着伦格虎视眈眈起来。 “大团长阁下,可能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伦格低声对罗杰.德.莫洛斯说到“我得到上帝的宠爱,但是上帝赋予我的这份宠爱只能是在守护神圣意志的时候才能有所作用。 大团长阁下,我是不会为了某个人而肆意妄为的滥用上帝的意志的。 ” “子爵你是不是在说,你不会帮助我们,也不会帮助盖伊?”罗杰.德.莫洛斯迟疑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这个暴发户般突然窜起的年轻子爵是不是在为自己寻找个好雇主,或者干脆就是在敷衍自己,然后把这一切都向盖伊夫妻去通风报信,尽管他并不怕那个同样是暴发户的盖伊小白脸,可是当他想到令一个一直支持盖伊却有恰好和自己势力相当的对手之后,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话就显得将信将疑了。 “大团长。 上帝的意志是站在虔诚者的一边。 一切都要由上帝来决定,特别是耶路撒冷的王位。 这是圣墓所在之地。 更是只有最虔诚的王者才能有权得到这张宝座。 ” “狡猾的小混蛋!”罗杰.德.莫洛斯心里一阵愤懑,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聪明甚至有时候只是因为那些奇迹名声才被人看重的小家伙,居然也是这么个令人无法抓住把柄的小滑头。 不过这样一来,罗杰.德.莫洛斯倒反而踏实了不少,毕竟一个贪婪的人要比一个坚定和有决心的敌人更加容易应付。 “我相信我们选择的人肯定是最虔诚,而且也是上帝乐于承认的。 ”德.莫洛斯回头对走过来一直默默听着的约翰.克马特点点头“教区长大人会引介你认识即将来到耶路撒冷的伊萨贝尔公主。 我想你告诉你地是,伊萨贝尔公主和她的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和君士坦丁大牧首是十分密切的朋友。 而你作为一个罗马人。 能得到君士坦丁大牧首的赏识,那将对你的前途有着别人无法给予的帮助。 所以,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 “地确是如果,这我完全可以作证,”约翰.克马特走过来认真的走着保证“公主虽然是个虔诚地公教徒,但是她和她丈夫与君士坦丁大牧首的私人交情是十分深厚的。 而你如果能在将来为伊萨贝尔公主尽力服务,那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名声来向你保证。 当有一天你有机会走进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你会发现已经有一笔你所梦想不到的财富在等待着你。 这同样也是上帝的意志。 ” “伊萨贝尔公主,西比拉同父异母地妹妹?”伦格想着这个在鲍德温五世葬礼上听到过的名字,有些好奇的问着看着自己的德.莫洛斯。 “对,她同样是高贵的鲍德温家族的一份子,同样拥有继承王位不可辩驳的血统和权力。 ”德.莫洛斯带着点兴奋的回答着,他看到了伦格露出地迟疑,可这已经够了。 他并没有指望这个看起来是在把自己的奇迹和名声,当成个奇珍异宝出卖的年轻人能立刻答应自己。 不过他知道至少这个年轻人是有些动心了。 这个认识让年老却因为手腕高超而闻名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一阵兴奋,他向着四周的人微微招手,把他们都聚集到自己面前,然后他让身边一个骑士团士官拿过了一张很大的早已经编写好地羊皮纸文件。 看着写的密密麻麻的羊皮纸下面的空白,德.莫洛斯不由抬头看着围拢过来的那些贵族骑士有些激动的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上帝最虔诚的战士,布道者,和守护者。 我们在这里聚会不是为了推翻谁或者只是为了推举一位国王,我们要做的是选择一个能守护住圣地的人,一位能承担即将到来地异教徒侵略地统帅和国王。 既然这样,我们就必须把我们今天所要说的都写下来,然后签上我们地名字,这也是我们在这里共同发下的誓言。 我们要向上帝和主基督发誓帮助我们选出的国王,这是上帝授予我们的使命!阿门!” “阿门!”所有人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应祈。 然后他们开始一个个的在羊皮纸下沿的空白处签上自己的的名字,当沾了黑色油墨水的笔交到伦格手里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被那个约翰.克马特给骗了。 不过这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时间,而且看着那些名字,伦格突然觉得能在这个时候和他们一起签下自己的姓名,未尝不是一个赢得耶路撒冷贵族认可的良机。 在整个耶路撒冷,也许因为之前的宣扬,他也许算的上是最名声显赫的人,可是从另一方面说。 他也是这个城市里最没有根基和实力的一个贵族骑士。 不再犹豫的伦格飞快的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时看着四周围拢在一起的这些人,再看着那张已经横七竖八的签满了名字的文件。 伦格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一幅画面,这感觉萦绕在他心头好久,甚至当他信马由缰的任着比赛弗勒斯自己晃晃悠悠的晃出了耶路撒冷城,都没想起心头那股始终觉得不妥当的究竟是些什么事。 直到胯下的比赛弗勒斯突然发出一声不忿的嘶鸣,然后在一瞬间把强壮的身躯用力绷紧,四蹄狂蹬地面,如离弦之箭般猛冲出去!他才发出一声充满恍悟和懊恼的大叫:“我真该死!那是圣墓教堂之议呀!” 在自我咒骂和战马的狂奔中,昆哥已经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签名的场景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刚刚参加的这次所谓的安魂弥撒,正是在千年之后被中世纪的史家们称之为“圣墓教堂之议”的重大事件。 就是在这次聚会中,一个旨在反对和最终推翻盖伊夫妻统治的的贵族组织,在耶路撒冷诞生了。 也是在这次聚会中,那些发誓要阻止盖伊登上王位的人在一张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据说因为签字的人恰好是幸运的十二个,所以他们甚至隐喻的暗指自己就是主基督的那十二位神圣的使徒。 但是现在,羊皮纸上的那些名字还是那些名字,可是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不吉利的第十三个签名,而那个签名就是伦格自己! 但,这还不是让他最懊恼的地方,真正让伦格觉得自己真是倒霉的,是凡是在这张羊皮纸上签名的人,不论远近,最后都没有一个人得到好下场。 可是现在却不是懊恼这些的时候,因为伦格突然发现,比赛弗勒斯之所以突然暴躁的猛冲出去,是因为就在不远处的对面,正有一匹同样神骏的栗色战马正以飞快的速度沿着道路奔来,而看那战马上的人影和那马衣的华丽装束,再看看比赛弗勒斯那种撒欢的样子,伦格不由一声呻吟,他这个时候几乎敢和任何一个人打赌,对面奔来的肯定是一匹母马。 然后,在两匹同样神骏同样高大的非凡战马,终于相互嘶鸣着奔跑到了一起,然后差不多同时停住脚步注视对方之后,伦格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可接着,他就听到对面身穿锃亮短甲,下身被一条裁剪合体的骑裙包裹着的窕窈骑士发出的一声清脆,却带着愤怒的呵斥: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阻挡耶路撒冷的王族?” 第十一章 伊莎贝拉 线条俊朗,筋骨有力的白马,闪着银色光点的鳞片铠甲,和一副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如绿宝石般眸子的银色面具。 这一切都让伦格对眼前这个正向自己呵斥的骑士感到无比的惊讶。 不论是在以商贾云集闻名的的黎波里还是以神圣著称的耶路撒冷,伦格都从没见到过这样的骑士。 那些骑士有的威严,有的狂热,有的张扬,有的落魄。 可是无论是那种骑士,那些人的身上都贴着中世纪一个明显的标签……贫瘠而枯燥。 即使是以拥有众多财富而令人垂涎的西比拉公主,在她的身上看到的也只是那种会联想到愚昧单调的中世纪王族的影子。 可是,对面这个突然出现的奇异骑士,却彻底打破了伦格所看到过的骑士的印象。 看着那骑士身上打造精细的鳞片短甲,露在甲胄外面白色衬衣领口和护手上镌刻的华丽花纹,和镶有一块与那双眼睛相同的绿色宝石的头盔上,随风飘摆的一大簇素白孔雀翎。 伦格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从传奇小说里跳出来的欧洲骑士。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谁?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阻挡的是耶路撒冷的王族?” 银色面具后面的绿色眸子里闪动着怒火,令伦格诧异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愤怒,因为这时两位正在对峙的骑士都尴尬地发现,他们的坐骑不但根本没为各自的主人助威。 反而居然大有相互亲热的意思。 特别让那位骑士气愤的,是这个莫名其妙挡了自己去路的人的战马,居然恬不知耻地开始用嘴‘爱抚’起自己的爱马来。 “抱歉,”伦格无奈地用力拉住比赛弗勒斯的缰绳,好让它不去骚扰对面那位‘马美人’。 “我是安施泰特的贡布雷子爵,请问……小姐,您是哪一位?” “安施泰特的贡布雷子爵?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对面虽然身穿盔甲。 却掩盖不住婀娜身材的女骑士发出一声意外的疑问,不过她没等伦格回答就抬手一推。 掀起了戴在脸上的银色面具。 一张看上去才十四、五岁,还带着稚气地尖尖下巴,微显倔强的小嘴和一个俏丽鼻子的小脸露了出来。 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很诧异的上下打量的全身上下,甚至连胯下的战马都透着令人压迫的黑色伦格。 然后她地那双河头发相同的金色眉毛微微一皱,拉动坐骑躲开对面那匹无耻色马的骚扰后,才用透着童声的庄严腔调向伦格说到:“对于你的名声我早有耳闻了能这么快见到圣枪的守护者和地黎波里的伦格,我感到很荣幸。 我。 是阿马里克国王和玛丽亚.康尼娜的女儿,鲍德温四世国王的妹妹,特洛恩的汉弗雷的妻子,耶路撒冷王国的伊莎贝拉.鲍德温公主。 ” “伊莎贝拉?西比拉的妹妹?”差点从马上一栽萎的伦格看着眼前这位公爵夫人,或者说是还未成年的女孩更合适地女骑士目瞪口呆地问着,他甚至没注意自己都没有使用应有的敬语。 “对,我是西比拉地妹妹,”‘孩子夫人’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突然一皱双眉。 可她还是很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也是耶路撒冷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听着用重重口气宣布自己权力的清稚声音,看着对面还没摆脱女孩影子的公爵夫人那张堪称俏丽的脸庞,伦格不由微微一笑。 他象伊莎贝拉一样掀起头上帽兜,然后右手握拳紧贴左胸,以罗马的传统礼仪向这位据说和东罗马皇室关系密切的耶路撒冷公主庄重行礼:“应该说是我的荣幸,殿下。 能认识您让我觉得意外和惊喜。 ” 看着伦格以罗马礼仪向自己行礼,伊莎贝拉露出一丝微笑,她顺手摘下银色头盔,一头如她母亲般的暗红色头发披散下来,和她身上的银色铠甲衬托,显得色彩分外鲜明。 “我听说过你是个罗马人,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保持着罗马人的风气。 事实上还能象个真正罗马人的希腊人越来越少了。 ” “殿下,作为一个罗马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为自己是罗马人而自豪。 ”伦格看着伊莎贝拉好看的绿色眼睛,在其中仔细寻找着这个还称不上成年人的王族女继承人每一丝神态。 “那么说。 你就是个智者利奥①了?”俏丽的公主突然带着丝讥笑的歪头看着伦格。 她那透着点娇憨样子配上那一身闪亮的铠甲,让伦格不由从心底对这副换画面产生一种毫不和谐。 却又充满魅力的错觉。 “殿下,如果我说自己敢和伟大的先帝相比那实在是狂妄,可是我却有一颗和先帝利奥一样对罗马挚爱的心。 ”伦格看到伊莎贝拉眼中的笑意之后立刻回答着,这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感谢一下上帝对他的宠爱了。 居然在耶路撒冷的城外遇到这样一位也许在将来会对整个耶路撒冷王国产生巨大作用的人。 “哈哈,你可真是个会为自己说好话的人。 ”伊莎贝拉露出一个还带着小女孩模样的轻笑“你说自己和伟大的罗马皇帝有着相同的心,那不正是在说自己就如同一位皇帝一样吗?哦,看不出来你还真是野心勃勃。 ” “野心、勇气还有信仰是造就耶路撒冷的三块基石。 ”伦格低声向伊莎贝拉说着,他看到对面‘小女孩’脸上迅速浮起一片阴沉,和她的年龄完全不同的气息突然掩去了她原本透出的稚嫩纯真。 “子爵,也许我们在这里说这些太不合适了。 ”伊莎贝拉回头看着远处出现在路上地一片烟尘。 然后她重新带上头盔,放下面具“我的随从队伍来了,也许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城?” “当然,殿下这是我的荣幸,就如同今天早晨您的姐姐还光临我的家里一样,都是我的荣幸。 ”伦格故意轻描淡写的说着西比拉。 不过他却从那双只露在面具外面地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着那个银色面具,伦格不由想起了那位只闻其名却无缘相见的天纵之才。 “也许带面具不只是因为麻风病。 如果不是鲍德温家族地人都有这种爱好,那就是为了不想让人从脸上看出他们心里的想法吧。 ” 就在伦格胡乱揣测的时候。 那队举着耶路撒冷王国旗帜的的队伍已经奔到了他们附近。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幕让他很是难忘的情景!一队身着相同的银色铠甲,头盔上飘动着红色孔雀翎地女骑士飞快的从队伍里奔跑出来,聚拢到了伊莎贝拉身后,随着一个半圆型队列的展开,那些女骑士立刻隐隐的把安静的抚摸着白马鬃毛的公主护在中间,然后她们就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个很值得怀疑的年轻男人。 “殿下。 请原谅我来晚了。 ”一个把头盔捧在怀里地女骑士带动战马来到伊莎贝拉身边,伦格注意到在这队如同亚马逊女战士般的女骑士中,她的头盔上是唯一与伊莎贝拉一样的白色孔雀翎。 “哦,的确是晚了,刚刚还受到一个可恶小子的骚扰。 ”伊莎贝拉抬头看着伦格说出了这么句让他大吃一惊地话。 “呼啦!”伦格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一整排形成半圆的骑士枪的锋利枪尖已经直指他的身体,其中那个看来是头领的女骑士的枪尖甚至直接抵到了他的喉咙上。 “你疯了!”伦格看着伊莎贝拉愤怒的喊着,这时候他再也不管这个女孩或是女人是不是耶路撒冷的公主。 他只知道自己稍微一动就有可能被刺上七八个窟窿了。 “哈哈哈哈……”让伦格愤恨的笑声从银色面具后面穿出来,尽管穿着盔甲,可伊莎贝拉还没完全发育地身体在笑地时候依然显得前仰后合,娇憨无比。 “我只是没有说清楚是谁骚扰而已,”伊莎贝拉微微低头看着似乎一直向向前凑合的比赛弗勒斯“不过子爵你难道否认,你这匹不安分地马一直在骚扰我的佩伽索娅吗?” “是马?”那个女骑士诧异的回头看看自己的女主人。 在苦笑一下之后随着她的手势,整排的骑枪立刻收了回去“抱歉,这位大人,我们失礼了。 ”女骑士左手持盔,右手持枪微微点头道着歉。 “殿下,我只能说您的玩笑实在有些危险,不过既然如果我也只能代替比赛弗勒斯向您的佩伽索娅致歉了。 ” 伦格看着带着歉意表情的女骑士也只能苦笑着对歪头看着这一切的伊莎贝拉说到,这时候他开始觉得这位公主实在是有些胡闹,也许她并不如自己心中想的那样成熟吧。 伦格揣测着。 “比赛弗勒斯?”伊莎贝拉看着神骏的黑战马不由一笑“亚历山大坐骑的名字很适合它,这也的确是匹好马。 ” “殿下您的马也起的很好。 佩伽索娅②。 ” “也许我们可以以后比试一下。 我想这你的马肯定愿意有这样一次炫耀的机会。 ” 说到这儿,伊莎贝拉抬起头。 一双绿色的眼睛透过面具直直看着伦格的脸,她的声音这时突然变得充满威严和冷漠:“不过子爵,你刚才的言辞实在是无礼,请你永远不要忘了,我是伊莎贝拉.鲍德温!是耶路撒冷的王位继承者!” 说完,这位刚刚还娇笑连连的小公爵夫人用力一抖缰绳,双眼平视理也不理的从伦格身边擦身而过,直接向着耶路撒冷城的方向疾驶而去。 在她的身后,那些手持骑枪的女骑士立刻也向身后一挥手,带领着那队令人赏心悦目的女骑士催动战马追了上去,只留下一大片烟尘中错愕的看着这一幕的伦格,和后面缓慢跟上来的大队人马。 伦格骑兵在比赛弗勒斯背上站在道路的中央。 在他身边,伊莎贝拉的随行队伍不住的走过。 听着难听的车辙挤压身声和闻着不住扬起的尘土,伦格懊恼的摇了摇头牵动缰绳向旁边让去。 这时,从一辆由他身边经过的马车里传出了一个让他听了不由身体僵住的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那年轻女人说的话也很简单。 她只不过说了句:“把那个瓶子给我拿过来。” 真正让伦格呆住的,是这句话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可他却百分之百的肯定……那是句汉话! ①:智者利奥:东罗马皇帝,以智慧贤德著称,他曾经在回答教皇使者关于他一生最荣耀的事,这个明显带着挑衅的问题时,机敏的回答:“我一生最值得荣耀的是上帝让我成为一个罗马人。 ” ②:佩伽索娅:希腊神话中天马的名字,原名佩伽索斯,因为伊萨贝拉的坐骑是母马所以起名叫佩伽索娅。 第十二章 伊莎贝拉的许诺 伦格站在耶路撒冷高耸的城墙上看着旷野里弥漫的风沙,透着干燥的热风贯进他的衣服里,把他身上的黑袍鼓得满满的。 可是这股常年的热燥,却始终不如他内心里因为刚刚遇到的事更加令他的内心躁动。 那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只是短短的那么一句,但是伦格却依然知道自己听到了恍如隔世那么遥远的乡音,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叫丁超的人心目中的乡音。 “我现在是伦格,是在中世纪耶路撒冷的子爵,不是丁超。 ”尽管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一种始终无法忘却的魂牵梦绕让伦格不由自主的走下城墙,向着一片高地上的宫殿走去。 那里是伊莎贝拉公主居住的宫殿,也是她的母亲玛丽亚.康尼娜送给她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的礼物。 据说那是当初一位撒拉森国王为他的宠妃建立的行宫,所以当伦格走到那座宫殿前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座充满罗马风格的爱奥尼克门柱和透着撒拉森气息的椭圆镂空窗构成的奇异建筑。 伦格慢慢走上台阶,可是当他想要向站在门口的卫兵开口的时候,他却有些茫然的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来到这里,他甚至连那位伊莎贝拉公主也只是刚刚见过而已。 而且在这个时候拜访这位公主,是不是有些过于莽撞呢?这个念头让伦格站在台阶上一阵踌躇。 就在他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声愤懑地质问突然响了起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个刚刚来到门口的年轻贵族看到要走下台阶的伦格。 一边大声质问一边飞快的甩镫下马,他握着腰间佩剑满脸敌视的盯着伦格,一张让伦格觉得似曾相识的脸上浮动着随时都会爆发的愤怒。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来这里干什么?”曾经莫名其妙地为了阿赛琳而要向伦格挑战的年轻骑士因为伦格地沉默显得更加愤怒,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不时的瞥着伦格的佩剑,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立刻拔剑向这个情敌发出挑战。 “我想我应该先知道是哪位骑士在向我挑衅吧。 ”伦格迈着步子和那个年轻贵族在台阶的平台上慢慢转着圆圈,尽管他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在自己没有迎战的时候就贸然发起进攻。 可是他还是小心的戒备着,因为他发现那个年轻贵族似乎已经因为愤怒有些失去理智了。 “我是约翰.伊布林。 是伊布林地巴里安的儿子!”年轻贵族愤怒的拔出佩剑,剑尖直指伦格的脸“雷蒙伯爵曾经答应过我的父亲,把佐薇送给我,所以我要你发誓离佐薇远点,否则我是不会吝啬对你动剑的。 ” “把阿赛琳送给你?”伦格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阿赛琳在实行他们那个迷惑雷蒙夫妻的计划时说过地那句话“当初,雷蒙伯爵就是要把阿赛琳送给你?” “对。 所以她是我的!如果你不发誓离开她,我会让你在我的剑下发誓,不过到了那时候,可能你要先经受一次可怕的痛苦了。 ”自称约翰.伊布林的年轻贵族用剑尖在台阶的石头上划出一道道深深地痕迹,随着剑尖和石头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那正是我要说的……”伦格发出一声低吼,握着剑柄的右手突然爆发,一道寒光猛然从剑鞘里飞腾出来“我曾经发誓要娶阿赛琳。 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或者是不是个海盗,我都发过誓。 我先现在应该是我应誓的时候了。 ” “你想和我打?那好吧,我会让你知道佐薇属于谁!”约翰.伊布林挥起佩剑直刺伦格咽喉,霎时伴着剑锋碰撞和凄声呐喊,一场激烈的剑斗,随着两个人脚下带起的飞扬的尘土。 在伊莎贝拉公主地宫殿前展开了。 “叮叮叮叮!”约翰.伊布林以让林格大出意外地娴熟剑技挥舞着佩剑,他的剑尖如同一个无实质地幽灵般在围绕着伦格突刺。 大片幻起的寒光雪片般在两人之间带起阵阵紧密的兵器碰撞和绞剑摩擦的声响。 “这个难缠的混小子。 ”伦格终于忍耐不住这个人的纠缠,他的佩剑随着一个斜刺猛然直抹对方护柄,随着他手腕的飞快的旋转,两柄佩剑在一阵刺耳声响中如两条蛇般绕在一起,随着伦格手腕上用力一带,约翰.伊布林手里的佩剑再也无法把握的被甩向一边! 挟着一抹冷风,伦格锋利的剑尖在四周人的惊叫下直刺空门大露的约翰咽喉! “住手!” 一声呐喊从侧面响起,一道寒光晃过,伦格的剑尖被从侧面劈下的一剑狠狠砸断戳到地上。 带起一串火星和一阵刺响! 这时。 伦格才看到,包括伊莎贝拉和雷蒙以及巴里安在内的一群贵族。 正站在宫殿的门里这场决斗。 在旁边,那个陪伴和护卫伊莎贝尔的女骑士,这时正双手握着一柄斩剑的修长握柄不住的喘着气。 就是她手里这柄沉重有力的斩剑,接着侧面一击和强剑对弱剑的巨大优势,一举砸断了伦格的佩剑! “这是侮辱!”约翰愤怒的向那个女骑士大吼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透着凛冽的杀机,因为觉得屈辱而颤抖的肩膀不住的上下起伏“这是我的决斗,是我的战争!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阻止?让他杀了我好了,来呀!你来杀了我呀!”他转过头伸开两臂亮出胸膛向伦格大叫着“你有权杀了我,过来呀别胆小!” “我不会杀一个空手的人。 ”伦格看了看手里已经如同一根废铁地佩剑,心里有些难言的感触“虽然是你的决斗导致我的剑断裂。 可如果我这个时候杀掉你,不止你的父亲会伤心,也会让另一个失望的。 ” 说着伦格弯腰小心的拣起了地上已经断裂地剑尖。 这剑是托尔梅的遗物,当托尔梅把它交给伦格地时候,伦格曾感受到他那种对梦想的执着和对自己的希望。 也许在托尔梅心目中,一切都已经化成了手中这柄既用十字的形状代表虔诚,又用锋利的边锋代表勇敢的配剑之中了。 可是现在这剑却断了。 看着手里的断刃,伦格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东西随着这剑地破坏而失去了。 “黛萝把你的剑砸坏了吗?”伊莎贝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几乎是一步就迈到了伦格面前,看着这个也许对她来说更像个稀罕物似的‘上帝的宠儿’“子爵这的确是十分抱歉,也许我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弥补你。 ” “请原谅伯爵夫人,”当提到这个称号的时候,伦格觉得实在有些不自在,尽管知道在中世纪女孩子会被早早嫁掉,而贵族家的女孩更是为了政治婚姻才出现的牺牲品。 可看着这位比玛蒂娜大不了几岁却已为**地公主,伦格还是不由对那位特洛恩的汉弗雷有种明显的鄙视“虽然这是您的好意,可是我不得不拒绝,对我来说,这柄剑的意义远比它的锋利更重要。 ” 说到这儿,看着铁青着脸走过来地巴里安,伦格微微笑着用旁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问到:“那么殿下,你是认为我会杀掉巴里安大人的儿子吗?所以才派您的骑士来救他。 ” “我不需要任何人救!”约翰大声驳斥着。 可他的话立刻被巴里安甩出的一巴掌打得没了声息。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继承人,不是为了一块手帕就决斗的蠢材。 ”巴里安沉闷的斥责着儿子,然后他向伊莎贝拉低头行礼之后转身看着伦格:“子爵,我不能不承认,我没想到你剑术地进步和你地地位一样让人不敢置信。 记得在修喇宋堡垒。 你还只是个小小的侍从,可现在在耶路撒冷,你已经是位子爵了。 ” “这也出乎我地意料,只能说一切都是上帝安排,也许就如刚才的决斗,是上帝安排一样。 ”伦格保有深意的眼神扫过巴里安和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雷蒙,虽然这两个人在听他的话之后神态依旧,可伦格还是不相信这场决斗会那么巧合的伊莎贝拉的行宫门口发生。 “毫无疑问是上帝的安排了。 ”巴里安看到又要开口说话的伊莎贝拉望着伦格手里的佩剑皱起了眉头,他就停下继续和这个他无法了解的年轻人的针锋相对,慢慢后退了几步。 可他还是小心的注视着伊莎贝拉公主和那个让他不放心的暴发户。 “也许我该补偿你。 事实上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补偿你的方法,也许对你来说这柄剑的意义重大。 可我想一块适当的领地未必不比你的剑更有意义。 ” 伊莎贝拉透着稚气的脸上还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微笑,可她的这些话,却让听到的人都不由轻轻抽气。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许下这么丰厚的赔偿,可不论是雷蒙还是巴里安,在听到伊莎贝拉的话之后,他们两个人不由微微对视,心头都不由升起一丝“这位看起来煎熬年幼的伯爵夫人似乎并不好对付。 ”的印象。 “至于你的剑,我想有个人也许可以帮助你。 我相信他会给你打造一柄更适合你的剑,至少我们的骑士不能带着柄没了剑锋的剑到处乱走呀。 ”伊莎贝拉拖起已经换成裙装的下摆裙边微微回头,向身边一个一直小心侍奉的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 立刻那个侍从转身快步向门里一条小巷的阴影里的出口跑去。 “我听说你在城外见到了伊莎贝拉公主,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能得到公主的一个许诺。 ”雷蒙走过来向伦格微微示意,让他陪着自己向宫殿里走去“不论如何,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选择站在这位公主一边不仅是耶路撒冷的幸运,也是你的幸运。 ” “也许您说的……”说得对还是不对呢?因为伦格没有说完,所以雷蒙也无从知晓了。 而在雷蒙的旁边,伦格突然停下的原因,是他看到刚刚那个侍从正领着一个人从一扇撒拉森式的小门走了进来。 又一次让伦格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是个穿着件土布短袄,头发用一块麻布攒起一个发髻的东方男人。 或者准确点说,从衣着上看,这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宋朝人。 第十三章 公主的邀请 身材不高却很健壮的东方人在贵族们好奇注视下跟着侍从走到了伊莎贝拉面前,看着他双手抱拳向所有贵族躬身施礼,伦格不由又是一阵莫名的感慨。 “大概在座的诸位中没有人我丈夫的好朋友,尊敬的萨福诺伊勋爵走的更远了。 他不但到过遥远的印度,甚至还到了更遥远的东方国家。 那是个叫宋的国家吗?”伊莎贝拉向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贵族稍微点头,在得到这个老贵族恭敬的鞠躬回应之后她继续说“那个东方国家,按照他的说法是他所见过的最繁华和富庶的地方。 他认为那个国家的富裕丝毫不低于罗马帝国,至于他们的那些庞大的城市甚至有很多都和君士坦丁堡一样繁华。 萨福诺伊勋爵无疑是位诚实的大人,所以我们是不该怀疑他的话的,所以我想那个地方虽然不能和耶路撒冷相比,可也一定是个十分神奇的国家。 ” 伊莎贝拉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所有听到这一切都露出怀疑和不信的贵族们,她看得出来虽然那些人都看似认真的在听着自己的话,可从他们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信自己这些话。 这让还年幼的伯爵夫人有些不满,事实上对她来说那个东方国家是否真如萨福诺伊勋爵所说的那样并不重要,她更在乎的是那些贵族眼中那种明显把她当小孩的态度。 直到看到一双意料之外不但在认真聆听,而且还随着她对那个国家的描绘脸上流露出激动表情地脸。 伊莎贝拉的心情才变得突然好了起来。 望着伦格看着那个东方人流露出的激动和好奇的面容,耶路撒冷的公主突然觉得这个虽然没有什么实力却在民众中有着神奇名声的年轻子爵,还有些可爱起来了。 “萨福诺伊勋爵不但到了那个叫宋的国家,他他地商队还为我们带回来了很多那个国家制造的充满神奇地东西,那些珍贵的丝绸,陶瓷还有很多我们没见到过的奇珍异宝,这大概也是让勋爵成为一位富有的贵族的原因。 不过他真正值得我们敬佩的,是为我们带回来了那里的人。 ”说到这里地公主终于看着站在中间的这个东方人“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他们国家的说法,他是一个……是一个什么,勋爵?”公主歪头向萨福诺伊勋爵问着,她脸上那种探寻和求知的样子看上去显得充满天真,丝毫看不住这是个让人绝对不能忽视的王国贵妇。 “是一个能为您造出很多有趣东西的‘拱伊’,我的殿下。 ”勋爵用一个很古怪的发音词让所有人有些一阵茫然。 伦格在开始因为他那糟糕地发音同样有些不知所谓,可看到这人壮实的手臂和长满粗茧的双手。 再想想他的形容,伦格立刻知道了这个人身份。 “他是一个‘工役’?是吗?”伦格开口向萨福诺伊勋爵询问着,而当他发出那个词的念音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同样僵硬、陌生,甚至连那曾经使用过多年地字音都无法把握。 可他毕竟还是在那个人听到他的声音的差异表情中知道,至少自己是猜对了。 “真是让人惊讶,子爵你总是能让人觉得充满了探索不完的神奇。 ”公主意外的看着伦格“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这可是只有萨福诺伊勋爵才知道的名字。 ” “我想这一切都是上帝在启示我。 ”伦格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为终于见到一个来自遥远故乡的人而激动不已。 但是那个宋人听到自己更准确的说出‘工役’这个词时脸上地诧异提醒了他,现在地自己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一个有着上帝宠儿名声的罗马人。 “上帝对你地宠爱真是让世人都妒忌呀,”巴里安用讥讽宣泄着心中的不满“那么这个‘工役’又能为我们做什么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伊莎贝拉带着点孩子般的炫耀看着所有人,她脸上那种纯真的外表又让人看着差点忘记了她的身份“他会造兵器。 ” 听到公主在说了半天之后才说的简单答案。 所有的贵族先是一愣,然后他们就不由发出一阵好笑的低语。 “你们是在嘲笑我吗?”伊莎贝拉脸上露着甜蜜的微笑看着那些贵族,当他们逐渐意识到公主那微笑背后可能酝酿着的愤怒时,伊莎贝拉慢慢站了起来。 她回头向始终跟随在身边的那个叫黛萝的女骑士首领微微示意,然后笑眯眯的倒背双手走到众人中间,这时那个女骑士已经提着一柄带有牛皮外鞘的弯刀和一柄骑士佩剑走了过来。 “这柄刀你们应该认识。 ”伊莎贝拉顺手拔出弯刀,随着一道清丽的光泽,人们看到了流畅的刀身上那一层层似乎孕育着无数幻彩的纹理和片片的波痕“这是柄大马士革弯刀,是很多我们的骑士剑都无法比拟的可怕武器。 ” 公主把弯刀递给女骑士,看着她猛然挥舞起弯刀。 随着一声“叮!”的爆响。 挟着凛冽刀风的弯刀奋力砸在一个侍从握着的骑士剑上,飞起的火花随着迸起的碎片溅落起来。 伴着连续打击终于在一声清脆断裂声中,佩剑剑身自中而断! “好锋利的武器呀。 ”伊莎贝拉笑眯眯的看着不住喘息的女骑士点了点头。 看着女骑士从桌子上拿起了柄有着一个半长的握柄和弯曲刃部的武器,伦格不由暗暗一声叹息,他知道那是什么,不过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如果这件武器是面前这个宋人打造的,那这个人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工役’那么简单地身份了。 几声脆响。 刀剑横飞!大马士革弯刀和那柄长刀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直到一声喝止才终于停顿下来。 “这是工役制造的武器,”伊莎贝拉显然把‘工役’这个词当成了人名,她看着那些注视的贵族“他会造与大马士革弯刀一样锋利坚固的武器,那些武器可以轻易的砍断我们的剑和矛,他还会为我们制造很多我们需要地东西,这个‘工役’所会的。 都是你们最需要地。 而这个人,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 “殿下。 您是说还有和他一样的人来到耶路撒冷?”雷蒙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看着这个长相陌生的东方人仔细琢磨着“那么他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应该是和我们一样,至少和现在的我们一样,他们也追求财富,而他们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财富。 ”伊莎贝拉对雷蒙的提问很高兴,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说到真正能打动这些人地话题了。 她兴奋的拍拍手,随着两个侍从拖着一个硕大沉重的箱子放到中间的空地上。 人们的好奇心这时已经被完全吸引起来。 “咔”,箱子打开了,霎时间让所有人都目定口呆的事实冲击着每个人的心。 他们看到了刚才伊莎贝拉所描绘的那些珍贵无比地丝绸,看到了闪着迷人光泽的珠光青瓷,看到了一卷卷他们从没见过的洁白的素纸,更看到了镌刻着叫不出名字的花纹的华丽雕刻。 人们被这一切迷住了,他们似乎看到了一船船这样地珍宝向他们驶来,财富的香气令他们的呼吸都显得急促不稳起来。 看着伊莎贝拉似乎因为这个显得高兴无比的笑容。 伦格突然觉得这个还未成年的伯爵夫人真有些说不出来的可怕。 她就如同一个天生为了政治权力而生的怪物,她不停的诱惑着这些原本就因为把追求财富和守护信仰混淆在一起才来到东方的贵族,更用未来难以捉摸的财富一步步地把他们引进自己地陷阱。 即使是雷蒙这样稳健的人,伦格也从他地眼里看到了贪欲和踌躇。 “东方的财富和各种我们可能永远没有见过和听到过的奇珍异宝,可以让我们每个人成为富翁。 耶路撒冷和的黎波里可以成为让这些财富运往欧洲的纽带,你们可以想想来自埃及的宝石黄金和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 只有通过这里才能通向欧洲的壮举。 ” “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盛况,”一个贵族有些呆滞的盯着伊莎贝拉“如果是那样,我们所有人真的都可以成为最富有的人,甚至就是一个乞丐,在耶路撒冷也能成为让那些欧洲人羡慕的富翁。 ” “说的对,但是这一切却必须是在我成为女王之后!”伊莎贝拉突然用一句简短的话打破了所有人的憧憬“盖伊是我的敌人,是我哥哥的敌人。 是他的愚蠢和贪婪导致鲍德温国王的早逝,至于另一个鲍德温的死也让人值得怀疑。 ” 看到所有人因为这个禁忌话题脸上露出的迟疑,伊莎贝拉小巧的鼻子发出一声愤怒的哼声。 她了解这些贵族的贪婪,可她更了解他们当中很多人的怯懦和虚伪。 “你们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 只要你们支持我成为女王。 那么你们梦想的一切财富都可以得到,而盖伊却不可能给你们这些。 他只会把你们带进他对萨拉丁疯狂的报复和他自己的愚蠢当中去。 那么,你们决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所有人一片沉寂,没有人在这时发出一点声音。 尽管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伊莎贝拉的支持者,他们当中甚至有的人比任何人都敢于公开的谴责盖伊。 而支持这位鲍德温四世同父异母的妹妹。 可是当他们听到伊莎贝拉这些话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位严格说起来还未成年的公主,显然实际上已经不能只满足于一次公平的国王选举。 她用眼前这些财富和未来的美好前景诱惑着所有人,然后她又用警告和威胁的口气告诉人们如果选择盖伊可能会遭遇的可怕,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点:这位耶路撒冷的公主,阿马里克一世和鲍德温四世这两位著名国王的亲人,是在暗示他们对盖伊公爵夫妻使用更加直接的方法予以铲除了! “各位大人,这是我请你们做出选择的原因和理由,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做出选择的理由,”伊莎贝拉似乎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里用手托着下巴,她向那个‘工役’微微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她的眼神落在了始终注视着那个宋人的伦格身上“告诉我子爵,你会怎么做,事实上就在我刚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接到了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信,他提到了你对我的好意。 我想那应该是值得一块封地的。 ”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那次聚会……”伦格心头不住翻腾。 对这位公主的野心伦格觉得可能所有人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而她居然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敢于向自己展现出这些野心的大胆行为,也让伦格有种如同是在面对一头狡猾的雌狐般暗暗小心着。 “殿下,难道您不怕我去向盖伊公爵告密吗?”比较包括雷蒙在内的贵族们脸上露出的诧异,伦格这时更在意那位公主的反应,他想知道这位公主能够在第二次见面就向自己透露出这些秘密,究竟凭借的是什么把握。 “我当然不怕,你是圣枪的守护者,不是个告密者,如果是那样你就是在侮辱圣枪了。 ”说出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不知所谓的话之后,伊莎贝拉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所不该有的威严环视着所有人,然后平静的说: “各位大人,请你们回去好好想一下,我希望你们能想明白,如果盖伊获得了耶路撒冷的王位你们会有什么样的可怕未来,如果萨拉丁知道了盖伊成为国王,以他对盖伊和雷纳德的愤恨,又会做出什么来。 如果那样,对耶路撒冷又意味着什么。 ” 然后,在所有在座贵族的注视下,向伦格点头示意让他走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他伸出白皙柔嫩的右手:“那么子爵,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块领地,那么现在就是作为女王的我要为自己的许诺负责的时候了。 ” 轻轻吻在带着浴后乳香的手上,伦格隐约感受到了贴在在自己唇边的小手上传来的轻微颤抖,就在他直起身看向这位已经自称女王的公主时,他意外的听到了她用很小的声音低低说了一句: “今天晚上黛萝会去找你,跟她来见我。 ” 第十四章 夜游 第一颗星星出现在东方暗淡夜空里的时候,那个叫黛萝的女骑士出现在了伦格家的门口。 出乎伦格意料的是,那位女骑士并没有如他想象般穿上件挡着脸的密不透风的外袍,神秘兮兮的溜进他的家门。 她是以另一种让人觉得会产生绮想的样子出现的。 当她出现的时候,伦格甚至还看到了那两个侍女脸上露出的暧昧表情。 和白天见到的充满英姿不通,登门拜访的黛萝女骑士换上了一身明显带着东方撒拉森风格的衣裙。 半透明的过肩横罗短袄下面挂着素色流苏的小马甲,把她丰润的胸脯衬托的鼓鼓的,一条宽大却贴着胯部垂下的柔软下裙让她的腰肢走起路来充满了流畅的波纹,而一件看上去没什么实际作用只能说是装饰多于实用的小小披风半斜在她的肩头,看上去倒颇有点罗马风格的搭配。 一根看上去很名贵的发簪把一束黑色长发直接拢起盘在头顶,薄薄下沿穿着一串坠珠的面纱直接垂到修长的脖子前。 这一切让她看上去和之前那位身穿铠甲的女战士显得是那么迥异不同。 看着被仆人搀扶下马的这位女子,伦格不由心里暗问,这难道就是那个砸断了自己佩剑的女骑士吗? “很荣幸您的光临,骑士大人。 ”伦格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位女骑士在伊莎贝拉手下的分量,可他更想知道伊莎贝拉为什么要派她来邀请自己。 虽说她地到来还没到大张旗鼓的地步,可从她毫不掩饰甚至女装出现的情景看,伊莎贝拉似乎并没有要刻意隐瞒她和自己之间交往的意思。 “子爵大人,请不要客气,可能我会让您很厌烦,不过我想能不能请您和我一起去欣赏一下耶路撒冷的夜晚呢?”女骑士几乎是用带着点僵硬的口气询问着,那样子明显到就差直接说出是按照公主的吩咐来邀请伦格一起夜游了。 虽然摸不着头脑。 可伦格还是点头同意了明显很不自然地女骑士。 在两个侍女和不知道多少暗中监视的探子地注视下,伦格陪着这位显然并不是很愿意的女骑士慢慢走向了已经被灯光和神秘笼罩的耶路撒冷的街巷。 小孩子在街道上奔跑。 一群群东倒西歪的醉鬼在路上晃荡着走着,不时向经过的女人发出大声的怪叫。 贩卖烤蜥蜴肉地小贩一边驱赶着那几条围在摊边不肯离开的野狗一边大声吆喝着。 不时从一些阴暗的小巷里探出头来穿着俗丽的妓女向走过的男人们发出诱惑的呼喊。 空气中掺杂着的酒味和汗味让整条热烘烘的街道上都透出一股令人不耐地躁气,这里是耶路撒冷的一角,在这里丝毫看不出年幼国王的死带来的任何变化,事实上整个耶路撒冷几乎没有几个人意识到鲍德温五世的去世究竟会对这个王国有什么影响。 “你可以尝尝这个,”女骑士走到摊子边顺手捏起一小块切得很小的蜥蜴肉递给伦格“我不知道在你地家乡会不会吃蜥蜴,可这里的烤蜥蜴是整个耶路撒冷出名的。 就是国王……哦就是刚刚死去的国王,也曾经吃过他的烤蜥蜴肉。 ” “说的对,我的烤蜥蜴是最棒的!”听到别人提到自己光荣的好事,摊贩立刻骄傲的大声应和着“要知道,就是死去地小国王也喜欢吃我地烤蜥蜴肉。 记得他甚至还因为有一次因为太着急,直接抓架子上的肉把手给烫伤了呢,当时国王疼得不住大哭。 我却连脑袋都差点被那些侍卫砍掉,不过说起来实在是可惜。 从那之后国王就再也没吃过我地烤蜥蜴。 ”摊贩唠唠叨叨的诉说着自己的辉煌,然后他看着刚刚把一小块碎肉放在嘴里却突然停住的伦格,等待着他的评价。 “你是说国王曾经被你的烤肉烫哭过?”伦格看着摊贩试探的询问,他眼神微微瞥向旁边似乎只是认真回味烤肉味道的女骑士。 “说的是,要知道蜥蜴肉是很嫩的,如果时间长了就烤焦。 所以必须用大火,就像这个。 ”摊贩随手挑开旁边火炉上的锡盖,一团通红的火焰立刻“轰”的升腾起来“看到了吧,就需要这样的火,可是国王当时太着急,那肉上的热油还没冷下来就去抓,结果,”他无奈的歪歪脑袋“我差点丢了脑袋,还从此丢了个大主顾。 ” “那我还真要好好尝尝你的独特口味了。 ”伦格饱含深意的放下个银币拿走一块看上去果然热油滚滚的蜥蜴肉。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尝尝热蜥蜴肉?”一边在一个小广场的石头水槽边洗手一边歪头看着女骑士,伦格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当起了向导“小鲍德温国王没有麻风病。 对吗?” “大人。 这只是你的推测。 ”黛萝掩在面纱后的脸上看不到表情,不过从那双眼睛看。 伦格还是察觉到了所谓阴谋的影子“大人,国王是不是有麻风已经不重要,难道你认为一个有可能谋杀了国王的罪人,和另一个可能谋杀了自己孩子的母亲,他们有资格成为国王吗?” “这才是关键不是吗,只不过我不明白这些话你更应该去和雷蒙大人或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甚至是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康拉德去说,而不是对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贵族说,要知道迄今为止我既没有领地也没有势力,如果不是盖伊公爵慷慨解囊,我在耶路撒冷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太遥远了。 ” “你是在拒绝吗?你拒绝为伊莎贝拉公主服务?”女骑士的眼睛里露出了危险地光芒。 虽然知道她身上应该没有携带什么武器,可伦格还是谨慎的戒备着。 毕竟他亲眼看到过她一剑砸断自己佩剑。 虽然那是一次侧面袭击,如果没有非凡的力量,这也不可能。 “我只是在说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免公主殿下选择错误。 还有就是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应该背信弃义的人,我还记得曾经把自己守护圣枪的荣耀奉献给雷纳德伯爵。 所以我想如果公主认为可以由我来揭露国王的死因,可能会令她失望了。 ” “你会得到奖赏和封地,如果这些就是你需要地你就会如愿。 至于你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贵族。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地名声,要知道即使是在君士坦丁堡。 人们也谈论到一个上帝的宠儿和他创造的奇迹,特别是你守卫住了的黎波里,你的奇迹已经不只是神圣的信仰还有世俗中的真实故事。 ” 还有什么比一个有名望却无势力贵族地处境更加危险呢,伦格无奈的苦笑,他不相信伊莎贝拉不明白这个,更不相信盖伊或雷蒙不明白这个,所以他们现在对他的利用更令伦格觉得愤怒。 “殿下在等你了。 ”女骑士转身走去。 她不再理会伦格,而是一个人向着一条僻静的街道慢慢走去。 伦格无声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胯部随着双腿的迈动不住扭摆,他突然想起了阿赛琳那令他痴迷地美妙身体和倔强的性格。 这个女人有些像阿赛琳,伦格心里暗暗琢磨着,不过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那巨大的差距,阿赛琳是自由,桀骜不驯和张狂的。 前面这个女人虽然也拥有不错的身手,可她却用忠于主人作为自己的目标。 伦格一边跟在黛萝身后一边不住地胡思乱想着,所以当他跟着前面的女人转过街口跟着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立刻因为对方突然转身而直接和黛萝撞在了一起! 柔软健康的身体直接撞进了伦格的怀里,可是还没等因为这种突然而来的艳遇发出声音,一道黑暗中的闪亮直递他的咽喉。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披散的黛萝手里多出了一根发簪样的匕首,锋利尖刃这时已经微微刺破伦格地咽喉地皮肤。 伴着细微的疼痛,伦格听到了黛萝声音平抑却恶意明显地警告:“别想耍花招,如果你以为现在的自己可以用要挟讨价还价那就错了。 雷蒙或巴里安他们可以讨价还价,你只有为公主服务之后才能得到你应得的那份,明白吗?!” “看来你并不介意我们这个样子被人看到。 ”伦格皱眉看着这个女人,虽然她现在的狠劲倒更像阿赛琳,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开始让他厌烦了,当他微微侧脸看到街角上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人影之后,伦格的头脑里突然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你说什么?”黛萝慢慢放下手里的簪子向后退去。 她露在面纱外盯着伦格的眼睛里透出凌厉的眼神。 手里的簪子象个匕首般倒握在她手里的手里。 “那么,你是真的要让我去见公主吗?或者说公主真的想见我吗?还是我只是你们的一个诱饵或靶子。 告诉我吧,至少即使是当诱饵也要让我知道我该装扮什么角色。 ” 无声的沉默,黛萝意外的表情让伦格知道自己的确猜对了某个真相。 虽然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他却知道从开始起伊莎贝拉就在利用自己。 城外的巧遇也许纯属偶然,但是接下来伊莎贝拉居然主动向自己示好的行为就不能不说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公主灵机一动的杰作了。 至于突然想到让眼前这个女骑士偷偷邀请自己却又毫不掩饰行踪的行为,只能让伦格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通过那些探子,人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接受了伊莎贝拉公主的邀请。 可关键是今天晚上伊莎贝拉真正要见的究竟是谁? 伦格向前迈着步子,他从黛萝身边擦身而过根本不再理会这个女骑士。 “你要去哪?”黛萝在他身后问着。 “去公主殿下的行宫,不论她现在正在和谁在一起,我不都是你们名义上的客人吗?”伦格看似毫不在意的随口说。 “呃……” 女骑士显然因为这句带着明显讥讽的话有些愤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于是当他们来到伊莎贝拉行宫的时候,守卫看到的是作为客人的伦格子爵走在前面,而黛萝卫队长却好像颇为不愿意的跟在后面的古怪场面。 “卫队长,您难道不应该尽到一个主人的责任吗?”伦格看着一路沉默的黛萝有些好笑的问。 “当然,邀请你是公主殿下的命令。 ” 女骑士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似的精神一振,她抬手摘去了脸上的面纱,就在她要再次张嘴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从另一边的昏暗的道路尽头传来的一阵马蹄轰鸣的声音,接着一队身穿绣有个繁琐纹章外罩的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飞快的奔到了行宫门口。 “请向伊莎贝拉殿下禀报,特洛恩的汉弗雷伯爵已经到了!”一个领队骑士发出一声吼叫般的大喊。 “特洛恩的汉弗雷?” 在伦格还没立刻明白这个人究竟是谁的时候,他听到身边看着这队骑士的黛萝喃喃的说:“殿下的丈夫来了……” 第十五章 选择 马车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股混合着酒气和呕吐后的怪味立刻从车里弥漫出来。 一个个子矮小的仆人忍着剧烈的怪味探进马车,用力把一个已经象滩烂泥般的中年人扶下了马车。 那是个典型满脸青紫,一双眼睛因为喝得太多无法睁开的醉鬼。 他身上原本白色的衣服因为被吐得一塌糊涂无比狼藉,一大坨还掺杂着些食物渣滓的口水挂在嘴角,耷拉到他歪着头的肩膀上,一双根本用不上力气的脚在侍从挣扎的搀扶下不住在地上拉出两道痕迹。 “这个人是……”伦格看着那人被两个仆人象拖死狗似的拖进大门的背影迟疑的回头看看黛萝,当看到她厌恶的点点头之后,伦格不由从心底产生一阵不能置信的错愕。 原本以为特洛恩的汉弗雷应该更像样点的猜测被一个彻底的酒鬼打败,看着那辆还泛着怪味的马车,虽然对伊莎贝拉利用自己的举动十分懊恼,可伦格还是不能不认为那个看上去就象个鲍德温家族一员的伊莎贝拉嫁给这个醉鬼,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很抱歉大人,汉弗雷伯爵来了,可能您要拜访公主的愿望要落空了。 ”女骑士刻意把‘愿望’说的很重,脸上透着的明显讥讽让她的嘴角划起一个好看的弧形,说着她摆动好看的腰肢微微低头施礼,宽松的上衣领口地滑落露出了两片丰腴的白丘“请原谅我的失礼。 我要去见伯爵大人了。 ” “请替我转告对伯爵大人一路辛苦的问候。 ”伦格低头回礼,然后在女骑士注视下转身向已经彻底黑暗的街道走去。 再次登上了黑暗中的城墙,站在寂寥的夜空之下,伦格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跨越千年地耶路撒冷夜晚的冷风。 他地手里拿着根木条随意在地上划着,直到他无意中低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地上已经写下了好几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方块字。 自己怎么会突然写起汉字来了?也许是因为见到了那个宋人的原因吧,可惜即使同为汉人也是千年之差。 伦格恍惚的轻轻抹去那个几个字。 可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他却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写下的混杂着几个字母地都是什么。 “看来人总是忘不了自己的过去。 ”伦格略带自嘲的用木条在那几个字上轻轻戳点。 逐渐开始思索起来。 那几个字他写的是:“5个W中的最后一个W①。 ” “为什么?”伦格反复在心底问着“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看重自己,自己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上帝宠儿而已。 他们他们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自己,绝对不是,那么他们都想让自己做什么?雷蒙,巴里安,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君士坦丁堡的约翰.克马特。 还有那个看着年幼却似乎天生是为宫廷斗争而生地伊莎贝拉,他们都想干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惜和自己这样一个人一起分享他们的果实?还有什么是他们要顾及的? 还有,黛萝今天晚上的举动绝对不只是想让自己替她主人做挡箭牌那么简单,她为什么要向自己透露鲍德温五世生前没有麻风病?她想说什么? 伦格的心底不住问着为什么,随着他的心绪,唯一一个理由逐渐在他心底浮现出来。 “这些人是要政变!”伦格心底告诉着自己这个开始逐渐清晰地答案“他们想利用自己上帝宠儿的名义在民众中为他们的政变辩解,所以他们向我透露国王并不是死于麻风,而是死于阴谋。 ” “神圣的耶路撒冷。 罪恶的耶路撒冷。 ”伦格转回头看着伴着低矮的山势绵延起伏的耶路撒冷城,他的手心里不住溢出汗水,想到很快就要有一场残酷的政变发生在这座城市里,他不由开始为那些已经酣睡的人们感到无奈。 不论多么高尚地理由都无法掩饰地权力之争在东方有,在西方也有。 在这个被称为地上天国的圣地也一直不停地发生着。 耶路撒冷王座的争夺,已经成了一场谁也无法躲开的瘟疫在这座城市里蔓延。 而自己应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在这场“瘟疫”中避免被吞噬和堕入深渊的危险? 伦格手心里的汗水开始让他觉得有些发腻,他知道在这种时候稍微不小心就会落得可悲下场的陷阱到处都是,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头脑中那仅存的这场耶路撒冷王座争夺结果的了解。 在这场争夺中,最后获得胜利的是盖伊和西比拉。 伦格无奈的告诉自己,虽然他实在想不起那对夫妻究竟是怎么成功的,可他只要知道这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 但是,自己是不是应该就此选择盖伊呢?伦格踌躇起来。 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一切的希望都只在托尔梅的那副地图上,虽然伦格不知道那地图上标志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可那却是创造属于自己奇迹的唯一希望。 而这个希望需要的。 是时间! 一想到在即将到来的一年萨拉丁的大军将横扫耶路撒冷的时候,伦格就被眼前急迫的形势逼得一阵头疼。 他从没感觉过时间对自己会是这么重要,甚至是重若生命。 虽然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原因最后导致了伊莎贝拉政变的失败,但是伦格却知道在这个时候的伊莎贝拉一派中,自己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小人物和暴发户,虽然在盖伊眼里也许差不多。 可是他却从众多地伊莎贝拉的支持者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这些人的联盟是那么脆弱,而年幼的公主虽然好像天生就有摆弄政治的天赋,但是却显然还不能让这些人彻底的臣服自己,否则她也不会用那些来自东方宋人带来地财富一再打动雷蒙那头老狐狸了。 而盖伊,却在王国的继承上站着不可动摇地合法地位,鲍德温五世的死也许真是他们夫妻的杰作。 但是这一切现在已经不再重要,虽然年幼的国王还没有下葬。 可是现在还能真正怀念他的人却已经少得可怜了。 那个孩子注定是这种悲惨的命运。 而最重要的是,历史上盖伊最终获得胜利地印象一直萦绕在伦格头脑里挥之不去,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盖伊的胜利呢?他想的几乎有些头痛的琢磨着,可是那种模糊又不确定的浮光掠影又让他无法寻找到一丝能把握住的线索。 盖伊!盖伊!盖伊!!伦格脑子里不停的闪动着这个名字。 如果要在萨拉丁到来之前去发现地图的秘密,唯一地办法就是要让耶路撒冷能有保住这短暂和平的时机,和能让自己有所成就的机会,那么这样的选择只有盖伊! 终于在耶路撒冷的夜空下。 伦格下定了对他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的一注。 耶路撒冷大主教地祈祷在高耸的圣约翰教堂里回荡着,这将是为还未下葬的国王做的最后一次世间弥撒。 在经过了令人难熬的3天之后,为国王做的祈祷也最终走向了结束。 然后,年幼国王的遗体将被送进大教堂后面的王陵地宫。 在那里,他的舅舅和历代的先王都将佑护着还脆弱地国王灵魂走向天堂。 大教堂穹顶上悬挂地黑色帷幔随着窗子吹进的风不住飘动着,就如同无数双手在向灵柩里地幼童召唤,在让他摆脱那具小小肉体的束缚随他们而去。 伦格站在一根巨大的罗马柱下看着教堂里的人。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影,而且到了这时他才真正看清那位久仰大名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 不能不承认,单是从外表看,杰拉德这个人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位骑士了。 他魁梧而不失匀称的身材配上虔诚的态度和始终保持着谦卑的恭谨,让人看到了一位真正代表着上帝信徒的勇者的存在,他身上的白色长袍是整洁的。 看不到一丝尘土,这和那些脏兮兮的骑士丝毫不同,他白袍胸前硕大的红十字直接从胸口垂到袍子的下摆上,那种鲜艳的红色让人看了不由充满了对神圣事物的憧憬和臣服。 这的确是个虔诚的骑士,就和他带领的那些骑士一样,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虔诚捍卫着上帝的信仰和崇高,在他们眼里,一切不归顺主基督意志的都是邪恶且要被拯救的,而他们拯救这些异端邪恶的方法,就是用火与剑去洗涤他们的灵魂和肉体。 所以在这个崇高的意志之下。 杰拉德和他之前的历任大团长一样坚持着对异教徒和一切不信主者的憎恨。 在他们眼里,唯一没有罪过的异教徒是死了的异教徒。 当有人指责这些发誓守贫和守贞的穷骑士积敛财富和生活放荡的时候。 杰拉德就让他们走进自己的城堡,让他们看城堡里传说中黄金堆积如山的仓库和积着尘土空空如也的酒窖,而当那些人为自己的肆意指责道歉的时候,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却不无幽默的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两个银币请他们喝酒。 然后告诉他们,自己也是有罪的,因为他身上居然有那两个银币,而按照骑士团法则,所有的财产都是属于大家公有。 而那些财富唯一的目的,是为了支撑众多圣殿骑士的装备马匹,好让他们为主的荣耀更加奋力的战斗。 这个故事让所有对骑士团庞大财富怀有异心的人不由汗颜,甚至连和圣殿骑士团颇为不睦的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都在和朋友闲谈时为自己曾经误会和怀疑过圣殿骑士而感到惭愧。 现在,这位以虔诚和勇敢而著称的骑士团领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默默祈祷着,这让伦格不由一直想仔细的看看他的样子。 他想看看这位据说为了守护真十字架而不惜放弃逃生机会,最后和所有骑士团伙伴一起被砍掉了脑袋的大团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更主要的是,他想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这位盖伊争夺王位的坚定支持者,会和一个总是身上带着浓浓酒气,永远好像是醉眼朦胧的人走到一起。 而这个人,居然还是盖伊竞争对手的配偶,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 ①:既新闻5要素中的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 第十六章 挑战 “为什么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会和杰拉德在一起?” 在送葬的路上伦格一直不停的暗自询问着自己这个问题,虽然为了隐藏分歧,不论是盖伊还是伊莎贝拉都在尽量向民众展示着所谓基督徒兄弟般的友谊,甚至盖伊在葬礼前还当着众人的面邀请伊莎贝拉参加自己在王宫里举办的守祭仪式,但是只要稍微知道点风声的人就都知道,这两位耶路撒冷王座最有资格的继承者之间的仇恨和分歧。 而现在让伦格觉得诧异的是,特洛恩的汉弗雷居然对这种分歧视若无睹的陪伴在盖伊支持者的身边。 随着六个身穿黑色丧袍的抬灵人缓慢的举起华丽的灵床扛在肩头,人们慢慢的跟在鲍德温五世的棺柩后面走到了王陵地宫的入口处。 在这里,年幼国王的陵寝将封闭进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幽深坟道之中,然后会用混合着粘土和碎石被夯成大块大块的烧砖堵上,然后巨大沉重的石头和大理石板将形成一道道的屏障守护着灵柩不再受到世间任何人的侵犯。 嗅着阴冷气息走下地宫的台阶,伦格有种很恍惚的感觉。 前世时的丁超没有机会见到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事实上这座鲍德温家族的地宫会在差不多百年之后被终于重新夺回耶路撒冷的阿拉伯人破坏,能让后世的人知道当初王陵地宫模糊的轮廓,反而要从那些记述这些事件地阿拉伯文献中找到。 完全由出自埃德萨的大理石镶嵌的地宫里是一片冷凝的灰白。 平滑的地面和可以反照到人影的墙壁上雕刻着众多的画卷,被石头本身深浅不一地花纹衬托着如同孕育在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境中一般。 “愿上帝保佑我们地国王,愿上帝保佑被国王抛弃的国家和臣民,愿上帝保佑国王的灵魂得到救赎并升上天堂。 ”耶路撒冷主教最后的祈祷在地宫里回荡,看着抬灵人慢慢走向狭窄阴暗的墓室,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西比拉终于发出了凄惨的哭声,她伏在丈夫地肩膀上不住抽泣。 如果不是盖伊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她几乎就要因为痛苦无法支撑身体滑倒在地上。 “上帝会救该救的。 然后把罪人打入地狱。 ”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声音在这时显得十分突异,人们诧异的看向罗杰.德.莫洛斯,结果看到的是医院骑士那充满挑衅的眼神。 罗杰.德.莫洛斯毫不掩饰的盯着盖伊,他眼中地质疑和敌意如此明显,以致很多人都绝对相信他可能会随时提出对鲍德温五世死因的质疑。 “的确,上帝会拯救那些值得拯救的,对那些不值得拯救的会吝啬的看着他们下地狱。 ”杰拉德地声音让看着这一幕的人心头更是紧张。 尽管过于国王的死早已经在整个耶路撒冷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甚而是耸人听闻的故事,可在整个耶路撒冷的贵族圈里,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提出这样的疑问。 只因为贵族们都知道一个道理,一个死了的国王能给予的,绝对不如一个活着的未来国王给地多。 所以,尽管怀疑和猜测已经成了那些贵族之间私下议论地主要话题,却没有人真的肯去挖掘那其中地真相。 而现在。 人们想不到就在国王下葬的墓地,作为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罗杰.德.莫洛斯会突然首先发难,而始终和他针锋相对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也会立刻迫不及待的走到前面来直接对抗。 “你对这里的某人是要有所指控吗?”杰拉德的话让所有人都有种即将发生大事的预感,他们当中有的人开始四周观察,有的人则紧握剑柄戒备起来。 “我是要站在上帝的脚下指控,更要站在主基督染血的土地上指控。 ”德.莫洛斯望着和自己遥遥相对的杰拉德淡然说。 他突然变得平静了不少,刚才义愤填膺般的宣言好像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里一样“我认为上帝是不会允许一个被怀疑者登上王位的,不论是耶路撒冷的王座还是人民,或者是守护圣地的骑士,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无法为自己的嫌疑洗脱罪名的人成为他们的国王。 ”说到这里,他缓慢的转着身子,向所有围拢在四周的人大声宣布: “所以,作为只接受教皇陛下命令的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在这里我公开质疑西比拉公主的王位继承资格。 ” “轰~” 随着德.莫洛斯无异正式宣战般的质疑,人群里立时响起一片喧哗。 原本寂静的王陵地宫的沉默被霎时打破。 几乎所有人都向旁边的人发出了疑问,一时间支持的。 反对的,质疑这个宣言合法性的或者纯粹是言不达意的议论声浪此起彼伏,喧嚣整个地宫。 历代先王的沉睡的地方霎时变成了激烈的会场和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圣地。 “这可真是千古奇观呀。 ”一个带着些慵懒的声音从伦格身后响起,闻着挥之不去的酒味,伦格皱着眉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自己身边的特洛恩的汉弗雷,他身上那件半长不短的外罩胸前带着一片湿渍,一柄与其说是佩剑不如说是长匕首的短剑挂在他的腰上随着他的走动来回晃荡着。 当他打出一个令人作呕的酒嗝之后,伦格看着他那个因为酗酒变得通红的鼻子暗暗摇摇头:“对不起伯爵大人,我没想到您过来,失礼了。 ” “哦,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要知道在整个耶路撒冷我是最不值得被注意的一个伯爵。 我除了有个身份显赫地妻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个和施蒂芬娜夫人的儿子同名的汉弗雷伯爵伸手用力拍着伦格的肩膀,不过他那手上力量让伦格觉得就好像是在抚摸自己,这让他不由一阵难受,特别是联想到另一个汉弗雷那异于常人的兴趣,伦格不由向旁边微微挪了挪。 “别走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妻子的朋友,哦。 就当你是她朋友吧,反正想上她床地那些朋友也多的很……”汉弗雷不停地絮叨着。 他那种不知所谓的样子让伦格真的怀疑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请原谅大人,虽然您地位崇高,可是您这种话不止是侮辱了您的妻子也侮辱了我。 ”伦格气愤的打断了汉弗雷的话,他知道自己这时必须这样,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正盯着自己,只等抓住自己的某些小把柄就立刻大做文章呢。 “哦,对。 这个不能说,你是圣枪地守护者,是要保持好名声的。 ”汉弗雷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还煞有介事的看看四周“可你看看他们,他们正为了那把破椅子争来争去的,不会听到我们在说什么的。 ” “可是你在侮辱自己的妻子,这不是一个贵族更不是一个伯爵该有的行为。 ” “我地妻子?你说谁?”汉弗雷摇摇晃晃的在那一群人堆里寻找着,甚至还做作的踮起脚尖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看着“哦,你是说那个女人吗。 那个鲍德温的妹妹?哈~我的朋友,看来你的确是新来耶路撒冷地,否则你随便问一个人他都能告诉你那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当然,也许你会为了维护她的名声和我决斗,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已经为那个烂货决斗17次了。 ” 说到这儿。 这个看起来总是烂醉如泥的醉鬼突然睁开眼死死盯着伦格:“不过我要提醒你子爵,这些决斗我都赢了,而且其中有几位还立刻蒙了圣召。 所以如果没有把握,我劝你还是先收起为情人出头找面子的念头吧。 ” 说着,这位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就又晃晃荡荡的向人群里钻过去,在所经过的身边人们厌恶蔑视的眼神下肆无忌惮的独自走上了通向地面地台阶。 可是就在他走上几级台阶之后,汉弗雷突然转过身,他双手各握一个酒瓶,两臂张开。 象个要被钉上十字架地受难者般对着下面正在争吵的人大吼一声: “你们闭嘴!!” 这一声吼叫如此高亢。 立刻盖住了所有人地声音。 声浪依然在地宫穹顶回荡的时候,特洛恩的汉弗雷已经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倒退着登上两级更高的台阶。 向下用俯视的眼神看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的人们。 “你们这些虚伪的吝啬的没有良心的人!”汉弗雷向着所有人大叫着“国王的灵柩还没完全下葬你们就已经开始争夺他的宝座了,萨拉丁就在外面,他的大军可能随时打到耶路撒冷城下,可你们就开始争夺宝座了,你们这些人的虚伪我是我最憎恨的,你们的贪婪是我最憎恨的,你们的荒淫放荡也是我最憎恨的!” “汉弗雷你疯了!”伊莎贝拉愤怒的冲过人群蹬上台阶,可一柄短剑突然在人们的惊呼中指在她的胸前,汉弗雷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下面的妻子,脸上透着说不出的蔑视和讥讽“夫人,我让您丢脸了是吗?作为您的丈夫我不能象盖伊一样为您去争夺那把宝座,作为一个男人我无法满足你的欲望,作为一个贵族我总是做让你丢人的事,对吗夫人?” “闭嘴,你这个酒鬼!” “对,我是酒鬼,可我觉得自己比你,比你的家族和这里所有人都高尚!”汉弗雷的眼睛变得清晰起来,他似乎用力压制着上涌的酒气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当过她的情夫,有多少人曾经上过她的床,告诉我。 哦对了,听说你现在又迷上了那个‘上帝的宠儿’,”说到这儿,汉弗雷的眼睛里突然崩出一丝凛冽,他狠狠的对伊莎贝拉说:“也许我该向对付你以前那些情人似的把他的脖子割断!” “你简直真的疯了!”伊莎贝拉向前一步,然后人们在惊呼中看到她的身体微微一抖,然后就缓慢的向后退去,可是她的脚下立刻踩空,公主的身体猛然向地宫里栽来。 “轰”的一下,好几个人向往后栽倒的伊莎贝拉扑去,可是所有人都没有一条矫健的身影迅速,就在伊莎贝拉公主的头即将碰到大理石地面的时候,黛萝已经猛扑过来用身体挡在了她的身下。 “噗通”两个人立刻滚在一起,可即使如此黛萝也紧紧抱住女主人的身子不让她受到伤害。 “哦,上帝!”“公主受伤了!” 人们扶住不住喘息的两个人,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伊莎贝拉的胸前一片血渍,她的脸色苍白,因为疼痛和恐惧不住颤抖的嘴唇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要杀了他!”黛萝猛的站起来,她顺手从身边一个骑士腰间拔出佩剑迈步冲去。 “住手,你想谋杀自己的领主?”雷蒙一步冲到黛萝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你忘了你曾经向你父亲发誓永远效忠鲍德温家族吗,可你现在居然想杀掉一个鲍德温家族的人!你怎么向你父亲菲奥雷伯爵交代?” “我的父亲让我效忠的是勇敢宽容的鲍德温国王,不是这个酒鬼!”黛萝愤怒的用剑指着正仔细看着剑尖上一抹血渍出神的汉弗雷。 “可是他依然是鲍德温家族的人,如果你向他出剑就是在背叛,你不但不会再得到你父亲的宽恕和爵位,而且你将被当成叛徒驱逐出耶路撒冷!”雷蒙毫不让步,他伸出手慢慢从颤抖的黛萝手里缴下佩剑,然后向旁边自己的妻子微使眼色。 立刻,几位贵族夫人围拢过来拉住拽着满面愤怒的黛萝向一个角落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已经彻底破坏了刚刚还在为王位争夺掀起的惊涛骇浪,人们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个意外的场面。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平静却坚决的声音: “对不起各位大人,我认为特洛恩的汉弗雷伯爵侮辱了一位夫人的清名和我的荣誉,所以我要求和特洛恩的汉弗雷伯爵决斗。 ” 在人们张口结舌的注视下,伦格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慢慢蹬上台阶和汉弗雷站的一齐,然后微微点头示意:“请接受我的挑战,否则请你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向这位夫人赔罪。 ” 特洛恩的汉弗雷死死盯着伦格的脸,过了好一阵,他才吐着酒气说了一句:“你疯了……” 第十七章 街头刺杀 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的黎波里的伦格要和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酒鬼汉弗雷决斗了! 这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如同一只只传递消息的猫头鹰,在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弥漫着。 不论是正在忙着自己生意的男人还是正在哺乳的女人,或者是正在做祈祷的修士,无数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发出“哦!”“是吗?”“哎呀呀!”的各种惊叹声。 他们聚集在每一栋房子屋檐下的阴影里小声议论着,或者是在热闹的井台边大声说笑着。 男人们不住的争论着这是酒鬼汉弗雷第几次为了他老婆和人决斗,并且已经有人开始暗中下注赌这次他会不会创下连胜十八场的奇迹。 而女人们一边用力搓着手里已经被洗得发白的衣服,一边用鄙夷又嫉妒的腔调议论着伊莎贝拉公主究竟要诱惑多少男人才肯罢休。 “简直是丢人,那女人才不到16岁,将来她会是什么样子呀。 ”一个因为过于肥胖,看上去衣服每根布丝都绷在身上的女人不忿的大声指责着“你们看吧,那女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就算她是公主,哼!” “那个伦格,不是圣枪的守护者吗,怎么也会为了女人决斗?”一个脸皮如同核桃般皱纹纵横的男人,漫无目的的用手里的斧子砍着因为说话走神已经快要截成两半的做房梁地木柱,不过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根已经超不多废掉的房梁上“不过听说他可是在和公主幽会的时候被伯爵抓了个正着呀。 ” “上帝呀。 被上帝佑护的宠儿也要被世俗的污秽熏染了吗,这简直是崇高信仰的奇耻大辱!”一个哭着喊着要拯救上帝宠儿免于遭受魔鬼诱惑地修道士如是说…… 花样翻新的说法和别出心裁地猜测在几乎一夜间席卷了整个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和那些众多的寺院教堂,人们不断的在各种谣言中寻找着自己的需要的养分,然后再象传播瘟疫似的穿给他人,年幼国王地葬礼刚刚结束就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他们现在津津乐道的,是伊莎贝拉公主和贡布雷子爵被公主丈夫“捉奸在床”的故事。 就在耶路撒冷人暂时忘记了萨拉丁和他们的信仰投身到某些名人的“花边绯闻”里的时候。 创造了这些绯闻的某位子爵大人,这时候正站在一座幽静的带着明显罗马时代风格地凉亭里倾听着一个男人的咆哮。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愚蠢。 简直是太愚蠢了。 ”雷纳德不顾旁边妻子的示意愤怒的来回走动着,他漂亮的金发不住摆动,原本很有教养的脸上这时是一片气急败坏地样子“你居然去和伊莎贝拉的丈夫决斗,你知道吗,也许你可能是在和未来的国王决斗。 ” “他侮辱了我的名誉,如果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名誉而战,那就是对这个身份的亵渎。 那也不是我的主人和朋友托尔梅希望看到的。 ”伦格毫不让步。 “托尔梅。 哦哈,对了托尔梅,”雷纳德恍悟似的点着头,然后他愤怒的踱到伦格面前在离他很近地地方看着他地眼睛“如果你不是在撒谎,那就是最大的傻瓜,请你原谅我这么说尊敬地子爵,”雷纳德故意微微躬身夸张的行礼道歉“可是如果你总是让那个托尔梅的想法阴魂不散的缠着你,那就在耶路撒冷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 雷纳德在原地不停着转着。 嘴里不住的吐出一些咒骂和毫无意义的絮叨。 这时的他更像是那些传说中暴躁粗鲁的莽汉般毫无教养。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耶路撒冷都发生了什么吗,或者是你和伊莎贝拉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你在的黎波里和雷蒙走的很近,甚至是你促成了他名正言顺的进入了耶路撒冷。 至于伊莎贝拉,听说你居然还到她的家里去过。 别忘了你的身份。 也别忘了你曾经向我发誓。 ” “我当然不会忘记,大人。 ”听到雷纳德终于说到这个,伦格心底晃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大人,特洛恩的汉弗雷难道不是让伊莎贝拉公主成为国王的阻碍吗?他的行为和让所有贵族丢脸的举动都是妨碍公主继承王位的障碍,如果再有一件事让他们陷入那种因为糜烂而被所有人抛弃的尴尬,那么伊萨贝拉不是更难以和西比拉争夺王位了吗?” “你在说什么,”雷纳德有些诧异的看着伦格,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尽管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而已“难道你以为让他们陷入某件争风吃醋的纠纷里就能打击到他们吗?你知道那个醉鬼汉弗雷是个什么人吗?他是个醉鬼,可他也是个厉害的骑士。 他因为他那个放荡的老婆决斗的次数多得可以和别人一生的决斗相比。 ” “可是那时候他的妻子没有因为王位这么受人关注。 ”伦格终于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己真的要踏上盖伊这条船了,可为了争取时间他绝对不能看着耶路撒冷在萨拉丁还没到来之前就陷入一场为了争夺王位发起的战争之中。 “大人。 如果这时候特洛恩的汉弗雷发生了意外,那就意味着伊莎贝拉公主将恢复她的自由之身,对某些人来说,这意味着成为公主的丈夫就有成为国王的机会,大人您认为到了这时那些联合起来拥护伊莎贝拉的人首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他们会先确定谁成为她的丈夫,”雷纳德侧着头看着伦格,不过他可是个很厉害的骑士,被他杀死地对手不在少数。 虽然你得到了奥托的教导,可是难道你认为自己有把握杀掉他吗?”雷纳德迟疑的看着伦格,他不明白这个以前的小侍从的变化为什么会如此之大,难道只因为一个子爵的虚名 “夫人,能劳驾请您为我们要一点喝的吗?我想和贡布雷子爵好好谈谈。 ”他转头对正皱眉听着地施蒂芬娜夫人说,然后雷纳德回过头,向着伦格一眨右眼“我们也的确需要好好谈谈。 子爵。 ” 伦格离开雷纳德别墅地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他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在街头慢慢走着。 看着天空的星星。 伦格突然想起自己进入耶路撒冷之后似乎就和这样的夜晚结下了缘分,每当这个时候,自己似乎都在独自享受夜晚的宁静。 一阵马蹄声从寂寥的街道上传来,伦格看着因为夜晚的冷风把白天地炙热凝结成一片薄雾的街道尽头,马蹄声越来越重了,那种沉闷的踏到地上的声音让伦格心里不由想象着那肯定是一匹很高大的战马。 “踏~踏踏~踏踏踏~” 随着雾气中马蹄越来越急促的蹄声,比赛弗勒斯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不安开始发出焦躁的鼻鸣。 伦格勒住缰绳仔细看着街道尽头。 终于,在一阵飞卷起来的雾气当中,一匹黑色地硕壮战马象是地狱的死亡幽灵般冲了出来,骑在马上的全身盔甲的骑士手里拿着的一柄链槌随着战马的奔腾晃动着,沉重地槌头画着圆圈在他的身前形成一个乌黑的漩涡。 “来了!”伦格握紧腰间剑柄,他的双眼紧盯那个骑士,当他终于冲近的时候,一股熟悉感让他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被面甲遮盖住真面目的人。 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战马已经奔到面前,丝毫不逊比赛弗勒斯般硕壮的马身如同一只怪兽般直扑过来,一瞬的错镫之间,链槌的钉头横扫伦格脖子,划破空气的呼啸飞抹而过! “呲~”伦格地佩剑霎时出鞘,这柄刚刚由雷纳德送给他地佩剑在他的身子完全躺倒时夹带一抹寒光斜削对方肋下。 随着感觉到手上地阻懈和对方发出的一声闷哼,两匹战马已经对错而过,背向分开! 带住马缰调转马头,伦格摘掉被槌头上钉子扫到已经破裂的帽兜,他看到对面的骑士也已经调转了马头,他低着头似乎在检查自己的肋下,然后他抬起头,一双隐藏在面甲后的眼睛死盯伦格,手里的钉锤再次摇晃起来。 “这一下怎么样?也许你该换件铠甲了。 ”伦格轻拍着比赛弗勒斯的脖颈故意轻松的问着,尽管当他想到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要被钉槌砸得脑浆迸裂。 可他知道这时绝对不能畏惧。 如地狱使者般的骑士一言不发。 他慢慢催动战马向前小跑,然后突然用力一夹马腹。 随着一声嘶鸣,黑色战马猛然冲刺起来! “那就来吧,”伦格同样轻夹马腹,伴着比赛弗勒斯同样暴躁的嘶叫,两匹战马如对射的弩箭般对冲而至。 “哗啦!”一声,伦格的剑身紧紧缠住链槌的锁链,槌头在剑上不住盘旋,巨大的拉力把两个紧握兵器的人同时拽下奔跑的战马,“轰”的一声摔在地上。 那个骑士沉重的身体仰面朝天紧紧压住了伦格,他身上的盔甲和他的体重如一座大山般压得伦格一阵眩晕。 当那个骑士开始艰难转身时,伦格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双手用力卡向他的脖子,可他的手抓到的却是几片冰冷的锁甲链环! “啊”那人终于发出一声怒吼,他带着护腕的手肘不停的向后蒙猛撞伦格小腹,疼痛让他几乎再也抱不住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 可他依然死死卡住那人的身体,两个人躺在地上挣扎盘旋着,却谁也无法站起身来。 这时的他们都知道,先站起来的也就是能活下去的。 “啊!”那人发出一声怒吼,他再次用足全力狠狠把手肘上的护甲套砸在伦格胃上! 随着伦格疼痛的惨叫声,他紧抱对方的右手划松开了。 抓住这个机会的骑士立刻用足全力向上直起腰身,他身上沉重的锁甲一阵响声。 就在他双手撑地就要站起来的时候,一股劲风突然从他身后划起,接着这个骑士突然发现自己的头盔面甲被人猛然掀起,接着从身后伸出的一柄匕首如划开一块奶酪般抹过他的脖子! 如泉水般喷溅的鲜血立刻灌进他的盔甲,已经说不出话的骑士坐在地上不住抽搐着,他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声,颤抖的双手盲目的在裂出了个大口子的喉咙堵着,可血浆根本不停的从他指缝间流下。 随着最后一声呻吟,他坐着的身体重重的仰倒在地上,掀起的面具下那张恐惧脸上的表情逐渐定格,再无声息。 “骑士的铠甲就是骑士的棺材。 ”伦格喘息的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人,心里暗暗为自己庆幸着。 他慢慢收起那柄玛蒂娜还给他的匕首。 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看来真的有人要坐不住了,伊莎贝拉……” 第十八章 法兰西斯的问题 在一座偏僻甚或十分荒凉的小教堂里,一盏昏暗的牛油灯正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夜风不住闪动。 在灯光的映照下,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影也不住的摇摆不定。 特洛恩的汉弗雷双膝跪在铺着台阶上,他低着头不住向头顶上的十字架祈祷着。 一声声低沉的告祈从他颤动的嘴里发出,就像是不住流淌的涓涓溪流叙述着他的心声。 “主呀,请你宽恕我的罪孽不要夺走我的生命。 让我能继续完成我发下的誓言和我的职责。 让我活下去,只要让我活下去就可以。 我的主呀,请你答应我这个愿望,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报答您的恩典。 ” “汉弗雷,你又要去决斗了吗?”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教士从一个小门里走了进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汉弗雷微微皱起眉毛,然后走到身后把手搭在他的左肩上“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要去和人决斗了?” “对,我要去和一个号称得到了上帝宠爱的幸运儿决斗。 ”汉弗雷抬起头流露着怪异的笑容,他那个通红的酒糟鼻子看上去特别明显,就好像单独镶嵌在脸上似的“你应该为我祈祷,也许我这次就可能死掉了。 毕竟对方是上帝的宠儿。 ” “你居然要和那个……”中年教士意外的张开嘴,可他只是无奈的摇着头走上台阶拿起了木头经台上打开的圣经。 “主地荣耀在启示录中宣示:揭开第四封印时我见到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骑士名叫死亡。 地狱随他身后而来,赐予他分别叫战争,饥荒,瘟疫和野兽的权柄,用以杀害众生。 ” 教士捧着圣经沉沉的念着,他的手不停颤抖,似乎因为自己念的**而畏惧。 “主不会宽恕我的罪孽。 他只会让我接受最终永恒惩罚。 ”汉弗雷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双手按地似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重量。 紧握拳头地关节在地上磨出一道道血痕“我的罪孽不会让我上天堂地,我会下地狱,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带着那些人一起下地狱。 ” “你不要再说亵渎的话了,”中年教士放下圣经跪在汉弗雷面前“你去修道院吧,穿上修道士的袍子然后发誓永远服侍主,这样灵魂才会得到救赎,你以前做的一切也会得到宽恕。 ” “不。 ”汉弗雷抬起头看着教士的脸狠狠的吐出这个词“我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力,这是在主前宣誓过地权力,法兰西斯为我祈祷吧,为我明天的决斗祈祷。 ” “可是这次不同,你是在和上帝宠儿决斗,他还是圣枪的守护者,你是知道圣枪的强大的,在它的守护者面前你根本没有任何胜利机会。 他会把你彻底碾碎的。 别去忤逆上帝的意志,别和被主基督认可地人作对了。 ”那个叫法兰西斯的教士担忧的看着汉弗雷,他不停的劝阻试图阻止在他看来简直是发疯般的决斗“难道没有人阻止你吗,你不是已经和康德拉大团长见面了吗,他为什么不阻止这场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决斗?” “法兰西斯,你是个虔诚地教徒。 也许将来还会成为个了不起的传道者,可你永远成不了一个主教,因为你永远不会明白康德拉那种人在虔诚之外还想些什么。 ”汉弗雷笑了起来,他慢吞吞的站起来,因为长期饮酒显得有些神经质的手指不停拍打着膝盖上的尘土,然后他用消瘦的五指拔出长剑在手里来回挥舞了几下“也许我明天真的会没命呢,法兰西斯,如果是那样到时候要请你把我的尸体送回家乡了。 ” “你这话已经说了17次了。 ”法兰西斯低声嘀咕着,当他要再次开口阻止时,却在看到汉弗雷那专注的看着手中长剑的情景后一阵犹豫。 最终在无声叹息里法兰西斯默默转身从小门走了出去。 “呼~”汉弗雷双手握剑高举过头。 剑柄向前剑尖向后,伴着他手臂挥下。 长剑挟着凛冽地风声直斩下去! 接着小教堂里立刻爆起一片雪亮剑光,随着手腕扭动带起一圈圈剑花和有力削砍幻化出地暴风骤雨般刃浪,骑士长剑在汉弗雷手上变成了一件有生命的可怕武器挥舞起来。 在这一刹那,猥琐醉鬼变成了真正地骑士,精湛剑技配着他脚下的进退步伐在投进窗子的夜色衬托下如惊涛骇浪般挥洒而出! 最终,随着脚下在地板上滑步发出一声刺啦响声,汉弗雷手里长剑直直刺了出去,“噗”的一声,剑尖径直穿透祭坛边的木制蜡台,灯火摇晃却最终没有熄灭。 “上帝的宠儿?”汉弗雷看着挑在剑尖上的牛油灯喃喃的说“那就让我们看看圣枪守护者是不是能让上帝为他阻止这一剑。 ” 当清晨还带着橘红色曙光透过东边窗子照进房里的时候,伦格睁开了眼睛。 他面前床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柄长剑,那是盖伊头天夜晚派人送来的;一套崭新的看上去就很结实的半身锁子甲,那是在离开别墅的时候雷纳德送的;还有一幅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旗帜,那是伦格自己让两个侍女连夜赶制的。 “主赐予,只有主才可收回。 ”伦格轻轻吐出这句当初在危急时刻为了得到圣枪在急智下喊出的话。 那个时候的他为了活命而不得不挣扎,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怯懦,为了争取自己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而不得不战斗。 虽然那个时间并不遥远,但是他又觉得好像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就如同有时候他醒来之后不住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或者只在梦中存在过一个叫丁超的人。 今天将要有一个人和自己决斗。 想到这个伦格不由有些紧张。 可是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地选择。 当他在那个夜晚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正如在的黎波里时他尝到的那甘甜又令人神往的权力毒药一般,伦格已经深深陷入对权力的痴迷,当看到耶路撒冷圣墓山上那无数人为之虔诚膜拜的情景时,一种无法遏制地躁动就已经开始在他的心底汹涌起来,那种对神圣事物地膜拜孕育在毫不掩饰的权威之中,看着那些人跪伏在地的样子。 伦格好像看到了远在教廷的教皇用他那双无形的手摆布着整个欧洲。 这种无形的权力是那么巨大,即使是世俗王权的合法性也要假借神圣名义予以确立。 那么自己呢。 当上帝地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这些虚名被利用而又被人憎恨的时候,自己的结局会不会和那个圣枪的发现者一样凄惨? 权力,当伦格第一次触摸到圣枪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权威的力量,而现在更重要的是能让即使是教廷也不无顾忌地权力,否则自己就只有被当成工具和最终抛弃的命运。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未来已经注定,他只能在权力道路上挣扎。 因为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如果自己停下脚步。 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只有不可避免的粉身碎骨。 “那么就一切见分晓吧。 ” 伦格慢慢穿上那件崭新的锁子甲,抓起长剑挂在腰间,这时他听到了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侍女出现在了门口。 “大人,雷纳德大人地儿子汉弗雷来了。 ”侍女向穿戴整齐的伦格低头行礼。 她有些意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兴趣,对年轻子爵的好奇在她心底涌动起一道轻微的波澜。 “他来的好早,”伦格笑了起来,他还记得知道自己要和伊莎贝拉的丈夫决斗之后。 汉弗雷露出的那种兴奋。 当伦格开玩笑的问到“难道你不在意我去杀掉一个和你同名的人吗?”时,汉弗雷立刻用自告奋勇当他地决斗见证人做出了回答。 “要知道,我很高兴你能去打败甚至杀掉他,至少那样就少了一个和我分享这个名字地人了。 那个特洛恩的酒鬼,他可是侮辱了汉弗雷这个伟大地名字呀。 ”汉弗雷骑在雪白的战马上对身边的伦格说笑着。 看着这个似乎已经从可怕的阴影当中逐渐摆脱的贵族少年,伦格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感慨。 他轻轻把黑色长袍的帽兜戴好,让自己的脸完全隐藏在帽兜的阴影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那就是‘上帝的宠儿’?”“对,他今天就要和伊莎贝拉的丈夫决斗了,那可一定是个奇观。 ”“上帝他居然会为那个女人去决斗,这简直是对上帝的亵渎。 ”“那个浪荡的女人是鲍德温家族的耻辱。 ”“说的对,为她不值得!” 一阵阵的议论在道路上蔓延着,跟在后面的民众越聚越多,当汉弗雷意识到有些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只能命令自己的随从大声的呵斥那些围拢过来的人才能清出道路。 “你们要干什么。 难道要挡住贵族的路吗?”汉弗雷向一群围拢过来的人大声质问着。 这时他看到一个身穿灰袍手里托着个饭钵的教士慢慢走了过来。 在他走过的地方,人们纷纷自动让开。 然后他们都满面期待的等着这个教士开口说话。 看着这个情景,伦格心头不由闪过一个托钵僧团的陌生名字。 “大人们,我是圣尼古拉教堂的本堂神甫法兰西斯,”那个教士微微点头然后就直视着伦格的双眼不再移开“我想请您回答我三个问题,这些回答能让所有觉得疑惑的人得到合理的解释,或者您不愿意回答,如果那样会让这里的民众感到十分的失望。 因为民众想知道作为圣枪的守护者,您会给予我们什么样的指导和引领。 ” 看着这个叫法兰西斯的教士,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托钵僧,可是伦格却知道这个人的话已经死死地击中了自己的要害。 这正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东西。 而现在,就在他即将要和一个人决斗的时候,这个要害的弱点暴露了出来……自己始终拥有的只是虚名! “这是我的荣誉,也是我责任,我会回答你地一切问题。 ”伦格长吸一口气之后缓慢的答应。 他知道今天对自己来说将是关键地一天,要么就此升华,要么就此沉沦。 “十分感谢你大人。 ”法兰西斯颇为礼貌的点头致意,然后他的眼睛里就露出了狩猎般的锐利锋芒:“大人请问你。 上帝会允许一个圣徒为了不道德的欲望而去挑战一场神圣的婚姻吗?” “轰”的一下,围在四周地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喧哗,没有人想到,这位法兰西斯教士开始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毫不客气的直指这位有着上帝宠儿称号的子爵在亵渎上帝允许的婚约! “大人,请你不要忘了,汉弗雷伯爵和伊莎贝拉公主的婚姻是奉献在上帝的祭坛前的。 就如马克福音中说地:‘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 如此。 夫妻不再是两个人乃是一体。 所以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那么大人请你告诉我,你难道要忤逆上帝的安排而去拆散那神圣的婚姻吗?”法兰西斯轻淡却每个词都如锋利箭矢般的提问戳刺出去,他的眼睛始终紧盯骑在马上地伦格,在他的脸上和眼神中寻找着那一丝丝随时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 “这的确是一个神圣的问题,可是教士请您要知道对于名誉的守护是一个人的精神所在,主基督曾经教导使徒们‘所以你们要彼此接纳,如同基督接纳你们一样。 使荣耀归与神。 ’尊敬的教士,我决斗是为了维护伊莎贝拉公主的荣誉,是为了维护我的荣誉,甚至是为了维护被特洛恩地汉弗雷玷污了地他自己神圣婚姻的荣誉。 这一切将是我必须做地。 由上帝作证的神圣婚姻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污言秽语受到侮辱,即使他侮辱的是他自己的婚姻。 ” “哦,说的对呀。 ”“是呀,听说那个醉鬼汉弗雷把自己的婚床比喻成个人人都可以使用的餐桌,他简直是不把神圣的婚姻放在眼里。 ”“哦,这可真是最下溅的比喻,那是要受到上帝惩罚的。 ”…… 人群里开始出现一声声嫌弃的议论,立刻盲目的斥责和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们就加入了这阵阵声讨之中。 他们漫无目的的随着一个议论跟向另一个议论,就如同被抛到海里的一叶小舟般随着声浪起伏跌宕着。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独特的回答。 ”法兰西斯抬着的头微微低下,他似乎在寻思伦格的话,过了一会他再次抬起头来“那么我请问你第二个问题,上帝的子用自己的血拯救世人。 信主者都是受这血佑护的。 那么难道我们可以让主基督的苦难白白落空而信徒之间自相残杀吗?” “当然不能!” 伦格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汉弗雷意外的看着伦格身上的盔甲和长剑。 一种想要问他是不是穿戴整齐只为了炫耀一番的冲动差点脱口而出。 “那么您又要为什么而决斗呢?”法兰西斯立刻紧紧追问。 “为了证明虔诚者之虔诚和堕落者之堕落,”伦格针锋相对的回应,看着站在马下这个身穿灰袍的教士,伦格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可是对方那紧凑严密的问题却又让他无法分心去想“当犹大议论抹大拉为主进献油膏不如捐献穷人的时候,他是多么虔诚多么令人敬佩。 可是当他的为了那三十个银币出卖主基督的时候,他甚至还用所谓敬爱之吻去为抓捕的士兵指出谁是耶稣,这就是堕落的,这些堕落在我们当中,在被撒旦诱惑的人当中。 这一切都需要我们更加虔诚坚定的信徒去辨别和区分。 只有得到上帝眷顾的人才能最后抵抗住那种诱惑,而用剑来守护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说到这里,伦格突然伸手拔出长剑,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他双手持柄剑尖向天,十字形的护手恰好抵在他的额头“骑士之剑的两刃意味着我们既要对抗敌人也要守护信仰,愿上帝保佑我们!” “上帝保佑!”一片应祈声呼啸而起,声音之大甚至立刻引来了几名手持长戟的卫兵在街口观望。 “大人,我不能不承认您是我见到过的最善于引用圣经的人。 ”法兰西斯叹息的,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已经开始逐渐消逝,他只希望在最后一刻能阻挡住这场似乎被很多人都期待的残酷决斗。 “大人,请回答我最后一问题。 ” “您说犹大用虚伪的施舍和清贫来掩盖他的邪恶,可是我想请问您,上帝赐予世人财富名誉和地位,而赐予我们的则是守持信仰的力量,这力量正是清贫和守贞,是上帝磨练考验我们的必由之路。 那么子爵,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背离了上帝的教诲吗?你的战马是光鲜的,你的盔甲是明亮的,你的住所和食物是奢华的。 这一切难道没有让你察觉到自己已经背离了吗?” 法兰西斯的声音越来越高,而他的这个提问第一次让四周的人一片寂静,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的眼神里开始出现激动,有的人甚至紧握双拳盯着伦格等待他的回答。 常年的清贫困苦让他们已经麻木的心灵因为这个人的话而火热起来,他们等待着伦格的回答。 同时无数人因为这个教士的话,开始在心里发出相同的疑问:上帝真的允许那些传播教义的人拥有那么令人嫉妒的财富吗? “我能再问一次教士您的大名吗?”伦格有些迟疑的看着这个教士手里的饭钵寻思着,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法兰西斯,阿西西的法兰西斯。”教士充满自信的回答着,他毫不畏惧的仰望着伦格。 果然是这样……伦格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露出一个在汉弗雷看来典型苦笑的表情。 伦格啼笑皆非的看着站在马头前倔强的望着自己的托钵僧,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次想要取得晋身阶梯的决斗,居然引出来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望着这位在后世有圣法兰西斯之称,对整个未来的基督世界都产生着举足轻重影响的托钵修会方济各派的创始人,再看看四周已经越聚越多,就好像整个耶路撒冷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的盛况,伦格嘴角的苦笑逐渐变成了充满自信的骄傲之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伦格还剑入鞘,转身从马鞍边的皮囊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随着他手腕抖动,“呼~”的一声,一面黑色旗帜已经在他手中展开,迎风飘扬。 “这就是我的回答!”伦格高声宣示! 第十九章 沸腾 旗帜在伦格的手上不住飘摆,没有丝毫纹路花式的素黑色透着令人沮丧的沉寂和恐怖。 人们诧异的看着这面旗帜,他们不明白伦格为什么要在决斗之前随身带着一面代表着死亡的丧旗。 看着那面旗帜,很多人都不由悄悄后退,似乎那会给自己带来厄运一般。 “这就是我的回答,这面旗帜,”伦格看着法兰西斯认真的回应着,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即将决斗之前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遇到这个人,看着充满激情、虔诚和随时一句话都能牵动民众心神的未来圣徒,伦格不由为这位在将来对整个基督教会,进而是对整个欧洲社会都产生着巨大影响的人所吸引。 “教士,您说到清贫,说到守贞,这正是我要为之战斗和守护的。 教士,这是一面被人们认为不吉的丧旗。 但是对我来说这黑色却是主基督离开我们之后世界,世间的一切罪恶都因为没有得到最终救赎而产生的。 这黑色就是上帝驱逐亚当夏娃之后世人所经受的苦难,这苦难最后被主基督用自己的圣血洗涤,而耶稣升天又让我们看到了苦难依然存在。 当初耶稣基督以清贫之身却昭示天国必将降临,这是我们必须守持的,圣徒彼得以清贫之身两次进入罗马最终为耶稣建立了世间的国。 还有很多在耶路撒冷的人,他们追求财富和地位,可最终守护圣地的却是以清贫和一无所有闻名地虔诚者。 所以我在这里可以告诉你。 我的一生也将是清贫的,我的战马是我在战场上获得的战利品,我的盔甲是我的领主所赠与地,我的居所并不属于我自己,因为那里会成为虔诚地信徒们的修养的地方。 教士,我一无所有,可是我却也拥有一切。 这就是这面旗帜的含义,苦难、死亡、贫困和绝望。 但是当我在这面旗帜上用我的敌人的鲜血写下字句的时候,这面旗帜就将是我为守卫上帝地荣耀而举起的战旗,这也是我拥有的最大的无人可以比拟的珍贵宝藏!” “赞美耶稣基督!”一片喧嚣从四面八方轰然响起!不论是听到的,没听到的,甚至是只远远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被这阵巨大洪亮地声浪席卷进去,人们不住的呐喊着“赞美基督”“上帝的意志”和“杀死异教徒”。 他们的眼睛是血红的,鼻子不住的粗喘,嘴里不知所谓地喊着这些话。 “这真是您的心声吗,子爵,对着十字架发誓!”法兰西斯声音颤抖着举起一个木头十字架,他眼中期盼的眼神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发生。 伦格翻身下马,他走到法兰西斯面前先是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他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粗糙的木十字架:“我以上帝赐予我的荣耀和宠爱发誓。 我的一生将守护上帝的信仰,我的一生将以宣扬主基督的荣耀为己任,以保护主基督在世间地信徒和子民为我一生地愿望。 为此我愿意与任何敌人战斗,愿上帝保佑我。 ” “阿门!”法兰西斯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他把木十字架捧在怀里轻轻念叨着什么,然后他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对伦格小声说:“您是上帝赐予我们地恩典。 那么请您也为夫特洛恩的汉弗雷开恩,请不要杀死他,大人求您了。 ” 伦格诧异的看着法兰西斯,他没想到这个未来的托钵派方济各会的创立者的真正目的,居然是为了阻止自己去和那个汉弗雷决斗。 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然后轻轻笑着:“教士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要知道特洛恩的汉弗雷曾经进行过那么多次的决斗,而且都胜利了,也许我会被他杀掉呢。 ” “不。 不会的。 有上帝和圣枪的佑护你是在神圣的佑护下去决斗,这对汉弗雷是不公平的!大人求你了别杀他。 ”法兰西斯焦急的辩解着。 他手里的饭钵不住颤抖,可这时四周汹涌躁动的人群已经不能让他再继续说下去,看着随从帮伦格上马,然后在大批盲目却有激动万分的民众簇拥下向圣墓大教堂涌去,法兰西斯只能呆滞的跟在所有人后面。 一时间整条街道和附近的小巷里如同汇聚起来的滚滚洪流,人们被裹挟在这股激情澎湃却又不知所以的人潮中向圣墓教堂的方向涌去,然后在路上又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他们高举着十字架和各种代表着圣物的零碎,在震天的祈祷声中簇拥着骑在马上的伦格走向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激昂的声浪从很远的地方传进大教堂的院子,原本安静的站在空地上的一群贵族开始错愕的听着,当他们看到山下教堂大门前手持长戟的护卫惊慌的向他们看不到山道下的大门奔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很精神的安塞姆.德.加兰在得到雷纳德的示意后飞快的向山道下的大门冲去,这个长相英俊得让人嫉妒的法国贵族青年以一种绝对和他身份不符的伶俐跳过一道道花坛树埂的障碍,不过一会就冲过了阻挡了贵族们视线的一个拐角,可是当他站在道路上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英俊的法国小伙子立刻呆住了。 一片黑乎乎的拥挤在一起的人头在狭窄的街道小巷里涌动着,根本看不到头的人群似乎就是整个耶路撒冷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这些人中,有身穿贵重织物的商人,也有身着各式法袍的教士僧侣,可更多的是身披肮脏不堪的麻衣甚至是衣不蔽体的穷人。 德.加兰看到在这个让他不安地古怪队伍前面,雷纳德的儿子汉弗雷正指挥着手下的那几个骑兵用手里的长枪驱赶着不住聚拢过来阻挡在前面的人群。 而在这些护卫的后面。 那个被称为上帝宠儿的伦格则在这些装束古怪,完全不知道怎么就聚集到一起地庞大人群的簇拥下向着圣墓教堂涌来。 人群发出地沉闷却充满压力的祈祷让德.加兰听着有些颤抖,当他抬头看到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似乎都完全被祈祷的声浪淹没的时候,他舔着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过了好一阵才走下台阶来到已经布成防御阵势的护卫们地身后。 直到看到汉弗雷终于带领着这个杂乱无章却又让人为之震撼的队伍终于走到枪前停下,德.加兰才喘息一口气大步穿过枪阵走到他的面前。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汉弗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看着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的汉弗雷,德.加兰心里一阵不安。 他不知道这个雷纳德伯爵的少爷究竟卷进了什么事情当中。 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就如对待圣人般簇拥着那个伦格。 尽管在的黎波里时几乎是伦格的勇敢和意志拯救了那座城市,可是即使如此。 在那些贵族和骑士地眼里,所谓的黎波里的伦格也并不是能被他们所认同的。 可是现在看着这些人,看着似乎已经因为激动和狂热变得歇斯底里无法控制的民众,德.加兰不由从心底里冒出一阵阵的冷汗。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家乡发生过地下溅的农民因为反抗领主抢占他们的新娘而爆发的暴*。 那些在他眼里绝对不比自己的马匹有价值的贱民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在一个平时象头绵羊般恭顺的领民带领下,挥舞着草叉和连枷把他一个可怜的表哥砍成了一堆肉酱。 “这些人是给上帝的宠儿护行,他们是在为我们的朋友伦格欢呼!”汉弗雷骄傲地把‘我们地朋友’说的很重。 这让旁边听到地一些民众立刻发出了羡慕的轻呼。 立刻他们看汉弗雷和德.加兰的眼神变的更加尊敬,那样子就如同在看着站在使徒身边的门徒般恭敬。 “哦,是这样……”德.加兰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腰,他用俯视的眼神扫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然后对汉弗雷低声说:“可是你必须让他们安静下来,这是圣墓教堂,是主基督曾经安息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他们亵渎了圣地。 ” “哎呀。 那可不是我能做到的,”汉弗雷根本体会不到德.加兰透着焦躁不安的心情,他已经完全沉溺在四周崇拜敬仰的注视之中,特别是当他看到有几个长相俊俏的女孩子看着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里第一次开始迸发出一阵阵燥热的激情“这要伦格才能约束他们。 要知道这些人把他当成了神圣存在的本身,他们崇拜他服从他,因为他是上帝宠儿!” 看着汉弗雷也已经不能分辨自己在说什么的激动,德.加兰瞠目结舌的呆了一下,然后才想到自己的任务。 于是他奋力挤过那些看上去好像永远无法挤开的人群,终于来到伦格马前。 “子爵,你是要和特洛恩的汉弗雷决斗,那么请你约束住这些人。 决斗是上帝赐予贵族的权力,不能因为他们的粗鲁受到打扰。 而且你必须单独进入圣墓教堂,否则这场决斗将会被认为是不合法甚至是一场谋杀。 ”德.加兰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感受到四周民众的敌视。 他们悄悄的议论着。 声音逐渐加大,最后如一股股不忿的波涛般向德.加兰袭去。 “这个人要抢走我们的保护者。 他要让他和我们分开!”人们开始愤怒的吼叫着,他们相互拥挤着,推搡着向德.加兰拥去,似乎是想一下子把这个试图抢走他们心目中圣人的恶徒一举干掉! “上帝,你们想干什么?”德.加兰想拔出佩剑,可拥挤过来的人群让他无法伸展开手臂,他绝望的看着冲到面前的人们,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个倒霉表哥变成一滩肉泥的惨象。 “住手!耶路撒冷的人民,你们是暴徒吗?!”一声高呼从人群头顶响起,这个声音让已经冲到德.加兰面前的人们不由一滞,他们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伦格,看到他慢慢摘下帽兜抬头仰望着高处圣墓教堂穹顶上的十字架默默的出神,四周的人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而且这安静立刻感染了后面的人。 逐渐的虽然从山下的街道一直通向圣墓教堂苦路上站满了说不清的民众,可是一切却都慢慢沉寂下来。 不论是看得到看不到的,人们都向前方用力寻找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他们的激动的等待着,想听到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既然是我们对上帝的虔诚引领我们来到圣地,那我们就必须遵守为主基督在世间的陵墓定下的规矩,德.加兰骑士是位虔诚的人,我曾经和他一起在的黎波里城墙上并肩战斗。 而且他是在维护骑士决斗的法则,这是上帝赐予他作为骑士的权力。 ”说到这里,伦格翻身下马,他走到紧张的暗暗吞着口水的德.加兰面前点头示意“做为骑士和贵族我尊敬你的职责,请你给我带路。 ” 德.加兰怔怔的点着头,他现在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了,当初在的黎波里时还只现出激情和勇敢的伦格,这时却变成了以 布道般的劝戒引导着众人的圣徒,这让德.加兰觉得是那么不可思议,可是当他仔细想想却又有种似乎原本就该这样的错觉。 “请你跟我来,子爵。 ”尽管知道他肯定知道通向圣墓教堂入口的道路,可德.加兰还是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在人们低低的议论中穿过拥挤的人群引着伦格和汉弗雷一行人向山坡上的教堂走去。 当那一大群早已经等在教堂门口空地上的脸色难看的贵族看到走近的伦格的时候,一道道猜忌,愤恨,惊诧和迷茫的眼神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伦格并没有去理会那些人,他的眼睛扫过分别站在两侧的贵族们,他从盖伊的眼中看到了平静,从雷纳德的眼中看到了兴奋,从康德拉的眼中看到了凛冽,而雷蒙是迷惑的,巴里安则是愤怒而无奈的。 不过当他看到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的时候,他从那人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片漠然。 所有人各自不同的心境在这时煎熬着他们的心,可是让伦格觉得意外的,却是他今天的对手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 出乎伦格的意料,听着山下隐约传来的祈祷声和“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着”“的黎波里的伦格”的呼唤,汉弗雷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丝丝微笑。 “神圣的决斗是上帝赐予贵族的权力,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这个法则!”一身主教法袍却又在肋下挂着柄长剑的阿卡主教大声宣布,这位作为骑士更甚于教士的主教传道的工具不是他那悠扬高亢的喉咙,而是手里的利剑。 丝毫不逊于骑士团的狂热让他看上去永远如同一个随时准备出征的战斗僧侣。 “伯爵大人,如果您能为自己的言行忏悔,这次决斗就可以避免。 ”伦格看向汉弗雷高声宣布,不过他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甚至他从雷纳德那一群人当中没看到任何人有试图真正阻止这次决斗的举动。 “难道,我会反悔吗?或者子爵你认为我还能反悔吗?”汉弗雷讽刺的看着伦格,他眼中的醉意荡然无存,留下的是一个用剑者才会有的清醒和极度的蔑视。 “那么,就让我们为上帝的这个安排决斗吧。 ”伦格长出一口气终于拔出了长剑。 第二十章 血字决斗 “仓琅”一声,汉弗雷的长剑拔出剑鞘,伴着他手腕抖动,一朵看上去有些耀眼的剑花在他面前闪烁起来。 人们都不由被他随意显露出的这一手吸引了,他们看着他如同使用手臂般摆弄手里的长剑,不由都纷纷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伦格,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在想该在那里为这位上帝的宠儿找一块墓地了。 “来吧,子爵,让我们结束这糟糕的早晨。 ”汉弗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双手握剑随意的把身子微微前探,他的长剑平平的指向伦格,丝毫不见抖动的剑尖让所有人人看到了他令人吃惊的臂力和气度。 “这是个真正的骑士,至少他使用骑士剑的样子让我喜欢。 ”阿卡主教对身边兴趣盎然的看着这场比斗的康德拉,而后者却好像因为有着说不出的心事而显得心不在焉。 “那个汉弗雷取得过17次决斗的胜利,这简直有些不公平。 ” 听到儿子的话,雷纳德侧脸看了看始终毫无表情的注视着场上一切的盖伊,这位大驸马这时就如同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从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汉弗雷,决斗是贡布雷自己提出来的,那么他就要为了自己的荣誉而战,否则他就不能成为圣枪的守护者,”说到这儿,雷纳德用儿子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了句“那对我们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 这时的空地上,即将决斗地两人已经在侍从的帮助下准备妥当。 他们慢慢走到一起,相互举剑示意。 “上帝保佑你。 ”“愿上帝保佑。 ” 随着祈祷和应祈,两人微微后退两柄利剑立刻遥遥对峙,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山下人潮发出的沉闷轰然的祈祷声似乎在催促着对峙的两个人立判生死! “Quo Vadis!(何处而去)”一声大喊从汉弗雷的嘴里迸发出来,他手里的长剑以不可思议地速度猛斩而来,夹带着死亡的凛冽晨风直扑伦格! “叮叮!”两柄剑在空中相互交击。 剑刃上迸溅地碎片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横飞,汉弗雷的手腕不停旋转。 手里长剑以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的斜劈侧斩翻飞着,似乎在这时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眼中只有杀死对方这个目的! 伦格一步步的倒退,他没想到这个人地剑技居然这么可怕,随着他的打击,伦格甚至已经感觉到对方剑刃抹过自己铠甲时的恐怖。 “ens realissimum!(存在)”伴着汉弗雷的喊声,一记很劈几乎把格挡住的伦格手里的剑砸飞。 即使如此巨大的震力也把他的长剑迸回,锋利地剑刃直接砸到自己肩头,一阵疼痛从肩上传来,盔甲碎裂锁环的尖利碎片刺进了伦格的肩膀。 这样不行!伦格奋力利用近剑身的粗厚架开汉弗雷的剑尖,同时他的嘴里和汉弗雷一样迸发出一声呐喊:“fortuna ad manus!(命运与我同在)”随着他地呐喊,伦格手里的长剑向着同样举起的汉弗雷用力劈下! “当!”一声巨响在两个高举长剑人的头顶响起,两柄剑厚重的‘强剑’紧紧交击在一起,巨大的压迫让两人谁也不敢松劲。 一时间紧贴一起僵持不下。 “粘剑了!”人们惊诧的看着这一幕,有的骑士甚至叫了起来。 “上帝,粘剑了怎么办?”汉弗雷不知所措的看着父亲,而雷纳德这时候已经停下了随手抚摸自己肩头发丝的动作,双眼紧紧盯着僵持地两人。 “你想抢走我地妻子吗!”场中的汉弗雷双手用力抓着剑柄把剑身向伦格地咽喉压去,随着剑身倾斜。 他似乎看到了又一个就要被自己杀掉的对手。 “我对你的妻子不感兴趣,伯爵是你的地位导致你的死!” 伦格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他的膝盖狠狠顶在汉弗雷的肋下,同时过猛的惯力把汉弗雷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裹般从他的肩头甩了过去! 沉重的盔甲让汉弗雷觉得自己如同被约束在一座大山里一般难受,他奋力翻滚站了起来,这次意外的打击让他十分惊诧,他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会用这种骑士不会使用的方法对付他。 可是更让他惊诧的是他看到伦格居然走到了场边招呼雷纳德的儿子替自己脱下铠甲。 “你想干什么,放弃吗?”汉弗雷一边帮着伦格脱下身上沉重的锁子甲一边愕然问着,他实在不能接受四周已经响起的蔑视的嘘声,他甚至觉得那嘘声就是在向自己发出来似的。 “我不想让原本为了救命的盔甲成为我的坟墓。 ” 伦格麻利的脱下外罩和锁子甲。 在他用力撕下已经被血水沾到身上的外衣之后。 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完全裸露出来,这时候他的身上出了一条长裤和手上戴着的一双绞丝护手。 再没有任何防御! 随着“仓琅”一声,伦格左手探出飞快的从有些发呆的汉弗雷腰间拔出长剑,手持双剑转身向着对手大步走去。 “来吧伯爵,让我们从新开始!”说着伦格双剑一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汉弗雷眯起眼睛看着做出这种出人意料举动的伦格,先是微微皱眉,然后他手里的剑就如一支标枪般直刺伦格的心脏! “当当当当!”如同暴风骤雨的刺砍在两个人之间响起,汉弗雷以自己如喝醉后发疯般的疯狂挥舞着长剑,每一下斜劈。 每一记侧砍都如可怕地吞噬生命的毒蛇围绕着伦格已经没有任何盔甲保护的身体,激烈的打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他们不由自主的跟着决斗中的两个人移动,逐渐地战斗已经从大教堂门口的空地移到了雕刻着精致花纹地教堂大门前。 “咔!”伴着汉弗雷长剑剑柄上沉重的配重头一记狠砸,伦格右手的剑身不由一滞,就在这瞬间,紧贴上前的汉弗雷已经飞快的扭动手腕划起一轮旋风直砍伦格咽喉!这时。 汉弗雷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伦格眼中一丝得意。 长剑猛砍,汉弗雷已经看到了自己对手被斩杀刃下的情景。 可伦格左手长剑却突然出手了,他倒握剑柄地长剑飞快上扬,伴着一声划过盔甲的可怕摩擦声和剑身碰撞的脆响,伦格已经架住劈下的利剑! 几乎同时,伦格已经扔掉右手长剑,以一个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动作突然在左手长剑一搅刹那,顺着粘贴在一起的两柄剑身划去。 戴着绞丝护手的右手猛然抓住了并在一起的两剑借着长剑下劈地劲道,如一个车轮般反转着猛然向汉弗雷的胸膛用力一挑! “咯吱……”人们可以听到一声异常刺耳的声音从两个紧贴在一起的人中间响起!他们看到一直猛攻的汉弗雷随着这一声声响全身一震,他的身体微微晃动着,似乎承受不住盔甲重量般慢慢向前倾斜,一头栽倒在了伦格地怀里。 人们在一阵轰然惊动着围拢过去,他们看到被伦格抱住的汉弗雷不住喘息着,他胸前的锁子甲因为经受不住两柄利剑的割裂已经切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缝,原本白色的胸衣已经被伤口里涌出的血水染成红色。 他的嘴唇不住颤抖。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死盯着眼前的伦格。 “上帝,快叫医生!” 一个贵族向后面喊着,可是从汉弗雷嘴里迸出地一声已经变音地嘶喊盖过了他的叫声:“这是上帝地意志,上帝让我死!” 喊过之后,他的脸上突然露出象是很欣慰的笑容,他不住的笑着。 根本不顾抖动的身体里流出更多的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伯爵?”伦格轻轻问,他知道自己这一击的后果。 之前已经不知道在暗中练习了多少次的经验让他曾经以双剑的力量割裂过整整四层牛皮。 就如同当初第一次见到托尔梅和阿赛琳斗剑时所见到的,这一式“夺剑挑割”让他有着难以忘怀的威力和可怕的诱惑。 “你,你要……娶伊莎贝拉吗?”汉弗雷声音颤抖着,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这让他焦急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随着不住流淌的热血快要消失殆尽了。 “伯爵,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伦格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低声说“我向你挑战只是因为你想投靠盖伊。 你想把公主动用武力夺取王位的意图出卖给盖伊。 ” “你。 你怎么……”汉弗雷的眼睛突然睁得好大,他畏惧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秘密会被这个人知道,甚至是面对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他也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可是他无法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这一切。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上帝在指引我,你会相信吗?”伦格透着无奈的轻轻摇头,他不想去欺骗这个即将死去的人,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还没有发生的秘密。 “是上帝吗,真的是上帝让我死……”汉弗雷的肩头开始松垮下去,伦格感觉到了一具即将失去灵魂的躯体在自己怀中僵直的分量“让我的,我的表弟把我送回,我的家乡……阿西西……” 汉弗雷的声音低落下去,可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此死去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睁开,随着他手臂高高举起,一声让四周的人听了都为之震动的呐喊从他嘴里迸发出来:“我爱你伊莎贝拉!” 然后,在喉咙里一声古怪的咕隆声中,特洛恩的汉弗雷的头颅无力的向后歪去,再无声息。 “伯爵,上帝会审判你的行为,也许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你的行为错了。 ”伦格轻轻拍汉弗雷已经松垮下去的肩头,当触到汉弗雷胸前血水的时候,伦格轻轻划动手指在他僵硬的胸前沾着鲜红的血液画了个小小的十字。 他走到自己盔甲旁拿出了那面黑色旗帜,在人们诧异注视下,沾着从汉弗雷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他在那面黑色的旗帜上写下了一句令看到的人们都为之震颤的话: “Liberavi animam meam (从此我的灵魂得以自由)” “汉弗雷伯爵的灵魂已经在天上了,就如其他在天上的勇敢骑士一样,他用自己的勇敢面对死亡。 ”伦格站起来看着所有注视着自己的人“他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证明自己作为贵族和骑士的高贵,他之前所有污名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死亡,他留给世人的只有勇敢!他的鲜血将随时提醒我一个骑士应有的精神,愿主赐予他安静!” 伦格用最后一声高亢祈祷结束了他的话。 向虽然还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可已经不在掩饰兴奋的盖伊行礼,他又回头看着脸色铁青似乎随时都会爆发怒火的雷蒙,微微点头致意之后,伦格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在那里,更多的人正期盼他决斗的结果。 第二十一章 以护圣之名 光着上身任由之前的伤口还流着鲜血,伦格毫不在意的走下了圣墓大教堂的山路。 这时候太阳已经照到了他的身后,在阳光中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如初生的婴儿般孕育在那一片柔和的色彩之中。 “子爵!”一个人在伦格身后叫着,他回过身看到同样如孕育在光辉中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正注视着自己。 “您有什么吩咐吗,大团长?”伦格尊敬的询问,对这位即使是耶路撒冷国王也无法指挥,拥有着巨大权势的圣殿骑士之王,伦格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小心谨慎。 做为一个知道圣殿骑士最终会因为财富而亡的人来说,他绝对不相信一个在东方能产生如此巨大影响的教团,会是只依靠信仰就得到这一切。 “子爵,我要祝贺你的成功,”杰拉德慢慢走到伦格对面,他轻捋着灰白的胡子,一双铁灰色的眼睛在伦格的脸上不住巡视。 听着远处围墙外声浪起伏的祈祷和呐喊,杰拉德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冷淡的笑容“你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骑士的勇敢,不过你的行为也让我们看到了残酷。 你杀了一位伯爵,而且还是一位公主的丈夫。 难道你没想到过自己将受到什么样的报复吗?” “大团长,如果这是谋杀,我会担心有人找我报仇,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公平决斗。 所以我不会为这个担心的。 汉弗雷伯爵家族地人也许会找我决斗,但是这和报复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公平的决斗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权力。 ” “的确如此,”杰拉德微微歪了下头看上去似乎是在认可伦格这句话,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透着明显的冷漠“不知道你会不会把这个胜利作为向伊莎贝拉公主表示爱意地礼物。 如果是那样子爵我给你个忠告,”杰拉德身子前倾小声说:“不要做任何试图改变一切的蠢事,甚至连那样地念头都不要有。 上帝赐予你的已经很多了,不要当一个贪婪的人。 更不要当一个试图挑战十字架的人。 ” “大人,汉弗雷伯爵的死不会改变任何东西。 如果您认为这让您担心了,那我十分抱歉。 ”伦格淡然的回答让杰拉德虽然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听到这样地答复,他还是尽量让自己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 “可是大人也请您相信,上帝的安排总是要出人意料的,所以一切都由上帝决定吧。 ”说完这句让杰拉德刚刚露出的微笑一下僵在脸上的话,伦格立刻微微点头行礼转身向着正期盼着看着自己的人群走去。 在他身后。 只剩下从愕然逐渐变得满面愤怒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默默的盯着他地背影。 聚集在大教堂院门外的人们因为伦格的出现立刻爆发出一阵轰然欢呼,尽管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欢呼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激动、热血,信仰和盲目的跟从不住煎熬着他们的精神。 他们在寻找宣泄,在为自己看到的,听到地和想象的东西激动,甚至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呐喊而激动! “上帝的意志”和“耶稣基督!”的呐喊里夹杂着无数人的希望、抱怨还有愤怒。 他们为自己来到圣地却依然一贫如洗而愤怒。 为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照拂而抱怨,也为能够见到一个奇迹般的“上帝的宠儿”升腾起无数的希望。 在这种巨大的莫名其妙地力量催动下,人群逐渐变得混乱起来,他们向排成枪阵地护卫们压去,而不经心的碰撞又让人们发出阵阵叫喊,后面地人开始暴躁。 他们因为前面的人被阻挡立刻大声呐喊起来。 这让更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民众中立刻谣言四起! “那个汉弗雷杀了‘上帝的宠儿’!”“那个酒鬼谋杀了圣枪守护者!”“还有他那个**老婆和他的手下,他们一起谋杀了他!”…… 和很多时候一样,毫无边际的谣言这时比任何真实的事实更加容易让人们接受。 不论这种谣言荒谬到什么地步,盲目的民众都更愿意相信它而不是去接受合理的事实。 所以人们开始推搡起来,那种巨大的盲目在一瞬间爆发出令人胆寒的力量,他们毫不在意已经举起长戟排成密队的护卫向前涌去,随着人群里有被压住的人发出的凄惨叫声,轰然涌动的人群立刻冲开了挡在面前已经惊慌不已的护卫。 就在这时,人们看到了站在护卫身后赤着上身的伦格! “上帝,他还活着。 他没有死!”似乎早就认定伦格已经死去的人们不住的呐喊欢呼着。 这呐喊又让后面的人更加激动。 “上帝的宠儿!”“上帝的意志!” 欢呼如闷雷般在圣墓大教堂外的山道上此起彼伏! 这喊声如此之大,甚至连远在圣墓教堂门前的贵族们也被这声浪震动。 当他们来到大门附近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站在人群面前伸开两臂如孕育在光昏中的伦格,也看到了那些如同要疯狂般的民众。 “上帝赐予我们奇迹,这奇迹是赐予世人的神圣恩典。 ”伦格伸展开的两臂微微颤抖,刚刚停止流血的伤口因为牵扯再次破裂,血水顺着他肩膀流下在胸前形成了一条条的红色沟壑,可是他依然坚持伸着两臂,这疼痛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觉,更是在提醒他自己所面对的并非荣誉而是巨大的危险! 他微微回头看向那些注视着他的贵族,又转过头看着眼前汹涌波动的人群。 在所有人注视下伦格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神圣恩典之所以为神圣。 只因为这是上帝为每个人所创造,只因为是世人得以领会上帝真意地钥匙,只因为这一切可以让我们真正明白我们来到圣地的原因,在这一刻我们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宠儿,是神圣的守护者!这神圣有着不同的名字,它们叫‘Freedom’,叫‘Liberté’。 叫‘Ελευθερ※#943;α’,更叫做‘vacuitas’!这就是神圣的上帝赐予我们的‘自由’!” 伦格向面前人群发出一声高呼。 同时他奋力向前一挥展开了那面用汉弗雷地鲜血书写的旗帜: “万能地上帝见证我们的虔诚和勇敢,我们将守护这个神圣,这将是让我们为之战斗和信仰的。 那么既然如此,不论是骑士还是农民,为了昭示这一切我们将不惜献出生命,上帝保佑我们!” “愿上帝保佑!!” 发狂的高呼从远处滚滚而来,狂热却透着歇斯底里的叫嚷震撼着卡尔瓦里山。 看着这一幕。 杰拉德才突然明白了伦格那句话的含义……“一切都由上帝决定吧”。 “这是个怯懦的人吗?”雷纳德回头看着盖伊,他看到这位大驸马地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也看到了四周人掩饰不住的惊疑“这是我见到过的最大胆的一个人。 也许对他来说这才叫‘上帝的宠儿’。 ” “这个人如果不是疯了,那就是真的得到了佑护,”站在另一边的巴里安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这时候他已经再也不能象之前那样用蔑视的眼神去看这个年轻人了“他居然在圣墓大教堂的门前说出这样的话。 ” “上帝赐予世人的神圣恩典,”雷蒙轻轻念叨着这句话,和巴里安一样。 他想象不出这个年轻人究竟在想什么,甚至为这个他有些恐惑,眼前发生地一切他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尽管相隔近百年,他却如同看到了传说中当初东征时在安条克城下发生的一幕,他默默的念着耶稣的名字,然后心底一声疑问:“上帝真的赐予了世人什么吗。 还是这一切不过是我们自己想得到的……” “勒芒的安施泰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赢得了决斗。 ” 当这个消息通过无数人的渲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之后传到伊莎贝拉公主耳朵里的时候,这位耶路撒冷地公主正躺在行宫一间光线暗淡地房间里沉睡。 在她的床边,黛萝女骑士正小心地用一条手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身体,随着手巾在身边一个瓷盆里搅动,几片红色的云香花在水中轻轻荡漾着,整个房间里飘荡着一种清新的香气。 黛萝仔细的为公主擦拭着因为受伤不能洗浴的身体。 虽然刺在伊莎贝拉胸前的那一剑并不严重,而公主的昏迷更多是因为疼痛和恐惧,但是黛萝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连续两天的守护已经让她原本深陷的眼睛看上去完全陷入了深深的眼眶,无法掩盖的疲倦也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可她始终坚持着照顾着自己的女主人。 在手巾微熏的热气下。 刚刚换了伤药的伊莎贝拉安静的沉睡着。 而女骑士也因为擦拭的过于认真显得无比投入。 所以当房门被突然推开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黛萝刚好擦拭到伊莎贝拉胸前的手不由一重。 碰触到伤口的疼痛让伊莎贝拉不由一声痛叫惊醒了过来。 “对不起殿下!”冲进来的侍女尽管看到自己闯了祸有些慌张,可她还是压制不只内心的激动急促的禀报着“殿下,决斗……决斗结束了。 ” “是谁?!”比伊莎贝拉还要紧张的黛萝大声询问着,她早已经扔下手巾站了起来,在扶住微微颤抖着坐起来公主的同时,她焦急的询问响彻房间。 “是,是贡布雷子爵,”侍女激动的咽着口水,过了好一阵才继续说:“据他们说子爵得到了上帝的佑护,他们说当时伯爵已经杀死了子爵,可是子爵却象当初一样从新获得了心声,有人看到了子爵身上的伤口,他们那简直就象主基督被圣矛刺过似的流着血,可他还是赢了!” “那么,他……呢?”伊莎贝拉犹豫着,可终于还是张嘴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啊?啊,伯爵大人吗……” 侍女似乎这才想起来似的迟疑的回应,她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立刻让伊莎贝拉看出了些端倪。 她在黛萝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有些艰难的走到侍女面前,用很平静的声音再次问着:“告诉我,我的丈夫特洛恩的汉弗雷怎么样了?” “殿下,殿下,”看着公主平静的脸,侍女的声音更加迟疑,她揪着自己衣服前摆的围裙不住搅动,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么说,我现在是个寡妇了,是吗?”已经猜测到答案的伊莎贝拉依然平静的问,当她看到侍女听到自己的猜测,突然跪倒在地低着脑袋不敢和自己对视之后,她微微点头,嘴里一边不住的轻轻念道着“那就这样了,我现在是个寡妇了。 ”这样让闻声而来的侍女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话,一边慢悠悠的转过身向隐约传来高呼声的窗边走去。 可是没走出几步,伊莎贝拉已经身体微微一晃,接着就一头栽倒在了身边的黛萝怀里! “殿下!”黛萝惊呼着抱住这时已经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伊莎贝拉,可是她的呼声换取来的只是那一句如痴如呆的呻吟:“我现在是个寡妇了。 ” 而这时,窗外的高呼声已经越来越清晰,房间里的人已经隐约分辨出了那高呼的是什么。 在行宫外面,人群正簇拥着决斗的胜利者向行宫走来,伴着无数只脚踏在街道上发出的轰鸣,人们在高呼:“决斗的奖赏①,去见公主!” ①:骑士之间为女性决斗的胜利者,有权向女士要求得到奖赏,这种奖赏可以是一件有象征意义的物品,或者是某种权力。 第二十二章 一块手帕的代价 石头地面被踏动发出的沉闷响声直接传进行宫里的房间,那种带着巨大压力的声响和虽然没有人大声说话却能感受到的空气中孕育的躁动让房间里的侍女们一阵惊慌。 她们不知所措的看着抱着公主的黛萝,有两个年龄幼小的侍女已经因为惧怕躲到了黛萝的身后。 “你们惊慌什么?”黛萝扶着伊莎贝拉靠到单背床上,然后她直起腰来带着愤恨怒斥着惊慌的女孩们“你们忘记了公主和自己的身份吗,难道他们敢把阿马里克国王的女儿和鲍德温国王的妹妹怎么样吗?” “可是如果这些暴民造反了,他们就不会畏惧上帝了。 ”一个年长的侍女声音颤抖,她不住的看着房间门缝外晃动的人影“我们快跑吧,护卫们能挡住他们一会儿的,我们去找雷蒙伯爵,要不去找西比拉公主,求她们保护我们。 ” “闭嘴!”黛萝的脸上一片煞白,尽管她也因为紧张心脏激烈的跳动,可是骄傲让菲奥雷伯爵的女儿倔强的站在门前不肯离开“我们哪也不去!这里是公主的行宫,如果我们逃走了,那公主就再也没有颜面了。 难道我们要去乞求那个西比拉和盖伊保护?那公主还怎么和她争夺王位?!” “可上帝呀,我不想让那些暴民杀掉!”侍女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叫,提起裙角奔到门边就要开门向外冲。 “嘭!”,一柄长剑从后面擦着她的身体飞过直接钉在门上。 剑柄不住晃动发出一阵“嗡嗡”声响! “上帝你疯了,你们都疯了!”侍女吓得后背紧贴在门上惊恐地看着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黛萝“你们所有人都是疯子,汉弗雷、伊莎贝拉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做的那些肮脏事!你们都是要下地狱的罪人!” “闭嘴贱人!”伴着从黛萝嘴里蹦出的怒骂,她象只灵巧的狸猫般突然一步冲到那侍女面前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仰起地脖颈在旁边钉在门上的剑刃上用力一抹,随着一股血水喷溅而出。 那个侍女全身抽搐地软倒在她的脚下。 在剩下女侍的惊恐中黛萝拖着那个侍女软塌塌的尸体一步迈向门外! “拿起武器!”黛萝敞开房门向守在门外的女骑士们发出呐喊,她毫不在意她们看着被她拖着的尸体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意外地表情。 嘴里高声命令“为忠诚和荣誉而战!” “前横列!布阵!”伴着一阵呼喊,早已经闻声聚集起来的女骑士们立刻在走道和门廊里各自寻找有力位置,外围的骑士拔剑出鞘排成一队,双眼紧盯着已经因为人群接近变得昏暗起来的大门缝隙,而伊莎贝拉房间门口,几名女骑士身子交互紧贴,剑尖平直。 双手持剑举在脸侧严阵以待! “咚咚咚”,一阵让人紧张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在深吸一口气后黛萝微微示意,一个仆人终于慢吞吞的走到人影晃动的门前,伸手推开虚掩的大门。 尽管早有准备,可是当看到眼前地情景黛萝还是惊愕的有些发呆。 在她的面前,居然是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潮,她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当中有的身穿华衣。 有的看上去是个骑士,有地身披麻袍,有的看上去就像苦修者,有的则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 可是让黛萝意外的是这些人都似乎因为兴奋而激动,他们用让她不安的热烈眼神注视着自己这边。 看着那种眼神,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和刚才被她杀掉的那个侍女一样选择逃走。 可惜她不能。 “你们要干什么,退后!”尽管没穿盔甲,可黛萝依然提着长剑大胆的穿过前列守卫走到人群面前挡在大门口。 “决斗的奖赏,见公主!”人群里响起大喊。 他们不住喊着,看到阻挡在门口的黛萝已经有人开始不满的斥责起来。 这让远处地人更是躁动,他们不停地纷纷议论,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猜测的话题再次喧嚣起来。 “黛萝骑士,请转告伊莎贝拉公主殿下,我为她地清名和我自己的荣誉之战已经结束。 虽然特洛恩的汉弗雷是公主的丈夫,但是他却侮辱了殿下的名声。 而且他也侮辱了我。 所以我选择和他决斗。 ”伦格盯着黛萝的眼睛,他发现这个女骑士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透着莫名的恨意“请转告殿下。 我来为自己的胜利讨取赢得的回报。 ” “你杀了殿下的丈夫,然后来向她讨取让她成为寡妇的酬报?”黛萝略显红润的脸颊上映着一片激动的红潮,手上倒握下垂的长剑剑尖在地上划起一道长长的划痕“子爵如果你还有良心,就请你不要来打扰公主,你让她成为了寡妇,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 “愿上帝保佑死去的汉弗雷伯爵,”伦格轻轻低头念上一句之后立刻抬起头来坚定的说“请允许我觐见公主,虽然我是为了她而战斗,但是如果殿下认为我是杀害她丈夫的仇人,我愿意接受任何为此发出的挑战。 她只需要派出她的骑士,我就会在任何时候接受挑战。 ” “可是你现在带领着这些人更像是在威胁!”黛萝看向喧嚣的人群,她暗暗被这些人哄闹的场面震惊着,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更想不到被自己轻视的这个没有任何靠山的新晋子爵居然会引发起这么巨大的骚动来。 “骑士,我是勒芒的安施泰特地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对我的任何指责都请考虑到我的身份。 “伦格原本平静的眼神变的犀利起来。 他知道现在对自己有利的形势正压迫着这位女骑士和她的公主”我只想按照骑士礼仪和规则得到我地奖赏,如果你把这个当做威胁,那威胁公主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崇高地骑士规则。 ” “狡猾的诡辩者。 ”黛萝心底愤恨的自语,可她却无法否认被无数骑士推崇的骑士法则那铁一般的实施。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伊莎贝拉的声音从黛萝身后响起,在人们喧嚣的低声哄闹中,伊莎贝拉在两个侍女地搀扶下穿过守在房间肯口的女护卫们走到大门前。 “殿下。 请你进去!”黛萝紧张的举起剑,她身后的护卫也立刻举起长剑对准开始向前涌动的人群。 “这是我的行宫。 就是我的领地,我绝对不会退缩!”伊莎贝拉带着傲慢的腔调扫视着对面地人群,在她威严注视下,前面的人们开始变得胆怯起来,常年来对对贵族形成的畏惧和鲍德温家族巨大的威势展露了出来,那么多的人却在一个年龄还幼小的公主面前胆怯了。 似乎对这种情景感到很满意,伊莎贝拉看到伦格地时候脸上露出少许的讥讽。 尽管胸上的伤口在走动的时候牵扯得一阵阵的发痛。 可她还是坚持慢慢穿过最外围的护卫走到了伦格面前。 “子爵,你杀了我丈夫是吗?”伊莎贝拉用让人无法分辨出是什么感情的空洞声音询问着,她看着伦格的眼睛里也空洞得没有任何神情,这让人不知道对于丈夫的死,她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 “那是我们决斗的结果,殿下,汉弗雷伯爵守护了一个骑士地尊严和名声,他没有因为畏惧死亡而逃避。 所以他地失败也是他的荣誉,”伦格轻声回答,虽然他不知道伊莎贝拉究竟在想什么“我为能和这样一位骑士决斗而感到自豪。 ” “你为能杀死他而自豪吗?”伊莎贝拉不含感情地声音开始急促起来,她似乎一片涣散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犀利了“你为让一个女人成为寡妇而自豪,他为守护了自己的尊严和名誉自豪,那我呢。 我该为什么自豪?!” “殿下,汉弗雷伯爵在最后时刻呼喊过‘我爱你伊莎贝拉’,我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是为了你而决斗。 ”伦格轻声转述着汉弗雷人生中最后那句话,他看到伊莎贝拉听到这话时脸上的抽搐,也看到了她眼神中那一抹明显的杀机。 “那么你现在想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呢,贵夫人的花环还是一个代表爱慕的戒指?”伊莎贝拉突然带着轻松的腔调问着,就好像是在向一次普通的决斗胜利者询问想获得什么奖品一样。 看着伊莎贝拉突然的变化,伦格不能不暗暗感叹于眼前这几乎还不算是成年女人的深沉,鲍德温家族的人似乎天生就是权力斗争的主角。 这个想法在他的心头一晃儿过。 “我希望能得到您随身的手帕①。 殿下。 ” “轰”一阵轰叫从后面传来,人们疑惑而不满的大声议论着。 有的人已经开始愤怒的高呼“不能这样!”“这是亵渎!”。 “你的胆子很大,可是你难道不怕这些人会因为这个离你而去吗?难道你不怕因此你成为第二个汉弗雷吗?”伊莎贝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要求代表着以身追随的手帕“ “殿下,我希望得到你的手帕这是我的权力,也许您不希望把这个代表着你心意的东西赠与我,但是如果你坚持这样,那么你没有想过会引起更多的人对你的手帕的窥伺之心吗。 殿下,难道你希望发生一场争夺吗?”伦格低声对伊莎贝拉而变说着。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听在伊莎贝拉耳中去如同一道道的惊雷在敲击她的内心。 “如果我赠与你我的手帕,你会帮助我吗?”伊莎贝拉让声音柔和些,至少不至于让旁人看出自己的不安。 “殿下,我对你的手帕并不感兴趣。 ” 伦格毫不留情的回答让伊莎贝拉的脸上一阵燥热,她有种想拔剑杀了眼前这个人的冲动,虽然还只有十六岁,可是她却始终以自己的容貌和高贵的出身而自傲。 在她眼里几乎找不到能和自己匹配的男人,即使是那些她虚于委蛇的男人,在她的内心里也是不屑一顾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让她难堪的直接说对自己并没有兴趣,这让伊莎贝拉有一种自己被彻底侮辱了的愤怒。 “那么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也许我可以在赠与你手帕的时候用你想得到的东西偿赎回来。 就如同当初洛林男爵做过的那样。 ②”伊莎贝拉让声音缓和些,再缓和些,只有这样她才能从愤怒中慢慢的清醒,也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人与其说是在讨要手帕或者说是想侮辱自己,不如说是在和自己讨价还价。 他想得到的绝对不是自己,更不是所谓胜利者的虚名。 伊莎贝拉在心底肯定的告诉自己。 “殿下,如果您允许,我希望能用您在圣墓大教堂的那间祈祷殿作为您手帕的交换。 ”伦格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尽管这意图产生的是那么突然,可是他却坚持用眼前一闪的灵光代替了想要获得一块领地的诱惑。 “你想要我的祈祷殿?”伊莎贝拉诧异的看着伦格,在她原本的想法中以为这个人会像当初贪婪的洛林男爵一样提出让她无法接受的条件。 “是的,是您在圣墓教堂的祈祷殿。 ”伦格再次重复,他要让身后的人都能听到这个,然后他转过身看了看,他看到法兰西斯居然还跟在自己的身后,虽然不知道汉弗雷临死前所说的表弟是不是他,可伦格可以肯定他们之间是有着亲密关系的。 所以对他居然没有去收殓汉弗雷的遗体,而是还跟在自己身后伦格感到有些意外。 “请到这里来修士,”伦格向法兰西斯微微示意,在这位未来的圣徒走近之后,伦格向伊莎贝拉说到:“殿下,我在这里邀请了一位见证人,他将见证您赠与我手帕的事实,当您在祈祷殿里再次收回您手帕的时候这位尊敬的教士也将作为我们的见证。 ” 看着法兰西斯,伊莎贝拉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可她立刻清醒过来。 “好的,既然这样那么我也请我的骑士队长黛萝作为我的见证人,那么请吧大人。 ”她转过身在侍女的搀扶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同时她低声问着“子爵难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那间祈祷殿虽然因为圣墓教堂而地位崇高,可是却无法和一块富庶的封地相比。 ” “殿下,如果我认为这是一个诱惑,那就是无理的把你和魔鬼相比了,不过这个诱惑的确很大,可是对我来说那间祈祷殿才是最大的财富。 ” “那就如你所愿吧。 ”伊莎贝拉示意侍女推开房门。 就在这时,伦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从房间里弥漫而出。 ①贵妇赠送贴身携带的手帕,在西方隐喻以身相许。 ②:决斗胜利者向贵妇索要手帕是骑士风气,如果该贵妇不愿意,那就必须用其他东西换取回自己的手帕,洛林伯爵曾经利用这一习惯法得到一座城堡。 第二十三章 决斗的奖赏 伦格手里紧攥着一块素白色手帕,上面用黑色丝线挑绣的字母“L”如同一条仰起头的蛇般扭曲着。 当他向期待的望着的人群高高举起手帕的时候,欢呼声立刻响彻整片街道。 人们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得到了应有的奖赏而高兴,或者是为某种他们心底一直被压抑的东西得到伸张而高兴。 看着如火如荼的激动人群,伦格突然想起了前世曾经无意中看到过的一本书中的话: “我们必须承认,对英雄的崇拜其实只是自我意识和自我移情的产物,当现实欲望无法实现的时候,人们就会祈盼英雄的出现。 ”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伊莎贝拉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看着伦格的背影冷漠的吐出每一个词“那么就请离开我的行宫,另外请你不要忘记,你杀的是鲍德温家族的人,是第一个鲍德温国王和阿马里克一世的后人,是最后一个鲍德温的家人。 ” “正如您所说,‘最后一个鲍德温’。 ”伦格转身看着公主“殿下,说到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意义。 ”他把声音放低,在外人看上去就如同是在向公主**般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殿下,您知道,鲍德温家族已经没落了,原来的耶路撒冷已经随着最后一个鲍德温死去了。 ” 说完,伦格向后一退,在所有人面前单膝跪下,低头向伊莎贝拉说到:“殿下。 感谢您允许我为您的清誉而战,这是我地荣幸。 我将把这条手帕作为我战斗的标志,除非你认为我不配用它表达对您的敬仰,我会毫无怨言的送还您的奖赏。 ” “子爵,能得到你的关爱是我的荣幸,”伊莎贝拉牙咬得几乎要发出响声,可是她却不能不配合这个可恶地人在众人面前表演“可是我认为这的确并不合适。 虽然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而战,但是你却也是杀死我丈夫地人。 不论是对我丈夫的忠诚还是我个人的良心都不能允许我把这样的信物送给你。 所以我请你能把那块手帕还给我。 这是我的请求,子爵我相信你是位真正的骑士,是能够让一个新寡的女人完成她地心愿的。 ” “讨还奖赏?她要讨还奖赏!”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不满,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向后面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的人传着话,有的人还不满的高声谴责这种行为,随着声浪越来越大。 呼喊声最后汇集成了一个声音:“决斗的奖赏,骑士的赎尝!” “骑士的赎尝……”伊莎贝拉嘴里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她愤恨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伦格,她这时觉得这个人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可恶“那么子爵如果我想收回我的手帕,需要向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才肯答应我?” “殿下,能为您效劳已经是我是的荣幸了,如果您一定要用赎尝地方式取回您的手帕,我不敢违背您的意思。 那么就请将您在圣墓教堂的祈祷殿赐予我,这将是为所有来耶路撒冷朝圣者开辟的殿堂。 ” “为所有朝圣者开辟的殿堂?”一直看着这一切的法兰西斯诧异的问着,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为这个向伊莎贝拉索要她的祈祷殿,他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问到:“请问这是为了什么?” “教士,你和我一样看到了这里所有地人,他们当中有富人和骑士。 可更多地是一贫如洗却虔诚的信徒。 他们当中很多人卖掉自己仅有地财产来到圣地,是为了得到救赎,难道我们就不能为他们做出自己应做的吗?如果能用手帕换取这座祈祷殿,我宁可放弃自己这个权力,只希望这个地方能成为我们所有人守护上帝神圣意志的一个地方。 ” “对,这是真正的,真正的……”法兰西斯低声呻吟着,他抿着嘴唇微微点头然后转过身向人群举起手臂大声高呼:“Buono,这是真正的Buono!(善行)” “上帝保佑!”“Buono万岁!” 一片欢呼响彻街道,这时不论是不是听懂这句话的人都发出声嘶力竭的欢呼。 似乎只有这样才体现着自己的虔诚和信仰。 “难道你不憎恨我杀了汉弗雷?”伦格看着法兰西斯“你曾经为他向我求情。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为汉弗雷将死在我的手下,可是你还是为他求了情。 我想你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表弟。 而他希望你能把他的遗体送回阿西西。 ” “憎恨?大人,如果说憎恨我更憎恨让汉弗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他不该成为公主的丈夫,更不该从一个虽然贫穷却一直虔诚的年轻人变成一个热衷权力的人。 ”法兰西斯轻轻叹息着“这对他是好事,他现在已经彻底解脱,他自由了。 ” “你说的是我的丈夫,尽管他已经死了,可我不会允许你这样诋毁他,入宫你不是个教士,我会让我的骑士和你决斗,也许我自己也会向你提出决斗!”伊莎贝拉愤怒的斥责。 “不过一切就这样吧,”说着她终于支撑不住似的微微靠在黛萝手臂上“我会让王族总管把祈祷殿的所有权书送给你,”说到这儿,伊莎贝拉突然睁开疲惫的眼睛抬头看着伦格“那么说,这就是你要杀死我丈夫的理由了,只为了得到我的祈祷殿?这不是很奇怪的理由吗?” “殿下,你丈夫的死是一种裁决,这不过是上帝通过我的手来完成这个裁决,就如同上帝要通过萨拉丁来考验我们所有人一样。 ”伦格不置可否的低头行礼,然后恭敬的把手帕抵到伊莎贝拉面前“请收回您地手帕。 这代表着您对自己未来的意愿。 ” 看着伊莎贝拉捏着边角轻轻抽走手帕,伦格心里不由暗暗跟了一句:“即使我不杀他,你们又还能做多久的夫妻呢?” 缓慢的转身,在人们自动让开的道路上,伦格抬手请法兰西斯和自己一起走上前进的道路。 黑色长袍的帽兜再次盖住他地脸,可是在他眼睛的余光即将被帽兜挡住地时候,他看到了孤寂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伊莎贝拉。 这让他心头一阵感慨。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变化,那么鲍德温四世同父异母的妹妹伊莎贝拉公主和特洛恩的汉弗雷的婚姻将在两年后地某一天被人为的活活拆散。 虽然从没有人认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拥有过幸福。 可是这位公主曾经为了维护这段婚姻用进修道院来威胁她的母亲。 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摆脱被安排的命运,她成了另一个人的妻子,只因为这个人要当耶路撒冷王。 那么现在呢?伦格一边走一边无奈的叹息,他觉得命运女神这个神秘莫测又反复无常的女人,似乎乐此不彼的不住玩弄着某个拙劣地游戏,伊莎贝拉和特洛恩的酒鬼汉弗雷的婚姻纽带,并没有被她母亲的权威拆散。 却最终被自己的利剑割裂。 这不能不让伦格觉得所有人,都好像是在一座永远无法摆脱的迷宫中摸索,不论多少歧途,最终地终点却永远是那早已注定的一个。 “ens realissimum eot fatumor……” 在人们的欢呼和簇拥下伴随在伦格身边的法兰西斯听到了把脸躲避在黑袍伸出的伦格落落寡欢的自语。 悄悄歪头看着年轻子爵隐隐可见的侧脸,他看到了伦格脸上和这个为他的荣誉沸腾的场面截然相反的失落和寂寞。 “最真实地存在只有命运……”法兰西斯在心底默默重复着这句听上去颇为耳熟地话,一阵深深的震颤不由袭入他地心田,他不由暗暗问到: “那么这个人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用决斗的奖赏换取了伊莎贝拉公主在圣墓教堂的祈祷殿。 这个消息象旋风般的在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里传诵,就如同之前他决斗一样费解的人们纷纷议论着。 不论是贵族或是神甫,也不论是良家妇女还是走街串巷的娼妓,每当人们见面的寒暄之后,就会立刻投入这个听上去完全是赔本买卖的话题之中。 贵族们把他的行为归于骑士的高洁,神甫们把这个举动看做是上帝的感召,良家主妇感叹上帝宠儿的自持。 而娼妓们则用不屑的语气说:“那不过是一个王室*子幽会的私所,天知道她会不会和他在那种地方做出亵渎的事情来。 ” 每一个人都用自己想象的结果评价着这件事,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让他们开始觉得,这个上帝宠儿真的在为耶路撒冷带回某种似乎早已丢弃许久的东西。 “他居然真的那样做了吗?” 盖伊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他看着站在对面的自己的传令官克里福德骑士:“你是说他真的把我赠给他的房子改成了朝圣者的庇护所?然后在得到祈祷殿的所有权书之后就把它直接呈给了赫拉克留主教(即耶路撒冷主教)?” “是的殿下,圣枪的守护者并没有食言,他向人民许诺会献出自己的住所和即将得到的祈祷殿。 而现在,他的诺言实现了。 ”传令官微微撇撇嘴角“他看来倒像个守信虔诚的骑士,一个建立朝圣者庇护所的完美骑士。 ” “你对他的印象不错?”盖伊微笑着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一个葡萄放在嘴边微微旋转着“那么伊莎贝拉呢?她那边又怎么样?” “哦殿下,公主那边已经一团糟了。 ”传令官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随手抓起一个坚果用力一捏。 “咔”的一声,里面的果实被挤了出来“我想雷蒙伯爵大人这时候一定焦头烂额。 至于伊布林的巴里安,我想他这个时候连他的那个莽撞儿子都管不住了。 总之,这次我们的圣枪守护者真的为您立了件不小的功劳。 ” “你的确认为他不错,”盖伊肯定的点点头,把葡萄随手扔给爬在旁边的猎犬“那么你认为他能为我做什么?当骑士似的神甫,还是当神甫似的骑士?” “不不,这些都不行,如果您让他做这些事,那就如同让一匹战马去当驮马。 ”克里福德骑士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晃动着“如果是我,我会让他成为我在圣墓大教堂里替身,让他那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天堂的耳朵倾听上帝的声音。 ” 听到克里福德骑士近似犯罪的话,盖伊的眼睛微微一眯,可他还是没有说什么,一时间房间里除了桌子下的猎狗发出的低沉的哼声一片寂静。 “所以你不是公爵,你只是传令官。 ”盖伊拄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遥遥点着克里福德的鼻子“好了,去为我准备一下,去邀请所有人来,雷纳德,赫拉克留,杰拉德还有我们所有的人,让他们到我的宫殿里来赴宴。 让我妻子的侍女们去为我赶制一件最豪华的衣服,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的体面,总之一切都要最好的。 ” “遵命我的殿下,”传令官恭敬的鞠躬行礼,可他的腰并没有直起来,而是依然就那么弯着抬眼看着盖伊“那么,殿下我能问一下您这个宴会是要以什么名义召开吗?” “名义?对了名义……” 盖伊似乎才想到什么笑话般呵呵笑着,他也学着传令官的样子拿起一个坚果用力一捏,然后看着纹丝不动的坚实外壳稍微出神。 接着他就顺手抓起身边的匕首,倒转握柄,用上面镶嵌的昂贵宝石“嘭!”的一声狠狠把那个坚果连同果实一起砸成了一小堆碎块。 “去告诉所有人,今天的宴会是我要为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授予封地。 ” 说完,盖伊就抓起那些碎块连皮带瓤的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二十四章 祈祷殿的秘密 一座用石头造成的宫殿远远矗立在靠近圣墓教堂东南侧的一个角落里。 和其他那些或恢弘或典雅的宫殿相比,这座建筑就显得太深邃了些。 和其他建筑不同的风格让这座祈祷殿看上去稍微有些怪异,整座宫殿是一种向远处延长出去的样子,带着些许希腊与古罗马式风格的石头门楣上雕刻的众多神像有着明显的损坏痕迹,那痕迹看上去似乎时间并不长久,和这座建筑年代比较起来就近的多了。 即使只从外面看,也可以感受到这建筑的一种森然,完全由几十根粗重石柱支撑的穹顶象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棺盖一样压在宫殿上面,让人有种很压抑的不安。 作为它原来的主人,伊莎贝拉几乎没有来过几次这座属于自己的祈祷殿。 甚至这座看上去微显偏僻的宫殿内部有几个房间她都并不清楚。 事实上在这座完全用石头砌垒起来的宫殿里,除了最深处一个房间壁龛里安放的一尊耶稣像之外,整座宫殿里都是空荡荡的。 两侧整排巨大粗重的灰色石柱象受阅的士兵般向宫殿深处延伸,带着少许异族风格的半圆穹顶看上去黑黝黝的,除了几乎开在贴近房顶边缘的狭窄窗子里射进的一束束的光亮,整座宫殿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暗森然。 也就是因为这种阴暗森然,使的伊莎贝拉从来不喜欢这里。 单独走在巨大石柱间地空旷走廊里。 伦格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踏起的一层层的尘土,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宫殿里回荡,一种难得的宁静让他不由微微闭上眼睛,倾听着风声从窗子里吹进来在宫殿里掠过发出的声音。 直到另一阵脚步声从有些昏暗的宫殿深处地房间里传来,停在他的面前。 “这里地确很偏僻,难怪伊莎贝拉不愿意涉足这个地方,甚至这地方看上去有些阴森。 ”法兰西斯回头看着四周喃喃的说,不过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盖的兴奋“难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大人?” “当然,教士,何况我已经把拥有权书呈给了耶路撒冷主教。 虽然我想不出赫拉克留主教会怎么安排,不过他能答应我把这个地方作为让你传道的场所,我还是十分感谢的。 ”伦格轻松地看着对这一份突然的礼物似乎还无法相信的法兰西斯。 “这真是一个奇迹。 ”法兰西斯双手合在一起放在嘴唇下微微作揖,他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认识不过几天的子爵居然会突然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他还记得当头天晚上自己象往常一样托着饭钵,在肮脏低矮的贫民草棚的窄巷里传播上帝福音时。 看到这位子爵的惊诧。 尽管他也听说过这个子爵地出身,但是当他知道这个人不但真的把自己那座堪称豪华的房子,当成了那些贫困朝圣者的庇护所,甚至还毫不犹豫的把刚刚得到的那座祈祷殿献给了耶路撒冷主教,而他唯一获得地使用权居然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传道的场所之后,法兰西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年轻人了。 “你是一位虔诚的人,大人。 你会有好报的,”法兰西斯微微捧起伦格的手放在嘴边“这个吻不是因为你送给了我一个传道的场所。 而是因为你的虔诚和对上帝的爱。 ” “或者应该说是命运的安排,教士。 ” 伦格微微一笑,他知道还会有更让这位未来地圣徒惊讶地东西,尽管知道这些东西可能不是现在的他能接受地。 可想到在以后那悠长的几百年间让人闻名丧胆的宗教审判所就是由这个人宣扬的东西中演绎出来,伦格就觉得即使立刻告诉他也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说这个地方有些阴森是吗?或者说你认为这不是个很能让人愉快得起来的地方?”伦格示意法兰西斯随着自己向宫殿深处走去,同时他看似很随意的询问着。 “哦。 我这么说也许有些忘恩负义,可是这个地方的确让我不舒服,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这里好像总有某些邪恶般的东西让我不安。 ”法兰西斯忐忑不安的看着四周。 说不出来的不安让他越走向昏暗的深处越有种莫名戚然。 看着身穿黑色袍子的伦格几乎完全和这里的阴暗融合在一起的样子,法兰西斯突然觉得这个地方还真的是很适合这位和年龄明显不符,稍显阴沉的青年子爵。 就是这里,前世曾经听说和看到过的那些东西。 伦格带领着法兰西斯在长长的深邃走廊里走着。 空旷的宫殿里两人的脚步声一直向深处传去,似乎在召唤着什么隐藏的东西。 “一,二,三。 四。 就是这儿。 ”循着记忆里还能想起的轮廓,伦格来到宫殿第四个房间的入口处。 狭窄的只能容一个人进出的入口把并不宽阔的房间从外面衬托得看上去很大,可是房间里突然变得逐渐低矮下去的顶棚却有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伦格走进阴暗的房间,顺着石头墙壁的左侧微微观看着,即使是知道即将会发现什么,可他还是为即将发现的东西感到阵阵战栗。 终于,在一块略微突出墙壁的大块石头前他停了下来,在法兰西斯疑惑的注视下,伦格用手在冰冷的石缝间抚摸着,慢慢的当确定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回头对法兰西斯平静的说:“教士,当你要为主宣扬清贫守贞美德的时候,不知道你会不会对即将发现的某斜东西感到震惊或困惑。 ” 说完,他拔出随身的佩剑开始沿着石缝撬动起来。 “你在做什么?”法兰西斯看着奋力挖掘地伦格不安的问。 他这时候认为自己也许跟着这个人来到这里是个错误了,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不过从他的举动看显然这一切都是早有计划的。 这让法兰西斯甚至在想,他和汉弗雷的决斗是不是也是早有预谋的。 “看来暂时是挖不开的,不过就是这里没错了。 ”伦格终于停下来,他抓起地上掉落地封堵石缝的泥土在手上捻动,当他确定那些泥土坚固和干硬地程度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之后。 伦格抬起头向法兰西斯微微一笑:“教士也许我的行为让你有些害怕了,不过你很快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尽管放心。 我所做的一切都并不违反我的信仰和遵守的准则。 ” 说着,他回头看看已经被自己撬得边沿缝隙十分清晰的墙壁自语着:“看来要不少人来做这个活了。 ” 如果需要人,在耶路撒冷是绝对有地。 远道而来的农民朝圣者,有着名义却一贫如洗的下级骑士,在街头徘徊不知所谓的流浪汉,还有那些虽然赚了些钱却又散尽家财只身来到遥远东方,只为得到心灵宽恕的小商贩。 这些居无定所的人在怀揣着狂热和激情来到圣地之后。 就盲目的在耶路撒冷纵横交错的街头巷陌间游荡,当这些人地热情随着时间和衣食住行的原因,从开始的狂热激情支持下逐渐冷却下来的时候,因为无所事事和现实的困苦而导致的寻衅滋事,还有天生本性地贪婪和偷窃就在整座城市里不住的四处蔓延着。 这几乎是所有耶路撒冷的统治者都清楚却又都熟视无睹的现实,对他们来说不论是已经拥有宝座的还是正在争夺宝座的,他们关心的都不是那些街头巷尾的露宿者。 所以当有一个人说要把自己奢华的住宅作为贫苦朝圣者的庇护所之后,不论是在耶路撒冷地居民还是在朝圣者当中。 都立刻响起了一片由衷地欢呼。 所以也就当人们知道这个人需要有人能帮助他的时候,立刻就有很多人自告奋勇地向祈祷殿涌去,而当更多的人得知这座祈祷殿将做为为他们准备的布道所之后,聚集起来的人就更多,以致那些首先来到的人们为了能得到优先效劳的权利而和后来者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冲突。 以致当伦格听到喧嚣的叫喊声从宫殿里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让他颇为感慨的一幕: 一群早先来到的朝圣者手拉手的站在祈祷殿的台阶上阻挡着其他人的进入。 在他们身后几个看上去穿得比其他人体面的人正指挥着这些临时的守卫驱逐着后来的人群。 他们站在台阶的最高层向下俯视众人的神态是倨傲的,倨傲得如同自己就是拥有特权的贵族,而那些晚到者就应该被他们排斥在外。 看来人性的卑劣,并不因为你是否站在一块称为圣地的土地之上…… 伦格看着眼前一切暗暗感叹着,虽然选择祈祷殿的决定更多的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但是看到在一个还没有丝毫迹象表明可能会形成一个群体的人们中间,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所谓的特权者,伦格还不由不为人性中卑劣一面的顽固叹息。 “‘上帝的宠儿;来了!”“子爵大人来了!”不知道是谁首先呼喊了起来,人们立刻向那些阻挡者的身后看去,当他们看到在法兰西斯的陪伴下走出大殿的伦格的时候。 一阵欢呼声立刻响起。 “为你祈祷!”“上帝宠儿保佑我们得到宽恕!” 站在高高的长台阶上。 伦格看着下面的人们,这个时侯的他似乎又回到了站在的黎波里城墙上万众瞩目的那一刻。 只是那时的他面对的是可能随时从敌阵中射出的箭矢。 而现在,他则要防备从所谓自己阵营的角落中射出的冷箭。 “这座祈祷殿已经归为耶稣撒冷教区所有,我们所有人在这里都是过客,就如同我们是人生的过客一样。 ”伦格向那几个围拢过来似乎是在讨要一种被承认的特权的领头人轻轻解释着。 尽管知道这种所谓的特权迟早都会出现,可这时的他需要的是‘人民’而不是‘贵族’,至少现在他还不需要。 “我们是上帝的子民,上帝对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宠爱的,尽管最终上帝选择了一个最得宠的得到上帝眷顾,那是我们的耶稣基督。 可是这并不是告诉我们上帝就不爱其他的孩子。 ”伦格走到最高一级台阶的边沿,他看着下面逐渐聚拢来的人群,这时候祈祷殿前的小广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人们都在抬头看着这个为他们用可怕的决斗换取了一座布道所的人,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伦格抬起右臂向前平伸,然后他侧身向着石头宫殿的入口微微一挥:“这里属于你们,属于你们所有人。 请进我的朋友们,让我们一起为这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布道圣殿尽力。 ” “万岁,布道圣殿与主同在!”“为主的荣光布道,上帝保佑你!” 激动的人们欢呼着,叫喊着,他们冲破了原来那些阻挡者向宫殿里涌去。 看着后面的人群,头前冲上台阶的一些人在经过伦格身边时立刻围拢起来为他守卫,而且就是这些人,似乎有意无意的把之前那几个一直围拢过来的‘领袖’排斥在了人群之中。 看着这似乎永远不可避免的无形争斗,伦格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却又玩味的笑意。 终于,在人们的簇拥之下,一群人来到了祈祷殿深处那间狭窄的房间外。 在这里,因为过于窄小的石头入口而无法一拥而入的人们,只好看着一些幸运的被挑选出来的人手握工具挤进了房间,在所有人充满忐忑,好奇的注视下,随着伦格发出的号令,斧头重锤纷纷砸到了那块突出的石头上。 终于,伴着那石头逐渐松动,开裂,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漆黑洞口! 顷刻间,随着一股掩鼻难闻的恶臭,房间外的人们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惊骇的呼声! 第二十五章 一个教团的诞生 中人欲昏的污浊恶臭从墙壁破裂的缝隙中传了出来,在人们纷纷用手捂住鼻子躲避那股味道的时候,他们也听到了离裂缝最近的几个人看着裂缝里面发出的惊叫声! 人们看到那几个人惊惧的向后退去,而就在这时,伴着从那个洞口里发出的一阵‘哗啦’的重物滑落声,一只干枯漆黑的骨臂‘咣当’一下从里面耷拉了出来。 “上帝,地狱!”一个人捂着嘴巴大叫着,他扔掉手里的工具转身就跑,可也许是因为过于恐惧,他居然不知道找准穿过那道异常狭窄的房门的去路,以致他直直的撞在了石头门框上。 “地狱,地狱,那是个地狱!”那人歇斯底里的指着裂缝中的那条探出的骨臂大叫着,在人们惊恐无比的注视下,伦格走到了那个洞口前,他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和喉咙间的翻腾的呕吐,咬紧牙关向里面看去。 尽管在将近千年之后早有耳闻,而且看到过很多有关这个地方的描述和展示,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伦格还是觉得自己有种可能会窒息的恐惧和震惊! 就在这座祈祷殿墙壁另一边的洞窟里,一个由无数枯尸骸骨堆积起来的巨大的泛着腐败臭味的尸山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腐烂的衣服包裹着一具具已经干枯的尸体叠摞在一起,已经干瘪的大堆头颅扯裂着露出牙根地下巴扭曲的歪在一边。 更多的是明显被砍剁致死的累累残尸东零西落的躯干似乎是在向已经彻底呆住的人们展示一个活着的人间地狱。 “上帝,这究竟是什么!”法兰西斯惊惧地全身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对这座宫殿的恐惧居然变成了现实,可怕地一幕就隐藏在和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似乎来自地狱的死亡幽灵早就躲避在这座宫殿的阴影里,耐心的等待着有朝一日有人会揭示开这个可怕的秘密,让自己看到这能让人发疯的一切。 记得当后世就是这座宫殿夹壁中地秘密被考古学家们最终发现的时候,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曾经让他们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诧,可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们通过那些尸骨上残留的各种伤势知道了他们是被杀戮而死的事实,又通过这些殉难者身上发现了他们地身份。 而现在。 伦格可以说未来的考古学家们是不会再发现所谓的“尸骨教堂”了,因为自己已经提前千年亲手揭开了这个隐藏着一个巨大残酷事实的秘密。 “这就是我们的圣殿。 真正让人意识到‘死亡’的地方。 ”伦格强压下心底呕吐地冲动看着洞里的骇人听闻的情景,他慢慢转过身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些,在令人难以忍受的熏人恶臭中向看着这一幕的民众说到:“这里所有的尸体都是当初十字军攻下耶路撒冷时,杀掉的异教徒的尸体。 ” “哦,我的上帝!”“难怪这么邪恶,这些可恶地异教徒死了都要骚扰我们。 ”“他们下地狱是最好地!”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议论,他们带着畏惧和厌恶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里令人胆寒地一切。 不住的用各种蔑视的语言和词汇诅咒着那些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枯尸的躯体。 伦格看着这些人,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内疚,没有责备也没有忏悔,他们只有狂热和兴奋。 他们根本无视这尸山中伸出的一双双弯曲抓挠的手,那是还没有死的人被活埋在这里时,直到死亡前最后挣扎的动作。 他们也无视其中一具具明显还是孩子甚至是婴儿幼小的扭曲的身体,还有就是那些依稀还能看清楚,几乎都是全裸的女尸。 她们在生前所遭受的侮辱让她们的死更加屈辱! “这就是所谓虔诚的信徒。 ”尽管早知道这一切,可伦格还是觉得胸中对这一切厌恶的恶心比那难闻的尸味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伦格还记得后世当人们无意中发现了这座已经荒废的祈祷殿墙壁里的秘密时的那种惊骇,当他们从那些已经变为干尸的尸堆里挖掘的时候,每一次的发现都让人们看到了相隔千年前的暴行,当他们发现其中甚至还有明显是被活生生的剖开腹部的孕妇和已经成型的胎儿骨骸时,伦格还记得看到博物馆中这一切的丁超是如何愤怒的想起了另一个关于自己祖国更令人愤慨的悲惨遭遇。 “头颅如同沙子般在我们的脚下滚动。 异教徒带着腥味的邪恶血水象河流般在街道上流着,我们就在这红色的河流里前进,然后毫不犹豫的杀掉遇到的每一个还活着的异教徒。 ” 伦格依稀记得有人曾经用这种沾沾自喜的腔调,叙述首次东征时攻陷耶路撒冷后毫无人性的屠杀。 如果说在千年之后看到这一切只有些许的寒冷,那相隔不到百年看到这样的暴行,并且还听着四周的人为这种暴行高声赞美,就是完全另一种感受了。 可是伦格知道这可怕的暴行在这个时候却成了对有着另外意义的东西。 “上帝拯救世人!”他高呼一声,看着人们的眼光注视向他,伦格轻轻吸了一口夹带着恶臭的空气“上帝的意志让我们来到耶路撒冷,拯救是他令我们摆脱地狱的神圣之举。 可是难道上帝不是要拯救所有人吗?法国人。 罗马人。 英国人,威尼斯人。 犹太人,甚至其中有那些异教徒,在上帝的眼中世人都是他的子民,是要匍匐在他意志下的生灵。 所以上帝让自己的血亲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为地就是守护这一神圣。 ” “可是美因兹大主教说过‘杀异教徒不是杀人’!”“对。 只有死了的异教徒才是好异教徒!”人群里有人发出呐喊,这呐喊立刻得到了一片赞同,他们不住的诅咒着异教徒的邪恶和对圣地的亵渎,那种口气和狂热让伦格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些举着凶器冲进耶路撒冷的屠杀者的嘴脸,尽管这已经相差将近百年。 “对,对美因兹大主教来说这是一种拯救,可是难道上帝地意志就只是用死亡拯救吗?上帝的仁慈感召着我们所有人。 这仁慈是至圣至高地。 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理解和守护这一至圣至高,耶稣基督在复活升天前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世人的道理。 也就是上帝的意志。 只有神圣的意志才是我们应该守护和坚持地,所以我为这些死者祈祷,只因为不论他们是否背弃了上帝的意志,他们依然是至高上帝的造物,只因为当他们死后堕入地狱并不是上帝的本意,只因为我相信上帝的神圣光辉拂过每一个人的灵魂。 ” 伦格微微转身向那漆黑恐怖的洞口跪下,他双手合拢抵在颌下嘴唇微微抖动着。 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可是人们却因为他的话错愕无比,他们不知道该去怎么理解,有地人则直直的看着同样看着伦格发呆的法兰西斯。 “大人,”法兰西斯犹豫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低一些在伦格耳边轻问着:“难道你认为异教徒也是上帝的造物,你真的这么认为?” “教士,如果异教徒不是上帝造物。 难道世界上真地还存在其他的造物者吗?”伦格闭上双眼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之中“不论生前受到什么样的诱惑,人的灵魂最终只会归于一个地方,那是造物者为我们所有人准备的归宿,我的复活就是为了守护这一归宿,为了守护这一神圣。 ” “守护神圣?”法兰西斯声音颤抖着,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伦格有些不知所措的轻轻颤抖着。 他从没想到过有一个人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迷惑,费解甚至恐惧“难道我们和异教徒的战争是错误地吗,你是这样想地吗?” “耶稣基督一生是在用自己的圣行而不是刀剑战斗,虽然我们无法做到耶稣基督那样地圣迹,但是我们却可以用模仿来弥补我们的拙劣。 所以,守护这圣迹才是我们的职责。 ”伦格突然站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一面早已准备好的旗帜在阴暗的房间里展开 不过另法兰西斯意外的是,这面旗帜这时已和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的黑色已经被彻底的红色代替。 相反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在整面旗帜的中央纵横交叉。 “惩罚异端是我们的职责。 可是拯救和唤醒走入歧途的兄弟更是上帝赐予我们的任务和光荣,所以圣子才会放弃永恒甘愿降临世间传道。 才会甘愿接受那杀死他的灾难,而且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最终在流了血之后依然没有放弃世人。 ” 伦格双手高举,整面旗帜完全展开,在他的对面,是一大群衣衫褴褛充满狂热的狂信者;在他的后面是堆砌着千万尸骸的可怕坟洞;在他的旁边,是一位为了信仰宁可放弃奢华生活的未来圣徒。 在这一刻,伦格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心声: “黑色,是上帝展示给我们所受的苦难。 红色,是耶稣基督为我们所有人流出的圣血。 十字架,是主基督代替世人受到的浩劫。 这就是我的旗帜,是我们的旗帜,是为了守护圣地,圣意和圣迹创造的旗帜,也是我为之复活的责任和命运。 这里是神圣的祈祷殿,我们是寻求上帝意志的朝圣者,所以我们就叫做‘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这是上帝的意志,他命令我们守护神圣!” “守护神圣!”在一瞬间人们被这个宣言所震撼,如同发酵的面粉在极度膨胀,人们的激情和盲目在这时完全被一种叫做宗教的看不到摸不着的神秘事物所控制。 在房间里,在大殿的石柱旁,在外面人群涌动的台阶下,在闻讯而来逐渐聚拢的小广场上,人们相互传诵着这个名字,不住的向自己不认识的人宣扬着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 不论是朴实的人们,狡诈的人们,狂热的人们或者是困惑的人们,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因为看到了一面崭新的旗帜而激动不已。 他们当中有的人为自己见证了一个奇迹的出现欢呼,有的人为寻找到了一个自认可以通向天堂的指引者欢呼,有的人为终于成为某个从心底里被接受和尊重的教团欢呼,而有的人,则是为似乎看到一个新的希望,一个能让自己在这一世得到荣耀而欢呼。 “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法兰西斯双手合在一起暗暗念着这个名字,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抓在手心里的木十字架已经被汗水浸得一片油滑,可是这还是不能阻止他心中的激动,疑惑和彷徨,他不住的问着自己“我是吗,我是能守护这个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吗?” 看到那些狂热人群中喧嚣的激动,法兰西斯为自己的无法选择迟疑着,这时他看到伦格向他转过了身。 “教士,我的虔诚让我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可是我却还需要一位能帮助我更快的寻找到正确路线的老师,我的主人托尔梅骑士是我的老师,是他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个能够战斗的骑士,现在我需要一个能在用教义和笔来帮助我的老师,您愿意当我这个老师吗?”伦格轻声问着。 “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法兰西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指引我,让我学到更多的东西,让我探究到更多的上帝的真意。 还有就是能让更多的人明白我们的道理。 ”伦格在最后刻意把‘我们’说的很重,他看到了法兰西斯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露出的兴奋。 “大人,你想宣扬你对上帝意志的理解吗?” “不,是对上帝意志的尊重,”伦格回头指着已经平静下来的人们,他们期待的眼神让法兰西斯的内心一阵莫名的颤抖“看看他们,看看所有人,再看看我们身后那些活着的时候是异教徒,死后堕入地狱的尸骸。 教士,是上帝指引我发现了这些,他在提醒我们明白该做什么,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所有人聚集在这里就是这种神圣意志的安排吗?” “是的,是的,是上帝安排。 ”法兰西斯声音颤抖的回答着,他不住的把双手合起来又放开,终于在伦格的注视下,他向前迈出一步向着所有注视着他们的人大声疾呼:“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上帝的意志!” 立刻,欢呼声起,响彻云霄,每个人这时都相互拥抱,互称兄弟。 “真是让人不可思议的上帝宠儿,真是个完美的骑士。 ” 站在离祈祷殿不远的一处高地上,一个人正俯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在人们簇拥下走出来的伦格和法兰西斯之后,这个叫瑞恩希安的商人嘴里喃喃的崩出了这么句话。 第二十六章 “三位一体” 熊熊燃烧的烈火炙烧着已经卷曲起来的大堆干尸,因为已经干枯变得如同枯柴般的尸体被烧成了一截截黑色的焦炭,混杂着泼在上面的牛油和尸体异味的恶臭驱赶着人们离得远远的,大股的黑灰色浓烟从尸堆上升腾起来,飘向头顶黑色的天空。 这个在祈祷殿外小广场上临时搭建的焚尸场吸引了无数耶路撒冷人,当他们看到那一具具被从祈祷殿里抬出的尸体后,他们当中有人惊叫,有人祈祷,有人则高声欢呼,即使已经相隔近百年,可他们还是为自己能见到当初受了惩罚的异教徒尸体兴奋不已。 “这些人的尸体将被焚化,他们的灵魂要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才能得到救赎。 ” 站在远处看着火焰中焦黑的尸块和始终站在火堆前的那个背影,法兰西斯向自己身边的一个头发剃成圆圆一圈的年轻人轻轻诉说着。 在这个年轻人的脖子上用绳子挂着一块平整的木板,木板一端的一个小环钩住了腰带上的铜扣,几张发黄的芸草纸放在木板上,年轻人正用手里一根黑色的炭笔在纸上飞快的记述着法兰西斯的话。 “你不用每一句都记下来,马克西米安,要知道有时候我们写来的东西还不如口头流传的更长久。 ”法兰西斯平静的对自己的书记员说到。 大概这要算是作为一个苦修者的他来说最奢侈地一种享受了,不过他之所以要在托钵乞食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年轻的书记员。 只因为他的眼睛从几年前开始就好像蒙上了一层如有若无的‘纱巾’般开始浑浊,而且随着时间,那层‘纱巾’也越来越密,到了最近他甚至在稍微晚些的时候看书就有些模糊了。 虽然他始终坚持自己一个人记录下那些重要的东西,可是常年地眼疾还是让他不得不最终妥协在眼睛的时好时坏之中。 “可是这句话很重要,一定要记下来。 ”年轻书记员显然并不以为然,他飞快地在木板上的云草纸上写下了这段话之后。 才学着法兰西斯的样子,抬头看着站在火堆前那个既不顾炎热又不顾恶臭的背影有些困惑的问:“他在看什么。 好长时间了,他一直没动一动。 ” “我不知道,也许是在倾听上帝教诲,也许是在死者面前感叹生者的际遇。 ”法兰西斯微笑着拍拍书记员的肩膀“不过很快也许你可以自己亲自去问他,要知道我已经答应帮助他在拉丁语和教义上地学习,而你则可以教他如何把这些东西书写成文字,当然你还是会得到报酬的。 尽管可能不是很多。 ” “我为您抄写东西可不只是为了报酬,”年轻的书记员有些不满的嘀咕着,他看着那个和自己差不多也许更小的人的背影有些不情愿的摇摇头“虽然我知道他可能是个了不起的人,可我更想在你您身边呆着,那样我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 “马克西米安,如果拒绝可能就是你地损失了,”法兰西斯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恭维露出得意,他一边拍着书记员的肩膀。 转头看向似乎在不远处的后面响起的一阵骚动,一边随口说到:“也许你今天为他记下的片言只语,将来可能就会成为珍贵地文献呢,到了那时候你的名字也可能会被历史记住。 ”刚刚说到这里,法兰西斯突然停到轻轻的呼出了一声: “上帝,真没想到!” 随着人群里发出的声音。 法兰西斯看到几个身穿白色法袍的神甫慢慢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就着广场上的火光,马克西米安看到了他们法袍上繁琐的花纹,那些花纹宣示着他们的身份,而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走在前面地三位神甫,居然都穿着那种高贵地法袍。 “上帝,居然有三位主教大人。 ”书记员诧异的看着法兰西斯,然后他回头看看依然木然站在那个巨大“篝火”前地伦格背影。 “这样的火焰如果再多几次,可能我们就不必担心异教徒了。 ”阿卡主教用力推开面前一个挡了他去路的中年人。 他一边用手帕掩住鼻子躲避着那股恶臭味道。 一边不住的看着前面空地上的那个年轻人“也许我们该让他们先把那堆火扑灭。 ” “活在世上者的被煎熬的火焰,并不比焚烧异教徒的火焰弱小。 ”赫拉克留主教在人们敬仰畏惧的眼神下走到法兰西斯面前。 他灰白的头发在风中显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和他身上庄严的白色法袍毫不般配。 “欢迎大人们的到来,这真是我们的荣幸。 ”法兰西斯恭敬的低头行礼,他看到三个人中走在最后的英诺森枢机主教始终注视着火堆方向的眼神,这让他觉得这几位身份高贵的主教大人,并不是因为这个火焰过于显眼才来看个究竟的。 “大人们,能在这里见到你们是我荣幸,不过也是我的悲哀。 ”终于在听到有人提醒转身走过来的伦格,开口就让几个等待他的人都一阵诧异。 “我荣幸能受到你们的关注,不过我宁可这种关注是因为这里所有人的义举而不是只因为我是上帝的宠儿。 ” “子爵,看来你的确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在圣地突然得到了神圣的启示,”英诺森看着走到面前的伦格带着玩味的说“如果说在的黎波里你是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宠儿,那么现在的你更像个被上帝选中的宠儿。 ” “您过奖了,主教大人。 ”伦格看着这位号称在历史上最有权威的未来教皇小心的回答着,对这个似乎天生就对权力有着异乎寻常地把握能力的枢机主教。 即使现在他还没有登上教皇宝座,可伦格还是觉得这个人实在不是个好应付的对手“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因为信仰聚集起来的,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现在的耶路撒冷需要虔诚和团结,而这里的人恰好最不缺少地就是这些。 ” “对, 虔诚和团结!”赫拉克留主教听到伦格的话似乎想起什么似地点着头接过话题“我们的确需要这些东西,特别是在我们需要一位国王的时候。 不过在这里说这些未满太唐突了。 如果不介意,我们是不是可以到更适合的地方去讨论这一切?譬如……盖伊公爵的宫里?” 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不解。 阿卡主教先是有些嫌恶的皱皱眉,接着无奈地开了口:“盖伊公爵邀请我们大家到他的宫殿里去参加宴会。 说起来虽然国王刚刚升天实在不是个好时候,可是因为这个我们更应该尽快选择一个国王。 ” 听到阿卡主教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支持盖伊的话,伦格知道这就是他们三个人这时的态度了,盖伊的支持者已经认为一切都已经成熟,他们就要公开的向伊莎贝拉‘宣战’了吗? “子爵,盖伊公爵要在他的宫殿里举行一个盛大地宴会。 ” 赫拉克留主教走过来向伦格微微抬手向远处示意。 于是随着三位身穿白袍的主教,伦格慢慢离开了那飘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焚尸火堆。 经过的人群恭敬的让开。 他们谦卑的向三位并排走着地主教躬身行礼,有的人甚至还跪在地上亲吻他们白色法袍的袍角,这让他们看起来显得更加高贵神圣。 而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伦格,则把自己完全包裹隐藏在黑色长袍之中,他的手里紧抱着那本夹带着无数秘密的圣经,看着那三位全身白袍的主教,伦格突然觉得就好像看到活生生的三位一体。 这个念头让伦格觉得充满了讥讽,他隐藏在帽兜里的脸上挂着些许的嘲笑想着。 以致当他觉得自己地袍子被抻住地时候,他才低头看到一个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正抓着自己地袍角低头吻去。 “不要这样,我的兄弟。 ”伦格轻轻抬手阻止了那个人“在上帝面前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都是受到上帝眷顾和主基督的圣血洗涤的。 ” “大人,您是我见过的最慷慨最虔诚的人,您是个……是个圣徒。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 望着注视着这边的‘三位一体’小声在伦格耳边说。 然后他惶恐的向后退去,消失在积聚过来热烈的看着这一切的人群当中。 “我们相信这是盖伊公爵向我们所有人表现他的慷慨和风度的最好时机,”穿过人群,伦格陪着‘三位一体’来到了一片地势较高的地方,当刚刚避开喧嚣的人群,赫拉克留主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一行人真正的目的“毕竟作为一个国王他需要更多的支持者,作为最适合守卫圣墓的人,他会实现为我们所有人达成心愿的诺言的。 ”他近似赤裸裸的诱惑让伦格有些瞠目结舌,他还真想不到这位耶路撒冷主教居然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就差把‘贿赂’这个词写在脸上了。 伦格心底无奈的苦笑。 他知道这位虽然富有得出奇。 但说起来还算为人公允的耶路撒冷主教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的含义。 再看着一起前来的另外两位主教。 他知道未来的耶路撒冷王其实已经在无形中产生了。 “那么尊敬的诸位主教大人,需要我做什么?”伦格知道是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 尽管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三位主教出面来让自己表态,可他知道这次是既不能含糊蒙混,也再不会象当初面对雷纳德似的,因为一时糊涂‘站错队’了。 “如果我剥夺了让盖伊公爵宣布一个好消息的权力,我想我们未来的国王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赫拉克留主教半真半假的说着,然后费力的把他那看上去重量非凡的身子挤上广场外一出高耸的台阶。 在那上面,他们可以看到整个广场里发生的事,也可以看到狂热激动的人群一边高声背诵着圣经里的某一段,一边把不住的把从祈祷殿里抬出的尸骸投进火堆之中。 “子爵,你让一群贫穷却有着真挚信仰的人得到了庇护,”英诺森没有理会为一个小侍从手忙脚乱的为他抓着长袍底摆,而是直接随意的坐到了一块石头上“你让已经低落的人重新燃起了为信仰战斗的志气,就如同在的黎波里一样。 告诉我,你是天生就能把握上帝心意的真谛,还是因为你的复活才让你得到这种奇迹?” “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大人。 ”伦格用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敷衍着,他知道对付这个年轻却狡猾无比的主教,是言多必失。 “既然这样,那就在盖伊公爵的宴会上让我们一起去享受公爵为我们带来的惊喜吧。 ”英诺森并没有因为伦格的回避不悦,他笑呵呵的站起来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在向另外两位主教示意后,三位突然而来的主教大人就那么突然而去。 看着那三个被随从簇拥着逐渐消逝的白色人影,伦格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看到了活生生的三位一体。 终于一切都要见分晓了。 伦格回头向下看着广场上人潮涌动的景象,再看着法兰西斯不住对身边的书记员叙述着什么的兴奋样,他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会不会被法兰西斯忠实的记录进他那本自传体的叫《法兰西斯的小花》的书中流传下去。 如果能,那么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后世人眼中狂信者的领袖?穷人教团的开创者,还是道貌岸然却实际贪婪无比的伪善教会的帮凶? 伦格轻轻抚摸着手上的圣经,在那里面夹着的那个书签上的诗句他已经可以倒背如流,可是他却依然无法把握住其中的哪怕一丝的线索。 甚至有时候他都要放弃了,也许一切都不过是托尔梅已经有些疯狂大脑里自己臆测出来的,也许不过是鲍德温一世为了掩盖得到耶路撒冷时,使用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才编撰的神话。 他沮丧的想着,可是每当他想到那段让他为之震撼的,和他前世死亡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的诗句的时候,伦格就又觉得似乎一种命运的牵扯在带动着他向一个答案走去。 也许当我最终寻找到这个答案,也就是我了解命运的时候了。 伦格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他用力揣在怀里怀里的圣经握的更紧,同时因为一阵干冷他用力裹住黑色的法袍。 现在,耶路撒冷的一切看来都已经是那么明朗了。 盖伊将和曾经出现的历史发展一样成为国王。 但是这会在1186年的末尾见到分晓,而不是象历史曾经出现的那样要到了1187年盖伊彻底击败伊莎贝拉之后才水落石出,而这一切的功臣,就是他……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现在,他终于可以为自己在萨拉丁迫在眉睫的进攻之前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感到一丝欣慰了。 因为他知道,即使耶路撒冷王国王位拥有者比历史上提前诞生,可是那最终决定耶路撒冷命运的一战也还是要在那个特定的时候产生的。 因为,谨慎而机智的萨拉丁,在等待那个特定的时间。 而他,则要在这多出来不到半年的紧迫时间里,为自己寻找到那个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秘密。 第二十七章 秘密,还是秘密吗? 祈祷者殿堂上空飘荡着代表死亡的黑灰色烟尘的时候,隔着整座耶路撒冷城另一边的一座别墅里,西比拉公主正陪着自己的丈夫挑选招开宴会所需要的食物。 大盆的番红花,剁得很细的撒着姜末的肉桂,还有掺了少许蜂蜜的自酿酒,整个别墅的厨房里到处飘荡着令人愉快的香味。 “夫人,这个的味道是不是有点淡呢?”盖伊难得好心情的亲自视察着自家的厨房,他从窗边挂着的腊肉架上捏下一小块熏肉放在嘴里品尝着,然后很客气的征求着妻子的意见,然后他还不忘把手里剩下的肉丝递到了刚刚跑到身边,看着自己的的大女儿嘴里。 “那就让仆人们再多腌制一下,我知道阿里托尔男爵是很喜欢吃熏肉的,而且他还是你的坚定支持者。 ” “我的坚定支持者。 ” 盖伊默契和妻子同时说着这句话,然后笑着伸出双手抱住了看着自己的西比拉。 “夫人,如果我说自己到东方来最幸运的就是得到了你的爱,那绝对不是撒谎,王位只是这份爱的附属品,你才是我最大的珍宝。 ” “可是如果没有王位也许这爱更完美。 ”西比拉脸上露出一丝黯然,儿子的死始终让她无法迅速忘记以前的一切。 这个时候看着丈夫得意的脸,她有些说不出的愤懑,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从这愤懑中摆脱出来。 “如果没有王位。 我会用另外的方式去爱你,而现在我会这么爱你。 ”已经把妻子挤到厨房一个角落地盖伊伸手向西比拉的裙子里摸去。 厨房里的看到这种情景的仆人们立刻无声的退去,两位小公主的女仆则早就乖巧的带着两个孩子走得远远地。 “大人,别在这里,我们回房去……”被抚摸得全身燥热的西比拉尽量保持着最后地尊严低声呻吟着。 就在她因为盖伊的手扯开胸前丝带抚上胸脯而全身颤抖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身后不远出传来的一声让他们都觉得既尴尬又烦恼的咳嗽声。 “对不起殿下,您的传令官克里福德大人来了。 ”一个仆人把头偏在一边禀报着。 尽管他已经不只一次的撞到主人夫妻不顾身在何处就干这档子事地尴尬,可当侍从的还是知道该看不到的时候就看不到。 “好吧。 让他到院子里去等我。 ”盖伊不耐烦的直起身子,他有些愤怒的盯着这个仆人,既恨他怀了自己的好事又恨他为什么不知道等那么一会再过来。 “克里福德看来是带来好消息了。 ”盖伊回头对已经把裙摆拂平的西比拉笑呵呵的说“他说过会让我地宴会增光不少,现在他这么早就过来,肯定是有确定的消息了。 ” “那您就快去吧,殿下。 ”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的西比拉声音腻得让盖伊的身子又是一阵燥热,可是他最后只是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然后转身走出厨房向别墅地院子里走去。 看着丈夫走远的身影。 西比拉若有所思的楞楞站着,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女儿叫着自己的声音,她才发现那些厨房佣人和自己的女仆已经抱着孩子回来了。 这让原本恢复了些镇定的西比拉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当盖伊看到站在院子里等待自己的克里福德之后,他就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尽管他的传令官一向以稳健令盖伊满意,可从他脸上露出地并不掩饰地喜悦得意就可以知道,他肯定是大有收获了。 “殿下,安条克的波希蒙德已经派来了一位使者,是波希蒙德地表弟埃里奥特勋爵。 虽然他们还没说明什么,可是私下里他们已经透露出来不会干预耶路撒冷的王位之争。 ”克里福德兴奋的报告着,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搅了领主的好事,不过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明白王位对盖伊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之一,”盖伊“啪”的用力一拍双手。 兴奋和躁动让他在原地不住的转着圈子,然后他伸手紧紧抓住克里福德的两肩不住摇晃着“你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能明白吗克里福德?”不等传令官回答,盖伊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回答者“这意味着我们不论是在内在外都已经有了充足的把握,教廷,耶路撒冷教区,阿卡教区,还有那些由那个伦格带动起来的普通民众和那些不能忽视的朝圣者,他们都会支持我,都支持我!” 盖伊兴奋的向克里福德解释。 而传令官则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领主。 他知道这时候的盖伊需要的实际只是一个听众。 “也许罗马那边会有些不同声音……”盖伊停下来思考着,可只一会他就随意的甩了甩手“那都不重要了。 罗马帝国的辉煌已经过去了,这里是耶路撒冷王国,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和牧首区对我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说到这,他看到了克里福德脸上透着狡猾的笑容。 对自己的传令官十分了解的盖伊立刻慢慢走过去,眯着眼睛仔细看着他:“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对吗,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好消息没告诉我,或者你想用这个好消息敲诈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殿下,如果能得到安盖特的一小块封地,我会不胜感激的。 ”克里福德不失时机的讨着赏,他知道自己即将带来的消息肯定能让领主毫不吝啬的给予自己那一片早就垂涎已久的土地了。 “哦,那个地方……”盖伊露出一丝犹豫。 他慢慢走到一张小桌边想了想,拿起鱼骨笔沾着墨水在芸草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当写完之后,他抓起了早已经等地在身边地仆人拖着的托盘里的硕大铜章,就着烤热的封腊狠狠按在了那份刚刚签就的文件上。 然后,他一边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一边走了过来“你可以得到这个地方,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好消息值得我付出这样的代价?” 克里福德恭敬地接过那张代表着一片土地的证明书看了看。 虽然他立刻露出一丝诧异,可他还是谨慎地把证明书收进怀里。 然后他微微躬身向盖伊报告: “尊敬的殿下,我很荣幸的向您禀报……” 一辆被包裹得十分严实的马车传过了已经破败的圣尼古拉斯殉道门,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在小巷里,一幢用木头栅栏挡住的低矮房子横在充满恶臭味道地水沟尽头。 看到拐进巷子里的马车,坐在房门口的一个壮实男人慢慢站起来,他警惕的盯着马车,然后又小心的注意着巷口的动静。 当他确定的确没有人跟踪之后,他才迎着马车走过去。 “快出来,我等你们时间可够久了,要知道我现在应该是正在家里和老婆一起吃晚饭呢。 ”男人不耐烦的拍打着车门,然后他干脆直接用力一拉,把自己地脑袋探了进去。 “嘭”的一声,一记重击声从昏暗的车厢里穿来,男人捂着自己的被狠狠打痛的额头踉跄后退着。 他愤怒的想要拔出腰里地斧子,可是另一柄斧子上翘的尖头已经从车里伸出,压在了他的喉咙上。 同时一个带着些刻意恐吓的声音从昏暗的车里传来:“闭嘴你这个混蛋,如果你敢再这么对一位贵人无理,我会让你的脑袋立刻搬家,我说道做到!” 看着就在自己脖子下来回晃悠的斧子。 男人用力蠕动了一下发紧的喉咙才痴呆呆的点点头。 接着他就看到一个人影突然嘭的一下从车里跳出来,然后那人用很夸张地动作把手里地斧子背到身后,向着车里躬身行礼嘴里还唠叨着:“我尊贵的贵人,请您下车……”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地背上缓缓的在街道上走着,他注意到他黑色战马的马蹄踏到的地方,人们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里面包含敬畏,可也有恐惧,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甚至在他那些追随者当中,都已经有人在私下里议论。 他们在把他称为“上帝宠儿”“圣枪守护者”和“的黎波里的伦格”的同时。 还给他起了另一个并不算是恭维的称号“第四骑士”。 “揭开第四封印时我见到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骑士名字叫死亡。 地狱随在他的身后而来,赐予他分别叫做战争,饥荒,瘟疫和野兽的权柄,用以杀害众生。 ” 伦格暗暗在心底背诵着这段启示录中的话,当法兰西斯告诉他为汉弗雷所做的最后一次祈祷就是引用了这段之后,伦格突然想起了前世在耶路撒冷经历的那次占卜,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巫盯着自己的那种恐惧眼神,那眼神和现在这些人又是何其相似。 “大人,您,要继续走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停在道路中央的伦格旁边响起,马克西米安和伦格一样年轻的脸上透着拘谨的关切,这是这个不情不愿被派到伦格身边的小书记员第一次单独跟随着伦格出来。 他因为对这位有着众多名号的年轻贵族的不了解有些拘谨,而更多的是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以前的雇主会对这个人有着那么大的兴趣。 在马克西米安眼里,法兰西斯已经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教皇的最聪明最虔诚的人了,所以他实在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法兰西斯主人居然会愿意跟随这样一个人。 “马克西米安,你认为死亡是什么?”伦格轻轻催动战马继续前进,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和自己秉辔而行的书记员,他知道这个比自己还大些的年轻人并不很愿意跟随自己,而事实上他也正在为自己究竟用什么来付这个随从的报酬而烦恼呢。 “死亡?”马克西米安有些不安的念着这个词,他立刻想起那些教团成员们私底下的议论,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让他觉得跟着这样一个人实在是种折磨。 “别害怕朋友,我的比赛弗勒斯是黑色的,不是一匹白马。 ”伦格难得开了个玩笑,他知道那些人对他充满敬仰的同时在议论什么,可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被揭穿心事的马克西米安脸上一阵羞红,当他看到伦格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之后才松了口气:“大人,死亡就是上帝赐予我们的一个归宿,也是让我们进入天堂的大门。 ” “的确,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伦格点着头,他的嘴里微微背诵着那段对他来说决定着他命运的谜般的短诗:“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沉睡者必将苏醒……” “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骑士将重返人间。 ” 马克西米安清晰的,一字不差的背出了这段让伦格差点惊落马背的诗句!! 第二十八章 盖伊家的夜宴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全身微微颤抖着,虽然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令他几乎失声惊叫,可是他还是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可是即使有宽大黑袍的掩饰,可巨大的意外和迷惑依然让他无法表现的能那么镇静,以致马克西米安依然感受到了他过于沉默下的异样。 “大人……”马克西米安轻声叫着,伦格的沉默让他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大人,您要继续走吗?” 他再次低声试探的问着,同时仔细看着伦格微低的头,虽然有帽兜的遮挡,可是他还是察觉到伦格似乎已经陷入沉思中的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那首诗,难道这已经不是秘密,难道自己煞费苦心想要挖掘的秘密早已经不属于自己?如果是那样我又该怎么办?!” 伦格心里不住的这样发出狂吼,巨大的担忧和意外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挤压得发疼,一种秘密伸手可及却又可能最终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虚幻和臆想的失落感让他有种要发狂的难受。 他甚至想立刻开口询问马克西米安是怎么知道的这首诗,可是他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克制住了这种明显愚蠢的冲动。 马克西米安脸上迷惑的样子似乎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随口接下来的这首诗的重要,可是这实在让伦格不能相信。 “书记员,也许正如你说所说的。 死亡最终不过是世人走上天堂地大门,”伦格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尽量平淡,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知道了多少,甚至可能是比他知道的都多,可是伦格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除了冷静就没有任何可以不令自己陷入更大危险的方法了。 “难道已经有人知道我在寻找托尔梅留下的东西?那么这个人知道多少?他念出来这个短诗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巧合还是有意,或者就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在盯着自己,等待着看到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伦格轻轻催这比赛弗勒斯在道路上走着。 可是他地心情却从没向现在这样激动暴躁,他想知道一切的欲望越来越激烈。 以致当他们走到一个比较偏僻地地方的时候,伦格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一种想逼问出一切然后杀人灭口的冲动搅动着他的心脏! “大人,您认为上帝会拯救异教徒吗?” 马克西米安突然开口问着,他眼中露出地透着热烈求知的神采让他看上去显得十分虔诚“大人,法兰西斯老爷说您是受到上帝启示的,而且您能让所有人都得到上帝的照拂。 他说您是个奇迹。 ” “奇迹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 ” 伦格随口说着,他的手慢慢的收回,冷静让他为自己险些做出的蠢事感到后怕。 如果他杀了这个人,那会怎么样?一切可能都会无法避免,而现在自己要做地是冷静。 只有冷静,才能发现这一切中的谜团,而且也只有冷静才能摆脱危险。 “奇迹是我们创造的?”马克西米安惊诧莫名的看着伦格,他没想到这位上帝的宠儿会说出这样一句简直如同亵渎般的话来。 “对。 一切奇迹都是世人创造,而世人是上帝地奇迹。 所以当我们做出一切来的时候,都不过是在宣示上帝的荣光,这荣光中当然也包括异教徒。 他们同样是上帝创造的奇迹。 ” “哦,是这样吗?”马克西米安飞快的用炭笔在绑在右臂木板上钉着的芸草纸上记录着“那么大人,难道我们不该去惩罚异教徒。 难道我们惩罚他们是错误的?” “惩罚和拯救不过是上帝不同的方式,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看着不远处盖伊的别墅,伦格回头向马克西米安微微一笑,他眼中透着深意望着马克西米安,平静缓慢地说到: “不论是什么人,不论出于什么目地,最终一切都要在上帝面前受到审判,我知道有人把我叫做“第四骑士”,可是上帝的惩罚又岂止只是战争,灾难。 瘟疫和死亡。 上帝地审判就在我们身边随时都会展现,而我。 不过是这个审判的一个见证者而已。 ” “这些话我可以记录下来吗,大人?”马克西米安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轻轻问着,当他看到伦格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催马而去之后,他立刻低头飞快的在木板上记录下这段让他觉得恐惧莫名的话。 当侍从的大声通报传进院子里的时候,伦格感觉到了宫殿里那随后明显的一静。 “第四骑士”这个称号不由在他的心头微微一晃,伦格知道现在的自己也许在很多人眼中是带着神圣光环的圣徒,但是他也知道其中绝对不包括现在自己要见的这些人。 几个侍从正抬着个很大盘子从伦格面前的过道里走过,虽然伦格不知道那盘子里装的是什么,可从那中庄重的神态看,也能猜出可能是某些很能让客人满意的东西。 这时候,伦格看到了离得很远就已经大步走过来的克里福德,他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在带着些夸张的行礼之后,克里福德引着伦格走进了已经点燃起所有牛油挂灯的宽敞客厅之中。 和其他的房间不同,伦格不能不承认这是一间十分豪华甚至有些奢侈的房间。 头顶上由几十盏牛油灯组成的巨大灯篷闪烁着耀眼的光亮,很少见的琉璃石铺就的地面上反射着一簇簇模糊的人影。 透着明显东罗马风格的镶嵌画在墙壁上展示着一幅幅古朴却又寓意深刻地宗教画卷,而当有人走过的时候。 人们就会发现墙壁上壁画镶嵌的黑曜石眼睛似乎是随着眼前经过的身影在晃动,这一切都让人有一种如同身处华丽幻境般的享受舒适。 “请到这里来,我的朋友。 ”盖伊突然向刚刚走进房间的伦格大声地说到,他的态度和热情立刻吸引了所有人地注意,他们纷纷回头看向门口,仔细打量着刚刚走进来的这个年轻人。 不论是否认识伦格的人,这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嫉妒羡慕。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至少已经得到了未来国王的好感。 这恰恰是他们其中很多人今天前来赴宴的主要原因。 望着盖伊笑呵呵的脸,伦格在暗地里微微皱起了双眉,他已经看到了坐在一个斜蹋上看着自己地雷纳德,从他那张脸上伦格已经看到了明显的不快。 “殿下我希望自己来的没有过于冒昧,”伦格对盖伊低头行礼,然后他似乎才看到雷纳德似的立刻在稍微示意之后大步走了过去。 “请原谅伯爵大人,我没看到您在这里。 ”在所有人注视下。 伦格恭敬的向雷纳德夫妻行礼,在看到雷纳德稍微缓和的脸色和施蒂芬娜的回礼之后,他才向那些看着自己的耶路撒冷贵族们一一点头示意,也是到了这时,他也才终于彻底地看到了盖伊的支持者。 就如同上次见到伊莎贝拉的支持者一样,这些支持盖伊和西比拉的贵族骑士们聚集在那对夫妻的身边,一些地位低下的贵族为了能得到未来夫妻国王地赏识,不住大声数落着伊莎贝拉的愚昧和那些传言中的**。 他们还直接提到了伊莎贝拉的母亲玛丽亚.康尼娜的跋扈和她现在的丈夫巴里安的野蛮粗鲁。 尽管人人都知道这样的指责和诋毁几乎根本找不到任何真实的证据,可是他们还是不时的发出赞同和附和。 甚至随着这种肆意诋毁,那些人开始毫不负责地指责整个伊布林家族地人,以致当有几个莽撞无知的小贵族把巴里安地哥哥……伊布林的鲍德温称为下溅的乡巴佬的时候,伦格看到了西比拉眼中明显的愤怒。 “我们的公主可曾经是伊布林的鲍德温的爱慕者。 ” 伦格听到施蒂芬娜伯爵夫人淡淡的讥讽,同时他也看到了伯爵夫人看着盖伊的那种蔑视和敌意。 “请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夫人。 ”雷纳德为自己妻子对盖伊夫妻的态度暗暗无奈的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向称得上大度的妻子会那么厌恶盖伊,甚至为了这个她曾经不只一次的对自己支持盖伊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西比拉公主就要成为我们的女王了,你很快就要向她宣誓效忠了。 ” “那可真是个灾难,特别是对一个由自己的丈夫继承死去儿子王位的母亲来说。 ”施蒂芬娜夫人不以为然的仰起丰润的下巴用嫌弃的眼神盯着远处那对夫妻“我不知道她的儿子会怎么看待这次即位,也许鲍德温国王不介意自己的继父成为国王,可是我却不能不介意。 ” “夫人,你是在给我找麻烦,或者说在给我们所有人找麻烦。 ”雷纳德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愤怒的瞪着自己的妻子,可是最终他只能在沉闷的‘哼’声之后转过头去。 看着盖伊走到桌子的主位前向所有人伸手示意。 “请入座我们的朋友们。 在这里你们就是主人。 ”盖伊豪爽的拍着身边一个贵族的肩膀,然后他向杰拉德微微点头。 在大团长的引领下,三位身穿白色法袍的主教和大团长分别坐到了盖伊左首长长的餐桌前的座椅上。 “来自神圣教会的支持是耶路撒冷国王正统性的保证,”盖伊向那几位主教微微鞠躬,然后他看着分别坐到自己右侧以雷纳德为首的骑士们再次点头致意:“而用剑和盾支持我的贵族骑士则是世俗世界强有力的基石,”说到这里,他抓起桌子上闪着金色光泽的酒杯高高举了起来,在人们热忱的眼神中,盖伊奋声高呼:“今晚将发生奇迹,耶路撒冷万岁!” “耶路撒冷万岁,国王万岁!” 贵族们大声喊着。 其中那些小贵族的声音让伦格听着觉得异常刺耳。 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地样子,伦格不由想到历史上这些人最后跟随盖伊在不久的将来身首异处的惨象。 而且就是这些人,他们似乎除了对雷蒙冷嘲热讽之外再也没做过任何一件有用的事,想到这些,伦格突然不由想到:那么自己呢,当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自己怎么才能摆脱随着盖伊走上那条死路的命运呢? 就在冥思苦想的时候。 他听到了自己地名字。 “一个不知道感谢和赏赐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耶路撒冷国王地。 ”盖伊向远远的坐在桌子尽头的伦格伸出手去:“请过来贡布雷子爵。 让我对你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 在人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伦格走到了盖伊面前,可是盖伊却向后一退拔出了佩剑:“请跪下子爵,我想这些是你应该得到的。 ” 说着,盖伊的佩剑轻盈在跪下地伦格两肩微微点过,同时他的话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以耶路撒冷公爵和法国安茹领地世袭伯爵的名义,为你所做的一切予以奖赏。 任命你为耶路撒冷的加持旗帜队长。 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持旗徽章和侍从以及属于你的骑士,同时为了感谢你的功绩,我授予安盖特为你地领地。 ” “安盖特?!”伦格听到雷纳德发出一声意外的诘问,接着他看到了施蒂芬娜夫人绷得通红的脸。 “对,是安盖特,我的朋友。 ”盖伊向雷纳德微微一笑“我已经考虑过了,你是伦格的荣誉持有者,也就是他的保护人。 而安盖特则离夫人您地领地那么紧。 ”说到这儿,盖伊向满面愤懑的施蒂芬娜微微点头“这样你们就可以相互支持了,这也是为了对付未来萨拉丁的进攻。 ” “可是安盖特一直是属于博特纳姆的管辖。 ”施蒂芬娜咬着嘴唇,可她还是在自己丈夫阻止的眼神中忍耐了下去“殿下,请您考虑那些地方的领民,他们已经有快百年接受博特纳姆家族的统治了。 ” “可那地方毕竟还不属于博特纳姆家族。 虽然死海的守卫者(即博特纳姆家族)的确一直在打理那个地方,可是毕竟这需要个更合乎传统的正式领主才好。 ” 盖伊随口敷衍着,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他转头对还跪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该接受这一领地地伦格点点头示意他站了起来:“好了,就这样吧子爵,赐予你领地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为上帝服务。 对了,坐到我的身边来,我还想问问关于地黎波里的事呢,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的居然能阻挡住萨拉丁。 要知道即使是雷蒙对那个萨拉丁也是很忌讳的。 ” “难道那不是你自己的杰作吗?”伦格在心底里鄙视的暗暗发出唾弃,他从没怀疑过鲍德温五世的死和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豪爽的公爵毫无关系。 甚至他还认为萨拉丁突然进攻的黎波里也有着盖伊的身影在背后。 否则以萨拉丁之能,又怎么会在那种局面中攻不下的黎波里呢? 可是如果说萨拉丁会帮助盖伊引走雷蒙。 却又是伦格怎么也不能相信的。 就在他为这个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都听到了一阵欢快的乐曲从餐厅的门外传来。 一小队身着带着异族风气服饰的侍女在吉特拉琴的伴奏下缓慢的走了进来,她们的腰肢不住摆动,手里拿着的一对长翎在灯光中幻起一片片斑斓色彩。 餐桌上的人们立刻发出了阵阵舔动嘴唇的声音,就在伦格还有些困惑的时候,他看到了两个侍从在一个不住跳来跳去的小丑的引导下拖着一个庞大的托盘走了进来。 伴着歌舞和乐曲,伦格诧异的看着放在桌子上那大得有些离谱的烤禽,如果不是知道现在绝对不会出现自己猜想的那种东西,那他就一定把这个烤禽当成火鸡了。 可是他有一时无法想清楚这个透着诱人香气,被熏烤得一片焦黄的究竟是种什么吃食。 伦格诧异的盯着盘子里的那个怪物,直到先前走进来的那一小队侍女把手里长翎的尖头纷纷插进那食物松嫩的身上之后,看着这个‘东西’伦格才不由一声低呼:“这是只……孔雀!” “说的对子爵,我为我们尊贵的朋友们准备的最好的食物,烤孔雀。” 盖伊骄傲的站了起来,不过他的眼睛看着的却是门口,同时伦格注意到一直没再出现的克里福德不知道什么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的眼睛紧盯着门口,在看到克里福德的示意之后,盖伊举起了酒杯:“各位大人,我说过今晚将发生奇迹,那么就让我们为这个奇迹的将领举杯吧,请欢迎我们的朋友!” 盖伊手中的酒杯直指门口,就在同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几个身穿深蓝色长袍的女人陪伴着个外披蓝色长披风,身穿拖地长袍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就是我们的奇迹,”盖伊绕过桌子走向门口,在伦格意外诧异的注视下,他走到了那个少女面前恭敬的说到: “欢迎您的到来,玛蒂娜.埃.约瑟林公主殿下。 ” 第二十九章 埃德萨的公主 “十分荣幸能参加您的宴会,殿下。 ” 玛蒂娜轻盈的在琉璃石地面上迈动着脚步,她那双小巧的脚丫上穿着的镶嵌有流苏的尖尖兽皮靴,在直拖到地外短内长的裙摆下轻轻迈动着步子,一双用纯金指环把袖口丝带紧紧扣住中指的小手握在一起搭在小腹前一条宽大的腰带上。 当她迈动步子的时候,上身质地柔软如同羽翼般披在肩头的浅黄色披肩轻轻飘摆着,金丝绣就的花纹在灯光下闪动着华丽的光彩,就如同她用黄金发簪卡住的头发中间镶嵌的那颗璀璨的红宝石般耀眼,夺目。 当玛蒂娜在盖伊的陪伴下走过来的时候,人们中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叹息,他们被眼前这个少女的高贵和美丽所感染。 看着如同一朵云香花般散发着清新而又高雅气质的女孩儿,很多年轻贵族都不由自主的开始用手上沾着的牛油梳理起了自己蓬乱的头发和参差不齐的胡须。 人们好奇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美丽少女,尽管已经有人从她的姓氏上猜测到她是谁,可是他们还是为这样一位公主的突然出现感到不可思议。 关于埃德萨的玛蒂娜失踪很久甚至可能已经死亡的消息,在整个东方已经不是什么新消息了。 很多人都在这段时间里关注着那一片土地和即将出现的继承人。 尽管人人都知道埃德萨公国早已不复存在,而且也没有什么人去关心这个公国是否还能复兴。 但是他们却知道在那片堪称富饶的土地上依然有着众多过去埃德萨地旧部和期待复国的贵族。 他们分别聚集在几座散乱的城市里,依靠着高大的城墙和相互相应驰援维护着埃德萨最后的一块土地。 同时他们执拗的期待着自己的领主能重新带领他们抢回原本属于自己地一切。 这些都是让那些听到埃德萨唯一的继承人失踪之后为之垂涎地东西,至于当初埃德萨王室虽然仓皇出逃却依然没有忘记带走的巨大财富,则是让他们更加难以割舍的原因。 可是让很多人想不到的是,那位据说已经死于异教徒手下的公主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了盖伊的宴会上,这不能不让看到这一切的人感到意外和好奇,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开始猜测这位公主地真伪。 至于她究竟和盖伊是什么关系,则成了更多人臆想的另一个热门。 “请坐到这里。 殿下,我想您坐在我妻子的身边不会让您感到不适吧。 ”盖伊殷勤的把玛蒂娜安排到了长桌尽头和自己并排而坐的西比拉下首的第一把椅子上“我相信您和我妻子一定会谈的很投机的。 ” “我很感谢殿下地安排,坐在这里我很满意。 ”玛蒂娜慢慢坐下的时候双眼平视着正好坐在自己对面的伦格,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浮现着由衷的微笑。 从玛蒂娜出现之后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这位少女身影的伦格,到了这时才真正和少女对视而望。 伦格认真地看着和自己只有一桌之隔的玛蒂娜,可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在她脸上他没有再看到那种渴望依靠和期待帮助的孤独。 也没有再看到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幻想着心目中骑士的憧憬,他看到的是一个虽然看上去只有14岁。 可已经穿起了成年人的裙服,用如同梳理过的礼仪和教养装扮起来的贵族小姐,或者说是更加高贵地王室公主。 “请允许我为你介绍在座地各位,当然我相信其中有几位您一定早就认识。 ” 盖伊向自己的传令官微微点头,克里福德立刻大步走上来站到了紧挨在玛蒂娜身边坐着地英诺森身后。 “尊敬的英诺森主教大人,来自教廷的枢机主教,执掌阿纳尼城教区的戴冠主教。 ”克里福德站在英诺森身后向玛蒂娜禀报着。 听到他的话玛蒂娜恭敬的站了起来。 她伸出双手捧住英诺森的右手微微低头亲吻他手指上的戒指,同时在英诺森有礼的祈祷中,她接受了这位未来教皇的祝福。 “赫拉克留主教大人……”“阿卡主教大人……”“米迪尼尼的罗伊大人……”“莫德南的克洛维男爵大人……” 象豆子般从克里福德嘴里报出的人名在餐厅上空萦绕,当那些年轻贵族在听到自己名字立刻兴奋的走到玛蒂娜面前躬身行礼的时候,伦格看到看到少女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矜持和稳定,那是种令他陌生。 不熟悉,还有些反感的矜持。 一种只有贵族才会拥有和使用的伪装。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伯爵和施蒂芬娜伯爵夫人。 ”克里福德的通报让伦格微微一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边的雷纳德夫妻已经相聚站起,隔着桌子和玛蒂娜相互行礼。 然后,他就听到了克里福德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勒芒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大人!” 伦格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些的慢慢站起,他的眼睛和玛蒂娜那双如绿宝石般的眸子对视,一瞬间两个人都似乎陷入无法言表的沉默。 “很荣幸能认识您,子爵大人,对您我久仰大名。 ”玛蒂娜恭敬的抻着裙摆微微低头,她耳朵上的坠饰垂到了已经开始发育得圆润坚挺的胸脯上。 搭起了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小小隆起。 “能认识您更是我的荣幸。 殿下,特别是在盖伊殿下的宴会上。 ”伦格同样鞠躬行礼。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里其他人实在没什么区别,似乎虚伪已经成了这个房间里必不可少的装饰品中地一部分。 这其中就包括他的那一份。 “那么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们您的一些遭遇呢,为什么您突然消失了那么久,要知道如果不是刚才我仔细回忆,才发现您的确是当初我见过的那个小女孩,我都有些怀疑您的真伪了。 ”阿卡主教在冗长的介绍刚刚结束就提出了这个让人们都关心莫名地话题,同时他们用疑惑好奇的眼神仔细看着这位据说已经被异教徒杀掉,或者已经成为了某个异教贵族后宫地埃德萨公主。 “主教大人。 的确是有些事发生了,那对我来说实在不是很愉快的经历。 ”玛蒂娜微微歪了下头。 她似乎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回答主教的这个疑问,不过她这个动作让人看上去不但没有似乎是要编造故事的嫌疑,反而透出了一股难得的纯真。 “简单地说,我被人陷害然后被囚禁了。 ”玛蒂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一阵惊呼。 “上帝居然有这种事!殿下为了你的清名我拼命也要去惩罚侮辱你的罪人!”一个贵族的叫声让伦格吓了一跳,看他的年龄和他气愤的样子,伦格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玛蒂娜传说中那个早已经死掉的祖父。 “这是对贵族地侮辱,这个人是谁。 我要去和他决斗,不管是骑马还是步战,就是他把所有异教神都召唤出来给他助威我也不怕!” 一个年轻贵族脸上因为热血上涌,看得伦格直为他担心会不会立刻爆发脑溢血,以致还没有和某人决斗就先倒地身亡。 “这简直是最野蛮的行为,虽然我知道异教徒都很坏,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坏到这种地步,这真是只有异教徒才能做出来的坏事!”一个明显不怎么擅长舞刀弄枪的贵族老爷不住的对坐在他身边的夫人用‘柔和’‘美丽’地手势和腔调谴责着那些异教徒。 这让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萨福①在扭动他的腰肢…… “大概是我没说清楚,”玛蒂娜有些歉然的向正为她义愤填膺的贵族们微微一笑,然后她说出了第二句更让他们鸡飞狗跳的话:“事实上绑架和囚禁我的,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基督徒。 ” “哦,这简直是灾难!” 一位夫人尖叫吓得院子里一只刚要上窝的母鸡扎着翅膀撒腿就跑。 而另一位骑士老爷则干脆因为手里木头汤勺直接戳进了嘴巴咳嗽个不停。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难道有人敢囚禁您吗?”伦格看着玛蒂娜还稍显稚嫩却变得陌生的面孔轻声问着,他不知道如果她说出一切会给雷蒙打来什么样地打击。 不过这却不是他想看到地。 对伦格来说,雷蒙的阴沉并不比雷纳德地狂躁好到哪里去,甚至如果仔细说他更愿意和旁边这个长相豪迈又有着狂热信仰的人打交道。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希望看到雷蒙因此倒下。 因为他知道,不论是现在的耶路撒冷,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是不能接受出现任何一方独占局面的。 可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阻止,他只能看着玛蒂娜用依稀还透着天真的眼光隔着桌子望着自己,同时这时候他第一次为自己当初是不是该救出这个女孩子感到疑惑。 “这个人囚禁了我。 只因为我阻挡了他的利益。 只因为我让他无法得到他不该得到的。 虽然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基督徒,甚至还有着崇高的地位。 可是他的贪婪却最终让他背叛了我对他的信任和依靠。 ”玛蒂娜因为想起自己的遭遇脸颊上透出一丝惊慌,这个时候她终于恢复了女孩内心里的恐慌无助,一时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在那个冰冷幽闭的城堡而是在奢华的餐厅,她的脸色苍白,拿着一柄精致切肉刀的手因为颤抖,在陶瓷盘子的边缘敲出了‘叮’的一记轻响。 “这个人应该下地狱,”西比拉伸出手微微抚摸着玛蒂娜颤抖的手背“亲爱的,你现在安全了,你是在盖伊.吕居安殿下的宫殿里,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 “是的殿下,这正是我要感谢您和您丈夫地。 ”玛蒂娜站起来后退两步抻着裙角深深的低了头。 “当我的舅舅里奥男爵利用我对他的信任背叛了我之后。 我曾经想到过违背主的意愿坠入地狱的自杀②,当我逃出来的时候,您和您地丈夫接纳了我,还肯于帮助象我这样的一个孤儿,让我能有机会重新获得我应有地权利,这是我无法回报的恩情。 作为埃德萨伯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我。 玛蒂娜.埃.约瑟林在这里宣布,我和我的合法领地以及领地上的所有贵族。 骑士以及领民向您表示尊重,作为尊重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为埃德萨宗主的传统,请接收我向女王和国王地效忠。 ” 说着,玛蒂娜深深低头,半跪下身。 “国王万岁!”“向国王致敬!”“上帝选择的国王!” 人们的呐喊声立刻响彻大厅,骑士们挥舞着还插着碎肉的餐刀,夫人们不住摇动着手里刚刚抹过油腻嘴唇的手帕。 一时间效忠之声不绝于耳,阿谀奉承此起彼伏。 而有些诧异的伦格,则在随着人们站起来欢呼的同时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低着头地玛蒂娜。 虽然他对玛蒂娜终于没有说出雷蒙感到安慰,可是他却也在奇怪为什么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揭露雷蒙夫妻所做的一切,同时因为他站的这个地方恰到好处,所以他看到了玛蒂娜因为弯下腰身而垂下的衣领间那一片已经可以称为山峦的白皙美景,这让他在稍微恍惚之后,为自己居然因为窥伺到一个才14岁少女胸前美景就有所心动。 感到一阵无奈。 不过也就因为这稍微的分心,他看到了身边地雷纳德原本已经不悦的脸上那近似压抑的愤怒和无奈,也看到了施蒂芬娜夫人对低着头的玛蒂娜那明显冷淡的盯视。 然后,他就听到盖伊似乎是随口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对了,我想起来了子爵,有一部分效忠玛蒂娜公主的贵族似乎就驻扎在离你领地不远的一座城堡里。 那地方好像叫考雷托尔,我想这样一来,你完全可以为美丽的公主效劳了。 ” 看着盖伊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随便样子,伦格不能不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和历史上所说地那个纯粹靠副好卖相赚了个王位地纨绔子弟不那么一样。 就在伦格对这位未来的耶路撒冷王品头论足地时候,玛蒂娜已经直起了腰身,她看着沉默的伦格微皱双眉,然后淡然询问着: “我很感谢殿下对我的照顾,不过不知道子爵大人是否愿意如同传说中守卫的黎波里一样,成为我的骑士。 ” 听着玛蒂娜似带期盼却又如客套的询问。 伦格再次觉得似乎真的不认识这个曾经一起共过患难的女孩。 特别是当他看到雷纳德好像和眼前桌子上的碎肉有仇般的用刀切下去之后。 伦格觉得自己真的好像被盖伊赚进了一个摆脱不了的圈套,尽管他并不是很反对走进这个圈套之中。 于是在很多人近似眼红的盯视下。 伦格在向玛蒂娜鞠躬之后,正式承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又毫无算计的诺言。 “如果有所需要,安盖特将全力帮助殿下,考雷托尔既是殿下军队的驻地,那为了殿下守护住通向考雷托尔的道路也就是我的职责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能得到圣枪守护者的承诺,这是我的荣幸。 ”玛蒂娜似乎是因为兴奋有些失态的微微翘了一下她的小脚丫,不过立刻她就醒悟过来般有些羞涩的低头致歉,这个不失天真的举动立刻得到了在座众多贵族带着善意的笑声。 “那么一切都是这么顺利了。 ”一直没有发言的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终于用他沉厚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支持殿下,我们相信殿下一定会抵抗住萨拉丁,甚至彻底解除这个异教领袖对我们的威胁,在整个撒拉森人当中他是最危险的,也是唯一危险的,只要我们击败他一次,撒拉森人当中那些他的敌人就会代替我们铲除这个威胁,而这一切都寄托在殿下的身上。 ”说着。 赫拉克留站起来,看着围拢在桌边地每个人,庄重的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为了耶路撒冷,为了守护圣墓,为了我们的信仰,国王万岁!” “西比拉女王万岁,盖伊.吕居安国王万岁!” 在这一刻。 欢呼四起人同此心。 至少,在门外的侍从和一直在用笔记录着这些大人物们言行的马克西米安来说是这样的。 “大人。 我真没想到会见到埃德萨地一位公主。 您知道吗,那位公主是埃德萨伯国唯一的继承人了,如果她地哥哥约瑟林的病治不好,那么她很快就有可能成为埃德萨的女伯爵。 ” 在路上一直说个不停的玛克西米利安不住的描绘着那位公主的未来,他因为过于兴奋显得一片燥热的脸颊看着好像喝过不少地酒,而且伦格也的确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一股酒味。 “看来盖伊公爵对人还是很慷慨的,”伦格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马克西米安“至少他还让人给随从们酒喝。 ” “哦大人。 那个呀,是一个女仆给我喝的。 ”长相还算漂亮的书记员耸了耸肩“不过我更多的时候是在听你们说什么,要知道那个房间里的人都是能决定耶路撒冷命运地大人物呀。 ” “这其中并不包括我,你太恭维了。 ”伦格并没因为马克西米安的话沾沾自喜“我的领地我还没有看到,也许一贫如洗,或者还没等我到我的领地,就已经被撒拉森人彻底夷为平地了。 ” “怎么可能呢大人,”马克西米安有些好笑的纠正着“要知道安盖特离博特纳姆那么近。 雷纳德大人肯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事实上如果安盖特是雷纳德大人地,那他的领地就可以直接延伸到考雷托尔去了,如果那样,那整个死海的西岸就完全是雷纳德大人的了。 ” “哦?”伦格一下带住了比赛弗勒斯,他有些意外的看着马克西米安。 这个书记员的话让他对那宴会上隐约的猜测更加清晰,甚至他已经都能确定那个花花公子盖伊究竟在打什么样的主意。 “看来,能成为耶路撒冷王的人,的确不是只靠一张脸蛋就能成功地。 ” 伦格心底暗暗一声叹息,到了这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座城市里巨大天平上地一个砝码,似乎每个人都在奋力的把他向自己那一边拉扯,而究竟会倒向哪一边,却实在是个连他自己都不能不为之深思熟虑地问题。 伦格微微摇头,复杂得让他皱眉的局面是他没有想到过的,而在心目中理所应该发生的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 已经开始发生并不明显却实实在在的变化。 未来的一切开始显得迷茫。 这也让伦格提醒自己要更加打起精神。 在已经深夜的街道上,在皎洁的清月映照下。 伦格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远远的看到了一辆停在自己过去的住宅,现在已经变成朝圣者庇护所房子前的马车。 开始并没有在意的伦格在看到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来的一个人之后发出了一声低“咦?” 看着远远的站在马车边,而且故作神秘笑嘻嘻的看着马车里的塔索,伦格还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些微感动。 不过显然那个老兵痞并不想立刻走上来,他夸张的向车门弯腰行礼,然后大声说:“请下车吧,我们的贵人,您就要见到一个奇迹了。 ” 随着塔索的话,随着马车突然的摇晃。 在一刹那,伦格看到了一条身影“呼”的冲车里冲了出来! 当看清那身影之后,伦格不由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虔诚的一声祈祷: “我的上帝,这是真的吗?!” ①萨福:古希腊女诗人,同性恋者,曾经因为迷恋她的女弟子写下众多情诗。 ②基督教认为自杀和谋杀一样是犯罪,要永坠地狱。 第三十章 母亲! “伦格,我的儿子小伦格!” 跳下马车的玛丽.贡布雷站在地上看着远处的儿子激动的呼喊着,她有些臃肿肥胖的身体因为激动不住颤抖,身上那件洗的很干净,却因为天长日久起了毛边的粗亚麻长裙的前摆,被她胖胖的双手抓得抽了起来,露出了下面一双黄乎乎沾着些微泥点的牛皮鞋子。 而且那同样肥厚的双脚也因为过于激动不住的在地上跺揣着,当她跑起来的时候,被挣得有些变形的牛皮鞋子在她肥厚的脚下扭曲着,可这丝毫不能阻挡住这位母亲奔向儿子的激情! “妈妈……妈妈!” 伦格发自内心的呐喊在一瞬间迸发出来!他飞快的跳下战马,迎着伸开手臂笨拙却毫不犹豫的冲过来的玛丽.贡布雷跑去,一把抱住了早已脚下踉跄的母亲。 “我的儿子,我的宝贝,我的儿子!”玛丽发狂的把伦格拥在自己的胸前,她不住的抚摸儿子的后背,似乎要在这抚摸中把对儿子的思绪完全挤进伦格的身体。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玛丽不住喊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用呼喊来表达对小儿子的思念和喜爱。 然后,她突然象想起什么猛然向后一跳,她的脸上一片煞白,好像看到什么可怕事情的样子让伦格不由一愣,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对面的玛丽突然做了个让伦格目瞪口呆地动作……她肥胖的身子用力一曲。 ‘咚’的一声跪在了自己儿子面前! 在之前30多年的一生中,玛丽.贡布雷这个来自一个叫安达契的偏远小村庄的农兵妻子,没有离开过自己家乡一步,甚至她都不知道稍微比罗拉斯堡垒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可是突然地,她就来到了这座对她和她丈夫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般的城市,来到了只在传说中听到过无数次地耶路撒冷。 而且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在塔索的描述中。 自己的小儿子现在已经是个地位崇高的人,甚至是个如同上帝使者般的神圣之躯了。 当她刚刚听到这些的时候。 玛丽正为自己长子地死而痛哭,可即使是丧子之痛也无法掩盖对小儿子所做的一切的惊诧和欣慰。 所以当塔索鼓动他那如簧巧舌怂恿他们夫妻的时候,不论是玛丽还是始终泡在劣质自酿酒里的老贡布雷,都不由被塔索的描述打动了心思,他们有些依依不舍的收拾好行囊,把土坯房用木条封死,然后跟着好像发了大财。 突然变得慷慨无比的塔索走上了寻子之路。 虽然塔索一路上一直在告诉他们自己儿子经历地一切,可是玛丽是既激动又不信,她对这个老兵痞的过去还略知一二,特别是当从丈夫那里听到了些他曾经做的那些勾当之后,玛丽甚至在路上猜测这个塔索是不是要诱骗自己夫妻去干什么坏事。 而且当他们询问到为什么他要这么帮助自己,另外看路上的吃喝显然这个老痞子发了笔横财之后,那个可恶的塔索就立刻变得含糊起来。 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用拖延的方法不住地说:“到了地方你们会知道的。 你们一定会感谢我的,还有感谢肯帮助你们的人。 ” 这让贡布雷夫妻更有些担忧,可是对小儿子的思念和塔索描绘的那些美景的向往让他们跟着他一路走了下来。 于是,就在提心吊胆和忐忑不安中,他们坐着从没坐过的舒适马车,甚至还有几个武装骑兵的护送下。 穿越过玛丽从没想象过的遥远路途,来到了圣地耶路撒冷。 当他们终于在如真似幻中进入了一直梦想地圣城后,贡布雷夫妻都被这座神圣地城市震撼了。 他们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自己儿子究竟能做什么。 可即使只是给某位大人当差,对老贡布雷来说也已经是足以在安达契甚至是整个罗拉斯堡垒驻守区里大肆炫耀一翻地了。 而对玛丽来说,她只想看到自己健康的儿子,虽然那些身着华丽服饰的侍从们看起来是那么高贵,但是玛丽只要一想到儿子可能受的苦,她就不住的告诉自己:“只要我的小伦格快快活活的,是不是当尊贵的侍从都没什么。 ” 但是,当一个让他们无法相信。 或者说是不敢相信的消息终于传进他们耳朵的时候。 这对夫妻却差点昏倒在地……自己的小儿子,那个印象中还很稚嫩的孩子。 现在居然成了高贵的贵族和骑士! 贵族是什么?是连那些在他们看来已经高贵无比的侍从都要鞠躬的人呀!骑士呢?那是他们无法永远触及的神话般的战士呀! 而现在,自己的儿子居然成为了这样的人!老贡布雷不信,玛丽也不信! 他们要见儿子!玛丽甚至用手里一柄生锈的小花锄(那是她的自卫工具)威胁着塔索,她再也无法忍耐不能见到儿子的焦躁。 可是塔索却把他们引到了一座偏僻的房子里,他对他们说,这里就是自己儿子必经的道路,他还保证他们肯定可以见到他。 但是接下来,老兵痞却煞有介事的对他们说,他们的儿子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平民,是高贵的爵爷了。 而他们还依然是平民,所以在见到儿子之后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随便说话,更不能象以前那样去抽爵爷的耳光。 甚至如果按照某些贵族的说法,他们还要向自己的儿子行礼,只有他允许的时候才能和他说话。 这些昏话让老贡布雷目瞪口呆,更让玛丽气得想挥舞起手里地小花锄。 可是这次老塔索好像铁了心的“要维持贡布雷子爵大人的尊贵”。 不论那对夫妻如何软磨硬泡,他都是雷打不动的坚持要他们答应自己必须遵守礼仪,才能见到儿子,否则他宁可“让子爵大人恨我一辈子,也不能让你们丢了大人的脸!” 然后,他用恐吓的口气向这对焦急的夫妻描述了一翻如果他们胡来,会让大人在耶路撒冷地贵族们面前如何丢脸的可怕前景。 甚至到了最后他用愤怒地口气质问:“你们是不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有出息,不想让他得到尊重。 或者你们想让他一辈子象你们似的呆在一个叫安达契的荒村里度过一生呀?如果是那样你们就随便吧,让他越丢脸越好,反正你们不爱你们的儿子!” 这句话可实在是太重了!愤怒的玛丽和吓傻的丈夫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塔索的条件。 可是现在,当终于见到自己儿子之后,玛丽再也无法遏制自己,那些听到过的规矩和从没听到过的礼仪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见,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 只有自己那个从小就偏爱呵护的小伦格! 于是她不顾自己肥胖的身体地不便,更不顾塔索想抓住她拉扯,奋力的扑过去,紧紧的,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孩子! 直到她在紧紧拥抱和抚摸儿子后背时,触摸到了他肋下冰冷的剑柄,玛丽才突然想起了塔索地话,一时间自己害了儿子的懊恼和悔恨让她恨不得想打自己的耳光。 可是要为儿子挣回颜面的强烈欲望让她飞快的做出了决定。 于是伦格看到了那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只是这一世肉身的母亲,居然跪在了自己面前! “妈妈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快起来妈妈!” 伦格紧紧抓住玛丽的肩膀用力拉着,他的声音颤抖哽咽,即使不知道为什么。 可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地母亲跪在自己地面前的残酷事实! “子爵大人,这是应该遵守地规矩,”塔索奔跑过来不住的嚷嚷着,这时候很多因为听到风声从庇护所里跑出来的朝圣者们聚拢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似乎让塔索更找到了要维护子爵大人尊严的理由“玛丽应该向您行礼,大人,您难道要破坏贵族的传统吗,要知道我在给雷纳德老爷当差的时候……” “闭嘴你这个老混蛋!”伦格终于爆发般的一把抓住塔索肩膀用力一推,就把这个腿脚不利索的兵痞推到了旁边。 “妈妈,我是你的儿子。 只是你的儿子。 我是伦格。 你难道以为我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吗?”伦格跪在母亲面前,捧起她的脸轻声诉说着“我好想你。 好想你们。 厄多尼克神甫已经告诉了我你们的事,要坚强起来妈妈,雷纳德死了,可你还有我,还有你的小儿子。 ” “我的儿子,我的小儿子……”玛丽的眼睛里涌动着激动的泪水,她抓着伦格的手合在自己炙热的手掌中紧紧握着,看着现在这个让她欣慰自豪的儿子,玛丽如同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奇迹“他们叫你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还有的黎波里的伦格,哦,我的儿子,他们这样称呼你呢!” “可是在你的面前我只是你的儿子伦格。 ”伦格把母亲慢慢搀扶起来,看着不住喘息的母亲和站在马车边的父亲,一种见到家人的温馨包裹住了伦格,他走到老贡布雷面前,向着这位对他来说并不那么在意的父亲微微低头鞠躬。 然后就搀扶着玛丽缓慢的向庇护所的大门走去。 “伦格,”玛丽想起什么般回头看了看,这时伦格才看到远远躲在后面的塔索。 他看到那老兵痞的脸上透着难言的烦恼,似乎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而不住的唠叨着“你应该原谅塔索,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接我们,是他帮我们才到了圣地,伦格……” 看到母亲带着犹豫的表情,伦格在暗暗皱眉之后还是向着塔索招了招手:“过来吧,你这头老狐狸。 ” “哦,当然了。 ”听到招呼立刻一扫脸上愤懑的塔索象条滑溜的蛇般‘刺溜’一下晃到了伦格的面前,他一边不好意思的揉着自己的酒糟鼻子,一边嘴里还不住的唠叨:“哎呀,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爵爷该做的,这气度就是真正的爵爷呀,不过我想你还是要听听老塔索的话,毕竟我可是在雷纳德老爷身边当过差的。 ” “所以你就能指使我的妈妈向我下跪?”伦格愤怒的眼神让塔索有些慌张,他不住的晃着脑袋,摸着手背,最后只能不停用脏乎乎的袖子抹着下巴上的油腻,嘴里不住的发出“哎呀”“怎么可能呀”这样不知所谓的胡乱辩解。 “伦格,毕竟是帮我们的。 ”玛丽终于看不去塔索的窘态再次开口解释着。 听到母亲的话,伦格看着塔索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虽然依然没有再理会他,可当那个老兵痞似乎皱巴巴的跟上来的时候,伦格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陪着自己的母亲慢慢转身走去。 在众多朝圣者恭敬的注视下,伦格陪着母亲走进了那座已经成为了庇护所的房子。 他并没有看到,就在对面的小巷里,一个人正站在暗处盯着他的背影,那眼神中中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恨意和杀机! 第三十一章 黛萝来访 “那是个奇迹。 ” “那也是个奇迹。 ” “那是真正的奇迹!” 坐在杂木桌前的塔索正不住的向嘴里塞着一块块撕得很烂的鸡肉,同时他不住的为一直向父母讲述着自己经历的伦格打着气。 “上帝,你居然遇到了那么多的事,可你居然还没事,这真的要感谢上帝,不,我这就去祈祷,哦还是等天亮吧。 我要去圣山上祈祷,而且我发誓从我脚下开始要一步一跪的登上圣山,只有这样才能感谢上帝对我儿子的眷顾。 ” 玛丽激动的喊着,她看着儿子的眼中闪现着慈母特有的爱,而她所要祈祷感谢的,并不是儿子成为了什么人,却只是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 “妈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伦格捧起玛丽粗糙的手掌轻轻亲吻着,他想起了那注定无法再相见的前世父母,每当夜晚梦醒而对他们无限思念的痛苦在这时得到了补偿,感受着玛丽手掌上的热度,伦格的眼睛微闭,一股疲倦让他不由想就此睡去。 “我的儿子很累了,”玛丽看着儿子脸上那熟悉的疲劳样子,鼓起勇气对始终站在附近的那些人说,然后她用更加强悍的口气肯定的说:“他的确累了,我的儿子要休息。 ” “当然,夫人,子爵大人为了我们一直在奔波。 ”一个朝圣者点着头向四周的人劝说着:“我们还是离开吧,让大人好好休息。 ” “可是。 祈祷圣堂那边……”另一个年轻些地教士为难的看着似乎已经睡去的伦格。 “让他们自己去做,大人要休息。 ”塔索走过来带着点蛮横的说着,他挡在那些人面前,似乎是最忠诚的护卫在守住主人的安全。 “一切交给法兰西斯老爷吧,老爷会做好这些的。 ”马克西米安轻声说到,他看着已经发出轻轻鼾声地伦格做出噤声的手势,在他地示意下。 人们终于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看,这就是子爵大人的威严。 ”塔索回头象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般炫耀的看着老贡布雷夫妻。 而这时。 当父亲只是不住的点着头,而母亲则轻柔的把儿子地头放在旁边的一个枕头上,然后她就那么看着熟睡的儿子呆呆的出神。 “这是我们的儿子,”玛丽回头向老贡布雷低声的说,她的声音那么柔和,生怕扰了儿子的美梦。 “我们地小儿子现在是大人物了,那么多人叫他大人。 贡布雷家以后要风光了。 ”老贡布雷激动的低声唠叨,这个一辈子没什么出息的老农兵这时也开始念叨起家族的荣誉来“贡布雷家出过持旗手和护标手,可贵族……这真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恩典。 ” “我不管他是什么,我只要我的儿子安安生生地就好。 ”玛丽有些不满的看看丈夫,可接着又微微叹了口气“如果雷纳德活着多好,他能给他弟弟帮忙,听他说了吗,耶路撒冷的殿下给了他一块领地。 说起来我们也能像那些贵族老爷似的有自己的地了。 如果伦格再能为自己找个有笔财产的妻子,那一切就太完美了。 ” “哦,你说什么!”塔索诧异的看着玛丽,他那种表情让这对夫妻立刻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又触犯了‘塔索大管家’的忌讳。 “要知道你们的伦格现在不但是贵族,更是一位了不起的神圣地人。 看到那些人怎么称呼他吗,还有他们看他地眼神?可你们居然只想着让他当个地主种地,然后娶个有财产的老婆,这简直是对上帝不敬。 ” “可是伦格还是个孩子……”老贡布雷带着犹豫反驳着,他地心头时而因为儿子的奇迹激动,时而又因为不知道这些会带来什么而担惊受怕。 所以他总是犹豫不绝,但是一听到塔索的诱惑他又立刻陷入对美好幻想的憧憬之中“不过也许这孩子就真是为上帝的奇迹才诞生的。 ” “你们这个样子简直就像一对想得到小麦又怕扔了一半种子的吝啬鬼。 ”塔索不住讥讽着“要知道你们看到的只是你们的儿子,可在外面那些人看来,伦格就是上帝的使者,或者是主基督的使徒。 这难道还不能让你们知道他究竟会创造什么吗?你们只要想想他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位伟大的主教。 甚至如果他去君士坦丁堡。 也许还会成为一位牧首,那难道还不能打动你们?” “哦。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就是对我儿子最大的恩典。 ”玛丽脸上终于露出了陶醉的表情,这让塔索为自己的口舌终于没有白费暗暗喘了口气。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玛丽突然向丈夫开口,同时她向塔索不住的打着手势,小声的说:“别去打扰他,看他的样子真的很累了,我们出去吧。 ” 当从窗子里透过的阳光变成彻底的一片通红之后,伦格才从沉睡中慢慢的醒来。 抬头看着窗外,舒服的躺在床上,伦格难得的觉得自己真正享受到了一次能平安睡的享受。 接着,他就突然想起了不知是真是幻的见到的母亲! “妈妈!”伦格一下坐了起来,他来回寻找着,因为看不到母亲身影以为是梦境的他先是一阵失落,可接着他就看到放在床边的几件干净的粗亚麻衣服,看着这些自己在安达契穿过的衣服,伦格终于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梦境而是事实。 他伸手拿起一件上衣抚摸着,回忆着在安达契那段平静却让他无法遗忘的经历。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嚣张还有些透着刻意庄重地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人那么随便的去见子爵大人,特别是你这个样子……” 听着塔索的声音,伦格不由皱起眉头,他能想象这个老兵痞一定是在装腔作势的危难着什么人,也许这个时候他正暗地里伸手向别人要‘借路钱’呢。 循着不住叫嚣的声音,伦格走到门边向外看去。 结果他看到…… 塔索站在院子中央,正不住的说着什么“子爵大人正在休息。 就是公爵来了也要等一等”之类不知所谓的话。 而他地对面,一身骑士装束的黛萝正皱着双眉,眨动着黝黑地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痞子。 “何况我实在是奇怪,一个女人难道可以成为骑士吗?或者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吸引子爵大人的注意?”塔索的嘴里不住的唠叨,而站在旁边的玛丽则用一种更令伦格无奈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充满英武气息地女骑士。 那眼神让伦格一看就明白母亲对这位女骑士的来访,一定不知道寻思到什么地方去了。 尽管很想让塔索好好吃上一次亏,可是伦格在看到黛萝已经开始变得黑黑的脸色之后。 还是及时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众多围观者的注视下,伦格快步走到黛萝面前,低头行礼同时带着些许无奈道着歉:“请原谅骑士小姐,我不知道您会这么早来访,对您受到的无理对待我十分抱歉。 ” “这个人是你的侍从吗,子爵大人?” 黛萝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发出来的,她夹着讽刺地笑容让伦格真想回头好好教训一下身后的老兵痞。 可当他看到母亲看到自己出现脸上露出的更加殷切的表情之后,伦格觉得自己还是问明来意。 然后尽快打发走这位女骑士才是正理。 “我是大人的侍从!”根本不给伦格一丝解释机会的塔索在说出这句话后立刻顺理成章地站在了伦格背后。 他丝毫不管伦格听到这话之后狠瞪他的那一眼,反而还沾沾自喜的向旁边的玛丽微微躬身,看那样子倒像是为第一次以伦格侍从身份出现在向子爵大人的母亲请安似的。 “子爵,我不会为你的侍从粗鲁无礼生气,虽然我认为这和他的主人有很大的关系。 ”黛萝毫不客气的讥讽让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可她根本不给任何人开口说话地机会已经接了下去“不过如果你觉得方便。 我倒是想和你单独说些事。 ” “当然,骑士小姐,如果你认为有必要。 ”伦格纳闷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和自己刀枪相向的女人,他并不认为这个女人找自己会有什么好事,至少他不认为这个如同亚马逊女战士般地贵族女骑士,会是因为对自己有好感就这么早的登门拜访。 “很有必要,这对你来说也许是至关重要的。 ”黛萝看了一眼一直用热情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玛丽,然后甩动披风向院门外走去。 “我去随这位女骑士说些事情,”看着独自走去的黛萝,伦格只好飞快的吩咐着“哦妈妈。 请您不要这个样子。 她是个真正的骑士,也许她就是来向我挑战的呢。 ”伦格带着带哀求的看着母亲。 然后他回过头‘恶狠狠’对凑上来的塔索说:“至于你,如果你真想在我身边混个差事,那从现在开始就管好你那张嘴,否则我是不会介意象其他贵族一样,用鞭子教会你怎么守‘本分’的。 ” 在刻意重重的说出‘本分’之后,伦格转身大步向着已经走出远门的黛萝追去。 在他的身后,因为意外和不信不住抽气的玛丽过了好一阵,才对同样无话可说的塔索崩出这么一句:“看呀,我们家的伦格,还真像个贵族老爷了。 ” 说完这句话,玛丽就在塔索彻底呆滞的注视下,趾高气昂的拖着粗亚麻裙的下摆,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在对塔索的嘲笑声中,人们各自散去开始做自己一天的事。 虽然依然有人对这么一位美丽而又怪异的女骑士,在这么早就登门拜访一位年轻子爵感到新鲜甚至诸多猜测。 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美丽的贵族女骑士在见到伦格跟上来之后,会突然一把抱住伦格的肩头用力吻上他的嘴唇,然后在伦格诧异的一愣之后,开口说到: “她想杀了你!” 第三十二章 萨福① “她要杀了你!” 温柔且带着些**的吻还在唇间回味,黛萝的这句话就在伦格耳边响了起来。 伦格惊诧的看着突然拥吻自己的女骑士,他从没想过这位每天穿着用傲慢编制的铠甲的女骑士会突然吻自己,更没想到她会在这突然之吻后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如此意外的话。 “黛萝小姐,你说谁要杀我?”伦格小心的问,虽然隐约知道她说的是谁,可伦格还是因为不能立刻确定她究竟要说什么而特意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当然知道是谁,我的主人伊莎贝拉公主她要为自己的丈夫报仇。 ”黛萝已经从伦格肩头上收回的手臂紧紧抱在一起,看上去突然显得毫无生气的脸上一片沮丧。 伦格戒备的看着面前的女骑士,因为不知道她内心究竟想着什么,伦格更愿意就那么小心谨慎的等着黛萝自己说出她要说出的话。 果然,这种沉默只维持了一会儿,女骑士终于慢悠悠的开了口: “汉弗雷喜欢喝酒,他也没什么野心,甚至更多时候人们认为他可有可无。 很多人都说伊莎贝拉公主选错了丈夫,他们希望她的丈夫是个强有力的人,是个真正的骑士,甚至能为他们和盖伊对抗。 可汉弗雷除了喜欢喝酒之外什么都不会,他不喜欢权力,这就让他们很失望。 但是没有人知道虽然汉弗雷没什么出息,可公主爱他。 她爱自己的丈夫。 而汉弗雷也为了她不只一次地去和那些人决斗。 ” “你是说伊莎贝拉她……爱汉弗雷?”伦格张了张嘴用尽量让自己平静些的声调轻问。 虽然在决定以汉弗雷为迈出关键一步的时候,从没想到过伊莎贝拉会是什么想法,可他更多想到的,只是在前世知道的,汉弗雷会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妻子投靠盖伊。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伊莎贝拉和汉弗雷既毫无感情,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不会因此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 可是黛萝地话却出人意料的彻底推翻了那所谓地历史。 这让伦格突然发现自己一下陷入了从没想到过的危机,他无法想象一位耶路撒冷公主如果想要为自己丈夫报仇会作出什么事来。 虽然人人都知道决斗而死是不能报仇的。 但是他绝对不信伊莎贝拉会遵守这些所谓的古老骑士法则,在这个动荡、混乱和派系林立错综复杂的耶路撒冷城里,阴谋和暗杀从来就没停止过,甚至就连自己,不也是用所谓光明正大的手段,在众目魁魁之下杀掉了一个阻挡了自己的汉弗雷吗? “那么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难道伊莎贝拉公主不是你地领主,还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伦格依然戒备的审视着黛萝。 在伊莎贝拉那令他意外的感情大出他意料之后,伦格还是没有忘记要谨慎的面对这位伯爵的女儿,毕竟她身上那闪亮的铠甲和冰冷的长剑随时提醒他,这是个有着贵族身份和骑士之名地女人。 “我不在乎汉弗雷,他是个懦夫,虽然他有不错的剑术,可他还是个懦夫。 ”黛萝口气里透出难以言喻的蔑视,她随手拢起身后的披风搭在手臂上。 看着披风的下摆轻微晃动,她的声音也显得如在晃荡地小船里一般飘荡晃乎: “我只希望伊莎贝拉不要作出傻事,我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以前每当汉弗雷和别人决斗的时候,她都会去那个法兰西斯的教堂里为他祈祷。 你能想象当她知道你杀了他之后她是什么样子吗?她在乎他,爱他! 所以她无法忍受他总是给她丢人。 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能和自己一样对耶路撒冷有着巨大野心的人,可即使汉弗雷不是这个样子,她还是爱他,而你却杀了她的丈夫。 ” 说到这里黛萝停下来,她微微歪着头看着伦格的脸,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她的抚摸轻柔而且还带着点诱惑,指肚在擦过肌肤时的微弱颤抖更是让她透露出以往不同地温柔和暧昧。 “我是伊莎贝拉地骑士,是受封的真正地骑士。 我的父亲菲奥雷的约翰的曾祖父约翰是最早追随鲍德温一世国王的骑士,他的勇敢为他带来了财富和荣誉,他也是菲奥雷家族的创立者。 而菲奥雷家族的人世代宣誓效忠鲍德温家族。 ” “可是你还是告诉了我你的领主要杀我。 ”伦格的脸颊在那若有若无的轻微触摸中一阵发热,他没有想到这位女骑士那握剑的手居然也能做出这么温柔的动作。 可是她的举动又是那么娴熟,就如同刚才的吻,那种舌尖的摩擦和嘴唇的吸吮是那么温柔而又美好,那样子感觉上去丝毫不像一个只会使用武器的女战士“难道你不承认自己的这种举动就是背叛了公主吗?” “我是要救她,”黛萝突然收回了手,她向后退了几步有些烦恼的盯视着伦格“你是不可能知道我对她是多么关心,我怕她做出有违一位公主的举动,更怕她因为那份不值得的爱做出蠢事。 ” “你认为她爱汉弗雷是不值得吗?”伦格看到黛萝每说到伊莎贝拉和汉弗雷的爱情时就露出愤怒的表情不由若有所思,虽然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如果说出来可能会立刻召来更大的危险,可是为了确定黛萝说的是真话,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为什么你对他们的爱情那么愤怒,告诉我原因。 也许你说出真相之后我才会相信你,否则我只能把你的这些话转告伊莎贝拉公主。 毕竟任何人都是不能接受一个背主者的,即使你地警告真的是帮助了我。 ” “那你要我说什么?!” 听到伦格的质疑。 黛萝突然暴躁的呐喊起来,她不顾一切的猛扑上去,挥舞起拳头用力拍打伦格的肩膀! 她身上的锁甲钩环随着手臂挥舞不住翻飞,几次都差点钩到伦格地脸,这让他在大声呵斥无果之下,只要一把紧紧抓住女骑士的两臂,身子一旋用力把她按在旁边地墙上! “放开我。 你这个无理的混蛋,我是菲奥雷的男爵以后的伯爵。 你对我无理我会杀了你的!”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一切。 ”伦格一字一句的重重问着,他暗自庆幸自己和黛萝是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如果是在大街上,那可能真地就有些要麻烦了。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被禁锢在墙壁和伦格两臂间的黛萝终于放弃了反抗,她的身子贴在墙上。 脸扭向一边,因为挣扎显得凌乱的长发贴在脸颊上,看上去显得十分无助而又彷徨“告诉你为什么我痛恨他们的爱情,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对你说这一切?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如果你怀疑我完全可以不信。 甚至你可以把这些都告诉伊莎贝拉,她当然会惩罚我。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背叛自己的领主,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 “我不会去告诉伊莎贝拉,可我也应该知道你为什么肯帮助我。 要知道这里是耶路撒冷,而伊莎贝拉是耶路撒冷地公主,更是你宣誓效忠的领主,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伦格终于大声喊出自己的顾虑。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让伊莎贝拉受到伤害,我怕她会做蠢事,我只在乎她!”黛萝同样大声的向伦格喊着。 就在他还没完全明白的时候,黛萝已经带着凄凉哭声嘶喊起来:“上帝惩罚我,我是个罪人,我爱上了我不能爱的人!上帝惩罚我!” 听着这话伦格终于彻底明白了,他张了张嘴,可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啊哦~”地毫无意义的叹息之后,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你们可真是出人意料呀,你和伊莎贝拉……” 伦格无奈的松开手,黛萝立刻象失去力量般向地上滑去,伦格只好立刻又扶住她无力的身体。 随着整个身子瘫软的倚靠。 黛萝似乎完全失去意识般的依在伦格怀里。 这让他即使是隔着两人之间的铠甲,依然依稀感觉到她异于常人般翘挺的胸部和结实的腰身。 这健康地女子身体不由让伦格想起了阿赛琳。 阿赛琳和怀里女人一样有着这个时代女人所没有地那种近乎后世女运动选手般健美的肌肤和挺拔身材。 当因为搀扶而触摸到她胸前隆起地那两座山峦边沿的时候,即使隔着锁甲,伦格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丰满和圆润。 这瞬间的温存让伦格微微一呆,他抱着黛萝的手臂不由轻轻用力,把她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滑倒的身体向自己怀里带去。 “上帝!”一声充满惊惧的喊声从小巷尽头传来,被这声叫声惊醒的伦格不由立刻放开了要把女骑士揽进怀里的双手。 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手臂上挂着个篮子的女人惊恐的看着自己两个人,在她的身边,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孩子懵懂的牵着女人的裙摆也在看着自己。 “哦,那女人会胡说的!”黛萝的声音里突的透出一股杀机,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里突然多出一柄匕首,她的眼睛死盯着远处已经有些吓傻的女人,脚下向前走去。 “呼啦!”伦格突然抬手一下把黛萝脑后的锁甲帽兜向下一拉,她浓密的头发立刻从披风里散落出来迎风飘摆着。 “啊!”那个女人好像看到什么奇观般又是一声惊叫,她诧异的看着一身骑士装扮却有着一头美丽秀发的女骑士,当她确定眼前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男女之后,她脸上不由一阵通红。 在想起什么慌忙躬身行礼之后,那女人抓住孩子的手急慌慌的向小巷拐弯处的一间房子里跑去,只是在她要走进那间低矮房门之前,她还是好奇的回头看了看令她觉得十分怪异的女骑士,然后才一低头消失在房门的暗影之中。 “该死的女人!” 黛萝话里透着的恨意让伦格不由在想,她是不是为那女人打扰了两个人之间那种温存而生气。 可他知道这时不是该去想这些的时候,关于伊莎贝拉可能会怎么报复自己的猜测让他开始不安起来。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虽然似乎得到了盖伊赏识,可这一切都是虚无的。 他不相信盖伊会为了自己而去得罪伊莎贝拉,更不相信伊莎贝拉会遵循所谓骑士精神给自己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女人愤怒和报复的可怕是如此令人惊心,那就如地狱里窜出的火焰恐怖,残忍而又无情。 伦格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可当他想起伊莎贝拉的姐姐西比拉,再想起关于鲍德温五世始终令人费解的死亡之后,他就不能不想到鲍德温家族那种天生对阴谋的的驾驭力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危险了。 “那么,她会怎么对付我呢,或者说会怎么报复我呢?” 和黛萝快速的离开的那条有些偏僻和暧昧的小巷,伦格一路上尽量小心选择着词汇。 当知道面前这女人和伊莎贝拉那种稍微异于寻常的关系之后,他先是微微向后靠靠和她保持些距离,以免这位身揣利器的女骑士因为可能对男人的偏见而对自己有所不利,然后才小心的问起来。 “我不知道,她只是说要为汉弗雷报仇,她说她会不惜一切手段,甚至不惜她的爵位和可以继承的一切!”黛萝的声调变得高亢起来,她的眼睛里露出明显的愤怒和嫉妒,似乎眼前的伦格就是那个和她分享爱人的情敌。 “那可真是一场灾难……”伦格喃喃的吐出这几个字,他难以想象伊莎贝拉会怎么对自己报复,但是他却突然觉得在整个耶路撒冷,让他和家人能有安全感,而又能让伊莎贝拉有所顾忌不敢造次的,好像只有一个地方了。 “男爵小姐,能否请你和我一起来呢?”伦格向几步外的黛萝微微伸手示意,在得到了黛萝好像突然变得冷漠的回应之后,伦格大步的领着女骑士向已经被众多朝圣者,和闻讯而来期待领悟上帝教义的听经者称为“神圣祈祷者殿堂”的祈祷殿走去。 就在伦格和黛萝走进“神圣祈祷着殿堂”的时候,在耶路撒冷另一边的“伦格庇护所”门口,当伊莎贝拉听到老兵痞用诚惶诚恐的声调禀报完黛萝和伦格离开的消息后,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我的上帝,那个可恶的女人……”塔索依稀的听到了伊莎贝拉嘴里蹦出的,实在不符合公主身份的低声诅咒。 ①萨福,前文二十九章有介绍,古希腊女诗人,同性恋者,这里隐喻伊莎贝拉和黛萝的关系。 第三十三章 神奇的法尔哥尼 看到祈祷殿斜坡形穹顶时,太阳已经完全升到头顶上了。 在冬日并不温暖的冰冷阳光照射下,‘神圣祈祷者殿堂’的清冷阴影在小广场上投下了一片狭长的黑暗。 原本架设在小广场中央的那个巨大的焚尸火堆已经熄灭,一堆灰黑色的东西堆积在小广场上,参差交错支在一起已经化成灰碳的木柱,看上去如同一双双高举的手臂直指天空。 依然有人陆续从祈祷殿的深处抬出用麻布裹着的尸骸,人们被那间石室墙壁后似乎永远探索不到尽头的甬道里的尸骨惊骇了。 他们没有想到那条被封闭的甬道居然如此之长,更没有想到在那里面居然会有那么多死者的尸骸。 而这一切并没有让伦格感到意外,事实上早在前世时他就已经走进过那条令人毛骨悚然的甬道,在那里他看到过开凿在洞壁上盛放棺木的坟洞,也看到过被尽量还原了的那条甬道尽头的可怕情景。 所以当有有几个身穿灰袍的祈祷者看到伦格到来,跑到他面前惊慌莫名的向他述说那可怕情景的时候,不论他们提到多么可怕的情景,他都始终安静的听,直到他们他们说完,他才告诉他们,甬道的尽头将有一堵完全用尸骸砌成的尸墙,那那后面是一座圆形的墓室。 在那里,他们将看到更加令他们震惊的东西。 “那是上帝昭示给我们世人的罪恶,这是上帝给我们地启示。 ”伦格对惊愕莫名的信徒们随口说。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话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可他也没有想让那些人把自己的话当成什么意志的想法。 所以当他看到闻讯而来的马克西米安,又开始在他脖子上挂的那块木板上地纸上记着什么的时候,他一边穿过那几个人走过去,一边抬手摇了摇手示意书记员停下他手里地活计: “你不要把一切都记录上去,要知道有时候可怕灾难就是从这些纸上传播出去的。 ” “可是如果不记录下来,那怎么去感召其他人呢。 ”马克西米安显然没有明白伦格的话。 他可惜的望着伦格随手拿起那张纸看了看,就扔进了恰好从旁边经过装着尸骸的麻布兜子里。 可他最终没有跟上去从那裹尸布里拿回他的记录。 “感召其他人靠的是我们地行为。 要著书立传那是我们后代的事。 ”伦格向始终默默跟在身后的黛萝示意跟上,然后轻拍着马克西米安的肩膀,眼中闪动着书记员不熟悉的激热眼神“马克西米安,难道你从没想到过自己也许就是要被记录的一份子,而不只是个记录这一切的人。 ” “我只是个小小的书记员,大人。 ”马克西米安有些激动地回答,伦格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高大了不少。 他用力挺挺腰板好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一些。 然后他再次张嘴,可是还没有发出声音,他们就听到了从祈祷殿深处传来的一阵腔调怪异,透着无比暴躁的叫喊: “你们这些Híbrido!(咋种),我要到圣迭哥面前去诅咒你们,你们是contilde;o(屎),你们全都是contilde;o!” 随着这掺杂着粗俗的西班牙脏话和咒骂的吼叫,一个全身用一整块兽皮包裹着地“怪物”跌跌撞撞的从祈祷殿的阴暗的走廊里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 几个身穿黑色长袍,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在胸前染成红色十字架的人正奋力推搡着他。 可是从那几个人挣扎喘息看起来,对这个看上去如同一个野人般的“怪物”他们真有些毫无办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伦格皱着眉走过去,他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才刚刚成立的教团沾染上什么恶习,尽管他也知道那些争权夺利的恶习,最终是人类所无法避免的。 “大人。 您可来了!”一个教团成员象看到救星似的奔跑过来,他一边回头嫌恶地看着那个还在和其他人纠缠地“怪物”,一边跑到伦格面前高兴的发出一声祈祷:“上帝保佑,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 “大人,这是个让人讨厌地阿拉冈人!”那个看上去已近中年的教团会员有些激动的指着那人控诉着“他是个贪婪的小人,他和我们一起进去,可他根本不是为了搬尸体,他几乎把自己看到的每具尸体都翻了一遍,哪怕是最小的金渣子他都不放过!大人,这是个贪婪的贼。 所以我们把他赶出来。 神圣的祈祷殿不是贼能呆的地方!” “hijo de puta!” 随着一声像夜枭般的难听叫喊,那个人突然转身冲了过来。 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抓住那教团会员的衣领直接把他双脚提离了地面“你居然敢污蔑我!你敢污蔑高贵的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老爷,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我要把你的肠子从你肚子里挤出来然后再塞进你嘴里,你这头猪!” “放开我,放开我野蛮人!”脸色血红的教团会员双脚乱蹬在空中挣扎着,他因为喉咙被挤住显得艰难的呼吸变成了恐惧的嘶鸣,一时间旁边的教团会员们都被这人的力气和举动吓的不由一愣。 “放开他!”伦格的手掌从后面用力搭在那人的肩膀上,从那人抖动的肩头肌肉上,他感到了阵阵蕴藏巨大爆发力的结实。 “是谁在命令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老爷?”自称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的这个人慢慢放下抓在手里的人,他转过什么。 看着比自己矮上半个头地伦格。 到了这时伦格才发现,他那怪异的声调固然和他的来自哪里有关,可更重要的是,这个头发蓬乱,满身污垢,散发着难闻体味的大个子,有着一张怪异的嘴巴。 从上唇侧旁直接联到鼻翼下的一条缝隙把他上唇完全分开,每当他开口说话地时候。 分成三瓣的嘴巴就裸露出参差不齐地牙齿和泛着黑渍的牙床。 “你在看什么,小子?”那人张合着的兔唇嘴里迸出一声愤怒的叫喊,他抬起粗壮的手臂对着伦格晃着,一对棕色的小眼睛不住的在伦格身上打量,似乎在考虑究竟要伸手抓对面这人地什么部位。 “你是个骑士吗?”伦格看着那人肩头露出的剑柄皱着眉问到,虽然这人看上去实在令人生厌,但是想到这个时代所谓文明的欧洲人一贯的水准。 伦格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当然,我是骑士!”那人突然大声喊起来,他似乎因为听到这个话题显得无比兴奋,一双黑兮兮的手掌不住拍打,挂在脖子上不知道从那具尸骸上剥下来的一条金链子,和上面穿着的一大堆零碎“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 “我是阿拉冈王国泰拉曼切地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老爷,”那人骄傲的用特有的腔调宣布着“我的祖上加西亚.马铁奥.法尔哥尼是曾经与摩尔人战斗的英雄。 是他让法尔哥尼家族得到了骑士称号。 至于我更早的祖先费德里克.马铁奥.法尔哥尼,他是整个王国最早皈依上帝人。 要知道他在我地家乡泰拉曼切吉被人称为“圣法尔哥尼”。 他得到过上帝启示,所以才从一个赌鬼突然变成了一个富翁和虔诚的教徒,这是我们家族的光荣!”说到这儿,他的兔唇嘴突然一龇,有些难过似的摇摇头“不过我的家族没落了,我祖传的庄严抵押给了威特列骑士。 我又卖了最后一块地,一个人来了圣地。 ” “所以你才到处扒尸体上的财物,你这个小偷!”一个教团会员站在远处愤怒的谴责着,可当看到他那张扯成三瓣的嘴巴里龇出地黑牙之后,立刻就向后退出两步“你是个贼和下流胚,我们神圣地教团不会接受你这种人,那会玷污我们的好名声。 ” “我是虔诚地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骑士!” 自称骑士的男人愤怒的想要扑上去,可却又被伦格挡住了去路。 “你说你是个骑士?还很虔诚?”伦格慢慢打量着这个人,说起来这个人身上唯一象样点的就是他背后背着的那柄剑了,虽然没有看到那剑的全貌。 可是从剑柄上镶嵌的那颗硕大的紫色宝石上。 伦格还是感觉到那剑显然不是平凡的武器,而在这种时候。 一个能从地中海另一边的阿拉冈来到圣地的人,在遥远的路途上居然能保住这样一柄剑,这就是让伦格不能不有所注意了“那么你的虔诚用什么来证明?” “杀死异教徒!” 那个法尔哥尼暴躁的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嘴唇不拢风变得含糊不清,可他那种吼叫中的狂热却立刻得到了围拢过来看热闹人们的共鸣。 “还有剥尸是吗?” 一个教团教众不满的嘀咕着,可他这话居然就让那个法尔哥尼听到了,他一步冲到那个教众面前死盯着他的眼睛,在那人惊骇不安中慢慢的说: “我的先祖费德里克.马铁奥.法尔哥尼是最早皈依上帝的人,别人都叫他‘圣法尔哥尼’,可在他皈依之前,他是个赌鬼和酒鬼。 他赌光了家里唯一的两座庄园,甚至连他的妻子他都输掉了。 可就在有一天,他突然只靠两个埃尼特就把那一切都赌回来了,而且赚的比以前多的多!从此之后他再没赌过,那是上帝在恩赐他。 所以他决定皈依上帝,因为他听到了上帝对他说‘你赌够了!’。 ” 法尔哥尼说到这里慢慢转过身,他魁梧的身体在原地不停的转着,每到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晃动一下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白杨木十字架“这就是我最早的先祖给我家族留下来的传家宝,他什么都没留下。 可他把虔诚和对上帝地爱留给了后代,剥尸可以得到财富,财富能养活和让我们得到更好的盔甲和武器,然后我们就用那些武器去惩罚异教徒,让他们害怕上帝,最后归顺上帝!contilde;o!难道剥尸就不能对上帝虔诚,还是你们当中的谁没对那些异教徒的财富动过心?” “说的太好了。 ”始终听着的伦格突然开口了,他看着这个看起来粗鲁蛮横的阿拉冈小贵族(自称地)微笑起来“也许你应该为你的虔诚做更多地事。 异教徒也需要拯救。 上帝赐予我们的职责不是杀死谁,而是如何去拯救他,所以我们是拯救者,是上帝派遣到世间的使者。 ” “是那样吗,我也是上帝的使者,可以传达上帝的声音?”法尔哥尼诧异的看着伦格,事实上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虽然一个叫“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的教团在这座有些恐怖的神殿前诞生。 但是几天来在初期的狂热之后,那些最早成为教团成员并且开始自认是教团高层的人,开始迷惑的寻思自己地领袖究竟要主张什么样的训言,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担心,在一时狂热之后这个教团最终会因为没有真正的教理而烟消云散。 可是到了这时,那些在暗暗担心的人才突然发现,伦格和其他那些修会主教不同的地方,他从不用所谓谆谆教诲去指导他的会众。 当他们和他说话地时候,他就已经把他要传播给众人东西说了出去。 这让那些人开始兴奋起来,他们当中识字的开始手忙脚乱的用碳笔在自己的袍子下摆或袖子上记录那些话,不识字的则不住的吩咐旁边的人帮自己去记忆那些对他们来说也许无比珍贵的东西。 而站在伦格身后的马克西米安,则已经不知道又从哪掏出一张芸草纸放在木板上,飞快的把伦格地话记录了下来。 “你认为自己虔诚吗?”伦格反问着法尔哥尼。 “当然。 如果有谁怀疑我地虔诚,我会和他决斗,我会用我的标枪把他戳个对穿!” “那你还犹豫什么,如果虔诚那么就可以听到上帝地声音,要知道上帝对世人的恩典和公平并不在与你是否穿上了一件神圣的法袍,而是在于你是否能真的去领会神圣的意志。 ” “哈,那我就是最虔诚的了。 ”法尔哥尼立刻忘形的大笑起来“我喜欢你的教团,我喜欢你这人!”他不住的向四周点头,直到他看到了一身铠甲却难掩姿色的黛萝。 “哦,啊。 哦!我看到了什么!”法尔哥尼发出夸张的叫声“我看到了一个穿盔甲的娘们。 上帝呀,这真是个漂亮娘们!”他向黛萝靠去。 嘴里粗鲁的唠叨着。 他的话立刻让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黛萝脸上一片通红,她愤怒的握住肋下的剑柄,眼睛里已经冒出的杀机让伦格立刻走到两人中间挡开了他们。 “如果你认为可以加入我们,那么你就要学会和我们共处,”伦格对法尔哥尼慢慢的说“所以,你可以保留你现在得到的,可不能再去剥夺其余尸骸上的财物了,因为他们已经经过安魂弥撒的洗礼,在天堂他们的灵魂和我们一样纯洁。 ” “那,当然,大人,当然……”法尔哥尼有些不情不愿的看了看阴暗的神殿入口终于犹豫的点头。 “好了,这里的一切就这样吧,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让新来的兄弟得到最好的款待,想想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虔诚的人,我们也应该为他们做出自己能做的一切。 ”伦格向那几个已经逐渐成为教团高层的教众微微点头,尽管这实际上有违初衷,可伦格知道这种特权阶层的出现几乎就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虽然从心底里,他鄙视甚至痛恨这种特权。 ”我和男爵小姐到里面去,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 伦格向那几个人示意之后慢慢走向神殿的入口,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黛萝发出的一声感叹: “真想不到伊莎贝拉的祈祷殿居然会是一个死者的墓坑,而你恰恰就选中了这里当做决斗的奖赏,这可真是上帝的安排。 ” “上帝的安排,多么神圣而又廉价的字眼……” 听到黛萝的话,走在前面的伦格心头暗暗想着,嘴角划过一丝他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他当然不会说出发现那个坟洞是基于前世的知识而不是所谓上帝的安排,可他也丝毫不会反对人们把这个也当成某种不可言喻的奇迹予以宣扬。 “上帝的安排,多么神圣而又神奇的字眼……” 走到伦格身边的黛萝这时也在暗中这样想着,她靠在伦格身边的身体似乎是怕他逃走般的更加贴近了一些。 就那样,在众多教团教众的注视下,他们走进了阴暗的“祈祷者圣殿”。 第三十四章 爱与杀 雪白战马发狂的奔驰着,在它旁边,比赛弗勒斯也迈动四蹄不住飞奔。 伊莎贝拉手里的马鞭不住抽打在心爱的佩伽索娅的身上,因为从没遭受过这种待遇而不忿嘶鸣的白色母马更加用力的向前奔驰,它雪白鬃毛已经高高扬起,修长的脖颈几乎完全伸平的向前冲击着。 在它侧旁,比赛弗勒斯同样不忿的狂奔着,它一边不住的试图靠近佩伽索娅,一边不时的抖动一下身子,试图把背上那个瘸腿的老兵痞甩下去。 这让塔索更加紧张的抱住它的脖子,全身几乎完全爬在马背上一动不敢动的随着比赛弗勒斯的奔驰不住颠簸着。 “哦,我的上帝,这头畜生!我的圣母,你不得好死!”塔索因为被暴躁的战马折腾得七荤八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嘴里唠唠叨叨的补助嘟囔着,还不时的吐出迎风吹进自己嘴里的沙土石粒,甚至有两次他还要小心的躲过横在眼前的一些树杈支架,因为比赛弗勒斯似乎是要和他过不去似的故意从那些东西的下下面穿过,这让老兵痞的处境实在是有些险象环生。 “该死的畜生,别和我过不去!”塔索抓着缰绳愤怒的叫嚷着“我是去找你的主人知道吗!你应该听我的!” “快闭嘴,跟上来!”伊莎贝拉不耐烦的回头对象个累赘似的塔索低声喊着“真不该带你来!” “可是殿下,我是子爵的总管。 只有我了解伦格,只有我能找到……”自封总管地老兵痞冤屈的叫着,可一股迎面而来的风沙立刻让他闭上了嘴巴。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你这个混蛋,你究竟在哪?!”伊莎贝拉金黄色的眉毛紧皱在一起,战马在耶路撒冷的崎岖街巷里不住奔驰着。 在她的身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女骑士紧跟在她地后面。 刀枪耀眼,杀气腾腾。 越来越阴暗的走廊里除了几个偶然走过地教众显得空空荡荡的。 即使是在白天也透着些许阴森气息的神殿,每当有一点声响的时候都会发出阵阵回音,巨大的灰色罗马柱让整座祈祷殿看上去充满冰冷的气息,这让黛萝不由得轻轻拢起披风,把自己完全包裹了起来。 “就是这儿,” 黛萝顺着一根根的石柱走去,她地手指在那些石柱上划过。 当她停住的时候,伦格看到在一根石柱上似乎刻着什么,尽管那些字迹已经被人有意磨掉,可伦格依稀还是能看出其中几个词汇,那其中有着一个明显的人名起笔的“L”。 “在这里刻下名字,可以让相爱的人永远得到上帝的佑护。 ”黛萝的声音充满哽咽,她抚摸着那些显然用利刃刮去的痕迹声音颤抖,透着难以言喻地嫉妒让她又好像在为自己的遭遇愤怒“刻下的名字可以被抹去。 可怎么抹去心里的名字,告诉我怎么抹去?”她转过身,眼中闪动着和祈祷殿里冰冷的气息截然相反的炙热地火焰。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即使伊莎贝拉要杀掉我,对她来说也不是很危险的事,毕竟她是耶路撒冷的公主。 ” “可是我不能让她这么做。 一个男人占据她的心对她来说已经够了,她不能再剥夺走我应该得到的,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奖赏。 是我的‘权力’。 ”黛萝的声音忽的变得柔和起来,她伸手在那根石柱上轻轻一拍,似乎是很随意的抹去了过去地一切。 然后她转过身,歪着头向伦格微笑着:“那么,让我去看看你地发现,或者是说上帝对你的启示,我还真没想到这间祈祷殿里居然有那样地地方,虽然我来过很多次了。 ” “好的。 男爵小姐。 请。 ”伦格稍微示意之后引领黛萝向着神殿深处那间可怕的祈祷石室走去。 随着越走越深入,阴冷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伦格能感觉出来黛萝的身子向自己靠得更紧了些,这让他有些好笑,毕竟再勇敢的女骑士也只是女人。 那个墙壁上被伦格撬开的破口这时已经被拓开成了一扇巨大的门户,已经被几乎清理完毕的尸骸腾空后,人们才发现其中要比当初想象的大的得。 除了那堆积如山的尸骨,随着挖掘,一条深邃的甬道逐渐出现在人们面前,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那些虔诚的教团成员总是一边不住的嘴里背诵着祈祷经,一边一次次的从更深远的甬道深处抬出新近发现的骸骨。 在甬道狭窄的两壁,那些在后世被发现的作为一个个家族合葬的坟洞也已经裸露了出来。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死者安息的地方,只不过,当第一次十字军到来的时候,这里也就成为了死难者的最后归宿。 黛萝跟在伦格身后慢慢的走着,她看着那些坟洞里隐约露出的枯骨和尸布微微颤抖着,年轻女孩的心即使有坚实的盔甲包裹也在这时露出了胆怯,她靠向伦格的身子更加贴近了,以致偶尔在甬道里错过的几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们。 终于,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甬道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一间圆形的石室出现在他们面前,几盏已经点亮的昏暗牛油灯在墙壁上挖出的灯座里缓慢燃烧着,整个石室里除了偶尔响起的‘噼啪’的灯捻开裂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 “这里就是尽头了,”伦格看着墙壁上已经模糊的那些壁刻向黛萝解释着“一座永远沉寂的地下坟墓宫殿,不过在差不多一百年前,这里成了活人的坟墓。 很多没有死掉地人被活埋在这里,他们的哀号声甚至经过了一百年都还能听到……”说到这儿,伦格低低的轻声自语“就是再过一千年也还能听到的。 ” “那么这里就是你的圣殿了,对吗?是你的领地,是最安全的地方?”黛萝慢慢走到伦格身前,在油灯恍惚地灯影下,她的脸现出一丝莫名地诱惑。 她慢慢贴着伦格向前走。 直到把他轻推到墙壁上。 当双手环住伦格脖子的时候,她柔美的双唇已经覆盖在伦格唇上。 随着唇齿轻启,灵巧的舌尖已经滑进伦格嘴里,轻轻挑拨起来。 “哦,”伦格再次被黛萝这个意外举动搞蒙了,他不知道一个喜爱女人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对自己有了兴趣,可是他又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在这时散发出的那种异与寻常的魅力让他迷惑。 他似乎看到了阿赛琳妖媚地样子,这让他有种燥热的冲动想要宣泄。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抱向黛萝的腰身。 铠甲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难道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还不够喜欢呢?”伦格拥着黛萝对她轻问着。 “不,我的爱绝对不会改变,我甚至可以随着我地爱情去死,所以……”黛萝眼睛里诱惑逐渐消去,当她的双手再次攀上伦格脖子的时候,她的手里多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锋利的刃尖直指伦格咽喉: “所以。 我要杀了你!” “那个疯女人已经彻底疯了!”伊莎贝拉坐在佩伽索娅地背上在高地上看着下面的耶路撒冷城,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她不知道那两个人究竟会到哪里去,她更担心的是黛萝已经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她会杀了他的,那个女人已经彻底被魔鬼迷了心窍。 ” “可是,大人现在在哪,耶路撒冷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会去哪?”塔索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他无法想象如果伦格出了事自己会怎么样。 不论是自诩的子爵大人的总管这个肥缺还是想到瑞恩希安那个阴魂不散般的幽灵,他都觉得自己和伦格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 虽然还不能说是一荣俱荣,可肯定是一损俱损了。 而在紧张地时候还有个不可思议地事不住困扰着他,那就是虽然没有看到可也听说了,旁边这个看起来无比焦急的公主地寡妇身份,不正是伦格给制造出来的吗?那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如此焦急的要去救助杀掉自己丈夫的人呢? 可惜这时的塔索已经没有时间去胡乱猜测这些东西,他知道如果再找不到伦格,可能一切真的是无法挽回了。 “你知道爱一个人。 可又要看着他爱别人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当你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被人杀掉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当你还有装作无所谓的去安慰你心爱的人的妻子是什么滋味吗?” 黛萝眼睛中的凛冽让人恐惧。 她的眼泪在颤抖的下巴上划过,然后滴到胸前的甲胄上。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不好看了,特别是她手里的匕首因为颤抖而在伦格的脖子上带起一条血痕之后。 “你……你并不爱伊莎贝拉,你爱的是汉弗雷?”伦格意外的看着女骑士。 “对,我爱汉弗雷,所以我说‘不在乎他是不是个酒鬼,不在乎他有没有大志气’,所以我说‘上帝惩罚我,我是个罪人,我爱上了我不能爱的人’!”黛萝发疯的吼叫着,这时的她头发蓬乱眼睛失神,完全看不到那个勇敢忠诚的女骑士,这时的她只是个被爱情折磨的女人。 “哦,一切就是这样,”伦格终于明白了,他无力的靠在墙上不再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期这回是真的到了“所以你要为汉弗雷报仇是吗?” “对,我要杀了你!你知道吗,你真是走运,这里不是你的领地吗?这座坟墓宫殿不是你发现的吗,那我就让你在你的宫殿里死,这里这么多死人的幽灵会陪伴你的,你甚至可能成为他们的‘王’,因为是你发现了他们,还为他们做祈祷。 ‘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你会成为圣徒的,上帝都为你安排好了这么华丽的坟墓。 ” 黛萝的声音轻柔而带些许妩媚,那腔调没有任何的杀机,但是在这间墓室里却带起令人恐怖的战栗,她轻轻掂起脚尖,把嘴唇贴在伦格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这座祈祷殿也是我和汉弗雷幽会的地方,我让他在这里享受到了从伊莎贝拉那里得不到的一切温柔,那个女人眼里只有权力,他一点都不幸福。 可他还是爱她!他甚至把她的名字刻在那根柱子上,所以我把那些字都刮掉了!” “真想不到是这样……”伦格抬头看着墓室外无奈的叹息着。 “当然是这样,我会对鲍德温家族尽忠,我不会对伊莎贝拉怎么样,我只想得到一份秘密的爱情就可以了,可你还毁了我的一切!”黛萝的声音开始变得狰狞起来,她的匕首压在伦格咽喉上,眼神却无比的清晰“在你死之前,我还要问你个问题,‘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的黎波里的伦格’这些奇迹都是真的 吗?在死前告诉我,你真的拥有这些奇迹吗,说实话。 ” “当然,我,相信上帝的奇迹。 ” 听着伦格平静的回答,黛萝微微一笑,手中寒光一闪而过! 第三十五章 友谊,忠诚与爱情 伊莎贝拉如旋风般掠过耶路撒冷城的举动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在这位年轻公主毫不掩饰的带领她那队既让人赏心悦目又令人胆战心惊的“亚马逊女战士”横扫过城市的大街小巷之后,一个个内容迥异却都浮想联翩的猜测立刻充斥了她身后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当有人认出她旁边那匹黑色的战马是属于谁之后,谣言的种子也就就此诞生,开花结果了。 “那匹马不是?……” “对,那就是……” “那个人不是杀了……” “对呀,可现在……嗯,这里面有事!” 象长了翅膀般的谣言随着伊莎贝拉队伍的掠过在耶路撒冷城的大街小巷里蔓延着,甚至那谣言的速度快过了战马的疾驰,以致当因为打听伦格的下落而在某个地方稍微耽误再次上路之后,他们再次路遇的很多人,已经是在用那种猜测暧昧的眼神看着这队掀起熊熊谣言之火的队伍了。 塔索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跟在伊莎贝拉身后飞快的奔跑着,虽然对他来说这一阵狂奔疾驶真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可是当他看到一路上人们对自己,或者说更明白点是对他胯下战马的关注之后,一种叫虚荣心的东西就让他再也感觉不到颠簸之苦了,甚至每一次要命的颠簸也好像成了个不错的享受。 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几位贵族在看到伊莎贝拉之后恭敬行礼,而自己也可以像模像样地接着这些致敬之后。 塔索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奔波的了。 可是,美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当他们终于在路上打听到准确消息,并用最快的速度狂奔到‘祈祷者圣殿’,却听到那些教众说“大人已经进去好久了”之后,塔索的头上开始出汗。 看着幽深的祈祷殿,他想象着被从背后一剑刺穿的伦格地尸体可能就躺在某个角落里。 或者这时候他被割开的喉咙正不住地向外流着血。 这些可怕的幻想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再想到那对远道而来的乡下夫妻的这次旅行可能就要变成一场悲剧之后。 即使是塔索这样的老兵痞,也不能不为要怎么面对他们说出这一切为难了。 而事实上。 当伊莎贝拉带着女骑士们不顾众目睽睽的猜疑冲进神殿,穿过走廊,在有些胆战心惊中经过那条可怕的死亡甬道最终进入圆形墓室地时候,她们看到的,是一幕出乎她们意料的情景。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并没有如她们猜测的那样倒地身亡,他好好的,安然无恙的站在墓室里。 在他对面。 美丽的女骑士无力的坐在地上,她地头低着,蓬乱的头发掩盖住了她的脸,一柄锋利的匕首扔在离她不太远的地上。 令她们意外的是,墓室里居然还有个身材魁梧长相丑陋地男人,他身上挂着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随着他不住的走动叮当作响,一张看上去象个破口袋的嘴里不时发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这是怎么了?”伊莎贝拉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对伦格能躲过一场看上去必死无疑的谋杀感到庆幸。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瘫坐在地上似乎完全陷入痛苦中的黛萝“你们把她怎么了?” “她没事,就是……有点,有点……” 魁梧大汉支支吾吾地样子让伊莎贝拉更加担心,她不顾身边护卫地阻挠直扑过去,可一个黑暗的影子突然挡住了她地去路。 “殿下,请你不要过去。 ”伦格声调平静却毋庸置疑的声音让伊莎贝拉感到陌生,她抬头看着自己几乎一下冲进他怀里的伦格,愕然的看着对面人的脸“ 你们做了什么?” “我是菲奥雷的黛萝,我的父亲是菲奥雷的伯爵!”坐在地上的黛萝突然抬起头,她挂着泪痕的脸上充满激愤,一双透着骄傲的眼睛里**着难以名状的怒火和愤怒“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的保护人?” “黛萝,你怎么了,我是你的伊莎贝拉。 ” 公主小心的回答,可是这显然不能让似乎已经疯狂的女骑士清醒过来。 她的声音颤抖。 似乎随时都会倒下身体却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汉弗雷是属于我的。 是我的!”黛萝的声音不住的墓室中回答,可是她的眼睛里却似乎不到任何人。 随着摇晃的迈出步子。 她的身体摇晃着在墓室里徘徊着,狭长的身影映在弯曲的墙壁上一直拉到拱形的穹顶之上。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伊莎贝拉的声音里已经透出杀机,随着兵器出鞘的声音,她身后的女骑士们立刻亮出刀剑,围拢上来。 “夫人,我只是看到她想谋杀大人,就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上帝作证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也许我还想剥尸,可我的确没来得及!”魁梧的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不住的吼叫着,他那声音大得足够把整个墓室震塌,他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嘴里喷出的恶臭让伊莎贝拉不住后退,一时间整个墓室里除了他的絮叨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其他声音“我承认我违背了对大人的承诺,我答应他不再剥尸。 可我的确经受不住诱惑,所以我又偷偷的进来了,我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作为骑士我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要知道比我祖先更早的先祖费德里克.马铁奥.法尔哥尼即使在他的浪荡生涯的时候也是遵守愿赌服输的原则的。 所以我的确是违背了誓言。 可我也救了大人的命!”法尔哥尼不甘地叫喊着 “要知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娘们……抱歉。 夫人,”法尔哥尼笨拙的行个礼“我看到这个女人用匕首指着大人的脖子。 对,就是地上这柄匕首,它可真是锋利,足够一下割断一头猪的喉咙了。 所以我悄悄过去,在她挥起匕首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法尔哥尼比划着手臂猛地一挥,伴随着身上叮当作响的零碎声。 他粗壮地手臂在伊莎贝拉面前划过了一股臭烘烘的熏风“我就这么把这女人的匕首夺下来,然后把她扔了出去!就这样我救了大人。 这难道还不能弥补我的失信吗,如果还不能,那我……” “这个人救了你?”伊莎贝拉看着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伦格低沉的问“是他吗?告诉我!” “是地,黛萝想杀我,是他阻止了她。 ”伦格平静的回答。 他简短的解释让伊莎贝拉充满恼怒,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只有看着始终依偎在墙边的黛萝声音轻柔的说到:“黛萝,你为什么要那么傻。 难道你认为那个值得你为他去这么做吗?” 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中的黛萝似乎突然清醒起来,她的眼神逐渐凝聚,当她看到眼前不远处的伊莎贝拉之后,一股凛冽之气瞬间从她眼中爆发出来! “你这个女人!”黛萝猛然扑上去,她柔嫩却有力地手臂飞快的错过挡在面前的一个女骑士的肩膀,随着用力抓住那女骑士的胳膊向后一错,随着响亮的骨裂声,那个女骑士地右臂已经被她生生掰到背后! 那个女骑士哭喊的惨叫声刚刚响起。 黛萝已经向前突然迈步!她的右腿象旋风般用力高甩,如划起鞭子般的右脚瞬间爆踢在另一个女骑士的额角! 伴着失去知觉的躯体猛然横飞,伊莎贝拉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屏障。 可怕的杀戮立刻震服住了那些女骑士们,她们完全被自己原来统领在刹那间的可怕举动惊呆了! “你这个女人!”黛萝一步迈到伊莎贝拉面前,她根本无视四周明晃晃的剑尖,眼中流露着难以遏制地愤怒和悲伤“我是菲奥雷伯爵地女儿。 我的家族向鲍德温家族宣誓效忠已经有四代了,菲奥雷家族有六个人为了鲍德温而死。 而我,在九岁地时候就宣誓效忠于你,可你为什么这么吝啬?我只是想悄悄的爱他,我只想能得到他的一点施舍,你为什么还要剥夺我对他的爱!” “黛萝,我可怜的黛萝……”伊莎贝拉的声音隐隐哽咽,可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收敛起精神。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和年龄截然不同的锐利神态,尖尖的小下巴在绷紧之后突然一放,同时她的嘴里迸出森然的声音:“菲奥雷的黛萝。 你难道想对你的领主做什么吗?还是你想让自己的灵魂永远得不到救赎?” “我想做什么?”黛萝诧异般的自问着。 她慢慢后退,身体蹭到指向自己的剑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是菲奥雷的人。 我当然是要效忠于你,所以当汉弗雷伤害到你的时候我要去和他拼命,可是我也爱他。 我这一生都爱他,我知道他始终爱的是你,可我不在乎,我只想悄悄的爱他。 ” 后退的黛萝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她变得迷茫的眼神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当她看到伦格的时候,稍微停了停,可接着就又继续扫视过去,那神态似乎是在不停的寻找的一个她永远无法找到的身影。 “黛萝……”伊莎贝拉迈动的脚步被她身边的女骑士们挡住,她们畏惧的看着自己对面的首领,曾几何时她们跟随在她的身后为了保卫公主和一切敢于冒犯公主的人战斗,甚至曾经毫不畏惧的直面那些马木留克,可是现在她们却要面对她,看着她那已经彻底涣散的眼神,她们感到说不出的畏惧,甚至在这时已经有人开始不住发抖,她们暗暗呼喊着上帝和耶稣的名字。 也有人向伦格投去愤恨的目光,她们为这个人开启了这个可怕的地下坟墓而恼怒,在她们的心目中,正是那些异教徒死后的幽灵附在可怜的黛萝身上夺走了她的信仰。 “你是效忠与伊莎贝拉公主地吗?” 始终看着这一切的伦格突然开口了,他慢慢越过那些女骑士站到黛萝不远处。 不过他始终小心的注视着女骑士的眼睛,而且他的手也始终暗暗抓着腰间的配剑。 “当然,我的家族世代是效忠鲍德温家族地!”黛萝好像因为这个质疑十分愤怒的瞪着伦格,她那种根本认不出是谁地眼神让旁边的人一阵莫名胆寒。 “那你爱汉弗雷吗?”伦格的声音缓缓的送出,他小心的微微后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黛萝的双眼。 “我当然爱他,他在耶路撒冷很孤独。 只有我爱他,只有我关心他。 ”黛萝地嘴角露出了憧憬的微笑。 女骑士的坚强在一瞬间变成了温柔的爱恋,即使是坚硬的盔甲也掩盖不住她那种对爱人的思念和回忆。 “可是你一边效忠公主,一边却爱着她的丈夫,甚至和他**,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吗?”伦格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起来,他紧盯着黛萝地眼睛透出冷酷的蔑视,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严厉:“你成为了一个背叛主人的罪人!你不但背叛了自己的领主还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当你和他在一起地时候,你忘记了这一切是在犯罪,你触犯的是上帝的意志!是主基督的信条!” “不!!” 一声嘶喊从黛萝的喉咙间爆发而出,她抱住自己的头发疯的摇晃着,喉咙间挣扎着迸出一声声已经变调的呻吟。 “我不是……我不是罪犯!我是菲奥雷的黛萝,我是……我是……”慢慢的,随着她地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她滑倒在墙角。 整个人如同一个畏惧地婴儿般蜷缩在一起不住颤抖着。 “你对她做的什么!”伊莎贝拉一把抓住伦格地袖子“你把她怎么了?” “殿下,难道你还不明白她对你的忠诚和对你的仇恨?”伦格冷冷的用力收回被抓住的袖子“黛萝因为忠诚,在你受到汉弗雷伤害的时候会为你拔剑。 可因为爱情会为了汉弗雷而谋杀我。 殿下,你是何其幸运有这样忠诚的属臣,又是何其不幸有这样的朋友。 ” “她是一个不忠的臣属,更是一个不忠的朋友。 ”伊莎贝拉看着已经被女骑士们架起来的黛萝。 声音慢慢变得清冷起来“菲奥雷家族将要为她蒙羞,这是已经注定的了。 ” “当然殿下,这是您的权力。 ”伦格把黑袍的帽兜戴起来,掩盖住了自己的脸。 看着彻底被黑暗笼罩的伦格,伊莎贝拉突然有些莫名的畏惧,她似乎怕冷似的用手拢住身上的长袍,然后突然转身向墓室外的甬道走去。 “殿下!” 伦格的声音偏偏从她身后响起,这让伊莎贝拉立刻皱起眉头,可她还是缓缓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在法尔哥尼陪伴下慢慢走出墓室的伦格。 “殿下,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帮助我吗?难道。 我不是亲手杀掉你丈夫的凶手吗?” 在听着这句话时候。 伊莎贝拉清楚的看到了伦格露在帽兜阴影下的嘴角微微的翘起。 这种被讥讽的感觉让她用深深的呼吸平复着心头难以掩盖的愤怒,那声音甚至在她旁边的一个女骑士都可以隐约听到。 “子爵大人。 如果让我解释也许我会用一千种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伊莎贝拉在沉默之后好久才慢慢的回答,这位只有十六岁的公主的身上这时透着一个饱经风雨的成年人才有的那种深沉,或者说是刻意装出来的稳重“可是在这里,在你的领地和你的圣殿,我只能说这一切是上帝的意志。 是上帝让你活了下来,是上帝赐给了你一个守护天使。 ”说着,伊莎贝拉忽的微微一笑“所以子爵,好好把握上帝的这个赐予吧,也许不久对你就有用处了。 ” “但愿如您所说殿下。 ”伦格微微低头行礼,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甬道里只剩他和旁边的法尔哥尼,还有就是隐隐传来的女骑士们远去的脚步声。 “那么说你是我的守护天使了?”伦格微笑着看看旁边的大汉,他稍微有些挑剔的上下打量着全身挂满‘赃物’的阿拉冈小贵族,直到那个人自己都因为身上那些玩意有些不好意思之后,伦格才身子微微向前一探小声的说:“剥尸的确是个不错的行当,不过干的时候小心点,为这个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 ” “啊?啊!”法尔哥尼在稍微愕然之后终于明白过来般的一声大叫,他飞快的向伦格用力弯腰,随着身上叮当的乱响,发出了一声在甬道里不住回荡的喊叫:“我愿为您效劳我的大人!” “虽然我险些被上帝召唤,可能和你认识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伦格有些感叹的摇着头向甬道外走去。 事实上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再在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呆着,甚至他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选择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根基。 “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大概只有这个鬼地方才适合这样的名字吧。 ”他自嘲的暗暗摇头,可是却又一时无法说清对这个地方究竟抱着怎么样的莫名情愫。 “大人,您可出来了,伊莎贝拉公主的人刚刚走,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教众在看到伦格的身影出现在墙壁缺口之后立刻轰然围拢上来,他们不安的上下打量着伦格,各种猜疑和担忧在人群中蔓延着。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那个令人厌恶的阿拉冈人居然堂而皇之的阻挡在自己面前,一副大人亲随样子之后,他们更是为这一个上午究竟在那个神秘可怕的洞穴中发生了什么感到莫名其妙。 “请把这里封上吧,”伦格微笑着对一个上了年纪的首领教众说到“用石头封死,然后在石头上镶入一个十字架,这里的一切是上帝的启示,所以值得用十字架来昭示,”说到这儿,伦格突然想起什么,他抬起手在掏成缺口的虚空中慢慢抚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地方,然后他在空中微微一按“在这里,在镶进墙壁的十字架的中央,要镶进一个死人的头骨。 这头骨是死亡,可也是我们的新生和救赎。 ” “遵命大人。 ” 人们稍显愕然的点头,他们有些畏惧的看着空空如也的缺口,可在这时却开始在心中幻想一个中心镶嵌着颗骷髅的十字架,那怪异却又如大人所言带着神圣启示的情景了。 外面冬日的正午阳光已经照射进神殿门口的地面,看着那有些耀眼的阳光,伦格有种想要揭开帽兜仰望光明的冲动。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在一众教众和紧跟身旁的法尔哥尼的陪伴下,他慢慢的走出了神殿,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好像当初从坟墓中爬出来般相同的感觉。 在那黑暗的甬道里,在面对可怕匕首的时候,有那么一阵他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阳光了。 可是当他从黛萝的肩头看到从甬道里出现的法尔哥尼的时候,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所谓上帝的奇迹。 “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死!我会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明白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伦格在心底再一次对自己发出誓言,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远远的一瘸一拐的蹩过来的老兵痞。 不过,就在塔索看到子爵老爷终于注意到自己,刚刚艰难的迈开步子要靠过来的时候,从祈祷殿的小广场上就传来了一个他十分熟悉却有让他胆战心惊的声音: “真是幸会啊,子爵大人!” 第三十六章 迷宫的线团 僵板的脸上一片冰冷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在几个随从的陪伴下慢慢走了过来。 她身上厚厚的黑色夹裙直拖到地,一件暗紫色的短马甲裹着她枯瘦的上身,随着走动,她头上青铜发圈边沿的一圈小宝石就跟着发出轻轻的响声,就如同女巫手里的骰子般不住的摇来晃去。 塔索胆战心惊的看着从自己身边过去却没斜自己一眼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尽管这已经进入冬日,可他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一层汗水。 因为畏惧变得有些慌乱的脚下磕磕绊绊的来回划着圆圈,残瘸的左腿不知道是因为胆怯还是道路难行不住的抖动着,可就是不再向前迈出一步。 “子爵,幸会了。 ”比冬日的寒风还要清冷的声音从埃施瓦伯爵夫人薄薄的嘴唇间迸了出来,浅色眉毛下一双铁灰色的眼睛定定的在伦格脸上直视,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看人是多么的不礼貌“我想我应该说恭喜你,因为你毕竟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地位和名声。 ” “夫人,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 伦格毫不客气的腔调让埃施瓦夫人一阵愕然,她诧异的看着这个在她心目中始终是个懦弱和卑微的年轻人,即使他在的黎波里的城墙上和之后在皇宫里都表现出令人诧异的勇敢和虔诚,可埃施瓦夫人还是只把这一切归于上帝,而丝毫没有要对这个出身卑微的年轻人另眼看待地打算。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不主动去和这个在她看来就像个暴发户似的下溅罗马人打交道,甚至还要去逢迎这个人。 想到这些,埃施瓦夫人就不能为自己的感到委屈和不忿。 “我在说你得到了托尔梅子爵的地位,我想这一定已经满足了你那个小小的愿望。 ”埃施瓦夫人带着不耐烦却又无奈的声音听上去铿锵有力,即使知道自己是有求而来,伯爵夫人的骄傲也让她无法低下头去说出那些令她脸红地话。 “我的愿望?夫人,说起来连我自己都无法明白我地愿望究竟是什么。 也许只有上帝才明白。 ”伦格稍微一愣之后若有所悟的笑了笑“也许您是想知道玛蒂娜公主的愿望吧?或者说是想知道她是不是会说出什么令您或您的丈夫不安的话来?” “你果然是和那个该死女人的私生子串通好了!”埃施瓦夫人干瘦的脸上升起地愤恨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女巫而不是伯爵夫人“你和那贱女人一起骗了我们所有人,然后你们再用那个女孩子来反对我和我的丈夫?!” “夫人。 请注意一下您的言行!”伦格低声警告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伯爵夫人的怒火而畏惧。 因为他知道应该畏惧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这一点甚至连对面这个看上去怒不可遏的贵妇人都十分清楚“请您不要忘了,既然您主动来找我,那么就应该明白站在您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您随时可以侮辱和指使的侍从了。 所以请您在称呼我地时候保持对我应有的尊重,至于阿赛琳,她是我认可的妻子。 所以请您也尊重她!” “哦,尊重她?尊重那个贱女人的……”埃施瓦夫人的话终于在伦格严厉的眼神盯视下消沉下去,因为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来。 “那么,那位埃德萨地公主会说什么呢?我想这点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后来曾经听那些她留在的黎波里的仆人们说过,你曾经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她认识。 而那个……那个阿赛琳居然就那么巧的劫持了她,而现在她有奇迹般的出现了!最让人奇怪的是,就在她消失的同时。 有那么几个她的仆人也突然消失了。 而现在,那些消失的仆人中地一个却莫名其妙成了你地仆从。 ”说到这里,埃施瓦夫人带着嫌恶的回头看了看正想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地塔索“子爵,如果说你和她的逃脱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叫奇迹了。 ” 埃施瓦夫人不耐烦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焦急,可是即便如此,伦格也不能不暗暗为这位夫人居然在短短时间里就能想到这么多而骇然。 虽然塔索竟然是伴随着自己父母出现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已经隐约不安,可他没想到这位伯爵夫人就会那么快的找上自己! 越过埃施瓦夫人消瘦的肩膀,伦格的眼睛也扫过局促不安的塔索,到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或者说是忽视了这个残疾的老兵痞背后可能隐藏的那些秘密。 “那么夫人,您想要知道什么呢?”伦格无奈的暗暗叹息,尽管很多事情他和这位夫人一样一无所知,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这个弱点,至少在知道塔索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之前,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甚至。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呢……伦格的心头晃过这个看似胡思乱想的念头。 “我只想知道她要干什么!”埃施瓦夫人平淡的向伦格伸出手臂。 在得到伦格的搀扶之后,两个人像是在随意聊天般慢慢向小广场上一处人群稀少的开阔空地走去。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 夫人,请您放心,玛蒂娜公主殿下显然没有要让你们双方都尴尬的打算。 ”伦格开口就揭了底牌! 听到这个,想象着可能会陷入困难持久的讨价还价之中的埃施瓦夫人立刻愕然的张了张嘴,她薄薄的嘴唇绷紧了几下,然后过了一阵才透着迟疑的问到:“那么,她想要什么?她想用什么来交换她的沉默?黄金、城堡还是领地?只要她说出来,”伯爵夫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她地喉咙不住颤抖可又用力阻止着发出喊叫“告诉我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她的,现在的雷蒙伯爵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更不能因为有损名声让雷纳德占了上风!告诉我那女孩或者就是你,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伯爵夫人最后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她的眼睛里流露着愤怒却无奈的怒火,十根干瘦的手指搅在一起紧紧抓着马甲地下角,那种狠毒的劲头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抓着伦格或是玛蒂娜地喉咙一样。 “这您应该去问殿下自己。 ”听到埃施瓦夫人的话之后,伦格看上去好像突然有些失神。 直到他突然低声说出又让伯爵夫人一阵诧异的话“准确的说,公主殿下的出现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请不要这么看着我。 事实上正如您所说,玛蒂娜公主的逃脱地确和我有直接关系,甚至可以说就是我一手策划的。 ” “哦,是吗……”连续的出乎意料似乎已经让伯爵夫人能容易的接受了,听着伦格这原本应该让她恨之入骨的答复。 埃施瓦夫人只是淡漠的点着头,然后她就看着伦格,等待着看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让她吃惊的话。 “不过夫人我必须要告诉您的是,公主殿下在盖伊公爵地宴会上把自己不幸的遭遇完全归责为她那个卑鄙亲戚的背叛,而这一切显然也十分令盖伊公爵满意。 ” “啊……令盖伊满意?” 伯爵夫人这回除了再次张开嘴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尽管她已经对接连听到的几个意外有所准备,可伦格最后地这句话还是使埃施瓦夫人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的奇迹之音。 “盖伊他怎么可能,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恨雷蒙伯爵。 当初在卡拉卡因为他的鲁莽出击导致萨拉丁险些全歼王国军队。 如果不是鲍德温国王抱病出征,他们所有人都死定了,那时候伯爵就已经公开反对盖伊,当然很多人那时候都反对盖伊,可却没有一个人像伯爵那样向国王提出剥夺盖伊的继承权! 而就在小国王葬礼上的一切难道你没有看到?盖伊怎么会放弃陷害伯爵的机会呢?” “是陷害吗?或者只是说出真相?”即使知道这么说看上去有些意气用事,可伦格终于还是小小的讽刺了一下这位自以为是的伯爵夫人一句。 直到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居然难得的出现了一片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愧地红色,伦格才低笑着说:“夫人,大概在您地眼里盖伊和雷纳德伯爵真的无比强大吧,所以您对您丈夫地安危自然十分在意,可是难道您没想过这不也是盖伊担忧的吗?” “什么意思?”埃施瓦夫人迷惑的看着伦格,她真不明白这个年轻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回去把我对您说的话转告给伯爵大人,我想他是会明白的。 ” 伦格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伯爵夫人的追问,他在埃施瓦夫人恼怒却又毫无办法的怒视中微微行礼之后转身大步走去。 她并没有看到伦格脸上不为人知的笑容,她更想不到伦格这个象是终于解开了某个谜题的欣慰笑容,恰恰是因为她的到来而产生的。 玛蒂娜为什么会出现在盖伊的宴会上。 她在离开的黎波里之后都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揭露雷蒙夫妻对她的阴谋。 而盖伊居然也没有去深究其中的一切? 当伦格在宴会上看到玛蒂娜的时候,他曾经为玛蒂娜的举动感到迷惑不解。 而之后盖伊给他的封赏却又让他隐约有所明白,但是直到现在埃施瓦伯爵夫人因为担心玛蒂娜会说出一切而导致雷蒙身败名裂的时候,他才如同在迷宫中瞎撞的勇士般终于找到了那根能把他带到出口的线头。 ① 不过,在把那根线头抓在自己手里之前,伦格决定要先好好款待一下那个和自己共过患难的“朋友”。 想到这个,伦格不由微微加快步伐,随着黑色长袍的摆动,他大步向着已经脸色灰白不知所所措的老兵痞塔索走了过去。 ①迷宫的线头:取自希腊神话中克里特迷宫的典故。 第三十七章 “情书” 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一个人坐在庇护所的台阶上,用匕首切着一块块的烤肉不住向嘴里舔着,时不时的他会竖起耳朵听听身后紧闭的门里的动静,然后就继续闷头嚼着嘴里已经稀烂的碎肉。 当玛丽来到房门前的时候,她刚好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跟自己儿子一起回来的男人正把手上的油腻往胡子上捋,而且他似乎还很为自己那一把粘得都已经变成无数根小辫的胡子感到自豪。 当看到玛丽的时候,法尔哥尼先是故意倨傲的点点头,才伸手用拇指向身后的房门比了比“大人正在里面和那个叫塔索的说话,也许要等一下你才能见到儿子。 ” “他和那个人在说什么?”玛丽有些担忧的看着房门。 她不知道自己儿子现在究竟都在干什么,就在早晨她还正为一位美丽的女骑士来找儿子感到兴奋的时候,接下来突然登门的居然是一位高贵的公主! 这让玛丽当时因为紧张险些昏倒,当她知道那位行色匆匆一听说儿子和那个女骑士出去就脸色大变的女孩,居然是耶路撒冷公主的时候,玛丽就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的谎言般呆若木鸡! 可是这种过份的兴奋并没有能维持多久,油滑的塔索立刻陪着公主离开了庇护所。 看着他们的背影,玛丽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慌,似乎他们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而且不知是出于偏见还是因为女人的直觉。 玛丽并不愿意看到塔索出现在伦格地身边,甚至她觉得那个老兵痞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厌恶,尽管这一路上他真的很照顾自己夫妻。 “大人应该是在为那个瘸子做祈祷,”法尔哥尼自以为是的解释着“因为我听到那瘸子不停的在喊着‘上帝宽恕我’。 ” “哦,是吗,伦格在做祈祷吗?”玛丽在胸前划个十字欣慰的点着头“也许我儿子如果当不成贵族,也能当个虔诚的牧师吧。 至少他看起来比我们教区地厄多尼克神甫虔诚多了……”她知足的在心里想象着。 可是玛丽.贡布雷地这个想法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的,至少老塔索不赞成。 “大人。 爵爷,我真的没有做任何违背你的事,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塔索这时候正站在一张桌子对面不住絮叨着“你看到了我把你的父母从那么远的地方接到了耶路撒冷,要知道这条路上的凶险可不比那些朝圣者幸运,还有我听说那女人要伤害你之后就陪着伊莎贝拉公主不住地找你。 还有,在的黎波里!在的黎波里如果我想背叛你只要在那个城门前一喊,你就完了。 如果那样现在我早就带着埃施瓦伯爵夫人的奖赏回家了。 ” “你如果真那么做,现在的你只能在坟墓中后悔了。 ” 伦格头也不抬的在一张芸草纸上写着什么,他手中鹅毛笔雪白的尾羽随着他的书写不住摆动,可这个原本十分赏心悦目地动作在塔索的眼里却变成了好像是在签署他的死刑判决书。 “大人,上帝宽恕我,可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会对你不利吗!”塔索突然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他暴跳如雷似的在伦格面前摆动着他地瘸腿不住走动着,嘴里象水车般滚动出大堆的抱怨 “看呀。 你刚才居然问我是谁让我去接你的父母的,这难道是一个儿子应该问的话吗?还有谁?当然是玛蒂娜公主,我和莫莉安还有你叫胡斯弥尔仆人一起把她送到了她军队驻扎的考雷托尔城。 为这个她给了我们一大笔奖赏,然后她就派我去接你的父母,她还记得他们! 反而是你,你这个当儿子的为他们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当爵爷的侍从你的父母没得到什么好处。 你当了爵爷他们居然也没得到任何好处!上帝呀,你还是上帝地宠儿呢,这简直是犯罪!” 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兴师问罪借口地塔索,在一瞬间就如同突然变了个人般的强硬起来,他声嘶力竭口沫横飞地指责着对面这个年轻人的种种恶行,从他对父母的不孝一直延伸到过去十七年里连伦格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些斑斑劣迹,当他说的激情奋起的时候,他的手臂不住摆动,一双长短不齐的腿哆哆嗦嗦,甚至还有要踩上桌子的冲动。 及至后来。 这位把被审问已经慢慢转变为血泪控诉的“虔诚的老塔索”。 干脆伸出沾着鼻屎的食指指着伦格义愤填膺的大声质问: “上帝呀,你还记得是谁教会你骑马的吗?你还记得你救那位公主的时候是谁帮你的吗?你还记得刚离开安达契的时候。 是谁教导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穷小子怎么活下去的吗?现在你出息了,成了爵爷了,居然就这么指责我!你居然暗示我把你的父母带到耶路撒冷是没按好心?上帝宽恕我吧!我,老塔索,你原来最信任的伙伴居然被你这么指责!这还是基督的世界吗,我的上帝!” 随着最后一声拉长的声调,塔索的控诉终于彻底结束。 可恰巧的是,伴着他最后这一声感叹收声,伦格手中的鹅毛笔也已经随着在芸草纸下沿一个拉得长长的痕迹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母。 “如果你不能在晚祈祷前就把这个送到伊莎贝拉公主的手里,我是不介意对你挥挥鞭子的。 ”到了这时,伦格才慢慢抬起头。 他把手里的信纸小心折好,用油腊封了起来,在塔索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把信递到了他脏乎乎的手里。 “那么说,我。 我还能……”塔索有些迟疑的看着伦格,直到看到他无声地微微点头,塔索才终于发出一声夸张的笑声“我就知道,我们的小伦格怎么可能做那种无情的事呢,你又怎么会不信任老塔索!哦,抱歉大人,我是说我始终对你死最忠诚的。 虽然你父母的事我隐瞒了你,可那些都是好意。 你也肯定知道那都是好意……” “如果你还继续耽误,那么你的这番好意可能换到地就是一顿鞭子。 ”伦格用手里的鹅毛笔轻轻指了指还唠叨个没完地塔索。 塔索这才想起什么的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当看到太阳已经明显坠向西方时,他脸上不由一惨,随着一阵手忙脚乱的开门和紧接着传来的被什么东西绊倒之后的咒骂,塔索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伦格地视线之外。 直到这时,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法尔哥尼才一边揉着被老兵痞踢到的小腿一边回头想敞开的门里看去。 结果他恰好看到伦格正把手里鹅毛笔狠狠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大响。 一辆用厚厚帷幔遮盖起来的马车缓缓的驶出了耶路撒冷的城门,在前方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那马车就似是正要驶入一片橘红色地云彩中一般逐渐模糊起来。 伊莎贝拉默默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没有人知道她这时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敢在这时打扰她。 虽然她身边很多人都隐约的能从她脸上的寂寞中看出点迹象,可是当他(她)们想到那个疯狂的黛萝对她的指控和憎恨之后,人们还是决定离这时候地公主远些比较好。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胆大包天的敢去冒犯这个时候的伊莎贝拉。 当老兵痞满面汗水一瘸一拐的走到伊莎贝拉面前,并把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信递过去的时候。 很多人似乎已经看到公主手里小马鞭挥舞起来时的美妙情景了。 不过让随从们失望的是,伊莎贝拉显然并没有满足手下人看戏的好习惯,尽管脸色难看,可她还是接过了那封信,甚至在只看到信上一半内容的时候微微笑了起来,甚至她还命令人给了塔索几个小银币作为奖赏。 这让原本因为一路奔跑已经快精疲力竭地塔索立刻来了精神。 他一边不住说着感谢地话,一边小心的询问着公主是不是有什么口信要恢复“他地爵爷”。 “殿下,您知道,爵爷对您救了他的命真是感激不尽,可他是在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向您表达他的心意。 ”老兵痞不住用揣测的眼神盯着那封“情书”“说起来我还为他居然写信埋怨过他,毕竟有老塔索在身边还要写什么信呢。 只要一个句话甚至一个简单的单词,我都可以丝毫不差给你们传达好,那样也不会让那些胡乱猜测的人抓到什么把柄。 ” 说到这儿,塔索一边攥着手里的银币,一边煞有介事的看着街道四周的人“您知道吗。 在来的路上。 很多人看到我向您的行宫走去时他们的那种眼神吗,我相信肯定有人这个时候在猜测这信上的内容了。 而这些其实完全可以避免。 只要让老塔索传个口信,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 “那么说你真的是一个忠诚的随从了?”伊莎贝拉似笑非笑的看着塔索快伸到自己面前的酒糟鼻子“或者说是个能为主人分担重任的可靠仆人?” “哦,殿下,那实在有些夸奖,不过我的确是那种人。 ”塔索有些得意的用手把唇边弯翘的胡子向上粘了粘,故意用并不在意的口气说“要知道我从大人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甚至他的骑术就是我教的,虽然现在他是个爵爷了,可我敢说我们的友谊是绝对没有什么变化的。 ”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想这正是贡布雷子爵为什么要让你送信的原因吧。 ” 说着伊莎贝拉向旁边微微扬手,霎时一片刀枪响起,好几柄剑锋直抵塔索身上的要害! “上帝,这是干什么?!”塔索发出一声惊叫,他惊恐的看着包围了自己的女骑士们,因为害怕而变得走调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游吟诗人手里接错了弦的琉特琴。 “这是为了尊重你主人的意愿。 ”伊莎贝拉笑盈盈的摆动一下小脑袋,那一头金色头发微微抖动,看上去完全像一个稚气未消的小女孩般可爱。 然后她就不再去管哀号的塔索,举起那封信继续看了下去。 “殿下,当我用剑割裂特洛恩的汉弗雷的胸膛时,我相信自己是为了您和我的名誉而战,这就让我摆脱了成为凶手的自责。 而我也相信您之所以会救一个杀死您丈夫的人,也一定是有着您认为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所以在我为您的救命之恩再次表示感谢的同时,也希望您能给予我这个送信的仆人一份您的慷慨,我相信您一定会象智者利奥对待第一个给他送去他即将成为皇帝的那个信使一样的慷慨赏赐①……” 伊莎贝拉看着这段不由又是微微一笑,这让她想起了和伦格在耶路撒冷城外的偶遇,然后她继续慢慢的看下去。 “殿下,我相信您一定对黛萝男爵的行为感到意外和悲伤,但是我更相信作为耶路撒冷的公主您能够有更加明智的选择。 正如您所见,您期待的王座已徒不可及,耶路撒冷王国将至于您尊敬的姐姐与其丈夫的统治之下。 作为耶路撒冷合法王位继承人,您的权力毋庸置疑,但是作为一个需要宣誓效忠王国的臣子,您的抉择将影响王国的安宁与未来。 所以在这里,我请求得到您的召见,不是以勒芒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子爵身份,而是以一个基督徒的身份希望得到您的召见。 ” 看着手里的信,伊莎贝拉肩头微微一垮,可只是一瞬就又迅速回复了那种公主威仪。 她看着远处已经被护卫用绳子绑起来并且堵上了嘴巴的塔索无聊的摇摇头,再转身看了看城门外地平线上那已经只剩下的一线昏红,抬手向身边的一个女骑士命令到: “派人去通知那个法兰西斯,今天晚上我要在他的教堂里会见贡布雷子爵。 ” ①东罗马皇帝智者利奥曾经因害怕是陷阱而逮捕第一个向他报告他哥哥的死讯,他已经是皇帝的人。 第三十八章 赴约 昏暗的牛油灯再次照亮法兰西斯那间残败小教堂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耶路撒冷城。 在几名贴身侍女和护卫的簇拥下走进小教堂的伊莎贝拉看到了半坐在木头台阶上的伦格。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赴约的伦格破例没有穿他那件已经出名的黑袍,却穿上了一件月白色绣着金丝衬边的短衫,他腰间带着铜饰挂环的腰带上挂着一柄佩剑。 脚上一双十分柔软的羊皮靴子的靴筒一直延伸到膝盖下面,包裹住了他的小腿。 他这个样子让伊莎贝拉和她的那些侍女都有些诧异,看着换上了世俗服饰完全如同变了个人般的年轻子爵,其中有几个侍女已经开始悄悄收拾起自己的衣衫和头发来。 这当然让伊莎贝拉觉得有些丢人,这位公主在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之后,就不再顾身后那些侍女的举动自己迈步走到了已经站起来等待她的伦格面前。 “子爵,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这种装束。 ”一身丧服的伊莎贝拉有些怨怼的盯着伦格。 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再想起自己身上的丧服,伊莎贝拉不由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种戏弄,这让她的心情更加不佳,可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忽视这些原本就没有意义的小小不快。 “殿下,我的确曾经发誓除非真正领悟了上帝真意,否则就要在黑暗中度过我的每一天。 可是现在不正是已经黑暗了吗?”伦格带着点狡辩地话让伊莎贝拉有些气结。 原本已经压下的不快迅速变成一股想要宣泄的怒火在她的胸膛里酝酿着。 这样一来伦格立刻看到了她被圆鼓鼓的山峦撑起的胸衣的煽动,这不能不说是地确十分诱人,可伦格不想让这位公主因为这些小事对自己大发脾气,于是他随手向后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硬是在伊莎贝拉地怒气爆发之前打断了她的情绪。 “殿下,能得到您的召见的确是我的荣誉,我曾经设想过也许您并不想再见到我。 ” “如果真的能实现这个愿望。 我会祈求上帝的。 ”伊莎贝拉不客气地回答让远处的那些侍女都有些惊讶,有两个侍女看到年轻子爵在听到这样明显失礼的回答之后。 迅速背过身去的样子不由有些为他难过,可是也就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她们就没能像自己的女主人般听到子爵大人嘴里发出的“嗤”的笑声。 “如果你想见我只是想取笑,那你已经如愿了。 ”伊莎贝拉腰杆挺直的坐在伦格对面地石墩上,虽然她也不止一次的来过法兰西斯的这个小教堂,可是她还是无法忍受石墩上那些突起的尖利棱角对肌肤的摩擦,可公主的骄傲让她不得不一动不动地接受这种折磨“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 我希望大人能尽快的说出你的目的,毕竟我和一位杀死我丈夫人在一起时间太久,会令很多人感到奇怪。 ” “当然,殿下。 ”伦格脸色微微一正,他站了起来严肃的看着伊莎贝拉“殿下,正如我在信中对您说的那样,现在的您已经不适合再和您的姐姐争夺王位。 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圣殿骑士们支持盖伊。 耶路撒冷主教和来自教廷的枢机主教也支持他。 雷纳德和很多贵族同样认为他们夫妻是最适合成为耶路撒冷王地人选,而其中还有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地,埃德萨的继承人更是已经公开表示对盖伊夫妻地支持。 而您……” “而我,因为你突然杀死我的丈夫,已经不只让我失去了丈夫,更让我的那些支持者为谁成为未来女王的丈夫斗个不停!”伊莎贝拉不知道是再也无法忍受石墩还是无法忍受伦格的话。 她“呼”的站起来直盯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伦格“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讥讽我吗?”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要救我。 ”伦格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他知道既然这位公主肯担负着人们的猜疑伸手救他,那暂时就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伤害,可当看到她眼中的怒火和她腰间那柄特制的女用短剑之后,伦格还是理智的选择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殿下,当黛萝要杀掉我的时候,您居然不惜跨越过半个耶路撒冷城的寻找我,这不能不让我感动和疑惑。 所以我希望能知道自己能为您做些什么。 ” “如果黛萝把你杀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你那个看起来象个野蛮人的朋友救了你。 ” “您是说法尔哥尼吗?他现在的确是我的朋友,在祈祷者中他不是最聪明的。 可他的虔诚是人人都敬佩的。 ” 伦格对讥讽的熟视无睹引得伊莎贝拉几乎想喊叫起来。 不过她还是压抑住这种无用的举动,她暗暗决定长话短说。 然后早早离开这个令她讨厌的男人! “事实上如果你能成为我的丈夫,这未尝不是个很好的弥补。 ” 伊莎贝拉的话让伦格逐渐已经开始养成的处变不惊立刻失效,他有些呆滞的看着对面坐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孩,同时不由想起另一个比她还要小的,同样身份尊贵的小女孩。 “不过如果这样做,可能耶路撒冷不需要萨拉丁的到来就会陷入一场战争。 ”伊莎贝拉接下来的话又是重重的刺激了一下伦格“而且我的母亲和她的丈夫也一定不会同意这种疯狂的事情发生,就如同他们不能接受西比拉成为女王一样。 ” “巴里安……” “对,伊布林的巴里安。 ” 伊莎贝拉脸上闪过的一丝怒气并没有躲过伦格地眼睛,而且这让他突然想起这好像是自从认识这位公主以来。 她第一次无意中的失态。 可惜伊莎贝拉显然并不想在这个人的身上纠缠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清淡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打扰到她的情绪:“子爵,你得到了安盖特,可是你知道那地方应该是属于谁的吗?” “那原本是一块无主的领地,”伦格小心地不让自己堕入狡猾公主的圈套“我地书记员告诉我,那块土地原本属于一位世袭伯爵。 不过他在四个儿子完全战死之后也得病死掉了,所以那块土地成为无主地受到了王室监管。 ” “实际上是有人照顾。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一直是那块地税金和劳役的受益人。 ” “哦,那真没想到。 ” 伦格有些无奈的回应,尽管早知道这个事实,可这些话从一位王室公主嘴里说出的感觉,还是要比从一个书记员那里听到让伦格感到其中的影响要大的多。 “安盖特虽然不是个很大地地方,却是连接博特纳姆和考雷托尔的一个枢纽,”伊莎贝拉走到牛油灯前颠起脚尖。 用一个火签拨着灯里的油捻子“这样一来你的领地就夹在了雷纳德和那位玛蒂娜公主的领地中间。 这实在是很有趣,不论对他们两个人谁来说,安盖特都是阻止他们吞并死海西岸的一个大障碍。 ”说到这儿她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到伦格身后,然后探出脖子扭着头看着伦格的脸“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请原谅我地愚昧,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伦格好奇的斜眼看看已经有些怒气的公主,他突然发现从这个侧面看,伊莎贝拉的身材显得格外娇小,丝毫不像个早已为人妇的女人。 更像个成年地少女。 这和玛蒂娜那种还没有完全成长的女孩截然不同,也和阿赛琳那种令人发狂的成熟迥异,可是这种样子也未尝没有魅力,特别是当她因为愤怒牵动眉梢,身上特制的合身小牛皮甲随着怒气轻轻扇动的时候,她看上去就充满另一种有异他人的独特魅力。 “子爵。 如果你认为这很好笑,那就尽管笑吧。 ”伊莎贝拉直起身子走向小教堂的门口“我唯一遗憾的是居然为了你来到这种地方,要知道我对法兰西斯没有任何好感,他和你一样都不过是一群把耶路撒冷当成人间天国的傻子。 ” “难道不是吗?人间的天国就在这里。”伦格没有阻挡公主,他微微伸来两臂,感受着从破败地窗户里吹进来地冷风。 “当然不是!“伊莎贝拉转过身眼神凛冽的看着伦格“耶路撒冷是鲍德温地耶路撒冷,也只是鲍德温的!这一点你们永远不会明白!” “殿下,耶路撒冷是属于所有人的!”伦格也同样大声反驳着,他和伊莎贝拉离得远远的相互对峙,互不让步“鲍德温家族的时代已经过去。 这个王国和这座城市所有人都能占为己有。 甚至包括萨拉丁!” 伦格的话立刻在小教堂里引起一阵骚乱,那些站在门口的侍女们发出一阵低叫。 而护卫们则因为听到萨拉丁的名字本能的抓住了腰间的剑柄。 “如果您再不放弃对王座的窥伺,那么正如您自己说的,不用萨拉丁这个王国也会陷入战争之中。 ” “那么你想干什么,威胁我放弃我应有的权力?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你认为自己可以决定耶路撒冷的王位继承人吗?!”伊莎贝拉始终压制的愤怒终于爆发,她不顾裙子的牵绊直向伦格冲去,在侍女们的尖叫声中挥舞起拳头狠狠打向伦格“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骑士,你在法国的那一小块领地也许早就被别人吞掉了!如果不是在耶路撒冷你什么都不是!可你居然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天哪,殿下,请住手!”“您失仪了殿下!” 侍女们手忙脚乱的冲过去围拢住已经满脸泪痕的伊莎贝拉,她们苦苦的劝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位公主,不让她冲向伦格。 “请您离开,大人!”一个女骑士手握剑柄挡在伦格面前“如果您不离开我会为了殿下的名誉向您挑战!” “好吧,请转达我对殿下的歉意。 ”伦格说完之后,越过人们的肩头看了看被围拢在中间不住喘息的伊莎贝拉。 “还有大人,您的那个仆人我们已经带来,就交给您处置了。 ”女骑士冷淡的慢慢后退,然后转身挥手,带领着那些侍女簇拥着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伊莎贝拉急急的离去。 整个小教堂里,只剩下伦格一个人陷入了静静的沉思,直到一声闷闷的呻吟从外面响起。 他慢悠悠的走到小教堂门外,看到了像个破口袋般被捆住的塔索,他的嘴里因为还堵着块破布,所以只能发出那种听上去就像鸬鹚般的闷叫。 伦格慢慢拔出佩剑,在塔索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一剑割断了捆绑着他的绳子。 塔索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绳子扔掉,直到他再次对着伦格张嘴说话,他才想到自己在惊慌中居然一直忘了拿掉堵在嘴上烂布团。 “哦,上帝呀,我简直是从地狱里转了一圈!”塔索惊恐莫名的跟在伦格身后不住唠叨着“你,你这位大人,你这个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难道你忘了是谁……” “我什么都没忘!”伦格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塔索的衣领,他在老兵痞还没发出叫喊的时候把他一下顶在门框上紧盯着他的眼睛“记住,再也别对我说什么是谁对我如何如何的,知道吗?还有你要记住,如果你想在我身边呆下去,那就只能向我效忠,否则你现在就可以走开,永远别再回来!” “哦,当然大人,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本份呢!”塔索的腔调一变,他不顾自己的领子被揪住的不便,带着些谄媚的抬手为伦格整理了一下袖子上的褶皱“您看大人,我这不是正为您服务吗,我当然会向您效忠,这不也是为我自己好吗?” 听着老兵痞的奉承,伦格微微放开手,然后他突然歪头微微一笑,从腰间的袋子又拿出了一封信来: “作为你效忠的任务,我命令你再去送封信。 ” “还送信?”塔索心惊肉跳的接过去,接着当他听到收信人的名字之后,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上帝呀,居然还是送给伊莎贝拉公主的!” 第三十九章 *人东来 “夫人,虽然您所做的一切让我十分感动,可是我还是要对您的行为感到愤怒!” 雷蒙用手拄着桌子看着坐在对面墙椅上的妻子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调,可即使如此,站在门口的两个仆人还是从他压抑的声音里听出了阵阵愤怒,这让两个仆人立刻悄悄退出房间,还顺手带紧了房门。 “大概是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某个让大人您牵挂的人了吧。 ”埃施瓦夫人一步不让的顶撞着自己的丈夫。 她声调里透出的愤怒让雷蒙感到有些束手无措,他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居然会这么执着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夫人,这和任何人没有关系,更和佐薇的母亲无关。 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雷蒙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被磨得荡然无存,随时都有要爆发出来的危险“现在你不能对那个伦格做任何事,更不能去伤害他。 夫人,也许你认为我这么做有私心,可事实上对我来说耶路撒冷的安危才是至关重要的,至于那个女孩……”雷蒙无奈的坐在椅子里抚摸着额头,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斥责妻子当初因为贪图安条克的许诺而做出的蠢事,可是现在他却必须为妻子的错误负责。 这让他即觉得恼怒又十分无奈。 “可是那个女孩会说出来吗,她会向盖伊说出一切吗?”埃施瓦夫人懊恼的抓着自己的领口,她对自己的行为无比后悔。 不过她后悔地不是为了让儿子迎娶安条克公主而暗中囚禁玛蒂娜,而是为自己居然一时心软而没有杀掉那个祸根懊恼无比。 “她会说出什么来呢?”雷蒙用力猛拍拍了下桌子,不过看到妻子懊恼的脸色之后,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埃德萨的玛蒂娜也许会因为仇恨想说出一切,但是盖伊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如果她还想依靠盖伊实现她那个复国梦。 她就不会违背盖伊的命令。 ” “可是盖伊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他应该是最痛恨我们。 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为我们隐瞒……”埃施瓦夫人突然停住,她直直的看着丈夫,渐渐的嘴角里露出点点笑容“雷纳德,是因为雷纳德,他不想让雷纳德成为另一个摄政王,就如同当初地你。 ” “夫人,你以前真的小看盖伊了。 难道不是吗?”雷蒙为妻子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暗暗吐出一口气,他真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性格倔强甚至可以说是刻薄地妻子会做出什么让所有人都无法收场的事来。 “那个贡布雷!”伯爵夫人依然怒气难消的脸上透着阵阵嫌恶“他居然那样对我说话,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落魄贵族继承人,现在他在耶路撒冷的一切都不过是堆沙子,可那个人居然那样对待我!” “不要去招惹那个人,不要招惹他。 ”雷蒙刻意把声音放低,他试图让自己显得不太激动。 可凝重的声调还是让埃施瓦夫人感受到了其中的压抑“亲爱地夫人,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个人现在在耶路撒冷的存在是多么神奇吗?不论任何人这个时候都不能再像他这样对所有人这么重要了。 夫人,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再想想他正在做的事,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人现在最适合成为……”雷蒙稍微想了想,他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捏合在一起,似乎拿捏着个细小的东西“一座桥梁?一座能让我们和盖伊不至于发展到决裂的桥梁。 ” “难道大人您觉得这个人可以担当这么大的责任?”伯爵夫人有些不以为然。 尽管这个当初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侍从,居然创造了那么多地奇迹让她的确有些刮目相看,可是当她听到丈夫的话之后,她还是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他就是个贪婪的人,也许盖伊稍微给他些好处他就会彻底倒向他。 事实上也就是他彻底破坏了伊莎贝拉登上王位,我听说医院骑士团大团长在暗地里已经和人在商量要好好惩罚这个让他们丢了人的小贵族。 ” “罗杰.德.莫洛斯的敌人是杰拉德而不是盖伊。 ”雷蒙烦恼地挥挥手“对他来说,只要是能让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丢脸的事他都愿意去做,如同上帝不惩罚他,他甚至可以去和撒旦合谋。 我太了解他这个人了,从他当上大团长开始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压过杰拉德。 这让他发对杰拉德支持的一切事和人。 就如同他现在反对盖伊一样。 事实上如果杰拉德支持伊莎贝拉,他一样也会反对她。 ” 雷蒙情绪激动的站起来绕过桌子。 他走到妻子面前费力的伸出手,可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无奈放下:“亲爱的,耶路撒冷并不安全,这里随时都会打仗,而且一旦开战萨拉丁就会全力以赴,他的军队多得足够踏平任何一个国家。 所以你最好离开耶路撒冷回到我们自己的领地去,那里更需要你。 ” “大人您认为这是您需要地吗?如果说是我就回到领地去。 ”伯爵夫人冷淡地回答,她并不想在这种事上和自己的丈夫纠缠,自从很多年前她下令杀掉那个让她痛恨地女人开始,她已经知道很多事不是靠纠缠不清能解决的了。 “是的夫人,我需要您回到我们自己的领地,而且我需要你带走足够保卫领地的部队。 虽然也许这么做会有人不满,可是如果的黎波里不能得到安全,那么耶路撒冷的背后就完全失去了屏障。 那样,萨拉丁不但可以从叙利亚,甚至可以从海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向耶路撒冷派兵。 ” “我会按照您的意愿做地,我相信您的判断和猜测一定正确。 我这就去准备,明天早晨我就离开耶路撒冷。 ”伯爵夫人简洁的和丈夫相互低头行礼,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上帝宽恕我,”雷蒙疲惫的走到墙椅边坐下,他看着窗外嘈杂的院子里不住忙碌的人们,伸手盖住自己眼睛心头涌起一阵阵莫名哀伤“鲍德温时代结束了,耶路撒冷面临着最大的危机。 还有谁能拯救人间天国。 ” 在一个水池中央小小大理石凉亭外,伊莎贝拉公主依然是一身黑色丧服地站在台阶上看着顺着崎岖的小桥走过来地伦格。 她的脸上微微涂着些掺杂了些许珍珠粉末的黄色熏粉。 这让她看上去就好像戴上了一层薄薄的面具。 她身后凉亭的方形被四根粗重的罗马柱支撑着,白色的纱幔随着冬日地寒风在石柱件不住飘摆,就如同一个美女贴身的薄裙般轻轻起伏着。 “能再次得到您的召见我真是感激不尽。 ”伦格走到公主面前用力伸出右臂按在左胸“希望您能理解我之前的无理,不过我想如果您不能理解也是不可能再次见我的。 ” “你很自信子爵,难道你不怕我会因此报复你吗?或者说你认为自己真的有资格对我这么无理?”伊莎贝拉显然还没有从气愤中完全摆脱出来,可她在这句话刚刚说完之后,脸上严肃的表情就突然一变。 以一种和年轻女子完全不一样的威严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地确猜对了,现在的你对我的确很重要了。 ” 在公主严厉眼神的盯视下,听着公主前后完全不一的两种腔调,伦格只能在微一行礼之后跟在伊莎贝拉身后慢慢的在小桥上踱步,他看出显然公主并不想邀请他走进那个凉亭,而且隐约地他看到了白色纱幔里面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 “子爵,我可以放弃耶路撒冷的王位。 ”伊莎贝拉突然开口,这个比玛蒂娜大不了多少的新寡**用和她年龄不符的威严口气宣布着自己的决定“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我在耶路撒冷的权力!盖伊也知道这些。 他想成为耶路撒冷王,那就必须得到我的支持,如果我反对他,那么耶路撒冷就将爆发内战!”伊莎贝拉毫不掩饰的说出威胁的话。 “我知道对你来说杀死汉弗雷意味着什么,可我依然没有对你报复,这其中地原因你应该明白。 至少现在应该明白了。 ”她在提到自己丈夫名字地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恋,这让伦格不由想起后世那些有关她和她“那些”丈夫地各种流传。 “盖伊想获得王位,而现在的我想维护自己的权力,这一切可以让我们相安无事。 他和西比拉可以尽管去享受他们的王权,只要他们不侵犯我的权力。 ” “难道您就是为了让我传达这个才不计较我杀掉您丈夫的‘罪行’吗?”伦格刻意把罪行这个词说的很重,他不相信这位公主会这么简单就饶恕自己,特别是因为汉弗雷的死导致那些窥伺伊莎贝拉丈夫地位的人自相倾轧,而使得这位公主身边一下子变得混乱无比之后。 “当然,如果可能我想杀了你。 ”伊莎贝拉完全看不出是开玩笑的口气让伦格又离她稍微远了点“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的你真的很重要了。 不论对我还是对盖伊来说。 你都是十分重要。 至少只要雷纳德在耶路撒冷掌权一天,你就很有用处。 ” “殿下。 难道您认为我可以成为和雷纳德伯爵较量的人吗,请不要忘了我曾经向伯爵献出圣枪守护者的荣誉,说起来他更是我的保护人。 ” “当然,我听说过这个,不过这无所谓,难道你想对我说那位埃德萨的玛蒂娜公主不是和你有很特殊的‘交情’吗?” 伊莎贝拉的话让伦格心头一跳,他心底里飞快闪过塔索的身影,可让他更担心的是塔索究竟对这位公主说了多少! “那位公主派人把你父母从一个偏远乡村接到耶路撒冷的事,现在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 ”伊莎贝拉似乎并不想让伦格胡思乱想“你的那个仆人他说当初你曾经为了救那位公主险些和她一起死在马车里,而且你也是因为她地原因才走出那个村庄。 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帝早就安排好的。 不是吗子爵?” “的确如此,”伦格暗吸一口气,他知道塔索这个贪婪的老兵痞终究是个巨大隐患,可是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而且我的仆人和玛蒂娜公主的女仆结了婚,不过这是我后来才知道地。 ” “那不是更好,公主显然对你当初的救命之恩十分难忘,而现在地你又已经是一位子爵。 这难道还不能让人们有些话题吗?” 伊莎贝拉狡猾的样子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在说什么阴谋诡计,倒像是年轻女人在和朋友议论别人的是是非非。 只不过这个别人恰好就站在她面前而已。 “埃德萨伯国虽然已经灭亡,可是约瑟林家族从没停止过他们想复国的梦想,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帮他们。 据说玛蒂娜公主的堂兄约瑟林三世正在到处奔波,甚至他还去过君士坦丁堡拜见皇帝,希望得到罗马的支持。 而他的堂妹这时却出现在耶路撒冷,这难道不正说明他们希望复国地热情是多么高涨吗?事实上这么多年来约瑟林家族一直在努力,他们的国家虽然灭亡了。 可他们一直在积极准备,考雷托尔就是那些埃德萨贵族聚集的地方,甚至他们在那里有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队。 ” “难道您认为埃德萨人会向您效忠吗,可他们已经向盖伊效忠了。 ” “可不论是盖伊还是我,都不希望看到一个权力巨大的雷纳德到处横冲直撞,那样对谁都没好处,盖伊希望得到的是王位,而我希望得到的是我在耶路撒冷应有的权力。 ” ” “所以……” “所以。 如果能有一位曾经救过公主,而又能打动她芳心地年轻子爵成为埃德萨公主的丈夫,而这位子爵的领地又恰好在雷纳德领地的附近,那就实在太好了。 毕竟如果任由他不断扩张下去,最后耶路撒冷的整个东方领地就真的要完全成为博特纳姆家族地领地了。 ”伊莎贝拉狡猾的向伦格一笑“在这点上来说,不论是我还是西比拉。 都是不愿意看到鲍德温家族的王国最后变得博特纳姆家族的耶路撒冷。 ” 公主一边说一边从腰间一个小袋子里取出个小铜盒轻轻打开。 随着她用尖长的指甲挑起盒子里的一小搓花粉轻轻点在自己的衣服上,一时间一股伦格熟悉的香气随着寒冷空气飘进他的鼻子。 “这是……“伦格意外的看着那个小盒,香气越来越明显,而且他这时也已经闻出那正是在伊莎贝拉房间里曾经闻到过地香味。 可更重要地是,这个香味也曾经在另一个让他难忘的地方闻到过。 “来自东方地一种神奇花粉,我想你可以用这个来打动年轻公主的心。 ”伊莎贝拉好像有些舍不得的抵了过去。 “当然,当然,是东方的花粉……”伦格有些语无伦次的答应着,他这时已经想起这是什么,前世时多少次不经意闻到过的香料在这时却显得是那么令他难以割舍“这是茉莉香料吗?” “哦。 你居然知道茉莉?”伊莎贝拉显然有些意外。 她微微回头看看凉亭,纱幔后的身影看上去十分模糊“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必再对你说这些东西是多么宝贵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在这里对那些人许诺过的东西。 只要能让耶路撒冷成为连接东方和罗马甚至是欧洲的堡垒,那么这里就能成为真正的人间的天国!这里的人可以得到无数的珍宝,绸缎,黄金还有上帝才会知道的那些财富。 现在的你不会明白,可在你得到这些财富之后你会明白我的这些话!” 伊莎贝拉如同一个精明商人的眼中闪动着计算的光芒,她似乎被自己描绘的美景打动了,过了好一阵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然后,她转过身向伦格微微招手向着凉亭走去:“请过来一下,子爵,我知道这一切让你有些困惑,不过如果我为你介绍一个人之后你就能明白很多了。 ” 随着伊莎贝拉轻轻掀起飘摆的纱幔,一个身影从凉亭里缓缓走了出来。 伦格诧异的看到一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恍如远山的弯眉,清澈灵动的眸子和小巧红润的嘴唇,这一切让伦格似乎又看到了一张江南水乡中才能见到的婉约秀美的容貌,而她头上用几根簪子掼起的头发,又让她显得充满了机灵和利落。 当她走下台阶的时候,直拖到地的一件淡绿色长裙随着她迈步象波浪般拂动着,宽宽的丝织腰带上的一小块美玉在冬日的阳光下闪动着柔和的光泽,这一切都让伦格沉浸在一种似真似幻的迷茫之中,直到这位东方少女随着伊莎贝拉走到了他的面前,闻着她身上那种已经十分熟悉的香料味道,伦格才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看着伦格诧异的表情,伊莎贝拉满意的微笑了起来。 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 在欣赏够了自己制造的这种场面之后,伊莎贝拉她才向伦格说:“子爵,如果你还对我刚才的描述表示怀疑,那么我想我可以为你介绍这位来自东方宋国的璇小姐,她会替我告诉你这一切的。 ” 第四十章 遥远的家族 “萨福诺伊勋爵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贵族,他也是我们当中走的最远的一个人。 ” 伊莎贝拉向伦格介绍着远远走来的老人,伦格认出那人是第一次到公主行宫来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的,不过当看到那老贵族身上居然穿着件宽大的紫色凉衫①,挥袍拢袖的走过来之后,他不由得有些愕然的回头看了眼旁边那位被称为璇小姐的东方少女。 “殿下,我真没想到您居然对东方那么感兴趣,”萨福诺伊勋爵走到伊莎贝拉面前躬身行礼,他身上凉衫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手臂不住摆动,看上去如同一个大蝙蝠在展示翅膀“不过我想如果您能亲眼看到那个国家的富饶,一定会更加被那里迷住的。 ” “我现在已经被迷住了,大人。 ”伊莎贝拉笑呵呵的向那位璇小姐抬起手,两个东西方截然迥异,却都容貌美丽气质高贵的女孩子相视一笑,牵手而行。 这让旁边看着的伦格和萨福诺伊勋爵都不禁有种善心悦目的喜悦。 “璇小姐,殿下的确,是很……欣赏你。 ”萨福诺伊勋爵突然让伦格诧异的用透着古怪腔调的汉语结结巴巴的说着,这让他真是有些意外,他真没想到这位勋爵不但到过自己遥远的故乡,甚至居然还能说上自己已经久违许久的语言。 尽管这语言听上去实在是发音不准。 “能得殿下错爱,实是……”那位璇小姐微微开口。 当她看到萨福诺伊勋爵脸上的迷惑之后,她不由微微一笑换了说法“让殿下看地起我,我很高兴。 ” 伦格诧异的看着这位璇小姐,他奇怪的发现,这个女孩那种听上去虽然有些陌生却依稀可辨的声调,居然和自己前世家乡的语言那么近似,虽然也许是时间的演变让那些音调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 甚至有些音要仔细分辨才能听出来,可他还是能肯定这的确是那种近似自己前世家乡地语言。 这种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的冲击让伦格似乎在一瞬又回到了过去。 也许应该说是未来。 他有些恍惚地陪着勋爵跟在后面向客厅走去,就在穿过一条狭长走廊的时候,他看到那位璇小姐随着小巧的鼻子微微一抽,一双好看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伦格有些好笑的看着通向走廊另一边的小院子,他知道这位小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动作,即使已经在这个时代如此长的时间,可伦格还经常不能适应那种卧室隔壁就是牛圈地可怕设置。 更何况这样一位看上去蕙质兰心,举止高雅的女子呢。 萨福诺伊勋爵似乎也发现了客人那种不适的样子,这位堪称见多识广的老贵族尴尬的向伊莎贝拉微微示意,在看着两位尊敬的夫人小姐走进寝殿之后,勋爵这才同样有些厌恶的抽抽鼻子,和伦格一起走进了已经被仆人们紧闭窗户的寝殿。 “那么子爵,你如果还有什么疑惑,现在就可以向我或者璇小姐询问了。 当然是通过勋爵大人。 ”伊莎贝拉稳当地坐在羊绒靠毯上之后双手抱膝看着伦格。 “你可以询问一切,如果你需要向盖伊或者其他人转告这一切我也完全允许,我只要你告诉他们,对我来说,耶路撒冷的王座固然重要,但是却不是我唯一的目标。 如果能保证我的这些权力不被侵犯,我并不是很在意我们当中的谁成为耶路撒冷王,”伊莎贝拉看到伦格有些犹豫的样子微一皱眉,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一直隐藏地话“不过在此之前,请先尝尝从宋来的商船上带来的这种香甜的东西吧,他们叫它‘茶’。 ” “珠宝,象牙,香料,新奇的水果和木料,这些都是能让我们拥有巨大财富的根源。 ”萨福诺伊勋爵骑在马上激动的向伦格描述着这些东西。 他有些老迈的身体因为这种激动不住颤抖。 因为提到财富变得有些扭曲的声音更是让伦格怀疑他会不会就此倒地,蒙主圣召“用这些东西我们可以从东方换取来什么?能换来更大的财富!那些珍贵地绸缎。 像梦境般地瓷器,还有子爵你刚刚在公主那里尝到的那种简直像魔鬼般诱人地茶叶,这些东西能让我们比威尼斯人更富有,比那些突厥王公更奢侈,如果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向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炫耀我们的财富。 而这一切只要我们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 “靠什么呢?勋爵,难道就靠我们眼前的这些骑士吗?”伦格心不在焉的抚摸着比赛弗勒斯的脊背,他的眼前恍惚的都是那位璇小姐的影子,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一种如故乡的化身让他有种魂牵梦绕的纠缠。 “当然不是,撒拉森人会阻挡我们,萨拉丁的军队会掠夺我们的商队。 如果要从突厥人那里走,我宁可还走海上那条危险的道路。 要知道和撒拉森人比较起来,大海上的凶险也不是很值得在意了。 ”勋爵沮丧的摇着头“上帝呀,我们只是想获得一些财富而已,这难道触犯谁了吗?” “你们好像是到别人家里去获得财富了。 ”伦格嘴里暗暗嘀咕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勋爵垮下去的肩膀“也许您可以考虑向萨拉丁提出合约,难道那样他还会为难您吗?” “上帝,向萨拉丁提出合约?”勋爵好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伦格“子爵,您以为我是谁?耶路撒冷的国王还是某位有权势的伯爵,如果您面前的是盖伊或者是雷蒙,我相信他们是有资格向萨拉丁提出合约的,可我不过是萨福诺伊,我的领地小得只要把马喂饱就能一次跑上一圈。 而且我能向他付出地岁金②根本就打动不了那个苏丹。 ” “所以您找到了伊莎贝拉公主。 ”伦格看着老勋爵浑浊眼睛里透出的狡猾眼神“您认为公主会帮助您吗?” “让我告诉你个事。 子爵。 ”萨福诺伊故做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伊莎贝拉是我见过的最精明的女人之一,也许在别人眼里她的精明是为了权力,可在我看来她对财富的喜爱一点都不逊于对权力地喜好,我丝毫不怀疑如果得不到王位她会只为黄金努力,至于究竟哪个才是她最喜欢的,这大概只有她自己才能说清楚。 ” “也许她知道只有财富才能帮助她得到王位,也只有王位才能让她得到更多地财富。 ”伦格低声自语。 他从没相信过那位公主会放弃她的权力,更不相信她会放弃耶路撒冷的王位。 特别是每当想到伊莎贝拉和她那些“丈夫们”的统治。 伦格就觉得这样一个女人不论是在十六岁还是在二十六岁,都实在不能让人觉得能够信任和倚靠。 “那位璇小姐……” 漫长的道路总有尽头,当萨福诺伊终于爆发完一阵对财富的歇斯底里之后,看着已经不远的庇护所,伦格决定还是尽快问出自己真正想知道地话题。 “哦,子爵,你一路上这么走神就是为了那位小姐吗?”听到伦格的话。 萨福诺伊的老脸上立刻露出自以为是的领悟,他摇着头似乎在感叹年轻人的好处,可接着他的脸色突的一正“小心点子爵,那位小姐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她是随着他们地商船来的。 那些宋国人他们有和掌门官一样巨大的海船,而且他们的商人也和欧洲那些粗鄙不堪的商人不同,他们很多人熟识自己的文字,甚至有地还能作诗。 别惊讶。 的确是作诗。 就像我们那些学识渊博的教士歌颂上帝的诗篇一样。 他们当中有些人的财富能让你觉得这个世界简直不公平,甚至就是他们的贵族也不如那些商人有钱! 这位璇小姐的一个哥哥是他们商队的大首领,他们在他们那个叫……叫‘劝咒’的地方很有势力,他们的海船比任何人都多,而且他们家也是那个地方地大家族。 而这位小姐是他们家里一个很受宠爱地女孩子,所以她才能跟随着她的哥哥到这么遥远地地方来。 ”萨福诺伊一口气说完这些掺杂着羡慕和更多嫉妒的话之后,才突然用更加严肃的口气贴着伦格小声说:“所以不要对那位小姐有任何不敬的想法,虽然我也听说过你曾经和某个很奇怪的女人关系不浅,而且和伊莎贝拉公主也很熟,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子爵,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让公主因为你得罪了我们的贵客而怪罪你,我劝你还是离那位小姐远一些!” 萨福诺伊的声音越来越急,到了最后他似乎生怕伦格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以致不知不觉的抓住了这位自己的衣领。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已经有些老迈不堪。 他甚至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妄图冒犯“我们的贵客”的年轻人举过头顶好好教训一番。 不过老勋爵的这些担忧显然是白白浪费了,轻易挣脱魔掌的伦格只是疑惑的念叨着那个他听上去似是而非的名字: “劝咒。 那是个什么地方……哦,”伦格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张了张嘴“勋爵,你是说那地方叫‘泉~州~’,对吗?” 听着伦格特意把声音慢慢放缓,萨福诺伊在稍微错愕之后立刻不住的点头:“说的对,没想到你也听说过那个地方,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那地方是多么富饶,所以你更应该去说服盖伊公爵和西比拉公主,要知道我虽然不关心究竟谁会成为耶路撒冷国王,可我还是知道如果不同国王的态度给我们带来都是什么样不同的结果,不过如果盖伊公爵能保证我的,我是说我们的商队能得到应有保护和尊重,我是不会吝啬向他奉献出一笔不菲资助的。 ” 看着这位刚刚不久前还和伊莎贝拉相交甚欢的老贵族,居然这么快就有要另换门庭的意思,伦格只能在感叹商人逐利的同时,为伊莎贝拉暗暗惋惜了。 “所以,一定不要去得罪和冒犯璇小姐!”又突然想起这个的萨福诺伊再次大声警告着“要知道,在‘泉州’,商人的势力是很大的,特别是当他们形成了那种行会之后,那些最大的商人能决定整个行会对我们的态度,璇小姐在家族里是十分得宠的,而她的家族又是这个行会中最有实力的。 要知道,‘丁’家在他们那里可是大家族!” “等等勋爵!”伦格象被雷击般的全身一颤,他一把抓住老勋爵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提起来的低喊“你刚才说,他们的家族姓什么?” “啊,姓……姓丁,”老勋爵看着伦格激动的样子心头不安的回答着:“所以,那位璇小姐按他们的说法,叫丁璇。 ” “天哪,这都是怎么了……” 伦格一把放开了已经有些呼吸困难的老勋爵,他张着嘴慢慢向庇护所走去,连马克西米安挥着手向他跑来都没有注意。 ①凉衫:宋时一种男子穿的家居服,紫色凉衫当时多为吊丧服饰,在这里穿戴颇为不伦不类。 ②岁金:一种买路钱。 第四十一章 谜的序幕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马克西米安掺杂着激动和不安的声音把伦格从胡思乱想中惊醒,看到他即使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也头上冒汗的样子,伦格知道肯定又有事发生了。 “大人,杰拉德大团长的侍从刚刚来过,他奉命请您去见大团长,”马克西米安情绪激动的说着“大团长请您在第一次午祈之后去见他,在骑士团的驻地。 ” “哦?”听到这个消息,伦格轻咬了咬嘴唇。 当别人都为能和圣殿骑士有所交往感到欣喜荣耀的时候,伦格却总是本能的试图去避免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不论是很快即将带来的导致圣殿骑士几乎绝迹的战争,还是在许久之后出现的针对圣殿骑士的残酷屠杀,都让他不能不为和这个狂热教团的来往抱着谨慎的态度。 特别是当他被人们越来越敬仰,甚至被那些虔诚教徒们逐渐奉为领袖,他就更加小心的和那些以狂热著称的人保持着距离,因为每当他想到萨拉丁把自己和那些人等同起来看的时候,危机感就让他觉得寝食难安。 可即使如此刻意回避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要与那位以虔诚和狂热著称的圣殿骑士接触的事实,这让伦格有些沮丧。 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能察觉到为什么杰拉德要突然约见自己,而这一切自己还没有做好应有的准备。 伦格心事重重的走进了庇护所,当他看到自己母亲情绪激动地向自己跑来的时候。 他只能脸上露出个欣慰的微笑迎接母亲一个激烈的拥抱。 “上帝呀,伦格,我甘冈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圣殿骑士!还是大团长的侍从官。 我的儿子,大团长要见你,这是多大地荣耀呀,快去穿上最好的衣服,再把十字架戴好。 你是要去圣殿呀!哦,我地儿子要去见圣殿骑士的大团长了!”玛丽双手紧紧抱在一起向天空祈祷着。 她脸上这时的幸福已经不是任何东西可以换取来的了,这让伦格为自己母亲单纯的满足既欣慰又无奈。 “妈妈,你也不用这么激动,不过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要见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脸上开始出现一阵恍惚。 “不用这么激动?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呀,那是圣殿骑士团地大团长。 就是国王也要尊重他的,而且他是守卫圣地和圣墓的骑士,这样的荣誉即使是耶路撒冷王也要尊重!”玛丽为自己儿子的话感到吃惊,她立刻打断了儿子的胡言乱语。 当她看到儿子脸上突然变得呆滞的样子之后,她吓得不住的在胸口上划着十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地责备着“你怎么了我的儿子,上帝看看你都说了什么呀。 对守护圣地的人不敬会遭到报应的,快划十字。 快呀儿子!” 伦格听着母亲的话机械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当他终于摆脱脑海中那被触动地灵思之后,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母亲:“哦妈妈,我爱你,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 他丝毫不顾体面的抱着肥胖的玛丽在原地转圈,然后在母亲的惊叫声中放下她。 然后大声向早就远远等着的塔索吩咐:“去给比赛弗勒斯准备些吃的,我们很快又要出门了。 ” “大人,也许您需要我陪同您一起去吗?”马克西米安试探着在他身边小声说“对圣殿我十分熟悉,在最早来到圣地的时候,我曾经在圣殿骑士的驻地干过活儿,也许您需要我带路。 ” “那真是很好,这样我就不会迷路了,”伦格稍带好笑的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那条路怎么走,甚至整个耶路撒冷地人都知道。 只不过看到马克西米安那种跃跃欲试地样子就终于还是答应了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稍微大些的书记员“那就快些去准备。 也许我们还要沐浴更衣才能去见那位圣人呢。 ” 伦格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小地讽刺了一下,对那些整天举着十字架却贪婪的遏取每一个金币的‘穷骑士’。 他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想到当一百多年之后这些发誓守贞清贫的圣殿骑士恰好是因为巨大的财富,才被法国的菲力四世屠杀殆尽之后,伦格觉得这些人实在是死的一点都不冤枉了。 当怀揣着这种让杰拉德听了可能会发疯想法终于出现在阿克萨清真寺前的时候,伦格有些诧异的看着带路的马克西米安,他没想到书记员会直接把他带到了这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 不过杰拉德大团长的侍从官一再叮嘱说要在这里见您,而不是在他们现在的驻地。 ”书记员因为耍了个小小的花招有些得意,他因为自己居然做了能让上帝宠儿意外的事不由有些沾沾自喜,直到看到伦格脸上明显不快的表情之后,他才开始有些不安的辩解着“大人,不是我不说的,是侍从官一再吩咐说这是大团长的意愿,所以……” “如果你想继续跟随我,那么以后你就只听从我的‘意愿’,明白吗?”伦格一字一句的说,他认为现在该是做些原本不愿做的事情的时候了。 “是的大人,我不会再犯了。 ”马克西米安不安的回答,他从没见过伦格这个样子。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子爵大人,真的“有些像子爵大人了”。 “那么让我们看看究竟这位大团长要干什么。 ”伦格在心底对自己说,虽然知道杰拉德或者是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总有一天会正式找上自己,可他始终认为那可能要过很长时间,甚至可能是还没等他们真正注意自己的时候,那场注定要爆发地大战就已经来临了。 可从现在看。 伦格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乐观或者说是小看了骑士团团长那异于常人的洞察力。 虽然只是刚刚开始,可是杰拉德天生能嗅出危险的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让他不安的味道,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拜访和约见。 在马克西米安的陪同下,伦格慢慢走进了由两个身穿黑底红十字罩袍的圣殿骑士团军士守卫地清真寺大门。 “大人,当初圣殿骑士团的创立人雨果.德.帕英和他地八个伙伴在这里发誓效忠和守卫圣墓的时候,据说上帝曾经在那一晚显圣,他告诉那些人只有在这个神圣的地方聚集和宣誓才能真正完成他们的使命。 所以他们就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们成立教团的地点,这是上帝在启示他们。 ”马克西米安激动的指引着伦格。 他一边走一边指着墙壁上镶嵌着的一个个地十字架“一个十字架代表着一个为上帝献身的圣殿骑士,他们的名字被刻在十字架上,这样他们就能得到救赎,不论死前是不是做过忏悔,他们的灵魂都会直接升上天堂。 ” 马克西米安就像个导游般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的指点着那些在后世是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事实上如果历史不会发生变化,很快这些彰显圣殿骑士虔诚和辉煌的东西就会被一个叫萨拉丁的人挥手抹去。 而那些把这些荣誉当成招牌到处向世人炫耀地圣殿骑士们。 则会被那位阿拉伯王者毫不留情的砍下脑袋。 “在这里,最让圣殿骑士和耶路撒冷人自豪的,是伟大贤德的永布的戈弗雷①就埋葬在这里。 大人您应该知道这是多么大的荣誉,伟大地圣墓守护者就埋在这座建筑下的墓宫里,这是一种多么大的荣誉。 ”马克西米安说到这里的时候因为激动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请原谅大人,不过我实在是不能控制自己,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圣殿骑士,能为了守卫圣墓而死。 那一切都值得了。 ” “我绝对相信你的虔诚。 ”伦格心不在焉的敷衍着,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已经是随着时间流逝变成的灰烬,虽然看着依然真实,可是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无情的予以铲除。 “当然,我会为了上帝的信仰而战地,不过我也愿意为了传播上帝地福音拿起笔。 ”马克西米安在清真寺高大的柱廊间快步穿梭着。 他不住地回头看看伦格是不是跟上然后就又一路小跑的向前走去“当鲍德温一世陛下把永布的戈弗雷移葬到这里的时候,很多人是反对的。 可后来人们发现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神奇的圣殿骑士团居然也是在这里建立,这样一来伟大的圣墓守护者的灵魂也成了骑士团的守护天使。 这难道不是一种很神奇的安排吗?” “的确很神奇……”伦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没想到这个会耍笔杆子的书记员居然还是个能说个不休的大嘴巴。 虽然也许是因为来到这里之后过于激动的后果,可他还是不喜欢这个样子的马克西米安。 同时他也不能不为宗教居然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狂热的神秘力量感到叹息。 “当然是神奇的,所有人都相信永布的戈弗雷的灵魂在守卫着圣殿骑士们,而且所有圣殿骑士都相信,他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帮助他们完成守卫圣地的使命。 ”马克西米安终于走到一条长长的走廊入口,看着正向他们走来的一位骑士,他微微喘了口气。 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回过头来向伦格低声说:“就如同那首诗里所讲的。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 骑士,将重返人间。 ’” 说完,马克西米安转身向着那位已经走近的骑士躬身行礼,同时大声禀报着:“向您致敬,尊敬的侍从官大人,请您禀报大团长阁下,我的主人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大人驾到。 ” ①永布的戈弗雷: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的首领,在占领耶路撒冷后他拒绝称王,而于1199年自称圣墓守护者,在位一年后死去,鲍德温一世即位,就此开创鲍德温王朝。 第四十二章 大团长 伦格从没想过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不论是他的客厅、起居室、卧室还是壁橱,这些地方都不在伦格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因为这样,当杰拉德大团长的私人领地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感到有些意外。 没有庄严肃穆的西罗马装饰,也没有精雕细琢的东罗马风格。 杰拉德的房间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只有简朴最适合。 在硕大的房间里,除了一张杂木桌子和一张木床还有两把木墩椅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称得上是装饰的东西了。 不过如果仔细看,勉强能在这个房间里可以列为奢侈品的,就是床上那件绒毛丰密的羊毛毯子了。 不过即使是这条羊毛毯子,也有那么几块明显的秃痕。 这就让人可以看出这条毯子肯定随在主人身边的时间不短了。 房间里的一切让刚刚走进房间的伦格有些茫然,不过他真正茫然的并不是杰拉德的简朴,而是一整面墙壁上那些和这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的书籍。 当伦格随着侍从官走进房间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正对房门的那个直通房顶的书架,这照实让伦格有些意外。 看着书架上明显因为经常翻阅而被摆放得有些凌乱的图书,伦格心目中关于中世纪贵族固有的印象在这里立刻被彻底颠覆了。 他不能不承认,任何一个人如果能把这个房间里地书籍完全通读。 那无疑就会成为这个时代知识世界的佼佼者,特别是当他意外的看到了几本明显是异教思想的书籍之后,他就不能不对正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另眼相看了。 听到房门的响动,杰拉德抬起了头。 这位明显已经不再年轻的老修士有着一头已经灰白地头发和胡子,当他仔细看人的时候,被他注视地人会因为他的眼神过于犀利而不安,可当他微笑的时候。 更多的人会被他的谦逊打动。 和其他那些不讲卫生甚至是十分邋遢的修士不同,里德福特的杰拉德身上地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 白色罩衫上的红十字也总是那么鲜艳。 尽管有人为此在背后议论这似乎和某个洗衣女工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 看着走进房间的伦格,杰拉德先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又向后面的侍从官挥了挥手,随着身后房门的沉闷关闭声,房间里就只剩下相互对视的两个人。 “子爵,我相信你一定很清楚我为什么要请你过来。 ”杰拉德放下手里地鹅毛笔看着伦格“也许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必须要解决的事。 当初在医院骑士团建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这么做过了,现在只不过从新再做一次而已。 ” 杰拉德似乎对自己的开场白很满意,他微微点着头拿起桌子上刚刚写下的文件:“这里是一份授权书,子爵,我们必须承认你的虔诚。 特别是在这种时刻我们都知道哪怕能多得到一份力量,对耶路撒冷也是至关重要地。 毕竟欧洲的那些骑士离我们太远了,而君士坦丁堡几乎不可能给我们任何有价值的援助。 所以我们认为这个时候如果能有更多的人向教皇陛下宣誓效忠,那对耶路撒冷来说就实在太好了。 ” “请原谅阁下。 ”伦格看着那份递到自己面前的羊皮纸文件,即使开始不清楚那是什么,可现在他也已经知道那是一份经过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授权的证书,或者干脆说是一份杰拉德用来招揽他的‘委任状’“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一位圣殿骑士。 或者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能成为您庵下的资格。 ” 伦格毫不犹豫的开口说出了这些话,当他看到杰拉德脸上那明显带着意外的表情之后,他知道自己已经在短短地一瞬间树立了一个敌人。 而且是一个真正强大地敌人! 他无奈的向杰拉德微微行礼,虽然他知道这样并不能挽回已经成为事实地一切,可他还是希望至少在自己离开这个房间之后,不至于立刻遭受到那些骑士的可怕袭击。 “那真是很遗憾了,子爵。 ”杰拉德惋惜的看着手里的文件,然后把它举到桌子上的烛台边,当羊皮纸和不住摆动的火苗即将接触的时候,他又小声的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想再考虑一下吗,也许坎克辛德的分团长这个职务真的很适合你。 ” “大人,我再次感谢您的厚爱。 ”伦格知道该是自己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了。 他也知道当说出这句话之后。 自己很快就要面对的是什么,尽管在那一刻他甚至想过要做出暂时的妥协。 可是最终在深深的呼出一口长气之后,他把这个想法也随着那口长气深深的埋入了自己的心底“对于上帝的虔诚和对您的尊重不允许我说谎,而我们显然在很多地方是无法取得相同意见的。 ”伦格尽量寻找着自己应该使用的词句,他知道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在耶路撒冷的地位,那是即使任何一位曾经在位的耶路撒冷国王也无法动摇和干涉的神圣力量。 “所以你拒绝了我?”杰拉德看着伦格脸上平静却已经十分明显的表情,终于无奈的点着了手里的羊皮纸“我只希望你这么做是正确的,至少你应该表现的不比医院骑士差,否则我会为当初居然想要让你担任一位分团长而羞愧的。 ” 听着杰拉德这可以理解为幽默,也可以理解为威胁甚至是宣战的话,伦格向 大团长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彻底得罪了这位耶路撒冷最具权势地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伦格暗暗自问。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为这个担心的时候了。 ”那么子爵,我想该我们考虑一下其他问题了。 ”杰拉德向旁边的椅子上指了指,他丝毫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怒的意思,当伦格走到桌边的时候,他甚至还客气的象征性扶了一下椅背,然后他就慢慢展开了桌上一张卷起的地图。 “来看看这个子爵,我想你一定对自己还没有见到过地领地很感兴趣。 ”杰拉德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小块地方“这儿就是安盖特。 正如你看到地,你的领地在博特纳姆和考雷托尔之间。 而这块土地看起来虽然不是很富饶。 可它是很特殊的,因为你的领地不仅连接着死海西岸最强大的两个势力,而且还是这两个领地的军队可以聚集起来开赴耶路撒冷的捷径。 如果不经过安盖特,不论是雷纳德还是玛蒂娜公主地军队都无法在最短的时间里到达圣地,这些意味着什么你能知道吗?” “我想我能,阁下。 ” 伦格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划动,当他在标志着博特纳姆。 考雷托尔和安盖特之间慢慢划出一条连线,然后在这连线的中间直指耶路撒冷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杰拉德抚摸自己灰白胡须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揪下的几根胡子。 “我想阁下您一定会给我什么忠告吧?”伦格决定彻底挑破隔在两人中间地那层若有如无的障碍。 “的确是忠告子爵,我只希望你不论任何时候,不论举起的是什么样的旗帜,都能看在十字架和主基督的苦难上以圣地和圣墓地安危为重。 ”杰拉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上帝会为你的虔诚和勇敢赐予你更多的东西,就如同你现在已经得到的一切。 不过这些恩赐必须是在为了圣地做出贡献之后,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个。 ” 大团长在说完之后慢慢的坐了下来,他的手指同样在地图上划动着,不过他划过的方向却是向遥远的地方延伸出去,直到指向一片广袤地代表着沙漠地土地。 “萨拉丁就在这里,他就在沙漠里等待机会。 ”杰拉德忧心忡忡的自语着,他似乎并不是在和伦格而只是不停地提醒自己“两个鲍德温的死已经让他看到了机会,他会向圣地进发,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过我们等待这一天也已经很久了!” 大团长的声音逐渐变得激烈起来,他的左手无意识的抚摸着白色罩衫胸前的红色十字,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一些枯涩难懂的圣经句子从他嘴里流淌出来,掺杂着法语和拉丁语词汇的声音让这位著名的的大团长看上去只像个普通教士,而不是一位能挥舞长剑的骑士。 伦格的眼神随着他手的动作移动着,当看到大团长的手指不经意的在一个地名的上拂过的时候。 伦格的眼皮不由突的一跳。 他看到杰拉德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地方稍微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就不经意的挪走,但是伦格的眼神却再也无法从那个地方上移开。 看着画成一座小山标志,旁边注着“哈丁”这个名字的地方,伦格似乎看到了那场注定的屠杀。 “看来我耽误你很长时间了子爵,”杰拉德从自己的臆想里清醒了过来,他稍带掩饰的随手把地图卷起放在一边,然后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向伦格微微点头“我知道对于你这样的年轻人,也许爱情和比武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能坐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听我的胡言乱语。 ” “能聆听您的教诲是我的荣幸,大团长,”伦格站了起来,在大团长的注视下伸出右臂,用力按在胸前“愿上帝保佑您。 ” 伦格知道这次莫名其妙的约见已经结束,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荣登了这位大团长心目中那张黑名单,虽然也许在他眼里自己还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是接下来也许很快自己就有可能尝到点苦头了。 看着走出房门的伦格,杰拉德微微沉思了一下走到墙边的书架前,从一个已经启开腊封的鹿皮袋子里拿出了份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发黑的羊皮纸文件。 “安条克之战的奇迹,”杰拉德仔细看着文件上的记述,嘴里慢悠悠的自语“圣枪的奇迹……” 因为摊牌而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的伦格,是因为一阵喧哗声的吸引找到马克西米安的。 当他远远的看到两个圣殿骑士正揪着可怜的书记员要把他按倒在地的时候,书记员因为看到伦格而歇斯底里的呼救声救了他自己的命。 然后马克西米安就在那两个骑士稍微一愣之际飞快的从他们手里挣脱出来,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伦格身后。 而这时,伦格也有些意外的认出了那两个骑士,他们正是他刚刚来到耶路撒冷时在城门外遇到的那两个要和德.朱洛决斗的圣殿骑士,甚至伦格还能记起他们的名字……德里弗特和逊理。 “骑士们,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书记员吗?”伦格皱眉看着走过来的两个骑士。 对这个德里弗特,他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能顺利进入耶路撒冷他都不会去阻止德.朱洛对他的挑战。 “子爵大人,”年轻的逊理有些紧张的回头看着伙伴,当他看到德里弗特显然并不很在乎这位如今在耶路撒冷名声显赫的子爵之后,逊理的底气稍微变得足了些“这个人,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他正在偷看珍贵的文献和记录。 ” “他是个贼,应该被砍掉手和挖掉眼睛!”德里弗特怒气冲冲的叫嚷着。 说起来他同样不喜欢伦格,特别是每当想到自己那次在城门口被汉弗雷和德.朱洛羞辱的时候,这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更不能对这位年轻子爵兴起任何的好感。 尽管他也知道当初如果不是这位子爵恰好到来,自己可能就要有个很糟糕的下场了。 “大人,我没偷任何东西,我只是想看看那些文献!”马克西米安因为恐惧变得煞白的嘴唇不住抖动着,他紧紧抓住伦格的袖子,好像生怕他会突然抛弃自己“而且他们也没禁止任何人看,他们甚至还允许那些从欧洲来的朝圣者翻看他们的文献呢。 ” “那些人是朝圣者,而且他们付了金币。 ”德里弗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他伸出左手抓向伦格身后的小书记员“你没有付钱,那就是贼!” “嘭!” 伦格一把抓住了已经伸到自己身侧的那只手腕用力一扭,这时候他那年轻人的力量发挥了作用,随着德里弗特一声惨叫,他的手臂已经被扭到身后! 伴着另一声惊呼,伦格顺手从身边的逊理腰间拔出佩剑,随着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已从后面搭在德里弗特肩头,而冰冷的剑尖则恰好直抵逊理咽喉。 霎时间,走廊里一片惊呼,刀枪四起! 第四十三章 耶路撒冷之谜 马克西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和那两个骑士排成一串的伦格,他实在想象不到子爵大人为了救自己居然会向圣殿骑士动手,更想不到这位大人居然还用这么古怪的方法一举震慑住了两个圣殿骑士! 不过当闻讯赶来的卫兵挥舞着斧枪直冲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之后,马克西米安才突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两个人可是在圣殿骑士的大本营里呀。 “你会后悔这么对待我们!”德里弗特拼命想回头,可是当剑刃割破了他的脖子之后,他立刻变得老实了不少“你居然敢抢圣殿骑士的剑,还威胁我们!” “我会让你后悔对一位子爵这么说话。 ”伦格在德里弗特耳边小声的回答“你会发现上帝是多么偏爱我,而你对上帝的宠儿无理遭受的报应又是多么可怕。 ”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声呵斥从包围着的卫兵身后响起,随着让出的一条缝隙,杰拉德的侍从官走进了圈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人,他偷看我们的文献,”逊理想向前迈步,可他立刻被剑尖上的凉气逼了回去“可是贡布雷子爵为了袒护他,居然向我们动手。 ” “子爵,我希望不是这么回事,”侍从官脸色泛青的盯着伦格“那些文献是要用向上帝进贡的金币交换的,如果想看就必须缴付金币。 这是连教皇陛下都讯诺我们的。 如果不付钱那就是偷窃!” “我没想到要感受上帝地教诲还要用金钱换取。 如果是这样,我大概要算得上是最没有资格得到上帝恩典的人了。 在我复活的时候。 我的家里连十个苏格勒斯都没有,那是不是说上帝对我的恩典也是我偷来的?或者说是上帝做错了?” “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大人!”侍从官脸上地青色已经快成了死灰,他愤怒的握住剑柄,可最终还是没有拔出来“我想这一切地确是误会了大人,不过您应该也知道“世间财富分十分,总有一份属上帝”的教规。 我希望您能尊重我们,更尊重教皇陛下的决定。 ” “我想你大概忘记我是个罗马人了。 ”伦格对着侍从官微微一笑。 手里的佩剑突然向上一扔!随着他伸手一把抓住反转的剑身,佩剑剑柄已经倒转过去直递到侍从官的胸前。 “我对圣殿骑士无比尊敬,”伦格一把把德里弗特向逊理推去,随着逊理手忙脚乱的扶住德里弗特,那两个撞在一起地人不住踉跄着扑向对面的斧枪,这让他们又是一阵惊叫,然后他取出一个金币放在了握住剑柄。 却保持着把剑尖对着自己的侍从官手里长剑平伸的剑脊上“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可你们的敌人却随时都想着砍掉你们的头。 ” “谢谢您大人!”侍从官咬着牙拿起了那个金币,他懊恼的看了看正忙着整理衣服试图保持尊严的德里弗特,一种想要命令人把已经赤手空拳地伦格抓起来的冲动刺激得嘴角一阵颤抖,可他最终还是在一声闷闷的喘息之后向着伦格点头行礼让开了道路“大人,请您以后能约束您的随从,今天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容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因为对我们来说,这些金钱是在替上帝收税,这也是我们应该履行的义务。 ” “当然,这地确是你们的义务。 ”伦格一把抓住马克西米安走出人群,在圣殿骑士们怨恨的注视下大步走向清真寺的大门。 “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跟在后面的书记员一路小跑的紧跟着。 他不住的用手里的一支炭笔在腰间带着的字板上写着什么“我发誓会报答您,您救了我的命,要知道没有人会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去得罪圣殿骑士。 更不会在圣殿骑士地驻地得罪那么多地骑士。 ” “那你就记住自己这句话,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 ”伦格回头指着马克西米安“还有记住以后要想干什么之前先告诉,否则再出这种事地时候可能你就没这么走运了,我是不会使用一个瞎了眼睛和没了双手的书记员的。 ” “是的大人,我会注意的。 ”马克西米安擦着额上的汗水不住点着头,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着“不过我想他们那么生气也只是因为那个偷看文献的是我而已……”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前也做过这种事?”伦格有些好奇的随口问着。 “事实上……的确如此。 ”马克西米安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我记得告诉过您当初刚到圣地的时候,我曾经在圣殿骑士团的驻地干过活。 那时候我主要是为他们抄撰那些文献和清理珍贵的刻板。 那些东西里有很多是后人编撰的抄本,可也有对我们来说是无价之宝的刚刚发现的原本。 ” “那么你又干了些什么呢?”伦格好像无意的问着。 他知道该是慢慢的挖掘秘密的时候了,虽然这样做也许很危险,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自己一点点的搜寻线索。 在即使是杰拉德那么狂热的人也已经意识到萨拉丁的进攻已经快变为现实的时候,他只能决定冒险了“难道你偷了他们的什么圣物?如果是这样你现在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 “当然不是这样,事实上我做了件好事,至少我自己认为是好事……”马克西米安带着点犹豫的看着伦格,当他看到年轻子爵虽然好奇却也没有什么不快之后,他小心的回答:“我在整理几块早期骑士留下的刻板时,发现其中有些残缺,所以我就不住的在所有角落里寻找,最后我在地下墓宫里发现了残缺地部分。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骑士,将重返人间。 ’ 对,大人,就是这段话,我记得很清楚。 我在永布的戈弗雷的石棺上发现了那些刻板,然后我把那段话拓印下来。 和那些之前的文字编在一起成了一篇完整的短诗。 ” “这的确是件好事,”伦格牵着比赛弗勒斯随意在路上走着,他带着探究地眼神注视着马克西米安,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然后呢?” “事实上,我拓印了两份。 ”书记员抓着自己的头皮掩饰着尴尬“然后我把另一份印在我自己编撰地“圣地体录”手札里,结果被人发现了,不过大人我发誓我写那些东西的时候。 完全是本着虔诚的心在探究神圣的东西。 ” “你把圣墓守护者石棺上的墓志编进了自己的手札?”伦格意外的看着马克西米安,他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地书记员,居然也有着这么令人意外的举动“可你居然没有被那些圣殿骑士惩罚吗?” “当时有一位从罗马来的主教大人看中了我的手札,请原谅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那位主教大人很喜欢给人读拉丁文,可他有不是很擅长。 所以他把我的手札要去,冠上他的名字。 您知道大人,就是以他的名义公开那种。 这种事很多地。 好多主教都是这么干的……” “我明白,明白。 ”伦格有些好笑的点着头,对于这种在中世纪就已经有人玩弄这种学术诓骗的把戏,他还是能够明白的,而且当想到那些传诸后世的珍贵文献里究竟有多少是那些所谓名人写就地之后,他也就能理解在这个时代为什么书记员这个行当会那么吃香了。 不过这并不是他关心的。 他只想知道那首牵挂着他命运的诗句,所以当他小心的问着马克西米安是否还记得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得到的回答却实在有些出他的意料。 “大人,那些刻在石棺上的墓志只是一个引句,”书记员好像因为子爵对这个感兴趣也激动起来,他连说带比的解释着,终于能一吐为快的兴奋早让他忘了刚刚差点丢了性命地险恶“我无法向您说清,那些珍贵地拓片就那么镶嵌在石棺上,还有很多大概人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谜一般地雕刻和句子,我想那应该是上帝为了保护永布的戈弗雷的灵柩不被打扰做出的启示。 那些东西……实在是充满了神秘。 ”马克西米安好像要把记到脑子里的东西都摇出来般用力摇着头。 “我说不清楚。 也许您能解释这一切。 毕竟是上帝赐予您生命。 那也应该赐予您智慧。 如果那样也就可以解释关于伟大的永布的戈弗雷守护着圣殿骑士们的传说了。 我相信那位圣者的灵魂一定守卫着他们。 所以他们才能在蒙吉萨用那么少的人数帮助鲍德温国王取得胜利,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在每次战斗中都能发挥常人无法图及的那种巨大力量。 ” 马克西米安肯定的点着头。 他因为过于兴奋有些疲劳的脸上颤抖着,手里还不停的用炭笔在腰带上的字板上无意识的胡乱写着什么。 “神秘的东西?”伦格稍微回头,他看着已经远去的阿克萨清真寺的大圆顶。 他能感觉到,就在那个大圆顶下面地下墓宫里,一具已经静静的停留了将近八十年的石棺正在某间阴暗的墓室里等待着他,甚至可能是更久的一个跨越千年的谜题在等待着他去解答。 “如果有一天让你再次进入墓宫你会去吗?”伦格不经意的问着,即使在后世因为破坏和种种人为原因无法亲眼看到那座墓宫,可伦格也曾经听说过那些神秘的地下迷宫的巨大和可怕,甚至他还隐约记得当开始挖掘从阿克萨清真寺下直通哭墙的隧道时,在施工中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故,这些都和那座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有着巨大的关系。 “哦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出于好奇如果能再次见到那些东西我愿付出一切。 可是每次想到要进入到那种地方我有感到十分害怕。 ”马克西米安为难的摇着头“您不会明白地,那简直是比克里特迷宫更让人畏惧的地方。 我想那个地下迷宫建造的时间一定已经很久,甚至可能比那座异教徒的清真寺还要久,没人知道那究竟是谁建造的,不过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当初鲍德温一世国王是怎么能够把圣墓守护者的灵柩放到那么深地地方去了,要知道那些岔道、房间和假墙还有天知道的什么东西能把最熟悉方向地人活活困死在里面,人们会因为黑暗饥饿和恐惧发疯。 ”他舔着嘴唇惊魂未定的回忆着“我相信如果没有人引路。 谁都无法靠近圣墓守护者的灵柩。 它隐藏在迷宫里最深处的地方,在一扇任何人都无法自己打开的巨大石门后面……” “可你进去了。 你看到了那个灵柩。 ” “对,我看到了,”马克西米安喃喃的自语着,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是骑在马上,他的眼神恍惚,如同又身在黑暗深邃地地下墓宫之中“它就在那儿,就在那间最大的房间里。 房间的墙壁上到处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符号,还有那些启示世人最终时刻的图画。 我想也只有伟大的永布的戈弗雷这样的圣墓守护者才有资格成为那座墓宫地主人,也只有鲍德温一世才会想到要让他在那个地方长眠。 ” 书记员放开缰绳双手用力抱住自己的头,他深深喘息着,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大人,我想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当鲍德温一世把戈弗雷的灵柩迁移到那座墓宫之后不久,他也蒙了主召。 不过我想鲍德温一世绝对不会想到他驾崩的同一年会出现一个神圣的骑士团。 而这个骑士团恰好就建立在圣墓守护者长眠地墓宫之上,这一定是上帝安排,这一定是上帝让永布的戈弗雷的灵魂永远守护圣墓。 ”说到这儿,他看着伦格摇摇头,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坚定的拒绝“很抱歉大人,我说过我会报答您。 可是我想我们不能再去打扰圣墓守护者的长眠,即使是大团长本人同意,我也不能再进到那里面去。 那是犯罪,是亵渎。 ” “是吗……”伦格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失去了个很好的帮手,这虽然让他觉得很无奈,可也毫无办法。而且马克西米安的另一句话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循着那句话想象下去,他甚至可以猜测到一个令他不安的可能“你是说圣殿骑士团是在鲍德温一世驾崩之后不久建立的吗?” “当然是这样地。 ”书记员有些奇怪地看着伦格,不过当他想到这位子爵大人之前不过是个偏僻村庄的小农兵之后。 他也就理解了大人地孤陋寡闻。 “雨果.德.帕英和他的伙伴是在1118年建立的骑士团不是吗?”伦格小心的问着。 他必须确定一个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安的假设“那么国王是什么时候驾崩的?” “也是在那一年,准确的说是1118年的4月2日。 在那一天鲍德温国王蒙主的召唤上了天堂。 ” “真的是这样……”伦格在心里暗暗一声呻吟,到了这时,如果还有人对他说鲍德温一世决定把永布的戈弗雷的灵柩迁进圣殿下的墓宫,以及圣殿骑士团在鲍德温刚刚死去就在圣殿遗址上建立起来,这之间毫无关系,那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了。 在冬日惨淡的阳光照射下,站在耶路撒冷一座高起的山丘上,伦格吐出了一口郁闷的长气。 他抚摸着黑色袍子下的圣经,那里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就在这座神奇城市的某个角落,更大的秘密正静静的等待着他。 只不过究竟还有多少人要揭开这个秘密呢?伦格不知道。 “好吧,我们也该回去了!”甩开一头烦恼的伦格大声对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的马克西米安吩咐着。 他轻轻一挥手里的马鞭,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小队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向他们的方向驶来。 而那马车的车头上俨然插着一面三角形的锦绣旗帜,在冬日寒风中,旗帜上那个熟悉的“丁”字猎猎飞扬,清晰醒目。 第四十四章 商贾 迎着对面队伍缓慢前进的伦格看着那辆马车上的三角旗帜有些意外,他看出来那些护卫的骑兵是些典型的欧洲人,甚至有两个可以分辨出北欧人那种特有的白皙皮肤和金色的发辫。 这让伦格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对于这些远自东方来的商人居然能来到耶路撒冷已经十分惊讶,可他还是知道这也并非什么奇迹。 但是在他们当中居然还会看到北欧人的身影,就实在让他觉得古怪了。 伦格慢慢前进着,就在马车和他刚刚一错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车里传来的一声招呼: “真没想到居然见到了您,子爵大人。 ” 随着这还算熟悉的声音,瑞恩希安翘着两撇上弯胡子的脸出现在了半开的车门里。 看着这个用一件珍贵的灰色色貂皮袍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商人出现在马车里,因为某种奇怪心理感到不安的伦格不由一边回应,一边向着车内瞟了一眼。 不过出他意料的是,他看到的并不是那位‘璇小姐’,而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却气度沉稳的青年人和那位虽然已经年老却依然十分活跃的萨福诺伊勋爵。 他穿着件做工细致的黑色夹棉密氅,,一条丝织腰带束在腰间,头上带着的一顶三檐帽一直遮盖到他的额头。 这是个典型的宋人,虽然他地颌下留着一付颇为浓密的胡须。 可伦格还是可以看出这个青年人身上透出的那种文雅的气质。 “从来到耶路撒冷之后我们可是没再见过面呀,子爵大人。 ”瑞恩希安好像有些不满的看着伦格,他那种透着戏谑的眼神让伦格好像看到了一条沙漠上的毒蛇在寻觅猎物时地样子“不过您现在可是人逢得意,名声高涨。 ” “您是交朋结友,财源滚滚。 ”伦格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人。 “这一切都是上帝在赐福,就如同您一样。 ”瑞恩希安微微点头,接着他似乎临时想起什么转身向那个年轻宋人微笑着说:“如果不是很耽误您的时间。 我希望能介绍您认识我们地一位奇迹之子。 ” 听着萨福诺伊勋爵十分蹩脚甚至绝大多数词不达意的翻译,伦格真想自己代替他和那个宋人说话。 特别是当他看到萨福诺伊勋爵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份变得脸红耳赤之后,他不由为这个时代的语言困乏而一阵无奈。 “这个人……是,是我们的神的儿子。 ”萨福诺伊勋爵终于开口僵硬的说出一句最近似的话,可接着当他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地时候,不由吓得脸色发青几乎立刻昏迷过去“不,不,他不是儿子……哦。 上帝呀我都说了什么!”他用最字正腔圆的法语惨叫一声,然后‘腾’的一下从车里跳了出来,根本不管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能承受住那种激烈活动,就那么大叫着在身后一群人的诧异注视下拔腿就跑,绝尘而去…… “勋爵大人怎么了?难道是葡萄酒喝多了吗?”瑞恩希安莫名其妙的看看那个同样一脸错愕的年轻宋人,然后才转头向伦格微微一笑“我想萨福诺伊勋爵一定是得到了某种启示,急着去领会上帝的意志了,不过这样一来我可就没有办法为您介绍这位丁涉先生了。 ”说到这儿。 他故意放低声音用一种好像很亲密地口气说“别太好奇子爵,他们和我们很不一样。 他们的姓名居然是颠倒的这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金子就是金子,即使是异教徒的金子也是财富,与其让撒拉森人去赚他的钱,不如我们来赚。 ” “的确,在这方面您一直是正确地。 ”伦格虽然随意敷衍。 可他的眼神却始终没 有从那个年轻宋人身上移开,这一切都让瑞恩希安看在了眼里。 “子爵,如果您也认为和这些客人多多交往没有坏处,那么就请在明天晚上光临我在耶路撒冷的家。 明天我要为这位丁涉先生和他那庞大的商队招开个最华丽的宴会,你知道在耶路撒冷不靠人缘是不可能站的住脚的。 ” “难道您还需要这些吗,我一直以为您是朋友遍天下,要知道连萨拉丁都能赋予您重要的使命。 ”伦格不加掩饰的讥讽着这个就如同蚯蚓般几乎无孔不入的商人。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话肯定丝毫伤害不了这位富商巨贾一丝一毫,瑞恩希安就好像一个穿戴着用无数财富打造地盔甲地骑士,稳妥而安全的躲避在他地城堡里。 “哦,请别这么抬举我子爵。 我始终认为有朋友才有出路。 有出路才能发财。 ” 瑞恩希安故意的曲解让伦格有些好笑,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涵养。 或者说也许他根本没把这样的讽刺当回事。 “那么到时候我就恭候子爵您的大驾了,要知道能请到您,实在是我的荣幸。 ”瑞恩希安半真半假的微微欠身,然后就在伦格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嘭’的一声带上车门,扬长而去。 “大人,您真要去参加那个人家里的宴会吗?”马克西米安不安的看着伦格凝视远去队伍的样子,他舔着舌头仔细斟酌着该说什么“我可听说那个瑞恩希安的名声不太好。 他在耶路撒冷的确认识不少人,可也有人说他认识的人太多了,甚至有人见过他和那些下溅的妓女在一起,而且据说他还和撒拉森人有关系,他和他们当中一些商人很熟悉。 总之这个人太贪财,就像他自己说的金子就是金子。 ” “可这个人能让我再次见到那些宋人……”伦格心里暗暗想着,自从第一次见到那位‘璇小姐’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正走进一个巨大的无法躲避地漩涡之中。 当再见到这个叫丁涉的青年宋人。 伦格就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回避那个令他想想都认为实在荒谬的猜想。 “这一切真的是太荒谬了些……”伦格有些恼火和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着,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神奇地复活已经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已经疯狂了,可当他想到自己见到的可能是早已作古地祖先之后,他就觉得之前的疯狂不算什么了。 “大人……”马克西米安又小声的叫了一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连面对那些圣殿骑士都毫无惧色的大人这时会显得这么烦恼,或说是迷茫。 不过如果仔细看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好笑。 “马克西米安,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是充满了太多的神奇。 ”伦格随口向书记员说出一句永远不会真正理解地话“神奇的会让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 说完,伦格用力一抖缰绳,在马克西米安自以为理解不住点头时,比赛弗勒斯已经嘶鸣着向前冲去。 “什么?要去参加宴会?!”玛丽的叫声直接从房间传到院子里,她这时正站在儿子面前不住走动,宽大的臀部因为粗布裙的摆动不住来回扭着,这让她可占了不少地方。 以致她不止一次的把想靠前的塔索推得远远地。 “哦,我要好好想想你该穿什么,要知道那种贵族宴会上可是会有好多贵族小姐呀。 ”玛丽嘴里不住唠叨着“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班烈已经又给他儿子找了个媳妇。 我的儿子现在都已经是贵族了,可怎么还不如那个铁匠的儿子呢?还记得吗,当初那些盗墓贼就是因为想挖老班烈儿媳妇的坟,找错了地方才把你挖出来的。 不过也就因为那样我才又找回我了我地儿子,这真是上帝对我最好的恩赐。 ”玛丽一下又陷入了当初小儿子复活时的喜悦,她走到伦格面前伸出手把他紧紧抱住,然后不住的说着:“我的小可怜,我的小天使,那时候你瘦的要命。 我都担心你可能会立刻就又死掉了。 ” “咳咳……”塔索终于忍耐不住的在后面发出一阵咳嗽“玛丽,我是说夫人,您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子爵他现在是大人了。 ” “那他也是我的儿子,不论他将来是子爵还是伯爵,甚至他就是当了公爵也还是我儿子。 ”玛丽强硬地转身对着这个“试图抢走我儿子”地家伙挥了挥如肉球般的拳头,可接着她又变得一脸沮丧“可是塔索呀,你这个老混蛋倒是说说,我地伦格要穿什么衣服去参加宴会呀,也许就在这次宴会上他就能找到个媳妇呢。 ” 说到这儿。 她突然想起什么的抬头对儿子小声的问:“对了。 前些时候那个来找你的女骑士,她叫什么?她应该也是个贵族吧。 那么她和你是不是……” “哦妈妈,那位黛萝女骑士,她现在已经离开耶路撒冷了。 ”想到那个差点一刀杀了自己的女骑士,伦格就有些心惊肉跳“她已经发誓永远伺候上帝,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某座修道院里了,难道您想让我去勾引一位发誓守贞的修女吗?” “快闭嘴你这个孩子!”玛丽吓得一下捂住了儿子的嘴“快在胸口划十字,然后要在晚上做十遍忏悔祈祷!”她不住的唠叨着,可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可你要穿什么呀,我的儿子现在是子爵,也许那件当初为你哥哥准备的结婚时候的衣服才能配的上你。 ” 提到大儿子的玛丽脸上不由一滞,可还没等她因为悲伤扯开话题,塔索带着夸张的叫声已经响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会想到给大人穿那种土气的东西,那是平民才穿的,给大人穿那个他会被人笑话死的!” “是吗?”玛丽有些恐慌的看着塔索,对儿子身上发生的一切她有些畏惧,即使是当初儿子刚刚复活时她也没这么畏惧过。 可现在她却有些畏惧了,每天她都不但自己小心还不停的提醒着丈夫,不能让自己的行为给儿子丢人,更不能因为随便说话给儿子带来祸害。 可即使如此,当塔索说到可能会因为那些衣服让儿子丢脸的时候,玛丽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该怎么办,如果那位后来找伦格的公主去参加宴会呢,如果因为没有好衣服错过了让公主爱上伦格的机会呢,那他可就当不上公爵了!上帝呀,你这个老混蛋快想想办法呀,你不是一直吹牛说自己见多识广吗?” 即使是脸皮很厚的塔索,也因为玛丽居然这么快就联想到那么不着边际的事有些发呆,他张着嘴看看旁边一直想笑出来的马克西米安,又回头看看只是不住啃着手里骨头的吉哈纳.马铁奥.法尔哥尼,只好尽量用缓和的声音安抚着因为觉得儿子错过了当公爵机会开始伤心的玛丽: “我说玛丽,你应该知道在耶路撒冷有很多贵族小姐的,所以……” “可是能让伦格当公爵的现在我只看到一个!”玛丽用力抓着围在腰间的围裙不住的唠叨着“我的儿子能当子爵就能当公爵,我会为这个向上帝祈祷的。 ” “我穿雷纳德那件衣服。 ”伦格突然开口,他走到玛丽面前轻轻抱住母亲“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一个农兵和他妻子的儿子。 不论任何人都不能因为这个嘲笑我,更不能嘲笑我的父母。 ” 玛丽紧绷着嘴唇不住点着头,然后她‘哦’的一声转身就跑,没一会就举着一件土黄色的短上衣跑了回来。 “看呀,这就是雷纳德要穿的衣服,这可是罗拉斯最好的裁缝做的,你们看呀。 ” 玛丽炫耀的向房间里的人展示着那件衣服,不过当她看到塔索垮下去的脸,看到马克西米安左顾右盼的脸,再看到法尔哥尼好像被骨头噎到的脸之后,玛丽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她的嘴唇因为难过微微颤抖,那样子似乎就要掉下泪来。 这时,几个人听到了伦格一句让他们莫名其妙的话: “很不错,很时尚。 ” 第四十五章 财富之手 矗立在墙边一人多高的灯柱顶上,铁质托盘里燃烧的熊熊火焰窜起很高的火苗。 原本冰冷空旷的大厅在这种靠墙整排的灯柱围拢下显出和外面已经暗淡下去的寒冷世界截然不同的温暖和明亮。 这是一座带着明显异教风格的宫殿,椭圆型的穹顶和一扇扇上部呈半圆的窗户都展示着这座宫殿明显的阿拉伯风格,而由一个正方形天井和半露的两层露台组成的正厅,则完全演绎着被欧洲人称为摩尔人风格的建筑精华。 几乎所有走进这个正厅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脱下他们身上的厚重的外袍,把牛油灯当成大厅装饰的奢侈摆设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因为这种温暖而欣喜若狂,而其中最高兴的是那些想要展示自己身上的华丽衣服却又怕因为寒冷得病的贵妇人们。 她们争先恐后的脱去外袍,在其他人面前炫耀着自己的奢华服饰,虽然几根用雉鸡或是孔雀羽毛点缀的衣服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可她们还是不遗余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更迷人一些。 当伦格走进大厅高大正门的时候,他也被那股迎面扑来的温暖气息感染了,他慢慢走进房间,感受着其中透着明亮的温馨,然后慢慢脱掉身上的黑色外袍。 立刻人们在诧异注视下不由发出阵阵低笑。 “这可真是个奇迹,我们的贡布雷子爵总是能让我们见到奇迹地力量。 ” 一位年轻贵族讥讽的声音立刻得到了四周人的共鸣。 这让这个年轻贵族更得意,他慢慢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看着伦格身上那件腰身很窄,可袖子却异常肥大,甚至用丝带紧扣的袖口边都有一大蓬反拢下来的袖管的怪异衣服,年轻贵族不住的笑着:“子爵,能告诉我你这件衣服是从哪儿做地吗?真是很符合你的身份。 还有你这条裤子,我地上帝。 难道你不认为穿这么条裤子是一种惩罚吗?我很奇怪你居然穿的下它。 ” 年轻贵族挑衅的看着伦格那条被玛丽按照儿子的想法连夜改得十分紧窄的裤子,不住的咋着嘴巴。 伦格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年轻贵族。 他已经认出这个人就是在盖伊地宴会上曾经向玛蒂娜大献殷勤的那个年轻人,不过他可实在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了。 伦格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好笑,虽然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可一想到居然因为窘迫而让母亲把雷纳德的衣服改成这个样子,他自己都不能不觉得自己内心里的一种掩饰不住的蠢蠢欲动和对这个时代的嘲笑。 典型地近似十七世纪的米黄色蓬袖衬衫和一条刻意改得很窄,以致让玛丽一边干活一边不住唠叨实在有些让人害羞的马裤,再配上一双加高了一大截靴筒的皮靴。 如果腰间挂的不是一柄十字佩剑而是一柄精细的十七世纪地花剑。 那么伦格自己都不能不说这就是个典型的近代贵族装束了。 这身装束不但让第一个看到儿子穿上之后的玛丽发呆,也让所有看到的人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想象不出这个人怎么会穿这么一套古怪的衣服,可如果说他这件衣服不合规矩,那他胸前用黑线缝绣的一个十字架又十分古怪的衬托着某种神秘的庄严感。 这令那个讽刺伦格的年轻贵族也在讥讽的时候,不住地瞄上一眼那个既代表虔诚又如同装饰地十字架。 “子爵,我想这应该是你家乡特有的装束吧。 ”一位贵妇慢悠悠走过来,她地眼睛不住的在伦格因为合身的衣服凸显出的身材上扫过“或者说我们不知道某个小乡村里居然还有这么独特的品位。 ” “请相信我夫人。 如果我穿上我家乡的服饰,那一定会让你因为惊讶昏倒的。 ”伦格刻意把‘家乡’说的很重。 看着四周讥讽好奇的脸,他很想告诉他们自己这身行头可是几百年后上流社会的时髦装束,不过当他看到在一群人簇拥下向自己走来的瑞恩希安之后,他就只是向那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人微微点头,转身走去。 “他当自己是谁?不过是个乡村里出来的穷小子!”年轻贵族因为自己受到了忽视而愤怒不已。 他不住的对四周人抱怨,想借此得到更多人的共鸣和支持。 “可这个幸运的穷小子现在是耶路撒冷最有名的人之一。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贵族安抚着同伴“而且难道你没发现,他也是整个耶路撒冷里唯一一个与西比拉和伊莎贝拉两派都能说上话的人吗?” “哦,的确如此,还记得前几天他刚刚参加完盖伊公爵的宴会不久,伊莎贝拉公主就曾经为了找他几乎横穿整个耶路撒冷的事吗?”一位夫人就像夏天闻到腐肉味道的苍蝇般靠了过来,而且她这个举动立刻吸引了更多的人靠过来,小声的开始嘀咕起来。 瑞恩希安脸上带着丝和其他人一样的诧异看着一身“怪异”装束的伦格走过来,不过他的脚下没有停止,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这让旁边的人有些奇怪。 他们不明白这位不论是在任何地方都有着巨大财富和广袤人缘的富商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礼遇,说起来他可是个连自己领地是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的穷贵族呀。 “我没想到子爵你不但精于教义。 而且对穿着也是深有研究。 ”瑞恩希安用圆滑的口气开了腔,他上下打量着伦格的古怪装束然后回头随意旁边一个人说“我相信如果这种打扮在君士坦丁堡,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追捧。 可惜这里是耶路撒冷。 ” “耶路撒冷是宣扬上帝意志地地方,不是炫耀华丽服饰的轻浮宫廷。 ”有一个贵族显然不是很满意瑞恩希安的话,他带着冷淡的回答让场面一阵尴尬。 可是这显然不能触动瑞恩希安,他只是随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像没听到似的对伦格抬手示意:“请随我来,子爵大人,我们那位来自东方的朋友可是等了很久了。 ” 瑞恩希安带着伦格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慢慢来到了大厅里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在那个用一个小小地圆形穹顶和地面中间的凹间里。 伦格看到了坐在一条羊皮毡椅里的那位宋人。 “真是可怜,我们的朋友萨福诺伊勋爵突然得了重病。 据他的仆人说,他回到家里之后就不顾天气跪在祈祷室里不停的做祷告,结果今天早晨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倒在祈祷室里了,要知道在这样地天气又是他那个岁数,啧啧,勋爵大人可不太妙呀……” “这难道不是您希望的吗?”伦格放低声音对瑞恩希安小声说“这样这些人不就只能和您打交道了吗。 虽然语言不通实在是个麻烦,可我相信以您的智慧这点小麻烦很快反而能变成一个有利条件了。 ” “哦,子爵,你把我想得太没有道德了,如果我是个骑士我会和你决斗的。 ”瑞恩希安带着恼怒半真半假的抱怨着“我不会做那种事的,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和这些人成为真正的好朋友,我甚至想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亲眼看到他们的国家。 萨福诺伊勋爵地描述对我是个巨大诱惑。 ” “我也希望……”伦格低声回应着,他看着已经站起来迎接自己的丁涉。 心里不由激荡着难以言表的心绪,然后他走到丁涉面前,在对方拢袖拱礼的时候深深弯腰“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是我一生的荣幸。 ” 虽然听不懂伦格在说什么,可丁涉还是能从这个年轻异国人地脸上和口气中感觉到对方的尊重,他立刻从拱礼变成双手拢腕的鞠礼①。 和伦格相互行礼,深深对鞠。 “想不到您对这些异教徒还是很宽厚的。 ”瑞恩希安好像发现什么奇迹似的问到。 这让伦格不由暗暗警惕,虽然见到丁涉的意外让他难免有些失态,可他立刻提醒自己,这里是在耶路撒冷,而且是在随时都会为了宗教纠纷而血腥战斗的中世纪。 “我只对能让耶路撒冷更繁华的异教徒宽厚,上帝的天国应该是繁华而充满魅力的。 ” “可惜您这个想法可能无法实现了,”商人好像有些惋惜地摇起了头,他随手把一杯葡萄酒抵到伦格手里“尝尝这个,最好地塞浦路斯葡萄酒。 是那些修道院的修士们一直珍藏在石洞里地好东西。 要知道这些酒可以换一个骑士的全套装备。 而我们能享受到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商人,能把各种东西变成人人都喜欢的黄金。 ” “所以连萨拉丁都能容忍您做事反复无常?” “别这么说。 我的朋友。 ”瑞恩希安皱着眉挥了挥手“我为异教徒做事也是有原因的,我毕竟是个基督徒。 我不希望自己的信仰遭受到打击,所以我总是不停的为我们的基督徒朋友们奔波,我希望他们能因为我的操劳少受些磨难。 不过我也是个财富的崇拜者,所以我只不过是在守护信仰的同时兼顾了一下我的财富而已。 ” “那么您认为这些宋人能给您带来什么呢?”伦格小心的问着,虽然跨越将近千年,但是一个叫丁超的灵魂依然纠结着他的心思,虽然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和丁涉接触,可是他却还是暗暗想去了解这个传奇般的人物。 特别是当他想到在后世无数丁氏家族的人都为有这么一位祖先而自傲的时候,伦格或者应该说是叫丁超,就为自己居然能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途远公②”而感到幸运。 “这些人有着很多我们没有的东西,主要是他们的财富能让我们这里变成真正的人间天国,记得很多年前这个国家的人就曾经和罗马有过交往,那时候他们好像叫……叫……”瑞恩希安用力想念出那个音,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总之只要和他们有了往来,那财富就会像海水似的流进每个人的腰包,当然我得到的可能更多些,不过这也很公平。 ” “可是现在的局势难道允许这样的事吗?不论是海上还是陆地,撒拉森人都阻挡着我们继续向东方前进,其实我已经很奇怪这些宋人怎么会来到这个耶路撒冷的了。 难道他们没遇到撒拉森人的拦截吗?” 伦格好奇的问,事实上不止是他,许多年来,丁氏家族的人都为当初途远公居然能在那种时候,那种环境之下远渡重洋往来于地中海和南宋泉州之间感到必可思议。 甚至有些家族后代,如果不是因为那是祖先,而且的确也是因为他的功绩让丁家从那时起更加声望远播,他们都会怀疑这位途远公是不是真的到过那些地方。 毕竟那实在是一次次太过冒险,太过遥远的旅行。 可是,现在伦格却不能不承认这些都是真实的了,而且随着瑞恩希安接下来很随意的话,伦格发现,自己可能会是丁氏家族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揭开丁涉丁途远能够完成这一壮举谜底的人。 “我们需要他们的财富,不论是我自己还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瑞恩希安咋着嘴唇品尝着那号称可以换取一套骑士装备的上等葡萄酒“如果没有萨拉丁人我们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怎么让这些人见识到那些东方财富是真实的和能打动他们,这才是关键。 只有见到那些东西,他们才会明白撒拉森人挡住的不只是圣地之路,还有能让他们富裕起来的梦想。 ” 瑞恩希安抱怨似的叹息着,可他的眼睛却死盯着那些围拢着歌舞班子看他们表演或是坐在烤肉架子边喝着葡萄酒的贵族们。 “所以,我只是小小的帮助了一下这位来自东方的商人,就如同如果我要去东方,他也肯定会帮助我一样,我帮助他们来到了这里,然后给这些人展示东方的财富和梦想。 接下来,就看他们是不是有勇气去击败和搬开阻挡住他们实现财富之梦的撒拉森人了。 ” 瑞恩希安笑呵呵的说完,随手把珍贵的葡萄酒倒进火塘,随着“噗!”的一声大响,高高窜起的火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着这个让他满意的效果,瑞恩希安向伦格和丁涉微微示意,然后他大声对所有人喊着:“我的朋友们,今天我将让你们见到你们一生都不能见过的美景,这会让你们实现你们来到圣地的梦想,而要得到这些梦想,只要你们肯拿出勇气!” ①拱礼,鞠礼:宋时的礼仪,拱礼多为平时使用,鞠礼比较正规,是在正式场合里使用的礼仪。 ②途远:丁涉的字。 第四十六章 商人、买卖和战争 精致的瓷器,柔滑的丝绸,熏香的茶叶和一些珍奇的珍禽异兽…… 当充满东方神秘韵味的奇珍异宝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换来的是惊诧呼声和贪婪喘息。 年轻夫人们为触摸到的绸缎兴奋,贵族老爷们则为见到那些他们不曾见过的农具耕锄吃惊。 所有人都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吸引了,这些来自欧洲或是在耶路撒冷土生土长的贵族们无法想象在一个遥远的,不信仰基督的国家里居然拥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宝藏。 当一大卷一大卷的宣纸展现出来之后,一些始终暂时保持着冷静的教士也不由发出了惊叹,他们围拢过去轻轻抚摸那种他们从没见过的最精细的纸张,然后悄悄议论着,当想到可以在这样的纸上书写上帝和主基督训言的时候,那些教士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字。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都被一种兴奋激动和陶醉占据了,所有人都在不停的憧憬着那个神秘遥远的国度,更多的是幻想着这些奇珍异宝能为自己带来多么令人羡慕甚至嫉妒的财富。 “如果能拥有这些东西,哪怕只是一天,我也要因为上帝对我的恩典修上一座教堂。 ”一个贵族老爷不住捋着自己的胡子,他的眼睛已经因为贪婪闪起了阵阵绿光,那样子就像是荒野里饥饿许久看到了猎物的野狼。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地东西,我都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种珍宝。 ”一位夫人几乎是死攥着手里的绸缎不肯松手。 她把水滑的丝绸抚在脸上轻轻滑动,享受着那种自己身上亚麻布衣服所不能给予她的柔滑,她那种享受的样子不由让人想起某些并不那么纯洁的东西…… “朋友们,这一切都属于你们,你们甚至可以拥有比这些更多更好的财富。 然后当你们其中某些人立刻圣地回到家乡地时候,就可以向那些因为畏惧路途遥远和异教徒而不敢到东方冒险的人亲戚邻居说:看呀,这就是上帝对于虔诚者地恩赐。 这些可不是幻境,更不是魔鬼撒旦用来诱惑我们堕落的黄金。 这是所有为主服务过的人应得的奖赏和恩赐!” 瑞恩希安带着诱惑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对财富的憧憬和梦幻之中,他不住的抓起箱子里那些令人眼花缭乱地财物向所有人展示着,在他的嘴里,那个东方神秘的国度几乎就是一个用黄金象牙和绸缎堆砌起来的人间宝库,而那位因为语言不通始终沉默的东方巨商,则脸挂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可是在这些财富当中还有更好的,”瑞恩希安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向人们摇了摇。 他慢慢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当他缓慢打开的时候,一股清新地香气从盒子里飘了出来“我想你们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也一定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一种财富。 ” “上帝,是香料!”“对,是香料!” 人们惊呼着围拢过去,可是瑞恩希安似乎早料到他们会这样一样立刻后退,然后又炫耀似的把盒子在每个人的面前晃过。 “这些香料。 不是普通的香料,我们的朋友萨福诺伊勋爵曾经到了宋。 所以他告诉我们,这些东西里有着来自那个国家地一种独特的配方,那是只有在宋才会有的神奇花粉,是一种能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倾倒的东西。 ” 瑞恩希安用小手指轻轻挑起盒子里的一小撮香料放在鼻边嗅着,然后他把盒子慢慢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看着那些被他的表演完全吸引的贵族们。 “各位,这一切都将属于你们,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财富可以让你们变得比任何人都富有。 只要你们能保证我和我的朋友,”他微微转身向丁涉示意“能有一条安全地道路,能让我们在付出冒险和汗水之后能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你们手里。 只要你们能为了圣地地繁荣和自己的未来做到这些,我保证你们会得到比你们想象地要多得多的回报。 ” “可是那样我们就要和萨拉丁作战了,”一个贵族有些担忧的对旁边的人小声说“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力量击败那个人,撒拉森人随时都可能进攻圣地。 ” “但是你来到圣地不就是为了和那个异教徒作战吗?”瑞恩希安不客气的反驳着,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这些贵族眼中的赫耳墨斯①,所以他可以在这个时候对这些人肆无忌惮的指摘和表示蔑视。 “当然如果你们能找出能让撒拉森人心甘情愿的和我们合作的方法。 那将是最好的。 可如果找不到这种方法。 那么战斗就是必须的,就像乌尔班教皇说的那样:‘当你虔诚的为上帝服务。 那你必将得到上帝给予的回报,在这里贫困潦倒的,在东方可以成为富翁,在这里被人鄙视的强盗和小偷,在东方可以成为受人尊重的骑士和领主。 ’……” 说到这里瑞恩希安停了一下,他看着已经被他的语言煽动的开始呼吸急促眼冒绿光的贵族们:“你们现在已经在圣地了,很多人也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可接着你们发现有个更加富饶的国度能让你们成为更大的富翁,那么你们怎么办?难道只因为撒拉森人的阻挡就不去追求那些财富吗?还是你们已经满足于现在的耶路撒冷了?你们自己决定吧!” “对,不能让撒拉森人阻挡住我们的去路!”“那些异教徒都该死,他们自己把持着通往香料之国(印度)的道路,还试图抢走圣地!东征!东征!” 愤怒的喊叫和嫉妒地唠叨就像发酵的面团般在人群里膨胀着,他们不住的抱怨着自己遭受到的不公平。 同时声嘶力竭的指责和咒骂着异教徒的卑鄙无耻。 有些年轻人已经开始高声喊着要进行一次新的东征,而一些上了年纪地贵族则在那些装满奇珍异宝的箱子与瑞恩希安之间来回扫视,眼神恍惚。 “这人是个天生地演说家,”伦格在心里为瑞恩希安下了这样一个评语“也是个最能投机的野心家。 ”接着他又不由加上这么一句“他在这个时候诱惑这些人,为了追求财富他甚至不惜挑起一场新的东征……” 看着瑞恩希安,伦格不由想起那些威尼斯的商人,就是那些人在十几年之后鼓动十字军进攻和洗劫了和他们有着相同信仰的东罗马。 当无数黄金财宝和难以估价的珍贵文献被从君士坦丁堡的宫殿里洗劫一空地时候,那些十字军背后的威尼斯商人发出了满足的笑声。 他们完成了之前所有商人都没有做成的壮举……只依靠商人的许诺就彻底击垮甚至险些断送了一个千年帝国的命脉。 现在。 眼前这个人正在做的也是这种事,说起来是比那些威尼斯商人更加令人意外的举动。 他在鼓动耶路撒冷人向萨拉丁主动挑战,甚至他在暗示应该发动一场可能会卷入更多地人的更加庞大的十字军东征!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伦格慢慢走到桌边,无意的用手直指抹过那个小木盒里的香料,他对那种香料总是有着某种无法言明的不安,可是却又总是想不起来这种不安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只是因为那香料来自“宋”吗? 伦格有些烦恼地吸了口气。 接着他就看到了木盒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图案。 一只翘首四盼的动物惟妙惟肖的刻在木盒顶盖上,灵巧的四肢,拱曲的腰身,外露的下弯獠牙和似乎随时在观察四周的扭转的脖子,这一切让伦格似乎若有所悟,当他再看到那似乎半卧半奔地小兽腹下刻着地一个米体汉字的时候,始终克制自己地伦格终于不由自主的低声念了出来:“麝!” 即使那些贵族已经完全被瑞恩希安正在描绘的那些美景迷惑,即使瑞恩希安也因为正在费力的煽动那些人而没有注意。 即使连自己也为吐出的那个字时那种别扭到极点的音调有些诧异,可伦格还是被自己的脱口而出惊得一身冷汗!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依旧沉浸在那一片美景中的人们,直到看到他们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而有所分神,才暗暗喘了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旁边不远处的丁涉看过来的眼神中透出的那种意外和好奇。 一股懊恼令伦格不由几乎想喊出来。 他为自己居然这么大意而懊恼无比,更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懊恼。 他知道丁涉肯定已经听到了自己念出的那个麝字,也许其他人即便听到了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说的什么,可是虽然发音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但是只要是仔细一想,能听懂的人就一定会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一个耶路撒冷的贵族,而且还是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的罗马小农兵出身的贵族,居然懂得遥远东方国家的语言?这也许是上帝的奇迹,可更多的时候会被当成一种异端受到最可怕的惩罚! 伦格的头上开始出汗,他的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肋下的佩剑。 脑子里已经开始闪动着是要伺机潜逃还是杀人灭口的念头了。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造成所谓‘祖父效应’的时间悖论②。 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能顾忌到了。 就在伦格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看到那位“途远公”丁涉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端着手里的锡制酒杯慢慢走到伦格身边,然后在众人注视下左手附与背后,右手高举酒杯,说出了句虽然听上去很不流利,可是依然让人们能清晰明白的话: “Amen!” “阿门!”人们被这个东方人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感动了,他们不住跟着这个人发出同样的高呼,然后他们向瑞恩希安也不住的欢呼,他们大声的称赞他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更是一个敢于面对萨拉丁的勇士,接着他们就用更小,却更关切的声调问他,怎么和这位来自东方的‘赫耳墨斯’打交道,能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顾客,还有是不是需要向他提供自己领地的保护等等,等等…… 伦格同样十分奇怪,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位据说号称有“巡周国而赴穷海,经年不归,归则累艨满艟,泽荫乡里。 ”的‘小祖宗’,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在伦格奇怪的注视下,丁涉微微背过身子,用旁人看不到的嘴型小声在伦格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您方便,我能请您到我的馆驿去小坐一下吗?” 看着丁涉眼中那种和瑞恩希安一样透着精明狡猾的眼神,伦格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终于下定决心的用自己听起来都怪异无比的声调低声说:“先生客气了,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要清教……要请教。 ” 得到满意答复的丁涉微笑着向伦格举杯示意,然后就又坐回了毯子上。 到了这时,伦格才暗暗的缓了口气,虽然还是在丁涉面前泄露了自己的巨大秘密,可是想到因为那个香料始终萦绕心底的一个谜团,伦格就觉得即使被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无所谓了,毕竟那个谜团一天不解开,他的心里就一天不能得到安静,特别是想到伊莎贝拉和瑞恩希安可能都和这个谜团有关,他就更加渴望尽快和丁家人接触。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萨拉丁就要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恩希安回到了伦格身边,他脸上因为喝过多显得一片通红。 就在他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之后,这位商人突然一把抓住伦格的肩膀,在他耳边吐着酒气说了句奇怪的话: “子爵,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该有位夫人了吗?” ①赫耳墨斯:希腊神话中商人的守护神,相当于中国的财神。 ②祖父效应:一种设想中某人跨越时间杀掉自己祖先,是否会影响到之后自己存在的时间因果论。 第四十七章 贡布雷子爵的某些权力问题 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要找媳妇了。 这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消息,像个小小的风暴般卷过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 那些因为两位国王相继驾崩而还完全没有从沉寂中缓和过来的民众,立刻被这个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消息吸引了。 他们不停的奔走相告,私下议论,有些稍微知道或是自认知道些消息的人不停的争论着谁会成为这位年轻子爵的妻子,甚至有人还为此暗暗下注,赌究竟谁会是第一个找上门来‘洽谈’一笔婚姻的人。 不过正当人们因此津津乐道的时候,第一个匆匆忙忙甚至有些怒不可遏的找上门来的却是个出乎意料,都没想到的人。 雷纳德脸上带着明显愤怒走进‘伦格庇护所’的时候,他恰好看到一个好像上千年都没洗过澡的兔唇男人,正挥舞一柄和他完全不配装饰着宝石的骑士剑一剑砍掉一只山羊的头。 “看呀,它可真流了不少血,我敢打赌就是赎罪石上的那头替罪羊的血也不会比它多了!”法尔哥尼大叫着一把抓起羊头扔给了早等在附近的一个教众“快去把这个好好煮一下,别忘了给我留着羊角。 ” 说着,他的嘴里还不住的唠叨着什么:“如果再有些南瓜就好,那我就可以让你们知道法尔哥尼家的人最擅长什么了……”这一类旁人永远听不懂地闲话,直到他看到雷纳德向他伸出食指钩了钩。 法尔哥尼才哼哼着小曲一路小跑的奔到了他的马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请你去转告贡布雷子爵,我,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来了。 如果他还自认是受我保护的而且还承认我是他的荣誉享有者那就让他到我的面前来!就现在!立刻!” 即使是剥尸者也感到不安地愤怒烧炙着雷纳德,他暴怒的用手里地鞭子随手抽打着一个试图向帮他拉住战马的教众,然后又因为那个人躲闪而没有帮他拉住马缰更加愤怒的抽了他几鞭子,直到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伦格之后。 雷纳德才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哦大人,您可来了!您终于肯屈尊降贵的来见我了!”雷纳德脸上带着笑容。 可声调里的愤怒已经再也不能遏制。 在说完之后他就一把抓住伦格的肩膀不住推搡着:“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当个忘恩负义地人还是想蔑视我的权威,难道你认为侮辱我还不够?甚至你还要侮辱我的妻子!” “大人,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伦格莫名其妙的看着雷纳德,他不知道这个金发碧眼长相不错,可满脑子除了虔诚和杀戮装不下其他东西的顽固贵族究竟怎么了。 可从雷纳德那种暴怒的神态看,伦格还真觉得自己要好好想想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这个头野牛了。 “我不知道您究竟误会了什么,可如果您不能说明白,我是不会接受这种指责的。 ”伦格的腔调也逐渐强硬起来,他知道现在地自己已经有这个资格,而且他现在的身份也需要他必须这样做! “误会?你把你的行为叫做误会?你居然把你想找自己找一个妻子的行为叫做误会!”雷纳德的叫声吸引着人们围拢过来,这让他找到了更加有力的理由,他伸手指着伦格用尽量克制地口气放缓声音说到: “你没有向我请求你要结婚的意见。 更没有向我妻子请求你要结婚的允许,难道你忘了你是拥有博特纳姆家族承认的圣枪守护者吗,难道您忘记了自己曾经把守护圣枪的荣誉奉献给我?可你居然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就私自想结婚,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忠诚?” “允许?结婚?”伦格诧异的回头看看马克西米安,他看到了书记官无奈的摇头,当他再看向远远的站在门廊下地塔索地时候。 他看到了老兵痞咂着嘴唇躲避他的眼神,而四周地人脸上的那种样子也让这位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婚事’的子爵感到说不出的莫名其妙,不过当他为居然会有这种消息无可奈何时,他突然从雷纳德异于寻常的愤怒中意识到一个被他忽视或者说从没想到过的问题,那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的婚姻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 不论男女,他或她的婚姻可以由父母决定,由神甫决定,由一些遥远得让你记不起来的家族监护人决定,更重要的是由你的领主决定!唯一不能的,就是自己决定。 当想到这个时候。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纳德会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 因为自己的确是“冒犯了蔑视了他的权力”。 “大人!请您原谅他,原谅我的儿子!” 一声尖叫从房间里响起。 终于摆脱丈夫阻挡的玛丽惊恐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雷纳德面前,虽然胆怯却带着倔强的挡在伦格身前跪在地上:“大人,我的儿子并不知道这一切……” “妈妈,您快起来!”伦格抓住母亲的肩膀,可是玛丽却依靠自己肥胖的身体紧紧压在地上! “大人,是我没有让人告诉他的,这里所有人都能作证!我请求他们不要对他说,我只是想为他找个好些的妻子。 然后我们就会让他去请求您的允许!这绝对不是冒犯您大人!” “对,大人我们可以作证!”“我们都可以作证!”教众们不住的喊着 “子爵大人每天为我们做事,他根本不知道外面传的什么。 ”“大人,您开恩呀!” “哦,你自己不知道?”雷纳德看着四周的人。 当看到有些发誓地朝圣者居然还是他所认识的一些小贵族的时候,他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个傻瓜,你居然不知道自己要结婚的消息,这在整个耶路撒冷都已经传遍了。 ” 在终于把母亲搀扶起来之后,伦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究竟自己怎么会突然遇到这么件古怪的事,更让他烦躁的是一想到那个领主可以决定封地属臣婚姻地法规。 他就感到说不出的懊恼。 因为他知道,至少现在地他还没有能对抗这条法规的能力。 事实上他也知道。 在这个时候真正能无视这条法规的,也实在没有多少。 “那么说你并没有冒犯我,这很好。 ”雷纳德那来的迅速去的利索的怒气已经转眼不见,他不住点着头,在伦格陪同下大步走进门廊,站在小天井里不住打量着已经被逐渐修改的像个教团修道堂地房子,然后他低声在伦格耳边说:“你有个不错的母亲。 我相信她肯为你做任何事。 ” “是的大人,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伦格转头看着远远地的站在门廊外正不安的望着这边的玛丽,一股暖流霎时充斥了寒风中地身体。 “这么说,你的‘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就是这些人了?”雷纳德挑剔的看着在一个个简易帐篷里休息的朝圣者,和角落里用毡毯围拢起身子抵御寒冷地老弱们“难道你以为依靠他们就可以成就一个伟大的教团?就能够让新的耶路撒冷王甚至是教皇承认你的教团?”雷纳德讥讽的嗤笑着,他把右手的五指捏在一起,像是捏着一小撮微不足道的灰尘般举到伦格眼前“这些人不过是乞丐和逃债者,他们连盗贼都不如。 如果你这里到处充斥的是强盗恶棍。 我反而会更高兴。 ” “大人,信仰本身就是武器,我们会聚集起更多人的。 ”伦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知道这些话对这个人说有些班门弄斧,可他这时也只能用这种听上去有理,可实际上没有丝毫作用地空话来敷衍。 他需要地是时间,可他缺少也恰恰就是时间。 这让他不由想起自从离开瑞恩希安的宴会之后,自己几乎完全沉浸在对那个神秘墓宫和托尔梅遗留下来地神秘地图的研究之中,否则也不会连有关自己婚姻这种愚蠢的谣言都没有听到过。 可是他也实在奇怪究竟是谁,会散布出这种没有意义的谣言,如果说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起雷纳德对自己的不满,那可就实在是太过幼稚了。 “即使你聚集起他们又怎么样,你靠什么维持他们的生活?虔诚可以给你勇气,可不能给你面包。 ”雷纳德指着那些喝着稀汤的朝圣者向伦格质问着“难道只靠捐赠和求乞,这些能维持多久?还是你想提前动用你那块领地的收成?不过我要提醒你。 在此之前你必须向我缴足你的附庸税。 那之后你要为你领地里现有的120个士兵付报酬,这不包括修缮你那座不太大。 可必须小心经营的城堡,另外你还要随时为了每次迎来送往的花销烦恼发愁。 ”说到这儿雷纳德再次捏起手指,可他立刻用力向外一张手指,同时嘴里发出“噗”的一声“然后什么都没有了,能到你手里的金钱已经少得可怜,难道你想就靠这些东西供养他们?” 听着雷纳德为自己描绘的那一副实在不太美好的未来景象,伦格只能用无声的沉默回答。 那块可能永远也见不到所谓在法国勒芒的领地伦格根本没有指望,而安盖特即使在最详细地图上看也实在太小的事实也让伦格头痛。 尽管他早已经在为这个深深考虑,可是他却不能向雷纳德透露任何想法,即使这样会被人认为是没有头脑。 可是,雷纳德似乎还不想就此放弃对他的打击,在发出这么一大通质问然后看到伦格的沉默之后,他觉得该是自己说出为什么来这里的理由了,于是这位伯爵难得露出了和蔼表情,他一边拢着贡布雷子爵在院子慢慢踱着步,一边好像不在意的开口说到: “所以子爵,我想如果给你找上一门不错的亲事,那这一切就都可以轻松解决了。 ” 于是…… 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要找媳妇了。 这个原本没有出处的小道消息再次在耶路撒冷传播开来,不过这次全显得更加真实正规。 因为隆重发布这个消息的,是有着圣枪拥有着的家族著称的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 “为我们的朋友伦格找一位妻子这实在是个不错的想法,”当雷纳德在夜深人静和妻子享受了足够欢愉之后,躺在床上嘴里不住的唠叨着“夫人,你难道不认为那个年轻人并不是很老实的那种人吗?” “爵爷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听到这话的施蒂芬娜心跳不由一下加快,她始终无法忘记在的黎波里的路上伦格对自己说那些话时候的样子。 丈夫的话又让她不由想起了当时情景,而这一切牵扯的却是他们的儿子可怕的秘密“虽然这年轻人也许比他外表看起来更有野心,可他毕竟还是虔诚的。 ” “夫人,这就是为什么上帝选择女人从男人的肋骨生出,而不是相反的原因了。 ”雷纳德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再次抚摸上妻子光滑的身体“那个贡布雷他有野心,可重要的是他并不只是在一个地方有野心。 这一点我看的出来,盖伊看的出来,雷蒙和赫拉克留主教他们都看的出来。 ”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啊……大人……” “为什么夫人?”雷纳德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他不住亲吻妻子同样因为激情已经变得火烫的脖子,在再次投入激情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嘟囔:“因为,现在的耶路撒冷已经一片混乱,现在的耶路撒冷需要这么个人,即使他是个有野心的乡下小子……” “大人!”随着伯爵夫人充满欢愉的呼声,雷纳德再次和妻子沉迷与最原始的激情冲动之中。 就在雷纳德夫妻享受人间欢乐的时候,在另外一个地方,一所宗教庇护所里的某位年轻子爵,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四十八章 朱庇特和默丘利 在一条暗淡且透着阴郁的地下长廊里,墙壁上的火把照起的光影把这里隔成了一片片明暗交替的段落,在这时明时暗的地下迷宫中,有一个人在慢慢踱着步子。 他一边走一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隧道墙壁上的砖石,随着那上面的寒气掠过手指,他感受着这个地下墓宫中的神秘的一面。 当终于穿过这座错综复杂迷宫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甬道,走进一间石砌的庞大墓室之后,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来到了安静的停放在墓室中央的巨大石棺前,慢慢跪下。 “我的主宽恕我的罪,让我为完成主的任务而犯罪吧。 我甘愿死后堕入地狱,只要能让我完成守护主的意志。 ”杰拉德的双手紧握抵着额头不住低声祈祷着,他的声音时而激动时而哽咽,最后在一声带着哭泣的“阿门”中他分开手用力捂在嘴唇上,似乎不让自己发出哭声,然后他抬起头站了起来。 他绕着那座安放在半人多高的大理石墓台上的石棺慢慢走着,过了好一会儿他举起火把放低身子仔细看着石棺上雕刻的字迹和铭文。 “上帝保佑我,让我能明白这究竟是什么,让我实现之前所有为此牺牲的骑士兄弟的遗愿。 ”杰拉德嘴里喃喃低语着,他看的是那么仔细,不放过任何任何一条纹理,甚至连一些细小裂痕都认真的观察,生怕遗漏什么至关重要地东西。 然后他又转身看着墓室墙壁上的一片片令他越看呼吸越激烈的图画和充满神秘的文字。 可是。 随着时间推移,他不停的在四周的墙壁上寻找变成了盲目的徘徊,杰拉德逐渐开始觉得整个墓室似乎在围绕着他和石棺旋转,而且那旋转越来越快,天顶上暗淡地圆形穹顶变成了深邃的夜空,那些令他发疯地文字和几代圣殿骑士搅尽脑汁也无法参透的枯涩隐言,变成了俯身魔鬼般在他眼前不住飞舞。 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在一阵无法遏制的压抑吼叫中。 杰拉德一下扑倒在石棺上。 “上帝原谅我!”杰拉德痛苦的呻吟起来,因为长时间苦思那些文字觉得胸闷欲昏的大团长无力的俯在石棺上喘息着“我做不到,我看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主基督请你给我明示,让我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什么,让我能知道鲍德温留下地那究竟是什么。 ”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他举起火把向石棺盖上照了照。 有些犹豫的抬头看看被火把映到墙壁上的影子,然后他稍微移动下火把,又立刻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影子。 “哦,上帝,您真是恩宠我……”杰拉德激动的发出一声颤抖的呻吟。 随着他的呼吸不住急促,杰拉德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他地脸上已经因为兴奋失去了人们熟悉的那种平静,任何人整个时候如果看到他都不会认出这张几乎已经扭曲的脸会是那位受人敬仰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他的脸上这时只有激动和贪婪。 随着他不住围着石棺搜索,杰拉德似乎已经看到近百年来圣殿骑士们不惜死亡也要探究的巨大秘密就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他地嘴里不住念叨着上帝,耶稣,玛利亚还有所有他知道的圣徒或圣人的名字。 直到在石棺的一个残缺的边角上突然停了下来! 杰拉德把火把放在那个边角上不住晃动,然后他不住的向四周寻找着能看到的映影。 可是逐渐的他变得焦急起来。 他用手抚摸那个只残缺一点点的边角边沿,试图从那里能得到什么启示,可是这一切都徒劳无益。 然后他飞快的伏在地上仔细寻找着,试图找到那一小块可能掉在附近地石头,可他摸到地只是常年积累的灰尘。 “那是什么,在哪,在哪儿……” 已经觉得无法克制地大团长不住唠叨着,不住寻找着。 可是这一切都徒劳无功,当火把终于烧到最后的时候,陷入黑暗的墓室里响起了杰拉德一声充满愤怒、不甘的发狂吼叫……“啊~~!” 阿历克斯坐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喘着粗气。 他听到身后不远处瞭望塔上的人正冲着他大声吆喝。 虽然他知道他们是在催着他快跑,而且太阳也已经快升到他的头顶了。 可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能赢得那头羊。 阿历克斯是村子里,或者应该说是这四周所有村子里跑得最快的。 虽然当初发现这个特长是因为他在偷了附近一位领主老爷地里的蔬菜后,是唯一一个没被抓住毒打的人,可他那双让人羡慕的快腿,也实在让他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譬如现在,只要他在中午之前绕过村外瞭望塔跑回到村子广场的水井边,他就能赌赢一头成年山羊。 “也许西泽喜欢一双不错的羊皮小靴子,那她会吻我一下吧。 ”阿历克斯嘴里念叨着,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村长的小女儿正一边向自己晃动那双穿上了羊皮小靴子的脚,一边向自己探出嘴唇的好看样子。 “该走了小子,那头羊正等着你呢。 ”阿历克斯小声嘀咕一声,然后他站起来在原地跳了跳,都懂了下因为猛跑有些发沉的小腿肚子,就在他准备迈动双脚向村子冲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身后的瞭望塔上传来的一阵不安叫声。 “有人,有人向这边过来了!”一个守塔的村民大喊着向下面的阿历克斯叫着,然后他抓住挂钟的绳子用足全力敲了起来。 “阿历克斯快回去报信,告诉他们我们要人帮忙!”另一个村民一边手忙脚乱的收起搭在塔楼边地绳梯。 一边向登上一块石头瞭望着远处戈壁的阿历克斯喊着“快去告诉他们,来的人不少!” “的确不少人,”阿历克斯抿着有些发干的嘴唇自语着“我得快些走了,他们很快就过来了。 ”他敏捷的跳下石头,回头向瞭望塔上喊了一句“你们自己小心!”之后,就迈开步子,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向村子里飞奔起来! “快些跑!阿历克斯!”站在塔上地村民一边紧张的看着远处戈壁上。 正直接向这边延伸而来地那条灰色烟尘,一边向已经跑远的阿历克斯喊着。 这时他觉得这个总喜欢在村子里到处乱跑的混小子是自己看着最顺眼的人了。 呼啸的寒风在耳边掠过,阿历克斯几乎以一种令人察觉不到在接触地面般的蹬踏中在戈壁上奔跑着。 他的领口因为迎着风被吹开个口子,裸露出地胸膛下是一片激动颤抖的暗红色皮肤,随着他手臂的剧烈摆动,他的肩膀牵动着胸口的肌肉不住起伏,同时伴着他两条天生如鸵鸟般健壮有力的长腿的迈动,地面在他脚下飞快的向后掠去! 这时候地阿历克斯甚至险些忘记自己要赶回村子报信。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奔跑的激动和痛快之中,尽管胸口的闷热让他有跳进冰水的冲动,但是那种看着身边的一切不住向身后退去的激情却催促着他不住地加快脚步,向着远处的村中用力跑去! 不知什么时候,随着一阵马嘶的响起,阿历克斯听到了身后由远及近的一阵马蹄声。 虽然他想回头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脚下的奔跑却让他无法转头,而且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的脚下也不由拼命的加速,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曾经使用力的迈动过自己的双腿。 “快,再快些,否则就会被追上了!”阿历克斯在心里不住地对自己喊着,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因为偷菜被领主老爷地猎犬追赶时的情景,身后不断接近地马蹄声激发起了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再快些。 阿历克斯!” 一道阴影从阿历克斯的身边升起,尽管在没命的奔跑,可他还是飞快的向旁边撇了一眼。 于是他看到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黑影挡在了他和太阳之间! 在刺眼的冬日阳光衬托下,那个连人带马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把他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以致阿历克斯虽然只是撇了一眼,可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般吓得一声惊叫,脚下立刻如穿上了飞鞋般足下生风,直泄而去! “追上去,比赛弗勒斯!”黑色骑士尽管收着爱马的缰绳,可当他看到这个奔跑者令人诧异的速度滞后。 还是轻放缰绳任由爱马直追上去“让我们看看他究竟能跑多快!” 阿历克斯几乎发疯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爆炸!全身的燥热让他想发出喊叫,可是当他张开嘴巴的时候。 迎面的冷风就直接灌进嘴里,把他的喉咙好像要撑破般撕扯着! 他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虽然他还知道自己的脚下在不住的迈步,可如同灌铅般的疼痛让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 他看着并不遥远却总是遥不可及的山丘,眼睛已经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虽然知道绕过山丘就可以见到自己住的村庄,可他觉得自己已经再也跑不动了!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匹他所见过的最高大健壮的可怕战马喷到他脖子上的热气,甚至在摇晃中他还隐约看到马上的黑色骑士向他靠近过来,探出身子伸出带着护片手套的的可怕情景。 然后在一阵天晕地转中,阿历克斯一头向地上栽去,在他的额头就要撞到坚硬石头的时候,随着胸前一窒后背被一把抓住,然后他就彻底陷入了昏沉之中。 从极度的疲惫中逐渐清醒过来的阿历克斯在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之后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被死神带入可怕的地狱,而是爬在一匹战马上不住颠簸着,甚至自己的身上还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 他担惊受怕的微微扭动着脑袋,想看看那个可怕的死神究竟是什么样子,可一阵说话声却吓得他立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我们该把这小子怎么办?”一个不耐烦还掺杂着些让人不易听懂字句的奇怪声音抱怨着“如果可能,我倒是不介意把这小子扒光。 不过那样实在太有辱法尔哥尼家族荣誉了。 如果我的先祖德里克.马铁奥.法尔哥尼知道自己的子孙居然扒了个农夫而不是贵族,他会为我的堕落和没出息羞愧死的。 ” “你的家族真是教育有方呀。 ” 一个年轻声音从阿历克斯身边响起,这吓得他双眼紧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我倒不是很在意这些,我真正在意的是该怎么写我看到的一切,难道我要告诉后人‘尊敬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大人突然有了兴致,他驾驭着自己那匹神奇的比萨弗勒斯追赶着一个年轻的农夫一路狂奔,直到把那个可怜的家伙追的昏了过去。 ’?我的上帝,这太荒谬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子爵大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法兰西斯修士还希望我能在大人身边能及时记录他的言行,要知道他已经决定以大人的言论撰写他那本重要的《教训全书》了。 可我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起个什么名字,难道叫‘上帝宠儿的爱马与农夫的竞技’?” “也许你该起个像朱庇特和默丘利①这类名字更适合,哈哈……”一个听上去有些油滑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过这个小子跑的真快,我敢打赌再也没有人能用双腿跑过他了。 ” “闭嘴你这个老痞子,当心你的话,你居然敢用异教神的名字称呼上帝宠儿,你不想活了?”奇怪声调的人愤怒的吼叫着,这让阿历克斯联想到他口口声声的扒尸,就更不敢动了。 “可是难道你们没发现,大人自从离开耶路撒冷之后好像突然变得开朗起来了吗?”年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阿历克斯觉得他好像离自己更近了,可能就在自己这匹马的旁边“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大人,我甚至以为他永远会以世间一切苦难都是自己罪孽的沉重度过一生呢。 ” “也许对大人来说,耶路撒冷的天气不适合他吧,至少对法尔哥尼家族的人来说,耶路撒冷的天气可实在是太干燥了,”自称法尔哥尼的人突然用力一挥,随着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从阿历克斯头顶扫过带起的风声,一声欢呼突然从法尔哥尼的嘴里迸发出来:“看到吗!这就是法尔哥尼家人的厉害,我可以用这个方法一枪投中五十步之外的南瓜!” 听到这声叫嚣,阿历克斯才知道擦着自己头顶飞过的居然是一柄标枪!这吓得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啊~”的惊叫!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十分熟悉或者说吓得他半死更贴切的声音在他附近响起: “哦看看,我当是谁,这不是兔子阿历克斯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阿历克斯的脸色立刻吓得一片惨白,他胆怯的微微直直腰,然后抬头看着那个认出他的年轻贵族过了好一阵,怯怯说了句: “上帝保佑您,汉弗雷少爷。 ” ①罗马神话里的朱庇特和默丘利既希腊神话里的宙斯和赫尔墨斯,赫尔墨斯以快速的奔跑和为宙斯传达命令为人所知。 第四十九章 糟糕的安盖特 阿历克斯是被一个仆人揪着耳朵扔到他的木匠老子面前的。 看着儿子被揪长的通红耳朵,老奥兰多有些愤懑,不过当他看到跟在那个仆人后面的年轻人时,他脸上的愤懑立刻无影无踪了。 他走到儿子面前,挥起长着老茧的大手一巴掌拍在阿历克斯的脸上,根本不管自己老婆发出的尖叫,反手又一巴掌把已经摇晃的儿子打倒在地! “你这个坏种是不是又去偷领主老爷地里的菜了,还让人家这个样子把你带回来,你简直是丢奥兰多家的脸!”愤怒的木匠象条被烧到尾巴的狗般暴跳着“让他们把你带走,要么给你带上镣铐锁在地牢里直到你烂掉,要么干脆砍了你那只偷东西的手。 ” “不!大人求你饶了我儿子吧!”木匠老婆一把推开丈夫冲到汉弗雷面前“汉弗雷少爷,我儿子只是贪玩,他和别人打赌自己能跑过任何一匹马,可村子里没有像样的马呀,他是为了让别人追他才故意去偷那些菜的,他只想让别人知道他跑得多快,大人求求你饶了他吧!” 站在院子里的汉弗雷听着木匠老婆的唠叨不由有些不耐烦,他并不认为这个让他生气的阿历克斯是冤枉的。 虽然他并不经常过问自己那个小小的庄园究竟损失了多少,可从每次庄园管家见到自己之后的样子也知道,那些定居在庄园附近村子里的小子们。 没少从自己农庄地地里捞好处。 “把他铐在水井架上直到风干倒是个不错的想法,”汉弗雷一把抓起阿历克斯的领子转过来对着自己,他伸出手抓住阿历克斯的下巴左右晃动仔细看着,就好像在观察一头相中的骡子“不过这小子实在幸运,他被一个贵人看中了,所以如果不想让他被活活吊死就让他跟我走。 ” “大人,您如果认为这样可以。 那就把他带走吧,这个孩子还是很虔诚的。 如果是想让他当哪个教堂的歌僮他可能太大了。 可如果让他当个仆人还是可以地。 ” 木匠费力的推销着儿子,这时他只希望看中儿子地那位贵人不要那么快就反悔。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他已经不去考虑了。 “那就这样了,这个小子我带走了。 ”汉弗雷嫌恶的看了看木匠家杂乱的院子,挥手向仆人示意之后转身走出了院门。 “快和我走,”仆人揪住阿历克斯的领子向外走去,在走出院门的时候。 他还不忘学着主人的样子回头嫌恶的扫了一眼木匠家地院子“快走小子,你就要住进城堡了,你该谢谢我。 ” “我,我只想当个木匠,我不想离开家!”阿历克斯用力挣扎,可他却不能从仆人粗壮的手臂里挣脱出来。 于是奥兰多家的阿历克斯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生活将近十九年的家,当他看到那个正站在水井边喝着木勺里凉水的黑袍贵族之后,他不由吓得一阵哆嗦。 可让他意外的是。 当那个人为了喝水掀起帽兜边缘,他看到的是一张和自己年龄相仿,也许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 夹带着沙尘地寒风吹过耶路撒冷,也吹过了偏僻贫瘠的安盖特。 如果不是站在安盖特并不高耸的城堡墙壁上可以看到远处曾经发生过奇迹的死海,那安盖特这个地方肯定就是一无是处的典型代表。 由汉弗雷的卫队和伦格地一些自愿追随者组成的队伍靠近城堡时,在离得还很远的时距离上。 他们听到了一阵低沉单调的号角声和若隐若现的喊叫,当他们冲到堡墙下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上面出现的几个身影和他们手里指向自己的箭矢。 “这里就是安盖特,我曾经在这这座城堡里度过很有意思的几年,”说到这里汉弗雷口气里渗透出几许掩饰,看着缓慢翻身下马的伦格,他地声音变得明显低了不少“从墙壁上可以看到死海,对于没见过地人来说,那堪称是个奇景。 ” “可是对一座城堡来说,这城墙实在太简陋了。 ”法尔哥尼走到堡墙边用力一抠。 随着他手里抓下砌在外面的一大片沙土地脱落。 立刻露出了墙里的灰色泥土“这居然还是土筑的,要知道随便几个萨拉森老头都能攻破这样的城堡。 ” “安盖特是耶路撒冷王国最早建立的城堡之一。 不过因为这块领地的领主早早没了继承人,所以就很长时间没有人照顾这块领地了。 ”汉弗雷有些掩饰的回答着。 他实在不好意思向伦格承认,自己的父亲尽管一直以监管的名义收取着这片领地上的各项赋税,但是却从来没向这块领地里投入过一枚金币修缮费用。 对雷纳德来说,安盖特更像是他向整个死海西岸扩张的一块跳板,所以当他听到盖伊居然把这块土地给了伦格之后,才会表示出那么激烈的不满和愤懑。 至于这块跳板是不是已经腐朽破败,却从来没在雷纳德的考虑之内。 即使汉弗雷并没有承认这些,可已经逐渐了解实情的伦格还是能感觉到他那一丝尴尬。 他不由有些好笑的回头看看慢慢落到了后面的年轻贵族,然后当先迈步走进了已经打开的堡门。 这是一座十分典型的十字军式小城堡,简陋的马厩,草棚下的铁匠炉子,一个已经破损不堪的谷仓,和几架用当地胡杨木制造的小型投石机被分别安置在面对不同的方向空地上。 带着些许恶臭肮脏乌黑的排水沟沿着堡墙的一边贯穿半个城堡,而沿着排水沟。 就是一串两边放着长凳的木桌,这就是城堡里士兵们共用地食堂了。 不过当伦格看到排水沟里的一大坨粪便之后,他就不由开始怀疑那些要坐在桌边的士兵究竟要拥有多么坚强的意志,才能完成吃饭这个壮举。 “大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的。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尖尖的脑袋上带着顶尖尖的红色帽子地管家不住的在伦格面前介绍着,他引以为豪地样子让伦格很怀疑他是不是把这个地方幻想成了君士坦丁堡。 “大人。 您看呀!”法尔哥尼的一声叫喊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看到那个大块头突然象头猴子似的跳过一根拴马桩奔到了铁匠炉子边上。 然后他就一把抓起了立在墙边的一根标枪挥舞起来“哪有南瓜,我要让你们看看法尔哥尼老爷的准头。 ” “哦,大人,那是我们的铁匠铺,”管家有些骄傲地为新主人介绍着“要知道我们的城堡里不但能自己打造武器,甚至还可以自己打造简单的盔甲,这可是只有博特纳姆的城堡里才能做到的。 ” “这附近也只有博特纳姆吧。 ”马克西米安小声讥讽着。 不过他没想到那个全身看起来都尖尖的管家,居然还有副尖尖的耳朵。 他立刻转过身看着一身僧侣般打扮的马克西米安,又稍微撇了一眼穿着近似地伦格,尽量用恭敬的态度说到:“这位大人,我不能不说明一下,安盖特是整个圣地最古老的居住地之一,这个历史甚至可以直接追溯到……” “我的上帝快制止他,否则他会说到罗马时代去。 ”看到自己曾经受到过的‘虐待’就要发生。 汉弗雷立刻走了过来“关于安盖特的历史我们会在吃晚饭地时候听你详细述说的,现在还是快点带着你的主人看看城堡吧。 ” “当然汉弗雷少爷。 ”管家有些不甘的停下话茬,引着大群在他看来实在没什么见识的参观者继续向城堡里走去。 “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小伦格有自己的城堡了。 ”混在人群里塔索心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嫉妒看着四周的一切。 他对这些还是无法相信,特别是一想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耶路撒冷也能得到那些贵族地认同,甚至可以和他们一起同坐共饮。 塔索就觉得心里说不出地别扭和难受“这简直是笑话,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居然得意了,居然成了爵爷了。 可见多识广地老塔索却只能给他当跟班,而且还被他戏弄。 ”想起上次自己居然送出一份要求抓起自己的信这种事,塔索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当他再想到老贡布雷和他老婆玛丽那种得意的笑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样子,他就有种要一把火烧了这座城堡的冲动。 不过塔索还是知道该怎么隐藏自己内心那股不满的,特别是一想到当初伦格对自己那种让他陌生的警告,老兵痞就知道自己最好还是安生些比较妥当,否则那个自己熟悉的小伦格。 可能就会立刻从自己认识的小农兵。 变成可怕的子爵老爷了。 “看呀,这个是我们的壮举。 ”管家高举双手向着面前的一座小教堂挥舞着“大人们。 这座教堂是当初最早的安盖特男爵捐款修建的,我们都知道他是位虔诚的基督徒,他自掏腰包为这附近的人建立了这座教堂,要知道每到礼拜的时候,这里就是最热闹的地方,这个安盖特的人都会聚集到这个教堂来听道,那可实在是个壮举。 ” “整个安盖特?”马克西米安有些不解的看着管家“那有多少人?” “哦,至少四个村子,还有一些临时经过这里去耶路撒冷朝圣和做生意的商人,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城堡里都会挤满人,他们会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还有那些年轻女人……”管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新主人,虽然他不是很了解这位新主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性格,但是当看到他这么年轻之后,管家就不由在想:“也许漂亮女人能让主人高兴起来吧。 ” “安盖特的驻堂神甫是谁?”走上小教堂台阶的伦格微微侧头看了看满脸笑容地管家“我想立刻见到神甫。 ” “大人,这个……”管家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他尴尬的看了看汉弗雷,而后者则干脆脸上通红的望向其他地方。 “大人是这样的,现在安盖特没有自己的神甫,原来的神甫跟着原来雷纳德大人驻守地士兵回到博特纳姆去了。 ”管家尴尬的小声解释着,他没想到要当着汉弗雷地面说到这些东西。 他担心新主人因为愤怒和老主人因为尴尬都向自己倾泻怒火,可又实在无法不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候的管家因为汗水浸透了后背。 开始觉得一阵发冷。 一阵沉默横在所有人面前,人们无声的看着独自站在台阶上的伦格。 几个自愿跟随来的教团成员已经开始私下抱怨雷纳德的小气和狭隘。 而汉弗雷则因为听着这个已经满脸通红的走到一边。 “那就这样吧,我自己来做祈祷。 ”伦格低头看着下面那些注视着自己地人,稍微想了想后开了口,接着就在人们的诧异注视下收拢起宽大的黑袍转身向教堂大门走去。 “可是这不符合教规……” 管家的话刚刚出口,就立刻被旁边那个让他看了有些害怕的大块头堵了回去:“不符合教规?如果‘上帝的宠儿’没有资格做祈祷,那你就只能请教皇陛下本人来了。 ” 丝毫不再理会管家瞠目结舌的样子,人们把他甩在了身后跟着伦格走进了教堂。 不过虽然他们对这个教堂也不抱多少幻想,可当看到斑驳的墙壁,摇摇欲坠地经台和完全空荡荡的,连个像样凳子都没有的教堂之后,他们也只能一边划着十字,一边暗暗咒骂雷纳德的不讲义气了。 “我会派人来帮着把教堂重新修缮一下的!”一直沉默的汉弗雷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通红地脸上难掩的尴尬让他看上去好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一双不知道该摆放在哪的手不安来回摆动。 当看到塔索因为随意一碰就有一截木栅栏轰然倒地之后。 汉弗雷举起的双手终于无力的放了下来,他紧绷着嘴唇摇着头转身就走,因为过于用力甚至险些把跟在他后面的阿历克斯撞倒在地。 “看呀,我们的小少爷不好意思了。 ”法尔哥尼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因为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共鸣,所以他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马克西米安走到被围栏隔开的十字架前轻轻跪下。 让他欣慰地是,整个教堂里唯一保存还算完好地就是整个十字架了。 耶稣像身上某些部位看得出来还算鲜艳的色彩和一些地方被明显修补过地痕迹,说明着雷纳德虽然对这块土地颇为吝啬,可他依然保持着对上帝和主基督的虔诚。 这让马克西米安觉得那人也还算不太坏,尽管很多人都很讨厌那条到处惹是生非的金发疯狗。 ”这就是一切了?”塔索想起什么似的靠了过来站在伦格身边,他故意把腰身挺得十足,好特意衬托出自己才是真正大管家的身份“那么老爷的内堡呢,不要告诉我没有内堡,就是罗拉斯那种偏僻的小地方也有个还算像样的内堡呢。 ” 被突然质问的管家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争地盘’的瘸子。 一股同行是冤家的恨意立刻弥漫他的全身。 他愤怒的看着老兵痞。 然后转过头满脸笑容的向新主人示意着小教堂的一扇侧门。 “大人,从这里就可以通向您的内堡。 ”他刻意把内堡说得很重,而且还不忘挑衅的回瞪一眼老兵痞“那是您和您的家人休息的地方,不过,可能也需要稍微的修缮一下……”管家有些心虚的说着。 “这个我完全想象的到。 ”伦格这时对这座与其说是座城堡,不如说是半座废墟的建筑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 至于说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争,他更是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地方怎么能阻挡住萨拉丁的军队“让我看看我们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吧,或者说只要有个屋顶就可以了。 ” 伦格‘有个屋顶’的要求立刻得到了满足。 当看到虽然空旷破败却十分坚实的内堡之后,他就不由为当初建立这座城堡的那位贵族的自私感到无奈了。 和整个城堡的破败比较起来,这座内堡无疑可以用豪华来形容了,尽管依然到处是杂乱的破烂桌椅和墙壁上挂着的廉价简陋的兵器,可是这座内堡不但在二楼有好几个房间,甚至在这些房间下面还有一个不算太小的石头主厅。 “以前的领主大人都是在这里招待客人的。 ”管家终于找回了些尊严,他殷勤的介绍着靠墙的一大排烤肉架,几把看上去还算像样的刻着原来主人族徽的椅子和几大块吊在主厅房顶上的厚厚毡毯,最后他脸上挂着骄傲的神态把新主人带进了主厅后面的一个小小储藏室,当他向身后的人们展示绳子上整排干肉的时候,他满意的听到了几声咽下口水的声音。 “这就是安盖特城堡的一切了。 ”管家挑衅的斜了一眼塔索“至于那些领民,我会派人到各个村子通知他们,明天他们就会来觐见您。 不过如果您想见到他们的村长,我会让他们今天晚上就过来。 ” “我不是那么着急。 ”伦格摇头拒绝了管家的建议,他慢慢的在内堡里走动着,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主厅里发出的回音,他感到有些感慨。 大概没有多少人能抵挡住一座城堡的诱惑,无数人曾经幻想过自己在豪华庄严的城堡里生活的情景。 当还是丁超的时候,他就曾经被那些城堡的神秘魅力吸引着,不过拥有一座自己的城堡毕竟只是个美丽的梦想,而现在自己却真的拥有了这样一座城堡,只不过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却大得足以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兴奋。 再想到因为这块领地牵扯出的,和雷纳德的博特纳姆以及玛蒂娜的考雷托尔之间可能发生的纠纷和冲突,伦格就不由对给了自己一块领地和一座城堡的盖伊有些恨之入骨了。 在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的伦格终于慢悠悠的回到了主厅,他看到法尔哥尼已经自己从储藏室里拿出几块干肉找了把椅子吃了起来,马克西米安正在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边在木头字板上写着什么,而塔索则正和几个教众大声议论该怎么修缮和改造这里的一切。 至于那位他还没记住名字的管家,则满脸失落的和那个跑得特快的阿历克斯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些人。 看着这些人,伦格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所谓的班底,不过这个认识实在让他觉得有些无奈。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既然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家,那就去做每个人该做的吧。 然后……” 伦格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当他们跑出内堡的时候,站在堡墙上的一个士兵正指着北方转身大喊着:“大人,有人向这里来了!是考雷托尔的旗帜!” 第五十章 死海之畔不宁静 因为远处死海上常年雾气的笼罩,从城堡上能到的远处道路只是一条模糊的深色带子。 不过当离得很近的时候,还是能看清对面队伍前方旗手举着的一面绣着棵苍天大树图案的旗帜在迎风飘摆。 “是考雷托尔的骑士,大人。 ”一个士兵对刚刚登上堡墙的伦格禀报着,同时他还不忘好奇的仔细看看自己的新主人,对于这个有着神奇名声的主人,不论是这个士兵还是其他人都不由觉得十分好奇。 他们甚至在私下里议论,他会不会突然从一堆石头里变出大块的黄金来犒赏自己这些人。 “大人,他们要过一会才能到城堡下的,”士兵谨慎的解释着“您看到他们面前的那片雾气了吗,那是一小片盐水湖,他们必须绕过去才行。 ” “考雷托尔……”伦格扶着墙垛看着逐渐靠近的队伍,不过在他手上稍微用力之后,他听到了墙上发出的一点断裂响声。 他慢慢松开手,看到自己因为用力扶过的地方居然有一块已经松动,这让他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他抬起手回头看了看已经尴尬得脸上变成紫色的管家,然后摇着头转身走下了木梯。 “告诉我们的人小心点,这地方简直是一团糟。 谁如果因为不小心掉进地板卡断脖子,那只能算他倒霉。 ”马克西米安对身后跟随的教众低声吩咐着,他看到伦格走到水井边用木桶里的水洗着手,就立刻跟了过去“大人。 我们也许该好好修缮一下您地领地,毕竟这里有可能会成为整个教派新的驻地。 至于修缮的费用您尽可以向教众们募捐,他们会很愿意向您表示虔诚的。 ” “不,马克西米安你错了,”伦格一边用随身的手帕擦拭着被凉水冻得发红的双手,一边微笑着否定着书记员的话,尽管他看到马克西米安因为这个想法变得兴奋不已“我们地教团必须在耶路撒冷。 而且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再捐助,哪怕是一个苏德勒斯都不行。 我们是在让他们寻找虔诚。 而不是贩卖虔诚。 这是我的话,你尽可以记进你地那些手稿里去。 ” “可是,我们如果没有钱该怎么办,难道您不知道单是那些士兵的报酬就可以让您变得一无所有吗?”马克西米安焦虑的问着,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变成个财务官而不是书记员了。 “的确很困难,可是如果收取捐款,那我们所有人很快就要因为这点小利变得一无所有。 而不只是我一个人变成穷光蛋。 ”说完这句让书记员莫名其妙的话,伦格就随手把手帕收起来向已经敞开的堡门走去。 一队骑士夹带着灌进门洞的寒风护卫着一辆马车冲进了城堡,在人们慌乱地闪避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那队骑士迅速在马车前的空地上排成了一队横列。 然后他们就沉默的看着走过来的伦格,一时间,只有他们的战马发出阵阵嘶鸣和踏动地面的声音。 “吱呀”一声,随着车门敞开,一张熟悉的年轻女人的脸出现在伦格面前。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站在后面地塔索已经发出一记高声欢呼,他喊叫着从伦格身边冲过去,甚至腿脚敏捷的钻过两个骑士之间不大的缝隙直冲到了那女人面前一把抱住了她:“我的宝贝,可见到你了。 要知道这些日子我可真是想你呀!” 莫莉安有些无奈的用力推了推丈夫,可接着就放弃了。 她任由塔索抱着在原地转圈。 直到看到自己的女主人慢慢从车里出来,才从丈夫怀里挣扎出来扶着玛蒂娜穿过已经让开地骑士,向伦格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了些变化,伦格看到正在走近的玛蒂娜已经越来越找不到那个自己熟悉的小女孩的影子。 尽管还是那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女,但是伦格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丝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绝对不是那个在翻倒的马车里向他哀求的女孩子,也不像的黎波里山顶城堡里用梦想中地骑士支撑自己地落难公主。 这时走来的玛蒂娜.埃.约瑟林,更像一位真正地贵族小姐。 “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来到安盖特了。 ”玛蒂娜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她回头看了看马车,对身边的莫莉安微微点头“不过这样也好,那些东西可以立刻用上了。 ” “您说什么。 殿下?”伦格恭敬的询问。 在内心里。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玛蒂娜有过多的接触,或者说他认为还不是那个时候。 特别是每当他想到雷纳德那次找上自己之后先是暴跳如雷,然后突然一片算计的样子,他都认为这种时候还是少惹是非为好。 事实上,这也是他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耶路撒冷,来看看自己这块领地的主要原因之一。 “子爵,我为你带来了些粮食和其他的东西,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安盖特,所以这些吃的可能就不够了。 ”玛蒂娜仰头看着伦格,尽管她的个子蹿得很快,看上去又长高了些,可她还是扬起头来直视伦格的眼睛“不过我可以派人回去取,安盖特距离考雷托尔很近,最多明天下午就能再送来的。 ” 伦格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马车,从驮马身上的汗渍和马车刚才行走时的沉重就可以想到,车厢里可能会放的东西一定不少。 这让他的确有些触动,不过这时让他烦恼的却是该把这位公主安置到什么地方去。 ”殿下,我很抱歉,如果您不介意我只能请您随便坐了。 ”伦格对站在主厅里看着四周到处是灰尘的玛蒂娜歉意地说,自从这位公主进入安盖特开始他就在为这个烦恼。 因为虽然不是很熟悉,可伦格还记得按照习俗,单身女人是不能被随意引进内室的这个规矩。 所以虽然一片混乱,但是伦格也只能任由高贵的埃德萨公主拘谨的站在主厅中间的空地上四处打量。 “伦格,啊我是说子爵,”玛蒂娜在开口之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称呼的错误微微低头行礼。 可是当伦格回礼时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片笑意“我想也许有些冒昧,可是我想问。 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参加我在考雷托尔为我的堂兄约瑟林伯爵召开地宴会?如果你能光临,我会感到十分荣幸的。 ” “在考雷托尔地宴会?”伦格好奇的看着眼前刚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女孩,虽然知道做为贵族特别是像埃德萨公主这种身份,就必须要承担起巨大的责任和遵守各种繁文缛节,可他还是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女孩子会怎么样主持一次盛大的宴会感到好奇,因为他知道她所说的那个堂兄约瑟林伯爵,正是埃德萨伯国名义上地现任伯爵约瑟林三世。 做为招待一位国王的宴会。 一定是充满了各种华丽排场的盛会,这是一种礼仪,更是规矩。 在这个方面上是不论这位被招待的大人,是不是已经只是个空衔伯爵了。 “我希望你能参加。 ”玛蒂娜向前微微走上一小步小声说。然后她的脚下立刻向后一退,赶在莫莉安的抱怨声还没出声的时候跳回到了她原来站着的地方。 刚刚还在心里计划着该怎么疏远这位公主地伦格,被她这小小的一跳把那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突然流露出些许孩子气的玛蒂娜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她。 而旁边皱起眉头的莫莉安则一边轻轻叹息,一边走到公主身边为她把褶皱地衣服拂平。 同时她的嘴里还轻声的嘀咕着:“殿下我知道您很感谢子爵大人的恩情,不过也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您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到您的名声,这不只是您的名声,也是整个约瑟林家族的名声。 ” “我当然知道这些,就像知道我只是约瑟林家族的继承人一样。 ”玛蒂娜突然有些不快的扫了一眼莫莉安。 然后她就抬起消瘦地手臂一副大人模样地向伦格说:“子爵,不知道你是否愿意陪我参观一下你的城堡?” 说完,玛蒂娜几乎是不等伦格回答就已经探手揽住他地手臂,在莫莉安不快的唠叨和其他人好奇的注视下拽着伦格向外走去。 即使是再好奇的探索也有个结束,当伦格陪着玛蒂娜终于把安盖特城堡的各个角楼都走上一边之后,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莫莉安已经因为累得够呛,终于放弃了跟着他们登上内堡最高的小塔楼的企图。 她艰难的抱着肚子坐在一条长凳上喘气,直到这时,伦格才发现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而她抚摸自己肚子时的那种表情。 看上去完全和那些即将做母亲的女人一摸一样。 “莫莉安她怀孕了?”伦格一边小心搀扶着玛蒂娜沿着小塔楼狭窄的石头台阶向上盘旋走着。 一边不禁好奇的问,他没想到老塔索居然在这个年纪上还能当上父亲。 “对。 所以我才要多走些路。 ”玛蒂娜脸上露出狡狯的笑意,这让她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显得更加成熟了些“我就是要让她觉得累,然后自己放弃跟随我们。 ” 听到玛蒂娜这么说,伦格不禁诧异的看了看这个小女孩。 他记得在的黎波里的时候她是那么回护自己的女仆,可是在这里她只为了和自己单独在一起就用这种方法对付莫莉安,这让伦格不能不感到有些意外。 当然,伦格还没认为这位埃德萨的公主如此期待和自己独处,是因为对自己产生了爱恋。 或者说也许她的确有些憧憬,但是想到她的身份之后,伦格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因为这种爱恋就做出什么过分举动的。 所以,当终于登上钟楼俯视整个安盖特城堡的时候,伦格也在玛蒂娜的耳边小声的开口问到:“好了殿下,这里肯定不会有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对我说什么?” 在听到伦格的问话之后,始终脸上挂着笑容的玛蒂娜沉默了下来,她有些无力的靠在钟楼的墙上,隔着半胸高的墙垛她看着下面自己的那些骑士,过了好一阵才转身看着伦格,一字一句郑重的问: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你还记得你曾经向我发过的誓言吗?” “当然殿下,我当然记得。 ”伦格把身子站正面对玛蒂娜“我对你说过我会守护你,而且我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 “那么你的这个誓言还有效吗?”玛蒂娜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她的眼睑垂下,似乎不敢看伦格的眼睛。 可是咬住嘴唇挣扎一阵之后她还是毅然抬起头直视着伦格“你还能为我守护这个誓言吗?” “殿下,如果您能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我会继续视这个誓言为有效的。 ” 伦格在稍微犹豫后说出这句话,虽然知道玛蒂娜再次提到这个誓言肯定有重要原因,甚至可能是某种危险,但是伦格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的承诺。 也许自己一句简单的许诺,就会让自己陷入某种危险境地,更可能让更多甚至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人遭遇意外。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农兵,不论为了自己还是他人,他都已经没有权力再任意做出那种承诺。 “我只希望你能帮助我,而且这个世界上我想也只有你能帮助我了。 ”始终艰苦的维持着尊严的玛蒂娜终于无法克制的哽咽起来,她靠在墙上发出低声哭泣,一双绿色眸子里闪动的泪珠不住滚动,终于落在衣裙的前襟上。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伦格轻柔的用手帕擦去她脸上泪水“很多事必须说出来才知道该怎么办,不是吗?” 受到鼓励的玛蒂娜抬起头,看着伦格稍微犹豫之后低声说: “我的堂兄约瑟林,他要杀我。 ” “ 第五十一章 死海边的明珠 考雷托尔是位于死海西北方的一座古城,和安盖特只是由于连接两块不同的领地才显得重要不同,考雷托尔几乎是通向叙利亚那广袤土地的一个门户。 当能把一切生命都用干涸炙热摧残毁灭的沙漠横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一条断断续续却始终能维持着让人存活下去的绿洲走廊,就成了那些试图穿越沙漠戈壁旅行者们的希望,而这条绿洲走廊的一个尽头,就在考雷托尔。 也正是因为这个,随着旅行者的穿梭往来,这座开始并不被重视的死海边的城市逐渐变得兴旺起来。 开始的时候,当地人会在这里随意摆上一些横穿沙漠所需要的东西贩卖。 随着这种生意越来越多的人涉及,而那些旅行商人又不停的把从沙漠另一边贩运的货物在这里摆摊出售,原本偏僻的考雷托尔终于逐渐变成了一座让所有人都知道的贸易重镇, 随着十字军的到来,这座城市更是迸发出以前所没有的罕见活力。 不论是戴白头巾的阿拉伯人还是佩戴十字架的法兰克人,或者是试图跨越沙漠进入东罗马帝国的远方商旅,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齐聚考雷托尔,在这座城市寻觅各种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和冒险的机会。 当伦格一行人看到考雷托尔高耸的城墙时,所有人都不由为安盖特的寒酸发出叹息。 这就如同一个刚刚发了笔小财正欣喜若狂的人仔细一看,才知道自己捡到地不过是别人遗弃的东西一样。 “啊。 这才叫城市才叫城堡。 ”塔索用力在马上站起来,他带着炫耀的向旁边的人指着一片被风沙侵蚀得圆滑的高大城墙解释着“看呀,据说当初最早的考雷托尔城堡就是在那里建立的,经过不断修缮,现在整座城市几乎都被包围进去了,要知道我老婆就给玛蒂娜公主当侍女,这些都是她告诉我地。 ” “安盖特总有一天也会这样的。 ”阿历克斯心里泛酸地咕囔着。 不过他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那座他从没见到过的‘宏大’城市。 对于他来说,安盖特已经如同天堂。 而现在的考雷托尔却是他从没想象过的梦境。 “安盖特?哈哈……”塔索大笑着打断了阿历克斯,他催动战马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回头笑嘻嘻的说:“小伙子你还太嫩了,如果让你见到耶路撒冷和的黎波里,你会因为吃惊睡不着地。 ” “大人,我们到考雷托尔了。 ”马克西米安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伦格,他发现自从送走那位玛蒂娜公主之后。 自己的主人就变得沉默了许多,甚至连转天召见那些领民都是由他代替子爵说的话,而作为领主的伦格只是坐在主厅台阶上一把椅子里默默的看着那些各村的长老代表,这还让那些老头们忐忑不安了好一阵。 “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是什么时候嫁给约瑟林地?”伦格突然开口问。 “哦,让我看看,”几乎身兼书记员和纹章官与一身的马克西米安立刻回身,小心的从马鞍边的皮袋里翻出一本厚书“那些贵族的教堂里有他们的家谱,这样才能显得他们地高贵。 我看看,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是四十年前和埃德萨的约瑟林结婚的,她的领地也并入了埃德萨伯国,当时她七岁,约瑟林三十五岁。 ” “很独特的婚姻,”伦格皱了皱双眉。 虽然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实在平常,可他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想想就觉得荒诞的事情,怎么会在这种时代如此流行“所以当埃德萨灭亡之后,玛蒂娜能在遥远的死海边有个自己的领地,她的这个曾祖母还真是为后人留下了点好东西。 ”他低声自语,然后轻夹马腹带头向前奔去。 “死海是奇迹之海,而考雷托尔是奇迹之海边地美人。 ” 只有真正看到考雷托尔地富庶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们,随着涌动地人群缓慢走在拥挤的道路上。 到处都是叫卖和不停为讨价还价争执不休的噪杂声音。 一个个颜色形状各异鳞次栉比搭建在一起的毡篷,几乎挡住了冬日那仅存的一丝暖阳。 可是显然没有人介意这个,整条街道上的人都在为了生意热火朝天的奔波着。 就好像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辆装满黄金的马车在诱惑着他们向前奔跑。 “这里简直是个小耶路撒冷。 ”法尔哥尼嘴里发出啧啧的叹息“看看那个城墙。 还有塔楼上的投石机。 和这里比安盖特简直就是一堆沙子,我只要每天冲着安盖特的城墙放屁也许都能把它轰塌。 ” “那你完全可以每天冲着城墙放屁。 哈哈。 ”塔索终于找到了和法尔哥尼相同的话题,他向裂开嘴巴露出几颗黄牙的阿拉冈人点着头,然后有些贪婪的看着整个集市“这地方简直是个金矿,我敢打赌为了当这个城市的领主,就是把灵魂卖给魔鬼也有人愿意干。 ” “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伦格小声接了一句,他把马缰交给跟在身后的阿历克斯,拢起帽兜缓慢的在人群里走着。 “一些忠于我的属臣发现里奥舅舅和我的堂兄约瑟林经常来往。 ” 伦格又想起了几天前玛蒂娜来访时私下对自己说的话,虽然他无法确定她说的是否全是真实的,但是当听她说约瑟林有意要把考雷托尔至于他自己治下之后,伦格知道邻居家发生的一切和自己多少有那么些关系了。 “里奥他曾经那样陷害我,虽然现在因为我的回来他立刻躲了起来。 可是有人告诉我说,看到我的堂兄和他在见面。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但是现在他借着我已经长大要为我选择丈夫的借口。 要把我赶出考雷托尔。 ”玛蒂娜地声音犹然在耳,而亲眼所见考雷托尔的繁华也在无形中证明着约瑟林三世的贪婪“他甚至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愿嫁人,他就要宣布剥夺我的继承权和我的领地。 ” “考雷托尔属于您吗,殿下?”伦格曾这样试图理清这看起来实在有些复杂的关系,对于这种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甚至有时候辈分混乱地联姻关系,伦格始终觉得头疼。 事实上,如果不是一个合格的纹章学行家。 即使是那些家族成员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究竟自己地某个表弟或表妹。 究竟是表到什么地步的一个亲戚。 “当然属于我!” 伦格还记得玛蒂娜回答这句话时那种稍带赌气却又尽量保持仪态的样子:“考雷托尔虽然是曾祖母嫁给约瑟林二世时和埃德萨合并,可是真正拥有这座城市权力的,还是我的一个姨母,她是嫁给约瑟林家族的第三个玛蒂娜,而我是她指定的考雷托尔继承人。 ” “这个关系,还真是很复杂。 ” 伦格还记得当时听到这个之后地那种头痛感,他不知道那些家族庞大的贵族们是怎么分辨自己辈分混乱的亲戚的。 至于那些居然能把这些东西理清的纹章官。 他更是只能表示无限的敬意。 “这也是为什么在失去埃德萨之后,我还能拥有一群忠于我的骑士。 考雷托尔是埃德萨仅存的几块供我们栖息地小领地之一了,不过也是最富饶的一块领地,它被称为“死海边的明珠”,即使当初埃德萨依然存在,我的曾祖父约瑟林二世也一直试图彻底拥有靠雷托尔。 现在我的堂兄想要得到这个地方,他垂涎这个地方已经很久,可我是个障碍。 所以才会有利奥舅舅陷害我的那种事。 ” “可是你现在回来了。 ” “所以他又用逼我结婚地方法。 甚至暗示我如果不遵从他的命令,他就会驱逐甚至把我抓起来。 ” 伦格走在人群里一边看着那些商贩,一边回忆着玛蒂娜的话。 “他们会在考雷托尔举办一次盛大的比武,他们说那是为我的归来准备的,可我知道除了考雷托尔那些忠于我的骑士,我的堂兄约瑟林是不能真为我的回来高兴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我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地目地。 ” 玛蒂娜哽咽的声音萦绕在伦格耳边,他不能忘记那个女孩说到这些时瘦弱肩膀地耸动和无助的哭泣,这让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的那个还充满幻想般的女孩,和之后再次见面时那个始终用幻想支撑着自己的孤独公主。 这些令伦格难忘的东西纠缠着他,而另一个不能坐视的理由也催促着他尽快来到考雷托尔。 “考雷托尔绝对不能落在约瑟林手里!” 当玛蒂娜向他说出来意的时候,伦格的心头就已经开始不住的闪动这个念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伦格内心里知道这个决心不只是因为玛蒂娜,更重要的是由于他知道即使夹在玛蒂娜和雷纳德之间。 自己也还是有些可以倚靠的,那就是玛蒂娜和自己出乎雷纳德意料的关系。 但是如果考雷托尔落入约瑟林三世之手,那么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选择该投入谁的一边了。 显然选择约瑟林三世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但是完全投靠雷纳德吗?一想到那位背约者最后的下场。 伦格就不能不对未来感到不那么乐观。 一阵喧嚣从人群另一边传来,几个孩子从伦格身边冲过一边叫着一边向前跑去。 而且其他人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的加快了脚步。 整个人群如同突然开始涌动的激流般沿着街道向前滚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法尔哥尼不安份的挤到伦格身边,他仗着自己强过他人的魁梧身材不住的人群里冲撞着,在一阵不忿的叫骂声中,他终于引着身后的一群人马来到了一个小广场的水池边。 “居然是些撒拉森人!”法尔哥尼意外地回头看着伦格,他不住的挠着脏乱的头发。 一双裂开的兔唇嘴里不满的唠叨着:“这里的领主竟然允许异教徒在城里做生意,还让他们在这么好的地方,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 “鲍德温国王甚至允许异教徒在耶稣撒冷祈祷。 ”马克西米安跟着那些涌过地人群走了过来,他随意走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穆斯林面前,指着一块花色艳丽地织毯熟络的和那人攀谈起来。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懂异教徒的语言……”法尔哥尼不经意的伸手要拿起那块毯子,却被后面始终只是沉默的跟着的阿历克斯一把抓住! “别动!”阿历克斯紧张的低声向高出自己一大截地阿拉冈人解释着“和撒拉森人做生意的时候,如果没付钱和得到允许动他们的货物。 会被当成贼的。 ” “他们居然敢这么对待我吗,居然敢把法尔哥尼家族的人当成贼吗?”法尔哥尼立刻大叫起来。 他不顾四周人的注意大喊大叫着“要知道就是我最早的祖先费德里克.马铁奥.法尔哥尼当他把家族产业都赌光的时候,也没人说他是个贼!人们反而佩服他地赌品,因为他从不赖账!” “可是你现在是在东方,”马克西米安有些不满的回头盯着法尔哥尼“如果你不想给大人惹麻烦,最好不要随意把你的那位祖先搬出来。 ” 他说完就回过头去继续和那个穆斯林砍价,可立刻人们就听到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叫! “这简直是在抢劫,我宁可和魔鬼做生意也不会接受这个价格。 ”马克西米安大叫着向那个穆斯林指着那块毯子不住比划。 即使听不懂他说什么,可从他的手势上也可以知道他正用他那饱读**的渊博知识,和对方针锋相对地杀价。 而那个穆斯林似乎也因为遇到个真正的对手精神大作,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那架势颇有死战到底的气势。 “我是不是该用标枪帮一下忙?”法尔哥尼依然不死心的想凑上去,却终于在伦格的盯视下讪讪的退开,不过他实在不明白那个马克西米安究竟在干什么“难道抢那块毯子不是更省事吗?”他嘴里咕哝着。 “哈,就这样了!”随着两声兴奋的叫声。 围拢在旁边的几个人看到马克西米安和那个穆斯林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着几个闪烁地银币和毯子地交换,他们知道一笔似乎双方都满意的买卖终于做成了。 “那个人居然想要六个苏德勒斯,我只答应给他四个,所以他不那么满意。 ”书记员笑呵呵地把毯子折起来达到自己的马鞍上“结果最后我用三个苏德勒斯买下了这条毯子。 ” “三个?你刚才还说四个他都不满意的?”法尔哥尼奇怪的回头看看那个好像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满脸笑容的穆斯林“难道你想告诉我们,你不但没天钱。 还又降了一个苏德勒斯?” “不,是他自己降的,”马克西米安也回头看着那个依然冲他微笑的穆斯林“听着阿拉冈人,和撒拉森人坐在生意就是这样,如果你想买他的东西那就和他好好说话,如果他认为你够朋友,也许会用一个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的低价把东西卖给你。 相反,你就是给他金币他也许都不会卖给你任何东西。 ” “会有这种事?真是异教徒的行为。 ”法尔哥尼不解的摇起头,一时间他那个兔唇嘴里的口水立刻到处横飞,引来四周的人一通咒骂。 伦格略带好笑的看着自己身边几个人的样子。 他没有去阻止他们。 因为他知道这才是他们真实的一面。 和那些在耶路撒冷的贵族夫人们相比,这些人也许十分粗俗。 却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伦格慢慢在小广场上走着,这里比那些街道上更热闹,更能让人感受到财富的诱人和真实。 数不清身着各式衣衫的人在这里讨价还价。 金币,宝石,丝绸和武器在无数人的手中交易转移,在考雷托尔创造的财富如磁石般吸引着无数人聚集起来,向这座死海北方的城市进发,同时也吸引着众多的窥伺者垂涎着这块领地。 “对不起大人,请问您是贡布雷子爵吗?” 几个身穿近似当地服饰黑色长袍的男人突然挡在了伦格面前。 他们当中一个满脸微黄胡须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他一边上下打量着伦格一边低沉的问着。 “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吗,你居然敢挡住大人的路?”塔索一下跳到那人面前,随着他这个动作,一阵兵器出鞘声立刻从四周响起,人们惊恐的向旁边跑开,中间立刻只剩下对峙的两方人马。 那个中年男人向后看看把手里的长剑故意舞得呼呼生风的法尔哥尼,又看了看有些虚张声势的塔索嘴角撇了撇,不过他还是克制的没有吐出什么讥讽的话,而是在向手下人示意收起武器之后,看着伦格微微鞠躬恭谨的说: “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理大人,不过我是奉我的主人,埃德萨伯爵和法国哈比肖尔的约瑟林的名义前来邀请您的。 ” “你是埃.约瑟林伯爵的属下?”伦格平静的问,对于埃.约瑟林知道自己行踪他并不意外。 既然那位伯爵已经下定决心要得到考雷托尔,那么他肯定是早已筹划多时,甚至伦格怀疑这一切的背后,究竟又可能有着远在耶路撒冷的谁的身影在其中呢? “我是伯爵大人的宫廷护卫官。 ”中年男人抬手行了个标准的撒拉森礼“我叫阿尔比.卜伊赫,愿意效劳大人。 ” “一个撒拉森人?”即使是马克西米安也诧异的看着埃德萨伯爵的护卫官。 “大人,我奉命接您到行宫去,”卜伊赫似乎对人们这种表情已经十分习惯,他看着伦格平静的说出自己的意图“为玛蒂娜殿下举行的比武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想您一定希望能尽快参加。 ” “为公主举行的比武?”伦格想起了玛蒂娜对那个比武的担心,这让他不由有些好奇的问着“不知道都有谁要参加这次比武呢?” “当然是最尊贵的贵族,甚至有几位是来自法国的年轻骑士,”卜伊赫黝黑的脸上闪动着得意,他再次低头行礼然后不慌不慢的说:“伯爵殿下将亲自参加为这场盛会举起号旗。 您知道,这毕竟是要选择谁成为玛蒂娜殿下丈夫的比武呀。 ” 第五十二章 猎艳与偷香 约瑟林真的要把玛蒂娜嫁人?! 想到这个就一阵心头不痛快的伦格有些烦躁的看着窗外。 那个约瑟林的护卫官阿尔比.卜伊赫在把他领到行宫之后就消失不见,按照他的说法,那是要去接待其他那些来参加比武大会的贵族。 “所以请您务必参加今晚在行宫里举行的宴会,这是伯爵殿下为了欢迎所有来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们特意准备的。 ”临走前卜伊赫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可伦格知道,这些所谓参加比武大会的贵族,就是一些追逐财富和权力的角逐者,他们要用盔甲和长矛在比武场上展示他们的力量夺取锦旗,而胜利的奖品,则是一个叫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十三岁少女,当然还包括她那个显赫的头衔和一大笔价格不菲的嫁妆。 也许考雷托尔会被当成嫁妆的一部分,不过伦格很怀疑约瑟林会有这么大方。 那么玛蒂娜能得到的或许就只是一个并不情愿的丈夫,和某处偏僻城堡里孤寂的生活。 身后桌边的随从依然在大声咀嚼着桌子上的食物,大盘的肉和蔬菜看上去很让人有胃口,烤的焦黄的黑面包和大麦酒摆的满桌子都是,甚至在几个地位较高的客人面前还摆着色泽鲜红的葡萄酒。 说起来约瑟林在招待客人上并不吝啬,他知道该怎么取悦自己的客人,更知道怎么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慷慨地主人。 好以此得到他们的好感。 或者说他干脆就是在慷他人之慨的随意花费着原本应该属于玛蒂娜的钱, “那位公主可能会嫁给个鳏夫老头,然后他会让她不停的生孩子,直到她刚刚三十岁的时候就百病缠身然后死掉。 ”法尔哥尼啃着手里的一块骨头不住摇着头,他嘴里嘟嘟囔囔地唠叨着,然后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塔索“你认为大人会去参加那个比武吗?” “当然,大人一定会参加地。 ”塔索因为受到了重视感到十分满足,他看看旁边的人。 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之后,才用沾满油腻的手抹着胡子故意用神秘的口气说:“那位公主和大人那可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可以说如果没有大人,她已经死了好几次,而如果这位公主,也许现在的大人还在安达契当他地农兵。 你们知道,虽然他是上帝的宠儿。 可毕竟在那么个小地方是没什么出息的。 ” “你对大人的过去一定很熟悉,”一个教团随从兴奋的靠过来,他把自己面前的大麦酒推给塔索,然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小声追问着“你能说说大人以前的事吗,他们都说他复活地时候出现过奇迹,那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有一道金色的光环笼罩着,就像那些讲圣徒的壁画?” “那个呀。 那可是真正的奇迹,我也是亲眼看到过的。 ”塔索塌下身子让自己地下巴几乎贴在桌子上,开始对四周的人胡扯起来“你们知道吗,当初我可是亲眼所见,大人他呀……” 听着那些人嘀嘀咕咕的声音,阿历克斯悄悄的从角落里溜到了伦格身边。 他小心的看看主人的脸色,然后才低声说:“大人我想向您告个假,”说着他立刻又加上一句“只要一会儿,用不了多长时间。 ” “有什么事吗?”伦格心不在焉的回头看看胆怯的阿历克斯。 “是这样的大人,我答应瓦莱丽,也就是村长的女儿给她姐姐带去些东西,”阿历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地解释着“她姐姐嫁给了伯爵大人的厨子,听说她要生孩子了,这是她第一个孩子,瓦莱丽有些担心她。 ” “伯爵地厨子。 约瑟林的厨子?”伦格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认真看着阿历克斯心里不住琢磨着,直到把可怜的小伙子看得有些口角发干才微微一笑“当然。 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说到这儿,伦格忽然抬起手微微阻止阿历克斯张开的嘴,他慢慢探过身子用很小的声音对自己的这个新随从低声说:“不要告诉别人你要去哪儿,然后把那个厨子带来见我。 ” 当夜色终于笼罩整个考雷托尔的时候,这座城市却令那些初来乍到的人意外的热闹了起来。 不止是那些街头逐渐燃亮的昏黄火把,很多路边低矮的房子里都露出了点点灯光,喧嚣的吵闹声在街头巷尾此起彼伏。 一群群衣着各异的商旅成群结队的走街串巷,他们在那些混合着劣等大麦酒和汗臭味的小酒店里进进出出,不时会有人被拖出来,走运的会被路人扒光后扔到街上的某个角落,不走运的就会被直接扔到臭气熏天的阴沟里,等到第二天和其他被冻死的人一起用驴车拉出城去草草的埋掉。 可是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们依然还是拼命喝酒,然后大声咒骂着自己平时不敢骂的某位领主老爷,直到他们终于喝光了自己口袋里的最后一点钱,他们才会钻进肮脏的小巷,去找属于自己的那块临时的栖息所。 那些怀里还揣着金币的人则会为自己找上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如果有更多的钱,他们还会找上个虽然没什么姿色,却能让自己在寒冷的冬夜里中得到舒畅的妓女。 这种堕落的狂欢会每天夜里都会发生,然后他们会在城南的圣格里高利教堂第二天早祈的钟声里醒来,虔诚的做祈祷和念忏悔经。 不过说起来有个被很多人都忽略掉却十分有趣的事,那就是聚居在城北的穆斯林们也会随着圣格里高利教堂的钟声走上街头,他们会在路边铺好自己地摊子。 然后随着教堂最后一声祈祷钟声的响过。 沉寂了一夜的城市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考雷托尔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财富,机遇,罪恶和虔诚奇怪的充斥整座城市,无数的人慕名而来,有的成为了富翁满载而归,有的则干脆从此消声灭迹再无下落。 几乎每一夜都会有这两种人产生。 幸运与落魄象双胞胎般伴随着这座城市里地人们。 特别是当一位伯爵莫名其妙的带领着一群贵族骑士来到这里之后,突然充斥街头地骑士。 贵族,士兵还有他们那些人数众多喜欢招惹是非的随从和仆人们,就成了让这座城市的夜晚陷入更加混乱的根源了。 两个用粗麻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在嘈杂混乱的人群里奋力挤过,他们小心的让过一个个看上去就满脸一副惹是生非样子地路人,然后在摆脱了几个衣着褴褛的妓女纠缠之后钻进了一条阴暗的巷子里,而这种地方好像天生就是为了酝酿阴谋才存在的,所以当这两个人走进小巷每一会儿。 就看到了站在巷子路中央,一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的身影。 “大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他的手艺是最好的……”阿历克斯想为自己这个熟人说上几句好话,虽然他知道大人要这样见一个厨子,那肯定和什么厨艺之类地事无关。 “我相信你一定是最好的,”伦格看着那个身体硕壮的厨子微微点头,伸手递给了他几枚金币“只要你把我带进行宫。 这些金币就是你的了。 而且你还会得到更多的报酬,你会非常富有,只要你肯帮助我。 ” “大人,这些都是给我的吗?”厨子贪婪地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币,他小心的把金子揣进怀里,然后带着些警惕的看着对面面目不清的人“不过我不知道您究竟要进行宫干什么。 要知道伯爵大人和玛蒂娜公主都在那里,而且还有好几位贵族和很多骑士……” “那么你是忠于伯爵还是玛蒂娜公主呢?”伦格低声问,尽管他从这个人贪婪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本意“如果你能用帮助自己的主人换取财富,你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大人,不论是我还是我老婆,我们都是忠于公主的,而且我们会一直在考雷托尔呆下去,我们的孩子也会在这里生活,如果可能我甚至想让我的孩子继承我这个行当。 ”厨子费力地挺着肚子向伦格表示着自己地忠诚“所以只要是能帮到公主的,我都会去做。 就是没有报酬也一样。 ” “我会对殿下说出你是多么忠诚地。 也许你还有可能得到一块土地,不过这一切都要我能见到玛蒂娜殿下之后。 ” “那您就该快些了。 公主今天晚上在参加完宴会之后就要进入圣格里高利教堂了,她要为明天的比武大会祈祷,这是伯爵大人的意思。 ” “我相信这一定是他的意思。 ”听到这个消息的伦格心头一阵阴郁,他伸出手暗暗感受着干冷的空气,想象着在那座空旷寒冷的教堂里,一个小女孩孤独的为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祈祷。 第二天等待她的,则是象个被系上粉红丝绸的华丽礼物般端坐在看台上,等着被某个贵族当成获胜的奖品收入自己的城堡。 “大人,我会让您见到玛蒂娜公主的,”厨子突然来了精神的举起了手臂“不过她身边那个莫莉安始终不离开她……”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能帮助我进入行宫,一切都由我自己来做,而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奖赏。 ” “好的大人,我会给您留下通向厨房的小门。 ”厨子又摸了摸怀里的金币,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什么要见玛蒂娜公主,可是从他嘴角露出的龌龊笑容上,伦格还是能猜出他心底里的那些想法。 不过伦格并不想去纠正他,当看到考雷托尔如同一座金矿般的财富和可能换取的权力之后,是没有多少人会能保持住不去对那位还很年幼的公主动歪心眼的。 特别是这位公主不但能让任何一个小贵族成为显赫伯爵,而她本人还是一个虽然名存实亡,却依然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伯国继承人。 这一切都意味着不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迎娶到那位才十三岁的公主,即使是某个来自欧洲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都有可能立刻成为另一个让人羡慕的盖伊。 走在回去的路上,伦格始终默默的寻思着这个令他烦恼的问题,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婚姻而烦恼,更没想过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面对这一切。 “大人,请您原谅我,您应该成为比武大会的胜利者。 ” 一直跟在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突然紧张的开口了。 说起来这是他成为伦格的仆从后第二次主动对伦格说话。 “哦,为什么呢?”伦格没有停下来,他只是稍微回头,可脚下小心的避过那些黑暗中东倒西歪在街头的醉鬼和肮脏的阴沟。 “玛蒂娜公主应该也是希望您得到锦标的。 ”阿历克斯有些懊悔自己的多嘴,可当他看到大人并没显出生气的样子,才接着说下去“她经过那么远的地方到安盖特见您,只见您!那就是说她只希望您为她夺取到锦标,说起来这就和村长女儿每次只为我带上水罐一样。 ” “那是因为你是跑的最快的。 ”伦格回头看着阿历克斯笑了“如果我想得到公主的水罐,那我就要成为你那样跑得最快的。 ” “可是大人,您已经有比赛弗勒斯了,不要跑的那么快了。 ” 憨倔的仆人说出的话让已经走到行宫外的伦格发出一声低笑,他慢慢脱下身上的黑袍,露出里面早已换好准备参加宴会的黑色外袍。 “记住阿历克斯,去和那个厨子见面之后在说好的地方等着我。 ”伦格低声吩咐仆人,然后大步沿着行宫灯火通明的道路向宫殿走去。 “大人您是……”一个站在台阶下的侍从好奇的看着这个只身走来的贵族。 “这位是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 随着优雅的声音从宫殿里响起,伦格看到满面笑容的盖伊在一个中年男人陪伴下走了过来。 第五十三章 “全民情敌” 当盖伊把身边的中年男人介绍给伦格的时候,他的确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会是埃德萨的约瑟林。 与盖伊的英俊潇洒和雷纳德的豪迈粗狂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也和雷蒙那种透着沉稳和老谋深算不同,埃德萨的约瑟林与其说像个伯爵不如说更像个穷乡僻壤的小乡绅。 他总是略皱的双眉和一脸苦相的表情让他看起来糟糕,好像总是带着愁容的嘴角永远似乎为某些忧心忡忡的事显得紧绷着,这让他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的多。 当别人向他行礼的时候,这位名存实亡的埃德萨伯国的伯爵会尽量显得客气的回礼。 当某个稍有身份的贵族对他显示出哪怕一点尊敬的时候,他也会用更尊敬的态度去回应别人,那样子好像生怕稍有怠慢,别人就会不高兴似的。 “伯爵现在的处境很糟糕,他已经找过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不过显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盖伊和伦格一边在墙边的柱廊上走着,一边小声的对伦格解释着那个乡绅伯爵让人看起来十分怪异的举动“曾经强大的埃德萨伯爵居然沦落到向任何一个他见到的人求援的地步,这不能不说是耶路撒冷王国的悲哀,毕竟埃德萨名义上还是耶路撒冷的属国。 ” “那么伯爵没有向其他人请求吗,譬如安条克……”伦格试探的问,他地眼睛不时瞄上一眼那个可怜的乡绅伯爵。 同时脑子里不住想象着他平时都躲在哪个乡间农庄里,不住盘算着该怎么把他堂妹的领地占为己有。 “哈,安条克,波希蒙德?”盖伊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要让安条克的波希蒙德三世为埃德萨做些事,那需要降临一位天使才能说服他。 要知道当他听说他的继父雷纳德被突厥人抓去之后,做地第一件事就是囚禁了自己的母亲,好不让她能去救自己地丈夫。 否则我们可怜的雷纳德也不会在异教徒那里当了整整十五年的囚犯。 ” 盖伊一边讥讽的说着,一边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和约瑟林说话的青年男人:“不过。 波西蒙德天生贪婪从不放过任何机会。 所以这次他派来了自己的表弟苏玛尔的埃里奥特,他想让表弟用联姻地方式为自己添加一块属地。 ” “苏玛尔的埃里奥特?”伦格仔细了想,虽然实在想不起来,可他知道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而他现在关心的更多的是有关这些要参加比武的贵族们“难道这些人都是要参加比武的吗,可是他们……”伦格有些诧异的看着大厅里那一群有的身材硕壮,有地干瘦如柴。 有的大腹便便,有的还没脱掉奶牙,而有显然已经可以当玛蒂娜祖父的贵族们。 看到盖伊认真点头,望着这些老的过了六十,小的还不到十岁地贵族,伦格不由为玛蒂娜的未来暗暗摇起了头。 “说到雷蒙德,我的朋友我正想有些事要问你。 ”盖伊像很随意的对伦格微微一笑,他一边示意伦格为自己的酒杯填满。 一边用一种略微显亲近,让旁人看了不由暗暗议论的姿态边走边聊“他在离开安盖特之前带走了不少东西是吗,甚至听说他把驻堂神甫都带走了,这一定给你带来不少的麻烦吧。 ” “这没有什么殿下,我认为这么长时间来雷纳德大人能一直照顾安泰特已经是份很大的功劳了,何况他的儿子汉弗雷也已经带来他的话。 他说带走地那些东西将作为我明年付给他地附庸税,这样我就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来经营我地领地了。 ” “听上去不错,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发生战争怎么办?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萨拉丁的野心,我们都知道他虽然是个异教徒可也是个可怕的军事统帅。 不要像别人一样认为我对萨拉丁毫不了解,我知道他的可怕。 所以我才要尽快成为国王,因为只有一个拥有国王的耶路撒冷王国才能迅速的对萨拉丁的威胁做出回应。 ” 盖伊脸上露出的陌生严肃让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人,这的确是他所不知道的盖伊,甚至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盖伊。 那个在众人眼中只靠卖相得到公爵地位的欧洲小白脸,这时表现出的是对自己敌人罕见的了解和重视。 当提到萨拉丁的时候。 伦格甚至可以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些赞许。 这和旁人一直在议论讥讽的那个肤浅莽撞的盖伊是那么不同,以致伦格在这时都为自己突然想到的一个始终萦绕心间的念头犹豫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突然生出的这个念头是不是争取。 或者说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无意的创造着对耶路撒冷的破坏。 “大人,我想到时候我总会想出该怎么维护我的领地的方法的,”伦格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知道越说下去,自己越可能被引向一条势必要在盖伊和雷纳德之间做出选择的分叉路口,而现在显然还没到这个时机“殿下,我倒是对伊莎贝拉公主的态度更感兴趣,不知道她对于您是否能表示出应有的善意呢,不过至少她曾经对我透露过会有所考虑。 ” “这个我还要再次感谢你呢,”盖伊的心情好像好了起来,不过他依然还是克制着没有显出过多的得意“如果没有你对汉弗雷的挑战,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伊莎贝拉的母亲是最希望自己女儿成为女王的一个,而她的丈夫那个巴里安,这段时间简直比雷蒙还活跃,我真是怀疑他在做替代雷蒙成为摄政的梦。 ” “不过殿下,耶路撒冷必须有个国王而且要快。 所以……” 伦格知道该是提出那个想法地时候了,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他才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如是非漩涡般的耶路撒冷,因为当这个想法提出来之后,以后的一切都可能变得完全不同了。 “所以怎么样,你有什么建议吗子爵?”盖伊随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的腔调稍带调侃。 事实上尽管伦格那突如其来对汉弗雷的挑战几乎彻底打破了耶路撒冷的势力格局,但是不论是盖伊还是其他人。 他们都始终只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一剂难得地搅动僵局的调味品。 他们不相信一个小小地希腊农兵能真的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更不相信他会成为和自己一样能为耶路撒冷做出什么大事的人,所以盖伊的脸上挂着的始终是调侃,他现在的心情不错,特别是当他刚刚接到约瑟林地邀请,又听说了伦格见到安盖特被雷纳德“洗劫”的惨况之后,他立刻就打点一下感到了考雷托尔。 现在他用满面笑容鼓励着伦格说出一个也许在他听来愚蠢无比的建议。 不过他告诉自己,就是这个建议再愚蠢透顶,他也不会现出生气,因为现在眼前这位出身低微,毫无背景的子爵,正是自己自己所需要的。 可是,他的这种无动于衷的笑容也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当伦格降低声音说出自己的建议之后。 始终态度从容地盖伊公爵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他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一双掺杂着金丝的眉毛不住抖动,尽管他立刻恢复镇静。 ,可是他的声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漫不经心,看着伦格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子爵。 这是你的想法吗?或者说……是伊莎贝拉想通过你这样告诉我地呢?” “当然是公主殿下的意思,正如您和殿下以及其他人都知道的,我不过是为大人们传递消息而已。 ”伦格立刻随着盖伊的话说下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去抢任何会让旁人关注的风头,特别是当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需要尽快揭开托尔梅那个秘密的现在。 “的确应该是这样,”盖伊微微舒了口气,他为自己刚才对伦格的反应有些好笑,不过他很快就忘了这些,这时候他已经开始为那个“伊莎贝拉提出的建议”感到既意外又心动“那么伊莎贝拉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她这个要求,难道她不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吗?或者说她想当耶路撒冷王想疯了。 居然认为我会接受这样一个建议?” “大人。 这个建议难道不好吗?”伦格看着盖伊露出的不以为然地表情暗暗叹息,他知道这些人对权力地贪婪到了什么地步。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做出宁可把一切拱手送给敌人也不向自己的政敌妥协地疯狂举动。 现在盖伊显然在为了权力做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蠢事。 以至他即使也许这个“伊莎贝拉的建议”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自己尽快登上王座,而不是就这么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的僵持着。 “这个建议好吗……”盖伊于其说是问人不如说是自问的喃喃说着,他的眼睛虽然依然看着伦格,可眼神却变得一时迷茫。 但是只过了一小会儿,盖伊的嘴角就慢慢洋溢起一丝笑容,他伸手微微拍了拍看着自己的伦格肩膀,然后回头向始终在远处等待着自己命令的传令官克里福德微微示意。 当他在一张靠墙木桌上把写给妻子的信小心封好递给传令官之后,他回头对始终看着这一切的伦格微微点头微笑着说:“子爵,如果这一切真的可以让我尽快成为耶路撒冷国王,那么你将肯定是第一个得到亲吻我王族戒指权力的人。 ” “我期待着这个荣幸尽早实现。 ” 伦格向坐在椅子里的盖伊微微鞠躬,他这个动作令盖伊不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成为了国王,在接受大臣的朝见。 这让盖伊的心情变得更加好了,他站了起来,在搭着伦格肩膀走向那些一直注视着这边的贵族的同时,用一种对待亲信的口气低声说:“那些严肃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让我们看看年轻的子爵是不是能打动某位公主的芳心吧。 ” 单调的古吉坦迈步舞,带着明显宗教臆想的骑士故事,某位当地主教歇斯底里的宗教宣言和天知道的哪位贵族小男孩随地大小便带来的臭味,这就是一场所谓豪华的贵族盛宴的全部。 看着这些人,伦格不能不承认那些耶路撒冷的贵族至少还算贵族,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更像未开化的野人。 虽然他们当中有很多远道而来的欧洲贵族有一长串让你记不住的头衔,可越是那些自诩纯正的欧洲贵族,就越是透露出他们的野蛮粗俗和愚昧。 以致当看到随着通报走进长厅的玛蒂娜,因为那股难闻的味道脸色直变,他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把一小袋早就准备好的花粉送到了她的手里。 “殿下,我想这个能帮您好受些。 ”伦格小声说。 “哦,谢谢子爵,”玛蒂娜因为看到伦格,脸上原本略露的紧张不由松弛下去,她把花袋放在鼻下轻轻嗅着,然后同样小声说:“那么你决定再次当我的骑士了吗?” “我会为您的意志而战,”伦格肯定的微笑,同时他的心底暗暗接上一句:“也是为我自己。 ” 听到伦格的回答,一直一脸严肃的玛蒂娜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微微后退一步牵起拖地的裙摆,还带着些许稚龄的身段以一个宫廷贵妇标准的礼仪躬身行礼:“谢谢您对我诺言和忠诚,子爵殿下您的确是我的骑士。 ” “轰~”一阵喧嚣杂音即刻响起,那些来自各地的贵族骑士用愤怒,挑衅,暴躁和不屑的眼神怒视着这个破坏了规矩的敌人,他们想不到这人居然敢触犯众怒公然向公主示爱,更没想到公主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样一句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愤怒目光直射伦格,这让他不由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典型的“全民情敌”。 第五十四章 贡布雷子爵的幽会 伴随枯燥做作的舞步和如同葬礼配乐般的抒情曲调,所有人都在吉特拉琴乐曲的伴奏下缓慢的行进着。 虽然对后世那些劲爆舞步并不十分欣赏,可看着这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木偶动作,伦格还是有种想打哈欠的感觉。 直到终于轮到他和玛蒂娜共舞,他才有些笨拙的走到公主面前,可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每当要迁住少女手臂的时候都要稍微弯腰,而公主则总是要垫起脚尖才能和自己并排前进,这让他不由对一直试图娶个年幼妻子,甚至是娶个还没有脱离童年女孩的那些人感到说不出的厌恶和反感。 但是其他人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看到那位年幼公主在和贡布雷子爵共舞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的欣喜,而当他和其他人一样在错身而过时小声对公主诉说情话时,人们都看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的那种明显与对待别人不同,略微诧异之后的欣喜和甜蜜。 这让那些追求者不由对这个强大的‘敌人’一阵痛恨,直到看到他终于伴着舞步和公主分开走向一边,他们才暗暗缓上一口气。 就在这时,人们看到一个上身穿着蓝色短袍,下身被一条土黄色窄裤和系腿绳包裹着的年轻人,向着刚刚走到一根石柱下的伦格走了过去。 对这身看上去有些古老的打扮伦格稍微觉得好笑,这种早已经不流行甚至都快绝迹的查理曼时代地服装让他好像看到了个古人向自己走来。 尽管对他来说,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列为古人那一类。 不过当看到那人衣服上烙印的黑色底纹上白色斜斧的纹章,他不由又觉得十分眼熟,直到那个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微微鞠躬,然后用带着明显的口音开口之后,他才想起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标志。 “尊敬的子爵大人,我是苏玛尔的埃里奥特勋爵地侍从。 我的主人邀请您过去和他一起喝一杯。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他头上那个锅盖似的发型在说的时候纹丝不动。 就好像一顶真正的锅盖般扣在他硕大的脑袋上。 “埃里奥特勋爵……”伦格仔细看着他胸前的纹章,他这时已经想起,这个埃里奥特勋爵就是当初他为了追踪玛蒂娜的踪迹而到圣西门港去地路上遇到的那位骑士,也是在他的队伍里,伦格发现了那个诱拐玛蒂娜离开罗拉斯堡垒的哈里多,自己在跟踪他们的时候被发现,接着就被绑到了海上…… 伦格的心里不由回荡着那段经历。 这时他似乎又看到了船上的恶战和那个俏丽船头,长发飘摆,意气飞扬的女海盗,不过这一切都在对面那个侍从微带疑惑地轻问中北打破:“大人,您是否愿意过去?”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句话伦格笑了,他知道那个埃里奥特肯定把自己当成了某个有威胁的对手要在较量之前称称重量吧。 随着那个侍从慢慢穿过大厅,在一块很大的凹陷进去的地方。 他看到了那位埃里奥特勋爵,不过当走近之后他才看到了那位勋爵脸上明显是因为天花留下的可怕痕迹,还有他那种绝对称不上和气地眼睛。 “我想我可能会向您挑战,”埃里奥特干净利索的说出了自己的话,他毫不掩饰露出对伦格的敌意是那么强烈,以致四周的人都立刻感觉到了这个角落里古怪的气氛“我是不会放弃公主的。 这从我知道自己可以享有求婚的权力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 ” “这是您的权力大人,不过可能您听说过我曾经为了殿下冒过的生命危险,”伦格意有所指地看着勋爵,不过他没有从那张麻脸上看出什么意外地神态“而殿下也认为我是她的骑士,那么我会为了这个荣誉保护她地。 ” “那您就等着我的挑战吧,一切由剑决定!”埃里奥特声音强硬。 “我随时等着您的挑战,至于结果,一切由上帝决定。 ”伦格气态平和,接着他就一把抓起旁边的整整一陶罐葡萄酒大口喝了起来,不过他显然不是那种喝酒的料。 随着一阵咳嗽伦格步履蹒跚的向后退去。 这让旁边的人不禁一阵哄堂大笑。 随着四周人因为听到一场决斗的消息变得兴奋不住的碰杯,伦格转身慢慢向角落走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够抢眼的了。 接下来就要尽快的让别人忘记自己,而之前的抢眼大概也不会让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很不错的一场好戏,”站在火炉边用小匕首割着烤肉架上羊腿的盖伊对身边的‘乡村绅士’咕囔着“我的朋友,你不觉得考虑那位子爵也是不错的想法吗,请你想清楚安条克的波西蒙德和我,你认为哪方面更有可能帮你完成复国的梦想?” “可是殿下,埃德萨在需要王国支援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向哪位提出我的请求,”约瑟林看似无奈的表情里透着少许圆滑,他如同一个终于扳回了些许劣势的赌徒般拿捏着自己那点资本,然后奋力为自己寻找着一切能翻本的机会“如果殿下您能答应,并且能给我写下一份书面声明保证帮助埃德萨复国,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堂妹玛蒂娜,都将立刻向您宣誓效忠,这样难道对您成为耶路撒冷王不是很有帮助吗?” “你的堂妹已经宣誓效忠于我了。 ”盖伊满嘴流油的说着。 “可她依然是约瑟林家族的人,考雷托尔也还是埃德萨的领地!”约瑟林气急败坏的一刀切下一大块肉放在自己面前的锡盘里用力剁着,很快那肉就变成了一堆烂泥。 “那么我地朋友你是需要一份书面的保证?”盖伊不动声色的询问着。 他这时突然开始暗暗感激起伊莎贝拉来,他发现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建议的确是个最好的,也是能最快的打破耶路撒冷王位争夺僵局地办法,这让他不由觉得伊莎贝拉的确是长大了不少,居然能想出那种对双方都有利地古怪想法。 “对,我要保证!我可以把考雷托尔给玛蒂娜的丈夫,不论他是谁。 只要能真正保证帮助我复国,而不是那些口头许诺和各种理由的拖延。 ”约瑟林终于开出了自己的底价。 他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堂妹的价钱,然后就抬头用一个商人的眼神看着对面地买主。 “这倒是不错,而且也很公平。 ”盖伊嚼肉的嘴慢慢停了下来,看着约瑟林凝重的表情,他暗暗好笑,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注定又要失望了“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这么办,你可以以考雷托尔为条件继续你的比武。 不过我的书面保证却不能立刻给你,毕竟这关系到我妻子的权威。 我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 “真的,那么说您已经答应了?”约瑟林地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多少年来几乎经历尽三代人的努力就要看到希望的喜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可以等待,我甚至可以用各种理由拖延比武,只要经过西比拉公主用印的文件一到,我就会想办法为您那位子爵寻找机会,必要时我可以废弃比武。 ” “不不不。 ”盖伊摇了摇油腻的手指头,然后又向约瑟林微微一勾,在两人的脸几乎凑到一起时他小声说:“你不需要停止比武,甚至你还要用最公正地方法,我希望看到的不是一个被人诟病的结果,而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至于贡布雷子爵会为这个付出多少代价,那就不是需要你**心的了,要知道在通往荣誉的道路上总是需要一些人倒下的。 ” “哦,当然殿下,一切遵从您的意志,”约瑟林在稍一诧异之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他略带怜悯的在大厅里寻找着那位子爵,希望好好看看这个被盖伊公爵“关照”地年轻人,不过他失望地发现自己却没看到那位子爵“也许过于兴奋喝多了吧。 ”他不经意的唠叨着。 在行宫大厅地一扇侧门边,阿历克斯正紧张的来回走着。 他不时的看看灯火通明的行宫门口。 然后又焦虑的走动着,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条狭窄的走道。 从那里可以直通行宫内堡。 虽然考雷托尔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为死海边一座举足轻重的贸易重镇,可是多年来那些谨慎的玛蒂娜,只是不住的把钱投在加固更高的城墙和修筑更深的壕沟上,而不是用在布置和扩建自己生活的内堡。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来自叙利亚的一股股阿拉伯骑兵进犯骚扰的时候,这片土地还始终能坚持不懈的抵御着那些不同部落,不同君主的异教大军,甚至这一举动也间接的帮助了安盖特和更远处的博特纳姆,只不过也正是这坚固的城墙和扼守住的通关要道,令无数人为之贪婪窥伺,垂涎不止。 一声不大的声响吓得阿历克斯微微一抖,直到看到伦格小心的从侧门里走了出来,他才稍微出了口长气,然后立刻把准备好的一身粗麻衣服递了过去:“大人,这是您要的,不过大人,你这样离开宴会会不会被发现?” “放心,我已经早有准备。 ”伦格把自己身上沾满酒气的衣服脱下来换上那件麻衣“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因为喝的太多正在睡觉,即使是盖伊来问你也不要慌张。 他不会对一个喝的烂醉的酒鬼有兴趣的。 ” “那就好大人,我已经和那个厨子说好,现在他应该正在内堡的小门边等着您。 不过您什么时候回来,难道您想就这么去见玛蒂娜公主吗?还是您想把她直接偷出来?”阿历克斯有些呆愣的看着顺手把一捆木头扛在肩上,看上去完全像个普通仆人的伦格。 “当然不会,除非我把安盖特打造得能抵挡住任何人的进攻,”伦格对忧心忡忡的仆人微微一笑“找个地方自己喝点酒好好睡一觉,那样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 说完,已经完全变成了个仆人模样的伦格扛着那捆木头慢悠悠的顺着走道向那扇小门走去,随着越来越近,他脚下踩在碎石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夜里也显得格外的响,一阵心跳刺激着他的身体开始冒汗,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赌博,也许当那扇小门打开的时候,等待他的是一群手握利斧的士兵,或者是早有准备的刺客,但是这时他已经不能停下,因为他知道玛蒂娜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他,当他们共舞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脸上露出的那种略带紧张和兴奋的样子历历在目,这让他即为那个女孩对自己的信心感动,也为以后究竟该怎么办而忧心。 “吱呀”一声小门悄悄敞开了,不过令伦格意外的是,站在门里的并不是那个厨子而是一个长相平常脸上略显操劳的年轻女人。 “大人我是瓦莱丽的姐姐,”女人谨慎的仔细看了看伦格之后才低声说“我丈夫现在正在做饭离不开,所以他让我过来接您。 ” “哦,那就要谢谢你的,”伦格把早准备好的几个金币塞到了女人手里“我想立刻见到公主,只要你带我过去然后替我守着这个小门就可以。 ” “可是大人,公主的侍女莫莉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女人不安的说,虽然她知道这么帮着一位年轻人随意接近公主其实是在犯罪,可金币的分量却让她不由忽视了这种罪恶“那女人几乎从不离开殿下,甚至她就睡在殿下卧室的外间,想要避开她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她的丈夫来找她,她才会离开那么一阵。 ” “可惜今天她丈夫没来,”伦格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安慰着女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也不用担心会因此得不到报酬” 心思被揭穿的女人有些脸红,她默默转身领着伦格向前走去,当穿过了几幢相连的房子之后,她停下来指着远处一排浓密的棕榈树后的房间小声说“大人,那就是殿下的房间。 ” “好的,你去守着那小门吧。 ” 打发走女人之后,伦格悄悄沿着棕榈树墙走去,就在他走到尽头,刚要走出那片阴影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棵树后一对紧紧拥抱相互亲吻爱抚的男女。 借着月光,当伦格逐渐看清那两个人的容貌,他的心不由突的一颤。 他的身体立刻隐在幽暗的树冠阴影之中,看着那两个人,伦格的心头不住盘旋着丝丝意外。 同时,一阵他早已经十分熟悉的薰衣草的香气从那两个幽会的男女方向传来,这让伦格原本迷惑的心思更加诧异。 “居然会是他,而且这香味,难道……” 第五十五章 少女的祈祷 黑暗之中的笑声和轻声呻吟不住传进伦格的耳朵,他弯下腰借着树冠的阴影小心的移动着步子向玛蒂娜的寝室方向潜去。 虽然是夜晚,但是皎洁的月光照出了那两个**男女的本来面目。 让伦格十分意外的是,那女的俨然是玛蒂娜的贴身侍女,塔索的妻子莫莉安。 而男的居然也不陌生,他正是当初诱拐走玛蒂娜,而且差点要了伦格性命,把他卖给奴隶贩子的那个哈里多! 看到这个人伦格不由立刻想到了当初那些事,在这时疑惑和费解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永远无法找到出口的迷宫,以前那些想当然的猜想和结论已经变得复杂混乱,无法琢磨。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简单的认为玛蒂娜的被囚禁,只是雷蒙和他老婆埃施瓦夫人为了摆脱约瑟林家族的纠缠和为了与安条克联姻的结果。 可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这样的了,而且伦格发现自己猜测的步伐,正带着自己向另一个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方向狂奔! 这一切都那个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香气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 那种香气他曾在那个沙漠之王奈里兹的帐篷里闻到过;曾在伊莎贝拉家花园的凉亭里闻到过;曾在瑞恩希安招待各方贵族的豪华盛宴上闻到过,甚至就在刚刚不久前,他还把那种掺杂着某种独特薰衣草香味的香袋送给了玛蒂娜! 而现在。 他却又在这对**男女地身上闻到了这种独特的香气,这不能不让伦格感觉到似乎这些人之间串联着的,令人无法理解又难以忽视的关系。 “哦,别这样哈里多……”莫莉安绝对不会对塔索使用的骄腻声调从树冠下传来,伦格的不由稍微一停然后弯下腰,他知道那两个人这时不会顾及四周的动静,所以他小心地迈动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可这时传来的一阵低低细语却让他不由停了下来, “亲爱地。 只要一切顺利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那个该死的瘸子会得到报应的,他居然占有我的女人那么长时间。 ” “你可真贪婪,我先是他的妻子才是你的情人呀,”莫莉安在男人的怀里不住扭动着,嘴里发出若有若无地呻吟“如果当初我早就认识你,也许就不会和那个瘸子一起到的黎波里去了。 也许我们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 “快了,亲爱的快了!”哈里多好像突然兴奋起来,他在莫莉安身上一边乱吻,嘴里一边不住的小声唠叨“只要玛蒂娜公主按大人安排的那样嫁人,一切就都好办了,那时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要知道大人对我很赏识,他甚至还赏给我我送你的那些花粉,那可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多少人花大价钱都买不到呢,也只有大人才有本事得到这种奢侈的东西。 然后我会成为大人地侍从,你就是侍从的老婆,也能站在大厅里陪在那些贵妇人们了。 ” “可是塔索……”莫莉安想起什么的声音犹豫起来。 “那个讨厌的瘸子会不得好死的!还有他那个命长得出奇的伙伴,我真奇怪当初他怎么会没死在海上!”哈里多愤恨地自语着,而且他似乎把这种愤恨付诸了行动。 随着莫莉安一声轻微呻吟。 她隐在黑暗中的身体不住扭动着,嘴里还不时发出轻微的喘息:“可是,可是他是上帝的宠儿呀,也许你当初就不该,不该对他有那种想法。 ” “哦,那个该死的人。 ”哈里多想起什么的稍微把莫莉安推离自己的怀抱“知道吗,当初就是因为畏惧上帝宠儿这个奇迹我才不敢亲自动手,我让那个奴隶贩子把他带得远远的,只希望他死在一个和我无关的人手里。 可是上帝好像一直都在眷顾那个人,他不但没死甚至现在成了一位贵族。 ” 说到这儿哈里多稍微喘了口气。 他再次把莫莉安揽进怀里在她的身上抚摸着“不过没关系。 就算他再了不起也不行了。 玛蒂娜公主地嫁人会让他那块巴掌大地领地成为靶子,他高兴不了多久了。 既然这个上帝宠儿的幸运来自上帝。 那么他就该为上帝奉献自己地一切。 ” “可是还有塔索,”莫莉安有些担心的说“他毕竟是我丈夫。 ” “别提那个老混蛋,如果没有他你现在就是我老婆了,他死了更好,让他跟着他的主人下地狱去吧。 ” “别这么说……” 甜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伦格没有再听下去。 他悄悄沿着树冠的阴影继续前进,当绕到房子后面看到一扇半掩的用整块木板做成的窗户之后,伦格攀住窗下的探出的石棱悄悄爬上了窗台。 在一侧稍显昏暗的房间里,伦格看到玛蒂娜正翘着脚站在床上用麻绳把一个小篮子挂到裸露的房梁上。 摇晃的灯光把玛蒂娜瘦小的身影投在墙上看上去显得更加纤弱,身上的内袍因为因为颠着的脚尖抬着胳膊提得很高,露出了小巧的脚丫和两截白皙的小腿,她一边不住的摇晃着绳子一边慢慢挪动脚步,似乎要把篮子逐渐隐藏到墙边一块凹陷进去的地方里,那样一来如果不是仔细看,即使站在篮子的下面,房间里的人也不会轻易发现头顶上的秘密。 不过伦格这时已经不能等待她做完这件事,他轻轻打开木板窗,随着木轴发出的轻响,他已经一下跳进房间, 玛蒂娜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伦格吓了一跳,她抓着绳子的手僵在那里,微张开地嘴里险些发出声音。 “我吓到你了?”伦格快步走到她面前帮她抓住绳子用力向侧面一拉就把那篮子扯到了凹处。 然后他顺手把绳子拴在了床柱的帷幔褶皱里。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玛蒂娜站在床上一把抓住正好和她一边高的伦格肩头“我以为你觉得不值得为我冒险呢,我一直在不停的祈祷,祈求上帝让你来到我的身边,我还向圣母发誓,如果你不来了我就把领地献给教会然后去当修女。 我甚至想着如果你因为其他原因不能来,我就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我都准备好了。 如果逃走我会连莫莉安都不会告诉,因为我不信任她了。 ” “为什么?”伦格抬头看看那个篮子“难道你发现她的事情了吗?” “你也发现了?”玛蒂娜抓着伦格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莫莉安和我哥哥。 还有那个当初劫持我地人都有关系,就是那个叫,叫哈里多的。 ” “我已经知道了,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伦格急促地问,他原来要潜进玛蒂娜住处探听消息的计划因为那个哈里多的出现完全被打乱,甚至当想到哈里多的话和那个他无比熟悉的香味,他就觉得在这些错综复杂的阴谋后某个叫瑞恩希安的身影在若隐若现中摇晃着。 “是那个埃里奥特勋爵带他来地。 我的上帝你能想到我见到他的时候有多害怕吗,伦格我害怕真的害怕!”玛蒂娜一把搂住伦格的脖子哽咽的哭泣着“他装着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他们的都在欺骗我,现在我属下的那些骑士已经被我堂兄调到考雷托尔外去了,这栋房子里几乎已经再没有我地亲信了,而且我还发现莫莉安居然和那个哈里多……” “我已经看到了,”看着女孩脸上的绯红,伦格轻轻在她耳边说“这些人想得到的是你的考雷托尔。 只要你把领地当成陪嫁,那这些人就会内讧。 ” “可是这是我家族的领地!”玛蒂娜惊诧的看着伦格“这是属于我地城堡,我的徽章上还有代表考雷托尔的金钥匙,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 “好好听我说玛蒂娜,”伦格抓住女孩的两臂不让她乱动,一双瘦弱的臂膀在他的手里微微的颤抖让他感受到了她的畏惧“你的堂兄约瑟林垂涎你地领地。 可其他人一样在盯着考雷托尔,现在你唯一能保护自己地就是用领地牵制住他们所有人。 我要你仔细听着,去对你堂兄说:你会把考雷托尔作为自己的陪嫁,然后向所有人宣布你嫁地人,将成为考雷托尔伯爵。 ” “不可能,堂兄不可能答应的。 他会以我的领主的身份禁止我自己做这样的宣布,如果那样他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说到这儿,玛蒂娜的双手微微抬起捧住伦格的脸“如果……如果最后娶到我的不是你而是别人,我怎么办!难道你能保证会成为我的丈夫吗?” “我?”伦格稍微一愣之后有些错愕,他没料到这个才十三岁的女孩会问出这样的话。 想到这个站在床上才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孩居然说要成为自己的妻子。 一时间伦格觉得她真是有些超出年龄的成熟。 “难道你不想娶我?”玛蒂娜愕然的看着伦格,她眼中的意外和无助让她看上就好像随时会倒下“如果你不娶我。 那我就可能会成为那个埃里奥特勋爵的妻子,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妻子,我的堂兄也会得到考雷托尔,我的一生也就完了。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听到玛蒂娜为自己描述的这个惨淡未来,伦格心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闷涨。 他用力摇摇头,紧绷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叹息:“我不会让你遇到那种事的,我说过我是你的骑士,那么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你遇到那种事!” “我的骑士……”玛蒂娜稚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是随着从走廊里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和嘈杂的喧嚣,她的笑容立刻变成了一阵惊骇“上帝来人了,你快走。 ” 同样听到声音的伦格一步冲到了窗边,可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不知什么时候,房子外已经站了好几个身穿绣有约瑟林家族徽章的士兵,他们举着火把站在外面的空地上,而莫莉安这时正一边整理着明显混乱的衣服一边穿过那些士兵走进通向前廊的门口。 “上帝这怎么办?”玛蒂娜几乎要哭出来的低喊着,她这时站在床上不住的跺着两个小脚丫,木床被她跺得咚咚直响。 “别紧张,我不会有事的!”伦格拉住玛蒂娜在她明白过来,一把把她按在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殿下,您的堂兄和一位客人来见您了,能允许我进来吗?”房门轻轻敲过之后莫莉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玛蒂娜惊恐的听这包着粗铁辐条的房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响声,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莫莉安还微带潮红的脸出现在了房里的两个人面前。 第五十六章 少女,领主,考雷托尔 “殿下,伯爵大人和客人正在外面等着呢。 ”莫莉安看着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的玛蒂娜“伯爵大人希望您能快些去见他。 ” “知道了我这就去,”玛蒂娜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和动作掩盖着内心的紧张,她缓慢拿起旁边的一件长袍,可又因为想到什么而略显迟疑。 当看到莫莉安有些不耐的脸色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的脱下身上那件内袍,赤裸的皮肤在灯光泛着白皙的光泽的映照下换上了衣服。 “殿下,伯爵大人就在外间,那位客人在大人眼里可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殿下您一会儿见他们的时候最好让他们高兴些。 ” 莫莉安向门外举手示意,她一边小声叮嘱一边转过身引着自己的女主人向门口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横着的房梁上那块凹进去的阴影里站着的一双脚。 当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之后,躲避在房梁上的伦格悄悄的跳到了地上。 他小心的来到门边侧耳倾听着。 随着一阵听上去颇为杂乱的脚步和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伦格听到了卧室外间的起居室里约瑟林伯爵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 “亲爱的堂妹,这么晚了打扰你真的有些不太合适,不过我想如果和你的幸福比较起来这样的打扰反而是件好事了。 ”约瑟林好像永远带着讨好他人的声调透过房门传进伦格耳朵。 “我相信您始终是为我的幸福着想地,堂兄。 ”玛蒂娜虽然还稚嫩却始终尽量维持着尊严的声音。 让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用纤弱肩膀奋力支撑着她无法支撑的重担的小女孩。 “所以殿下我们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许,为您明天的比武制订一些条件。 ”一个让伦格听了并不陌生的声音让他地脑子里不由闪过个奸商的身影“我相信我们一定会为你找到位令您满意地丈夫,这不仅关系到您的幸福,也关系到您的领地和人民。 ” “我也相信您会为我的堂兄做出令他满意的事情,”玛蒂娜尽量让自己的话不那马直接,可她最后还是带着孩子的执拗赌气地加了一句:”也许对您来说,贵族头衔和领地也是可以买卖的吧。 ” “哦。 殿下,您可真是误会我的好意了。 ”瑞恩希安好像受了很大误解的为自己叫着屈“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也许有我的私心。 可我能对上帝发誓我真正的目的不但是纯洁地也是最高尚的,而且我相信您现在对我的误解在将来也会有所澄清,也许到那时候您还会为自己认识了一个虽然唯利是图可心地善良的人高兴呢。 ” “好了玛蒂娜,这一切就这么定了,”约瑟林有些不奈法的打断了那两个人的唇枪舌剑“明天地比武将是整个考雷托尔最重要的事情,在那里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要给自己更不要给家族丢脸。 ”约瑟林明显带着威胁的口气让卧室里的伦格似乎看到了他张牙舞爪的样子。 可实际上这个乡下士绅这时候一脸疲惫,微显浑红的眼睛里到处都布满了血丝。 “遵从您的命令殿下。 ”玛蒂娜抻起衣角微微弯腰鞠躬,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不让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失态“我是约瑟林家族的继承人,是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我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维护家族尊严,也知道该做出什么样地选择才会为我领地地人民负责。 ” “那就太好了,公主殿下是个通情达理识大体的人,在这方面她显然是继承了约瑟林家族地高贵传统。 这应该很让您满意不是吗大人?”瑞恩希安不知是挖苦还是赞美的话让约瑟林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不过他还是用沉默回避了这个令他烦恼的想法。 “那么殿下,您要在明天正式宣布您选择丈夫的决定,同时要从那些骑士里选择一个让对您和大家都满意的丈夫。 ”瑞恩希安毫不放松的叮嘱着,他的口气就好像他才是能决定玛蒂娜婚姻的埃德萨领主,这让约瑟林实在有些尴尬。 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确需要这个人的帮助,特别是当他想到自己那日见糟糕的收益,约瑟林就不由干脆默许了瑞恩希安在这件事上的主导地位“殿下您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考雷托尔的重要,所以请您一定要谨慎,至于说到谁比较适合我想这应该是伯爵大人为您解释。 ” “是这样的玛蒂娜,我们认为……我认为苏玛尔的埃里奥特勋爵是个不错的人选,你知道他的表哥是安条克的波希蒙特,还有福莱利男爵他是一位法国贵族,在马耳他岛上还有他家族的一个职位,最后就是那位似乎和你关系不错的贡布雷子爵……”说到这儿。 约瑟林微微摆动了下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的脑袋“这位子爵现在在耶路撒冷名声很高。 甚至据说还组织了自己的教团。 如果他能得到教皇陛下的允许,那么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他的领地在安盖特。 那地方原来是属于雷纳德的,这个可不是个好兆头。 ” “那是什么意思?”玛蒂娜因为听到伦格的名字声音有些异常,她并没有注意到瑞恩希安看着她的眼神里透出的玩味“是说这位子爵也可以成为我的丈夫人选吗?或者你认为我应该在他们当中选一个更让你满意的?” “我认为你应该嫁给一个对家族最有利的。 ”约瑟林终于因为堂妹的倔强有些生气了,他向前迈出一步紧盯着瘦弱的玛蒂娜“我让你嫁你就必须嫁,而且你必须当众宣布由我作为考雷托尔的永久领主,永远把考雷托尔至于我的保护之下。 ” “这才是您想得到的对吗,大人。 ”玛蒂娜仰着头看着约瑟林。 过了好一阵她才微微点头“请放心我会这么做地,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 听到玛蒂娜终于说出了自己希望的答案,约瑟林不由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停的挠着自己的头发,还回头得意的看看始终看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他甚至这时候觉得自己对眼前一直供养着自己地商人也不那么畏惧了。 只要能得到考雷托尔就能得到财富,进而得到骑士和士兵的梦想让约瑟林似乎看到了复国地希望,他兴奋的在原地转着圈子。 过了好一阵才想起什么来的双手一拍:“对了,明天的比武大会上我要让人树立起埃德萨的旗帜。 而你我的堂妹,你要坐在我的身边,我不会忘记你是我地继承人,在我没有后代之前你一直会是我的继承人。 ” 看着约瑟林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瑞恩希安稍带不满的皱了皱眉,虽然他始终并不看好这个亡国之主,可是他也还没想到这个人会为了复国已经近似疯癫的地步。 他稍微张了张嘴想阻止约瑟林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接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大人。 让所有人知道你对考雷托尔主权不可辩驳的事实,还有对所有未来地考雷托尔伯爵的宗主地位是个不错的想法。 ” “当然,我知道我始终是对的,一直是对的。 ”约瑟林得意的对瑞恩希安使劲点着头“我会让考雷托尔成为埃德萨新地希望,如果可能这里就是未来新埃德萨的首都!” “您可真是睿智,殿下。 ”瑞恩希安微一鞠躬然后转身向满面漠然的玛蒂娜微笑着说:“殿下打扰您的休息实在抱歉。 不过我相信你的选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要知道上帝的安排总是在世人在不经意间展现奇迹,我相信您一定也会得到这种奇迹的照拂。 ” 在又是一阵繁琐沉闷的相互行礼之后,外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当伦格从木窗缝隙间看着那些举着火把的随从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之后,听到了房门地轻响。 他回过头,看到一身华丽外装地玛蒂娜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她的眼中闪动点点泪光,小巧挺直地鼻尖不住抽动,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他想夺走我的领地,他就那么直接说出来了,他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说如果我不遵守他的命令,他会把我送到我父亲那里去。 ”玛蒂娜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扑进伦格怀里低声痛哭起来“他居然这么威胁我,他想要害死我!” “你父亲?”伦格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声问,他不明白为什么约瑟林会做出这种奇怪的威胁。 “我的父亲,你不知道吗,他就是那个有名的杀子的约翰。 ”玛蒂娜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 可想到他以前只是个小农兵之后就继续自己解释着:“我父亲受到了诅咒。 有一次他喝多酒之后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孩子,我的两个哥哥都被他杀掉了。 那时候我才刚出生,如果不是仆人带我逃的快,他会连我一起杀掉的。 后来他们把他关在了凯拉他自己的山崖城堡里,到现在也不允许他离开那座城堡。 ” “这真是贵族的怪嗜好。 ”伦格心里不由为那些贵族奇闻异事感到有些咋舌,不过他却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已经成为了这种被人探究的贵族之一了。 “听着玛蒂娜,我不会让他把你送到山崖城堡去的,明天你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你要当众宣布把考雷托尔作为自己的嫁妆,这样那些贵族就会争夺领地,不论是谁这时候都会再听约瑟林的。 对他们来说安排好的支持者会变成他们的对手,任何人都不会甘心只为他人战斗,每个有资格的贵族都会认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 “可是那样,如果是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是一个你无法战胜的人获得了锦标怎么办。 ”玛蒂娜紧张的抓着自己的领口“你曾经答应当我的骑士,你会为我战斗队吗,可是如果不是你获得锦标呢?你难道就要看着他们当中某个人娶走我吗?” “玛蒂娜,你放心下来。 ”伦格轻轻抚摸着怀里少女的头发安慰着她“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也都知道要获得锦标是多么难,可是你要相信我,现在我不能对你说清楚,可要知道很快你就能明白了。 别忘记古老的贵族习惯法里有些东西是不能逾越的。 ” 说完这句让玛蒂娜不明白的话,伦格又用力一拥女孩让她放心,然后向窗口走去。 “等等,”玛蒂娜快走几步举手攀住伦格的肩头,让他低下身子的同时跷起脚尖“这个吻是答谢你的忠诚,”她轻轻吻上伦格额头,接着柔嫩滑润的嘴唇微微向下到了他的唇边“这个吻是为了祈祷上帝赐予你力量和智慧。 ”玛蒂娜的嘴唇带着生疏和怯意落在伦格唇上。 有些意外的轻触着少女嘴唇,伦格在柔软唇间和她紧攀自己脖颈的手上感受到少女的紧张,怯意和羞涩,可也从她紧绷的身体上感受到了对未来的恐惧无助。 和阿赛琳那坚定强悍不同,玛蒂娜微微颤抖的嫩弱身体充满令人怜惜的娇柔。 拥抱着这样的躯体,伦格手臂不由微微用力收紧,于是他听到怀中少女加剧的轻微喘息。 “不用担心我的小人儿,我会成为你的骑士的,而且我会把你从可怕的恶龙手里救出来。 ” 伦格小声在玛蒂娜耳边轻轻诉说,又在少女腰间用力一拥后放开她的身体,打开微掩的木窗稍一观察,跳出窗户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鲜明的旗标,嘹亮的号角和披着简易马衣的高大战马,一切都在干燥的尘土和清冷的晨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考雷托尔的居民随着人潮逐渐涌过广场集市的水池和行宫门口,最终聚集到一片用栅栏围起来的宽大的场地前, 当一队举着不同家族徽章的侍从出现在人群面前,民众的欢呼声立刻响彻整座城市,他们知道一场决定考雷托尔领主和他们自己命运的比武即将开始! 第五十七章 耶路撒冷的号角 绣绘着各种花纹图案的旗帜在冬日的冷风中猎猎飘摆着,冰冷的链甲披在身上透出阵阵寒意,不时队伍里会有人在深吸一下之后吐出白色的气息,远远看去就像是死海边地下热泉的裂口喷出的热风。 一位身穿白色法袍的主教慢慢走上了搭建好的木台,他手里握着的硕大十字架闪动着金色光辉。 在他身后的一个小随从捧着顶令所有即将参加比武的贵族骑士都垂涎欲滴的镶金桂冠,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当一阵号角声从远处传来的时候,所有的人,不论是贵族骑士还是围拢在栅栏外的民众中都立刻爆发出一阵轰然欢呼。 随着这欢呼,一小队骑兵护卫着几个人出现在了远远的小道上,当他们来到木台下时,人们看到了身材稍显佝偻的约瑟林、一脸微笑的盖伊和令他们为之再次发出欢呼的考雷托尔女主人玛蒂娜。 “上帝保佑公主!”“考雷托尔的玛蒂娜万岁!”…… 欢呼声从远处的栅栏处响起来,考雷托尔的人们如同被感染了一般把欢呼向四周撒去,更多的人不住的跟着发出呼喊,一时间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女领主呐喊,而那些远处的骑兵则已经开始用手里的长矛拍打身边的盾牌,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 “我没想到你在这里居然会这么受到爱戴,”约瑟林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地酸意。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堂妹是由于某个都不记得长相的姨妈才成为领主的,可他没想到这里的人民居然会为见到领主那么激动,这让他为似乎看到了一群可以为之驱使的领民而高兴,可在同时他也不由有些担心这些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即将吞并考雷托尔的举动“我想你把领民们管理地不错,也许将来我自己管他们的时候更省心些。 ” “他们欢呼地不是我。 ” 玛蒂娜冷冷的对约瑟林回答着,从早晨再次见面之后,她就再也没主动理会过自己的堂兄。 尽管这被约瑟林理解为小孩子赌气,可盖伊却在当中看出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这时候他看着玛蒂娜向前走到木台的围栏边。 向着四周所有人抬起稚嫩的手臂轻轻挥舞,宽大的袍袖滑下落到她地手肘上,露出了一小截柔嫩手臂的样子,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初刚刚见到妻子西比拉时候的情景。 “一位也许没有主见却能扮演好自己身份的贵族小姐,”盖伊暗暗评价着这位就要被牺牲掉终身幸福的女孩,不过这种事情也已经实在太多,所以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反而他倒是很羡慕某个即将得到这女孩的幸运的家伙“依然幼稚的甜美*女是让男人沉浸其中地一个魔鬼。 ”盖伊暗暗低吟着不知道是谁写下的诗句。 “我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好领主的,”约瑟林有些不耐烦的对盖伊唠叨着“只要能得到应有的帮助和承诺过的支持,我会立刻夺会埃德萨,到了那时候考雷托尔对我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说到这儿,约瑟林仔细看看了看这座因为贸易和关隘而带来无数财富地城市,和这里相比很多所谓欧洲著名的的大城市都显得简陋低俗,但是当他看到盖伊脸上挂着的微笑之后。 约瑟林终于咬牙做出了最后的让步“只要我重新得到埃德萨,只要我能复国,我会签署一份文件永远放弃对考雷托尔的拥有权,任何帮助我的人都可以得到这块领地和它的城堡,这个我说到做到!” “嗯,这很不错伯爵。 ”盖伊脸上的微笑终于收敛了起来。他看着依然站在前面向台下的民众挥手致意地少女,心里开始盘算起究竟让她成为谁地妻子更符合约瑟林开出的这个条件。 好像感觉到盖伊如看猎物般地眼神,玛蒂娜忽然转过了身,不过她只是在那两个密谈者的身上稍微一扫,就迈步向坐在一旁的那位主教走了过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玛蒂娜先是虔诚的主教面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她转身走到小随从身边探手拿起了那顶桂冠。 “轰”一阵低闷的响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响起,人们都诧异的看着玛蒂娜做出的这个有异常理的举动低声议论着,他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而约瑟林已经一脸怒气的向前迈步要去阻止。 可他的胳膊立刻被盖伊悄悄抓住。 玛蒂娜捧着那顶桂冠再次走到主教面前。 她慢慢跪下双手把桂冠高高举起。 “做为考雷托尔的领主,我。 玛蒂娜.埃.约瑟林在这里请求主的证明和安排。 ”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一幕年迈的主教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用自认还算得体的口气慈祥的问:“我的孩子,你有什么心愿要向主祈求吗。 要知道主对世间一切人都是平等的,不论他是男人女人,也不论他是他贵族还是平民。 ” “布恩主教我要在这里请主证明,我已经发誓要把我的领地考雷托尔奉献给教会,奉献给伟大的主基督!” “轰~”“什么?~” 玛蒂娜的话让所有人听到的人都发出一阵低喊,即使是盖伊也被这个女孩出人意料的话震动了,他错愕的看向约瑟林,而后者这时候已经因为意外愤怒和震惊全身颤抖,眼露凶光。 “你这个下溅的……”约瑟林嘴里低低的诅咒大步走向跪着的玛蒂娜,可当他看到主教望过来的眼神之后只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缓和些“玛蒂娜,难道你想把自己家族的领地奉献出去吗,你忘了约瑟林家族为了这些领地付出了多少?难道你认为自己有权可以处置家族的产业。 只为了让教会多出那么一块可有可无地土地?” “伯爵,把领地奉献给教会是神圣的举动,这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 ”布恩主教不满的看着约瑟林,这个时候他已经忘了这位伯爵说起来还要算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甚至他还在自己也很拮据的时候给教会贡献了一个小祈祷堂,现在在布恩主教眼里,面前这个眼睛通红。 嘴角颤抖的男人,就是和自己争夺眼前一块肥肉地对手“要知道有多少贵族都把他们的领地奉献给了教会。 这是虔诚地表示,教会虽然并不会因为这些俗世的东西动心,可这样能更好的展示主的感召,这怎么能说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主教大人,”约瑟林的牙齿已经咬的发痛,他这时恨不得一剑刺进布恩地肚子,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和自己作对的神甫。 他的恨意这时比对那些始终敷衍自己的贵族还强烈“这是约瑟林家族自己的事,而且这关系到我的堂妹的幸福。 即使主基督也会为祝福她的,要知道约瑟林家族就是因为虔诚才来到圣地地。 ” “我当初发誓,我会在奉献出领地之后进女修道院。 ”玛蒂娜的话又让所有人一阵愕然,而布恩主教似乎已经看到一个家资巨万的女金主向自己款款走来,这让他觉得喉头发干,嘴唇发热,如果不是正站在木台上。 他早就要灌下一大口葡萄酒来给自己降降火了。 “你居然这样对待我,对待你的堂兄!”约瑟林终于掩饰不住,他伸出手想去抓玛蒂娜的领子把她提起来,可最终他还是遏制住了自己这个可能会彻底丢人的举动“这就是你想要报复我地吗,你早就这么想了是吗?你的小脑袋里一直在转这种念头,你这个小人儿。 可真是不简单。 ” “和你做的那些对待我的事比起来,我比你好多了!”玛蒂娜同样小声的顶撞着约瑟林,这也是她第一次敢于这么顶撞自己的堂兄和领主。 她的心不住跳动,攥紧的双手都有些发痛了“我不会把领地交给你,当你想让利奥舅舅害我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资格得到我的考雷托尔了。 ” 看着约瑟林意外地表情,玛蒂娜终于有种把心里地话都说出来的快感,她再次转身面对主教,不过这次她地声音很大,大得她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发痛。 可她知道必须尽量让四周的人都能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这些话才是真正重要的: “在发誓要把领地和自己奉献给教会的时候我是虔诚的,我相信自己的选择。 所以我看到了主基督给我的启示。 他给了我启示!” “启示?”“哦,上帝,听听发生了什么!” 人们议论纷纷的喊着,那些木台下等待比武的骑士们已经逐渐偏离了队伍,他们慢慢聚拢围拢到台下,而稍远处的民众也攀过不高的栅栏奔跑过来,尽管有些士兵想要阻挡,可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躁动,他们很快就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阻拦,混在人群中向自己的女领主奔去。 “主基督让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让我知道自己无法成为一个虔诚的修女,”玛蒂娜的话让人们一阵错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主基督会这么评价自己的女领主。 然后他们听到玛蒂娜稍带羞意的声音:“主告诉我,我不会成为他的新娘,因为我要成为世俗中的新娘,而这个人是上帝最虔诚的信徒和使者。 他会把上帝福音带给众人,我则是他的妻子。 这是主的安排,更是上帝的安排。 ” “哦,居然是这样!”“那是上帝在安排一次神圣婚姻了。 ” 人们诧异的大声议论,所有即将参加比武的人都兴奋起来,他们不住的相互吹嘘自己的虔诚和家族,借以向别人证明自己就是那个上帝安排的新郎。 “所以,按照上帝的意志,”玛蒂娜继续说“我将把我领地考雷托尔作为我的嫁妆,作为我遵循上帝意志的虔诚奉献给我注定的丈夫,他不但将成为我的丈夫,也将成为考雷托尔的伯爵!” “哦!”“伯爵呀!”“这女孩子疯了!”“真是奇妙……” 无数的声音混在一起变成滔天巨*,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振奋得全身发抖,不止那些贵族,连他们的侍从和一些小骑士眼中也露出了贪婪和渴望,他们看别人的眼神变得充满敌意,有些人已经把朋友当成了最大的敌人,他们相互戒备着,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这让他们更加兴奋莫名。 一时间整个比武场上一片躁动喧嚣。 始终听着玛蒂娜的话沉默的盖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寻找着,然后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找到伦格的身影。 凑巧的是,他看到伦格这时也恰好正看向他的眼神,接着他就看到伦格身边一个仆人模样的男孩迅速挤过人群飞快的蹬上木台向他走来。 “殿下我是贡布雷子爵大人的仆人,”阿历克斯把一个蜡封的纸筒递给盖伊“大人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 盖伊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台下的伦格才慢慢展开纸筒,看着上面的内容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微一笑。 ”好吧,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盖伊说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但愿上帝让我们祈盼的奇迹发生。 ” 盖伊的话音刚刚落下,如同相应他的祈祷一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城门方向传来! 那声音如此之急,以至当人们刚刚分辨出那号角的来历,一个全身笼罩灰尘的骑士已经一边吹着号角一边冲进了场地。 人们立刻给这个骑士让出道路,当他终于冲到台前时,他甚至没有停下而是直接纵马抬着台阶冲了上去! “殿下!我向您禀报,您的妻子西比拉公主已经在耶路撒冷接受了王位!”骑士大声的禀报听在人们耳中如同一个炸雷,接着这个骑士一下站起大声宣布:“盖伊公爵,我奉西比拉女王陛下的命令向您宣布,从现在起您与女王陛下的婚姻将不再被承认,你们的婚姻已经被废除!” 第五十八章 翅膀的扇动 错愕,震惊,意外和接踵而来的幸灾乐祸,这些错综复杂的表情在使者宣布这个的消息之后一起涌上了人们的心头。 他们先是一阵目瞪口呆,随着明白了这个消息究竟代表着什么之后立刻如炸窝的蚂蚁般大喊起来! 整个比武场已经变成一片流言蜚语的营地,无数贵妇因为这个消息不住尖叫,更多的贵族骑士则一时之间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窃窃私语。 看着站在木台上的盖伊,有的人因为自己的靠山轰然倒塌而不知所措,有的人则因为终于看到强敌的失败而高声赞美,一切在这个时候都变得混乱不堪,没有人再去想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比武场,更多的人干脆忘记了同样站在台上的那个少女的存在。 “这究竟是为什么,这是怎么了?”约瑟林不住对站在对面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始终沉默的盖伊唠叨着,他这时心里的懊恼已经让他不知该如何表达,一种被出卖的愤怒牵动着他的心脏,看着一言不发的盖伊,约瑟林有种自己被人算计的感觉“哦上帝告诉我究竟这一切是怎么了,那女人疯了吗?那个西比拉在干什么?难道她又找了个拼头,或者说你没有让她享受到你的魅力!”约瑟林不顾身份的对盖伊喊叫着,他嘴里迸出的那些话让旁边听到的人不由瞠目结舌。 听着约瑟林近似侮辱的话,盖伊脸上飞快滑过一丝愤怒。 他突然转身右手抓住约瑟林脖子,左手搬住肩膀用力一压! 在人们地呼喊声中,约瑟林象截向后栽倒的木桩般,被盖伊狠狠按在了身后的椅子里! “大人!”“殿下!”“伯爵大人!” 一时间喊叫声在四周此起彼伏,约瑟林的护卫们发疯的冲了过来,他们手里的武器挥舞起一片寒光,直扑盖伊! “住手!” 一声呐喊从台下响起。 几乎同时随着剑风掠动,一个登上台阶的护卫已经被从身侧横扫地一剑斩下台阶。 接着另一个刚刚转身的护卫手里地长戟在被对方左手长剑架住的同时,他的肩膀已经被敌人右手的一柄短剑狠狠刺中,伴着一声惨叫滚下了台阶。 “安盖特人,过来!”一声大喊从一个年轻人嘴里迸发出来,在人们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伦格已经冲进人群挡在了盖伊身前。 “我的上帝,他疯了?!”塔索目瞪口呆的站在台下抬头看着手持双剑地伦格。 他的嘴巴不住张合,一条瘸了的右腿神经质的抖动着“他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可这地方不安全!”法尔哥尼象条疯狗似的突然拔出身后那柄长剑挥舞起来,趁着四周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喊叫着撞开两个埃德萨骑士冲上了台阶。 “等等我!你们这些混蛋!”塔索看着同样一窜就跳过木台栏杆的阿历克斯这才清醒过来,他一瘸一拐的奔上台阶,可这时埃德萨的士兵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他地四周就竖起一片刀枪,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可怕武器。 塔索稍一犹豫之后就扔掉手里的铁尖拐杖,放弃了抵抗。 “哈,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盖伊大笑着向背对自己的伦格喊着,然后他转身弯腰把脸凑到脸色煞白的约瑟林很近地地方慢慢的说:“我是吕西安的盖伊!即使我不再是亲王可我依然是法国的贵族,你这个龌龊的小人,如果你再敢对我无礼我会直接拧掉你的脑袋。 然后把你这身臭肉喂狗!” “你不敢的,我是埃德萨的约瑟林!”约瑟林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血色,他的声音颤抖,脸上松懈的肌肉不住扭动,当盖伊拔出匕首抵在他地眼睛上地时候,他立刻因为恐惧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看在上帝份上你不要这么做!主呀救救我吧!” “这是个懦夫,”伦格一边戒备着那些不知所措的骑士一边回头看看仰躺在椅子里地约瑟林,他真没想到埃德萨伯国最后一位伯爵居然会是这么个货色,不过当他看到身边的玛蒂娜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紧张,变得一片绯红的脸颊之后。 他不由轻轻的笑了笑“这个人还真是给约瑟林家族丢人呀。 ” “你这个愚蠢的傻蛋。 你不知道你得罪了谁,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盖伊抓起约瑟林永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划动着。 一丝丝的血珠随着匕首的划过浮现出来,这让旁边的人一阵大喊! “上帝呀,看来这儿是我最后的归宿了!”塔索靠在墙上不住的祈祷着,他的嘴里不住叨咕着,一会为自己曾经偷看过老班烈家儿媳妇洗澡忏悔,一会又为曾经偷过雷纳德城堡里的一个铁烤肉架赎罪“我就不该从安达契出来,上帝呀那个孩子是个灾星,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就没得到过一个好儿。 如果当初在的黎波里把他出卖了也许现在我已经和莫莉安过上好日子了,上帝救救我吧……” “闭嘴你这个老痞子!” 对面一个手握长戟的护卫用戟斧沉重的侧背狠狠砸了一下塔索的肩膀,剧痛立刻让老兵痞闭上了嘴巴。 而这时他听到了台上的盖伊发出的一声大喊:“我是吕西安的盖伊!是法国的贵族和耶路撒冷的公爵,如果你们向我宣誓效忠我会赦免你们,否则你们就是死罪!” “去死吧!”“说谎者!”“轻浮的小白脸!” 盖伊话音刚落,讥讽声已经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些被约瑟林引来的贵族骑士们似乎看到了拯救埃德萨伯爵的奖赏,他们地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对盖伊之前的嫉妒和羡慕这时已经完全变成了讥讽嘲笑,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学着罗马人的习俗拇指向下对着盖伊大声喊叫,一阵阵嘘声和谩骂在人群里此起彼伏。 “看来这些人真的不是我的朋友了。 ”盖伊回头对约瑟林微微一笑,然后他一把揪起约瑟林的头发把他提到面前“告诉我,朋友,你如果抓住我会怎么做?”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地只要你放了我。 ”约瑟林嘴里不住的迸出一串话,好像稍微慢上一点会丢掉性命“你可以相信我地。 就想我一直相信你我不会对你报复的,我也是法国贵族还记得吗。 甚至我们的家族还有亲戚关系呢。 ” “我为有你这样的亲戚感到羞愧,”盖伊一口唾沫啐到约瑟林脸上,然后他抬头看着始终看着这一切的玛蒂娜“那么公主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会遵循上帝的意志!”玛蒂娜声音里透出一片坚决,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已经转身绕过几个自己地护卫走到台边,向着聚拢在木台四周的人群发出还透着稚嫩的命令: “考雷托尔人,拿起武器保卫公爵!” 霎时一息之间。 伴着混搅在一起的人群中爆发出的轰然大乱,刀枪碰撞声,人群拥挤声,被伤者的呻吟声和妇女的喊叫声立刻响彻整个比武场! 约瑟林的护卫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惊呆了,他们想不到刚刚还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伙伴会突然成了敌人,很多人因为贴的太近甚至连相互拔剑对峙的机会他们没有,他们被四周的人拥挤在一起,相互推搡撕扯。 当有人摔倒在地之后就很难再看到他站起来,而被人们踩踏在脚下的惨叫声不过一会之后就再无声息。 “这可真是位果断地公主呀!”盖伊哈哈大笑着放开了约瑟林,这时候他的四周已经站满了保护他的自己骑士和士兵,看着已经被人群挤得四分五裂,无法汇聚起来的埃德萨骑士,盖伊笑得更加得意。 他把匕首慢慢插回腰间。 然后认真的看着站在身边的伦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点头:“我不能不说你的确是上帝的宠儿,难道你总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当然不是殿下,我只是按照我内心里得到的启示做事,就如同玛蒂娜公主做出的决定,同样是经过神圣地启示。 ”伦格微笑起来。 尽管也想到过当西比拉成为女王地时候,可能会发生某些戏剧性的变故,可伦格还是不能不为自己看到地一切感到有些意外。 “子爵,对于你的忠诚和在这种时刻的勇敢,我会予以报答和酬谢的。 不要忘记。 我是耶路撒冷的公爵。 ”盖伊的声音变得冷寂下来。 他微微扬起下巴仔细看着伦格的眼睛,似乎要彻底看穿面前年轻子爵眼睛里隐藏的东西。 “我向您你会实现您的许诺。 我的殿下。 ”伦格微微低头行礼,也就在这时他和比武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从城门处再次响起的一个熟悉的号角声。 随着号角声迅速接近,对峙的骑士们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们错愕的相互望着,然后不由自主的各自向后退去。 一道烟尘伴着沉默的号角声飞快的出现在人群外面,在战马扬起的嘶鸣声中,手握号角的使者已经贯穿人群奔到台下! “尊敬的吕西安的盖伊勋爵!”紧握缰绳随着战马在原地打转的使者高声喊出了盖伊原来的爵号“我以即将即位的耶路撒冷王国女王西比拉陛下的名义向您宣布,以上帝赐予女王陛下的权力和名义,陛下认您为她的丈夫并愿意与您分享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座!”使者不住的高喊声音越来越大,接着他向站在台上的盖伊发出一声高呼:“国王万岁!” 瞬间,错愕,震惊,意外和天知道的表情浮现在所有人的脸上,几乎没有人听到这个之后能立刻明白在短短的这点时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以致当他们看到身披黑袍的贡布雷子爵向盖伊微微鞠躬之后,人群里才爆发出一阵和刚才的嘲讽一样,依然是由那些人喊出地激烈欢呼。 不过这时的内容已经变成了……“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国王!” 干燥的土地上,没有一丝水气的烟尘随着吹过的寒风飘洒过正在行进的队伍。 穿过浓浓的风沙,一面几乎分不出颜色地旗帜在扬起的烟尘中猎猎飘摆着,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旅行者们匍匐在骆驼背上,顶着迎面而来的风沙艰难的前进着。 破烂的外袍和被沙石磨得烂兮兮的靴子诉说着这队人艰难跋涉的经历,他们身后留下的一长串通向远方地印迹证明着这些穿越广袤戈壁的旅行者的存在,但是即使是这些细小的痕迹也很快被呼啸的风沙掩盖住了。 于是天地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在荒凉可怕的狂野里行进着。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最终走出这个地狱。 要么就如同他们刚刚经过的一堆半掩在黄沙中地枯骨,无声无息的埋葬在这片人间绝境之中。 迎着弥漫眼前的一片浑浊,队伍前一个把全身都包裹在灰色长毯里的骑士露在外面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他微显疲惫的深棕色眼睛似乎要穿透掩盖眼前地沙幕看到更远处的地方,抓着骆驼缰绳的双手上突出的筋骨显示着这个人的力量,也透露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穿越这边绝地的决心。 一个骑在马上的旅行者困难的穿过队伍来到这个人的身边,他一边遮挡着风沙一边张嘴要对骆驼上的人说话。 可是那人突然在骆驼上半直起腰身,指着风沙依稀已经显得略小地远处,发出一声高喊! 骑马地人警惕的转头看去,他们看到一股重新扬起地烟尘正伴着阵阵若隐若现的轰鸣从南方席卷而来! 当穿过烟尘的一队骑兵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那些已经结成圆阵的旅行者清晰的看到了略显昏黄的白色旗帜上张扬的红色十字。 “十字军……”旅行者的首领看着正向自己圆阵的两翼飞快掠去的骑兵,抚摸着黝黑的胡须毫无畏惧的微笑起来。 严寒中在枯燥土地上的旅行显然并不令人愉快,可是当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国王般的恭迎,而且也的确在完成这样一次旅行后就能成为真正的国王。 那么即使再辛苦十倍的旅行也算是一次充满愉快的郊游了。 当盖伊已经加上一面耶路撒冷王族旗帜的队伍掠过安盖特的时候,他听到了那座破败城堡上的士兵向自己发出的欢呼,当“国王万岁!”的呼声穿过风沙的呼啸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盖伊不由有些得意的向陪伴在身边的伦格露出了一个微笑: “子爵,也许你该考虑把你的城堡好好修缮一下了,至少也应该有几座像样的塔楼。 这看上去实在有些没有体面,还有你那扇城门,我想就是来几个撒拉森老头能能把它撞烂,这些你都应该好好看看呀。 如果需要我可以……” “殿下,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您必须尽快回到耶路撒冷。 ”听着盖伊表示好意的提醒,伦格的心头却始终想着该如何尽快结束这看起来有些荒诞的一切。 “对你的忠诚我真的认为奖赏有些少了,也许我是个吝啬的人呢。 ”盖伊哈哈笑着,这位被旁人讥讽为小白脸的公爵这时展现出的是别人所不熟悉的雍容和自信,即使是他面对约瑟林那些骑士的时候,他依然没有露出任何畏惧。 这不能不让很多人感到诧异。 以至那些对他讥讽到极点的人在他离开考雷托尔的时候也不能不承认,至少在外表上这个人“的确有一副当国王的卖相”。 “那可真是出闹剧。 那些埃德萨人他们真是滑稽,”盖伊想起不久前的笑话就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你还记得当他们听到第二个消息时的样子吗,愚蠢的埃德萨人。 ” “当然记得,戏剧的变化。 ”伦格不由一阵莞尔,他怎么会忘记他自己导演的一切呢。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这个规矩,这可是最古老的贵族习惯法。 ”盖伊好奇的询问着,他到现在依然无法明白这个罗马农兵出身的年轻人怎么会记得这种早已经被遗忘的骑士法则。 “一个有正式爵位的贵族女子必须按照上帝的意志自己选择丈夫。 ”伦格心底闪过这个事实上连他自己都并不熟悉的习俗,这种甚至近似某些异教时代的骑士习惯法在多年的尘封之下早已被人忘记。 而前世曾经看到过的相关书籍也早已随着离奇的经历被忘的一干二净,直到某位稍显唠叨却一心爱着儿子的母亲无意中的提醒,才终于让伦格看到了一个彻底打破耶路撒冷僵局的捷径。 当玛丽因为伦格对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召见不以为然感到不满的时候(第四十一章),伦格突然在母亲的话里找到了某种灵感,他一下子知道了应该如何打破耶路撒冷王位的僵局,尽管这个想法看上去有些荒诞,甚至已经开始变得偏离历史,但是伦格知道自己真的只有这种方法了。 而且当他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一个始终萦绕心头却又无法说出来的熟悉念头也终于在他心底清晰起来。 “有正式爵位的贵族女子必须按照上帝意志自己选择神圣的婚姻。 ” 这个虽然没有多少贵族少女能真正实现的习俗作为西方贵族习惯法,始终贯穿在欧洲历史之中,甚至伦格隐约记得有一位德国贵族小姐利用这个习俗真的得到了真爱。 这就是约瑟林宴会上伦格对盖伊说出的计划,现在这个计划似乎是成功,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只能在耶路撒冷见分晓。 当盖伊被宣布废除与西比拉的婚姻之后,约瑟林出人意料的烦躁无形中帮助了正想用更多方法拖延时间等到新消息的伦格。 戏剧化一幕出现后不久,埃德萨伯爵就被盖伊以冒犯国王的罪名送进考雷托尔修道院,尽管他用不了多久还会出来到处乱窜,但是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是无法给任何人找麻烦了。 盖伊这个审判的确令很多埃德萨贵族无法接受,可是当作为伯爵继承人的玛蒂娜带领她明显更加人强马壮的骑士宣布效忠国王之后,这些落魄的失国贵族终于知道,作为埃德萨伯国贵族是多么滑稽的一种身份。 “不过子爵,我很奇怪你居然拒绝我为你指定玛蒂娜为你的妻子。 ”盖伊带着些困惑的看着伦格,他真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难道你认为自己可以再有这种机会吗,考雷托尔和未来的埃德萨伯爵。 这不是人人都能实现的梦想,看看那些欧洲来的贵族,他们围拢在那个小女孩身边就是为了成为她的丈夫,或者说是成为她的主人。 ” “殿下,对我来说尊敬的公主实在是太高贵了,这不是我能享受到的温柔。 ”伦格把帽兜拉得更深一些“您即将成为耶路撒冷的国王,这才是现在最关键的。 您能为耶路撒冷带来团结而不是分歧,没有了这个一切都是虚幻的。 ”伦格的话让盖伊觉得自己好像真变得伟大了起来,满意的看着身边显然立了大功却依然谦逊的伦格,这让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在这点上要比那个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甚至有时候虔诚的让他都觉得无法接受的雷纳德要可爱多了,至少现在这个年轻人想到的是让自己成为国王而不是高喊什么“上帝意志”,“惩罚异教徒”之类让他烦恼的宣言。 “没有盖伊就没有时间,”伦格一边随着比赛弗勒斯的颠簸一边心底里不住寻思着这个旁人都不会注意的问题,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也是他并不接受盖伊示好般的帮助的原因“这个时候萨拉丁在做什么呢,他的大军什么时候会打来呢,是依然延续历史的那个时间,还是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时间,给我些时间吧……” 第五十九章 耶路撒冷王冠 吕西安的盖伊是在一个清冷却透着金黄色晨光的清晨进入耶路撒冷城的,这让他一度觉得是个好兆头。 和别人猜想的不一样,进城之后的盖伊并没有立刻赶往宫殿和自己的妻子见面,更没急着召集自己的手下为自己的登基出谋划策,他在进入圣城之后就直接来到了圣墓教堂。 在闻讯赶出来迎接的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和阿卡主教陪同下,这位尚未登基的新晋国王用一种虔诚的态度走上“苦路”。 他如同远道而来的朝圣者般一边咏颂着**一边亲吻着脚下的石头走上圣山,去感谢主基督赐予自己的这个荣耀。 这个举动让那些对他大有好感的人更加高兴,即使是另外一些颇为敌视他的人,也不能不承认他这种行为“十分得体”。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梵蒂冈的英诺森和君士坦丁堡的约翰.克马特也不能不佩服这位新国王对基督的虔诚。 看着盖伊的背影,他们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在心里猜测起新国王会如何对待各自的教会,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和这个夫凭妻贵的国王成为朋友肯定是明智之举。 至于那些外来的朝圣者,他们更关心的是这位国王是否虔诚,当他们看到他和其他人一样换上麻袍,甚至还赤足走在嶙峋的石路上之后,一阵从山下一直涌到山顶的欢呼声立刻打破了耶路撒冷清晨的宁静。 所以当盖伊终于从圣山上下来,再次换上衣甲准备回到王宫地时候。 他遇到了早就等待在山脚下的一群贵族热烈的欢呼,他们当中很多人一边高喊着“国王万岁”一边亲吻他的手和袍角,而更多的人则在远处向盖伊举起了手里的佩剑表示效忠。 这让盖伊感到十分高兴,以至当他回到王宫终于见到早已等得心焦的妻子之后,他毫不在意旁人地在场而高兴的冲过去,把西比拉紧紧抱在怀里不出地低喊着:“感谢上帝,夫人我们是国王了!” “殿下。 您的确应该高兴,”西比拉还算清醒的轻拍着丈夫的肩头。 直到感觉盖伊终于从兴奋中冷静些了之后,她才悄悄的在丈夫耳边小声说:“那么,殿下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听到妻子这句话盖伊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慢慢放开妻子转过身,看着身后等待自己的那些贵族他在稍微顿之后凝重地说:“大人们,正如你们希望的那样我在成为耶路撒冷国王之后会为所有贵族和整个王国服务,而在此之前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耶路撒冷面临的问题。 那不只是萨拉丁还有我们自己。 所以我请求你们给我一天的时间,在我登基之前,我会让你们所有人见到真正团结的王国和一群可以抗击一切敌人的骑士。 ” “愿上帝保佑国王!”赫拉克留主教转身在空中划个十字,他带头向盖伊行礼,直到看着国王夫妻消失在宫殿的门内,他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身边地阿卡主教疑惑的低声问:“盖伊要干什么?” 可是和他一样满脸迷惑的阿卡主教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两位主教就不由得想寻找能解答这个疑问的人。 可到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个与盖伊一起回来。 而且一路紧跟不放,俨然颇得国王信任的贡布雷子爵居然也已经不见踪影。 这不禁让两位主教一头雾水,也让闻讯而来听到消息的雷蒙疑惑不已。 “那个盖伊,那个自以为是靠长相迷惑女人地盖伊,他以为自己胜利了吗?”陪着雷蒙在宫殿走廊里徘徊的巴里安不甘心的低吼着,他的双手时而放开时而握拳。 可是却又好像因为某件事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他根本不配当国王,甚至连雷纳德的妻子都看不起他!还有那个罗马小暴发户,他以为有了个爵号就能攀附权贵了,他居然投靠了盖伊,而且据说就是他在考雷托尔救了盖伊的命,如果我们早些,早些……就不会这么不知所措了,上帝都是那个该死的罗马暴发户,他杀掉了汉弗雷,结果让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为了争夺成为伊莎贝拉丈夫起了内讧!” “不是盖伊。 更不是贡布雷。 ”始终听着巴里安抱怨的雷蒙微微叹了口气,他习惯地抚摸颚下灰白地短须稍带无奈的摇着头“这些和他们没关系。 我们被人出卖了,被我们信任地甚至是要效忠的人出卖了。 ” “谁?谁出卖了我们?”巴里安稍一错愕,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白“伊莎贝拉,是伊莎贝拉!” “是的,伊莎贝拉,”雷蒙无力的坐在走廊的一个石凳上,他慢慢喘息着,声音平静而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因为眼前明显的不利感到沮丧“我们不知道伊莎贝拉究竟和盖伊谈成了什么。 在这种对她不利的时候她是应该更信任和依靠我们的,可是她却突然背叛了我们。 如果没有伊莎贝拉的许诺和让步,西北拉不可能那么快就能被承认为女王,甚至如果她愿意我们甚至可以用武力帮助她登上王位,可是这一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那么我们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伊莎贝拉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耶路撒冷,”站在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母亲面前,伊莎贝拉面无表情的回答着玛丽亚.康尼娜的质问,她带透着少女气息的身上穿戴的正式的贵妇服饰让她看上去如同一个老成的孩子,而事实上这个只比玛蒂娜大2岁的**,也的确是个过于老成的孩子“母后,我不会成为你丈夫手里地玩偶。 就如同鲍德温哥哥不会成为雷蒙的玩偶一样。 ” “玩偶?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玛丽亚.康尼娜的脸色已经难道到极点,她干瘦的双手紧攥的一块手帕已经快被她扯破,两片泛青的嘴唇也如同她手里地手帕般紧紧的绷在一起“我希望你成为耶路撒冷地国王,不论是依靠的黎波里还是依靠伊布林家族,我为你做出的牺牲你居然这么报答我,用和盖伊合谋来报答我?” 看着母亲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脸,伊莎贝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她慢慢走到玛丽亚面前拉住母亲冰冷的双手,轻声说:“母后。 难道你还不明白,或者说你不想去明白,盖伊已经胜利了,从汉弗雷死的时候起他就已经胜利了。 那些拥护我地贵族只要有机会,他们谁会看着别人成为我的丈夫?就如同当初我父亲刚刚去世不久,雷蒙就让巴里安娶你一样,他们是不会让别人的家族和我联姻的。 所以。 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机会。 ” “那个该下地狱的贡布雷!”玛丽亚.康尼娜显然被挑起了对某个年轻子爵的愤怒,她站起来甩掉女儿的手围着四柱床不住走动着,嘴里迸发出出的愤怒咒骂连站在门外地侍女们听了都不由的胆战心惊“我如果可以诅咒,我会咒他下地狱。 只要能让我实现这个愿望,就是魔鬼写下的契约我也愿意签字。 ” “这可真不像您应该说的,母后。 ”听到康尼娜这么可怕的诅咒,伊莎贝拉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微笑。 她也不管头上梳好的发髻是不是已经歪了,就一头靠在四柱床地柱子上看着嗔怒的瞪着自己的母亲“而且难道我们不是都知道,汉弗雷是不可能成为国王的,你不是也曾经不只一次的暗示我应该重新考虑找一个更适合的丈夫吗?” “可是那个贡布雷……” 康尼娜刚刚再次恼怒的张口,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就从外面传来,随着房门轻轻打开。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她看着自己女主人的眼睛里带着丝畏惧,直到康尼娜有些不耐烦的看过来,她才犹豫地轻声禀报:“夫人,安盖特地贡布雷子爵大人……正在外面,他请求觐见伊莎贝拉殿下。 ” “什么?”康尼娜的眼睛里露出了凶猛地光,她的双眼本能的望向挂在墙壁剑架上两柄交叉的佩剑,一时间难以遏制的杀机让她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古怪之极。 “贡布雷来了?他真的来了?”和母亲截然不同的是,伊莎贝拉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兴奋的昏红,她双脚微微先前一蹦就跳过一大堆天鹅绒靠枕。 如果不是侍女挡在身前,她甚至险些直接就冲出了房间。 “伊莎贝拉你怎么了?!”康尼娜错愕的看着女儿一瞬间失去仪态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有侍女在场她真的会大喊起来。 在她看来。 女儿现在的样子简直完全和当初西比拉对盖伊那种迷恋时的影子,这不由让康尼娜想到一个从没想过。 可只要一琢磨就觉得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我的上帝,伊莎贝拉你不会是……” “我当然是!我就是在等他!”伊莎贝拉终于喘了口气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端庄的向那个侍女微微点头,认真的说:“请贡布雷子爵在主厅里休息,我立刻就去见他。 ” 说着,她拉动了身边一根绳子,随着一阵铃声从另一扇房门里走进来的几个侍女恭敬的来到她的身边开始为她装束起来。 康尼娜完全被女儿的大胆和放肆惊呆了,可伊莎贝拉却显然并没有受到母亲不满的影响,在母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一边任由那些侍女在自己身上摆弄着那些繁琐的服饰,一边回过头对母亲淡然说到: “母后,不论是你的第二次婚姻还是我自己的姻换,都没能让我成为耶路撒女王。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属于我的王位换取一些和王冠一样拥有无上价值的东西。 ” “你说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康尼娜不知所措的看着女儿,她从没想过这个女儿会违背自己地意愿。 更没想过她会自己放弃成为国王的机会“不论你想做什么,你都必须记住你是阿马里克国王的女儿。 ” “我当然记得,而且我更记得自己是鲍德温家族的后裔。 ”已经在侍女帮助下收拾妥当的伊莎贝拉扬起头颅高傲的向门外走去,在关上房门之前,她头也不会的向母亲宣布:“所以即使没有王冠,我也将是耶路撒冷之王!” 说完,伊莎贝拉在身后沉重房门关闭声中大步向前走去。 她穿过被阳光照射得一片明亮透着暖意地走廊,在向头顶一个十字架行礼后。 她深吸一口长气然后示意身边的侍女打开了房门。 温暖地主厅里,伦格稍显疲惫的靠在软榻上闭目眼神,听到房门开启他睁开眼站了起来。 先是看自己创造的奇迹般看了一下伊莎贝拉之后,伦格才微微躬身行礼:“我是奉命来接您的,我的殿下。 ” 冬日的白天飞快的消逝了。 当夜幕降临地时候,耶路撒冷的居民们感受到了即将发生大事的紧张。 街头突然多起来的十字军士兵挥舞的武器不住的盘查着路人,圣殿骑士们原本耀武扬威的喊叫变成了谨慎小心的巡查。 城市里很多显贵地府邸几乎无一例外的灯火通明,可进出的并不是喝醉的酒鬼而是全副武装的警卫。 而那位白天刚刚如同一个凯旋者般返回耶路撒冷的新国王,则在走进王宫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这一切都告诉耶路撒冷人可能即将发生地大事,他们在各自的家里交头接耳胡乱猜测,然后就是不住的祈祷不要出现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他们的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了,当平静的夜晚过去,黎明终于随着启明星的暗淡来临之后,还在沉睡的耶路撒冷人被一阵从圣墓教堂响起的洪亮钟声惊醒了。 人们有些担心的数着钟声。 他们想知道在昨天夜里时不时有什么人莫名其妙地死掉。 可是伴着钟声,另一阵高亢地长号角声却有在街道上蔓延开来。 一队队的骑兵一边吹着长长地号角一边飞快的掠过每一条街道,在他们的身后高举十字架的僧侣一反常态的用呐喊向人们宣布着一个令他们振奋的消息: “上帝保佑耶路撒冷!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国王!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上帝赐予王冠,所有耶路撒冷人都可以作为见证,虔诚者将作为见证!去圣墓教堂吧。 见证国王的虔诚和信仰!” 人们被教士们的呼喊惊醒了,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弄巷,人们都为这个消息而兴奋。 即使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为了王位而掉脑袋的人也为耶路撒冷终于有了一位国王而高兴,而那些稍知少许的人则在暗中为圣地避免了一场内战而感谢上帝的仁慈。 规模并不大的圣墓教堂很快就被聚集起来的贵族们挤得水泄不通,那些平民则只能站得更远的看着里面进出的人流。 可是人们的情绪是激动的,每当看到一位贵族经过都有熟悉他们的人发出欢呼,特别是当两位骑士团大团长出现的时候,欢呼声更是直冲云霄,他们虔诚的向两位团长弯腰行礼,那种恭敬不禁让很多贵族心生嫉妒。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另一件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吸引了注意。 那是个不论是两位大团长还是贵族们都颇为意外的情景。 他们看到始终紧闭的圣墓教堂的大门逐渐打开,而在一队护卫的保护下由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 梵蒂冈的英诺森和君士坦丁堡的约翰.克马特陪伴之下走出来的,并不是西比拉和盖伊,或者准确的说并不只是他们两个。 就在这对头戴王冠的夫妻国王旁边,和他们一起并肩走出圣墓教堂大门的,还有西比拉的妹妹伊莎贝拉。 而她的头上俨然戴着一顶虽然样式不同,却让所有稍微知道的人都为之惊诧无比的桂冠! “我的上帝,那是什么?”杰拉德看着明显并不适合伊莎贝拉头型的那顶硕大桂冠呆滞的问着旁边的罗杰.德.莫洛斯。 可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显然也对出人意料的一幕不知所措,他愕然的和杰拉德对视,过了一会才想起什么的猛然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雷蒙。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雷蒙脸上的表情也在无声的诉说着对这一切的毫不知情。 远处的民众却已经开始发出轰然喧闹,他们不顾士兵阻挠不住向前涌来。 而且他们的嘴里还发出阵阵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所谓的喊叫。 “上帝呀,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巴里安向妻子抱怨着,他指着站在台阶上的那三个人质问康尼娜,可得到的却只是冷淡的白眼。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他们的交易。 ”雷蒙终于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道深痕“一顶属于圣墓守护者的桂冠,两个真正拥有王冠的国王?” 第六十章 伦格之路 一顶圣墓守护者的桂冠和两位真正的国王,这一切出人意料的意外让人们觉得不知所措,他们愕然的看着站在圣墓教堂门前台阶上的那三个人,直到三位耶路撒冷王族走下台阶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才认真的看清那三个人。 戴着那顶独一无二的圣墓守护者桂冠的伊莎贝拉站在西比拉的身边,她的手里还攥着当初第一位圣墓守护者永布的戈弗雷宣誓永远守卫圣墓时握着的那柄象征忠诚和勇敢的佩剑。 而她丝袍胸前则佩戴着一个用珍珠串成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十字架罩衫,这让她看上去颇有些神圣的气息。 而另外那两位看上去更像国王的国王,则用王冠和全身的华袍展示的王者的威严。 圣墓教堂的三扇大门都已经打开,从里面灌出的冷风把站在门前的三位耶路撒冷王族的衣襟吹得飘扬起来,当他们同时高高举起手里喻示着王权和信仰的利剑和十字架的时候,远处的民众开始安静下来,他们纷纷弯腰向自己的国王行礼,也向那顶桂冠行礼,人们还记得那顶桂冠曾经带来的威严和权力。 那是属于永布的戈弗雷的桂冠,是最早征服了耶路撒冷的十字军的首领的遗物,当初在经过艰辛的跋涉和无数战斗之后,终于夺取了圣地的永布戈弗雷并没有如很多人期望的那样在耶路撒冷宣布称王,他固执的拒绝了很多朋友和属臣地劝谏。 而是以圣墓守护者这个称号结束了他占领圣地之后短暂的生命。 在他死去之后,这位人们心目中虔诚的基督世界的军事领袖,被他的继任者埃德萨的鲍德温一世安葬在阿克萨清真寺地下错综复杂的迷宫深处,这里同样也是著名地圣殿曾经存在的地方。 令人迷惑地迷宫深远的墓室里,永布的戈弗雷的遗体被装进巨大的石棺之中,被雕刻成他外形的沉重压棺像平躺在石棺的棺盖上,在永远黑暗地地下。 这位人们心目中伟大的十字军先驱依然沉默的守护着他为之战斗的圣地。 现在,他的桂冠和宝剑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 不过戴上它们的是一个叫伊莎贝拉的鲍德温家族后裔,而且和这顶桂冠一起出现的是两位真正地耶路撒冷国王。 这不能不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贵族们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他们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耶路撒冷居然出现“三位国王”这种已经超出他们想象的事。 看着那些把三位王族围拢在一起,低声商榷着这个让他们难以接受事实的贵族们,站在教堂台阶上伦格的眼神越过那队护卫的缝隙向下俯视着,他知道他们肯定会为这个争吵不休,不过他也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那些人不过是在为自己那份应得地权力争辩。 他们害怕突然出现的意外让他们的权利受损,而当早已经过一夜字斟句酌的一纸协约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这些保持着所谓信仰和虔诚的贵族,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了。 “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还记得为什么来到圣地呢,”伦格沿着护卫队的的边沿在台阶上走着,他的眼睛掠过那些似乎在不住讨价还价的贵族们,这让他想起曾经盛行罗马帝国地皇位买卖。 想到一个曾经强盛地帝国的皇位居然被当做货物般地出售,伦格似乎就看到了现在的耶路撒冷的末日“真正的鲍德温家族早已不复存在。 耶路撒冷王国也早已随着那位身患恶疾却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天纵之才的死亡而死亡了。 ” 伦格收拢黑袍转身沿着台阶向圣墓教堂高耸祈祷堂大门走去,当登上最高一阶后慢慢转过身看着下面变得矮小的人群,他轻轻伸出右手举到眼前,在这一刹那伦格似乎看到整个耶路撒冷都覆盖在自己手掌之下,而下面的人群却几乎包含着整个基督世界的一切民族,甚至包含着所谓的异教徒。 这一切让伦格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似乎看到自己无缘见到的那位戴着面具的年轻国王站在这里看着整座圣城,说出了那句令人敬畏的话。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伦格轻声回味着这句不知是否真是鲍德温四世说过的话,虽然不知道如果鲍德温四世看到眼前一切会有什么感想,可是伦格却在那些人的低声细语中闻到了腐朽颓败的气味“这就是耶路撒冷的贵族们,这就是即将抵抗萨拉丁的十字军?”伦格有些无奈的走进祈祷堂,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看到一个比他还早的人正跪在冰冷的地上做着忏悔。 晨光透过头顶高大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这人的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好像披上了一层虔诚的光昏。 不过伦格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慢慢的走到那人身后低头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样子。 仔细听着他嘴里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喃喃祈祷。 同时伦格的手紧握着黑袍里的剑柄,一股想顺势拔出剑来砍掉那人头颅的冲动让他的身体一阵发热。 “虔诚是让我们所有人能拯救圣地的唯一办法。 ”终于做完祈祷的瑞恩希安站起来向伦格微微鞠躬“我想大人您也肯定是这么想的。 ” “虔诚可以让剑挥舞的更有力,但是却不能让握剑的手变得更多。 ”伦格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商人。 他想象不到究竟这个人的影子究竟在多少地方出现过,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在这场即将开始的宗教战争中,究竟什么地方才是这个人的身影没出现过的。 “的确虔诚无法做到这些,可是我却能做到。 ”瑞恩希安稍一示意之后就带头向侧门走去“请和我过来大人,我相信您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您在这场戏剧中的角色。 所以我们还是离开吧。 ” 听着暗含警告地提醒,伦格犹豫一下之后还是随着瑞恩希安向侧门走去。 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祈祷堂的大门就被轰然推开,伴随着“三位耶路撒冷国王”的大队人马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祈祷堂,这里将是耶路撒冷国王正式加冕前最后一次忏悔的地方。 “那么子爵大人,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了?”瑞恩希安和伦格走在圣山沐浴在晨光下地小路上,他不时的向着大教堂地方向看上一眼。 然后颇为用一种颇为有趣的口气询问着:“你希望看到耶路撒冷的和平,或者说是团结对吗?” 瑞恩希安好笑的看着离开教堂后就始终一言不发的伦格。 当看到他似乎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之后,瑞恩希安继续说:“大人我知道你对我的行为很不以为然,甚至就是在地黎波里你还只是一个侍从的时候,你就已经敢于对我表示蔑视了,而现在你已经是位大人,我相信您一定认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贪婪商人,甚至如果可能会对我进行审判。 毕竟上帝的宠儿就如同停留在人间的天使。 ” “我不会审判任何人,因为审判者自己就要经受审判。 ”伦格停住脚步转过身“耶路撒冷的安危才是我真正关心的,那么你关心什么呢,更多的金子还是其他地什么东西?” “大人,异教徒的金子和基督徒的金子没有区别。 财富永远是最吸引人的,那些来到圣地的贵族在他们的家乡默默无闻,可在这里却成了显赫地贵人。 那些一贫如洗的农民在这里成为了让人羡慕的富翁。 这是他们的幸运,可他们的财富同样也是撒拉森人的财富。 所以我们和他们做生意才有钱赚。 而不是靠用剑去消灭他们。 ” “所以你把那些宋国的商人引见给伊莎贝拉,你让她看到了财富的诱惑,那么你自己想得到什么?”伦格沉吟之后开口问着,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纠缠内心的疑惑,可是他知道那只能靠自己的探究而不能问出来。 “财富大人!我对财富地追求仅次于对信仰地坚定,我相信这同样能让您动心。 而且据我所知雷德纳伯爵对您并不十分慷慨,这难道还不能成为我帮助您的理由吗?” 瑞恩希安笑吟吟地看着伦格,他眼中那种满脸生意人的笑意似乎看着的不是一位耶路撒冷贵族而是一件可以买卖的货物。 “耶路撒冷总是能发生些出人意料的事,盖伊夫妻居然肯接受和伊莎贝拉共享权力,这不就是个奇迹吗,想象一下他们居然用接受伊莎贝拉圣墓守护者称号的条件获得了王位,这的确不能不算是个创举,至于能想出这个念头的人更是令人佩服,”瑞恩希安说到这里微微撇了一眼伦格,可接着他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可是大人。 难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些人团结起来共同抵抗萨拉丁吗?” 他对伦格指着山下的城市,腔调变得越来越凄厉。 透着绝望的口气听上去就如同在宣示世界的末日:“你知道我曾经为萨拉丁服务,所以你应该明白我说的话都是可信的,我亲眼看到过他军队的强大和可怕,我也看到过他们对待反抗者的残酷,这一切根本不是现在的耶路撒冷能抵抗的,不论雷蒙是否肯向盖伊效忠,也不论雷纳德是不是愿意和自己的宿敌共同战斗,他们都无法抵抗萨拉丁,所以耶路撒冷的未来是可怕的。 ”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如你所说的会对你进行审判?要知道你这些话让任何人听了都会认为了你是个胆小鬼甚至是撒拉森人的同谋,你在煽动向敌人投降难道不是吗?” “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大人。 ”瑞恩希安微微后退,他站到一块突出山坡的石头上看着远处“你和他们一样希望得到权力而不只是单纯的信仰,所以你才希望他们能尽快摆脱争夺甚至可能爆发的王位之战。 你为他们指出各自应该做的,甚至是你想出了让伊莎贝拉成为圣墓守护者来换取她对盖伊夫妻的支持。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我知道,这已经不是信仰了子爵,你渴望得到的是权力。 ” 说到权力的时候,瑞恩希安的脸颊不由微微颤动。 他一步步走向伦格,直到能探头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才停住脚步。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却很有力,深沉的声调令他的话就像带着某种诱惑在伦格耳边徘徊着:“好好想想,我可以帮助你子爵,你的城堡需要有人修缮,你的教团需要有人供养,你那些可怜的士兵和随从需要刚好装备而不至于在战场上死掉。 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那样你就能变成一个为圣地作战的显贵,甚至你的教团也有可能成为和圣殿或者是医院骑士团一样受人敬仰的军队,做到这些需要巨大的财富,而我可以让你实现这些梦想。 ” “那么你呢,你最终想得到什么,因为慷慨而被封圣,还是更多的财富?” “子爵,有时候财富的获取和信仰的虔诚并不冲突,甚至我认为就因为虔诚才被上帝赐予更多财富。 ”瑞恩希安一边纠正一边慢慢离开伦格身前“好好想想,盖伊,伊莎贝拉,雷蒙还有雷纳德他们能给你什么?我能给你一直渴望的东西,而我只希望得到一个小小的回报。 ” 然后瑞恩希安对着伦格询问眼神稍微沉默了一下,他像在考虑究竟怎么说才合适。 这让伦格感到奇怪,在他印象中,这位财势逼人到处吃得开的商人还没有过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总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在这片土地上这个商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你想得到什么?”伦格再次问着,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了解到这个人的真正意图了。 “中立,子爵。 ”商人终于开口了“不要去招惹萨拉丁,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更多的人不要卷入战争。 ” 第六十一章塔 索的小心思 伦格是在这一天快天黑的时候见到急匆匆赶来的雷纳德夫妻的,从博特纳姆到耶路撒冷的一路显然让这对夫妻吃了不少苦,当有人递上一碗清水的时候,即使是施蒂芬娜也顾不上一直保持的仪态,接过水碗大口喝了起来。 “大人,您要先休息一下吗?”伦格轻声问着看起来满脸疲惫的雷纳德。 可他这句话好像触到了雷纳德的什么痛处,随着“砰”的一声水碗砸到桌子上的声音,雷纳德的怒火也随着爆发了出来: “不!我不需要休息,我不需要食物,我也不需要你们这么殷勤,我只要你们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盖伊要即位,更没有人告诉我伊莎贝拉居然戴上了圣墓守护者的桂冠,难道我不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 雷纳德愤怒的喊叫声吓得那些随从躲得远远的,即使是跟随他一起来到耶路撒冷的骑士们也用尽量向后退去,防备着被这头正处于愤怒中的疯狗咬到。 “你!”发泄一阵之后的雷纳德不停的转着圈子,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要质问的人,于是他大步走到伦格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被考雷托尔的那个小孩子迷了心窍,你居然敢不向我报告这一切?还是盖伊许诺了你什么?告诉我他给你什么了,爵位?城堡?还是金子?是他让你不告诉我的对吗?!” “爵爷。 你失礼了。 ”施蒂芬娜走到丈夫身边低声提醒着,她回头看了看那些故意把头转向别处地随从微微挥手。 在他们悄悄退出去之后,伯爵夫人才用同样严厉的眼光看着伦格:“子爵我不想提醒你应该对我丈夫尽的义务,可是我只想请你不要忘了,是我见证了你继承爵位,是我丈夫第一个承认你的身份,你欠我们的情。 ” “如果不记得这些我现在已经是考雷托尔伯爵了。 夫人。 ”伦格斜视了一眼施蒂芬娜,面对雷纳德接着说“盖伊成为国王难道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至于伊莎贝拉,大人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了解萨拉丁的军队究竟有多强大。 如果我们再不能尽快找出结束争夺王位地方法,萨拉丁可能就不需要再动用他的军队了。 所以伊莎贝拉成为圣墓守护者也是一种无奈地选择,难道您认为他们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吗?” “可是你居然不告诉我,而且他们对我说你现在可是盖伊身边的红人,那可真是恭喜你了,子爵!”雷纳德透着嫉妒的口气让施蒂芬娜有些脸红。 可一想到自己丈夫可能会因为错过了这次至关重要的权力盛宴而失势,她就也不由对伦格一阵愤恨。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还是安盖特子爵的原因,”伦格说了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后退两步,倒握剑柄慢慢拔出佩剑递到雷纳德面前“大人,我曾经把自己守护圣枪的荣誉奉献给您,现在我要向您再次重申我地誓言,我会遵守对您的许诺。 就因为这个我拒绝了盖伊公爵为我向玛蒂娜求婚的好意,我知道这个权力应该是属于您的,而且我相信安盖特和博特纳姆相互依靠的,这其中也许将来还会包括考雷托尔,这才是我希望的。 ” “哦,还包括考雷托尔?”雷纳德意外的看看伦格。 然后他晃动这那头耀眼的金发不住地回头对妻子点头喊着“夫人你听到了吗,这个人在说什么,这可是我听到过的最奇怪的话,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雷纳德带着夸张的表情咂着嘴唇把脸凑到伦格面前“告诉我你能保证考雷托尔向我效忠吗?据我所知那个孩子已经向盖伊宣誓效忠了不是吗?” “大人,是埃德萨继承人而不是考雷托尔继承人向公爵效忠,”伦格轻声提醒着“考雷托尔依然是自由的,您的愿望也一定会实现。 ”他微微一笑,用即使是施蒂芬娜也听不到地声音低声问:“大人您不是一直希望拥有整个死海西岸吗?” 雷纳德平静的看着伦格,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的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小伙子我喜欢你,你可真是上帝赐给我的一件礼物。 也许盖伊也这么想呢。 ” “大人您过誉了。 ”伦格微微点头“我只希望耶路撒冷能尽快得到和平,现在对我们来说为了争夺王位发生战争是最愚蠢的了。 ” “这个不是你能明白的小伙子。 ”雷纳德用力拍着伦格的肩膀“也许在你那个农兵脑袋里认为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可别忘了既然耶路撒冷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圣地,那么所有人都有权力得到这块土地,争夺王位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 如果真地如你所说我可以得到整个死海西岸,你就会得到你应得报酬地。 ” 雷纳德不住的张口许诺着,不过他地眼神似乎在告诉别人,这时他的思绪其实早已经飘到了天知道的什么地方,也许他现在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幻想着如何建立自己的“死亡王国”,或者是该怎么去筹划那一座座想象中需要建立起来的城堡了。 “你让我丈夫很高兴呀,”施蒂芬娜看着一边嘴里唠叨个不停,一边走来走去的丈夫“不过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希望耶路撒冷得到和平夫人,特别是现在。 ”伦格无奈的向伯爵夫人说出了心里话,可他知道她显然并不相信自己“我现在需要和平,即使是那么短暂的和平……”他的手握紧了怀里隐藏着秘密的圣经,心里暗暗祈祷着。 回到耶路撒冷后第一次重新来到祈祷殿地伦格。 看到的是一幕颇为出他意料的情景。 原本那个让人可怕的焚尸堆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空地上一片被熏得乌黑的痕迹,和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树立起来的石碑,在这个顶端用一个石雕十字架装饰的石碑上,伦格认出了法兰西斯稍显凌乱地笔体,碑上的安魂诗向所有经过地人叙述着一场为异教亡灵罪恶的洗涤,在法兰西斯的叙述中。 焚毁前人罪证的行为成为了伟大的救赎,更成为了“上帝的宠儿”昭显神意的奇迹。 这种举动让伦格觉得自己似乎也和那些历史上用文过饰非来为自己遮丑地人物没什么区别。 甚至他觉得现在的这个样子更加可恶。 因为当他看到在小广场上搭建起来的帐篷下吃着稀粥的人们大声宣扬那场用火焰就行的救赎的时候,他们的口气里丝毫找不到任何应有的惭愧,更多人地是用自豪甚而是怜悯的口气提到那些亡灵的“幸运”,因为他们即使死了也有一位“上帝宠儿”把他们拯救出地狱。 至于那些是为什么而死,却没有人去提起一个字。 “您的虔诚让更多的人愿意追随您,”法兰西斯陪着伦格在人群里走动着“看看这些人,他们吃的就是您从自己领地带来地粮食。 我们知道您的城堡也很艰难,可依然还能尽量为所有人带来吃的,这真是善行。 ” “也不只是我自己的,”伦格一边随手搀起一位试图跪下亲吻他袍子的朝圣者,一边微笑着解释“考雷托尔的玛蒂娜公主捐献了很多东西,甚至她还慷慨的给我们送来了很多武器装备,对我们来说这是很重要的,毕竟朝圣者很多。 而我们需要有人来维持教团的秩序。 ” “当然大人,不过这些不是我所擅长的。 ”法兰西斯微皱起眉头,这位出身富庶却甘愿用清贫和苦修追寻上帝真意地修道士,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武力约束那些跋山涉水来到圣地地人,尽管他并不知道就是他自己的那些追随者在很多年之后用更加残酷地方法,对待和自己一样的人民。 “守护上帝需要虔诚。 同样需要刀剑。 ”法尔哥尼从后面走上来大声嘀咕着“这些人应该拿起武器扑向异教徒,他们身上既有金子又有装备,那样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组织起一支像样的队伍了,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 “剥尸可不是上帝允许的行为。 ” 一个教众嘟囔着,可他话还是让法尔哥尼听到了,他转过身挤到那人身边,从分成三瓣的嘴里喷着腐肉的口气对那人教训着:“可是剥尸也不是上帝禁止的。 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代替上帝说话?还是认为我是个傻话,听不出来你的讽刺?” “我,我……”那个教众显然是吓到了,不知道是因为法尔哥尼的手抓的太紧还是口臭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那人的脸色开始发白。 眼睛开始上翻,如果不是旁边的人立刻拉来。 他可能就会就此倒地不起了。 看着那些人忙乱的举动,伦格的心头不禁闪过一阵烦躁,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甚至他们当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摸过刀枪。 至于能抵抗敌人的武器装备,伦格只能暗暗叹息。 尽管在离开考雷托尔的时候玛蒂娜的确捐献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虽然数量不多却颇为急需的武器,但是伦格知道这远远不够,当他看到那些走在大街上耀武扬威的圣殿骑士和他们的士兵时,伦格感受到了实力悬殊下的压力。 看着如同一个杂乱无章的大集市般的小广场,伦格陷入了茫然,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他并不愿意过多接触的瑞恩希安。 心事重重的伦格带着塔索和法尔哥尼回到了自己那个已经成了庇护所的家。 看着一路上始终沉默的伦格,塔索心里一直不停的嘀咕着,随着时间过去,这个老兵痞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想到在考雷托尔遇到的险情,塔索既后怕又兴奋。 他似乎看到了财富正向自己走来,可当听说伦格居然拒绝了盖伊为他向玛蒂娜求婚之后,塔索就觉得跟着这个有些糊里糊涂的小子混下去实在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婆,一想到莫莉安在考雷托尔舒适的生活,塔索就不禁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伦格,至少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当个穷贵族的小随从了。 至于说到安盖特,塔索觉得和考雷托尔比起来那地方简直就是个猪圈,这就更加坚定了他要摆脱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的决心。 老兵痞一路抱怨着,当得到伦格的示意可以离开之后,他立刻回到自己那间和牛棚一墙之隔的小屋子开始悄悄的收拾起行装。 他知道随便逃离主人的随从会受到什么惩罚,事实上他自己就曾经亲手砍掉过一个逃跑随从的双脚,可是他还是决定离开。 “我受够了,再也不干了,”塔索嘴里嘟囔着,他把准备好的东西藏在床下开门走了出去,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干实在愚蠢,可想到跟着那人的危险就终于下定了冒险决心“我带着莫莉安回安达契去,没有人会为了我一个小人物到那么远抓我的。 ” 塔索沿着墙边慢慢走着,心里还盘算着天黑就逃跑。 他的心思完全放在策划他逃跑上,以至有个人和他迎面撞上才恍惚的抬起头。 他看到的是一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稍显熟悉的脸,一身破烂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看上去颇为颓败,而那脸上挂着的一丝笑容却让塔索很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塔索总觉得这人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在讥讽自己。 “你是……”塔索突然张开嘴,他错愕的上下打量的眼前这个人“你是那个在罗拉斯骗走了玛蒂娜小姐的哈里多!” “说的对朋友,”哈里多看着塔索不停的笑,他的确是在讥笑眼前这个老瘸子,一想到对方老婆在自己怀里放荡样子,哈里多笑得就更加得意“有位大人要见你,就是在的黎波里那个夜晚拜访过你的那位大人。 ” 第六十二章 一场狩猎和一位久违的名角 公元一一八六年的圣诞节注定是备受关注的一天,自从三百八十六前的公元八百年圣诞节利奥三世教皇为查理曼加冕之后,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国王是在圣诞节加冕的,这就让耶路撒冷这一天即将接受王冠的两位国王的加冕显得更加突出。 只不过让整个王国稍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是,如同掺杂在细沙子中的石头般显眼的,是还要有一位戴上另一顶桂冠的“国王”站在他们身边,这就让所有人觉得怪异了。 他们不知道这种罗马似的诸王共政究竟是不是最好的,可稍明事理的人都不能不承认这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 事实上人们已经开始厌倦王位的久悬不定,不论是宫廷还是街头的小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用不满的态度抱怨着那些王族为了私利宁可让国家陷入‘国无其主’的窘态,更为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王位战争感到忧心忡忡。 可突然的,一切都好了,国家有了新的国王,尽管这两位国王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推崇。 至于一位稍让耶路撒冷人感到意外的圣墓守护者的出现,虽然显得有些突异,不过人们知道也只有这样才能打破让人烦恼的僵局。 另外,当那顶圣墓守护者的桂冠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很多人似乎又看到流传下来的关于永步的戈弗雷带领十字军拯救圣地地盛况。 这让人们不由为之振奋,甚至有些稍显博学的人还引经据典的引用那个关于永布的戈弗雷会在关键时刻守护圣地的传说。 以此来证明着圣墓守护者再次出现的正确合理。 这一切都在圣诞节前被人们大声议论着,他们在宫殿里议论,在街头巷尾议论,每个能见到他人的地方议论。 而更多地人则期盼着圣诞节快些到来,他们已经等不及想看到“三王加冕”的盛况了。 可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结果,当耶路撒冷人兴高采烈地期盼加冕礼的时候,两个平时绝对不会走到一起的人在随从的簇拥下出了城。 他们冒着寒风在旷野里驱马奔驰,随着一次次用手里的猎弓射倒荒草丛里的狐狸来宣泄这自己心里的不满和愤怒。 伊布林地巴里安和博特纳姆的雷纳德这对冤家并辔而行。 他们两个尽量不看对方,似乎旁边的人就不存在。 这让他们身后的随从也向两边分得很开。 所以远远的看上去他们的队伍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般慢慢前进。 “我真想不到他们会承认那种事,”雷纳德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也知道总这么僵持下去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所以在用猎弓狠狠地教训了一头出来觅食的狐狸之后,他首先开口了“难道和人分享王冠就是那么容易吗,他们每个人都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不舒服。 我也一样。 ”巴里安不忿的斜了一眼死敌“如果允许我更愿意看到盖伊像个叫花子似的被赶出圣地,那个人除了能让西比拉神魂颠倒什么都不会。 ” “你的伊莎贝拉也是一样,她的情人多地自己都数不过来。 ”雷纳德针锋相对的讽刺着“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知道你恨盖伊,王位只有一个。 ” “那盖伊就别想沾到王位的一点边儿,那个人一无是处,他如果当了国王耶路撒冷也就完了。 ”巴里安气愤的拍打着战马的脖子,这让受了惊的战马的脚步开始凌乱起来。 “那么你呢,你以为谁可以当国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娶阿马里克的寡妇为妻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大的权力。 可惜你除了让她给你生了个儿子,什么都没得到。 ”反唇相讥的雷纳德毫不示弱,他指着耶路撒冷地方向讥讽着对方地算计,然后不屑的扭过头去用背影显示着自己地轻蔑。 “你这个……”巴里安显然被说到了痛处,他愤怒的摸向肋下想要拔剑,这让早就相互戒备的随从们立刻纷纷跳开。 一时间四周一片兵器出鞘的声音。 不过这样一来,分开的队伍当中就露出了一个停留在中间的人,这个人停在巴里安和雷纳德不远处的中间看着剑拔弩张的双方,在一阵沉默之后他慢慢催动坐骑靠了过来。 “大人们,我请你们过来不是为了让你们早早的自相残杀,上帝也不会允许这种基督徒之间的残杀发生,要知道这种事已经发生的够多了。 多得让我们被异教徒笑话。 ”英诺森虽然声音平缓,可他的措辞却透着难言的愤怒“上帝赐予你们剑和盾不是为了,然后把你们派到圣地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先杀掉对方然后再被萨拉丁杀掉,该清醒些了骑士们!” 英诺森尽管始终克制着自己。 可他的话越来越严厉。 当他看到两位显贵显然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之后,他才稍微收敛了一下平静的说:“我知道你们都需要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切呢,我也知道盖伊公爵并不是很适合成为国王,他的确很轻浮。 可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没有国王会是什么样子吗?” “那么,主教大人您会为盖伊加冕吗?”雷纳德颇为介意的看着英诺森,他不知道这位从梵蒂冈来到圣地的枢机主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跳出来当这个仲裁人,不过他知道凡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人,肯定都有着自己的那点欲望。 “如果允许,作为教廷的枢机主教我会为每位国王加冕,那样一位国王才会得到教廷的承认和祝福,”说到这儿,英诺森好像有意无意的接了一句:“虽然当初鲍德温四世地加冕没得到教廷的允许甚至还很反对。 可是毕竟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对教廷的这种无理……” “抱歉主教大人,鲍德温四世是耶路撒冷国王!他的勇敢和睿智不容置疑。 ”巴里安不忿的打断了英诺森的话,而这个反驳居然得到了雷纳德不住点头地坚定支持。 所有耶路撒冷人都记得当初鲍德温四世即位时教廷的态度。 当年轻国王患有麻风病地消息传到梵蒂冈的时候,教廷派人送来了一份措辞严厉甚至是讨伐檄文般的声明。 他们宣称麻风是上帝对犯罪者的惩罚,而患有麻风的人是被上帝抛弃的罪人。 这样的罪人存活在世上都是违反上帝意志地,更何况还要继承守护圣地的王位? 于是梵蒂冈宣布质疑这位国王即位的合法性,甚至有消息说如果不是教皇斟酌之后删除了其中某些话。 那有些主教甚至想在声明中写下“讨伐”这样的字眼。 不过远在东方的王国贵族们显然并不吃这一套,甚至连耶路撒冷主教也把这份声明称为“一些呓语者的梦话”。 于是随着鲍德温四世顺利即位。 耶路撒冷和教廷的关系却一落千丈,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来自教廷的正式代表,而耶路撒冷也再没有派人觐见过教皇,直到这位英诺森主教地出现。 “我当然知道鲍德温四世国王的英勇,”英诺森看到两位贵族的脸上明显的愤怒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不过我想如果得到教廷的支持难道不是更好,你们应该很清楚教廷对圣地的重视,不论是几位国王。 梵蒂冈都会对圣地重视无比。 可如果新地国王能和教廷重修旧好这一切不是更完美吗?” 他终于在拐弯抹角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本意,看着两位贵族稍显意外的表情,英诺森知道该是自己鼓动那双巧舌的时候了,一想到如果因为这次的巧合能令耶路撒冷再次成为教皇三重冠上的宝石,英诺森就为自己在梵蒂冈未来的美好前景欣喜不已。 不过他的这个好心情也只维持到说出这些话之后没多久,因为正当他为这两位显贵终于被自己的话吸引而兴奋不已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从远处扬起地一片昏黄地烟尘。 随着那股烟尘接近,迅速戒备的随从们立刻把三位大人围拢在中间。 接着他们就听到了随风传来地悠长的“呜呜”号角声。 “是我们到边境巡逻的骑兵回来了。 ”雷纳德缓了口气。 到这时他才开始琢磨这位梵蒂冈主教的话,不过让他困惑的是不知道这位主教为什么要对自己和巴里安说这些话,而不是对盖伊和雷蒙或者现在应该改成伊莎贝拉去说。 “大人们,如果你们能和教廷修好就不会这么被动,居然在耶路撒冷城外都要这么小心谨慎。 那时候教廷会让更多的虔诚者为守护圣地而战,就如同当初乌尔班二世教皇创下的壮举一样。 到那时萨拉丁就不足为惧了。 ”英诺森不失时机的向两人推销着自己的观点。 “这些话你应该对我们的国王去说。 ”雷纳德有些厌烦的顶撞着主教,提到国王他不由想起自己和盖伊似乎已经不那么牢固的关系,至少从盖伊把安盖特封赏给伦格那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变得颇为微妙,而在考雷托尔发生的一切更让雷纳德觉得好像自己已经被抛出了盖伊的那个圈子。 听着雷纳德明显透着不满的腔调,英诺森不由微微一笑,他的手在胸前轻轻划着十字,不知道是为了雷纳德话祈祷还是为自己的机心忏悔。 可那个十字并没有划完就随着前面一个斥候随从的的呼声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巴里安的脚上用力在马上微微站起,他仔细看着那队逐渐靠近的巡逻骑兵,随着越来越清晰。 他的脸上露出了诧异和不安。 “那好像是撒拉森人!”伴着雷纳德一声高喊。 随从们立刻重新围拢过来,他们飞快的在自己领主身前排成两列。 刀枪的闪光霎时映得英诺森眼前一片恍惚。 这时候那队冲到附近的骑兵已经开始减速,直到在不远处慢慢停了下来。 在几面绣有红十字的旗帜后面,一面被黄土熏染得快辨认不出颜色的新月旗迎风飘摆,这种扎眼的情景让人们感到颇为突异,而旗帜下被十字军士兵围拢的一支穆斯林装束的队伍,则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我看到了什么?这些萨拉森人是怎么回事?”英诺森疑惑的问着旁边的两个人,不过看到他们也颇为意外的表情之后,他就闭上了嘴巴。 “大人,我是托普铁热的巡逻队长,我……”一个骑兵向前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撒拉森人是怎么回事?”雷纳德烦躁的打断了巡逻队长的话,他用马鞭指着那群把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实的旅行者“十字军什么时候成了撒拉森人的护卫,难道你们不知道看到他们应该做什么吗?”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在战场上和你见面。 ”一个撒拉森人轻驱战马走了过来,虽然他的腔调稍微有异,但是连英诺森都不能不承认他说的发音十分流利。 当这个人慢慢摘下包着头脸的头巾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张黝黑的撒拉森面孔,虽然尘土和长途跋涉让这个人棕色的眼睛里露出些许疲惫,可他那坚韧的脸庞却依然透着难以描绘的坚毅和顽强。 那种样子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世间一切事物都无法难住这个人,不论多么巨大的挫折都无法阻难他下定的决心,不论是艰难多变的沙漠旅行还是任何试图阻挡他的可怕敌人。 “这个人,是谁?”英诺森奇怪的看着这个撒拉森人,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一个阿拉伯贵族,至少从这个人虽然有些破烂,却依然可以看出质地奢华的衣服布料上可以看出这个人出身不凡。 “我能知道我是在和谁说话吗?”巴里安驱马向前询问着。 “当然,你面前的是伟大的努尔丁的儿子,阿勒颇的真正主人奈里兹.贾拉曼德.哈多.本.努尔丁。 ”沙漠王者骄傲的回答着, 第六十三章 先知! 塔索像个小偷似的在街道上一瘸一拐的悄悄走着,因为怕被熟人看到,他不时的回头看着四周,直到终于沿着一条暗巷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店铺。 穿过狭窄的走廊和门洞,用力搬开挡在面前的一大堆杂物之后,他看到了一扇隐蔽的很好的小木门。 一股温暖的气息从敞开的门里吹出来,塔索慢慢走进去,在被牛油灯照得很明亮的屋子里,他看到了坐在火堆边的瑞恩希安。 这时的瑞恩希安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在他身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质地的纸张和信件,有的已经拆封而有的还原封未动。 听到屋门的轻响,瑞恩希安抬头看着弯腰走进来的塔索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他就着灯光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塔索谨慎的站在靠近火堆的地方安静的等着,他不知道这个用金钱诱惑自己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可是他知道这个人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 从桌子上那些信件的质地上塔索看到了自己曾经走到的所有地方能造出来的纸张,而更多的信纸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单单是这些纸就已经几乎是一笔价格不菲的小小财富了,而这个人真正拥有的是什么呢?塔索不敢想象这样一个人究竟还想要什么,这不是他能明白的。 “无数先贤们告诫我们,为人不能过于贪婪。 ”瑞恩希安突然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塔索。 他地话让老兵痞吓得一阵哆嗦,他想不起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表示出了贪婪,虽然爱占小便宜是他的习惯,可他自认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个无欲无求的苦修者。 瑞恩希安似乎并不想让塔索多想,他从身后的一个木箱盖上拿起了一个黑丝绒布袋扬手扔了过去,随着袋子里金币的碰撞声,塔索感到了接过的袋子的沉重。 这让他既高兴又畏惧,因为他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又要发生了。 “告诉我。 那对夫妻他们过地怎么样?” 瑞恩希安的话让塔索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之后不停地点头:“老爷您是谁贡布雷夫妻吗?哦,他们现在可是抖起来了,”他难以掩盖嫉妒的挥着手“老贡布雷现在每天喝的酒都快能把他淹死了,玛丽每天为她儿子筹划着找媳妇。 这个女人也真好笑,她居然有一天胡思乱想的对我说想让她儿子娶伊莎贝拉,还说如果那样她的儿子‘就能成为耶路撒冷公爵’。 ”塔索学着玛丽的口气夸张的撇着嘴“她都向什么呢。 一个小农兵地老妈也开始梦想当公爵的母亲了,很好笑吧老爷哈哈……” 塔索故意哈哈笑着,他想用这个听上去并不怎么样的笑话冲淡自己一直隐藏的紧张,每次见到这个人他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畏惧。 即使有时候是在跟随着伦格见到他,塔索也担心他会突然随意的就把自己送进地狱,这种恐惧让他有时候担心得半夜都会惊醒。 “很好笑,”瑞恩希安笑呵呵的看着塔索演着独角戏,可他的笑容突然一下敛去“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一年前今天你能想象那个年轻人地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商人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仔细看着,他不时用手指敲打嘴唇,一阵沉思横在他们中间,塔索不安的偷看那个人,他发现瑞恩希安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少见的凝重。 他脸上找不到原本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笑容,更多地却是如同面对某个难以抉择难题的困扰。 “告诉我。 如果给你一个能让你发达的机会,一个能让你彻底摆脱现在这种窘态的机会,让你能成为受人尊重的显赫贵族的机会,你怎么做?” “老爷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愿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样的机会是上帝赐予的恩典,不接受是会受到天谴的。 ”塔索麻利的回答着,一时间他陷入了某种幻想之中,直到看到瑞恩希安拖着下巴有意思地看着他。 他才立刻停下手舞足蹈般地手势小心的回答:“我不会放弃那种机会地。 不过这样的好事我一直没份。 ” “所以你是塔索不是贡布雷。 ”瑞恩希安站起来走到靠墙的一张大桌边看着铺好的一张地图,他的手指在标着考雷托尔的黑点上微微轻点。 然后他的手指慢慢向上越过代表大片空旷沙漠戈壁的空白在叙利亚的土地上延伸着,直到触到一个让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的地方……大马士革。 瑞恩希安的手指不停的在这两个地方之间来回滑动,直到似乎确定什么之后,他的眼睛变得逐渐清亮起来。 “是这样吗,那个贡布雷!” 瑞恩希安突然抬起头盯着局促不安的塔索,这让老兵痞全身一冷一热的,他的脚步开始向后微微错动,想离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远些的念头让他恨不得扔下手里的钱袋转身就跑。 瑞恩希安似乎看出了塔索的不安,他脸上露出个安慰的笑容,微微抬起手示意已经满脸冷汗的老兵痞平静下来,不过当他顺手抚摸额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头上也已经一片汗水。 “那个贡布雷,”商人慢慢坐到桌边回头看着地图,他的双眼已经没有离开那条被他划出的看不见的路线,过了好一阵他抬起头看着塔索,用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透着疑惑的口气轻声问:“告诉我,你相信奇迹吗?” “老爷您说什么?”塔索小心的问着,他不知道这个似乎把一切都握在手心里的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是说奇迹、上帝地赐予、神圣的力量或者叫……”说到这里瑞恩希安稍微犹豫,然后他开口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释怀的词“先知吗?” “老爷这个。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伦格那种奇迹,那的确是上帝的赐予,我可是亲眼看到过的。 ”塔索开始不住地唠叨起来,他拼命的用诉说伦格地不凡衬托着自己的重要,他不想让这位老爷觉得自己没用,一想到可能会因此被抛弃他就觉得畏惧,因为他不知道一旦被认为没有了自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也许上帝就是通过这些奇迹甚至就是通过伦格那样的例子。 让我们见识到他的神圣呢。 ” “的确,神圣。 ”瑞恩希安又回头看着地图“撒拉森人相信先知。 他们说默罕默德是他们最后的先知,他能知道还未发生的事然后给世人启示。 ” “上帝,这是异教徒地邪恶思想,”塔索有些畏惧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他不知道这位老爷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这让他觉得既不满又畏惧“他也许能知道什么,可那一定是魔鬼给他的力量。 ” “也许吧。 ”瑞恩希安显然并不想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下去。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过了好一阵才从冥思般的沉静中清醒过来,他最后一次在地图上那条已经被他割出的深痕上用力一划,从大马士革到考雷托尔。 然后他的手指突然一拐,一条直通耶路撒冷地无形路线似乎出现在他的眼前。 同时,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滚滚征尘中无数大军跨过广袤的沙漠,席卷而来! “先知……” 塔索听到瑞恩希安慢悠悠的再次吐出这个让他听了就不自在的词。 他有些心虚地偷偷看着这个举止乖张的富商,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可塔索知道这个人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力量,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连那些耀武扬威的贵族老爷也无法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大商人比。 可是今天的瑞恩希安却好像显得十分奇怪,似乎有无数的困扰包围着他,这让他看上去就好像一下失去了无所不能的力量,好像第一次这个人也站在了选择的十字路口,不知该走向哪里。 过了好一阵瑞恩希安转过身。 他的眼睛紧紧看着塔索,在这一刻他似乎正在为自己地抉择在内心里不停地斗争,直到塔索因为不安已经第二次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水,他才慢悠悠地说:“你回去告诉贡布雷子爵,我希望能尽快见到他。 ” “是的老爷,我这就去转告,”塔索麻利的回答着,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的老爷,然后他稍微小声的试探着:“那老爷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想送给你件礼物”瑞恩希安一边说,一边随手打开了身后通向里间的房门。 “上帝!”塔索的叫声立刻响彻不大的房间。 他看到那个刚刚给他传信的哈里多脖子上套着根绳子。 脸色泛青的悬空吊在里间的房梁上。 “这个人他是我的手下,不过我杀掉他是为了你。 ”瑞恩希安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好像根本没有因为自己隔壁有具尸体介意。 “为我?这是……”塔索恐惧的看着这个在他心目中快成恶魔的人。 “他和你老婆通奸,就这么简单。 ”商人随口说出一个让塔索目瞪口呆的答案“这个你可以问你老婆,至于你怎么处置她就随你自己了。 如果是我,也许会用把匕首割断她的喉咙。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着塔索一字一句的说:“我讨厌背叛。 ” 说完他抬手示意失魂落魄的塔索离开,然后他的眼睛又落在那份文件上认真看着,好像那上面有着多么重要的内容。 尽管那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阿勒颇的奈里兹已经前往耶路撒冷! “为什么呀,傻孩子!”站在门廊下的玛丽对儿子不停抱怨着,她肥胖的身子不住鼓胀着,原本黑红的脸颊这时候已经几乎完全黑下去了,因为生气不住煽动的鼻翼看上去更大了一圈,这让站在不远处的马克西米安有些想笑。 “你这个傻孩子难道在那儿被人伤到头了?”玛丽搬住儿子的头不住看着“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拒绝和一位公主结婚,一位公主呀!更别说她还有资格继承伯国。 我的上帝你这个孩子在想什么呀!” “一个已经灭亡的伯国,已经灭亡的。 ”伦格从母亲的蹂躏里挣扎出来微笑着纠正。 “别和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我只知道你拒绝了一门对你大有好处的婚事!上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一个不把自己的好运当回事的傻瓜!”说到愤怒处的玛丽再也顾不上考虑子爵大人的威严,她伸出胖手就去抓儿子的耳朵。 这个举动让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几个随从立刻冲过来,马克西米安小声的劝慰着气急败坏的母亲,不停许诺着以后还可能有的机会。 阿历克斯飞快的挡在伦格面前好让大人不至于遭受可怕的蹂躏,而法尔哥尼则领着几个亲信教众像堵墙似的挡住远处人们的视线,好不让他们看到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不过这些担忧显然多余了,人们的注意力这时完全被正带队奔进庇护所院子的伊莎贝拉吸引了。 今天的伊莎贝拉穿上了她那件精心打造的盔甲,银白色甲胄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一件宽大的白色披风从肩头直接盖到白马马股,这让她看上去就更像位神俊的少年骑士而不是一位公主。 “陛下。 ”终于从母亲魔爪里逃出来的伦格大步走到伊莎贝拉马前鞠躬行礼。 “还没正式加冕呢,”伊莎贝拉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少女的羞涩“还是叫公主吧。 ” “如您所愿公主。 ”伦格好笑的看着这个样子的伊莎贝拉“您来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让你见位很特别的客人。 ”伊莎贝拉轻抚爱马鬃毛,这时她听到一声让她恼火的马嘶,那是看到马美人之后开始兴奋的比赛弗勒斯。 看着并辔离开的那两个人玛丽舔着嘴唇琢磨着,过了一会儿她笑嘻嘻的对别人说: “也许我儿子娶位圣墓守护者更适合他的身份。 ” 第六十四章 客人纷至沓来 在阿克萨清真寺外一棵菩提树下,奈里兹混在大群朝圣的穆斯林中静静的跪伏在地上。 他的脸完全埋在手里,一阵阵低沉的背诵可兰经的声音在清真寺外泛起悠扬的回声。 在他身边,来自不同地方的朝圣者聚集在一起,向着这座证明着默罕默德曾经骑马登上天国的寺院许下最虔诚的愿望。 不时人群里会听到一声声的哭泣,那是远道而来的朝圣者见到自己心目中的伟大圣寺,居然被身披红十字罩衫的异教徒占领而发出的愤怒和羞愧的哭声。 在和站在寺门口的十字军兵士对视时,他们的眼中蕴育着仇恨和愤怒,同时那些兵士也用戒备和敌视的眼神看着他们,整个清真寺似乎被包围在一股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的可怕气息之中。 “这个人居然是那个努尔丁的儿子,那有什么特别的吗?”远远站在清真寺门里看着外面的杰拉德仔细端详着人群里的奈里兹,他一时间看不出这个和其他人一样身穿破烂阿拉伯长袍的人有什么特别,而且对异教徒天生的厌恶让他也不愿意去仔细观察一个撒拉森人。 “当然有特别的地方,大团长。 ”闻讯赶来的雷蒙也仔细看着那个人,他无法说清自己听到巴里安告诉这个消息时是种什么心思。 在短暂的刹那,他想过立刻来见他,可也想过要立刻派人给萨拉丁送信。 他相信对萨拉丁来说,能铲除努尔丁最后的血脉是和攻陷圣地差不多一样重要地事。 可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 雷蒙还是决定不去做那种让他觉得羞愧的事,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实际上这和所谓荣誉无关,但是他也知道和努尔丁儿子的合作从某些地方说,也许要比把他出卖给萨拉丁更有利。 当想通这些之后,雷蒙就开始为这位撒拉森贵族的安危担心了,他怕那些虔诚却明显愚蠢的十字军骑士们知道这个会伤害到这位抗击萨拉丁的‘同盟者’,于是他立刻带领随从急匆匆的赶来寻找奈里兹。 直到走进阿克萨清真寺之后,在巴里安地提示下见到那位安然无恙的沙漠贵族。 雷蒙才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 而当他知道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居然也知道在那些异教祈祷者里,有一位撒拉森贵族而没有轻举妄动之后,雷蒙不由对这位站在盖伊一边总是和自己作对的大团长稍微有了些好感。 “那个人能帮助我们对抗萨拉丁,他不但是努尔丁的儿子,还是在撒拉森人中有着巨大声望和号召力的显贵。 ”雷蒙急促的向杰拉德诉说着奈里兹的重要,以防这位大团长头脑一热就变了卦“他能在叙利亚的贵族里掀起反对萨拉丁地浪头,甚至如果可能他会引导着他们在撒拉森人当中爆发一场内战。 ” “那样我们就安全多了是吗?”杰拉德抚摸着灰白的长须暗暗琢磨着。 他不知道雷蒙这些话有多少是可以实现的,可他看着那个人的眼神逐渐变得不那么冷漠了“可是他会愿意和我们合作吗,那样他可能会被他的族人看做是叛徒,也许普通的撒拉森人不在乎这个,可一个叙利亚显贵、努尔丁的儿子,他会愿意这么做吗?” “大团长,想想这个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圣地是为什么吧,”雷蒙好像看到了成功。 他急促的低声解释着希望能尽快得到杰拉德地认同“当他走进耶路撒冷的时候,他就是在告诉我们这种合作的可能。 他人现在在这里就已经是做好的说明了。 ” “可是和异教徒合作……” 杰拉德皱起了双眉,他在雷蒙殷切的注视下慢慢在原地转着圈子,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宿敌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斯由远及近地急促声音:“那个努尔丁的儿子在哪,我要看看他。 ” “这下可真热闹了,”雷蒙看着走近的莫洛斯和跟在他身后出现的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喃喃的自语着“所有人都来了只为那个奈里兹。 努尔丁如果活着一定很自傲吧。 ” 伦格陪在伊莎贝拉身边在街道上慢慢驱马前进着,不过这个活儿显然并不轻松,他要不停的用力拨转马头,好阻止比赛弗勒斯去骚扰旁边的马美人,而每次稍不留神他就会被自己坐骑带得紧贴到伊莎贝拉的身边去,这种举动让旁人看了就好像不停的想占便宜的是他,而不是他地马。 “你有一匹讨厌地马,”伊莎贝拉稍显不快的拍拍有些受到惊吓地爱马“也许它和它的主人一样。 ”说完这句让伦格难堪的话,她驱马先前奔跑了两步,可是比赛弗勒斯立刻就跟了上来。 这让两个人都不能不感到既可笑又无奈。 “殿下我能知道您想让我见谁吗?”伦格尽量用其他话题冲淡着这让人尴尬的场面“也许我该提醒您。 再过四天您就要加冕了。 这个时候您最好能安静的等待,什么都不做。 ” “你是在教训我吗。 或者你认为你已经可以当我的摄政了?”伊莎贝拉突然不快的调转马头,她这个举动的结果是比赛弗勒斯的脑袋一下搭到了马美人修长的脖颈上,这让它不由高兴的打了个很冲的响鼻。 “你以为自己可以像雷蒙对我的哥哥,还有巴里安想对我那样的干预我的一切,不论是我的婚姻还是我施政,你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伊莎贝拉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伦格“也许你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你们关心的只有权力和领地。 ” “我关心的是耶路撒冷!”伦格看着这位这时完全是一位任性女孩般的公主,稍带愤怒地反驳着“你们当中不会再有人向我这样担忧耶路撒冷的安危了。 你们以为躲在坚固的城墙里就安全了?还是以为萨拉丁永远不会攻打过来?可我知道你们这些想法有多幼稚,萨拉丁就在外面,他随时都会跨过沙漠进攻圣地!” “你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像位骑士了。 ”伊莎贝拉原本冰冷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笑容,随着她轻轻拂动头发的小小动作,任性公主瞬间变成了带着成熟韵味的**,她虽然还小可是已经透出诱人风韵身躯随着手臂的抬起微微扭动,合身地铠甲霎时带起一阵波浪般的纹理。 这让她看上去立刻从一位勇敢地亚马逊女战士变成了个另具风情的成熟女人。 “难道你不知道,别人都怎么看你吗?”伊莎贝拉望着伦格疑惑的表情微笑着。 她这时的每个动作都透出和她年龄截然不符的成熟和韵味,十六岁的年龄和新寡**的成熟,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随时可以被人采摘地果实般可口诱人。 “他们都认为你就如同一个圣徒般的虔诚,或者是个发誓要把自己的童贞奉献给上帝的苦修者。 ”伊莎贝拉的声音也变得很甜腻,到了这时伦格才发现他们身边的随从早已经躲得远远的,似乎是怕听到自己两个人在说什么,这让他不由暗想。 不知道到了明天又会有什么样的谣言在耶路撒冷地大街小巷里乱窜了。 “那么告诉我你是个发誓的苦修者吗?或者是一个和所有人一样渴望荣誉和花冠的骑士?” 听着伊莎贝拉这么明显的暗示,伦格的心底泛起一阵无奈的苦笑,他知道在这位公主眼里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而自己真正担心地东西却又是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他不能想象自己说出耶路撒冷会被攻陷,真十字架会被夺走,众多的十字军会被屠杀殆尽这些话之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不过至少他知道那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殿下难道您让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伦格小心的反问着。 对于这位有时候喜怒无常的公主,他觉得似乎并不比对付那个滑头的盖伊轻松。 也许鲍德温家族的血脉天生就传承着阴谋和手腕,这让这个才十六岁的**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小小地变色龙般不好应付。 “我是为了让你见一个人。 ”伊莎贝拉地脸色突然一正,刚刚还充满诱人气息的身躯一下变得僵直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拨动马头当先向前奔去,那种决然的样子丝毫找不到一点刚才的气息。 “我反对!” 如野兽般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响彻清真寺的回廊。 很多站得很远的骑士和侍从偷偷的看着站在回廊里的那几位显贵,不过即使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单是从听到的这声吼叫里就知道,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显然又要引发一场纠纷了。 “你们居然想和那个人谈条件吗,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只躲避到沙漠里的狐狸,也许他的牙很尖利,可我不愿意和这个人谈条件,永远不愿意!” “可你说的这只狐狸却能让萨拉丁手忙脚乱一阵,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合作呢?”雷蒙头痛的看着自己这个永远的对手“他的条件也不是那么苛刻。 他只希望得到属于他自己而我们又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 ” “可问题是这个人他还要我们接受能让撒拉森人自由朝圣的条件。 ”杰拉德同样面带不快的开口“也许他说的还算婉转,可我无法想象这里如果到处都挤满异教徒是个什么样子。 这是我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 “他这个条件是为了对抗萨拉丁的时候,让他看上去更像个比萨拉丁伟大的异教战士。 ”莫洛斯颇为不屑的撇着嘴“一个狡猾的异教徒的小伎俩。 ” “可这个小伎俩让我们进退两难,难道我们就真的要答应这种条件,那我们的虔诚和守护十字架的牺牲又算什么?”杰拉德愤怒的拍带这胸前罩衣上的红十字。 “不过也许我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巴里安突然低声说着,他的口气听上去就带着股阴谋味,这让几位显贵不由慢慢靠近了些,连他们的呼吸也变得低了不少“我们可以把他送给萨拉丁换取一个更多时间的合约,然后……” “我就知道你想干这个!”雷纳德讥讽的瞪了一眼巴里安“你以为一个合约就能让我们和萨拉丁相安无事,也许对他来说一切都不过是个开始,他可能早就等不及要和我们决战了。 ” “还有个办法,”始终没有说话的赫拉克留主教慢慢的开了口,他看到其他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颇为满意,在稍微想了一下之后他淡淡的说出了句让其他人脸上都浮现起一丝古怪表情的话“我们也许应该暂时留住他,等待四天之后再决定究竟该怎么办。 ” 四天之后的圣诞节,就是耶路撒冷国王正式加冕的日子。 想到这个,几个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那个貌似虔诚的主教。 可是在他们的心里都不由同时升起一个“也许这是现在唯一办法”的念头来。 伊莎贝拉带着伦格在耶路撒冷城里慢悠悠的走着,他们就象结伴出游的样子让所有看到这一切的人议论纷纷,不过这些已经实在不是伦格能控制的了。 他现在只盼这这些流言蜚语不要传到玛丽的耳朵里,一想到母亲可能会兴奋的追着他问什么时候娶一位圣墓守护者的情景,伦格就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头痛。 出乎伦格意外的是,伊莎贝拉并没有把他带回行宫,而是带着他向位于耶路撒冷东北方一片到处充斥着撒拉森风格的城区走去,尽管经过阿克萨清真寺门口的时候他感觉到异于平时的紧张,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守卫森严的十字军总营里会有一位自己的老朋友。 在一座稍显僻静的住宅前伊莎贝拉终于下了马,让伦格意外的是,她很庄重的让守在门口的仆人通报之后才走进院子。 远远的,伦格看到站在回廊下的一位阿拉伯老人,他的头发已经一片雪白,衬托着他黝黑的皮肤十分显眼,当看到他们时他微笑点头走下台阶。 “这就是我要让你见的人,一位能让你大吃一惊的异教徒。 ”伊莎贝拉向伦格轻声介绍着,然后她转身对那老人用娴熟的阿拉伯语亲切的问候,过了一会她转过身看着伦格认真的说:“贡布雷子爵,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当代撒拉森人中最伟大的学者伊本.艾西尔,萨拉丁的首席书记官。 ” 第六十五章 见袭杀 在高大的阿克萨清真寺金顶的映照下,冬日的阳光挥洒在奈里兹的身上,这位沙漠的王者这时正闭着眼感受着寒风中的那一丝温暖,常年的沙漠生活把他的皮肤磨砺得颇为粗糙,可即便这样也丝毫不会破坏他那种早已养成的稳健和深沉。 他的手背上有一条已经并不明显的疤痕,那是当初被阿迪勒袭击的时候被流矢划过的伤痕,虽然那伤势早已经好了,可留下的这个疤痕却好像在随时提醒他自己经历的一切,其中既有令他感到温馨难忘的,也有让他想起来就深恶痛绝的。 “老爷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这天可凉着呢,您要当心点。 ”一个声音尖细的宦官陪在奈里兹身边小心的问着。 尽管奈里兹只是无声的摇头,可那个宦官已经感到无比荣誉了,自从倒霉的胖总管莫名其妙的死在那个女人手里之后,奈里兹就没有在任命其他的总管,这让他身边的那些人可都上了心,他们一边私底下勾心斗角,一边在主人面前争相出头博着老爷的好感,可是不论他们使出什么手段,似乎都不能让主人注意他们。 甚至连主人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也无法让主人显露出少许的好心情,他有时候也许会让某个女人侍寝,可却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自从那次袭击后变得更加深沉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容。 深沉,孤寂和静思似乎成了奈里兹唯一的伙伴。 他总是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坐在帐外仰头看着天上地星星,让沙漠里的夜风吹拂他的身体。 这让很多人感到不安,他的那些大臣开始私下议论,不知道自己的君主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精神不正常了。 他们不住的暗中商议着,甚至有人已经试探的提出要尽快到苏苏尔苏丹地王宫里接回奈里兹唯一的儿子以备不测。 说起来那孩子自从很小就被送到他舅舅地王宫之后,还没见到过自己的父亲呢。 可是一切却在某一天突然变了。 在那个平常的傍晚。 很多人看到一个远道而来的使者走进了奈里兹的帐篷,之后没过多久人们就接到了出发的命令。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 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奔波,可是这次出乎他们意料地是,奈里兹自己带领着一队人马消失在了沙漠的尽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直到他的那些臣下兴奋的看到了圣地的影子。 “老爷,那些,那些十字军给您送来了一些小点心很多用的东西。 ”宦官又在旁边小心的禀报着“他们一再保证这些东西都是最让真正的穆斯林按符合圣规地方式做的。 ” “哦。 是吗?”奈里兹在宦官的陪同下走向一排仆人托举的礼品前慢慢走着,他的手指在那些华丽的服饰器皿上轻轻晃过,看着那些等待自己命令地属下,他抬头看着清真寺的大金顶“你们谁能告诉我,萨拉丁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努尔丁的仇人,是我们部族的死敌,”一个年轻勇士握着腰间弯刀的曲柄愤怒的开口,他的眼里闪动着仇恨的光芒“老爷我还记得他的手下杀了我地哥哥。 就在上次偷袭地时候,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砍掉了他地头,我就在不远的地方看得很清楚!” “对,我们的仇人、死敌。 ”奈里兹低声重复,他的手指再次在那些器物上划过,然后他用力一挥手。 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长颈瓶已经应手落地“啪!”的一声摔个粉碎! “萨拉丁!是个虔诚的穆斯林,他渴望为我们夺回圣地,他要驱赶走夺取了我们家园的异教徒!他是真正的勇士!”奈里兹回头看着清真寺的圆顶高声向自己的属下宣布着,他丝毫不理会附近那些能听懂自己话的法兰克人脸上难看的表情。 随着他再次向着清真寺跪下,他的身边立刻一片匍匐在地的随从:“真主保佑,愿我们的愿望得以实现。 ” 悠扬的诵经声再次响起,而站在远处的巴里安脸上已经一片气急败坏,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落魄到四处流浪的撒拉森人居然这么让人讨厌,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冒犯这个人的,至少在加冕礼之前不能冒犯。 “阿尤布的萨拉丁是个什么样的人?” 伊本.艾西尔抬头看着对面的伦格。 他娴熟的希腊语即使是希腊人也无法挑剔出其中的错误。 这让伦格的确见识到了这位早已闻名遐迩的阿拉伯学者的渊博知识,同时他也不由联想起那位只匆匆见过一面的埃及苏丹。 可即使如此伦格也不能不承认,那次在的黎波里城下的相遇虽然匆忙,可是萨拉丁依然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如果我说他是一位战士,一位虔诚的信徒或者是一位了不起的国王这都不为过分,”艾西尔平静的和伦格说着话,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因为已经上了岁数显得微弯的腰身深深的倚靠在围垫里,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有神的看着对面的客人“可是我要说这些都不是完全的萨拉丁苏丹,苏丹是我们的英雄,可更是我们的导师,他让所有人明白应该如何去和别人相处,应该如何去对待你的朋友。 在这一点上来说,苏丹比很多先贤更值得佩服和学习。 ” “我绝对相信您的话,这也是我对萨拉丁苏丹最敬佩的地方。 ”伦格颇为谨慎的点头同意着。 他想起了后世盛传那些关于萨拉丁的宏大胸怀的故事,虽然知道这些事还没有发生。 而且这也并不影响他对那位阿拉伯王者地敬佩,可是一想到自己所见到的过的那些和后世传说并不完全相符的人物之后,伦格已经不敢再去冒然肯定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我相信就是因为苏丹的伟大胸怀,您才会来到耶路撒冷。 ” “说的很对子爵,”艾西尔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在此之前当我听到您的名声地时候,我以为您肯定和那些十字军骑士一样是抱着敌意的异教徒,毕竟一位被称为‘上帝宠儿’而且建立了一个教团的人。 应该是虔诚而狂热的。 可是我不能不承认您某些地方和苏丹很相似,就如同拔丝玛公主描述的那样。 您是一位‘有节制的,知道该如何宣扬自己理想的异教徒’。 ” “能得到公主地这个评价我不胜荣幸。 ”伦格笑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位导致的黎波里之战的公主,也想起了因此让他险些送命的那场刺杀,不过他知道现在真正要谈的并不是公主对自己的印象,而且他也知道这位萨拉丁身边举足轻重的书记官在这时突然来到耶路撒冷所代表的重要含义。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伊莎贝拉要让自己见这个人。 不过他这个疑惑似乎已经被艾西尔看了出来。 在稍微沉默之后,艾西尔慢慢向前探出身子用低低地声音对伦格说:“子爵,不论你是否相信,苏丹派我来是要寻求和平,属于所有人的和平。 ” “你相信耶路撒冷会得到和平吗?”伊莎贝拉骑在马上慢慢的走着,虽然她忍耐了好一阵,可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 不过她从伦格张开嘴巴后却无言以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你不相信,对吗?” “和平的耶路撒冷?”伦格苦笑了起来。 他无法向伊莎贝拉诉说以后会发生地事,可至少在他的记忆里,直到来到这个时代前的那一刻,这座城市也没有得到过哪怕一天的真正和平。 “我是在第一次见到伊本.艾西尔是在君士坦丁堡。 ”伊莎贝拉轻抚爱马的鬃毛“他是到那里去见大牧首的,那时候我才七岁。 他那时候就已经是萨拉丁的首席书记官了,不过有时候他也做为使者和萨拉丁的朋友或敌人打交道。 ” “我知道他是萨拉丁妹妹拔丝玛公主的老师。 ”伦格轻声回答。 他还在回忆和艾西尔见面的情景“那么殿下您认为我们和萨拉丁会有和平吗?” 伊莎贝拉抚摸爱马地手微微一滞,她因为歪头看着伦格,一缕微红长发飘到鬓边遮住了脸颊,这让她脸上地表情显得颇为朦胧,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回答:“我是耶路撒冷王族,很快还会成为圣墓守护者,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圣地,不论使用什么方法。 ” “地确如此……”伦格看着驱马前进的伊莎贝拉的背影轻轻叹息,即使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可伦格知道这样的责任对一个才十六岁的新寡**来说是多么沉重。 不过让伦格无奈的是。 无论这位拥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巨大野心的公主如何努力。 他都看不到她能够成功的丝毫希望。 而对伦格自己来说,让耶路撒冷的王位之争提前得到解决究竟会起到什么作用。 看起来也是那么迷茫和无法确定,这不能不让他产生觉得自己像只试图改变历史车轮的螳螂,可最后会被彻底碾成碎末的无力感觉。 伦格兴致索然的跟在伊莎贝拉身后向前走着,当快到阿克萨清真寺的时候,听着前面的喧嚣,他看到了一辆断了横轴歪倒在街上的马车和滚得满地都是的粗重原木。 早已经奔到前面的一名护卫大声呵斥着正在马车边忙活的几个面容黝黑的撒拉森人,不过尽管那几个人一直忙个不停,可显然马车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搬开的。 人们不住的叫喊着,喧闹的声音让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伊莎贝拉皱起了双眉,她回头看看一条偏僻肮脏的小巷,尽管有些不愿意可她还是拨动马头向回走去。 “我们绕道回去,这里简直堵得像个要塞。 ”伊莎贝拉不忿的和伦格错身而过。 比赛弗勒斯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马美人一声嘶鸣,不等主人带动缰绳它已经调转身躯跟了上去。 就在要随着伊莎贝拉拐进巷口的时候,伦格看到了从马车对面的街头出现的一支队伍。 虽然离得还远,可伦格还是看到了那支队伍掺杂在一起的撒拉森战士和法兰克骑士,这种奇怪的现象让他不由回头多看了一眼。 也就因为这个,他突然看到了那些原本忙活着在四周搬运马车的撒拉森人正都飞快的躲到马车的后面。 这个情景突然让伦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虽然一时无法说清,可他却似乎看到了一幕经典的路障设伏。 他不由勒住缰绳,与此同时他清晰的看到了那些人正从车里拿出的闪着寒光的兵器和一具具可怕的弩弓。 这时,那支队伍也已经来到了不远的地方,他们丝毫没有任何戒备的继续前进着,明显并不融洽的两方人马不由自主的离得远远的,分别占据着道路的两边。 这样一来,一位在中间驱马前行的撒拉森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伦格这时已经完全肯定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伏击,他不由抬头看向已经越来越近的队伍,然后他看到了一面十分熟悉始终难忘的旗帜在那队伍中间飘扬。 “阿勒颇的旗帜?!”伦格吃惊的一声低呼,他还记得自己在沙漠里被俘时见到过的那面属于奈里兹的阿勒颇王旗。 而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面旗帜下显眼的一个身影! 即使离得还远无法看清,可伦格几乎本能的知道了那条熟悉的身影就是奈里兹! 同时他也看到了队伍里走在前面一位没带头盔的年轻骑士,那居然是汉弗雷! 在这一刹那伦格的心剧烈跳了起来,他已没有时间去想奈里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耶路撒冷! 随着隐藏在马车后面的偷袭着悄悄举起弩弓,伦格双腿已经用力夹动马腹,随着比赛弗勒斯的嘶鸣,人马已如一阵黑色狂风从后面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弓弦暴响,箭矢飙出! 第六十六章 中毒 “嘭~嗤!”随着弓弦颤响,一只弩箭疾射而出! 但是箭矢却擦着旗帜飞上半空,驽弓在射出之前已被一道突然投来的力量从偷袭者手中砸得高高扬起! 突然出现的伦格挥舞着佩剑狠狠的砍在弩弓的横木上,溅起的碎木尖屑直接崩进了那人的眼睛,随着一声惨叫和从他眼睛里喷出的血浆,街道上霎时一片混乱。 被这突然袭击惊起的战马嘶鸣响彻街头,那些偷袭者在惊呼之后立刻挥舞着兵器直接而上,一个头戴灰色包头巾的撒拉森人手里的短戟夹带着呼啸刺向伦格肋下,可是比赛弗勒斯有力的马掌在地上的蹬揣晃过了这可怕的一击! 短戟的锋利斧刃划过伦格的大腿,带着一串血珠直接扎在了马鞍上,虽然这一下并没有刺透内里附着护铁的马鞍,但是比赛弗勒斯依然发出一声嘶鸣,它的后腿奋力向前猛踏,随着这忽然一跳,伦格手里的佩剑已经就势挥起,夹着一道闪光飞快扫过那人脸颊! 鼻骨割裂的声音和四周的喊叫混杂在一起,伴着已经冲过来的骑兵战马踏在石板上的轰鸣,一瞬间围绕着横倒的马车刀光四起,杀声不断! 一个还未射出弩箭的刺客立刻调转了方向,在极近的距离他的强弩直指伦格! 霎时伦格躲无可躲,可是一柄还挂着仪仗旗帜的长矛突然从他身后错过,强劲地力量借着战马的冲击“噗嗤!”一声把那个刺客硬钉在墙上! 巨大的痛苦让那人不住扭动着身体。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矛头试图把它从自己身体里拔出,可是随着寒光闪过,已经放开长矛的骑士拔剑砍在他的咽喉上,冒着气泡的血水立刻喷溅出来,那个人地身子终于在一阵抖动后无力的挂在了长矛上。 “大人!请您回去!”刚刚挥矛刺穿敌人地护卫回马奔到了伦格身边,他一边挥剑劈砍包围上来的刺客一边高声喊着,这时伦格恰好看到了对面的汉弗雷高声呼喊着带动战马跳过马车。 他手里的一柄链锤如同旋风般在敌人头顶盘旋,一片片飞溅出的血水和脑浆霎时把他漂亮的斗篷染上了可怕的图案。 袭击是突然地。 可杀戮却更加突然。 那些为了偷袭而只能使用短刃和弩弓的刺客根本无法抵挡住从两边冲击过来的骑兵。 当一个看上去是头领的人被一柄战斧削掉半个脑袋之后,仅存的偷袭者开始四下奔逃。 他们有的大声喊叫着向围拢过来的敌人猛攻试图冲破包围,有的则攀爬着街道旁边房子地窗棂门廊试图爬上房顶。 可是这一切已经晚了,当第一个爬上房顶的人刚刚站稳,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下面一个骑高大战马上的男人抬手一挥,立刻他就觉得一股猛力突然贯穿了他的后心,火辣辣的疼痛从他地后背传来。 那人眼前一黑栽下了房顶。 “凡是抵抗者都要被射杀!”奈里兹属下的一个战士高声向刺客们喊着,随着他的话,早已经张弓搭箭的马木留克们高举弯弓,闪着冰冷寒光的一排箭尖直指残余的刺客。 “他们在今世将受惩罚,后世的惩罚确是更严厉的。 他们绝无任何保卫者以抗拒真主!”一个刺客声音颤抖着不停背诵着**,他的手也越来越颤抖。 “当心他们自杀!”被护卫紧紧包围在中间的奈里兹突然高喊,可他地话还是晚了。 在一声大喊声中,那个刺客手里地短刀狠狠的刺进了自己地喉咙!他的身体噗通一下栽倒。 不住抖动的双脚在地上带起一片烟尘,然后突然用力一瞪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所有剩下的刺客都突然把手里的武器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随着他们的惨叫,顷刻间所有刺客尽数丧命,无一存活。 “我的上帝。 这些萨拉森人都疯了!”伊莎贝拉愕然看着最后一个咽气的刺客停止了挣扎,她催动战马穿过护卫来到不住喘息的伦格身边,看着他黑袍下摆上的血迹不由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如果下次再这么莽撞可能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要知道如果不是我的那个护卫看到你的举动立刻跟上去,你可能已经被杀掉了。 ” “那我真应该谢谢他了,”伦格轻轻喘了口气,他抬头寻找着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护卫,却看到那人正向汉弗雷鞠躬行礼,而汉弗雷却是满脸怒色。 毫不理会。 “我这个护卫也是个罗马人。 叫尼曼基鲁斯。 ”伊莎贝拉说到这里歪头看了看脸上似乎透出一丝潮红的伦格“不过他可没你幸运,他原本是雷纳德的护卫骑士。 不过在雷纳德被俘之后,他被雷纳德的继子安条克的波希蒙德指责为临阵脱逃抛弃了领主,这不但让他被驱逐出了领地,甚至还被剥夺了骑士腰带。 他后来在君士坦丁堡呆了好多年,可没人愿意再用他,直到他的一个亲戚把他推荐给了我。 不过后来人人都知道了就是那个波希蒙德花钱让人俘虏了自己的继父。 可看起来汉弗雷并不愿意原谅可怜的尼曼基鲁斯。 ” “那他真是太可怜了,”伦格深深的呼着气,他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道好像过重了,这让他的心头涌起阵阵难受,难以名状的头晕让他在马上摇摇欲坠。 而且不知为什么,伊莎贝拉的声音听起来也变得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伦格看到了个在汉弗雷陪伴下缓慢走来的撒拉森人。 这人有着一张他熟悉的面孔,虽然已经经过许久。 可伦格还是认出这正是那位曾经俘虏过自己地沙漠王者。 “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你。 ”奈里兹驱马来到伦格对面,黝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诧异,不过他很快就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不能不承认这是真主的旨意,你居然再一次的救了我的命。 ” “我想,这也许,应该说是你的运气比较好吧……”伦格试图费力的睁开眼睛,可一阵头晕和从腿上传来地火烧般的剧痛让他地眼前一片天晕地转。 然后他的身体就“忽”的向旁边倒去! 在坠入黑暗之前,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随着一阵惊叫。 他的身体好像栽进了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中。 燥热,干渴,胸口火烧的疼痛,似乎永远湿淋淋地身体和眼前如幻象般晃动的人影,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沉重的眼皮怎么也无法睁开,可是听起来好像被扭曲了的声音又在耳边不住窜动。 好像有很多人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却听不清楚那究竟都是谁。 突然听到了一声很熟悉的女人哭泣声,那是谁?为什么她要不停的喊“我的儿子呀!” 可那是自己地母亲吗,似乎是,可又不是,自己的母亲的声音应该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那自己呢?自己又是谁?! 有一个声音告诉昏迷中的他,他叫丁超。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在不停的提醒,他应该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一个曾经地罗马农兵。 一个曾经的骑士侍从,一个现在的耶路撒冷子爵! 一切的幻象都在脑海中游荡,可每当他要伸手抓住的时候,又都稍纵即逝再无踪影! 人影、幻象、声音、迷茫,这一切都让在黑夜里寻找真相的人不住的呐喊,挣扎! “啊!” 终于。 在一声让他听起来无比真实的喊叫中,伦格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刺眼的阳光照得他一阵眼晕之后,伦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这是一间十分明亮地房间,阳光从带着明显撒拉森风格地窗户里照射进来,因为身上盖着很厚的羊绒毯子,所以虽然窗子敞开,可他并没有感到多少寒冷。 胸口因为还有些疼痛而深吸一口气之后,伦格已经完全适应了房间里地亮光,他微微回头,却意外的看到了仰躺在旁边一把靠椅上正在沉睡的老贡布雷。 疲惫的脸庞和张开来正滴着口水的嘴巴。 还有明显因为一直没有脱衣睡觉显得歪歪斜斜的衣衫。 让老贡布雷的睡相看上去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可看到他身边摆着的还没吃完的一盘干肉之后。 伦格的心头不由一阵难言的酸楚。 一直以来,他对这位父亲与其说是冷漠更不如说是视如不见,可是当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一股来自这具身体的与这个人之间的血脉亲情,不由让他对这个始终有些土里土气的老罗马农兵产生了一股难言的感情。 可是伦格这份温馨的心情刚刚升起,随着从床的另一边响起“大人醒了!”的高喊,房间外霎时一片混乱! “轰隆!”虚掩的房门被猛然推开,几个人影拥挤着冲了进来,其中一个人甚至向头战象般撞开靠椅,把正在熟睡的老贡布雷撞得地上直滚。 “果然是上帝宠儿呀!”那头“战象”一边满嘴喷着令人作呕的口气一边围着床不住乱喊,如果不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木讷却手脚动作灵活的年轻人抓住他,可能他连伦格的床都要撞散了。 “这真是上帝的恩典,大人醒了!”马克西米安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着,当他看到急匆匆的奔进房间的玛丽之后,他立刻躲到旁边,为焦急的母亲让开了地方。 “我的儿子,我的小伦格!”玛丽肥胖的身体一下冲到床边,她紧紧抓住伦格的手不住抚摸,似乎是在确定儿子真的醒了过来。 “妈妈,你们怎么了?”伦格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如此激动,不过看到母亲脸上的泪水之后,一股被宠爱的幸福感让他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我的儿子是上帝的宠儿!我的儿子怎么会有事呢!”玛丽把伦格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不住摩擦着“那些神甫,还有那些不知道我儿子神奇的人,他们居然说要为他准备忏悔了,真是呀,我儿子怎么会死呢?我的儿子是上帝宠儿呀!”玛丽兴奋的叫着完全忘了回答儿子的问题。 “大人,您这次可是真的吓到我们了。 ”一个虽然尽量显得平静可还是透出些许兴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伦格微微抬头看到了法兰西斯同样露出欣慰的脸“大人,您知道在您昏迷的这些里,有多少人为你担心吗?您那些忠心的教众们天天为您祈祷,耶路撒冷人也天天为您祈祷,甚至连三位陛下都已经决定,如果您再不醒过来就要让耶路撒冷主教为您做祈祷弥撒了。 ” “哦,这是怎么了,我记得的确昏倒了,可为什么……”伦格无力的轻声问着,初醒的身体让他还无法过于劳累。 “您已经昏迷了十一天了。 ”一直躲在后面塔索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不过他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伦格觉得有些奇怪,而他话更让伦格意外。 “我居然昏迷了那么久?” “大人您中毒了,是刺中您的那柄兵器上的毒。 ”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的长相让伦格觉得颇为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那人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大人我叫尼曼基鲁斯,原来是伊莎贝拉陛下的护卫,”说到这儿他微微鞠躬“按照陛下的吩咐,现在我是您的护卫了。 ” “我居然昏迷了那么多天?”伦格意外的看着四周的人,看着他们欣慰的表情他不由心头微热,再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一柄淬了剧毒的兵器刺中又不由一阵后怕。 “我还活着。 ”伦格低声自语着,他为自己居然离死亡那么近感到畏惧,可又有种轻松。 “不过如果你总是这样,那可能就没机会享受你的伯爵桂冠了。 ”一个熟悉声音从门口响起,随着人们恭敬的让开,伊莎贝拉出现在伦格眼前。 在她旁边,更显娇小的玛蒂娜正眼光莹莹的望着他。 第六十七章 谣言 公元一一八七年的第一天,昏迷了整整十一天的贡布雷子爵终于摆脱了可怕的死神醒来了。 这个消息飞快的在耶路撒冷到处流传起来,听到这个的人们用高声祈祷和赞美诗里的句子庆祝着这个好消息。 至于有的人觉得这位上帝的宠儿居然在新年的第一天醒来是不是有什么重大预示,甚而有人提出要用一次盛大的国仪感恩弥撒来感谢上帝赐予的要求,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被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主教用婉转的说法拒绝了。 “我能明白这种奇迹对我们大家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子爵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考验才重新获得生命,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举行这样盛大的感恩弥撒。 正因为这个奇迹是上帝赐予的,所以我们更应该让子爵自己去感受上帝的恩典,毕竟作为我们是无法理解上帝这次的考验又对他意味着什么。 ” 赫拉克留主教用这种听上去颇为令人信服的理由,不住的劝慰着那些来提出请求的人。 尽管这理由听上去也算是颇为充分,但是在私底下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已经开始流传出来,人们在议论着主教所以不肯为贡布雷子爵做国仪弥撒,是因为国王盖伊不愿意再看到子爵的名望继续高涨。 更有人惟妙惟肖的描绘着国王盖伊是如何嫉妒子爵,至于子爵和伊莎贝拉陛下的关系可能会让他有一天成为盖伊地对手。 以致因此遭到暗杀的传言,更是无孔不入的在耶路撒冷的所有角落里飞快掀动着人们猜测臆想的心思。 逐渐的,这些不从哪里来的谣言从街头巷尾地暗中议论终于变成了耶路撒冷贵族之间的私下话题,他们在自己地家里,在野外狩猎的时候,甚至是在王宫走廊的僻静处悄声议论着这些绝对不能让国王听到的流言蜚语,尽管作为他们这个谣言主角之一的盖伊早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是我派人暗杀贡布雷吗?”盖伊把酒杯放在唇边微微晃动。 深吸着其中的芳香。 在他对面,他那个忠诚的传令官克里福德骑士正为他准备着下午会议地一些文件。 听到国王的问话,克里福德抬起头按着桌子稍微沉吟了一下回答着:“陛下,谣言总是会得到澄清的,而且我相信子爵自己也能让人们知道真相的。 ” “真相?”好像听到笑话的盖伊噗嗤一笑,他放下酒杯站起来慢慢走到克里福德面前看着他。 当他要再次开口的时候,西比拉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微微抬手示意骑士出去之后,盖伊拉着妻子坐到了椅子里。 “你想怎么办。 那个谣言?”西比拉坐在丈夫身边不安的问着“现在人们到处都在说是你派人暗杀子爵,而且已经有人借机会提出让伊莎贝拉和他结婚了,如果真是那样耶路撒冷不是要出现四位国王了吗?” “耶路撒冷不是罗马!”盖伊烦躁地站起来踱着步子,当看到妻子焦虑的眼神之后,他在妻子面前蹲下来拉着她的手“亲爱的,我们会度过这个难关的,我都可以想象是谁在暗中说这些中伤我们的话。 我想你那位同父异母地妹妹就是其中之一,她不会只满足于成为圣墓守护者。 国王的王冠才是她想得到的,这次不过是利用机会,你放心我会说服贡布雷的。 ” “可是,毕竟那是国王的王冠,难道他不在乎?”西比拉担忧的和丈夫的额头相抵“不只是伊莎贝拉,还有雷蒙他们。 他们肯定也希望看到给你制造出来的**烦,他们始终恨我欺骗了他们。 ” “对,你欺骗了他们,”说起妻子玩的那个小花样,盖伊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他伸手在西比拉修长地脖子上滑动,感受着那肌肤地柔滑“想不到那些人居然真的因为你放弃了和我地婚姻授予了你王冠,你这个说谎的小坏蛋。 ” “可是你爱这个小坏蛋不是吗?”西比拉被丈夫的手抚摸得全身发热,她在椅子里不住扭动着身体,脑子里还存留的理智让她依然记得来找丈夫的理由。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可还是急促的问:“可是那个贡布雷,还有谣言。 怎么办……” “不用担心亲爱的,我会解决这一切的,别忘了我是耶路撒冷国王。 ”盖伊的手抚摸进了西比拉的裙底,听着妻子嘴里发出的诱人的呻吟,盖伊在吻上去的时候心底里暗暗重复着:”我会解决这一切的,不论他是谁。 ” 谣言在耶路撒冷城里到处乱窜的时候,谣言的主角却正躺在一幢干净明亮还有些奢华的阿拉伯住宅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当听说这栋房子是属于奈里兹的之后,伦格就不能不佩服起这位沙漠王者在生活上那种享受的态度来。 即使只是暂时来访,可奈里兹显然也愿意委屈了自己,就如同当初面临强敌时他依然不愿让自己那么狼狈一样,沙漠王者的自尊心是不允许他在自己的对手面前显出寒酸来的。 所以当他决定来到耶路撒冷之前就已经派人买下了这幢房子,为的只是可能只有几天的停留。 这里现在已经成了伦格的病房,不过每当他看到那位阿勒颇贵族带着几个人拖着那些药膏药水的走进来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些害怕。 对中世纪的医术不抱任何好感的伦格,在听到是这位王子亲手为自己治好的毒伤之后就颇为后怕,他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用刀切掉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不过从这几天来看至少他和那些总是喝的醉醺醺。 然后就一刀剜下病人身上一块肉地大夫是不一样的。 “我的家族里曾经有很多人是被毒死的,那些对我们有敌意的人总是试图用各种不同的毒让我们丧命,所以时间一长我们自己就成了制造毒药的行家。 ”奈里兹在稍微看了看包裹地伤口之后点头示意身边的仆人为伦格换着伤药“你很走运子爵,这些毒并不很重,或者说恰好是我能治地,否则你可能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砍掉一条腿。 要么没命。 ” “殿下你救了我,这完全可以抵消我们之间的这一切了。 ”看着奈里兹黝黑的脸伦格平静的回答,然后他终于开口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我的确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 他这个时候才开始有时间去猜想这个人的到来究竟是因为什么,自从清醒之后地几天里,他还从没像今天这样能安静的呆上一会儿,总是有人不停的来看望他,有些是他认识的,有的则根本不知道是谁。 除了那些教团教众。 一些平时并不往来的贵族骑士甚至还有些教士和修道院长,也突然莫名其妙的和自己亲热起来,他们你来我往的在这幢房子里转悠着,如果不是伦格住地这个院子是这幢房子一个单独的院子,可能他们都可能会和奈里兹的护卫们起了冲突,毕竟其中很多人是看到撒拉森人就想要拔剑的。 那些人总是在祝福一阵之后就用很隐晦的口气暗示什么,然后再用稍显夸张的语气表示自己对子爵大人是多么地“敬仰,友善和忠诚”。 然后他们就在得到子爵大人“友谊的承诺”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几乎每天都上演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一幕,直到终于有一天伦格从玛丽那里听到了那个让他为之一愕的谣言。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伦格吩咐法尔哥尼站在自己的院门外,以大人需要静养的理由再也不接见任何来探望的贵族。 也就因为这种宁静的到来,伦格才能真正去想奈里兹到来的真正目地。 “没有让人想到地事太多了,真主怎么会让我们知道世间的一切呢?那是先知地权力不是我们的。 ”奈里兹盘膝坐在伦格床对面的厚地毯上“我也想不到。 一个曾经被我俘虏的罗马人,一个也许可能会死在沙漠里的逃亡者,居然在耶路撒冷成为了受人尊重的贵族,甚至你都无法想象你的受伤牵扯到多少人。 ” “我可以想象殿下。 ”伦格暗暗苦笑,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当时是有些鲁莽,即使不是因为可能被毒杀,也是因为自己的受伤居然引发出了那样对任何人都不利的谣言,他无法想象究竟是谁会散布出这种让他陷入被动的谣言,甚至更不能想象盖伊会对这些谣言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称你为上帝的宠儿,而且我自己也的确见到过你创造的奇迹。 ”奈里兹把手指按在嘴唇边沉思这。 然后他摆动手指轻指伦格“也许你真的是个奇迹。 那你的确能帮我。 ” “我不知道自己能对您有什么作用。 ”看着奈里兹那种曾经见过的如沙漠狐狸般的表情,伦格小心的应付着。 对这位阿勒颇贵族他始终抱持着戒备。 特别是当他想到这个人居然能令萨拉丁派出阿迪勒那样的大将千里奔袭,而且还能突然出现在耶路撒冷之后,伦格就觉得对这个不论怎么小心也是不过份的。 “我听说萨拉丁的书记官伊本.艾西尔也在耶路撒冷,”奈里兹随意说,看着伦格平静的表情,他也不能不承认时间让眼前这个年轻人发生的巨大变化“而且我听说你和他也是认识的,是吗?” “事实上是伊莎贝拉陛下让我认识他的。 ”伦格简单的回答,他知道对方总会说出真正目的的。 “哦,是那位美丽的女王吗?”奈里兹微笑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我想你现在需要休息,那么好好睡吧。 ”说完他领着仆人走出了房间。 原本以为对方会说出自己条件的伦格,看着奈里兹的背影错愕的一愣。 接着就不由“呵”的笑了出来。 他抬起两臂枕在头下,看着房顶上彩绘的艳丽图案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会儿,伦格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马克西米安一路小跑的在街上跑着,冬天的寒风灌进衣服让他冷的直打哆嗦,虽然已经穿上了还算厚实的羊绒内衫,可阴冷天气还是冻得他的嘴唇一阵发青。 这可是让他有些发愁,一想到自己的任务就有些发怵的马克西米安在寒风里哆哆嗦嗦的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咬牙走进了圣克洛宫。 伊莎贝拉端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那些正向自己禀报着各种事物的大臣,不过她的心思显然并没有放在倾听政事上,所以即使当大臣无奈的停了下来,她也是在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明白过来,望着那些默然看着自己的大臣,伊莎贝拉稍显烦躁的摇摇头,可最后还是无声的示意他们退了下去。 “陛下,您怎么了。 ”一个侍女把一杯塞浦路斯酒递了过来“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只是有些……”伊莎贝拉微微一声叹息,接着她想起什么对侍女说:“派人去探望子爵了吗,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陛下,您今天早晨刚刚自己去看过的,”侍女有些无奈的提醒着“据那个撒拉森人说,子爵很快就能下床了,毕竟外伤并不重,只要去了毒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 “那就好。 ”伊莎贝拉轻呷了一口美酒,她还透着青涩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玫瑰般的昏红。 “殿下,关于那些谣言……”侍女小心的问着,当听到那些谣言之后伊莎贝拉曾经大发雷霆,甚至还要派人搜捕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可没过多久她却又突然像没事人似的不再理会,任由那些谣言到处传播。 “这时候做什么都没用,谣言就像瘟疫,你越怕越可能被传染。 ”伊莎贝拉闭上眼专心喝着酒。 “陛下,请原谅打扰。 ”一个护卫走了进来“有个自称贡布雷子爵书记员叫马克西米安的人请求您的召见,他说自己带来了子爵大人给您的消息。 ” 第六十八章 圣尼古拉日的雷霆 “伊莎贝拉要为永布的戈弗雷做一次祈祷弥撒?” 杰拉德诧异的看着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这位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为自己那么早就被打扰有些不满,不过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立刻就变得清醒了起来。 “作为圣墓守护的继承者,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而且毕竟当初是鲍德温一世把戈弗雷的灵柩迁进了地宫,这也可以说是对自己先人的纪念。 ”赫拉克留不太明白为什么杰拉德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些失态,按照他的想法,骑士团往往是不会放弃这种弥撒招财进宝的好机会的。 “伊莎贝拉告诉我,愿意向骑士团捐献一座城堡作为回报,”赫拉克留极力劝说着杰拉德,自然他这么不遗余力的为伊莎贝拉卖力也是在得到了满意的报酬之后。 “看来她还真是想好好扮演一位圣墓守护者,”杰拉德对赫拉克留的有些烦恼,不过这些烦恼更多的是对伊莎贝拉的要求“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意这么做。 ” “我想应该是因为那个撒拉森人的关系。 ”看到颇有转机的赫拉克留立刻不予余力的怂恿着“她要用这个来表明自己在耶路撒冷的地位,而且有消息说因为贡布雷子爵是在那个撒拉森人那里得到的救治,所以伊莎贝拉和那个人接触的颇多,也许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不被人知道的协议。 ” “所以她急着用一次祈祷弥撒来彰显自己地权威?”杰拉德稍微安心之后开始盘算起来,即使一座城堡在他眼里并不是太大的财富。 可是他还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个大有好处的条件“主教大人请你转告伊莎贝拉陛下,我会在圣殿的地宫里等待她的到来,她可以得到瞻仰戈弗雷灵棺的荣誉,这也是她应得的权力,毕竟她是圣墓守护者桂冠地继承人。 ”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赫拉克留立刻兴奋地告辞而去,而送走了大主教的杰拉德则陷入了独自深思。 伊莎贝拉突然的要求让杰拉德有些担心,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这种要求的。 只是当一想到戈弗雷的墓地中所蕴藏的巨大秘密,杰拉德就不由的全身躁动。 可是让杰拉德也因此烦恼气愤地是。 当他无数次的走进地宫去探究那秘密的时候,他都因为石棺上残缺的那一块儿无功而返。 多次的失败已经让杰拉德变得暴躁起来,那些僧侣骑士开始在暗地里议论自己的大团长异于平常的举动,这让他变得更加小心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也已经有人认为他可能因为老了而不再适合担任大团长这一神圣的职务。 所以,当听到伊莎贝拉地要求之后,尽管内心里有些担心。 可他还是决定接受这个要求,毕竟为骑士团增加一份财富是稳固他岌岌可危地位的一个不错的手段。 至于伊莎贝拉究竟在想什么,或者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借这个机会向整个王国彰显她作为圣墓守护者继承人的威仪,杰拉德并不那么关心。 在他心目中耶路撒冷国王只是这块土地的君主,而不是他地君主。 而且就在不久前,另一件让不论是杰拉德还是其他人都更加关注的事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位几乎和奈里兹同时到来的萨拉丁的书记官伊本.艾西尔,居然是带来了萨拉丁议和条件的使者。 当他派人把装有萨拉丁信件的盒子送进王宫的时候。 整个耶路撒冷都被这个事件吸引住了。 和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比较起来,贡布雷子爵终于痊愈虽然也是被人们关注的话题之一,可是就无形中变得淡了许多。 至于伊莎贝拉要做一次祈祷地事,就更是变得可有可无了。 “一次祈祷真地对我那么重要吗?”伊莎贝拉一边陪着伦格慢慢的在院子里散步一边颇为不以为然地问着,她并不认为一次祈祷弥撒就能让自己的声望盖过盖伊。 至于那对夫妻居然在即位之后并没有表现得过于张狂,则更是出乎伊莎贝拉的意料“我原本以为盖伊会做出什么蠢事来呢。 可他居然答应接见伊本.艾西尔,。 这倒真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事实上你更希望他不见艾西尔吧,”伦格心里暗中补上一句,不过他终于没有说出来。 对这位看上去似乎比西比拉更热衷权力的女王,伦格始终觉得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这让他更加小心,而如果不是实在想不出混入戈弗雷墓宫的办法,他也不会向伊莎贝拉提出做一次祈祷弥撒的建议。 因为他知道,每次的接触都意味着越来越陷入和伊莎贝拉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而这不是伦格愿意看到的。 “那么你认为盖伊会接受和萨拉丁的合约吗?”伊莎贝拉随口问着,她现在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询问伦格的意见。 这说起来有时候让她自己也觉得很意外。 不知不觉之间,那个众人心目中只是个幸运小子的罗马农兵。 已经变成了能被倾听意见的耶路撒冷贵族了。 “那么陛下你是希望盖伊接受还是不接受合约呢?” 伦格的反问让伊莎贝拉一阵发呆,她脸上浮现出一丝颇为嗔怒的表情狠狠的瞪着伦格,过了好一阵她用有些无奈的口气轻轻说:“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可真是个很讨厌的人。 ” “既然如此,那就请惩罚我吧,陛下。 ”伦格向后退出一步微微躬身“我相信如果您下达了命令,至少有一半的耶路撒冷骑士会愿意为您向我挑战的。 ” “那才是真正让我烦恼地地方,”伊莎贝拉有些无力的坐到一块石头上。 她歪着头微微瞟着伦格,那样子看上去更像个调皮的少女而不是一位女王“如果我说,我希望的是整个耶路撒冷的骑士都愿意为我向你挑战呢?” “那将是我最大的荣誉。 ”伦格微笑的鞠躬,可接着他心里却暗暗地说:“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 ” 伊本.艾西尔在一一八七年圣尼古拉纪念日这天如愿地走进了耶路撒冷王宫,这也是新国王即位以来的第一个圣徒生日纪念日。 为了庆祝这一神圣和值得关注的日子,王宫里早早的就在所有地方点起了奢侈的牛油灯,毫不吝啬花销的结果是整个王宫成为了耶路撒冷城里最明亮的地方。 大群贵族聚集地王宫里到处弥漫着烤肉和葡萄酒的香气。 刚刚做过布道的几位主教正和桌子上的美食较量,阵营分明的大群贵族围拢这自己的领袖在各自不同的小圈子里低声议论。 而坐在主位上的三位耶路撒冷国王则外表融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伊本.艾西尔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王宫大厅外的,尽管都早有准备,可是当司仪官大声通报他名字的时候,故作悠闲的贵族们还是不由自主的从角落里望过来,关注地看着这个走进大厅面目普通,却透着淡雅随和的老人。 在艾西尔的眼里这些法兰克贵族是过于做作了,他们一边表示着轻蔑不屑。 一边又偷偷的看着他,有的人脸上特意露出的敌意在他看来其实就是胆怯,而更多的人故意露出的冷淡的态度却完全被他们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出卖了。 “一群用华丽外表掩盖怯懦地异教徒,”艾西尔心里已经给他们下了这样地定语,直到他看到坐在一把椅子上望着他露出淡淡微笑的伦格。 “子爵,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荣幸,看来您已经痊愈了。 ”艾西尔走到伦格面前点头示意“愿真主保佑你,听到你遇刺地消息真是让人担忧。 我相信苏丹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会为你祝福的,他对你的印象很深,或者是颇为欣赏。 ” “请原谅我坐着迎接您,我的伤势还不允许我站的太久,而刚才我的确是站的太久了。 ”伦格微微欠身回应着艾西尔,他没想到这位使者会先和自己打招呼。 这样一来人们就更加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 “也许萨拉丁更会因为刺杀没有成功而生气呢,”一位站在附近的贵族故意用挑衅的口气接着岔“我们都知道子爵在的黎波里曾经让他大丢脸面,也许那个异教徒是个气量狭小在战场上输不起的懦夫,所以他就想用些小伎俩对付子爵,对异教徒来说这难道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我是个战士,我会向你挑战的,”脸上没有露出意思怒容的艾西尔平静的回答着这个明显的挑衅“不过我只是书记官,所以我只能用笔记下你的话,我想会有人为你侮辱了苏丹的尊严惩罚你的,不知道能否告诉我您的大名?” 艾西尔平淡的声调里丝毫找不到任何威胁。 可是他那种自信的口气却让所有人感到了难以接受的嚣张。 那个贵族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丝犹豫。 他不知道这个人所说的惩罚会是什么样的报复,不过迎着四周人看过来的眼神。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后尽量用听起来镇定自若的口气回答:“我是奥尔巴的戈德沙尔德骑士,如果有异教徒敢于向我挑战我会接受的,不过我很怀疑他们会有这种胆量。 ” “那么说,您就是那位把一截树桩当成了个骑士,然后不停的向它叫喊挑战的英雄了?” 艾西尔轻描淡写的询问立刻让这位骑士满面羞红,而四周这时已经响起一片压抑的笑声,即使是坐在椅子里的伦格也不由转专过头去掩饰嘴角露出的笑容。 对于这位据说是堂.吉诃德原型的戈德沙尔德,伦格也是早有耳闻,虽然这位骑士出身显赫,可是他那喜欢吹牛的毛病却让他成了所有熟人的笑柄。 而酗酒则差点毁了他。 他除了有那次在大醉之后,堪称经典的把一截树桩当成个骑士叫喊着要和对方决斗地壮举之外。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他居然冒着全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向一队从他面前经过的修女挑战,因为他觉得这队“奇怪衣服里面,包裹的肯定是一大堆魔鬼。 ” 结果这位勇敢的向魔鬼挑战的骑士被人发现地时候,正在赤身裸体的和某个同样赤裸地“魔鬼”“肉搏决斗”。 不过这场“决斗”显然不是那个魔鬼愿意接受的,所以他立刻就被带上了镣铐直接押到了大主教区接受审判,如果不是他那地位显赫的老子上下打点,他可能就要在地牢里蹲到烂掉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已经再也无法在家乡呆下去。 于是他就拿了他老子给他的一点钱走上了通往圣地的道路,不过也许是冤家路窄。 尽管很快他依靠勇敢或者说是鲁莽为自己在圣地争取到了一个不错的地位,可是偏偏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以前在家乡和他有过纠纷的人,于是没过多久他那些令人喷笑地过去就到处流传,甚至连作为他领主的盖伊,都在听到这些之后为自己居然找了这么个人担任自己的掌旗官感到无可奈何。 “我想灵牙利齿对您的任务并没有好处。 ”雷纳德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慢慢走到伦格身后扶着高耸的椅背盯着对面的艾西尔“我相信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协议,更不会有合约。 萨拉丁是我们的敌人,是整个基督世界的敌人。 ” “可惜耶路撒冷并不属于你,或者说不全属于你。 ” 艾西尔地话如同一根针般深深的刺中了雷纳德,他握紧椅背的手不住用力,以至坐在椅子里的伦格感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阵阵晃动 “可是我相信没有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会和异教徒讲和!”雷纳德地喊声在大厅里回荡,他愤怒转身向所有人呐喊“难道我们应该允许这样的谈判吗,他们所谓合约就是魔鬼的诱惑,和萨拉丁讲和就是和魔鬼缔约。 就是对上帝背叛!你们,”他的手指着四周的人们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你们当中有谁要和魔鬼递交契约,还是有谁想当犹大?说出来?!” “大人,和萨拉丁讲和并不意味着就是犹大,”伦格把头轻轻靠在椅背上低声向雷纳德说“当初鲍德温国王也曾经和他讲和,可这丝毫无损国王的伟大。 ” “你闭嘴。 别忘了是谁给了你这一切。 ”雷纳德低声警告着“如果你再说这种让我不爱听的话,我会让你一无所有,安盖特的城堡可抵挡不住博特纳姆骑士的蹂躏。 ” “这就是你永远只是雷纳德地原因。 ”伦格看着坐在王座上地盖伊脸上露出的不悦神色,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不论是什么样地谈判都是背叛,都是有罪的。 ”雷纳德走向几位大主教,在他们面前躬身行礼然后用胸前的十字架高声发誓。 然后在人们的注视下他拔出剑来向着所有人一声高吼:“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霎时间大厅里响起一片喊叫,贵族骑士们的狂热和激情让他们一边高呼上帝的名字一边逐渐向艾西尔围拢过去,他们的眼中露出的凶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想法,在这个大厅里一股追求血腥的冲动刺激着所有人全身火热。 “安静!” 一声高吼从王座的方向传来,站在台阶上的克里福德骑士高亢的喊声立刻让大厅里一片寂静。 这时人们才看到国王盖伊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虽然依旧平和。 可是稍微熟悉他的都知道,这位新晋国王显然已经动了怒火。 只不过很多人不知道这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而知道原因的人,则都安静的旁观,至少始终没有出声的雷蒙和巴里安,就很平静的站在远处看着这有意思的一幕。 “耶路撒冷是我们的圣地,任何想窥伺圣地的异教徒都会受到惩罚,”盖伊的声音平静和缓,可也充满力量“因为我们有最强大的骑士和神圣意志的守护。 ” “说的对。 ”“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看到自己的话得到众多赞许,盖伊绷紧的嘴角终于缓和了一些:“可是我们也应该想到当初鲍德温国王与撒拉森人签署合约是为了什么,甚至要想到历任先王们对我们的教诲。 ” 听到盖伊的话,雷纳德诧异的张起了嘴巴,他本能的低头看看伦格,当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略含抱歉的表情之后,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听到了什么了。 “从先王们那里学习是作为新国王的必修课,”盖伊依然用不紧不慢的声调继续说,他慢慢走下台阶在贵族中间穿行着“也许我会在将来拥有更好的对待撒拉森人的策略,当时现在我认为先王们的决定是这个时候最睿智的选择,而先王们显然是被上帝选择的。 ” 说到这里,盖伊转过身面对台阶上的那对姐妹,高声宣布:“所以在这里我正式向与我同样拥有王冠的国王们提议,接受萨拉丁的和平协议!” 第六十九章 伦格的脚步 盖伊要与萨拉丁媾和! 这个让所有人都不相信却的确发生了的事实彻底打破了人们之前对盖伊的一切认识。 贵族们意外,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那个靠老婆才爬上国王宝座的人敢做出这种决定。 平民们不信,则是因为他们心目中的盖伊完全是个虔诚的信徒,他们无法想象他怎么能和异教徒媾和,更无法想象那个之前一直和雷纳德到处惹是生非和异教徒势不两立的盖伊,会接受萨拉丁的条件。 所以当这个消息伴随着雷纳德疯狂的喊叫传遍耶路撒冷的时候,人们除了不信,猜疑和莫名其妙之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面对国王的这个决定。 毕竟作为新国王,盖伊第一件重大的决定是如此有悖他以前的为人,又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雷纳德可以说是毫无礼貌的离开了宫廷,他不顾所有人颜面的大声指责这种媾和是“最可耻的背叛和犹大的行为”。 然后他就宣称不能和撒拉森人呆在同一个房间然后愤然离开,他不住的在路上诅咒盖伊,随着他情绪激动的咒骂,人们很快就知道发生的一切。 而雷纳德则因为觉得如同被出卖的愤怒,带领自己的随从如旋风般在街上掠过冲出了耶路撒冷城。 被父亲的举动吓到的汉弗雷惊慌的向盖伊告退,他从没想过父亲会和国王发生冲突。 而且居然是当着这么多贵族地面。 他一边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一边惊慌的到处寻找雷纳德。 可他听到的是雷纳德带领着属地的骑士冲进戈壁的消息。 令他不安的是,雷纳德进发的方向,俨然是艾西尔提出地条件中撒拉森商队经过的路线。 汉弗雷被父亲地举动吓到了,他把自己对父亲安危和可能会冒犯国王的担忧写在信中寄给伦格,在信中他恳请着自己的这位朋友,希望他“如果认为自己还是一个需要尽义务的属臣。 那么就请您帮助我找回伯爵,”因为“这是一个儿子为了救他的父亲。 向大人您提出的请求。 ” 当汉弗雷在焦虑中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他并没有打算坐等消息。 对父亲地担忧让他无法停顿下来。 在稍事准备之后他就带领着自己所能聚集起来的最多的军队向父亲最后出现的戈壁方向追去,至于能否找到父亲或者说能否在他做出令国王生气的事情之前阻止住他,汉弗雷完全没有把握。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挡住他一直畏惧的父亲干出蠢事,所以他在信的最后忧虑的说:“我地朋友,我只能沿着父亲的脚步前进,直到找到他。 然后或者阻止他。 或者被他驱使,愿上帝保佑我。 ” 汉弗雷是怀揣着希望和忐忑望着信使离开的,这时候他已经无法知道伦格是否会来帮助自己,父亲与盖伊国王之间出现的裂痕让他畏惧。 从没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的汉弗雷,焦急万分的登上了寻父之路。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地是,他写信求助的那个人这时也正陷入巨大的困难之中。 “大人,我们没有钱了。 ”这是马克西米安见到从王宫里回来的伦格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当他小心的再次重复一遍之后。 伦格才好像终于彻底明白他说的什么般的发出一声叹息。 “你是说我们再也无法向教团的追随者们提供食物了吗?”伦格稍微沉默之后低声询问,他知道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困难,总是认为用一支笔就能解决世上一切地马克西米安是不会对自己说这些地。 “比那个更糟糕,大人,”书记官兼临时的财务总管愁眉苦脸地回答着大人的疑问,他不知道当大人听到这些之后会不会立刻创造出点石成金的奇迹。 可一想如果还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就头痛的直咬手里的鹅毛笔“大人,我们再也无法向他们提供吃的,而且他们所需要的毯子,帐篷,葡萄酒还有治病的药材都已经用尽,那些我们之前求舍来的东西已经快用光了,即使是玛蒂娜公主捐给我们的东西也用的很快,因为总是有人不停的到来。 ” 说到这里,马克西米安稍微停顿一下。 他总想着要把最坏的消息向后拖延。 可看到伦格望着自己询问的表情,他还是咬着牙说出了最糟糕的苦难:“另外大人您应该付给您的骑士和士兵军饷了。 要知道安盖特还有一支将近二百人的军队在等着您给他们发饷,如果您做不到……” “如果我无法担负他们的军饷,他们是不是就要砍掉我的头呢?”伦格脸上挂着丝苦笑,他知道这一幕迟早是要来的,只不过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而他才刚刚找到接近永布的戈弗雷墓宫的方法。 “他们会离开您大人,而且如果那样您将很难再雇佣到其他军队。 ”马克西米安无奈的摇头“他们会到处把有关您财产上的拮据告诉认识的每个人,如果那样……” “也就是说,要么我立刻付给他们军饷,要么任由他们离开,是吗?” 看到书记员无奈点头的样子,伦格轻轻敲击着桌子,他知道是自己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尽管想尽量拖延,可当终于面对这个难题的时候,伦格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了。 “我会把领地里的领民武装起来,”他转过桌子拿起羽毛笔沾着墨水在一张釉草纸写了起来“所有的领民每年都要在我的军队里服役至少两个月,作为回报凡是参加军队的领民都会被免除半年地赋税。 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把这个当成一种职业,”他一边低头写一边大声的宣布着这个让书记员不知所措的决定“还有告诉那些朝圣者。 如果他们愿意,就可以参加我们的教团为保护朝圣者和来圣地的生意人组织起来的武装教团。 这样他们就可以从那些朝圣者和商人的捐赠中得到他们所需要地食物,衣服和其他东西。 ” “大人,您想组织起一只军队吗?”马克西米安惊诧的望着伦格,虽然也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他还是始终认为‘耶路撒冷地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这个穷人居多的教团,也许在将来会成为一个更近似法兰西斯想象中的那种修会。 可是当听到伦格的这些话之后。 马克西米安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所要做地和自己的猜想之间差距是多么的巨大。 “大人,您这是在建立骑士团。 ”书记员小心的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他已经不知道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主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思了。 尽管一想到‘骑士团’这个名词就激动不已,可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一切会真的实现,至少一想到子爵大人惨淡地财政,他这个兼职的财物总管就觉得无比沮丧。 “我更愿意认为它是一条救赎之路,”伦格在柚草纸的底边飞快的签上名字之后,把文件递到了书记员的面前“把这个发布到我领地的所有村子里去,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更要让他们懂得是什么意思。 ” “可是大人,我们没有那么多识字地人,那些送信的人自己都不识字。 ”马克西米安无奈的解释着,他觉得自己的主人有时候似乎能看穿一切,可有时候连身边生活中发生的东西都毫无经验。 “那你就挨个村子的去宣读,讲解。 ”伦格走到书记员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必须保证让所有人都能知道我要让他们做什么,更要让他们明白我这么做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如果有人质疑或者反对,那么你就要向他们解释而不是威胁。 我给你派五名护卫。 这样你在路上可以不必担心遭遇强盗,可在面对那些领民的时候你要记住五名护卫是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的,你必须牢记这一点。 ” “遵命大人,我们会小心宣布您的命令地。 ”书记员稍带沮丧地点头回答,他没想到这位主人连这个都考虑到了,一想到自己要一次次反复不停的对那些领民解释领主老爷地命令。 他就觉得这次旅行实在是个苦差事了。 “必须记住你要让他们明白这一切是救赎不是命令,”伦格再次叮嘱着“带上一面我们的旗帜,还有要在我们的祈祷殿里树起更多的旗帜。 当然这可能需要些钱,”伦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他也没想到迅速扩张的教团居然如同一个贪婪的吞金兽,从玛蒂娜那里带来的大批金币虽然用处巨大却根本应付不了那样的开销,每天迅速膨胀的教团人数让每个人都有些畏惧,可是当真正要建立一支军队的条件终于开始成熟时,他却发现那笔钱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化成了教众的口粮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去找我的母亲,她那里应该还有一些钱,做母亲的总是想为儿子多存上一点。 ” 看到马克西米安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伦格不由微微一笑:“我知道让你去做这个可能很为难。 但是现在外面必须这样,我记得你对我抱怨过那些钱都花在教团身上而我自己什么都没留下。 不过正因为这个我们现在才能考虑更伟大的事,至于我母亲那里我会向她解释的。 ” “大人,您真是我见到过的最慷慨的人,您自己难道居然一点财产都没有嘛?”马克西米安不可思议的看着伦格,尽管跟随在这位年轻子爵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他亲眼见证了大人和其他贵族不同,近乎苦修僧般的生活,可是一想到为了教团子爵居然要动用他**为他存下的那些钱,马克西米安就不能被这种举动感动了。 “如果可能,我也许会是耶路撒冷甚至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伦格轻轻抚摸着放在身边的圣经。 在那书页里夹着的不只是精神世界的财富,也可能拥有着让所有人都为之叹息的真正宝藏,而他在经过了无数次的琢磨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次接近那宝藏的珍贵机会“知道吗,有时候一本圣经能给予你一生都无法享受不尽的财富。 ”伦格意有所指的对书记员说。 “大人,您是一位真正的圣徒,”马克西米安却完全被伦格的这些话感动了,他慢慢绕过桌子跪到在伦格面前,捧起他的袍角深深亲吻着“大人,我会跟随您一起为传播上帝赐给世人的财富而工作,这是我一直追求的。 可就是法兰西斯老爷也无法做到像您这样把一切都贡献给上帝。 所以请您允许我追随您的脚步,即使我很卑微,可我恳求您允许我跟着您一起完成上帝的这个恩典。 ” “当然我的朋友,你现在不就在和我一起完成这个事业吗,”伦格搀扶起书记员,他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话惭愧,尽管他并不是有意用混淆的意思欺骗眼前这个虔诚的**撰写人“去做那些事吧,记住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能明白我要告诉他们什么,要让他们明白走上这条救赎之路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都是多么重要,更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是重要的,都是能得到上帝恩典的。 ” “遵命大人,我会把您的意思传达给每个人。 ”书记员用比平时更加恭敬的态度躬身行礼,然后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终于开始了。 ”伦格抚摸着桌子上的圣经低声自语。 他敞开圣经厚厚的封片,看着夹在里面那张写有半首短诗的书签,心头难以遏制的激起一丝波澜。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很快得到答案,而这个答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却是不是现在的他能知道的。 这时,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塔索那张最近总是显得失魂落魄的脸出现在了伦格面前。 “大人,瑞恩希安老爷想要见您。 ”老兵痞有气无力的禀报着。 第七十章 红色黑十字旗下,战鼓敲响! 雷纳德象头暴虐的狮子般在戈壁上狂奔着,他身后的随从们提心吊胆的紧跟在领主的后面。 虽然一些人早已经对领主大人和盖伊国王之间那细微的裂痕有所察觉,可是他们也只是在暗地里悄悄议论。 作为盖伊最有力的支持者,雷纳德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散布自己和国王之间的不利谣言的。 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恰恰就是雷纳德自己破坏了这一切。 他在自己的属臣面前毫不顾忌的大声诅咒,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知道了他和国王的分歧和矛盾,甚至当他用撒旦和犹大这些名字称呼国王的时候,雷纳德都没有想到过要稍微放低些声音。 “伯爵大人是不是疯了?”一个骑士盯着雷纳德的背影对安塞姆.德.加兰低声喊着“他居然那样骂国王,如果盖伊知道了我们都会倒霉的。 ” “闭嘴,我们只要跟着伯爵就可以了!”漂亮的法国骑士打断了同伴的话,他用力拍打战马,让自己离伯爵更近一些,高声喊着:“大人,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去上帝指引给我们的目的地,”雷纳德突然勒住马缰在原地打转“你们听着,我们是骑士,我们的职责就是守卫圣地和主基督的荣耀,不论任何人都不能背叛上帝,即使是国王也一样!”他催动战马在自己的随从面前兜着圈子,来回巡视着他们“我现在让你们选择,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还自认是基督的信徒就更跟随我。 萨拉森人地商队就在那儿。 如果你们跟我走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得到最丰厚的报酬,而且我现在就许诺给你们土地,任何人都将得到一块封地,这是你们应得的!” “可是国王已经接受了萨拉丁的条件,大人。 ”那个发出疑问的骑士不安的提醒着“如果我们进攻商队会被国王怪罪的。 ” “你害怕了,你怕国王怪罪你吗?”雷纳德催马慢慢踱到那个骑士身边“或者说你怕撒拉森人?” “我只是不想因为蠢事被当成违背国王意愿地人,毕竟我们都宣誓效忠国王。 ”那个骑士在稍微犹豫之后小心的回答。 “那你就离开我地队伍。 ”雷纳德气急败坏的对那个骑士喊着“我不需要胆小怕事的人,如果一个骑士成了胆小鬼。 即使给他再好的武器也没有用处。 ” “大人我会追随您,”德.加兰随意的从腰间拔出佩剑举到胸前“为了主的荣耀和信仰而战是我追求的目标,如果就此牺牲或是被送上十字架,也许我地灵魂可以升上天堂。 ” “我们所有人的灵魂都可以升上天堂,只要我们肯为主而战!”雷纳德拔出剑来用力在空中一挥“跟随我去杀些异教徒,就像美因兹大主教说的那样‘杀异教徒不算杀人,那是在拯救他们。 ’跟我前进。 骑士们!” “上帝保佑我们!”“主的荣耀!”一阵呐喊在戈壁上暴响起来。 “上帝会保佑我们,惩罚异教徒!” 随着转身催马,雷纳德突然反手挥剑,伴着剑光闪过,那个骑士坐骑的颈下“噗”的喷出一蓬鲜血! 战马轰然倒地,措不及防的骑士的右腿被压在沉重地马身下,发出一阵痛苦的喊叫! “那马血够你用一阵的了。 ”雷纳德盘旋着战马绕着那个骑士说着“如果运气好还能赶回我们经过的绿洲,这次我开恩饶了你胆小鬼。 ” 说着。 他奋力一夹马腹向远处奔去,立刻一队如饿狼般的骑士跟随在他身后飞快的在戈壁上扬起一片烟尘。 只剩下那个已经露出怯意地骑士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呻吟,从他身边掠过的队伍,再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 最后一小队骑兵终于在半路上聚集起来之后,一路上一直不停寻找着父亲的汉弗雷发现自己带领的队伍已经达到了将近400人,这让他的心底不由变得踏实了不少。 虽然他知道和大规模的军队比较起来。 自己这临时从沿途上搜集起来的军队实在微不足道,可想到父亲所带的随从只有不到一百之后,他就觉得这个数字已经很不错了。 尽管实在不知道如果见到父亲应该怎么办,可汉弗雷还是不停的催促着部队沿着雷纳德可能经过地地方拼命向前追赶,他期盼着能在父亲做出蠢事来之前拦住他,至少要在国王可能会下达对父亲不利地命令之前阻止他。 于是就在这样不停的狂奔追赶之下,汉弗雷终于在戈壁里一处小小地绿洲里见到了父亲的一个随从,或者说是一个被遗弃的随从。 汉弗雷看到那个随从的时候,他正爬在浅水塘边喝水,听到战马踏动地面的声音他警觉的握着佩剑望着前方。 当博特纳姆的旗帜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人本能的想要逃跑。 可他最终还是老实的等在水池边没有动,直到看到汉弗雷的身影。 他才稍微缓了口气平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告诉我我父亲在哪?”汉弗雷焦急的对那人喊着,虽然很奇怪他怎么会单独留在这里,可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想到发生了什么。 “伯爵大人……向西北方向去了,他说要好好教训一下撒拉森人。 ”那个骑士稍微犹豫之后回答着“我的战马摔断了腿至少杀了,所以我留了下来。 ” “那你可真走运,也许我父亲会因为他的鲁莽付出代价,我倒希望摔断马腿的是他,快让战马喝水,我们就要进入戈壁了,”汉弗雷发出一声抱怨。 他大声向自己的队伍发出命令然后对那个人带着歉意说“我很想带上你,可我没有办法,我们没有备用地马匹,我会让人给你留下足够的吃的,我必须尽快找到我父亲。 ” “没关系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也许这样更好。 ”那个骑士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敷衍着“愿上帝保佑你早些找到伯爵大人。 ” “但愿上帝能赐给我这个机会。 希望不会太晚!” 在把水囊灌足之后,汉弗雷立刻带领着队伍按照那个骑士指引的方向。 向着西北方飞快的追赶而去。 绿洲里又清静了下来,只剩下那个骑士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望着东北方考雷托尔地方向带着股难掩的发泄不停地笑着。 瑞恩希安是象平时一样坐在舒适的卧轿里来到祈祷殿的,当看到已经被越聚越多的教众占据的小广场,和已经蔓延到附近山丘上的帐篷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从卧轿上下来在,一边人群中慢慢走着。 一边仔细倾听着教众之间地谈话。 听着那些内容,有时候他会微微皱眉,可有时候会会心一笑。 就这样直到看到远远走过来塔索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知道自己应该对那个“上帝的宠儿”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你老婆的事不痛快呢?”一边和塔索走进祈祷殿高大的门廊,瑞恩希安一边不经意的问着,看到塔索似乎被说到心事的脸颊一颤,他不由请请摇起了头“我说朋友,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是在和什么人在一起吗?与你即将扮演的角色和获得地荣誉相比。 一个女人的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 “但愿我能象您那样豁达,可她是我老婆呀我该怎么办,杀掉她吗?”塔索一想到自己老婆和人通奸的烦心事就脸上涨得通红,如果不是瑞恩希安似乎并不允许,他可能真的会杀掉那个女人“只要我一想到那女人的身子曾经被其他男人享用,我就想吐。 甚至我现在对女人就失去了欲望。 上帝为什么这么惩罚我呀。 ”塔索唉声叹气的唠叨着。 他那落魄哀怨地样子走在瑞恩希安前面进入祈祷殿幽暗的深处,怎么看都不象个引路的仆人,倒象足了招引亡魂进入地狱的招魂使者。 “上帝为什么惩罚你吗?”瑞恩希安看着塔索的背影心底暗暗回答着“因为不论你的出卖给你的主人带来的是什么,你都是个犹大。 ” 在一间只有一个高高的石窗的房间里,瑞恩希安看到了正在批阅大批文件地伦格。 他看到几个教众不同地把各种文件呈递到伦格面前,那里面既有新来者要求听道的,也有希望得到食物和帐篷地,甚至还有些牵扯到不同家族之间的一些纠纷和诉讼。 这让瑞恩希安觉得这个教团俨然成为了个小小的流动的国家,而掌握着这一切的那个年轻人,尽管正在用尽全力维持着这个‘国家’的存在。 但是他却知道一些明显的难题已经困扰得他举步维艰。 不过这却恰好是瑞恩希安希望看到的。 甚至说起来他还为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感到一丝诧异。 “那么您为什么要见我呢?”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伦格看着安逸的坐在对面的瑞恩希安。 他并不惊讶这个商人会找上门来。 事实上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等待的是什么。 “子爵,我就直说了,您的局势不妙。 ”瑞恩希安一直玩世不恭的态度里难得的带着一丝严肃“您在维持的是一大群根本无所事事的人的生活,他们当中固然有很多虔诚的信徒,可还有很多人在家乡就是懒鬼和负债者。 为了躲避债主或是梦想发财他们才来到东方,您给了他们面包和毯子,可他们根本不会给你任何的回报,他们只会拖垮你。 ” “那么您能为我做什么?帮助我摆脱掉这些人,还是劝我把他们赶走?” “当然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当中那些有用的人可以为你做大事,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要知道我是个商人。 可我也是个虔诚的教徒,最重要地,我是个……”他向前探出身子低声说“能帮助你的人。 ” “帮助我吗?”伦格看着眼前在油灯下闪烁的这张脸不由皱起了双眉,他站起来慢慢的在房间里走着,当他走到那堵镶嵌着一个骷髅十字架的墙前时,他转过身看着商人请请开口“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回报呢?要知道在我这里除了虔诚的祈祷和祝福,我自己一无所有。 ” “那就请用您的祈祷和祝福来救赎一个有罪地人吧。 ”瑞恩希安站起来走到伦格面前深深弯下腰去,他捧起伦格的右手吻着他地手背“我希望能通过您展现的圣迹得到救赎。 这也应该是所有的人希望得到的伟大救赎。 ” “愿上帝保佑你,愿上帝原谅你的罪,”伦格站在骷髅十字架前,冷漠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躬身弯腰的商人。 他知道尽管这个人正在对自己行礼,可从这个时候起,这个人已经正式来到了自己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地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是教团糟糕的现状和对这个人拥有的财富的巨大期望。 让他不能不考虑与这个显然同样有着巨大野心的商人的合作。 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如同那些到处拉赞助的候选人,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恭敬无比地人,却让他想起了一个叫吕不韦的东方投机商。 既然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瑞恩希安立刻就变得直接起来,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伦格正所需要的,所以既不再顾忌也不再言语恍惚。 他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立刻暴露出来,而他开口就直接说到了现在最重要地东西上。 “大人。 我知道你现在和盖伊的关系十分融洽,但是作为您的第一支持者我要提醒您,和一个国王交朋友是很不明智的,特别是和一个叫盖伊的人交朋友。 ” 瑞恩希安随着伦格的脚步慢慢走出房间之后才暗暗吐了口气,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配有骷髅十字架的房间他可是早有耳闻,一想到那面墙壁后面曾经隐藏的可怕秘密。 即使是瑞恩希安也不能不对这位“上帝宠儿”的奇怪兴趣感到稍显愕然。 他实在想象不出究竟会有谁还会象这个人一样把自己日常办公地地方安排在这个房间里。 难道他就是要在这种充满阴森地地方,培养起那些信徒对他的畏惧和膜拜来吗?瑞恩希安不能不这么琢磨,甚至即使是他,在看到这个人站在巨大骷髅十字架前时,也不由产生说不出地怪异感觉。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做些什么呢,我的第一支持者?” 伦格话里透出的讥讽并没有让商人觉得难堪,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显然不能立刻接受自己在这个教团里的地位,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大人,我认为您应该在这些教众当中建立一支属于您自己的军队。 ”瑞恩希安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个最关键的话题。 看到伦格微微停顿的脚步。 商人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难掩的得意“大人,我知道您的虔诚肯定会让您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且我也知道不论是对耶路撒冷还是对您个人来说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会为您的这个壮举尽力,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您和国王的友谊更稳固些。 ” “一支军队?”伦格侧过脸看着瑞恩希安“你认为我需要一支军队吗?” “任何人都需要军队,只要他想在耶路撒冷获得他用祈祷得不到的东西。 ” 商人赤裸裸的坦白让伦格颇为诧异,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敢于这么明目张胆的诱惑自己,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把这些话去向盖伊告密? 似乎看出了伦格的困惑,瑞恩希安无所谓的耸动了下肩膀,他满怀信心的快走两步来到了祈祷殿的高台阶上,看着一直蔓延到远处山坡上的帐篷,和树立起来虽然做工粗糙却十分显眼的红色黑十字旗,商人的眼里闪动着如同看到巨大财富般的贪婪。 “大人,这些人就是你的财富,如果说我的财富是黄金,那么你的财富就是他们,看看这些到处飘扬的旗帜,你会因为成为一个伟大传奇。 ”他高声呼喊着,丝毫不在意人们看过来的眼神,然后他压低声音继续说:“可是难道您不认为一直虔诚的,高举您的旗帜的军队更对你有用吗?既然这些人可以为你宣扬的信仰而聚集到您的旗帜之下,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为了这面旗帜而穿上铠甲拿起武器呢,这一切现在都已经在您的面前,而您需要做的就是伸出手去牢牢抓紧。 ” 瑞恩希安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他眼睛中闪动着对他来说罕见的激动,心跳和身体的燥热让他自己都觉得颇为诧异。 这时,一个侍从穿过人群走到伦格面前。 “大人我奉汉弗雷少爷的命令给您送来一封信。 ”急匆匆的信使把已经皱巴巴的信递到了伦格面前。 “看来如你所说我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看完信上的内容,伦格抬头看着瑞恩希安说到“而且现在就需要。 ” 第七十一章 盖伊、伯爵、子爵 一支由骆驼和马匹组成的队伍不紧不慢的在戈壁深处行进着,走在最前面一个头裹黑色包头巾的撒拉森商人一边不住捋着已经花白的胡子,一边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算计着这趟出来究竟能赚上多少。 当他终于算出个满意的数字之后,这个萨拉森老商人不由高兴的发出一阵哈哈笑声。 “再这么跑上两趟就能买下一条船了,到那时候我的生意就更好做了。 ”老商人心里不停的盘算着,他和其他人一样始终羡慕这那些依靠巨大的商船发财的同行,可是购买商船的可怕花销却成了他们的噩梦。 多少次在港口上看着扬帆驶来的大船上吐出的成堆的货物,都要让他流上一阵口水,虽然因为眼红和嫉妒他们不停的诅咒那些船主,甚至盼着他们遇到那个据说既美丽又残酷的海盗女王,可是一有机会所有人都还是尽量赚着哪怕最小的一枚银币,为的只是能有朝一日拥有自己的船。 “很快我就要成为船主,到那时候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份不错的差事。 ”老商人对跟在身后的几个雇来的护卫随口许诺着,他知道自己该对这些人好些,至少在到达考雷托尔之前,必须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好雇主。 “只要跟着我,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十分富有,我还会给你们……” 老商人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直到离他最近地一个护卫突然抬手做出阻止的手势。 然后那个护卫指着远处沙丘上的一个黑点说了句:“敌人来了!” 老商人被这句话吓得不由一哆嗦,虽然他曾经遇到过不止一次抢劫商队的强盗,可每次他都会吓得不轻。 特别是当看到从远处沙丘后面升腾起的烟尘和随即出现的越来越的黑点之后,老商人不由嘴里发着差音地喊叫拨转马头没命的向后面地队伍里跑去。 “快围拢起来!强盗来了!”他不住招呼着已经手忙脚乱的商人们聚拢起马车和骆驼,可是随着前面护卫的一声恐惧的喊叫,他听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愿意听到的坏消息:“法兰克人!是法兰克十字军!” “真主保佑我们!”一个商人大叫着把一个牛皮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坐在地上不住摇晃着,他的嘴里急急的背诵着**。 在他身边几个和他一样地人跪坐在地上不住的祈祷,期盼着能发生奇迹。 可是这显然帮不了他们。 没过一会儿战马的嘶鸣和对面敌人令人胆寒的吼叫越来越响。 随着最近一具被护卫们射出的弩箭击中的尸体,被狂奔的战马拖着奔到面前,十字军手里闪起寒光的利剑立刻映入了商人们地眼帘。 “噗呲!”一声,一个护卫在刚刚躲过一柄长矛之后,就被错身而过的一个敌人的利剑割断了喉咙,大蓬的鲜血从他被割开的喉咙上直喷出来,他的身体却“咣当”一声摔下战马。 稍一抽搐就没了声息。 “杀掉他们所有人!”雷纳德地喊叫在戈壁上到处延伸,他挥舞着一柄比普通利剑长出一截的长剑在人群里砍杀着,每个他出现的地方都立刻血水四溅,惨叫震天! 老商人躲在用马车骆驼围起的阵中不住颤抖着,他时不时向阵外冲过的十字军投上一记标枪,可更多时候他是看着那些阵外的人被席卷而来的十字军砍翻杀死。 “给我杀掉他们!一个都不留!”雷纳德的叫声让老商人颤抖的更厉害,他慌乱的抓起身边地一张强弩瞄准那个可怕地高大十字军,可是紧张却让他无法稳住。 以致随着呼啸,弩箭“呲!”的一声从离那人很远地地方飞了出去。 可是这一箭却为老商人带来了杀身之祸,雷纳德迅速拨转马头,随着他手里大剑高高举起,老商人最后看到的只有这个十字军挡住阳光的可怕黑影。 一场杀戮很快就在对财富的贪婪渴望中结束了。 刚刚还是一支商队的撒拉森人这时东倒西歪的横躺在戈壁上,到处都是被斩杀的尸体。 猩红的血浆和着沙土形成的红色泥浆在凶手们的脚下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声,他们不住的在尸体中寻找着还活着的人,然后用匕首毫不留情的割开他们的喉咙。 雷纳德站在一个看样子像是头领的老撒拉森人的身体前,慢慢用剑挑开了一个红色的箱子,霎时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彩映入他的眼睑,他弯下腰从箱子里抓起一把闪动着各种色泽的宝石看了看,随后他突然大手一挥,那些宝石就在阳光的映射下夹着耀眼的光芒飞向那些看着这一切的十字军们: “这都是你们的,所有东西都是你们的!”雷纳德毫不留恋的一脚踢翻箱子,看着里面滚出的珍珠宝石。 他向自己的士兵们高声喊叫“你们为了上帝作战。 这是你们应得的,只要跟着我。 你们会得到比这个更多的东西。 上帝保佑我们!” “上帝保佑十字军!”刚刚进行了一场屠杀的十字军们发出兴奋的吼叫,有的人不住的把抢来的东西往怀里揣着,有的则一边喊叫一边一剑剑的砍下死者的头颅。 “大人,您看那是什么?”一个十字军士兵突然对雷纳德高喊起来,他指着远处几个飞快出现的黑影警惕的叫着。 “小心,组成队形!”雷纳德一边吩咐一边跨上战马向来人迎去,当他行近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一队和自己一样的十字军,只不过从那些人身上只带个小皮囊上可以看出,他们显然是在附近的驻守军队。 “我是博特纳姆地雷纳德,你们是谁?”雷纳德谨慎的看着同样戒备的对方大声质问着。 “我是伊迪的克里根。 是伊迪堡垒的驻守队长,伯爵大人,”领头的骑士意外的看着这片杀戮之地“我是奉命来迎接商队地,可是……” “可他们现在都到地狱去做生意了。 ”雷纳德稍带得意的看着这位守卫队长,接着他想起什么似地开口问:“伊迪堡垒?那是不是考雷托尔的领地?” “是的,我们是埃德萨的玛蒂娜公主的骑士。 ”守卫队长小心的回答“大人您知道考雷托尔是允许撒拉森人做生意的,而您地领地不在这里。 ”守卫队长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起来“我不能不把您所做的一切报告我的女主人。 大人您已经侵犯了埃德萨的领地。 ” “也许应该说是侵犯了异教徒的领地,你们和异教徒做生意已经是在犯罪了。 ”雷纳德握紧剑柄的右手开始慢慢移动。 然后他手里的长剑突然横扫而出! 可是,出乎他意料地是,那个骑士显然已经有所准备,他高举来不及抽出剑鞘的长剑用力一格,随着刺耳的摩擦声,一截包着铜饰的剑鞘碎片迸溅而起,那个骑士却已经利用这个机会飞快的一拨马头。 转身就跑!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雷纳德愤怒的叫声从后面响起,他地脸上血流如注,这是那段剑鞘上的铜饰划过脸颊流下的伤痕“杀掉他们,杀掉这些叛徒!” 几乎在雷纳德展开袭击的同时,他的手下已经相继暴起,他们直接冲向那些考雷托尔人,在一阵呐喊和惨叫声中狠追猛砍,戈壁上立刻又是一片杀声! 雷纳德因为脸上的血溅进了眼睛不由一阵胡摸。 这让他看上去更加显得狰狞,他冷漠的看着在两个手下的进攻下不停盘旋挣扎的克里根,突然拔起旁边一具尸体上插着的长矛,用足力量向前一掷! 长矛如一条直线般射向克里根,随着从那个倒霉骑士胸前发出地一声“嘭!”地响声,长矛狠狠的戳进了克里根地胸膛。 巨大的冲力把他直接惯下战马!随着一声呼啸,他的头颅被一柄长刀一斩而落! “这些该死的叛徒,贪婪的犹大!”雷纳德看着地上的尸体不住咒骂着,因为疼痛变得更加暴躁的脾气让四周的人不禁提心吊胆。 可是雷纳德突然住了嘴,他弯腰抓起克里根尸体上的挂着的一个鼓鼓的皮袋打开来,当他看到装得满满罗马金币之后,他顺手把钱袋扔给了旁边的一个随从。 “那个伊迪堡垒是迎接撒拉森商人的前哨,”他翻身上马对聚拢起来的手下喊着“他们一定有更多的金币,那些金币足够你们挥霍一阵了!”说到这里他的手臂用力先前一挥,发出一声呐喊“跟随我。 洗劫伊迪堡垒!” “洗劫!”贪婪的十字军们发出一阵饿狼般的嘶吼。 他们催动战马毫不犹豫的向伊迪堡垒方向扑去! 盖伊坐在烧得很旺的火堆边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出着神,他的脑海里不住翻腾。 伊本.艾西尔和奈里兹的到来让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作为耶路撒冷国王大展拳脚的机会。 尽管人们都知道他对那他死去的小舅子鲍德温四世好感缺缺。 甚至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势同水火,但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在对麻风国王的诋毁反对的同时,盖伊的内心里是更多的嫉妒。 他嫉妒那位病魔缠身却依然在短暂的生命里迸发出无限激情的国王,更嫉妒他那自己始终无法超越的巨大声望。 每当他想到那个随时都会倒下的病人,居然以那么虚弱的身体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王国和萨拉丁对抗,一种无法言表的情绪就令盖伊感叹无比。 而现在,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他想象着如果是鲍德温会如何处理这样的事,然后他暗暗告诉自己,作为国王必须要自己面对这一切,他必须摆脱鲍德温的阴影,同时他幻想着如果自己能成功的与萨拉丁周旋,那么会给他带来地巨大声望和权威。 “那个奈里兹。 他现在怎么样了?”盖伊回头向始终安静的坐在不远处的克里福德,说起来在整个耶路撒冷,他现在唯一信任的也就只有一个克里福德了。 对于雷纳德这个盟友,盖伊早就变得失望起来,他无法想象一个整天活在惩罚,屠杀和高喊圣经的人究竟是怎么生活的,而且随着国王桂冠落在他的头上。 他开始觉得那个盟友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他烦恼地负担,他只能不停的为那个人收拾烂摊子。 然后还要不停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与他的友谊是多么牢不可破,这让他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也是到了这时,盖伊才真正理解当初鲍德温的那种无奈和愤怒。 “那个奈里兹很有意思,他住进自己的房子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好像他长途跋涉的到耶路撒冷来不过是为了住上那么几天。 ”克里福德用匕首把肥美的培根削成一条条的塞进嘴里“不过这个人虽然深居浅出,可我相信他一定在做什么,要知道努尔丁地儿子就像条狐狸。 即使是萨拉丁也始终不能征服他。 ” “那就随他去,不要去打扰。 ”盖伊搓着两只手,当看到手指上硕大的代表王权的戒指他停下来把手举到眼前“告诉我如果雷纳德做出什么蠢事,耶路撒冷会怎么样?” “陛下,博特纳姆家族在东方的势力是很庞大的,”克里福德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国王“从很早时候起,他们家族就被称为“死海的守卫者”。 而且博特纳姆家族和罗马也有些关系,否则当初雷纳德在释放之后。 也不会那么简单就和施蒂芬娜结婚,要知道毕竟他当初是因为得罪了皇帝才被囚禁起来的。 ” “也就是说,如果我这个时候和雷纳德起了冲突是很不明智的对吗?”盖伊回头看着自己地传令官,当他看到克里福德耸动肩膀默认的样子之后,他抓起根木柴狠狠的扔进火堆里“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那个雷纳德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到处耀武扬威,他忘记了谁是国王。 更忘记了作为属臣的义务!” “可是陛下,如果你不能和他重修旧好,那对你是很不利的。 要知道雷蒙始终没有放弃要推翻你,而你妻子地妹妹……”说到这里,克里福德又无奈的耸了耸肩“那个伊莎贝拉简直就像是头小狐狸,很难想象她登基之后居然能做到一言不发,可是这难道不是她在暗中准备什么阴谋诡计的征兆吗,也许她就在等着你犯错误,然后她就可以把你推下王位。 ”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伊莎贝拉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野心的味道就是远在地中海我也能闻到。 我想她现在正为我和雷纳德之间的冲突高兴呢,或者这其中也有她一份。 ”盖伊狠狠的又把一根木柴扔进火堆,溅起的火星在他眼前蹦跳,害的他不由一阵咳嗽“不过这没什么,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和雷蒙谈条件,毕竟我都可以答应萨拉丁,那和雷蒙妥协也没有什么了。 ” “可是那样对陛下您很不利呀。 ”克里福德有些担忧了。 只有他知道自从在耶路撒冷站住脚跟之后,盖伊就一直想摆脱雷纳德对他地指手画脚。 他也不是没对雷蒙表示过诚意。 可惜那位死硬地的黎波里贵族蔑视这个新到东方地小贵族,雷蒙不止一次的公开批评西比拉的丈夫是个“轻浮的人”,这让盖伊万分恼火,而现在当听到他说出要再次向雷蒙示好之后,克里福德不能不为盖伊的决定感到担忧。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别忘记我现在是国王!”盖伊回过头向传令官晃了晃手上的戒指“至于伊莎贝拉……”说到自己的小姨子,盖伊脸上露出笑容“如果我给她找门对我有利的亲事,未尝不能解决这个讨厌女人。 ” “原来如此陛下,”克里福德露出了宽心的笑容,作为盖伊的幕僚他当然希望国王地位得到稳固“如果那样可要快些了,我听说康尼娜正急着为自己女儿找丈夫呢。 据说巴里安向她推荐自己最小的艾尔温,一个整天打猎昏日子的傻蛋……” “打扰了陛下!”一个侍从拿着份信走了进来。 随着眼神扫过信里的内容,克里福德看到盖伊的脸上逐渐出现了难以掩盖的兴奋,这让他觉得那一定是个真正的好消息,才会让国王表露出这么明显的喜悦。 “是贡布雷的来信,”盖伊看完之后递了过去“雷纳德刚刚袭击了一个叫伊迪的堡垒,他杀光了所有人,现在这个疯子正在考雷托尔领地里到处撒野。 ” “他真疯了,这会让他得罪很多人的!”克里福德也兴奋的喊了起来“贡布雷现在赶回安盖特,是去调动他的军队?可他那点人……” “他有一个教团!这正是我需要的,”盖伊兴奋的在原地打着转,然后他高声向传令官发出命令“以我的名义给贡布雷子爵写信:我,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允许他为保卫埃德萨继承人所做的一切!” 第七十二章 雷纳德的疯狂 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的队伍消失在荒野里,瑞恩希安满意的微笑起来。 他转过身对站在身后一脸落寞的塔索点了点头: “你做的很好,甚至超出了我的期望,”商人微笑着随手把一个钱袋扔给塔索“你可能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为主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 “老爷我只是,只是……”塔索张合着嘴巴,可他最终还是没说出下文。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的朋友,不过我想你应该去好好照顾一下子爵大人的父母了,要知道我让你把他们带到圣地来,可不只是为了让他们朝圣的,”瑞恩希安在经过塔索身边时拍着他的肩头“为了主的荣耀,上帝会原谅你的行为,”接着他用塔索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即使你是个犹大。 ”说完他慢慢走下城墙 “也是该是和那头沙漠里的狐狸好好谈谈的时候了,”瑞恩希安在心里这样揣摩着“但愿他要的价码不要太高。 ” 阿历克斯兴奋的在马上扭动着身子,即使因为这个他的坐骑因为有些不耐烦险些把他甩下去,可他还是不老实的动着,直到冲到他身边的法尔哥尼探过身子,一把抓住他的缰绳。 “我说小子,你难道就不觉得丢脸吗?”法尔哥尼没好气的骂着“你地样子就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过你也的确是个乡巴佬。 ”他恶毒的笑着。 裂开嘴唇露出一口黑黄的烂牙“这些行头对你来说太重了,不如让我替你带着。 ” “我才不会让你碰我的盔甲!”阿历克斯如同守卫宝藏的巨龙般警惕地瞪着法尔哥尼,对这个总是喜欢在死尸旁边乱转的家伙,他真是既厌恶又畏惧。 “大人,我真无法想象我们会突然拥有这一切,”马克西米安回头看看不停吵闹地两个人,轻声对走在前面的伦格说着。 “的确。 一切来的太容易了不是吗?”一边安抚着因为新马鞍显得颇为不适的比赛弗勒斯,伦格一边略微扫了一眼自己的这支“军队”。 不论是否愿意。 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跟在伦格身后的与其说是一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临时拼凑起来地乌合之众。 讲着不同语言的人们混杂在一起,那样子就如同要去重新建造一座巴比伦塔。 而懒散的举止看上去更让这些人没有丝毫军队的影子。 “大人,难道您真的要带着他们去找雷纳德?”马克西米安担忧的询问着“那个人可是有名的猛将,虽然他很鲁莽,可从没人怀疑他的勇敢和善战,甚至当初鲍德温四世在蒙吉萨打败萨拉丁也有他地一份功劳。 ” “这个我知道。 ”伦格暗暗叹息,他未尝不知道这个,可是他却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困扰催促着他必须前进“我必须去阻止雷纳德,如果让他继续疯狂下去,他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烦的。 ” “遵命大人。 ”书记员无奈的稍微让战马后退些,他不明白为什么大人那么执着的要去阻止那个疯狂的雷纳德,他更不明白地是,当盖伊同意了萨拉丁的通商条件后。 在别人都欢声雀跃时为什么自己的大人会显得那么忧虑。 “萨拉丁,”在马克西米安为自己领主的举止感到困惑的时候,伦格也在为着那位苏丹的行为感到迷茫。 比任何人都清楚萨拉丁对耶路撒冷的执着的伦格,无法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合约。 可他知道,对埃及苏丹来说,耶路撒冷不只是圣地。 更是他地位的保证和基石! 可以说如果没有耶路撒冷就不会有萨拉丁,所以当听到萨拉丁的条件后,伦格陷入了迷茫之中。 虽然盖伊出人意料地同意了那些条件,可是伦格还是觉得似乎整个耶路撒冷都已经落入埃及苏丹地圈套了。 “返回安盖特,尽快返回!”伦格大声的对身后地骑兵发出命令,这个时候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城堡。 这些被临时从教众里招募来的骑兵们并不知道,在子爵大人的的眼里,现在的他们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辎重队更确切。 而运输的就是这些人穿在身上让他们神气活现的盔甲和胯下不住奔跑的战马。 “但愿盖伊还没做出蠢事,否则可能一切都真的晚了。 ”担忧的伦格不由用力夹动马腹。 随着嘶鸣。 跑在前面的比赛弗勒斯带动着整支队伍如流过荒野的激流般向前奔去。 “呸!” 雷纳德鄙夷的把一口唾沫啐在瘫倒在他面前的老头脸上,唾沫顺着脸颊流下来。 和尘土搅成了一片湿呼呼的痕迹。 不过这个老头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呆滞的背诵着圣经,任由一个十字军把他按倒在一截树桩上,随着一柄手斧抡过的黑影,老头的头颅随着喷出的血浆飞出老远,那头颅在地上弹跳着向前滚动,直到滚到一群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村民面前。 “上帝!救命!”“啊!”“太可怕了~” 恐惧的喊叫在人群里爆发,他们拥挤在一起不住的相互推搡试图躲得那颗头颅远远的,可四周围拢的十字军却用长戟威逼着他们向前拥去。 “这是惩罚,是对背叛上帝的惩罚!“雷纳德大步在人群前走过,他的声音吓得那些村民立刻安静下来“你们这些人为了些金币就和撒拉森人勾结,这个人甚至还允许萨拉森人使用他的马匹躲避我地追击。 这是撒旦才会做出的事。 任何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都只能用惩罚来拯救他的灵魂。 ” 雷纳德一边说一边登上用条石搭建的石亭台阶,这是这个叫拜拉姆的小村庄中唯一像样的建筑,对于这座连个像样地小教堂都没有的村庄来说,这个罗马式地石亭既是村子里的议事厅,也是做祈祷的圣地,不过现在这里却成了雷纳德杀人的地方。 “我鄙视你们所有人,你们根本没有灵魂!”雷纳德愤怒的对吓傻了的村民们吼叫着。 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愤怒究竟是对这些瑟瑟发抖的村民,还是对他内心里某些让他愤恨地人物“我可以把你们都杀了。 可我不会那么做,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畏惧和宽恕,”说到这儿,他把剑拄在地上,双手扶着十字形的护手慢慢跪下,闭上眼睛低声祈祷着“我在天的主呀,宽恕我们的罪。 让这个人得到救赎。 拯救被撒旦诱惑的人的灵魂,你的荣耀必将得到宣扬。 ” 雷纳德轻轻祈祷着,他的声音无比虔诚,当他睁开眼睛地时候,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略带哽咽的喉咙发出声音,过了好一阵他站起来对一个满脸愤怒盯着他的青年人点点头“把你父亲埋了,不过他的坟上不能插十字架,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 “您可真慷慨呀大人。 ”那个青年声音颤抖地向前逼来。 可他立刻被两杆长矛夹住“杀了我的父亲然后赏给他一块没有十字架的坟地,他的灵魂致死也不能得到救赎。 ” “我拯救了他的灵魂!否则他会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雷纳德跳下台阶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衣领把他揪到自己面前“听着如果你再敢说一个字,我不会在意立刻拯救你的灵魂,还有如果你觉得自己勇敢,大可以向我挑战,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面对我所有的士兵。 直到把他们全部打倒才能向我挑战!” “如果我是个骑士,如果我有一把剑,我会向你挑战!”青年人怒吼叫着扑向杀害他父亲的人,可是一个沉重地斧柄狠狠砸在他头上。 ‘噗通’一声,年轻人倒在了被父亲地血水染红的沙地上。 “可怜地人,因为仇恨就忘记了谁才是真正杀死他父亲的恶魔,”雷纳德喃喃自语着向旁边挥了挥手“把他和他父亲的尸体绑在一匹马上放到戈壁里去,让上帝决定他是不是应该和他父亲一样受到惩罚。 ” 昏迷的青年很快被人用绳子绑在一匹干瘦的老马身上,在他背后,他父亲依然流淌着鲜血的无头尸体被紧紧和他绑在一起。 随着臀上被狠狠刺上一刀发出的惨叫。 老马没命的向着村外的戈壁深处跑去。 很快就消失在扬着风沙的荒野之中。 “愿上帝惩罚一切有罪者。 ” 雷纳德发出一声轻声叹息,这时一个侍从带着个全身被灰尘覆盖的人急急的跑到了他的身边。 “大人。 这个人是耶路撒冷来的信使,他说给您带来了重要的信件。 ” “信使?”雷纳德纳闷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有谁会派一个信使深入戈壁来寻找自己,不过当打开封得严实的信件之后,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稍带意外的得意笑容“真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这可真是上帝的恩典。 ” 说完,雷纳德就用力一挥手中长剑,随着剑光,那个信使的胸前立刻斩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抱歉,我不能让你说出是谁派你来的。 ”雷纳德对着倒地的信使无奈的摇着头,之后他高声向已经被他这一串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们大喊着“立刻吃饭,我们要出发了!” 戈壁上干冷的寒风无情的呼啸着,即使是冬季也令人无法人忍受的干涸肆虐的侵袭着一切。 透过不时扬起的黄沙,一支队伍在这片土地上艰难的前进着。 由一队并不大的骑士组成的卫队拱卫着几辆驼车在戈壁上慢慢前进,因为旗帜被风沙卷得缠在长矛上,而无法让人辨认出身份的队伍不时的被狂风阻挡住行进的步伐,可是即便如此,这支队伍依然并不停下来暂时躲避风沙,而是顽强的向前走着。 “殿下,您这样并不能阻止雷纳德,”一个缩在角落里的侍女小心的劝慰着心急如焚的玛蒂娜“那个毁约者是个疯子,所以您为什么不留在耶路撒冷等待国王或者伊莎贝拉殿下的帮助呢,也许他们都能帮助您的。 ” “国王?”听到侍女的建议,玛蒂娜脸上露出一丝忧愁“如果国王能帮助我就好了,至于伊莎贝拉……”她咬着嘴唇停了停“我不会乞求她的帮助的。 ” “可即使这样,难道您就不能等贡布雷大人的军队了吗?”侍女依然不死心的试图劝阻女主人“大人不是已经去他的领地调动军队了吗,而且听说他还召集了很多教众,那样总能阻止雷纳德……” “可考雷托尔是我的领地!我有责任回去保护它!”玛蒂娜不耐烦的打断了侍女“我要去阻止雷纳德对考雷托尔的破坏,就这样!” 玛蒂娜坚定的口气让侍女一阵无语,驼车里变得平静下来,直到她们听到车外的阵阵喊叫。 “怎么了?”侍女掀起厚布车幔看向外面,在漫天风沙里,她看到队伍前方的两个护卫正奋力拉住一匹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驮马,在那马上,似乎还有一高一矮两个模糊的僵直身影正东倒西歪的被人扶着。 当她仔细看清那两个身影之后,侍女不由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叫! “发生了什么?”玛蒂娜奇怪的问着。 “殿下,您不要看!”侍女一下拉下车幔,可是车门却在同时被砰砰的敲响。 “殿下,我们遇到个被人用绳子和一具被砍了脑袋的尸体绑在一起的人。 ”护卫骑士站在敞开的车门外大声喊着,听到公主的惊呼他稍微一停接着大声禀报“那人是您领地里一个叫拜拉姆村子的村民,被杀的是他父亲。 他们是受到了雷纳德的袭击!” “雷纳德?”玛蒂娜脸上一片通红,她愤怒的看着远方,在侍女不安注视下,她带着强自镇定的口气发出命令:“去拜拉姆,我要……去见那个雷纳德!” 第七十三章 角逐戈壁 听着身旁阿历克斯不住的抱怨,法尔哥尼不顾迎面而来夹带着沙土的狂风哈哈大笑着。 他一边大笑一边炫耀的在可怜的侍从面前晃动着肩膀,好让他能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上锃亮的链甲和你顶原本属于阿历克斯的头盔。 “如果你想穿上这么一身盔甲,那你就应该是个骑士,可惜你只是木匠的儿子,”法尔哥尼不屑的讥讽着和自己并辔前进的阿历克斯“木匠的儿子是不可能穿上盔甲的,除非有一天大人赐给你这个荣誉。 ” “我会成为骑士的!”阿历克斯带着愤怒瞪着法尔哥尼,虽然他不敢向这个让他畏惧的阿拉冈小贵族生气,但是他那因为被羞辱而绷得通红的脸颊却在不停的颤抖,甚至连伦格回头高声叫他,都一时没有听到。 “阿历克斯,过来!”伦格再次发出喊声,当气鼓鼓的随从催动战马快走几步来到身边之后,他探出身子一把抓住阿历克斯的肩头轻声说“听着阿历克斯,我要让你去做一件事,这就如同当初我让你找人带我去见玛蒂娜公主一样,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大人,”阿历克斯立刻兴奋的点头,他稍带得意的回头看看正探头探脑的向自己这边望来的法尔哥尼,一种自傲感不由让他对着那个阿拉冈人翘了翘下巴“大人请您吩咐吧,我会为您做任何事。 ” “那好你仔细听着……”伦格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随着他的话,阿历克斯脸上地诧异也越来越深,直到被主人用力拍打肩膀,他才满脸疑惑的一边点头回应,一边抖动马缰飞快的脱离正在行进的队伍直接向着来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但愿这个还来得及。 ”看着随从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沙之中,伦格发出一声暗暗的叹息,虽然不知道雷纳德这次发疯般地举动是不是就中了萨拉丁的圈套。 但是一种历史似乎在重演地感觉,让他已经对那个疯狂的人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厌恶。 虽然这个雷纳德并不象当初他想象那样。 甚至有时候更有些出人意料的可爱和豪迈,但是随着这个人所做的事,伦格也看到了这个人身上始终被人们诟病的毫无头脑的冲动和令人愤然地狂热。 也是到了这时,他也更加明白了盖伊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这个支持者,甚至可以说雷纳德现在所做的一切,未尝没有盖伊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对考雷托尔的支持和把安盖特授予自己的举动,都让伦格清楚的看到了盖伊对雷纳德的防范和制衡。 而不经商量地突然宣布接受萨拉丁的条件。 更是让这个盖伊阵营中名义上的第二号人物意外难堪到了极点。 人们会因为这个猜测雷纳德已经在国王面前失宠,而接踵而来的就会是他那些先前的对头们对他的为难和挑衅。 “雷纳德……”伦格用力夹动马腹赶上队伍“你这头顽固地驴子,可别干出什么让所有人都无法收场的蠢事来。 ” 当玛蒂娜的随行队伍来到拜拉姆村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片已经被彻底烧毁的废墟。 远远的就能看到的升起的浓烟当走近之后就变成了熊熊的烈火,一群村民正在那些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地残垣断壁间奋力地扑打着火焰,试图能抢救出点东西,可是不住响起的木头地“噼啪”爆响和不时坍塌下来的房子却无情的吞噬了他们的一切。 在一阵阵的哭喊和无助的祈祷声中,村民们终于看到了考雷托尔的旗帜。 这让他们的哭喊声更大,那些已经一无所有的领民哭叫着奔向队伍,当他们看到从车里下来的玛蒂娜之后,几个妇女立刻冲过去跪在小公主的面前不住的抽泣哀号着。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呀,拜拉姆没了。 那个雷纳德!” 一个女人紧紧抓住玛蒂娜的裙摆把头埋在裙子的下摆里大声哭喊:“殿下,我的丈夫被他杀了,他砍了他的头!他还把我儿子放到戈壁上去了!他也活不了了,我的主人呀!” 哭喊,嘶叫掺杂着附近房屋烧毁发出的声响,玛蒂娜如同看到了地狱般恐惧的颤抖着,她刚刚的勇气一下变得无影无踪,她只想躲进马车里再也看不到听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可是那些女人紧紧抓着她让她无法移动,虽然有种想叫卫队的冲动,但是看着那些全身肮脏。 泪痕满面的女人。 她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殿下,他们说雷纳德是向东边去了。 ”卫队长大步走了过来,他粗鲁的推开那些农妇,然后半脱半架的把玛蒂娜从那些女人的包围中“救”了出来“他刚刚不久前洗劫了伊迪,接着是拜拉姆,现在他又一直向东。 ”卫队长一边说一边用脚在沙地上划着个地图,当他脚下那条代表着雷纳德行进路线的线条划到尽头的时候,他用力在地上划了个圆圈,然后狠狠在那上面一跺。 ”难道他想进攻考雷托尔?”终于看出形势的玛蒂娜张开小巧的嘴唇无助的看着卫队长“他不能这么做,他攻打考雷托尔就是公然的侵略行为,国王不会允许的。 ” “殿下,埃德萨失守的时候,耶路撒冷也没做什么。 ”卫队长无奈的摇着头,他只能说出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对于究竟该怎么做也只能叹息,多年来的到处碰壁,已经让这些埃德萨人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而雷纳德的暴行似乎预示着一场瓜分考雷托尔地闹剧又要上演了。 “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我绝对不能在丢了考雷托尔。 那样我就没有家了。 ”玛蒂娜不住的在马车前来回转着,她也不去管旁边的卫队长正等着她的决定,过了好一阵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卫队长“队长,你派人立刻去安盖特,去找贡布雷子爵请他来帮助我!” “殿下,没有人愿意招惹那个雷纳德,他的军队不单勇猛而且残忍。 任何和他过不去的人他都不会放过,那些人对惧怕他。 ”卫队长不以为然的摇着头“而且贡布雷子爵在安盖特只有不到二百人。 他还要留一部分留守城堡,即使他愿意出兵,也是无法阻挡住雷纳德地。 ” “那怎么办,怎么办?”少女无助的坐到了马车车板上,她把头埋在手里不住地晃动,似乎想晃出什么好办法似的。 “也许还有个办法,”卫队长犹豫了一下。 看到女主人猛然抬起头望着自己的期待样子,他无奈的说“我们赶在雷纳德之前回到考雷托尔死守城堡,以考雷托尔的防御,雷纳德是不可能很快就攻下来的,而我们只要能坚持几天,他自然也就不会那么纠缠下去了。 ” “可是他们比我走的早,怎么赶地上?” “殿下,雷纳德是外乡人。 ”卫队长稍微恢复了些神气,他向后微一挥手,那个被他们救下的年轻人就被从母亲身边拉了过来“给殿下行礼你这个没礼貌的小子。 ”卫队长粗野的推着年轻人的肩膀,因为用力过猛,那个还摇摇晃晃的年轻人一下栽倒在玛蒂娜的裙子前。 “好了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吧,”玛蒂娜稍微收回被沾到的裙子抬头看着卫队长“我们怎么才能赶在雷纳德之前回到考雷托尔。 ” “告诉殿下。 小坏蛋,”卫队长拍了下年轻人地头然后抬头对主人说“殿下这些人在戈壁上什么都没有,可他们还能生活,靠的就是逃避关卡。 他们认识从叙利亚到考雷托尔的各条小路,他们经常为那些不想缴纳关卡税的撒拉森人带路,问他们就一定知道怎么赶回去。 ” “是这样吗?你认识路吗?”玛蒂娜轻轻的问,她的声音柔和而且带着点期盼,一双美丽地眼睛里透出的焦急毫不保留的流露了出来。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年轻人冷漠的眼神,他带着些愤怒甚至是憎恨的盯着自己的女领主,那样子让玛蒂娜不由一阵畏惧。 “我不认识路。 我也不想为你们带路。 是你们这些贵族杀了我父亲!烧了我们的房子!你们自己去打吧,我不干!” “你这个该死的小坏蛋。 我现在就宰了你!”卫队长在四周人们的惊叫中拔出剑来高高举起! “住手队长!”玛蒂娜一下站到卫队长面前,她还不到他肩头高地身子挺得直直地,昂头看着他“你要象那个雷纳德一样屠杀我的领民吗?他们地生命只属于上帝和我!” 说着,玛蒂娜转身看着那个年轻人:“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 “克尔温.杰戈。 ”年轻人喘息着靠在奔跑过来的母亲身边。 “好吧,克尔温.杰戈,我知道你不喜欢甚至憎恨贵族,”玛蒂娜深深的吸了一口混着焦糊味道的空气“可是你是我的领民,我有权力指挥你,而且我是去阻止雷纳德。 是他杀了你的父亲,而我要赶在他到来之前回到考雷托尔,我要组织我的军队和他对抗,如果你想为自己父亲报仇,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否则你永远没有机会向他复仇。 要知道,你要面对的是博特纳姆伯爵。 ” 沉默,年轻人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时而怯懦时而又透出勇敢的贵族小女孩,过了好一阵在他**和四周人们焦虑的注视下,他慢慢向前几步跪在了玛蒂娜的面前:“殿下,我愿意为您效劳,只要您能给我一副盔甲和一张弓,然后能允许我为我父亲复仇,我就给您带路。 ” “那太好了,”玛蒂娜终于缓了口气,她对旁边的侍女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马车走去“我们尽快上路,一定要赶在雷纳德之前回到考雷托尔。 ” “快起来准备一下,小坏蛋!”卫队长厌恶的抓住克尔温.杰戈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你想要一副铠甲是吗?那就去战场上找吧,那里的死人多的是,只要你活着。 ” “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我们这就要走了。 ”受到示意的侍女走了过来,她看到年轻人的眼睛一直看着消失在马车里的公主背影,不由发出一声轻轻的咳嗽“当心你的举止,如果你总这么看着公主是很无礼甚至会有麻烦的。 ” “那就是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杰戈显然没听进去侍女的提醒“我没想到她这么小,我以为她应该是个老太婆了。 ” “住嘴,无礼的小子。 ”侍女愤怒的挡住了杰戈眼神“如果你再这样,可能还没来得及为你父亲报仇,就要被贡布雷子爵砍掉脑袋了。 ” “你是说安盖特的贡布雷?”杰戈愕然的看着侍女“我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什么要砍我的脑袋?” “因为……”侍女有些炫耀的盯着这个显然孤陋寡闻的乡下小子“大家都知道,子爵大人很快就要是‘安盖特和考雷托尔的贡布雷’了。 ” “这和我无关,”杰戈脸上落寞的转过身“我要先去把我父亲埋葬了。 ” 说完,他扭头向已经被放在一张破木板上的父亲遗体走去。 在那板子上,是一具已经找回头颅身首异处的尸体。 戈壁上的狂风依然在吹,丝毫不见好转的天气让所有在戈壁上旅行的人都显得举步维艰,可以为了信仰、荣誉、金钱、地位和其他的各种欲望,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正有好几支队伍在不停的行进着。 他们当中既有狂热的宗教痴,也有杀人越货的强盗,既有满怀怒火的复仇者,也有试图获取名声的贵族。 就在这些队伍之中,还有一个并不被人注意,甚至根本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年轻人,正在荒芜的戈壁上催马狂奔。 不过稍微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即使没有战马,这个人也会跑的飞快,因为这个人在安盖特有个很响亮的外号……“兔子阿历克斯”。 第七十四章 一步之差 象一颗奢华的宝石般闪耀着诱人光芒的考雷托尔迎来了又一个普通却喧闹的早晨。 和其他的城市不同,考雷托尔的早晨没有那种慵懒无力,而是透着令人兴奋的热闹和繁忙。 当已经做完早祈祷的修士们终于走上大街,购买那些他们可能一用就是两个月的日常物品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已经苏醒了过来。 伴着冬天的寒冷和萧瑟的,是如火如荼般忙碌奔走的商人和那些想尽快找到份活计好过日子的平民。 踏过街道两边已经结冰的肮脏阴沟,几个头上戴着护耳帽,全身哆嗦成一团的市民在人群里穿梭着,他们可能是一些从彻夜不眠的下等小酒馆里出来的脚夫。 而另一些低着头正躲闪着巡逻护卫的,则是些刚刚交易完一笔逃税生意的私商。 就如同多少年来已经习惯的那样,这座戈壁里的城市象往常一样开始了生意兴隆的一天,至于喷泉广场上聚集起来的阿拉伯商人们,他们也依然是用那种他们特有的高声喊叫和令人咋舌的砍价规矩,迎接着这座城市又一个财源滚滚的一天。 城门巡逻队长鲍尔林懒洋洋的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在街道上走着,他可以说是这个时候最无所事事的人。 虽然看着别人赚钱难免眼红,可巡逻队长的薪水倒也能让鲍尔林心满意足,而且他还因为最近娶了个有钱的寡妇小日子过地更舒心了。 尽管很多考雷托尔人都知道。 鲍尔林队长经常和城外那座女修道院的某个修女深更半夜的“探讨人生”,不过人们除了在茶余饭后用他这段和教会的“缘分”解闷,倒是都对这个为人还算公允的巡逻队长没有什么恶意。 “我真想不到自己会干这个,”一个卫兵边走边抱怨着“我可是在路上走了整整七个月才来到圣地的,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为了守护上帝的意志和异教徒战斗,甚至可以因此战死升上天堂,可我没想到现在居然为他们站岗巡逻。 这和我想地真是不一样呀。 ” “快闭嘴吧蠢货,”鲍尔林鄙夷的瞪了一眼自己这个看上去就傻头傻脑地手下“你难道以为圣地就没有一个异教徒。 还是以为异教徒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魔鬼?看看他们,他们也要做生意也要养家糊口,他们和我们一样喜欢金子,当然如果为了争夺金子我们可以和他们战斗,那样杀多少人都没关系。 可如果大家都有金币好赚,那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谈谈生意呢。 ” “可是……” “没有可是了,当初鲍德温国王就是这么做的。 他让我们和异教徒做生意,结果整个王国平静了整整五年,上帝保佑国王,愿他的灵魂在天上安宁。 ” “可是鲍德温国王那样做不是违背了教廷吗,不是也有人说就因为这个他才受到惩罚染上麻风吗?” 那个属下的倔强让鲍尔林有些恼火,说起来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远道而来还顽固不化的欧洲人。 在鲍尔林看来,这总认为自己高高在上无所不知地欧洲人,根本就是些乡巴佬。 至少他看到太多的欧洲人为考雷托尔的繁华惊叹了,至于说到耶路撒冷甚至是君士坦丁堡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鲍尔林没有去过罗马首都,可他知道如果那些欧洲乡巴佬见到那座城市,肯定会有人因为它的宏伟而晕倒的。 不过说到晕倒,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口上出现的几个人引起了鲍尔林的注意,他看到几个人正驾着一个人向巷子里走去。 而那个人不知是因为昏迷还是怎么,整个人软绵绵地人任由那几个人架着向巷子里走去。 “那边怎么了?”那个‘欧洲乡巴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切,他一边对队长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冒失的傻蛋。 ”鲍尔林有些恼怒的跟了上去,平时遇到这种事他宁可先召集些手下,不过今天看来是来不及了。 他一把拉住那个士兵,让他跟在自己后面,然后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小巷。 这条小巷并不很深,鲍尔林甚至知道前面拐角后面是条死路,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慢悠悠的走过拐角,刚要拔剑。 却看到了那几个人正一字横排站在拐角墙下等着他。 其中就包括那个被架走的人。 鲍尔林地心头立刻一阵恐惧,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 可当他要高声呼喊时,一阵疼痛从他背后突然传来,他最后看到的是胸口上露出的一截剑尖。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个鲍尔林手下的士兵用力一拽拔出了利剑,他走到那个伪装被绑架的人面前低头行礼“大人现在考雷托尔的大门属于您了。 ” “应该说是属于我们的主人,”那是个长着颗光秃秃脑袋的男人,他干瘦的脸上泛着白化病人常见的苍白,一双近似透明地浅蓝眼睛看着那个士兵“我们现在要做地就是牢牢的控制城门,只要我们能及时为外面地雷纳德打开城门,那么主人就能成功。 ” “可是,让那个雷纳德占领考雷托尔真的可以吗?”一个身材瘦小的手下担忧的问着,而他的话显然立刻得到了好几个人的支持“那个人可是有名的‘毁约者’,他对撒拉森人不守约,对基督徒同样不守约。 ” “这不是我们该想的,”那个男人打断了手下的话“只要他能为主人夺取考雷托尔,主人就会报答他。 那个雷纳德出名的贪婪,不过对他来说考雷托尔虽然富饶,毕竟和整个死海之王的地位比较起来还是差些地。 ” 说到这儿。 这个人把手按在胸口的十字架上发出一声低呼:“上帝保佑主人。 ” 贯穿整个戈壁的行进是艰难的,可再艰难的道路也有到头的时候。 当迎着天边的朝阳看到远处地平线上被晨光映照出地那片阴影的时候,雷纳德就知道自己地目的地终于到了。 虽然因为愤怒而贸然起意,决定拦截撒拉森商队的举动已经因为洗劫了考雷托尔的领地变了味道,可雷纳德还是不住的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惩罚那些背叛了上帝的叛徒,和异教徒比较起来,那些叛徒更让他憎恨和难以容忍。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盟友盖伊。 “大人,考雷托尔可是以城高墙厚著称。 ”一个骑士担忧地看着领主,他不明白自己这些人的行动,怎么会逐渐变成了一场和同样是基督徒的考雷托尔人的内战,不过至少他知道单是靠自己这些人就想攻陷那座城市,实在是有些白日做梦“而且我们没有任何攻城武器,时间一长如果盖伊国王知道了……” “盖伊国王?”雷纳德讥讽的打断了骑士的话“如果那位国王肯为了考雷托尔向我出兵,那么鲍德温家族的人早就该在鲍德温三世的时候派兵帮助恢复埃德萨伯国了。 ”雷纳德讥讽地腔调让他觉得对从盖伊那里受到排挤好受了些,然后他扬起鞭子在马臀上用力一抽“我们很快就能进城,我向你们保证,一旦进入考雷托尔你们就会发现那里有多少财富在等着你们。 ” 一阵相应的轰叫声立刻响起,雷纳德在那些叫喊声中听到了贪婪和血腥,这让他觉得无比满意,伴随着胯下战马的奔跑,考雷托尔很快就近在眼前了! 一个面容黝黑的撒拉森男孩在通向内堡的人群里不住穿梭着。 他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很快就躲过拥挤的人群,从一个小门跑进了内堡。 胡斯弥尔不停地在内堡里跑着,自从离开伦格之后跟着玛蒂娜来到考雷托尔,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虽然好多次他向那位可能将来会成为自己女主人的公主提出要回到主人身边,但是在玛蒂娜细心的解释之后他才知道。 自己主人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的黎波里时的伦格了,作为一个撒拉森人回到主人身边是不合适的,至少现在不合适。 所以可怜的胡斯弥尔只好留在考雷托尔,虽然他倒是因此很快学懂了不少法兰克语言,但是对主人的思念却始终没有减少, 而让他伤心的是,上次主人来到考雷托尔之前,他恰好被塔索老婆打发去给那个瑞恩希安送信,和主人错过让男孩难受好一阵,不过当他听到那些人在不停地议论可能美丽地玛蒂娜公主将来会成为主人的妻子之后。 男孩不由又觉得说不出地高兴。 至少在他的心目中,在所有人当中。 和这两位主人都关系非浅的就只有他了。 现在,这个男孩在不停的跑向考雷托尔最高的一座塔楼,从那上面他可以看到所有进入这座城市的人,因为按照之前的安排,可能也就在这两天参加国王加冕典礼的公主就要回来了。 而更让胡斯弥尔高兴的是,公主已经答应等她回来,就会让他随着商队去伦格主人的领地安盖特。 胡斯弥尔飞快的爬上塔楼,尽管一想到在塔楼的一个房间里正关押着一个让他畏惧的犯人,可是对主人的期盼却压过了恐惧。 可虽然这样他还是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向前走着,那样子似乎出声一点那个犯人就会冲出来一般。 胡斯弥尔蹑手蹑脚的沿着塔楼的石阶向上走,就在他刚刚登上塔顶爬在城墙上向下看的时候,他听到下面的牢房铁门发出的一声吱呀响声,这立刻把他吓得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恭敬的说到:“殿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 “是吗?那个人呢他怎么样?”另一个透着焦躁的声音从牢房里传来,胡斯弥尔立刻听出,这正是那个被人称为“约瑟林殿下”的人。 那个叫鲍尔林的巡门官已经被杀掉了,我们的人已经占了城门,只要雷纳德一到,我们就可以让他们进城。 即使回来的是玛蒂娜,我们也可以派人埋伏起来偷袭她。 ” “那个可恶的女孩耍了我,她居然投靠了盖伊。 还有那个贡布雷,我永远忘不了他对我的羞辱,为了这个我可以把考雷托尔送给雷纳德!如果能让我亲手杀了那个安盖特混蛋,我甚至可以把埃德萨的一半给他!” “殿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只要您再忍耐一下,不能让那些玛蒂娜的人察觉,知道到时候雷纳德到来或者是玛蒂娜中伏死亡,那一切就都是您的了。 ” “好的,去做事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 ”约瑟林的声音冷静下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悄然远去,塔楼下面一片死寂。 胡斯弥尔的心不住的跳动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塔楼的,当他从牢房边悄悄过去的时候,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惊动那个人。 知道终于离开塔楼,胡斯弥尔才发狂的向外奔跑起来,他不知道该去找谁,更不知道该相信谁。 在他眼里,除了主人和女主人还有那个总是凶巴巴的阿赛琳,所有的法兰克人他都不相信。 所以他只好拼命的向城外跑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只是一路迷惑的跑,直到他看到远处大路上一队奔驰而来的队伍出现在他眼里。 “那应该是公主,”男孩兴奋的向前跑去,可是随着越来越近他脸上也越来越犹豫,当他终于看清那队伍前的旗帜之后,男孩立刻一头躲到了路边的一片乱石后面,惊惧的看着领队的那个一头金发的骑士呼啸而过,胡斯弥尔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那个可怕的雷纳德。 当从石后出来随着无意的回头,他看到了另一队骑兵也正飞快的沿着一条小路驰骋而来,这次他终于看清那的确是玛蒂娜的军队。 可是这一切似乎已经晚了,他回过头看向城门,看到的是城头堕下的埃德萨旗,和正在竖起的博特纳姆旗。 第七十五章 那一刻! 考雷托尔人目瞪口呆的迎来了一个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翻地覆的早晨。 当他们看到雷纳德的军队冲进城门并野蛮的扯落考雷托尔旗帜的时候,市民们的愤怒立刻蔓延起来,他们喊叫着涌向城下试图关上城门,有的人已经抓起了身边能当成武器的一切东西准备去抵抗已经进入城里的那些骑兵。 当时,一个让他们意外的事情出现了,那些守卫城门的护卫居然把刀枪对准了他们!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立刻被措不及防的刺倒在地,在鲜血的中喷溅中惨叫声吓住了所有人,他们恐惧的大叫着向后退去,可立刻又被后面的人猛推向前面的刀枪,一时间城门口一片混乱,死伤遍地! “杀掉这些反抗的人!” 雷纳德的喊声里夹杂难以掩饰的血腥,他高高举起长剑,猛然向面前一个正试图躲开的男人头上砍去!随着血光暴起,那个人的半边身子被一剑削飞! 人们被这可怕的一幕吓住了,他们乱糟糟的拥挤在一起,手里拿着各式武器颤抖的和那些穷凶极恶的骑士们对峙着。 “住手,考雷托尔的人民们!”一个声音从惊慌的人们身后响起,当他们愕然的看到原本被囚禁在内堡塔楼里的的约瑟林在几个骑士的护卫下持缰奔来,而且他居然还向那个下令屠杀的可怕骑士行礼之后,他们才终于醒悟过来。 考雷托尔已经在这个早晨换了主人。 “考雷托尔人,我是你们地领主,现在我命令你们停止抵抗!”约瑟林向民众们大声喊着,可是他的话却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看到那些人犹豫的样子和旁边雷纳德幸灾乐祸的笑容,约瑟林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燥热,他愤怒的指着着面前的人们“我还是你们地领主,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命令。 我会让你们知道违背我地下场!” “我们的领主是玛蒂娜公主!”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这立刻得到了一些人的呼应。 虽然他们不敢大声反对,但是那种愤怒的眼神却让约瑟林感觉到了那种令他沮丧的憎恨。 “大人,考雷托尔的护卫队!”城墙上地一个士兵大声喊着,他的话立刻激起了人们的骚乱,他们拥挤的向前移去,却被警觉的雷纳德发现,随着他手臂挥舞。 长矛立刻如密集的树林般树立起来,锋利可怕的尖刃在人们面前划起了一片可怕的光芒,其中还夹带着冲鼻地血腥和戟刃上刮下的碎肉。 “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来了?”雷纳德看着约瑟林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个笑容看在约瑟林眼里就如同一个魔鬼在向自己递上恶魔的契约。 可是他已经毫无选择,当他决定出卖考雷托尔地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 “帮我杀了她……”约瑟林的声音很小,小得他自己都怕听到似的。 “你说什么?”雷纳德故意歪头看着这位埃德萨伯爵。 “我让你杀了她!”约瑟林一把抓住雷纳德的手臂用力攥紧,他因为气急败坏的颤抖显得一片凌乱的头发垂到额前,那样子就好像随时会疯掉一般“不论你想要什么。 只要不再让我看到她,不再让我听到有人提到考雷托尔的玛蒂娜这个名字,那个小丫头早就该死,她早就该死在沙漠里了!” “如你所愿,不过你应该学会客气些!”雷纳德嫌恶的甩掉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转身大声的命令:“骑兵出城迎击!” “博特纳姆!”伴着呼喊战号地吼声。 博特纳姆地骑士们呼啸着向半掩的城门外冲去。 在烟尘中,雷纳德抖动着马缰在城门口不住盘旋,当他看到远处地护卫队正手忙脚乱的准备逃跑的时候,他回过头去对着盯着自己的约瑟林高声喊着:“记住,你要报答我为你做的一切!” 说着他催动战马冲出城门,向着与自己的军队已经绞杀在一起的护卫队冲去。 “我当然会报答你,我的朋友。 ”约瑟林的嘴里低低蹦出一句透着讥讽自语,然后他回头向那个脸色苍白的手下发出一个简单的命令: “关闭城门!” 虽然稍显意外,可是他的忠实手下还是立刻遵循了主人的这个命令,随着一声“咣当”巨响。 考雷托尔坚固异常的城门顷刻紧闭。 而且在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意外的一幕惊呆的雷纳德愕然注视下。 吊桥也缓慢的升了起来。 “我诅咒你!埃德萨的约瑟林!”雷纳德愤怒的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喊叫,他催马冲了几步对着城墙上的约瑟林狂挥手臂,之后他猛然回头疯狂的挥舞长剑冲向玛蒂娜的护卫队! “杀掉他们!”雷纳德发狂的喊叫着,他的喊声已经变了声调,被愤怒蹂躏的脸上透着扭曲的狂热“杀死他们!全都杀死!杀掉这些考雷托尔人,杀呀!!” 疯狂的冲击在一瞬间出现! 尽管早有戒备,可是护卫队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之初还是被迎面而来的敌人冲得四分五裂。 原本还高举的旗帜在瞬间就被掠过的敌人砍翻在地,虽然也举起了骑枪,但是随着可怕的长矛刺进盔甲和盾牌的断裂声,和身体被直冲而来的战马撞飞的骨头断裂声,整个护卫队刹那间被冲得四分五裂! 被护卫队长谨慎的安排在队伍后面的公主马车,在前面刚刚发出那些可怕声响的时候已经飞快的掉头向远处奔去。 可即使这样,随着一阵阵恐惧地叫喊。 马车里的玛蒂娜还是感觉到了可怕的危险。 当一声包含仇恨的叫声从车外响起之后,她已经知道那个一直跟在自己马车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克尔温.杰戈,肯定是看到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也就是说,那些试图杀死她的人已经冲破了护卫队地阻挡,向马车冲来了! “快跑!快跑!”侍女近似哀求的向车夫喊着,可是马车地速度显然不如那些驰骋疆场的骑兵!玛蒂娜透过车窗看到了自己的护卫一个个调转马头向来敌冲去。 可是却始终听不到后面有任何响动,而马车却越来越快。 甚至听着马车发出的可怕响声她都能感觉到车身就要散架的危险! “这样我们都会死的!”玛蒂娜不住的喊着,可是这时候却已经没有一个人再去听她地命令,车夫除了疯狂的挥舞皮鞭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而那个代替了莫莉安,显得始终忠心耿耿的侍女则除了缩在角落里不住祈祷,什么都已经干不了。 “那是雷纳德!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护卫队长紧贴在马车边大声向公主喊着,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最后一次向主人报告即将发生的什么,虽然那实在是个让所有人听到都会毛骨悚然的结果。 ”我不想死。 不想死!”侍女大叫着在角落里颤抖,她抱着头发出哀号。 即使是主人不住的摇晃她的肩膀也不能让她停止那种喊叫。 “杀掉玛蒂娜!”雷纳德地叫声也已经彻底变腔,事实上他在为自己的愚蠢而愤怒,他无法想象一个彻底落魄的人居然敢耍他! 即使是国王盖伊也不能忽视的雷纳德被人耍了的愤怒,让雷纳德彻底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杀死那蒂娜,那么他就要陷入一个让他无路可退的困境。 这让雷纳德不论是对狡猾地约瑟林还是对正被追赶的玛蒂娜都恨之入骨! 伴随着一路屠杀的疯狂追击在荒寂的戈壁上如两条土龙般在大地上延伸着,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而杀戮的两队人马时而相互交织在一起。 时而又分成前后追逐的两段! “你逃不了了!玛蒂娜!”对这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女孩已经憎恨到极点的雷纳德,在砍翻一个护卫之后对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车发出令人胆寒的吼声,他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无法逃出自己地追杀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辆马车在慌乱中突然拐上一条通向一座小山地崎岖道路,看着马车不住颠簸摇摆的样子,雷纳德不由一愣之后哈哈大笑。 这时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那个车夫已经被吓傻了,因为即使是再愚蠢地人也知道,在山路上奔跑的马车怎么能快得过战马呢? 雷纳德用力抖动缰绳,他手里的长剑握得更紧,而且他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些许的凝重,毕竟他即将杀死的是一位伯爵国的公主,不过这时他已经无法再考虑这些,约瑟林关闭的城门容乃公他同样没有了退路,到了这时他也已经无法在去考虑,自己和约瑟林究竟是谁利用了谁。 “冲啊。 杀死她们!”雷纳德向着前面不远处只剩下寥寥几十个护卫的马车发出了致命的喊叫! 阿历克斯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叫爆炸了! 即使是寒冷的荒漠里也无法忍受的干涸让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停下来休息。 可是临行前主人的话却又让他一次次的忍受住了那难以抗拒的诱惑。 “阿历克斯,雷纳德的军队比我们多的多。 即使我们来的及赶上也无法阻止他做蠢事,而且如果他袭击考雷托尔,我们就必须和他真正的战斗,你应该知道博特纳姆骑士的厉害,所以我们的一切都在你的身上了。 ” 在离开之前,伦格对他说的这些话让阿历克斯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被赋予这么重要的使命。 当伦格把专门挑选出来的那匹雄壮的战马缰绳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阿历克斯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他只记得自己把主人交给他的一封密信揣进怀里之后,就开始了一场艰辛的跋涉。 戈壁沙漠上的寒冷已经让他麻木,战马的脚步也已经随着磨得血筋裸露缓慢下来,可即使这样,阿历克斯除了在一个小绿洲里让自己和战马享受了一下阴凉泥水的湿润之外,他再也没有让可怜的马匹停下脚步。 而现在,抽打在已经伤痕累累的马股上的马鞭也已经显得虚弱无力,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很近,可是一阵头晕眼花却让他觉得原本明亮的眼前一片漆黑。 接着,胯下战马突然毫无征兆的一顿,随着天地刹那间的翻转,阿历克斯被猛然从摔倒的马上掀了下去! 肩膀撞在土地上的疼痛一下惊醒了昏浩的阿历克斯,他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着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受伤的脚掌已经扭曲的战马,随着一声哽咽的呻吟,他手里的短剑狠狠刺进了不住颤抖的马颈! “阿历克斯,一切都在你的身上了。 ”阿历克斯不知道是给自己打气还是自语的重复着伦格对他说过的话,然后他猛然站了起来,扯开腰带上的牛皮水袋一口喝下了最后的一点水! “一切都在你身上了,阿历克斯!” 木匠儿子发出一声大喊,他迈动脚步踩着高低不平的土地开始奔跑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并不遥远,可是看着似乎在地平线尽头的那个地方,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无法到达。 “不能停下,不能停下!”阿历克斯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最后他的声音化成阵阵毫无意义的呻吟,可他灌铅般沉重的双腿却毫无意识的不住奔跑,始终不停! 就在阿历克斯开始不停奔跑的时候,远在戈壁上的汉弗雷终于在见到一队安然无恙的撒拉森商人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追错。 虽然不知道雷纳德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可对于父亲的担忧还是让汉弗雷立刻命令队伍调转方向向来路上返回。 同时,沿死海岸边迅速进发的伦格随着前方斥候吹起的一声号角,看到了远处隐约的城市阴影。 也在这时,追赶马车的雷纳德发出一声令人恐怖的嘶喊: “冲啊,杀死她们!” 第七十六章 地狱之路谁来行? 一声暴躁愤怒的吼叫从雷纳德的嘴里迸发出来! 他像头碰壁的野兽般不住的捶打胯下战马的鞍桥,受惊的战马因为不安扭动着身子试图摆脱,这就让他更加愤怒。 “这难道是上帝的安排?”雷纳德对着自己面前那座高大坚实的修道院大声吼叫着,他的声音在内凹的门洞里带起一片回响。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那座小山上会有一座修道院! 当他追赶上玛蒂娜的队伍即将展开最后屠杀的时候,他座修道院突然出现在山顶拐弯处的树林里。 在不甘的喊叫声中,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显然早知道这一切的骑兵们护卫着玛蒂娜的马车冲进了修道院的大门! 而接下来回应他喊叫的,是从石墙上投下的一片石块和咒骂。 其中有一张脸的出现让雷纳德实在颇为意外,他甚至因为稍微走神,险些被那个人丛狭窄窗子里投出的石块砸中! “你这个凶手!”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的年轻人指着下面的雷纳德憎恨的咒骂着“我会送你下地狱,为了我父亲你不论到哪我都会杀了你的!” 雷纳德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他以为已经死掉的年轻人,当认出他来之后,一股难言的怒火从他心头窜起,他转身催动战马直冲回到自己队伍前面! “攻进去!我要你们杀光所有人!”他吼叫着指着面前的修道院发出让所有人都犹豫地命令。 “可是大人,这是座修道院。 是侍奉上帝的地方。 ”一个骑士愕然的看着雷纳德,他完全被自己领主的这道命令吓住了。 “可是上帝并没有允许他们袒护我的敌人!”雷纳德指着修道院的大门压低声音对手下们说“我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是最虔诚地骑士和贵族,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是有罪的,一切违背上帝意志地人都必须受到惩罚!” 说完,他一带马缰前踏几步,手里的冰冷的剑尖直指那两扇紧闭的木门。 “杀掉所有人。 你们会得到这座修道院里的财富!这是我对你们的命令!”雷纳德的眼睛扫过眼前地手下们“你们应该知道对你们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变得富有。 你们可以拥有更多的随从战马和华丽的盔甲,甚至你们可以拥有自己的领地,这些都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也是你们来到东方为上帝服务的报酬!” “可是进攻修道院是犯罪大人,”尽管那些骑士的眼中已经冒出了贪婪,可他们还是为这个大胆可怕的举动感到畏惧“而且这是一座女修道院,是上帝地新娘的居所。 ” 他们当中有的人开始犹豫的向后退缩。 有的人则一边抽出身边的武器,一边把十字架含在嘴里不住嘀咕着什么,似乎是在为自己即将做地事请求上帝的宽恕。 “什么都不能阻止我。 “雷纳德低声对自己说,他回过头看了看远处的考雷托尔,他没有想到一时的大意居然让自己陷入了约瑟林的圈套,以致踏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甚至他都可以想象当那些耶路撒冷贵族们知道了自己窘境之后会如何嘲笑他。 这让他再也找不到任何退路,杀死那个小女孩已经成了他彻底摆脱这一切的关键。 至于说到会带来的后果。 却早已经不是他该去关心的了。 而且他也并不认为会带来什么不利,毕竟埃德萨已经是成为了过眼云烟,而现实的威胁已经让一直扮演虔诚骑士地盖伊,彻底违背了之前惩罚异教徒地许诺,接受了萨拉丁的条件。 那么既然如此,又还会有什么人肯为那个孤单地小女孩出头呢? “当上帝的新娘甘愿接受诱惑的时候。 作为一个虔诚的骑士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把她们重新带回正确的道路,而我们使用的方法就是挥起武器!前进博特纳姆人!” 雷纳德一声高喊,带头向禁闭的修道院大门冲去,他挥舞起刚刚换过的一柄带着狰狞尖钉的链锤,夹着战马狂奔的力量狠狠的砸向木门,伴着声刺耳的轰响,链锤的尖钉直接扎进了门上的木头缝中,迸溅起的碎片在雷纳德脸上划过一条血痕,而这却让他更加疯狂的发出喊叫! 霎时他的疯狂如瘟疫般传染了那些已经跃跃欲试的手下骑士,他们不顾从头顶墙上扔下的碎石和木头。 喊叫着向木门冲去。 试图用手里的武器和战马的踏踩冲开那两扇看上去并不结实的修道院大门。 “上帝我们该怎么办?!” 畏缩在院子里的侍女哭嚷着不住颤抖,她和所有躲在院子里看着大门的修女们一起不住祈祷着。 可外面敌人的冲击却始终不挺。 随着不住晃动,木门的样子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被冲破。 “纽斯赫吉修道院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一栋石头房子的门口传来,那些围拢在一起的修女立刻低头行礼,而玛蒂娜则向着一个一身黑色修女袍,沉稳走来的中年修女面带歉意的躬身行礼: “真是抱歉塞西莉亚院长姑妈,我给您带来麻烦了,”说着她担忧的看着发出巨响的院门“我没想到那个雷纳德胆大到居然敢进攻一座修道院。 ”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是个疯子,他能做出一切常人不敢做的事。 ”被称为塞西莉亚姑**修女轻轻抱住玛蒂娜的头,在她的额上亲吻着“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了,还记的当初你被送来施洗地时候你才这么点。 ”她爱抚的用手比划着,然后回头向那些同样胆战心惊的修女人微微打了个手势。 于是那些修女虽然并不情愿可她们还是低着头向各自的房间跑去,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玛蒂娜和纽斯赫吉拿女修道院院长了。 “看着这扇门,”修道院长稍带得意的指着让人担心的院门,直到一丝不该属于木头的反光随着木屑地脱落闪动起来,外面疯狂的攻击突然停了下来“看到了吗,那不是两扇木门。 那是当初你地外曾祖母考雷托尔的第一个玛蒂娜在成为纽斯赫吉修道院长时修造的,那扇门是保护我们的屏障。 ” “那是两扇铁门?”玛蒂娜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姑妈“纽斯赫吉居然有两扇铁门?” “对。 那是为了抵抗异教徒的袭击,要知道当初最早地纽斯赫吉修道院曾经遭受过洗劫,而你的外曾祖母在放弃考雷托尔的爵位成为修道院长之后,曾经发誓再也不让这个修道院里的姐妹受到那种侮辱。 ”塞西莉亚院长眼中闪动着憎恨的光芒。 这让玛蒂娜不由想起关于自己这个姑妈在年轻时曾被萨拉森人掠走的往事,虽然在付出一笔赎金之后她回到了考雷托尔,可是人们都在背后议论她曾经被那些异教徒蹂躏侮辱的传言,而这也是她为什么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放弃了世俗地权力和繁华。 隐居到了考雷托尔城外这座女修道院来的原因。 望着已经沉寂下来的院门,玛蒂娜惊恐的倾听着外面掺杂在马嘶人喊中的声音,原本想要单独去见雷纳德的勇气早已经随着那个疯子地可怕觉得被吓得烟消云散,唯一让她期盼的就是那个魔鬼快些离开。 她是那么惧怕那个人,甚至在她的记忆里,那些曾经掠获她的强盗都没有那个人可怕。 “如果伦格在这里就好了,他会保护我的。 ” 玛蒂娜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不过她的期盼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殿下。 我想您更应该为现在想想,外面那个疯子他正包围着我们,上帝知道他会围多长时间。 ” 克尔温.杰戈手里提着个连枷满脸暴躁的走了过来,他先是拘谨的向修道院长行礼,然后就没好气的用力一抖连枷:“殿下,如果您允许我会出去向那个雷纳德挑战。 我要为我地父亲报仇。 ” “如果那样他会先让人把你踩成肉酱,”塞西莉亚院长并不理会年轻人地这个举动,她看着杰戈稍带夸张的动作,再转头看看自己地侄女,声音里带着不屑的继续说:“雷纳德如果以为可以随便攻进来,或者是用围困就能让我们投降那就错了,他们没有适合的器具可以攀上纽斯赫吉的高墙,而我们储备的粮食足够我们所有人吃到春天。 ” 说到这里,修道院长似乎想起什么的看着那些所剩无几却依然忠心耿耿的护卫们:“不过我的侄女,按照院规。 你的这些护卫原本是不能进入修道院的。 不过现在我可以为你开先例,但是他们绝对不能进入后面。 更不允许和修道院里的修女说话接触。 ” “当然姑妈。 ”玛蒂娜立刻低声的羞涩回答这,虽然岁数还小可她已经知道姑母暗指的意思,这让她的脸上不由映起一抹昏红。 “愿主宽恕我们,”塞西莉亚院长低声祈祷,然后她就在侄女的恭送下转身走去,好像外面那些依然不住疯狂喊叫的人,已经和她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队长,让我们的守护好修道院,”玛蒂娜轻声吩咐着刚刚派遣好护卫的队长“我想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阵了,等到贡布雷子爵到来之前,我们必须坚守这里。 ” “遵命殿下。 ”队长稍一点头就大步转身离去,可他好像想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杰戈拖着就走:“跟我到墙上去,你这个小坏蛋。 没想到你石头扔得倒是很准,刚才你差点打破了雷纳德的头。 如果你下次运气好点,说不定我们就能逃脱他的追杀呢。 ” “我要为我父亲杀了他!”提起仇恨的杰戈倔强的甩来骑士队长的手,他扔掉连枷,从地上抓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紧紧握着“这块石头最适合他的脑袋,我会让你们看看究竟谁才是拯救了公主的英雄。 ” “好吧,只要你不是死的很快。 ”护卫队长不耐烦的推了杰戈一把,再次爬上了修道院院墙前的梯子。 不过当他攀上院墙看到外面的情景之后,队长的脸上不由立刻一变,他看到那些已经远离的骑兵这时正奋力的把绳子套在战马身上,用力拉扯着一根根的树木,看他们的样子,即使是没有敬仰的杰戈也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那个雷纳德疯了,他是一定要攻下修道院了。 ”队长喃喃的发出一声呻吟。 盼着敌人会离开的奢望这时已经完全破灭,只有他知道,原本就并不多的护卫队早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几乎损耗殆尽,剩下的那几个人,是绝对无法阻挡住哪怕一次的像样进攻的。 “上帝保佑我们吧……”护卫队长痛苦的呻吟,他无奈的看着正砍伐那些拔出的树木,把它们造成简易云梯的敌人,一阵死亡前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在梯子上站直,他绝望的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我们是不能活到晚祈祷了。 ” 如同印证他的话,在一阵阵吆喝声中,敌人开始拖着已经造好的云梯向前奔来! 他们的前面有好几个人搭起盾墙,看着那些砸到盾牌上发出咚咚乱响的石头和数的过来的几支弩箭,即使是杰戈也知道可怕的杀戮就要开始了。 “我以博特纳姆伯爵的身份向迷们保证,你们的行为是正确而公正的!你们都将得到奖赏!”雷纳德骑在战马上不住的高呼,他看着那些人眼中因为贪婪闪动的光芒,某种彻底破坏一切的欲望在他心底翻滚着。 “即使是地狱之路也让我把它走完吧……” 雷纳德心底一声呻吟,随着他高举右手,一声透着疯狂的命令从他嘴里迸出:“进攻!” 这声如掀开魔盒诅咒的嘶喊,立刻引起了一片高声响应! 这时,站在墙上惊恐的杰戈,看到了雷纳德军队后面不远的坡顶上出现的一面旗帜,那是面他从没见过的红色黑十字旗! 第七十七章 阵前纵横 雷纳德在听到身后的人们发出警惕的叫喊之后才回过头去看向坡顶,在迎面阳光的刺眼照射下,他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轮廓,随着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一队在红色黑十字旗下的引导下逐渐出现的队伍。 “大人,那是?”德.加兰来到雷纳德身边愕然的盯着那队在阳光下闪动光彩的队伍,那光彩是来自他们身上的盔甲和手里的武器,在散发着干冷气息的寒风中,那些冰冷致命的可怕武器映照出一片片耀眼的光泽。 最终缓慢却坚定的排成数列密集队形的骑士,在高出一片的山坡顶上开始随着那面猎猎飘摆的旗帜默默前行。 “贡布雷……”雷纳德嘴角划过一丝玩味笑容,他摘下头盔递给了身边的德.加兰,然后稍作手势催动战马独自迎着那队骑士驶去。 “排成阵列,”稍一犹豫的德.加兰看着领主的背影发出一声大喊,这个英俊的法兰克年轻贵族晃动着他那一头如金丝般的飘逸金发,飞快的在那些已经停在修道院墙下的士兵们喊着“骑士向前!” 然后他立刻回身重新冲到已经调转了方向的阵前,看着远处正单独从队列里出来迎着雷纳德前进的一个身影,他突然稍微叹息,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忘记的名字:“上帝的宠儿。 ” “伦格来了!是真的吗?”闻讯踏着梯子登上墙垛地玛蒂娜抓着身边侍女的手不住摇着,那颤抖的声音让旁边的人立刻感受到了她小小心灵里的激动和振奋。 “是真的我看到了。 那个是子爵的黑十字旗。”侍女也语无伦次地答应着,接着她突然抬手指着远处一声轻呼:“看,那是子爵~” “我们为什么不趁着他们没防备冲下去呢?” 这个疑问已经由法尔哥尼提了出来,这个肮脏卑劣的阿拉冈乡下小贵族,显现并没有被熏陶出那种拥有骑士风度地好习惯,甚至他在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还附带的喊着要把山坡上的几块大石头推下去,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省事不少了。 ” 可是他的这些建议却没有得到自己主人的认可。 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场冲击就要开始的时候,伦格却出人意料地阻止了法尔哥尼的举动。 甚至他还命令自己的队伍在排成队列之后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看着坡下雷纳德军队逐渐的排好了阵型。 之后他才单独催马向前,迎着雷纳德走去。 在对峙的军队和修道院墙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中间的空旷地带,两个对进地人终于相遇了。 出乎双方剑拔弩张的军队意料之外,虽然离得很远,可是他们居然听到了雷纳德的笑声。 “我必须先要感谢你子爵。 ”雷纳德第一次用爵号称呼着对面这个一直给他带来意外的年轻人“你没有从背后对我偷袭,甚至还允许我重新列队,这些行为已经证明你是个真正的骑士了。 ” 听着雷纳德充满真诚的盛赞,伦格只是微微一笑。 可接着,雷纳德地话就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人的残暴和野蛮:“所以当一会要杀死你的时候,我会尽量让你少受些痛苦,甚至还会允许你做最后的忏悔,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 ” 看着眼前这个把杀戮说的如此自然简单的十字军贵族。 伦格心底暗暗一声叹息。 对于那些所谓的骑士法则和公平较量,伦格更想用嗤之以鼻的呸声来唾弃。 一次袭击,一次一举成功的偷袭,当他地战马登上坡顶地时候,这个巨大的诱惑曾经在他心头不住汹涌,甚至连胯下地比赛弗勒斯都似乎因为感受到了主人胸中的战意而竖起耳朵。 不住低嘶着。 可是最终他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他平静的看着雷纳德的军队慌乱的调转方向,长矛手在地上不住戳挖着支矛洞,而那些先前奔跑到修道院墙下的弩手手忙脚乱的挤过人群各自寻找着适当的位置,这让他看着不由有些好笑。 “大人,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您想要杀死我。 ”伦格把头盔慢慢摘下来夹在右臂下“如果说我要因为来救您而被您杀死,那可实在是个笑话了。 ” “来救我吗?”雷纳德脸上露出一片颇为意外的夸张样子“也许你想说是为了拯救我免于堕落到地狱才来的,或者你想说是为了不让我玷污自己的骑士名誉和贵族身份才来的,可是这些都没有任何用处。 ” 雷纳德毫不顾忌的探过身子,虽然不会有人听到。 可他还是用很低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小声说:“告诉你。 对我们来说财富和荣誉同样有价值,既然上帝赐予这个机会那我们就必须把握。 不论是异教徒。 正教徒还是任何其他人,只要妨碍我,我都会让他感受到痛苦。 即使这个人是个受到上帝宠爱的幸运儿。 ” “所以您宁可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去追逐那些财富?”伦格安静的看着雷纳德,他想这才应该是真正的雷纳德吧,或者说这才应该是这些身披十字的骑士们真正追求的吧。 他们从遥远的欧洲来到东方,用远扬教义和拯救圣地的名义展开可怕的杀伐。 当鲜血和尸体淹没他们脚面的时候,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上帝的恩典。 但是当面对财富的时候,他们虔诚的外衣终于彻底撕破,他们当中有的人对拯救圣地变得漠不关心,有的人干脆和那些他们应该消灭的敌人做起了生意。 只有一个雷纳德,似乎始终坚定虔诚地守护着那些已经被人逐渐淡忘的使命。 这让他看上去是那么与众不同,甚至讨厌。 可是就在考雷托尔,就在一座修道院外,他却毫不顾忌的说出了让别人听了会愕然呆滞的话,而这个却让伦格觉得才是真正的雷纳德。 “大人,财富让你迷惑了,”伦格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的鬃毛“难道你没有想过你是在追逐一笔无法得到的财富吗。 也许在你认为考雷托尔能成为你地,可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我更愿意相信总有一天这座城市会成为国王的私人领地。 ” “休想!“雷纳德暴躁地对伦格一声低吼,他那愤怒的堂子立刻引起两边的一阵骚乱,兵器碰撞声像此起彼伏的浪涛般相互相应起来。 “没有任何人能从我这里得到一码土地,盖伊也不行!还有那个约瑟林,我会让他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雷纳德不忿的诅咒着。 “可是我这次是依照国王的命令来地,博特纳姆伯爵大人。 ”伦格罕见的用爵位称呼着雷纳德的“也就是说我拥有对你使用武力的合法权力,您的行为不但冒犯了玛蒂娜公主。 也已经冒犯了耶路撒冷国王。 ” “我没有冒犯任何人!”雷纳德终于爆发了,他的吼叫声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响起,愤怒的腔调让所有听到地人都能从当中分辨出他的暴躁凶残“我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没有任何人能指挥和安排我的一切!” “纳姆担任我就无话可说了,你不但进攻一座神圣的修道院,还公然违背国王的命令,这已经让你被上帝抛弃了。 按照盖伊国王地命令,虽然您是我的领主。 我也将讨伐您,这是国王的命令!”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上帝的宠儿究竟是如何讨伐我的。 ”雷纳德似乎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远处的军队“子爵,如果你以为依靠你那有名的辩驳就能说服我,那就大错特错了,考雷托尔必须是。 也只能是我的。 博特纳姆家族将是死海之王。 不论是盖伊还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做到这个!” “那真是太遗憾了大人,看来我们最终只能刀兵相见。 ”伦格并不很在在意雷纳德的威胁,他丝毫不惧地和这个残忍地贵族对视着:“原本我以为你会更看重打败萨拉丁带来的更大好处,那甚至可以为你带来盖过国王地权势,不过现在看来您更象是只想当一个平凡的富裕贵族。 ” “你说什么?”雷纳德的声音有些疑惑,他看着伦格戒备的问“不要对我耍花招,我们都知道盖伊为什么接受萨拉丁的条件,他是个胆小鬼和贪婪的人,对他来说保住王位比什么都重要,可他恰恰忘了是谁让他成为国王的。 现在的他和那个鲍德温没什么区别。 他也的确越来越像个鲍德温了。 只会靠阴谋和手腕维持那顶王冠。 ” “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接受萨拉丁的条件。 又为什么要在你明确反对之后才声明接受条件,难道他会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吗?” 伦格的话如同一道无形的鞭子抽在雷纳德的脸上。 他的脸颊微微颤抖,雄壮的肩膀不住耸动,似乎在尽力压抑着内心里的惊骇和彷徨。 “大人您一定已经发现了什么。 ”伦格也降低声音轻轻在雷纳德耳边说“就如同当初为了调开雷蒙不惜让的黎波里遭受到萨拉丁的进攻一样,盖伊是那种为了王冠可以和任何人妥协的人,甚至他不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把安盖特封给了我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雷纳德的声音开始急躁起来,一个在内心里虽然模糊却早已有所猜测的念头不住耸动着,可他还无法自己去揭开那层让他惧怕的谜底,他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在求证的口气听上去是那么明显,这让始终为自己的冒险暗暗紧张的伦格终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向萨拉丁展示自己诚意和友谊的机会,他甚至在梦想能成为鲍德温国王那样的人。 他希望自己能让耶路撒冷人看到他地伟大。 ” “那么他就想用我来做他的垫脚石是吗?”雷纳德的眼睛里迸发着一道道的怒火“还是他以为自己能像鲍德温那样羞辱我?” “国王只是希望能让对手看到他的大度和公正。 不论是您还是任何人,只要触犯到他和萨拉丁的协约,都会被当成他向萨拉丁展示诚意的工具。 ” 伦格地声音很平淡,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雷纳德如听到了阵阵惊雷“在我接到命令离开耶路撒冷地时候,您的儿子汉弗雷已经出来找您,国王甚至主动准许他带上了所有他所能收集起来的博特纳姆骑士,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盖伊?!”雷纳德的脸上立刻一片苍白。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惶恐无助“盖伊让汉弗雷带走了所有骑士来找我?那博特纳姆呢?谁在博特纳姆?” “只有您的妻子,大人。 ”伦格终于说出了这个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地话题“博特纳姆只有您的妻子。 ” “我的上帝……”雷纳德喃喃的低语着。 他身上这时再也找不到任何狂躁和肆虐的气息,只有如同一只压抑的野兽般的沉默和喘息“难道我我要再次失去一切吗,就如同当初在安条克一样?”他不住的摇着头,好像要把自己心头地烦恼彻底摇出来。 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了下来,伴着头顶垂下金发的微微抖动,他的嘴里居然发出了阵阵的笑声。 “那么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雷纳德的声音很平静。 他不住的喘着粗气,可声音却已经慢慢缓和,甚至当他抬头看着伦格地时候,他的眼睛里还带起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难道你不应该立刻遵守国王的命令吗,如果那样也许你很快就能成为伯爵了。 还是你一直等着有一天出现这样的机会?”说到这儿雷纳德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慢悠悠的“这难道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 “我只希望看到耶路撒冷的和平,”伦格轻描淡写的回答着,他知道这个答案肯定不会让贪婪如雷纳德这样地人信服。 可是他却实在找不出更符合他这时想法地答案,对他来说,耶路撒冷的和平在这时是远远重于某个叫盖伊或者雷纳德贵族地。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要还要说已经为我想好了该如何做的办法?”雷纳德试探的问着,尽管他的内心里其实只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想好该如何化解盖伊这可怕的一击,可是贪婪的本性依然让他无法放弃几乎垂手可得的东西。 看到伦格回头看向远处的考雷托尔城。 雷纳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残酷报复的笑容,他似乎在这时已经看到了刚刚得罪了自己的人可怕的下场。 不过他依然还是略一犹豫,在稍微考虑之后,贪婪的本性让他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对伦格点了点头:“不论将来如何,考雷托尔必须要至于我的统治之下,不论是属于我个人还是某个属臣,都必须承认我的宗主权,这是我的条件。 ” “随您所愿大人,”伦格并不介意的点头微笑“强大的博特纳姆伯爵是耶路撒冷王国稳固的根源。 ” 看着伦格雷纳德稍微沉默一下,可终于还是没有压抑住的摇了摇头:“自己我必须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个人。 很多人说你的运气是因为得到了上帝恩宠才那么好。 可我发现你总是能为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然后再在适当的时候出来为自己猎取猎物。 ”说到这里,他拨动马头向着自己队伍的方向转身走去。 可没走出几步他回过身用饱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伦格“不过子爵你真的是在遵循上帝的意志吗?” 说完,他催动战马头也不回的向自己的队伍奔去。 望着雷纳德的背影,始终暗暗攥着拳头的伦格终于放开了手掌,这时他才感觉到手心里的汗水一片冰凉。 “‘毁约者雷纳德’……”伦格慢慢的驱使着比赛弗勒斯回到了早已经焦急万分的队伍里,看着那些人脸上兴奋紧张的样子,他的嘴里轻轻吐出这个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称呼“但愿你这次不会愚蠢到毁约的地步。 ”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进攻了?” 法尔哥尼兴奋的晃动着手里的连枷,那一身看上去和他根本不适合的锃亮盔甲在他身上不住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和他一样穿戴整齐甲胄的骑兵们这时也已经开始把战马的缰绳缠在手腕上,几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士兵脸色凝重的掏出十字架不住亲吻着,一阵兴奋却紧张的气息迅速在排成横列的骑兵中间蔓延起来。 “精湛的铠甲能武装骑士却不能武装人心。 ”伦格心里闪过一丝无奈, 尽管被瑞恩希安的金币武装起来的安盖特士兵令人羡慕,可伦格知道他们离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还差的很远。 “我们要进攻了,”他向法尔哥尼稍微点头,然后抬头高呼:“安盖特的士兵!为玛蒂娜公主夺回被抢占的城市,跟随雷纳德大人进军考雷托尔!” 第七十八章 城下之争 站在高墙上的人们诧异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当他们看到伦格和雷纳德在两军阵前交谈的时候,虽然很多人还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可他们还是大声赞许子爵大人那种光明正大的骑士精神。 而且还有人开始猜测子爵是不是在为了公主向雷纳德提出了挑战,就如同行吟诗人们在诗歌里歌颂的那样,为了心爱的人要和敌人单挑。 也有人在猜测子爵可能是在向自己的宗主请求原谅,然后他们就会各归本队来上一场骑兵之间的热血之战。 至于接着因为侍女无意中提到子爵战马的马衣似乎牵上了一层金边,于是话题立刻又引申到了骑士们的服饰问题。 这些刚刚脱离了危险的人们站在高高的墙头像是在看一出戏剧般的,对双方每一个骑士都评头论足一番,不过很快人们就发现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对雷纳德手下那个叫德.加兰的漂亮骑士颇为注意。 只不过男人的语气里透着的是无奈的嫉妒,女人们则是每当他稍有举动就一阵欢呼。 可是这样的悠闲也不过稍微维持了一小会儿,当两队原本应该开战的敌军的首领各归本队之后,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一场意料之中的骑兵大战,却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另一幕。 贡布雷子爵的队伍居然树起了代表遵从领主的三角旗,而子爵本人也毫发无伤的穿过雷纳德地军队来到了门下。 “天哪。 他出卖了我们!”侍女惊恐的指着骑在马上的伦格,她对一直不信的玛蒂娜不住的哀叫这,她旁边的杰戈则干脆已经举起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做出要砸向下面那个人地动作。 “不可能,伦格不会出卖我!他在安达契救过我,在的黎波里……”玛蒂娜难掩恐慌地辩解着,她那语气语气说是在解释不如说是在尽力说服自己“还有考雷托尔他都为我冒险,他不可能出卖我的!”她不听的喊着。 腔调变得越来越高,最后她突然俯身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殿下你要干什么?天哪。 你疯了吗?”侍女惊恐的看着玛蒂娜跑向院门,虽然那两道沉重的铁门不是她弱小的身躯能打开的,可这已经吓得四周地人一阵惊叫。 “殿下这太危险了,如果开了门他会把我们都杀光的!”护卫队长紧紧的挡在门口用斥责的口气阻止着自己的女主人“我不会让你做傻事。 ” “让开!我命令你让开!”玛蒂娜颠着脚尖不住的推着,可她却怎么也推不动队长的身躯。 “殿下,请您打开大门!” 伦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让玛蒂娜更加激动。 她不不顾身边侍女地拉扯不住的拍打着队长的身体,直到她终于知道自己无法撼动这个壮汉之后,她终于爬在院门上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来考雷托尔,你和雷纳德说了什么,你还是我的骑士吗?你回答我呀!”她拍打着大门不住哭喊,终于慢慢滑倒在地上,可她还在不停的抽泣“他们都说你背叛我了,你告诉他们你没有。 你快告诉他们!” “我没有!”伦格坚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时里面地人都无声的听着,对他们来说,贡布雷子爵这时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主宰。 “我美誉哦背叛你,也不可能背叛!如果你要我发誓那我可以对着任何一个圣徒发誓,我绝对不会去做伤害你的事。 你难道忘记了我曾经答应你做你的骑士吗?难道你这么不信任我吗?!”伦格高声喊着,他洪亮的声音不止院门里的人,甚至连那些躲在房间和内院里悄悄看着这一起的修女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不会的,我知道!”玛蒂娜突然提高声调对着大门喊着,然后她侧脸看了看身边的护卫队长,突然一把拔出了他腰间地匕首,对准了自己地脖子! “殿下!”“上帝你干什么!” 院子里的惊呼声让伦格不由一愣,他不由用力拍打起院门,而陪在他旁边地法尔哥尼则早就掂着手里的一柄钉锤做着要砸门的动作了。 “开门!我命令你开门!”玛蒂娜从没有过的尖利叫声吓得侍女目瞪口呆“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刺进去!” “我……我开门,我开门。 ”队长发出一声长叹。 他无奈的转过身心情沉重的撬开了门闩。 随着包着厚木的沉重铁门吱呀敞开,早就等在门外的伦格一步冲了进来。 “快放下匕首。 小傻瓜!”伦格的右手一把抓住玛蒂娜因为颤抖在脖颈上不住滑动掠过的匕首,左手则一下抱住少女公主纤细柔嫩的腰肢,把她紧紧拥在自己的怀里“你在干什么傻事,你会伤到自己的!” “可是这和我刚才怀疑你比起来那个更傻,我居然在怀疑你!”被冰冷甲胄挤得难受无比的玛蒂娜,却用更大的力气把自己挤进伦格的怀抱“你是来救我的,你是我的骑士!你永远是我的骑士对吗?” “对,我永远是你的骑士!”伦格轻轻叹息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感情,可是当看到她因为对自己的信任而用自伤威胁的时候,他的心就不由一阵颤抖“所以我是来带你会考雷托尔的,那是你的领地,别人谁都不能夺走。 ” “回考雷托尔?”听到这个突然神情一醒的玛蒂娜意外的看着伦格,过来一会儿,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随着“啊~”的高亢尖叫,她的两臂紧紧揽住伦格地脖子把他的头拉低,一个深吻直接落在了伦格的嘴唇上。 埃德萨的约瑟林愣愣的站在城头上。 看着从纽斯赫吉修道院的山坡上逐渐出现的那两队骑兵。 即使不知道突然多出来地那队会是谁,可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来自那两支军队地浓浓敌意,这让他立刻下令把原本已经升起的吊桥拉得更高。 当红色黑十字旗下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人影伴随着雷纳德出现之后,约瑟林终于从担忧变成了愤怒和恐慌。 “大人,我们完全不用担心,”一个骑士看着在城外列队的骑兵轻松的安危着约瑟林,对这位为了复国到处乞求却屡屡碰壁的主人。 他的骑士们更多地是无奈。 他们知道因为无数的挫折主人已经变得锐气全无,甚至看到只有这么点人数的敌人都显得惊慌失措。 可他们却别无选择。 只能给自己的主人打气,因为埃德萨人现在除了这座城市,已经只剩下可能还残存的勇气了。 “埃德萨的约瑟林!”雷纳德粗犷的声音让约瑟林一阵心跳,而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队伍之中,一种不妙地感觉立刻袭击了他的全身,因为他知道如果雷纳德遵守了自己和他之间的约定,那么他是不可能让玛蒂娜活着来到考雷托尔城下的。 因为不论是谁都知道玛蒂娜对考雷托尔意味着什么。 这座富饶的城市已经把这第三个玛蒂娜当成了自己城市的唯一主人,这是约瑟林最不希望看到地。 “约瑟林,你作为属臣曾经威胁耶路撒冷国王,做为领主还擅自剥夺和占有自己封臣的领地,这都绝对不是一个贵族应该做的行为!” 雷纳德理直气壮的对着城头上的约瑟林大声斥责着,他那种义愤填膺的样子让人看上去简直就是上帝使者和正义公平的化身,连玛蒂娜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不久前拼命追击,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那个人。 “诽谤。 可耻的诬陷!”约瑟林声音颤抖的辩驳着,他与其说是畏惧不如说是气愤地声音让他不住颤抖,一时间他完全被下面这个人地言行惊呆了“你要杀害我的表妹,就在刚刚你屠杀我地领民妄想抢占我的城市!你这个基督世界的败类!” “我进城是因为你试图在城里掀起暴动,”雷纳德毫不犹豫就彻底否认了自己刚刚做下的事,而且他说到这里的时候。 他甚至还自豪的直了直腰,那样子好像是在为自己说出了‘真话’而感到自豪“至于玛蒂娜公主,她会对我的行为做出公正的评判!” 他的话在城头上立刻引起一阵嗡嗡喧闹,尽管那些留下的士兵并不认可甚至对约瑟林颇为敌视,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无意中的把埃德萨领主当成‘自己人’来看待,所以当他们看到雷纳德军队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站上了城头准备守卫这座城市。 可是当听到玛蒂娜的名字后,他们动摇了! 他们用质疑的眼神看着约瑟林,而那辆令他们始终关注的马车则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做为耶路撒冷伯爵,我。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质疑你占领考雷托尔的行为!”雷纳德的‘即兴檄文’在城下远远传播。 胯下战马驮着他沿着城墙缓慢前进着“考雷托尔的玛蒂娜就在这里,我相信只有她才有权力向这座城市发布命令!” 雷纳德的喊声终于在这重锤般的一声之后停了下来。 他颇为得意的向后微微招手。 当一身素裙的玛蒂娜随着车门敞开出现在城下时,沿着城墙立刻响起一片惊呼! “上帝呀,真的是殿下!”“那的确是殿下,公主回来了!” 士兵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他们探着身子不住的看着,根本不管可能遭受到的来自城下的弓箭袭击。 玛蒂娜站在马车的木板上一片紧张,如果她不能让那些士兵听从她的命令,那么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考雷托尔来说都将是无比的灾难。 因为那个毁约者雷纳德,会立刻撕毁他们之间的协议,毫不顾忌的把她甩在一边,去侵吞那在他看来几乎如同无主的城市。 “考雷托尔人,你们都认识我!我是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想尽量让自己声音大些的小公主还带着童稚的清丽声音向城头上喊着“我的堂兄约瑟林伯爵就在你们中间,可他是逃离国王囚禁的囚徒!他冒犯国王,还侵占我的领地,我现在要求你们为我打开城门,考雷托尔属于我们,属于我们考雷托尔人!” 沉寂!一片无声的沉寂! 城头上的士兵们在激动之后不由愕然的看着城下的小公主,她的话让他们所有人不知所措,对公主的忠诚在驱使着他们。 可是常年作为埃德萨领民的意识也让他们无法去挪动脚步打开城门! “你这是在背叛你的领主!”看到这一切的约瑟林不由喜出望外起来,他向这城下愤怒的挥舞着拳头,一头乱发不住抖动,如同一只上蹿下跳的鼹鼠“你居然帮着要占领我们领地的人提出这种要求,这是对埃德萨家族的背叛,你根本没有资格再成为家族里的人!” “那就让我们用剑来交谈吧!”雷纳德的眼中闪动着阵阵笑意,他似乎在这对堂兄妹的交锋中看到了一丝难得的希望。 令人失望的伯爵和还因为年幼而无法展示权威的小公主的对峙,让他看到了一座似乎代表着财富的城市正向他徐徐敞开城门。 这让他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贪婪之心再次跳动起来,他的眼角斜龇旁边的伦格,看到的是他脸上一片同样深思的表情。 雷纳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暗暗握住剑柄,就在这时,一声他熟悉的号角声从西方的戈壁深处悠悠响起。 那种长短互替,低沉深邃的号角声令他的表情微微一滞,然后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立刻浮现在他的脸上。 “博特纳姆号声!汉弗雷来了!”雷纳德发出了得意大笑,他透着戏谑的眼神再无顾忌死死盯着身边的伦格。 可是,同样悠长的号角声从戈壁的另一边突然想起! 听着那个同样独特的号声,雷纳德的脸色立刻如吞下只苍蝇般一片难看。 “的黎波里的雷蒙来了……”伦格轻描淡写的开口说着。 第七十九章 赫克托尔 “大人,做为一位真正的贵族,我希望您能为了维护贵族尊严和骑士精神主持正义。 做为一个曾经与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有着更深远关系的长者,我也希望您能为了所有人的利益,向一个**伸出您高贵的援手。 这不但无损与您的声望,更能让您成为令我们大家敬仰的楷模。 ”这是伦格写给雷蒙的密信,不过这些说起来冠冕堂皇的话并不是真正打动雷蒙的关键,只是当他看到下面的内容之后,他才真正的开始认真思量起来: “大人我有幸告诉您,雷纳德伯爵已经前往考雷托尔。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伯爵得以进入这座城市,那么整个死海西岸将最终成为博特纳姆家族冠冕上的一个点缀。 所以,不论这是否是您所愿意看到的,我都期盼您能有所举动,愿上帝启迪您的智慧,让您做出正确的选择。 ” 这封不知算是通风报信还是陈述利害的密信立刻引起了雷蒙的焦虑,他不顾信使还在身边就吩咐人去请自己的妻子。 而经过长途跋涉已经精疲力竭的阿历克斯,在把已经皱巴巴的密信递交到雷蒙手里之后,就勉强支撑着身体站在那儿等着,直到他发现这位伯爵大人似乎根本就忘了自己的存在之后,他就走出房子,一头扎进院子马厩的水槽里不住用冰冷的凉水冲洗着已经完全被汗水和泥土包裹了的身体。 他并不去注意雷蒙看到这封信之后显出地焦虑、矛盾和为难,至于那位从进门之后他看了就不怎么舒服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和丈夫的低声争吵。 甚至用单独回到自己的领地作为手段的威胁,就更不是这个很快窝在马厩茅草堆里睡着了的仆人关心的了。 可是,已经疲惫到极点地阿历克斯并没有能睡个好觉,在一阵剧烈摇晃中他被人揪了起来,直到他睡眼朦胧的被推上一匹战马,他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而自己地四周则是一群早已整装待发的骑兵。 队伍的前面。 几位身披甲胄的骑士正围拢在的黎波里伯爵身边听候命令。 激烈迅速的行军开始了,虽然雷蒙带到耶路撒冷的骑兵并不很多。 但这些却是地黎波里名副其实的精锐,在弥漫的漫天风沙中,的黎波里军队顽强的穿越过了那一片荒芜死寂的戈壁,在阿历克斯的带领下,他们飞快的越过安盖特出现在了考雷托尔地附近,当传令兵高举号角发出的黎波里特有的号声同时,他们也听到了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一阵让他们一阵骚动的号声。 “雷纳德?”雷蒙地嘴里迸出了这个好像永远和他针锋相对的人的名字。 然后他就高举右手用力一挥。 随着战马蹄下扬起的阵阵烟尘,考雷托尔城立刻迎来了新的客人。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和的黎波里的雷蒙,是在考雷托尔城外一片略微高出四周的小山坡上见面的。 从这个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城里靠近内堡地高墙和几架结实的投石机,这些安静地矗立在城墙上的庞然大物这时已经被压低了“长颈”,蓄势待发的等待着投出可怕的礌石。 可是这两位耶路撒冷显贵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他们在远远的互望一下后各自逐马向前,直到终于在山坡顶上“胜利会师”。 不过他们的眼神却丝毫找不到任何见面的喜悦,雷纳德象是被人突然搅了好事的奸夫般愤懑的盯视着对面的政敌。 而雷蒙则干脆用无视来面对对手。 “大人,我没想到您居然能这么快就赶来。 ”伦格开口打破了双方间的沉默,他这时对这两人之间那点说起来不起眼的纠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他也知道这两个人眼中真正注意的也只是考雷托尔而已。 “我不能不承认你的来信让我十分意外,”雷蒙向伦格微微点头,尽管对伦格自从进入耶路撒冷之后似乎和盖伊、雷纳德显得过从甚密十分不满。 但他知道现在的伦格已经和当初那个看起来只是被上帝的奇迹之光笼罩的小侍从不同了,至少从雷纳德默认他代替自己开口发言上,雷蒙就感觉到了那些不同“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为玛蒂娜做些事的机会。 ” 说到这里,雷蒙饱含深意的看了眼已经换乘坐骑跟上来的玛蒂娜,他发现那女孩看他的眼神依然是畏惧的,这让雷蒙觉得颇为得意。 尽管在出发之前他曾经和妻子埃施瓦夫人因为是否该驰援考雷托尔发生了争吵,可是当他看到女孩的畏惧神态之后,他就觉得尽管为了更大利益没有让儿子和这个女孩结婚是个正确的决定,但是如果能利用自己在玛蒂娜心目中已经烙印下的畏惧作为影响,他还是能很容易的对这座财富之城予取予求的。 当然。 这一切必须要在把约瑟林从考雷托尔彻底赶走之后。 一想到这个雷蒙就不能不暗暗小心起来。 他看得出来雷纳德在看到自己之后的那种被搅了好事的愤怒,再联想到伦格那封密信。 他就不能不提醒自己,考雷托尔这块肥肉,不是那么容易吞得下去的。 “你想要什么?”雷纳德终于沉不住气的喊了起来,虽然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低,可这丝毫不能掩饰他内心里的愤懑不满“说出来你想要什么,是考雷托尔的宗主权还是贸易权?不过我提醒你,这位公主已经和你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了,虽然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去,可现在一切协议都已经不存在了。 ” “我想这些不应该是在这里议论的话题吧,”雷蒙蓄着短须地下巴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可以看出雷纳德对自己的忌讳。 这让他暗中颇为得意,至少他觉得一切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能确定考雷托尔合法主人权力正受到侵犯,不论是谁,这种行为都要受到惩罚。 ” “当然要受到惩罚,埃德萨的约瑟林的举动证明他不符合贵族行为,至于之前据说对国王的无理。 更说明他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位伯爵国领主的资格,”雷纳德饱含憎恨的指责立刻宣告了他对约瑟林地愤怒。 尽管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那位埃德萨伯爵如此敌视,可是刚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雷蒙这次立刻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老对手的一边! 很快,一封经过四位领主和一大群贵族骑士签名的讨伐宣言,就递到了正在城里饱受着每一刻折磨的约瑟林手中。 “那些人要让我投降?”约瑟林愕然的看着对面唯一的亲信,这个患上了白化病,头顶秃秃,一举夺取了考雷托尔城门的男人。 现在是他唯一信任地人了。 甚至连那些帮他逃出囚禁的手下,他也开始怀疑起来。 至于那些考雷托尔军队,他从不信任他们,就如同他们也从不信任他。 “那些人,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居然向我提出这样的条件?!”约瑟林几乎跳起来的在房间里喊叫着,这里是城墙下一幢地势颇高的房子,现在已经完全被他的护卫包围起来,也只有在这里。 他才能感到那么点安全“他们不但要我打开城门,居然还要我签署一份承认考雷托尔是独立领地的文件!他们就那么卑鄙的要从我手里夺走我地明珠!” “我们可以守住城市殿下,然后您可以派人向安条克求援。 ”脸色苍白得让人惊心的男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光琢磨着“如果时间允许,您甚至可以排人去向正在耶路撒冷的英诺森主教求救,他是教廷的使者,一定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 “对。 那个英诺森,还有约翰.克马特,他可是君士坦丁堡牧首的主要人选。 不,那样可不行,罗马会对我和君士坦丁堡走得太近起反感,还是找英诺森吧……” 看着自己主人喋喋不休地唠叨,那个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内心里他从不否认自己对这个主人的轻蔑,对于这个总是到处奔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主人。 他已经厌倦了。 看到主人还要没完没了的说下去。 男人终于开口打断了约瑟林不停的唠叨:“殿下,现在外面该怎么办?对外面那些人我们怎么回答?” “不用回答。 我们什么都不说,”约瑟林似乎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自豪的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的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去盯住外面那些考雷托尔人,只有稍微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叛变,他们早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人,这些人都应该被吊死!” “如果我们现在做这样的事,那就是在自取灭亡了。 ” 男人轻轻自语,可他地声音虽然很轻还是被始终疑神疑鬼地约瑟林听到了。 “你说什么?赫克托尔?”约瑟林怀疑的看着这个男人,他走到这人面前紧紧抓住他地衣领“告诉我你会忠于我对吗?你不会象那些考雷托尔人一样背叛和抛弃我对吗?” “当然大人,”赫克托尔如同透明的浅色眼睛一眨不眨“从您把我领出牧童教堂,我就向您发誓要向您效忠了。 ” “对,你说的太对了。 ”约瑟林很高兴属下记得这个“做事去吧,也许我会派你去求援。 ” 看着离开手下,约瑟林立刻走出房子跨上坐骑向内堡方向奔去。 城外战马的轰鸣和城里的紧张让考雷托尔人担忧的缩在自己家里,他们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约瑟林伯爵突然和那个雷纳德刀兵相见,至于人们暗暗传说玛蒂娜公主就在城外的军队里,考雷托尔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他们只是迅速小心的把自己积攒的那些财富隐藏起来,多年的战乱让他们知道伴随着战争的就是可怕的抢劫和杀戮。 任何一座城市的陷落都和这些残酷的东西无法分开,所以他们紧张的把自己多年的积蓄隐藏起来。 然后就跪下来祈祷上帝能让自己度过这可怕的灾难。 至于那些原本就身份微妙甚至颇为敏感的撒拉森人,当他们听到到来的是雷纳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惊慌的到处躲避了起来,现在他们唯一期待的就是那个毁约者在考雷托尔城下栽个大跟头,甚至为这个他们公推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商人来到内堡外请求觐见约瑟林。 “请转告殿下,即使不能拿起武器一起抵抗,可是我们愿意为殿下的军队提供各种所需的东西,只要殿下能阻止住那个雷纳德。 ”老商人用娴熟的法语向守在门口的卫兵队长大声解释着“我们只希望考雷托尔不被攻陷,这就是我们的要求。 ” “所以你们就想用钱雇我们为你们守城是吗?”卫兵队长不屑的教训这,这个人就是从背后暗杀了考雷托尔巡门官鲍尔林的那个卫兵,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晋升队长“快带着你的钱滚,否则我让你去见你们的撒旦!” “你这个无理的法兰克人!”老商人脸上涨得通红,他一把抓住腰间的刀柄,可还没等他拔出来,卫兵队长手里的短剑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肚子。 “嗯~”老商人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身子不住抖动着,因为疼痛一双穿着上等羊皮靴子的脚在地上搓出了一道深沟,直到随着一声长长的呻吟,他身子终于塌在了被染成了红色的血泥之中。 “真是柄不错的武器,”卫兵队长弯腰从尸体的腰间抽出了那把象牙柄的长刀,看着上面的宝石,他嘴里发出一阵“啧啧”声“这个归我了。 ” 他把弯刀插在腰里,然后打发旁边正在搜刮死人身上珠宝的卫兵把尸体拖走。 不过这个发了笔小财得意不已的卫兵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不远的街上一个光头男人正没默默看着这一切,稍一犹豫之后,赫克托尔转身向这来路大步离去。 第八十章 考雷托尔之乱 “一群贪婪的懦夫,无耻、没信仰的犹大!”约瑟林坐在桌子边不住的把一块块的白面包塞进嘴里,当用汤勺盛一勺热汤放到嘴边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的一拳槌在桌子上! “那些人他们在想什么,要杀掉我还是要让那个小丫头夺走我的爵位,是不是要给她找个丈夫,让她因为在三十岁之前生下一大堆孩子而死掉,然后我的领地就完全随他们瓜分了?没门!” 约瑟林恼怒的站起来绕着桌子走来走去,他一会儿停下来兴奋莫名的自言自语,一会儿又敲打着头颅不住的唉声叹气,这让他四周的仆人们都一阵恐慌,他们知道这时的伯爵大人是最可怕的,他会为一点小事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到某个倒霉的仆人身上,如果愿意他会用绳子把人吊在灯架上一整天,或者关进地牢里任由他们被那些可怕的老鼠嘶咬得皮开肉绽。 这就是埃德萨的约瑟林,一个已经失去自己国家的可怜贵族,一个因为对他人和自己的愤怒变得越来越乖张的人。 在转了好一阵之后,约瑟林才好像想起什么的抓起桌子上的羽毛笔开始写信,他字斟句酌的仔细琢磨着该怎么向那些他认为有用的人开口求援,而又不失体面。 不过他的这个工作刚刚开始,就随着一阵喧闹声突然从远处传来被打断了,约瑟林先是歪头听听,然后向着一个仆人挥手示意。 没过一会。 那个仆人慌张的跑了回来,他脸上地神色让约瑟林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殿下,”仆人提心吊胆的站在远处禀报着“外面有几个原来玛蒂娜公主手下的贵族正在水池广场边聚会,他们还带了不少的仆人。 ” “什么?他们想干什么?”约瑟林一声大叫,他大步穿过一道小门,沿着狭窄向上的台阶冲上塔楼,看到内堡外聚集的一群贵族之后。 他脸上的肌肉立刻不听话地颤抖起来。 “他们要叛乱!对,是叛乱!”约瑟林抓起身边树着的连弩瞄准着。 当他发觉那个距离实在不是连弩能够得到之后,他气愤地扔掉连弩一把推开身后的随从跑下了塔楼。 “去叫赫克托尔!把罗斯.赫克托尔给我叫到这儿来,我要让他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人,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约瑟林气急败坏的大叫着,当他看到手边那封还没有写完的求援信之后,他突然一把抓起来狠狠的撕扯着“我不需要向任何人求援!他们都是些骗子和贼!我不相信他们!” “殿下,赫克托尔大人还没有回来。 他去巡城还没有回来呢……”仆人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那就去找,傻蛋!难道还要我教你们该做什么吗?”约瑟林大吼着抓起一个酒杯直接砸到那个仆人地脸上“去把他给我找来,不管他是在巡城还是在哪个女人的床上,都去找来见我!” “遵命殿下!”仆人捂着流血的脸转身就跑,这个时候他宁可在外面挨冷受冻,也不愿意和伯爵大人在一起。 “我要把他们都关进地牢里去,对!关到地牢里!考雷托尔的地牢可是相当可怕的。 ”约瑟林不住发狠的自语,随后他抓起另一个酒杯张嘴“咕咚”灌下了一大口葡萄酒。 一队卫兵脚步匆忙的从街道上冲过。 他们手里的武器闪动着可怕地寒光,呼出的白气里夹带着浓烈的酒气,他们的眼睛通红,有的人甚至有些晃晃悠悠的,不过这时他们地心情很好,甚至还带着些兴奋。 当远远的看着聚集在内堡外面的那些贵族之后。 卫兵们立刻发出了大声的喊叫,他们挥舞起手里的长戟如同一股旋风般的围拢过去,在那些贵族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他们完全包围在了水池边。 “哦,约德勋爵、法莱里勋爵还有唐凯什骑士,这人可真全呀。 ”卫兵队长挥舞着不久前夺来的那把大马士革弯刀不住做着威胁的姿势“你们带人聚集在这儿是要叛乱吗?” “我们只是想见殿下,”一个老贵族站出来走到队长面前“考雷托尔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被围攻过了,约瑟林殿下造成的这种局面是我们绝对不想看到地,作为贵族我们有权力请求殿下停止这种无谓地对抗。 ” “你们有权力?”卫兵队长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题哈哈大笑着,然后他突然一把抓住老贵族地脖子把锋利的弯刀架在他的肩头“大人我很遗憾的禀报您,您的权力已经被剥夺了。 而且您也回不到您的家里去了。 好像地牢更适合你们!” “上帝,这个人疯了!”贵族们大叫着拔出武器。 可是一串密集的长戟立刻让他们不敢稍动。 “你们必须听我的!贵族老爷也一样!”队长用大声叫着,常年被压抑的宣泄让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看着之前高高在上的贵族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兴奋让他不由发出阵阵大笑。 “嗯~你在看什么?宝贝~”一声很腻的呻吟从身边响起,可是赫克托尔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一直透过阁楼的小窗户看着对面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接着他突然坐起来,理也不理正要抱住他的年轻女人,迅速的穿上衣服顺着阁楼的梯子猫腰走了下去。 “我丈夫要等会才回来,你不用那么着急走。 ”光着身子的女人爬在阁楼上向下面喊着,可是这时赫克托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大人,可找到您了。 ”一个脸上还残留着血丝的仆人迎着赫克托尔跑了过来。 他一边叫着一边跟在大步前进地赫克托尔身边唠叨着“殿下一直在找您,他很生气,他说要惩罚那些考雷托尔贵族。 ” “我不是瞎子都看到了。 ” 赫克托尔抬手打断了仆人的话,这时他猛然站住,任由仆人“嘭”的一下撞到他的后背。 看到仆人捂着被撞疼的鼻子不住呻吟的样子,赫克托尔冰冷的眼睛微微一眯。 在仆人不安地注视下,他迈开步子慢慢的在街上走着。 看着沿街一扇扇紧闭地门户和早已经看不到人影到处一片凌乱的集市,赫克托尔变得淡白的眉毛不住挑动。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的徘徊着。 而他身后的仆人则根本不敢出声打扰催促,他知道这位据说被伯爵从一座偏僻的正教牧童教堂带出来的大人地各种传说,更知道那些关于他可能与伯爵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的谣言。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令人惧怕的,罗斯.赫克托尔真正可怕的地方,是他那副彻底被白化病变得如同一尊白色雪人的心底隐藏的冷酷和残忍。 “殿下写信了吗,我是说要给安条克的求援信?”赫克托尔低声问。 “大人……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不过殿下把一份快写好地信撕掉了,而且还发了脾气。 ”仆人犹豫的回答。 可他立刻看到大人苍白的脸上微微颤动。 “真想不到是这样,”赫克托尔回头向仆人脸上的伤痕看了看,他伸手在那伤痕上微微摸了摸,在仆人提心吊胆的哆嗦中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我们也是老朋友了霍利,我想你一定幻想着将来能成为一个富裕地有身份的人,譬如当个仆役长什么的。 ” “当然大人,那是我最大的梦想,”仆人有些激动的不住点头“不过我想我可能这辈子也成不了仆役长。 在当上之前可能我已经死掉了。 ”他有些落寞的抱怨着,可立刻吓得脸色一片苍白“大人我不是抱怨什么,上帝保佑我不会抱怨……” “这没有什么,我也抱怨。 ”赫克托尔轻轻拍打着仆人肩膀安慰着他“可是如果我告诉殿下你曾经偷过他的金酒杯,就是为那个他差点把你们所有人都活活打死的金酒杯,你说他会把你怎么办?” “上帝!”仆人的脸色这次苍白的直追赫克托尔。 他惊恐地看着这个原本就十分可怕地人,现在他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个魔鬼“大人你要干什么,你要毁了我吗?要杀了我吗!”他恐慌的问着,眼神开始恍惚地闪动,可是当赫克托尔手里的短剑搭在他肩膀上时,仆人终于吓得跪在了地上“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会为你天天祈祷,我会给你当最忠诚的仆人,大人!” “哦。 我的朋友我只想让你为我做点事。 ”赫克托尔抓起跪在地上的仆人拉着他沿着街道深处走去“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好,所以呢我想……” 因为终于安静下来感到颇为满意的约瑟林坐在桌子边仔细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卫兵队长。 过了一会微微抬手示意他向自己走近些。 “你的忠诚让我很满意,据说你还是第一个相应我的考雷托尔人是吗?” “殿下,我是埃德萨人,是您的士兵。 ” 队长乖巧的回答让约瑟林更加高兴,他从身边的盘子里抓起一把金币扔到了队长面前:“这些是你的了,为我效忠的人都会得到好处。 ” “谢谢您殿下,”卫兵队长高兴的弯腰去拣那些金币,可他好像有想起什么的抬头看着约瑟林“殿下,那些贵族怎么办,真的要把他们都关进地牢吗?” “都关起来!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他们现在不是贵族是囚犯,”约瑟林站起来大声咆哮着“我不会赦免他们,我会让他们烂死在地牢里,让他们被老鼠活活咬死,他们的领地城堡都要收回,骑士必须向我效忠!”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伸手指着还弯着腰听他咆哮的队长说:“你去办这些事,现在你是我地亲信了。 去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 “遵命殿下,愿为您效忠!”卫兵队长高兴的跪倒在地高声宣誓后转身就跑。 “一群忘恩负义的犹大。 ”约瑟林愤懑的低声诅咒着,他转身看着桌子上一张刚刚铺开的柚草纸,心里有开始琢磨起那封没有写完的信。 在繁华地考雷托尔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 靠近内堡地西南角因为长期照射不到阳光始终笼罩在一片阴郁的阴影里,那里是所有考雷托尔人都不愿意接近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散发的不是金钱的铜臭,也不是淫靡的味道。 而是可怕的腐败和死亡地气味。 建立在这里的地牢虽然和其他任何城堡地牢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却因为曾经囚禁过一位著名的贵族而出名。 这个人就是埃德萨伯国约瑟林家族的第二位伯爵约翰.约瑟林。 因为悔婚遭到严惩的约翰被考雷托尔老伯爵关在地牢里整整折磨了五天,当他被放出来的时候,人们惊愕的发现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几块完好地地方,那些被老鼠咬得惨不忍睹的地方到处流着脓血,一副原本堪称英俊的容貌已经完全被毁坏,可是即便如此,考雷托尔老伯爵还是在听到他的忏悔之后把自己的女儿。 第一个玛蒂娜嫁给了他,只为了他许诺考雷托尔让他们未来的第一个女孩单独继承,而不是被合并到任何一个国家里去。 也就是从那之后,考雷托尔地地牢就成了一个充满传奇和噩梦的地方,可怕的老鼠成了这里最令人恐怖狱卒,人们害怕听到那里面传来的可怕惨叫,更畏惧被投到那个黑暗的地方里去。 可是突然的,一大群衣着华丽的贵族就成了这里的客人。 这些人被推搡着扔进地牢,在谩骂和诅咒声中还有被长戟刺伤者的惨叫和哀号。 “这就是贵族,看到了吗?我们可以任意鞭打他们,我们现在才是考雷托尔的主人!”卫兵队长骄傲地对那些士兵喊着,他得意地宣示着自己的权力,这立刻得到了身边一群士兵地迎合奉承。 他们不住高喊着要那些贵族下地狱。 要没收他们的财产,抢走他们的盔甲和马匹,这股风气随着他们的叫嚣逐渐开始在士兵中向旋风般席卷而过。 一队队卫兵冲进那些贵族的家里,大笔的财产和珍宝被他们抢夺而出。 可是随着这股风气越刮越强,士兵们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他们的眼神开始盯视那些和这些贵族稍有关系的其他贵族,于是各种名目的罪名纷纷出笼,被牵扯株连的贵族被拉到大街上,任何试图抵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当场诛杀。 终于,随着卫兵们高喊“奉殿下的命令……”这样的口号。 抢夺财产的目标转移到了原本已经惊恐万分的平民身上! 士兵们肆无忌惮的闯进那些有名富裕的商人家里。 从他们的手里掠夺珍贵的宝石耳环金币,任何稍微的抵抗都受到了残酷的镇压。 再也没有人觉得安全。 人们开始恐慌的到处奔跑,贵族和平民,基督徒和穆斯林,所有人拥挤在一起躲避着可怕的杀戮和抢劫,席卷城市的暴*如瘟疫般不可阻挡的爆发了! 远处可怕的喊叫声终于惊醒了刚刚熟睡的约瑟林,睡眼朦胧的看清面前的人影之后,他困惑的向站在一群忠于他的贵族前面的赫克托尔问:“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不过怎么你们全来了?” “殿下,我们要求您立刻释放我们的亲人,还有要严惩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臣抢在赫克托尔前面满脸怒容厉声回答着。 “严惩?释放?你在说什么?” “殿下,您关在地牢里那些贵族是我们的亲人,还有您命令抢劫的那些人也是!而且现在即使是忠于您的贵族和平民也受到了您军队的袭击,他们喊着‘奉殿下的命令’到处抢劫杀人,甚至侮辱妇女!这都是您的命令!” “可是他们是叛乱份子,他们是要推翻我!”约瑟林歇斯底里的高声吼叫着“难道你们也要反对和推翻我?”他大声质问,当他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之后,他的脸色霎时一片灰白,他一边躲到床后一边高喊:“赫克托尔,把他们都抓起来!” “对不起殿下,这次我站在他们一边。 ” 赫克托尔的话让约瑟林霎时呆若木鸡,当看清那些贵族是站在赫克托尔身后,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叛徒!亏我当初把你带出来还对你那么好!” 约瑟林喊着扑上去,却立刻被他身边几个仆人一把抓住,在他不住挣扎嘶喊中,他听到自己这个曾经“最信任”的手下发出的命令:“把殿下送到地牢里去,那里对他最合适。 ” “不!我是埃德萨伯爵!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约瑟林不停的嘶喊,可是一封写好的文件却出现在他面前。 “对不起殿下,玛蒂娜殿下就在城外,而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她更适合成为埃德萨伯爵。 ”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如果你不想永远和老鼠做伴,那就签字吧。 ” 第八十一章 埃德萨的悲喜剧 被包围两天之后,考雷托尔的城门打开了。 令城外的人奇怪的是,站在城门口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一脸沮丧的约瑟林,而是一个看上去显得颇为病态的年轻男人。 这个人光秃秃的头顶和一片雪白的外表让人不由觉得他的身上充满了某种妖异的气息,看到这个人玛蒂娜不由发出一声轻呼。 “那是赫克托尔,”玛蒂娜畏惧的把身子向伦格靠了靠“他是我堂兄的掌旗官,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 “罗斯.赫克托尔是约瑟林的忠实奴仆。 ”雷蒙慢慢驱使着战马向前走去,他不是很信任的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人,当看到赫克托尔身边一个仆人端着的盘子里硕大的戒指后,他转过身看着同样盯着那枚戒指的雷纳德微微点头“不过看来考雷托尔真的已经属于我们了。 ” 注意到被说的很重的“我们”,雷纳德不忿的发出一声怒哼,他重重夹动马腹,在战马的痛叫中追上雷蒙和他并驾齐驱,走向城门。 看着走近的两位伯爵,赫克托尔淡白色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他稍一犹豫弯腰行礼,可他的腔调却透让人不快的冷漠:“大人们,请允许我只向玛蒂娜.约瑟林公主殿下献出考雷托尔城,这是她的领地,也只有公主才有权接受这个荣耀。 ” 听到这句话,两位伯爵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掩地愤怒。 可是也显然对赫克托尔这个听上去合情合理的理由无法反驳。 他们恼怒的瞪着这个令人厌恶的掌旗官,可是当看到他身后不论是原来忠于玛蒂娜还是忠于约瑟林的贵族们脸色之后,他们还是意识到一个颇为尴尬却有不能忽视的事实……这座城市是属于,或者说至少在名义上是属于玛蒂娜的。 “殿下,请接受我们向您地投降和效忠,”赫克托尔对落在后面的玛蒂娜高声呼喊“做为考雷托尔地合法领主和埃德萨的第一继承人,您现在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如果您不接受这个投降。 那么我们只有死战到底!” 被这明显威胁触怒的雷纳德嘴里发出一声怒吼,他抓住腰间佩剑愤然向前一冲。 可是他的缰绳却被身边的雷蒙紧紧抓住无法前进。 “我们必须接受他的这个条件,”雷蒙尽量压低声音对雷纳德说,他地手臂因为战马的焦躁摆动不住摇晃,看着几乎抓不住的缰绳,雷蒙有种想干脆一剑宰了雷纳德的冲动“如果你不想我们都陷入更难堪的地步,就控制好自己和你的马!” “这已经够让我们难堪了!”雷纳德用力一提缰绳,让坐骑终于老实了下来。 他瞪着对面赫克托尔的眼神无比憎恨,如果不是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他早已经挥起长剑砍向那人了“我会让你如愿地掌旗官,不过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呆在考雷托尔。 ” 说着,他回头向紧张的玛蒂娜微一点头就错开马位,让出了道路。 所谓的献城仪式颇为简洁,只是当看到那个被仆人托着的托盘里的戒指出现在玛蒂娜面前的时候,人们才开始发出一阵轻呼。 因为很多人已经认出。 那是属于约瑟林地戒指,在那上面的四角十字代表着埃德萨的权力、地位、荣誉和传续,那是埃德萨的伯爵戒指! “殿下,请允许我们把埃德萨的一切至于您的面前,做为埃德萨的继承人,我们请求您戴上这个戒指。 昭示您对考雷托尔的权力。 ”赫克托尔躬身把那个托盘举到了玛蒂娜面前,看到玛蒂娜脸上瞬间露出的迟疑、激动,他再次轻声催促着:“请让您的人民看到您带上这个戒指,这是考雷托尔和所有埃德萨人对您地希望。 ” “我地堂兄,约瑟林伯爵呢?他在哪里?”玛蒂娜迟疑的看着赫克托尔,很多年来她对这个年轻人有着说不出地畏惧,即使是现在已经获得大胜的时候。 “这里有您的堂兄,埃德萨的约瑟琳签署的文件,”赫克托尔把托盘又向前举了举,向玛蒂娜示意着戒指下压着的一份字迹清晰的文件。 当看到上面的戒指印章和约瑟林笔迹的签字之后。 玛蒂娜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恍惚的叹息。 她有些颤抖的轻轻夹起那个硕大的比她的手指还粗的戒指举到面前。 在阳光照射下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闪着璀璨的光芒,一圈围绕戒托雕刻的铭文衬托着那个四角十字。 这一切都让她的眼睛里闪动过无限的迷茫。 她微微回过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后的伦格,看到伦格脸上鼓励的笑容,玛蒂娜终于毅然把那个预示着埃德萨权力的戒指戴在了手上。 一阵高呼霎时从城门下响彻天空!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发出振奋的喊叫,夹带着对上帝的祈祷和赞美,人们向刚刚接收了埃德萨复国梦想的玛蒂娜躬身行礼大声祝福! 伦格看着激动的站在原地抱着双手的玛蒂娜,他大步走了上去,在所有人的注视和诧异中,他突然从身后抱住这个娇小的女孩的腰身,在她轻微的惊呼中一把把她高高举起,放在肩头! “举起你的手,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伦格大声对还不知所措的玛蒂娜喊着。 听到这个,玛蒂娜立刻高高举起了左手,在所有人面前,她纤细手指上闪动的璀璨光芒立刻引发出更加激烈的欢呼和呐喊! “上帝保佑伯爵!”“埃德萨的玛蒂娜!”“主基督地荣光降临!” 考雷托尔人的呼喊越来越激烈,士兵和男人们敲击着手里能敲响的所有东西。 女人们则挥舞着头巾和从路边临时拔下的花草,所有人都被激动和兴奋的情绪笼罩了,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而高兴。 在欢呼和呐喊声中,人们看到伦格把玛蒂娜小心的放在他那匹高大的黑色坐骑马鞍上让她侧骑好,然后翻身上马从身后揽住女孩把她拥在自己地怀里,向前而去。 “上帝祝福你们……上帝祝福埃德萨的玛蒂娜和安盖特地贡布雷!”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欢呼先是让旁边的人微微一滞,然后相同的。 更加高亢的呼声立刻传播开来! “该死的贡布雷!”夹杂在欢呼声中的是雷纳德即将爆发地愤怒诅咒“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他想独吞这一切吗?” “不过不能不承认这是个聪明的小混蛋。 ” 雷蒙并不很在意的口气更让雷纳德怒火中烧:“别装的和个圣徒似的!不要告诉我你不生气。 如果是那样‘圣徒雷蒙’也不会出现在考雷托尔了。 ” “雷纳德,雷纳德,你总有一天会因为你那种过于莽撞的行为受到报应的,”雷蒙毫不在意地听着这些讥讽,他一边微微向走过的街道边行礼的小贵族挥手致意,一边微笑着看着前面在整队的卫兵保护下徐徐前进的那对年轻人“难道你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在的黎波里那个看上去有些勇敢,又有些胆怯地小侍从了吗?或者说你还没看出他早已经表现出的那种对权力的渴望吗?” “我当然看出来了。 这个戴着上帝宠儿和圣枪守护者光环的小子已经不满足当个圣徒了,”雷纳德恨恨的盯着前面那个把玛蒂娜拢在怀里年轻人“现在他想给自己头上再戴上顶伯爵的桂冠。 这个该死的罗马人!” “和一个带着耶路撒冷王冠的罗马人比起来,一顶伯爵冠冕就无所谓了吧,”雷蒙嘴角划动过一丝不屑“难道你没听到有人在传说耶路撒冷会出现四王共治的怪局吗?” “那是在胡扯,”雷纳德把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可稍微一会之后他的脸色还是慢慢凝重了起来“那么你认为这样更好,就这个样子?我们什么都没得到?” “为埃德萨地正统延续做出贡献,已经让我们得到了很多。 至少在我地家族里可以为我的这个行为感到自豪,至于你……”雷蒙扭头看了看这个永远和自己对立地对手微微一笑“也许你忘了盖伊还在等着看你的好戏,或者说你应该为自己居然这么轻松就摆脱了袭击一位女伯爵领地的罪名庆幸。 ” 雷纳德有点目瞪口呆的停住了,他愣愣的看着继续前行的雷蒙背影,到了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烦在等着他。 “那么就这样了?只能这样了?”雷纳德不甘的发出一阵嘟囔,接着街道边的人就听到这位高贵的博特纳姆伯爵用只有下流妓院里才能听到的词汇大骂了一声:“bacirc;tard!” 埃德萨伯爵。 或者说是前伯爵约瑟林被从可怕的考雷托尔地牢里释放出来的时候,不论是对他并不好恶的人还是曾经忠于他的属臣,甚至是他的敌人都不能不对他心有同情。 这位一直为了能恢复故国殚精竭虑奔走,以致从没享受过一天真正快乐生活,以致在不到三十岁时已经头发灰白的伯爵,已经彻底疯了。 当几个仆人把他从地牢深处拽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呆滞,全身被老鼠抓咬的地方一片黑红,耳垂上的几个残缺小口和已经露出白森森骨尖的手指吓得玛蒂娜躲在伦格怀里不敢看他。 可也许是本能,眼前一片模糊根本人认不出人的约瑟林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他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一声恐怖尖叫。 双手挥舞着直向伦格怀里的玛蒂娜扑去! “挡住他!”不知道是谁的喊叫让守护的卫兵不由举起长矛。 他们向着这个一脸狰狞的伯爵挥舞起来试图威胁他,可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约瑟林居然毫不畏惧的直扑向长矛!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 长矛直接刺穿了他那淡薄的身子,血浆从他背心直射后面,喷溅到了奔过来的赫克托尔身上! “上帝呀!”人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立刻围拢过来,可是被吓得松手的卫兵扔下的长矛支在地上的约瑟林,这时已经全身染红,口吐血沫。 “上帝,怎么会这样?”雷蒙大叫着扑过去,他紧紧抱住不住颤抖的约瑟林,可是却不敢去碰支着他的长矛。 约瑟林抖动的手微微摆着,他的眼神这时却变得清晰起来,他看着同样不住颤抖的玛蒂娜眨动着眼睛,看到意识到什么的伦格推着她向走走来,他不住吐血的嘴角居然微微咧了一下。 “你在和你的正统继承人说话,你要说什么?”伦格跪在约瑟林面前,把那已经肉烂骨显的可怕双手合在掌中,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手心中骨尖的刺痛让他暗暗心惊。 “埃……德……埃德……萨……”叹息从约瑟林喉咙里吐出,然后他的眼神逐渐凝固在玛蒂娜手上的戒指上。 “埃德萨……”伦格慢慢站起来,他仰头微微眯上眼看着远处阳光明媚的天空,发出一声高呼:“埃德萨!伯爵最后的遗言!他致死都在思念埃德萨!” “上帝保佑埃德萨!”带着无数复杂心境的呼声围绕着已经死去的埃德萨伯爵响了起来,在这个阳光似乎永远不会照射到的地牢前,埃德萨伯国最后一位伯爵在人们的欢呼、哀叹、惋惜、痛恨和无奈中死去。 随着伯爵礼袍穿在冰冷尸体上,原本属于约瑟林,现在依然不忘旧主的贵族抬着他的灵柩走上归途。 他们要把自己的伯爵安葬在他的家乡,安葬在他一生为之战斗,却至死也没能回到的家乡。 也许在已经属于敌人的土地上,他无法得到应有的葬礼,但是他却终于可以永远安静的陪伴自己的祖先长眠故土。 看着远去的队伍伦格暗暗叹息,就在这里,在一一八七年开始的冬日,埃德萨伯国最后一位伯爵死去了,约瑟林家族从此消失。 第八十二章 耶路撒冷来使 行宫花园的一角,正蒸腾着白兮兮的轻薄雾气,这是一处阿拉伯风味十足的角落,整排的高耸棕榈树和低矮多针的灌木把花园甬道分成了几条不同的道路,几个硕大的花坛在甬道中间隔离出更多的小路,看上去就如同河水的分流,倾泻向不同的角落。 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喧闹的笑声,那是玛蒂娜宫中的侍女们。 出乎伦格意料的是,这座行宫里居然有着超出他想象那么多的侍女仆役和奴隶,当他们终于进入行宫并且在雷蒙和雷纳德的证明下正式宣布了玛蒂娜的继承权之后,随着公主进入了后宫的伦格似乎看到了一幕典型的阿拉伯后宫的影子。 那些在就等待的侍女们争相恐后的把玛蒂娜抢走,然后又团团包围的强迫着伦格跳进一个看上去就颇为舒服的温泉,在蒸腾的热气和肩膀上舒适的轻微按摩中,伦格的意识慢慢离他而去,在昏浩的沉睡中,直到听到一声颇为熟悉的轻呼,他才慢慢醒来。 看到眼前出现的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伦格不由笑了起来,他伸手在胡斯弥尔的头顶用力揉了揉,看着水珠顺着孩子的脸颊滴下不由又是一笑。 “主人,玛蒂娜公主派我……”发音已经十分流畅的胡斯弥尔同样对着伦格不停的笑着,他黝黑的皮肤闪着油亮的光泽,这让伦格看了颇为高兴,他能感觉到胡斯弥尔在考雷托尔享受到的平静地生活。 这让原本对这孩子抱着的一份歉疚变得淡了不少。 “我知道。 是公主派你过来的对吗?”伦格打断了胡斯弥尔的话,他微微皱眉看了看后宫的方向,从那里传来的阵阵笑声依稀可闻。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当第一夜探这座行宫的情景。 玛蒂娜应该还睡在那个房间里吧,伦格地心头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他微微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算上胡斯弥尔,这已经是玛蒂娜第三次派人来叫他的,可是自从正式宣布她为埃德萨继承人之后。 伦格就再也没有自己单独见过那个女孩,更不用提进入那座后宫。 “主人。 公主说如果我再不能让你去见她,她就要把我赶出考雷托尔了。 ”胡斯弥尔小心地说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不去见公主,虽然和玛蒂娜在一起的时候不如和阿赛琳那么长,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位公主比那个让他害怕的女海盗可爱多了。 “好吧,我去见她,”伦格叹息一声“不过如果她真赶你走。 那你就回到我身边来愿意吗?” “我愿意,我一直想回来的!可是主人……”胡斯弥尔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小心的说“我听那个雷纳德大人说,奈里兹老爷到耶路撒冷了是吗?” “对,奈里兹来了,你想回到他身边去吗?”伦格随口问着,在他心目中,他从没认为这个孩子是属于自己的,更没想过他是自己的仆人。 甚至对这个被自己这些人强迫带走地孩子,他心底始终有着一份歉疚“如果你想,这次回去我就带着你。 ” “啊?”孩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他稍带着恐惧的看着伦格,似乎被他这句话吓到了。 “怎么,你不愿意回到自己族人那里去吗?他们是你的兄弟长辈呀。 ”伦格低头看着一脸困惑的胡斯弥尔。 “我。 我不知道大人,你们,主人,托尔梅老爷,公主,还有那个有时候很凶的阿赛琳都对我很好,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去。 ”胡斯弥尔困惑的犹豫着,在他还童稚的内心里,宗教地仇恨和世俗的狭隘还不能完全占据他的心灵,对自己好的就是朋友。 这种看似过于简单的想法中。 却隐藏着如动物般的纯洁。 当有一天这种纯洁终于被世俗中地所谓分歧仇恨蒙蔽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如那些正在争权夺利或者是高呼着各自信仰的神名。 以最正统的神选子民的名义去肆意屠杀蹂躏所谓的异教徒呢?伦格不知道,他只是希望现在的胡斯弥尔永远不要变化。 这似乎让他触及到了什么东西却又一时无法说清,就在他被自己那稍纵即逝的思想困扰的时候,他感到身前的胡斯弥尔突然向自己靠来,一阵从那孩子身上传来地紧张让他不由抬起头,然后他就看到了正迎面走来地赫克托尔。 “大人,如果不打扰我希望能单独觐见您一下。 ”赫克托尔看似商榷的口气里带着一股坚决,他似乎认为理所当然地挡在了伦格面前,尽管嘴上说得恭敬,可是样子却并不是那么回事“我想打人一定愿意听听关于埃德萨现在的真实状况。 ” “玛蒂娜公主殿下是埃德萨的合法统治者,这不需要我解释吧。 ”伦格并不为这个话题所动的看着赫克托尔,他的手拦在孩子紧张的肩膀上微微拍着,然后直接向前走去。 “大人!我会是最忠实的部下,我会为你做很多事,就如同为我约瑟林殿下做的那样!”赫克托尔在后面大声喊着。 “然后再向对待约瑟林那样把我也投进地牢,让老鼠咬是吗?”伦格头也不回的回应着,对这个轻易背叛了主人的人,尽管他并不象雷蒙那样深恶痛绝到要处死他,可是一种本能的反感和戒备让伦格不愿意和这人接触太多。 “必须提醒玛蒂娜不能让这个人掌权。 ”伦格心底暗暗告诉自己。 “你错了,你选择错了大人!”赫克托尔显然没有放弃,他高声在伦格身后喊着“你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我发誓你会后悔地!我和他们不一样。 Ε※#943;μαι να ελληνικ!” “你说什么?”伦格突然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身后远处的那个第一次露出愤怒,委屈和孤独的白化病人“你说你是……” “对,我是希腊人!”赫克托尔举着两手无所谓的点着头“我和你一样是希腊人,真正的希腊人,我是伯爵从牧童教堂里带出来的,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们很早就把我送进了教堂。我十岁的时候他带走了我。 和我一起被带出来地还有很多孩子,可是最后只剩下我了。 为了那所谓的梦想和大计。 他不停地驱使我们,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我们这些孩子吗?因为他谁都不信任,他害怕他那些大臣,他知道他们当中很多人早就厌倦了复国,驱逐异教徒这些陈年烂调,所以他到处搜集孩子,希望他们能成为他复国的工具。 可是埃德萨已经完了!我们只是不停的牺牲。 可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那么你想干什么?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伦格看着走到面前的赫克托尔“想让我收留你,还是希望得到什么?” “都有,不过我要说现在是我在帮助你,不论是考雷托尔还是埃德萨,贵族,教会还有那些行会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这个外人能明白的,而我能为你说明理清一切,”赫克托尔微笑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开始打动这位年轻而又初显野心地子爵了。 他先是抬手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然后慢慢倒握剑柄拔出佩剑,向伦格递了过去:“我把自己的剑给你,表示我的忠诚,如果这样你还不满意,你可以让我只在你的身边却不给我任何权力。 也许你觉得奇怪,可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没有人再会用我。 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愿意再相信我,就是在考雷托尔那些我刚刚救了他们性命的贵族,也都忘恩负义的抛弃了我。 他们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就好想他们是多么清白!可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我只是一个小小地掌旗官,我能做什么?” “所以你想跟随我?”伦格握着剑柄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武器,然后他突然摇摇头“如果是别人可能会相信你,可我不会。 你这种人……即使不在埃德萨也可以在其他什么地方混的不错。 也许你现在对我的效忠的确是真心实意。 可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 然后哪怕一点点的挫折都能让你产生动摇,如果再有人对你威胁利诱。 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象背叛约瑟林似的背叛我。 ” 说着,伦格手腕一抖锋利的剑尖已经直抵赫克托尔的咽喉:“听着,我不想再见到你,更不想看到你在考雷托尔到处闲逛,如果在日落前我看到你还出现在考雷托尔,我会让人把你捆起来扔进地牢,让你也享受一下约瑟林的遭遇。 ” 伦格的眼中闪动着认真的光芒,在赫克托尔变得呆滞的注视下,他倒转剑柄“嘭”的一声把佩剑插进了地里! “你错的,你真地错了!”赫克托尔看着远去地伦格的背影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他握着锋利的剑刃一把拔出佩剑,也不管被割裂的手掌上正不停流下的鲜血,转身向宫外走去。 “大人您说的真好,那个赫克托尔真的好可怕,他就是那天和约瑟林一起在塔楼上商量要暗杀殿下的人,我听到他说话了。 ”胡斯弥尔一边快步跟着,一边紧张的说着,刚才他好害怕主人会答应那个人。 事实上在所有认识赫克托尔的人当中,几乎没有多少人不对他有着某种难言的恐惧,固然是因为他那怪异的白化病,可是更多的是他令人畏惧的阴险。 “我当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的小朋友。 ”伦格笑呵呵的拍打着胡斯弥尔的肩膀,这让经过路边的仆役们一阵羡慕,更让胡斯弥尔的胸脯挺得更高。 “对了胡斯弥尔,”伦格好像想什么似的,从随身的兽皮袋里拿出了纸笔,他飞快的写好一份信递给了看着他的孩子“把这个交给我的书记官马克西米安,我想你认识他吧。 告诉他让他按我说的做,这很要紧。 另外让他给你准备些吃的,这也是我说的。 ” “遵命大人,我用性命保证一定送到!”胡斯弥尔就象是接受了什么重大使命似的紧抓着信件发完誓,转身就跑。 在一座四面都由圆柱支撑的阿拉伯式宫殿里,伦格看到了刚刚沐浴完毕,头发上海闪动着水珠,身上还散发着袅袅白气的玛蒂娜,看着这个比胡斯弥尔大不了两岁,却已经要肩负重任的小公主,伦格在稍一犹豫之后向着她微微鞠躬行礼:“殿下,恭贺您被正式承认为埃德萨的……” “伦格!”没有等他说完,娇小的身体已经扑入伦格怀抱,甚至不顾身边侍女的惊叫和近似拉扯的要分开他们,玛蒂娜把自己小小的身躯完全挤进了伦格怀里“我已经两次派人让你叫你来,你可一直没来。 ” “别忘记你是殿下,是埃德萨未来女伯爵。 ”伦格终于在侍女吃人般的盯视下轻轻推开了玛蒂娜“未来的女伯爵怎么能这个样子?” “可你是我的骑士!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玛蒂娜突然用力向上伸手一抱揽住他的脖子又挤在伦格胸前“你发过誓,你对我有义务!” “我发过誓,这也是我值得自豪的……” 伦格正说着,一个侍女走进殿门来到了他们面前:“殿下,雷蒙伯爵和雷纳德伯爵来了,他们带来了耶路撒冷信使。 ” “耶路撒冷的信使?”玛蒂娜身子轻轻一抖,感受到她紧张的伦格不由双手用力抱紧怀里柔细的小人儿。 “殿下,我们奉命给您带来耶路撒冷国王的命令,”信使站在已经穿戴整齐的玛蒂娜面前面无表情的宣布着,他的手里拿着一封显然是正式场合才会使用的竖轴羊皮纸信件高声念着:“以法兰西王国世袭伯爵,尼斯子爵,吕西安的于戈之子,神圣的至高的受上帝眷顾与庇护,受神圣教廷祝福不可战胜的耶路撒冷国王盖伊陛下名义:……” 第八十三章 可怕的耶路撒冷! 恢弘的耶路撒冷城门再次映入眼帘的时候,站在高坡上的人们也看到了一队远远出现的骑兵,高举的白色红十字旗在寒风中摇曳着,已经被尘土包裹变成了灰色的白色罩袍在烟尘中逐渐接近。 伴着隆隆马蹄声,人们看到了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高大魁梧的身影,即使是带着锁甲帽兜,可是杰拉德那独特的气质依然显得和旁边的人截然不同,在队伍去的前面,他如同一位丝毫不被沾染的圣徒般傲然孤行,即使是陪伴在他傍边的那些耶路撒冷显贵,也谦逊的自动让出他半个马身,默默承认着他在所有人当中的领袖地位。 看着逐渐靠近的队伍,伦格的心情丝毫不象他外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耶路撒冷的各种旧势力,强大的宗教和已经盘根错节的贵族,人们的习俗和外来者对耶路撒冷的窥伺,还有那个让他无法琢磨却已经于之纠缠不清的瑞恩希安,这些都将在回到耶路撒冷之后出现在他的面前。 至于那位让所有人都为之闻风丧胆却又故意不屑一顾的萨拉丁,想到这个人,伦格对暗淡前途的担忧已经快变成了沮丧。 他不能不承认,面对一个拥有绝对优势对手的折磨让他不止一次的想到过逃避,彻底放弃在耶路撒冷争夺到的一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即使不能如意愿中那样回到令他魂牵梦绕的东方故国,也要寻找个能躲避开即将到来灾难地地方。 可是。 也许是某种对未来的向往,也许是试图阻止和改变的狂妄,或者干脆说就是对已经得到的一切的迷恋执着,他坚持留了下来。 当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卷入这场孕育着千年争斗的中心之后,伦格在轻轻的迷茫中不得不向自己问出罗马城门上那句千载疑问:“你往何处去?” “赞美耶稣基督!” 一声高喊打断了伦格地沉思,杰拉德永远带着圣洁般的祈祷让所有人都低头应祈,这让杰拉德地脸上露出了丝丝微笑。 即使是不被世俗权力和虚荣感染的圣殿骑士团团长。 也喜欢看到那种所有贵族都在自己面前低下头的情景。 至于如果能让耶路撒冷国王也低下那颗戴着王冠的头颅,则是历任圣殿骑士团领袖的梦想。 尽管多年来以往那些精干聪明的国王,几乎没有一个让这个愿望能得以实现,甚至还有一度压制得圣殿骑士唯唯诺诺,但是现在的杰拉德却看到了一丝前任们不曾看到地希望。 “欢迎您的带来,雷纳德兄弟。 ”杰拉德用骑士团的手势雷纳德打着招呼,他那种刻意分出亲疏的样子让雷蒙不由一阵愤怒,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现。 自从伊莎贝拉突然宣布和盖伊妥协性的选择之后。 雷蒙就知道属于自己的耶路撒冷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不论是当初的麻风病天才还是现在带着圣墓守护者桂冠地**,或者是那个如白痴一样被盖伊迷得昏头转向的西比拉,这些鲍德温家族的人已经没有一个再听从自己的安排和摆布。 现在的自己在这座城市里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甚至连那个和自己颇为同心地巴里安,也似乎逐渐的和自己疏远了不少。 这让雷蒙既觉得懊恼又毫无办法,所以当伦格的密信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丝能重新振兴自己声望的路。 也看到了一个隐喻可以成为新的盟友的影子。 “我想我应该用比较正式的礼仪向您行礼,”杰拉德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雷蒙侧面响起,他看到这位大团长向着骑在战马上的玛蒂娜微微点头,然后杰拉德转头看着雷蒙: “大人我也要恭喜你,是你地勇敢和睿智帮助我们地公主完成了对埃德萨的继承,甚至还及时地阻止了约瑟林做出更多蠢事。 让我们向的黎波里伯爵表示敬意,为他所做的一切欢呼。 ” “上帝赐予力量!”一阵欢呼声从圣殿骑士里整齐的响起,那些始终沉默的骑士立时发出的吼叫让雷蒙又是眉头紧皱,他似乎看到了一群挥舞着十字架的小人儿冲向一个巨人,而这个巨人就是那个萨拉丁。 “至于子爵,我也要恭喜你。 ”杰拉德终于把眼神落到了伦格身上。 不过让伦格有些奇怪的是,他从杰拉德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看到的是一丝讥讽,似乎他在期待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尽管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可是伦格还是不由得暗暗小心。 而且当他仔细注意时发现。 那些随着杰拉德一起出城迎接的贵族们,似乎有意无意的脸上都挂着那种让人奇怪的讥笑在看着自己。 “子爵。 主基督教诲我们,上帝的归于上帝,凯撒的归于凯撒。 ”杰拉德微笑着和伦格并排走着“甚至听说你也曾经引用过这一段是吗?” “是的大人,不过即使如此并不冲突,各归应有才是真理。 ”伦格小心的回答,因为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团长突然要和自己探讨教义,他只能小心谨慎的应付。 “所以子爵,该归于谁的肯定要归于谁,这的确是不能抗拒的呀,上帝的意志。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杰拉德催动战马飞快向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伦格心底暗暗问着,他想象不出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在这短短的几天当中,耶路撒冷出现了什么大事吗? 从那些贵族的态度上,伦格发现他们似乎在期待着一处好戏地上演。 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期待。 即使其中不掺杂血腥暴力,但是他也能感觉到其中夹带着的幸灾乐祸和充满恶意的嘲讽。 这是伦格从没遇到过的,让他不由暗暗小心起来。 耶路撒冷的城门是敞开的,整队地骑士排列在城门两旁,各色耀眼鲜艳的旗帜在队伍前形成了一波*斑斓地色彩的波浪。 手持圣物的神甫们簇拥着耶路撒冷主教远远的站立在城门下的道路中央,他们手里的各种圣物盒子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当一面看着残破却由上面的斑斑红渍代表着圣血地裹尸布旗帜出现的时候。 修士们高声的祈祷和骑士整齐的拍打对盾牌的声音如此起彼伏的海浪般冲击着远处顺着道理奔来的人们。 “今天是圣洗礼日,远上帝保佑耶路撒冷!”杰拉德高声向身后的人们呐喊。 这时远处地圣歌声已经越来越高亢,伦格看到路边列队的士兵中很多人都匍匐在地高声祈祷,他们当中有的人还用匕首在自己的身上不住的划出一道道猩红的伤痕,期待用这种血腥极端地方式向主基督展示自己的虔诚和勇敢。 “在所有战争形式中,宗教战争是最野蛮也最无谓的一种。 ”在颠簸的战马上,伦格想起了这句在这个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话,虽然说这句话的人也是个还算虔诚的教徒。 终于。 在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中,队伍来到了城门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伦格大步走到玛蒂娜面前一把把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即使离得很远,他都可以听到那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不过当他扫视过去的时候,看到地却是一个个故作无视地回避。 “玛蒂娜.埃.约瑟林。 ”赫拉克留主教手里提着一个油膏灯微微在玛蒂娜的面前晃着“愿主地荣光照拂你,愿主的眷顾赐予你。 愿主的圣洁感召你,阿门。 ” “我愿遵从主的意志,直到得以升上天堂。 ”头戴淡白色披纱的玛蒂娜跪在赫拉克留的面前轻轻亲吻着他的袍子。 当熏灯的烟雾萦绕她的时候,这个女孩看上去似乎变得突然成熟了不少,尽管还是那十三岁少女的羸弱影子,但是却已经不由令人正视的看到了更多的淡淡威仪。 “她很快就不再是你的了。 ”雷纳德突然考到伦格耳边小声说。 伦格注意到他他的眼睛里也透着和杰拉德以及其他人一样的嘲讽样子,一想到他们在路上的小声嘀咕,伦格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个女孩很快就会被一大群求婚者包围,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你绝对无法比拟的身世和财产,告诉你有什么?一个教团吗,”雷纳德用纳闷的眼神盯着伦格“那的确是很高的荣誉,上帝宠儿和圣枪守护者的名声足够你挥霍一生了,可是那些也都是最虚假的。 这样的荣誉根本不足以让你和那些贵族争夺她,很快她就会成为某个老头怀里的玩具,在赔上一具美丽的小小躯体的同时还有她的头衔和那座城市!”说到这里。 雷纳德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如果没有我对你的支持,托尔梅那块在法国小的只能睡个人的领地对你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大人。 是你自己妄想夺取不属于你的东西。 ”伦格小声回答着,他们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就象是知心朋友在低声私聊,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想到他们接着说的是什么令他们惊骇的话题。 “什么叫不属于我,难道耶路撒冷就一定属于我们吗?”雷纳德狠狠的在伦格耳边低吼着“可是我们抢夺下来那就属于我们!就象之前巴比伦人,罗马人还有撒拉森人干的那样。 只有抢夺来的东西才属于我们。 而你居然阻止我去获得我应得的东西。 ”雷纳德毫不顾忌的对伦格说着他永远不会公开的话“不要对我说什么这是上帝的意志,上帝的意志只有一把剑能劈到的距离,也只有我的骑士能打到的距离!不过……”他稍微缓和了一下,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你会受到报应的,我已经等不及的想看到你受到报应的样子,到了那时候你才会知道谁才是耶路撒冷的主人,绝对不是你这个荒村里出来的罗马小农兵,一个靠所谓圣迹获得侍从称号的幸运儿,即使你成了贵族你也无法理解这里面的一切。 你会发现,在耶路撒冷,最强大的并不是上帝的意志,而是权力!” 说完,雷纳德似乎终于发泄完了自己的酝酿已久的愤怒之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人们看开颇为亲热的在伦格肩头轻轻一拍之后,转身向早已在骑士队伍里等待自己的汉弗雷走去。 “过来你这个小混蛋,”雷纳德站在汉弗雷面前仔细看了看儿子,然后举手就是一个耳光“听说你要去阻止我是吗,甚至还聚集起军队,你想打你老子是吗?” “我,父亲,我……”汉弗雷懦懦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这个小混蛋,你应该说是!”雷纳德一把搂住儿子不住摇晃着“你这个小子现在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向你老子出手,象个骑士了!” “哦,是吗,我做的对吗?”汉弗雷被父亲这个动作吓得不轻,当意识到父亲真的高兴,他也不由缓了口气。 不过他他一边任由雷纳德抱着,一边透过父亲的肩头向正看着这一切的伦格不停的偷偷眨着眼睛,那样子让伦格意识到他似乎有什么很急的事要对自己说。 “小子,以后不许你再和那个贡布雷来往了知道吗?”雷纳德在儿子耳边的话吓得汉弗雷不用一颤“我知道你很崇拜那小子,可现在不一样了,那小子现在成了整个耶路撒冷的敌人了。 ”雷纳德的口气里透着少有的惋惜“所以为了我们家族你必须听我的命令,否则我就把你送进考雷托尔的地牢,估计用不了多久那地方就是我们的了。 ” “是,父亲。 ”汉弗雷小声的回答。 虽然不知道那对父子在说什么,可伦格从汉弗雷的脸上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望着眼前的城门,伦格心头有种自己似乎是走进个陷阱的念头,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进去,在这座城市里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教团,有那个始终萦绕心头不去的巨大秘密。 更关键的是,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着某种一直吸引着他,而现在更加令他难以自拔的巨大的力量,这个力量让他无视可能即将到来的危险,即使这个危险可能会最终把他带入地狱,可是他已经无法停止下来! 这个力量,就是权力! 第八十四章 波折将起 在一种透着怪异的气氛包围下,伦格随着队伍慢慢进入了耶路撒冷。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很多和伦格还算熟悉的贵族都远远的躲避着他,而那些原本对他并无好感甚至颇有恶意的人,却纷纷靠了过来。 他们当中有些人要么装模作样的催马前行然后假装无意的回头看看他,要么故意在他面前卖弄骑术炫耀一番。 这让伦格觉得好像是身处一个马戏团,只是不知道被展出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别人。 “大人,这有些不对,”马克西米安凑近伦格低声说着,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在他的心目中,不论是法尔哥尼还是那个只会当个鹦鹉的阿历克斯,都是既不可靠又没脑子的“他们这些人……” “的确有些不对劲,”伦格微微闭上眼睛,他无法想象自己在离开耶路撒冷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从这些人的眼神举动中却可以猜测出一定出现了对自己不利的事,至少从汉弗雷那不住示意却又不敢靠近的举止上可以看出来其中的端倪。 “我们必须尽快去见国王,要知道考雷托尔发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杰拉德催促着一路似乎都在磨蹭的队伍,他颇为注意的看了看跟随在伦格身后的队伍,可只是稍微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看着杰拉德那种样子,伦格也知道自己这支队伍在这些人的眼中有些抢眼。 事实上连那些穿上铠甲地士兵们自己都在不停的相互看着。 好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外表。 在瑞恩希安承诺的盔甲马匹真正出现之前,伦格并没有想到这个富冠圣地的商人提供给自己的居然是那么一堆出乎他意料之外地装备。 整片的由鱼鳞纹片编制地铠甲,用三层衬绒绷里的头盔,还有大批崭新齐全的马具,这些都让伦格深深体会到了这个富商巨大财富的力量,而随这些装备出现的那一批战马则让所有看到这支队伍的人感到垂涎眼红。 但是,和自己那些兴致勃勃甚至有些到处炫耀的手下不同。 看着被装备起来地安盖特和从教团里挑选出来的士兵们,伦格似乎看到了一副副的套索向自己伸来。 这个套索的名字就叫“瑞恩希安”。 现在。 带领着这样一队骑兵在耶路撒冷城里呼啸而过的伦格丝毫感受不到人们羡慕的眼光,即使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耶路撒冷王宫,近在眼前了! 跟随在赫拉克留主教的身后,玛蒂娜不时悄悄回头看着人群里的伦格。 原本想和伦格一起走进主殿地她被谨慎的告知,只能自己单独进去,这让她有些不安但还是无奈的跟着主教走进那两扇高大的殿门。 伦格看着消失在宫殿里的玛蒂娜。 心头微微有些怅然,他知道当再走出来的时候,她将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自己抱上马背地公主,而是一个虽然已经灭亡却依然保留着尊贵称号的伯国领主。 这听上去颇为滑稽,却又是那么现实。 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不远处传来,伦格微微回过头看到马克西米安正离开汉弗雷的身边穿过人群里慢慢向自己靠近。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焦虑,尽管在他身边有很多贵族,可他还是尽量穿过每个人。 可是因为实在过于拥挤,过了好一阵他才来到伦格身边。 “大人,我听到个不好的消息……” 马克西米安低声在伦格耳边开口说,可是他的话却被一声沉默的开启大门的响声打断,随着宫殿大门打开,盖伊和西比拉在赫拉克留主教和玛蒂娜地陪伴下走了出来。 令伦格意外地是。 在这么重要的仪式上居然没有看到伊莎贝拉! “以上帝赐予耶路撒冷国王地权力,我承认你的地位。 以国王的名义我接受你的效忠并以此为荣。 以主基督信者的虔诚,我接受你为守护上帝荣光发下的誓言,阿门。 ” 盖伊的声音平缓威严,当他把手里的十字形长剑举到胸前的时候,一股威严的气魄震慑了所有人,在这一刻他真的像个国王,即使是雷蒙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有着一副好卖相的国王。 ”站在人群里,伦格仔细看着台阶上的那一幕。 对这个外表几乎无可挑剔的国王,他自认比这里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结局。 尽管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肯定盖伊是不是真的会如自己所知道的那样收场。 “让我们为埃德萨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继承人而庆幸。 ”盖伊的声音把伦格的思绪拉了回来“也让我们庆幸有勇敢帮助埃德萨的无私骑士。 那么,请上前来。 雷蒙伯爵,雷纳德伯爵,贡布雷子爵,让我们所有人为他们的善举欢呼。 ” 在让开的道路上,伦格慢慢踱过,他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是真心向自己祝福,当他走上台阶之前,他甚至听到了几声轻轻的嗤笑。 盖伊轻笑着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没人知道他这时想着什么,直到他在和另外两人轻轻低语然后走到伦格面前之后,盖伊才微微探身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得不承认你干得的确很好,甚至出乎我的意料。 甚至可以说是你拯救了埃德萨,不过朋友……”盖伊的声音变得更低“你没发现你的荣光之路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吗?” 玛丽亚.康尼娜满意的喝着仆人送上的青果酒,常年地风吹日晒让她早早患上了喘病。 那种一遇到干燥气候就喉咙发痛的病症把她折磨的是在不轻,可现在虽然喉咙上依然很疼,可她的心情却无比的好。 甚至连仆人引领着那个并不那么招她喜欢的英诺森走来的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得过于失礼。 “上帝保佑您夫人,您地气色真是不错,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英诺森向着康尼娜微微致意,尽管他对这位阿马里克国王的再嫁妻子同样不抱好感。 可他还是让自己尽量显得有礼,大度。 “那么说您是想让我为您地女儿见证一场婚礼?”英诺森试探的问。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康尼娜会找上他,虽然年轻可已经能把权力耍弄得如火纯情的枢机主教,完全能明白这位当今王太后的心意“或者说您想让我为您做一个使者?” “这并不矛盾,主教大人。 ”康尼娜难得的站起来陪着英诺森在院子里走动着“我相信教皇陛下肯定愿意看到一个更加亲近教廷的耶路撒冷。 ” “那么说伊莎贝拉陛下已经接受了这一切?”英诺森再次问着。 “她必须接受,”康尼娜的口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地强硬“这是她的责任所在,为了耶路撒冷,她必须嫁给我为她选择的丈夫。 不论是康拉德还是任何人!” “可是据我所知,伊莎贝拉陛下和贡布雷子爵……”英诺森没有说下去,他的看到康尼娜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阴沉下来,一双混蓝的眼睛里开始迸发出不满和乖张. “主教大人,蒙特费拉的康德拉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也只有那样地人才能和伊莎贝拉般配,所以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我的女儿和那个贡布雷之间的事。 至于我的女儿,我可以用上帝赐予我作为母亲的权力向您保障。 她会按照我的意愿做地,这是她作为圣墓守护者应尽的义务。 ”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夫人。 ”英诺森虚划十字点头微笑“我会把您关于对教皇陛下的问候带回罗马,我也相信这会更加让我们能为了保卫圣地团结起来。 ” “能得到您的支持我十分荣幸,”康尼娜向英诺森同样微笑致意,她为自己终于为女儿找到了一个好丈夫而高兴。 至于女儿本人的想法,却并不在这位夫人的考虑之内。 行宫罗马造型的石亭里,伊莎贝拉坐在软榻上死死盯着站在对面的巴里安。 “我不愿意,”她口气坚定的向母亲的丈愤怒低语“任何人都不能妄想让我嫁给一个我从没见过地人,而且那个人甚至还是我父亲地堂兄弟。 ” “当然,我也不那么赞成,”巴里安颇有同感“如果可能我更希望你成为我兄弟的妻子,不过显然你母亲不喜欢这个安排。 ” “伊布林家族地野心太大了,”伊莎贝拉盯视着自己的继父“难道成为我母亲的丈夫还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吗?” “我更希望自己的家族为耶路撒冷做更多的事。 ”巴里安走进石亭坐到伊莎贝拉对面“你母亲要求你和康德拉结婚,虽然这看上去有些突然。 但是却符合我们所有人的利益。 即使是盖伊也没有权力阻止这一切。 ” 说到这儿,巴里安想起什么的忽然一笑:“记得不久前耶路撒冷曾经谣传四王共治。 现在不正是应验了这个预言吗?只不过,这里面可没那个贡布雷什么事了。 ” 伦格一步步的在街上走着,在他身后比赛弗勒斯慢慢踏着步子,沉重的马蹄声显得十分单调,尽管知道爱马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可是伦格却始终这样走着。 在更远的地方,马克西米安、法尔哥尼、阿历克斯和与这些人还显得颇为陌生的胡斯弥尔慢慢跟着,一直走到已经被一片耀眼旗帜笼罩的祈祷殿前。 一个身穿灰袍的身影安静的站在祈祷殿的入口,当看到他的时候,伦格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虽然这个人在这个时代依然是那么默默无闻,但是伦格相信在将来他肯定会如注定那样成为令人为之敬仰的人物,而现在这个人却那么幸运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大人,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法兰西斯平静的一边为伦格拉起拖到台阶上的袍子一边陪着他向祈祷者圣殿的深处走去。 “对,真没想到我离开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伦格平淡的口气让法兰西斯微微安心,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这位子爵听到这一切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特别是想到之前他的那些举动,法兰西斯就不能不为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心。 “这一切都是玛丽亚.康尼娜夫人的意思,至少我相信是这样的。 ”法兰西斯轻声说着,他还是不能确定子爵是不是能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大人不论如何,以您现在的声望,我并不认为您要靠女人来获得传播上帝意志的力量。 也许这样更好,那样您就可以更加专心的倾听上帝声音,而不是把被世俗的诱惑吸引。 ” 伦格停住脚步,眼神直直的看着祈祷殿深处的暗影平静的问:“所以你想劝我说,对于伊莎贝拉突然又有了个丈夫的事实,不要过于在意是吗?” “那的确已经是事实,就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玛丽亚.康尼娜为她的女儿找了个丈夫。 ”法兰西斯决定把一切都完全说出来“伊莎贝拉来找过我,她向上帝祈祷然后还想让我为她做一次忏悔弥撒,可是我拒绝了。 ”法兰西斯自嘲的一笑“因为我无法保证会不把她对上帝说的话转告你,所以我拒绝了她的要求。 ” “所以那些人其实是想看我的笑话对吗?”伦格轻轻询问“她的丈夫是谁?” “一个应该说是伊莎贝拉长辈的法国贵族,”法兰西斯轻声答着,看着伦格面无表情的脸,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叫蒙特费拉的康拉德。 ” “康拉德?”伦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之为诧异和恍惚的表情,他慢慢侧脸望着法兰西斯,过了好一阵他才轻轻的说:“这的确是命运的安排。 ” 然后,他微微示意法兰西斯止步,一个人慢慢走进了那间永远让知道其真相的人都感到阵阵恐惧的房间。 第八十五章 罗网 在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油灯的房间里,矗立在四周的石墙泛着使人窒息的冰冷气息。 单独坐在房间正中椅子里的伦格,看着对面墙壁上十字架中央镶嵌的骷髅默默沉思着。 因为一墙之隔的恐怖,实在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个石室里停留。 如此一来,这个曾经揭示了巨大罪行的房间现在已经逐渐成了伦格独处的思室。 所以虽然有人已经开始称这个房间为忏悔之室,但是伦格更愿意把这里称为“书房”。 不过他这样的称呼却也没有什么错误,由法兰西斯和马克西米安收集的各种书籍已经逐渐开始充斥靠墙的整排书架,同时被那些远道而来的朝圣者贡献出来的圣经抄本注释则更是如同开始泛滥的洪水般涌进了这个房间。 “伟大的知识和写下的每一个字母都是对上帝真意的模仿和传播。 ”让法兰西斯颇为欣慰的,是他看到伦格在稍微闲暇的时候,能够在这些羊皮纸卷,柚草抄本和亚麻经卷当中度过,而不是如那些贵族们一样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打猎和向贵妇人展示所谓骑士风范上。 不过让视信仰为至高存在的教士更加欣慰的,却应该是他并不真正了解这位上帝宠儿为什么要如此疯狂的阅读那些枯涩古老的**,至于对一些牵扯到耶路撒冷更加久远的历史地研究,则干脆被法兰西斯认为是这位大人的某些私人爱好。 也正因为如此。 伦格才得以能在这里认真的思考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那巨大的谜团。 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更大的困惑却并非托尔梅留下的短诗,也不是自己与这个短诗息息相关地神奇命运,而是他即将面对的困难。 轻微地脚步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门口响起,当伦格终于回头看过去时,他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忧郁的母亲和陪在旁边的马克西米安。 “妈妈您是什么时候来的?”伦格放下手里的羽毛笔走了过去,看着母亲满脸的愤懑和书记员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轻声安慰着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地妈妈。 ” “大人我想你应该先询问一下您的母亲,可能很快你就要听到更糟糕的消息了。 ” 听到马克西米安的话。 再看着玛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伦格不得不认真的看着母亲等待着什么不好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他轻声向母亲问。 “我的小伦格,你不是上帝的宠儿么,为什么突然幸运都没了,一切都变了?”玛丽张口抱怨了起来,憋屈了很久地怨气让她不住的唠唠叨叨,似乎要一下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才能停止“听说伊莎贝拉公主就要和一个法国来的贵族结婚了。 要知道那位公主可是和你最相好的呀,如果你能和她结婚,我的上帝你就能的那个公爵了。 可是怎么突然就变了?” “妈妈,难道您还不知道那些都是谣言吗?”伦格不知道该怎么对母亲解释这一切,而且他也知道这并不是让她更揪心地东西“耶路撒冷并不如您想象的那么高尚,谣言在这里和在安达契一样,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谣言里的主角。 ” “可是玛蒂娜公主呢?那位玛蒂娜公主难道也是谣言?”玛丽愤懑的在石室里转着圈子,一时间因为气愤而忘记对这房间的畏惧支撑着她不住的唠叨。 “难道他们告诉我说你在考雷托尔曾经当众拥抱她。 而且和她骑在一匹马上进城难道是假的?可是为什么连她也要和别人结婚了?!” “您说什么?”伦格意外的看着母亲“您这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就在您刚刚离开王宫,”书记员低声代替已经因为连番受到打击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只是不停唠叨的母亲回答着“据说雷纳德以自己挽救了考雷托尔为名,为自己儿子汉弗雷向国王提出娶玛蒂娜公主为妻地要求。 而国王,似乎已经同意了。 ” “什么?”伦格愕然地看着书记员,一阵比这个房间还冷的寒气骤然从心底升起! 耶路撒冷王宫深处一处寝殿里,喷洒地水声和隐约的呻吟搅合在一起。 在一个不大去带着奢靡气息的房间中回荡着。 西比拉整个人软软的躺卧在盖伊的怀里,一边享受着大理石雕砌的水池中温暖的水流,一边感受着盖伊的爱抚在她身上引起的阵阵欢愉。 “啊~我的国王,”西比拉不停的喘息着,作为女王杯压抑的激情在丈夫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这让盖伊感到无比自豪,看着妻子妩媚的样子,一种如彻底征服了耶路撒冷般的兴奋让他发出哈哈的大笑。 “你难道真的同意汉弗雷娶那个玛蒂娜吗?”当激情过后,还带着喘息的西比拉爬在丈夫怀里,在水池中安静的享受着温泉冲拂的时候。 她不用轻声问这个始终让她不解的问题“难道你不是一直在想该如何遏制那个雷纳德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同意这个请求呢?雷纳德已经获得了差不多整个死海西岸的一切。 如果再加上考雷托尔,那么他就是真正的死海之王了。 ” “夫人。 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盖伊看着妻子疑惑的样子不由一阵得意,他顺手把西比拉的一缕头发挽在手指上轻轻搅动,同时在妻子耳边轻轻的说:“雷纳德这个人是个自认为是的蠢货,他总是用自己那点小聪明到处搜刮好处。 不过虽然这个人很贪婪,但是却也十分虔诚。 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愿意追随他的原因,他们把他当成那种真正还遵守骑士精神地楷模,尽管他只是个愚蠢贪婪的家伙。 ” 盖伊肆无忌惮的评论着那位在耶路撒冷炙手可热的伯爵,这位在很多人看来和他是无比亲密的盟友,在他的形容下变得一无是处。 他声调里的轻蔑不屑是那么明显,甚至让西比拉因为这些话不由望向微掩地房门,唯恐被门外的仆人听到。 “面对撒拉森人他地虔诚倒是毋庸置疑。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表现的过于愚蠢。 而对待财富他又显得过于贪婪。 可是这样一个人,不正适合考雷托尔那个地方吗?” 盖伊站起来在妻子的帮助下擦干身子穿好外袍。 他在房间里不停的走动着,嘴里也不住的说出只能和妻子吐露的心声:“那个雷蒙到现在应该已经学乖点了吧,现在地他都快和那个贡布雷一样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他再知道雷纳德得到了考雷托尔,你认为那位老伯爵会怎么做?” 被丈夫问到的西比拉脸上闪动过一丝恍悟,她伸手抱住盖伊的脸透着兴奋发出轻声欢叫:“上帝,他会为了不至于让雷纳德的势力压过他而向你低头,他会真正的向你表示臣服和效忠。 只有这样他才能和已经占据上风的雷纳德抗衡?” “说的对亲爱的,”盖伊兴奋一把抱起西比拉在原地转了个圈“而且不止这样,现在地我已经看到了另一个能让我成为真正的耶路撒冷国王的前景,甚至如果一切顺利,我的权力能超过历任先王,即使是所有的鲍德温国王都不能完成的使命我也可以完成。 ” “那是什么,亲爱地?”沉浸在对丈夫痴爱中西比拉闭上眼睛轻轻吻着盖伊的露在袍子外的肌肤,她这个时候根本没去想关于权力圣地的事。 在她心目中自己的丈夫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成为第一个真正统治耶路撒冷的人,而不是象你的父兄们那样,还要看人家的脸色。 ”盖伊盯着窗外远处阿克萨清真寺的大穹顶得意地说着“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彻底摆脱那些傲慢修士地好办法。 ” 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失宠了! 这个消息几乎以奔马地速度在耶路撒冷到处传播着,虽然之前关于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黎波里的保卫者的各种奇迹令人神往。 但是世俗的人们显然更愿意听到那些世俗的故事。 于是关于这位子爵与两位公主之间的故事,如正悄然而至的春风般拂过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同时关于这两位公主即将相继缔结婚约的消息,更让这位失意的子爵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他们纷纷猜测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子爵的突然失宠。 至于那两位公主的丈夫将来会如何面对这位与自己妻子瓜葛不浅的年轻贵族,也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议论,甚至已经有人在暗中猜测会不会再次看到如当初伦格让伊莎贝拉成为寡妇那样的精彩决斗…… 谣言和臆想随风而走,即使是在被誉为圣地的耶路撒冷也无法摆脱的低俗话题越传越神,至于有人提出这是否是上帝在考验自己的这个宠儿的猜想?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人们忽视淡忘。 而盖伊国王刚刚下达的一个听上去并不很主要的命令,即使是贵族和骑士们也因为最近宫廷里发生的这些大事被忽略了……—授予贡布雷子爵,或者更恰当的说是授予‘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一面旗帜。 尽管这是一面所有人已经颇为熟悉的旗帜,但是当绣制精美。 用隽秀的手写体抄本**作为边沿花纹的红色黑十字旗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 围拢在旗帜边的教团成员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由衷的欢呼。 突如其来的连续打击在两天当中让很多人觉得子爵似乎一下失去了很多东西,这让一些人感到迷茫。 让更多的人觉得仿佛应该属于自己的辉煌已经过去。 可是,国王这份看上去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礼物却让他们仿佛再次看到了希望,看着这面编织精美,质地高贵的旗帜,他们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在耶路撒冷的未来。 这让很多人为之兴奋不已,甚至人群里已经有人在高呼国王万岁,这个情景看在组为使者的克里福德骑士眼中颇为得意,他的眼神在教团里那些明显已经颇有地位的教众当中不住巡视,一一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举止,直到他看到独自走出祈祷殿大门的伦格的背影。 一个人站在夜色之中,伦格就着祈祷殿颇高的地势看着大部分的耶路撒冷城。 从这个地方望过去,夜色里四周似乎是寂寞的黑暗,而清晰可辨的圣城却笼罩在一片灯光之中,这让伦格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云端俯视一切。 “子爵,你似乎更愿意一个人独处,”克里福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伦格身边,他学着伦格的样子看着远处的灯火,过了一会他的嘴角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了,这的确是很有意思,在这里我似乎看到耶路撒冷匍匐在我的脚下。 ”说着这儿,他稍一迟疑“当然,主基督的荣耀更高于我们所有人。 ” “可是耶稣基督也许并不在意你是否站的比他高。 ”伦格回头看着抱着肩膀站在身边的传令官,当他带来盖伊的旗帜和授旗命令的时候,伦格已经隐约猜测到了他为什么而来,现在他觉得也该是为突然发生的一切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一想到白天自己去看望玛蒂娜却被她的大臣借口公主已经休息拦在门外,伦格就仿佛看到了盖伊在王宫里编制试图网罗一切的蛛网的样子,现在他大概觉得该到收网的时候了吧。 “那么国王想要得到什么?”伦格不想和传令官浪费时间,事实上一面旗帜几乎已经说明一切了。 “效忠,对陛下的效忠。 ” 克里福德意料之中的回答显得那么轻描淡写,可接下来他的口气突的一重:“不只是你的效忠子爵,陛下需要的是‘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整个教团向国王个人的效忠!” 第八十六章 “救赎骑士团” 耶路撒冷有几位国王?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回答。 很多耶路撒冷人会说在以前始终都是只有一位,而现在却有了三位。 但是,耶路撒冷的贵族们却从不这么认为,而王国历任的国王更不会这么认为。 在他们心目中,耶路撒冷的王权并不完整,至少还有两位无冕之王始终令历任国王忧心忡忡却又莫可奈何。 分别创建于十二世纪之初的圣殿和医院骑士团如同坚固沉重的镣铐,紧紧锁在历任耶路撒冷王的脖子上。 独立的组织,众多的会众,几乎用之不尽的财富。 直接听命于罗马教皇的优越,和那些强大得令人生畏的钢铁骑士! 这一切都让两大骑士团似两头可怕的怪兽蛰伏在耶路撒冷的王座边窥伺着。 没有一个国王能在做出巨大决议前忽视这两个骑士团,而他们的大团长甚至有时候会象是远在罗马的那位“太上皇”般,对国王说出所谓建议。 而这样的建议却往往是必须考虑甚而是必须允许的。 这就是所有耶路撒冷国王都为之愤怒却不能不接受的事实,即使如鲍德温三世和阿马里克一世那样的有为君主,也不能不多次在于骑士团的较量中无奈的选择了妥协。 及至到了那位以燃烧生命之火换取一抹辉煌的天纵之才地时代,已经变得无比强大的骑士团的势力就好像无数双无形的手般笼罩了整个耶路撒冷。 他们在宫廷里。 在军队中,在所有掌握着财富的巨贾富商之间建立起来的势力,一次次影响着年轻的国王,以致连王国中最有影响地两大贵族都不得不靠依附骑士团来增加自己的势力。 事实上在很多人看来,雷蒙和雷纳德与其说是他们两个人互争高下,不如是说两个骑士团在较劲摔跤。 这就是耶路撒冷,混乱与秩序地国家。 新宠与旧贵的乐园,王权与教权的竞技场! 而这一切。 却都始终在一个叫萨拉丁的雄才伟略的君主远远的注视之下。 “所以,国王要我们向他效忠?”法尔哥尼不驯的叫声让房间里所有人都一阵皱眉“让我们向那个法国小白脸效忠?”他气呼呼地围着自己的座椅转来转去,甚至连他旁边的马克西米安都因为是个法国人遭到了他满嘴腥臭的口水袭击“看看他们,他们能干什么?除了能让那些贱女人在床上得到爽快,他们什么都不会!当然了,我最早的祖先也有毛病,他喜欢赌博。 我还没对你们说过吧,有一次……” “法尔哥尼?”伦格轻轻提醒着。 “抱歉大人,我跑题了,”剥尸者没有一点诚意的到个歉,可他脸上迅速又升起一股怒火“可是让我们向那个只会取悦女人的花花公子效忠,我绝对不干!就是不干!” “可是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个条件,那就意味着彻底得罪了盖伊。 ”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站起来大声对其他人说,作为最早追随伦格走进祈祷殿地教众。 埃蒙.邦廷是教团里年龄最长者中的一个“现在的耶路撒冷几乎被所有势力瓜分了,我们要想在圣地站住脚,必须有个强大的后盾。 ” “邦廷兄弟,你这是政客的话,”另一个头发总是直竖着的教众站了起来“我从你地话里听不出任何对主基督的敬畏和虔诚,只有政客的狡辩。 你这种言论可以放在宫廷里,我想那地方更适合你。 ” “我的虔诚绝对不能被怀疑!”邦廷愤怒的用手里的拐杖指着和自己隔着好几个人对手叫喊着“难道你不是因为嫉妒我为教团做出的贡献才这么污蔑我吗!” “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上帝会判断我们谁对谁错!”对方也丝毫不让的驳斥着。 “安静!” 坐在伦格桌边的法兰西斯发出一声呵斥,尽管他地声音不高,但是房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站在房间两头地两个人象两条搁浅窒息的鱼一样,不停地张着嘴巴,可却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的教团……”法兰西斯听到伦格嘴里吐出的一声极低却透着自嘲的低语,他微微扭头看着伦格张嘴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做呢?” 伦格站起来慢慢绕过桌子。 他看着房间里这些最早开始跟随自己的人。 这些人当中有虔诚的修士,有德高望重的老者也有对圣地抱着无限遐想和梦境的小贵族。 在对圣地的无限憧憬中他们度过层层险难。 远涉万里来到这遥远的东方,但是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他们不知道,可是伦格却知道。 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一八七年,对这个年份丝毫感觉不到异样的人们不会想到,七个月之后,一场对他们来说就是灾难的战争将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这一切还懵懵懂懂的人们不会知道,而知道的人又该怎么做? “向国王效忠,建立一个属于耶路撒冷国王的教团,然后跟随国王享受富贵,还是让我们为了自己的信仰清贫下去?”伦格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也许因为我们每个人来到圣地的目的不同,所以我们的选择也会不同。 但是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让我们能够在这里讨论我们的未来,那就是我们共同的虔诚和责任,”伦格走向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当中很多人虽然虔诚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甚至他们当中很多人还做出错误的决定。一些自诩虔诚地人以为用惩罚异教徒就能获得救赎。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单靠清规戒律就能让灵魂升上天堂。 那就错了!” 伦格回头看着自己教团里的这些精英,他知道如果自己要赌一把,那么这些人将会是他赌博的最大资本。 不论是瑞恩希安充满诱惑的资助还是盖伊看似大方的招揽,都不可能真正成为自己迈向权力之路的踏实阶梯,只有眼前这些人,这些也许淳朴也许粗蛮的人,才是自己未来走出关键一步地真正倚靠。 而在这之前。 他却要先做出一个并不愉快的抉择。 他地眼神望向发出一声斥责之后再没出声的法兰西斯,而后者则用一个已经明了的微笑做出了回答。 “我想由睿智的法兰西斯执笔来写拒绝一位国王好意的书信更加适合。 ”伦格一句话把这个并不讨好的苦差扔给了未来的圣徒。 然后他站在桌前望着心情各异地教众们凝重的说:“在祈求救赎的路上,会有无数的诱惑,不论这些诱惑来自何处都是令我们最终走向歧途的魔鬼,这些魔鬼也许有恶心,可也有所谓善心,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如果我们沉溺在短视的对财富地位贪婪之中,那么我们最终不会寻找到上帝真意。 ” 说着伦格突然转身“呼”的一声展开了那面由盖伊命人编制地旗帜。 看着旗帜四角边沿的手写体拉丁**,伦格不由轻声微笑:“这真是个巧合,也许就是上帝的意志。 ”他把旗帜举到人们面前轻声念着上面的一句**:“但你们得在基督耶稣里,是本乎神,神又使他成就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 ” “主基督永荣,哥林多书。 ”一个教众低声祈祷着,他四周的人听到这个立刻跟着低下头去轻声祈祷。 “智慧、公义、圣洁、救赎!”伦格一字一句地念着“这是主基督赐予我们的宝藏,也是我们的教团要为之守护的真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以耶稣基督为我们教团唯一的守护者,因为也只有耶稣基督才能决定我们效忠的目标,这不是一个国王或者皇帝能决定的,这是上帝的意志。 ” “上帝意志!” 教众们发出的喊声令房间外的人都不由停下来,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听着那阵阵激昂地祈祷,他们还是纷纷在胸前画个十字,以表忠诚。 “那么大人,我是不是可以把这段写进您给国王地回信中去呢?”法兰西斯嘴角挂着丝笑容看着伦格“我想这段话说的实在很好,也许盖伊听到之后会再赠送你一面旗帜。 ” “不要加上那句关于国王和皇帝地话,”伦格也同样笑着打趣“我想如果那样可能国王就会收回他已经送来的礼物了。 ” “哈哈~”人们的笑声霎时从房间里传出,这让外面的人又是一阵错愕,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刚刚还群情激昂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个样子。 “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适合我们的名字,就如同‘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这个名字说出了我们教团的真意。 我们也要有一个适合我们勇敢骑士的名字。 ”伦格在人们的笑声稍微平静之后继续说“那是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能为之骄傲的名字,在这个名字下的骑士会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誉战斗。 ‘救赎’……对。 就是‘救赎’!”伦格看着旗帜上的**稍显激动“我们的骑士团就叫‘救赎骑士团’,我们就是救赎骑士。 ‘智慧、公义、圣洁、救赎’将是我们作为战士的口号。 ” “上帝保佑!”这是教众们发出呼声。 “万岁,冲锋!杀敌!剥尸!”这是法尔哥尼在暴叫。 “愿主基督的荣耀降临!”这是马克西米安激动的呐喊。 “阿门!”这是阿历克斯简单的祈祷。 “上帝赐予宠爱,上帝降临福音。 ”这,则是法兰西斯没人听到的低沉自语。 “哗啦!” 握着的陶杯被巨大的力量砸得粉碎!溅起的酒汁把站在附近的西比拉的裙摆染得一片红色,被吓到的两个女儿在母亲怀里发出惊恐的哭声,这让原本就暴躁不安的盖伊更加愤怒! “诱惑的魔鬼?他是这么说的吗?”他眼睛里射出罕有的杀机,这让对他的深沉心机颇为熟悉的克里福德意识到了国王的愤怒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很遗憾,不过从一些教团成员那里得来的消息看,我们的朋友贡布雷显然说过这样的话,而且对他的那些手下这么说的‘不论这些诱惑来自何处都是令我们最终走向歧途的魔鬼’,”克里福德模仿着伦格用庄严的口气看着盖伊说,他那样子让这位国王觉得就好像那个罗马农兵正站在自己面前指控自己就是个魔鬼“所以,我并不认为您有必要再看他给您送来的那封信了。 ” 克里福德一边说,一边瞥了眼盖伊身边桌子上刚刚送到,还没来得起启封的信件。 “他想和我做对!他想和国王做对!”盖伊愤怒的向桌子上伸手,之后才发现酒杯已经被他砸成了碎片“克里福德,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封锁他的宫殿,遣散所有教众!” “可是陛下我想请问,你以什么名义做这一切呢?”克里福德不为所动的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他是上帝宠儿和圣枪守护者,还是守卫的黎波里的英雄,至于他的教团我也没看出有什么异端的前兆,反而连一些神甫都认为他和那个法兰西斯是精研教义的教理名家。 ” “野心家才应该是他们的名字!”盖伊盯着克里福德幸灾乐祸似的脸有种想打过去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传令官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烦恼的一天呀。 ”盖伊突然脸色轻缓的吐了口气,转身来到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女儿们面前,一手一个把她们抱了起来。 在逗得女儿们终于“咯咯”笑个不停后,盖伊才把孩子递给了等在身边的侍女。 “我要为了奖赏贡布雷子爵为埃德萨做出的贡献委他以重任。 ”盖伊把伦格的回信顺手扔进火盆,看着逐渐烧成飞灰的信纸,他脸上一片笑容“所以我要任命他为与萨拉丁的谈判使者,明天启程去叙利亚。 ” 第八十七章 奇货可居 就在盖伊正为该如何降服一匹叫“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的烈马做出决定的时候,在耶路撒冷的另一座辉煌的宫殿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做出个关乎自己命运的决定。 伊莎贝拉站在高大的带着典型东罗马风格的宫殿中央,她的手心按着一柄沉重长剑剑柄上的圆头,修长的剑身竖在跟前,锋利的剑尖直接刺透地上的地毯抵在大理石地面上。 她身上穿戴着那件伦格第一次见到她时披挂的铠甲,冰冷甲胄上的寒气侵袭着她的身体,不过这寒气却还不如她脸上的表情充满冷意。 看着这个女儿,刚刚走进宫殿的康尼娜不由一皱眉头,她知道女儿只有在高兴或不快的时候才会穿上这件铠甲挥舞起长剑来发泄一阵,而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显然和高兴牵扯不上任何关系。 “夫人,我已经决定接受您为我做出的安排,”伊莎贝拉看着母亲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话,她的眼神甚至没有从母亲头上贵妇帽尖尖的绒缨上离开“我会和蒙特费拉的康德拉结婚,然后象西比拉一样和我的丈夫分享圣墓守护者的桂冠。 ”她态度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让康尼娜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能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令她高兴不已。 “那就太好了,亲爱的伊莎贝拉。 ”康尼娜走到女儿面前不顾铠甲的冰冷和坚利,紧紧地抱了抱身体僵硬的伊莎贝拉“我会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法国去。 要知道康德拉可是个很有地位的贵族,他必须很体面的来到圣地迎娶你才符合你们两个人的身份,所以这可需要些时间。 ” “夫人,我接受这个婚约可我还有自己的条件。 ”伊莎贝拉慢慢后退一步,随着这个动作,她身上银色的铠甲鳞片立刻发出一阵哗啦啦地声响。 “你要什么我的女儿?是塞浦路斯吗?我知道你一直想得到那块领地。 ”康尼娜满心欢喜地问着,对于能达成这个心愿她感到说不出的高兴。 虽然她从不认为那个贡布雷会成为自己女儿的丈夫。 可是为了能和罗马教廷搭上关系,她已经绞尽了脑汁。 而那个蒙特费拉的康德拉则是一个颇得教皇赏识的贵族,所以她是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一个妨碍自己的人出现,即使只是个子爵。 “我希望在结婚之前到君士坦丁堡去做一次旅行,”伊莎贝拉的声调里透着难言地冷漠,连她身上的铠甲似乎都没有她的声音冰冷“或者说我希望能单独在那里住到婚礼举行。 ” “可是,这怎么可以?”康尼娜错愕的看着女儿,她被这个意外的要求搞得目瞪口呆“伊莎贝拉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不只是耶路撒冷的公主,还是这个王国的统治者。 而且如果你离开时间太长会导致盖伊专权,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母后,也知道该如何完成自己地使命,”伊莎贝拉丝毫不为母亲的话所动,她提起手里沉重的长剑,让剑尖在华贵的毛皮地毯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割痕“我知道耶路撒冷发生了什么,可我还是决定离开。 ”伊莎贝拉不容置疑的看着母亲“这也是我要自己做地最后一件事。 然后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和康德拉结婚。 否则我会拒绝你的这个安排,那时候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一个和我一起带上圣墓守护者桂冠的人了。 ” 康尼娜愣愣的看着女儿,自从亲眼看到伊莎贝拉突然以圣墓守护者的身份换取了一份统治王国的权力之后,她就已经开始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到了现在她甚至觉得已经完全不能知道女儿在想些什么了。 “那么这就是你唯一的要求?”康尼娜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真地有些害怕伊莎贝拉还会提出什么匪夷所思地条件来。 “是的。 我会很快离开耶路撒冷,至少这遂了盖伊夫妻地愿。 ”伊莎贝拉站直身子微微向母亲行礼,接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内殿。 伴着声声马嘶,一队骑士慢慢穿过白蒙蒙的晨雾,走向耶路撒冷被冬日晨霭弥漫的城门。 冰冷的链甲上还挂着白霜,让这队骑士看起来好像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幕纱,和四周同样被白霜覆盖的城市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可是当一面显眼的红色黑十字旗出现的时候,这一切却被破坏了。 在旗帜下,这些骑士看上去变得有了些生气,而且当一个身体单薄却动作灵活的年轻人举着旗帜飞快的跑过队伍的时候。 那种耀眼的红色似乎激起了他们的兴奋。 随着旗帜掠过,一阵阵欢呼声由远及近。 直达队伍前锋。 “这就是我们的骑士,”伦格对陪伴在身边的马克西米安欣慰的笑着,尽管他看出书记员的脸上十分不快,可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决定的心意:“不要这么沮丧我的朋友,留下来同样是很重要的,我需要你为我掌管教团平时的事物。 ” “可是这里有老师,他应该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我更应该随大人你一起去叙利亚。 ”书记员脸上一片沮丧,他没有想到伦格会突然决定让他留下。 “我需要一个人来代替我在这里要做的事,可法兰西斯显然并不合适,他是一位智者和大师,但是他的特长更应该发挥在对教义的研究而不是这种事情上。 ” 伦格把双手拢在黑袍的袖子里,寒冷的天气始终是他无法适应的,不论是现在的伦格还是前世的丁超,似乎都对这种气候有着难以抵抗地弱点。 “我要你替我看住教团。 这是我们的希望和根本。 ”伦格微微侧过头用只有马克西米安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吩咐“我相信盖伊会有所举动,甚至还有雷纳德,所以这里并不轻松。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还想有个‘家’,那么这一切就都要靠你了。 ” “大人我明白了,”马克西米安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接着他又露出一阵懊恼“可是我怎么可能和那些人对抗,他们是国王和伯爵!” “可你是位了不起的书记员。 ”伦格玩笑的口气让书记员的脸上一片赫然,接着他腔调一转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知道会发生一些我们都不愿意看到地事。 可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这将是我们教团接受的第一次考验,只有那些通过考验地人才会真正跟随我们寻找上帝的真意,这是我们的命运。 ” “是的大人,我明白了。 ”马克西米安终于欣慰的笑了起来,不过当他无意抬头看向前面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诧异地表情。 随着书记员的眼神看去。 伦格同样有些意外的看到了已经敞开的城门迷雾中隐约站着的一个人。 即使雾气依然很浓,可伦格还是从那种似乎永远透着疏懒的样子上认出了瑞恩希安的影子。 “真是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再为我送行了。 ”和瑞恩希安并辔前进的伦格自嘲地笑着。 说起来当他即将走出耶路撒冷城的时候,几乎没有送行者的际遇让他再次感受到了所谓的世态炎凉,尽管并不很在意,可心底里难言的怅然依然让他有些无奈。 “我从不认为一时的落魄是注定无法振奋地,这就如同一个帝国,也许会一时衰败。 但是还是有重显辉煌的机会,唯一妨碍你的,只有你丧失掉的信心。 ”瑞恩希安淡然回应,他用手不住抚摸着坐骑鬃毛,声音里透出令人陌生的些许激动“而且大人难道你不认为这对你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 伦格略显意外的看着瑞恩希安,这让他很想听听在寒冷的早晨专程等待自己的商人。 究竟想说些什么。 “当然,我甚至想说你在这个时候离开耶路撒冷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瑞恩希安开口就是一句令人意外地断论。 “大人,现在地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我们都很清楚,可是我却不认为这和两位公主有太大关系,”商人用力一扯身上地名贵裘皮,让寒风直接吹向裸露的古铜色脖颈“不论是康尼娜还是埃德萨的那些贵族,他们为什么反对你和公主们可能缔结的婚姻?并不是因为你的声望。 事实上正相反你的声望已经很高,甚至有人认为你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耶路撒冷主教,毕竟现在的你拥有了自己的教团。 而且你还很好的把他们武装了起来。 ”说着。 瑞恩希安颇为得意的回头看看已经略有声势的教团骑士们“但是大人,你难道没发现你缺少了些什么吗?” 看到伦格并不开口的看着自己。 瑞恩希安满意的轻轻点头继续说:“也许你在耶路撒冷教会里的声望足够让你获得一切,可是在世俗的武绩功业中,你又拥有什么?”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嬉戏般的口气也慢慢化为凝重“的黎波里的奇迹与其说是你的勇敢,不如说是信仰的胜利。 至于考雷托尔,那实在是个闹剧。 除了这些,你曾经指挥过一场真正的战斗吗?你曾经在战场上和异教徒厮杀过吗。 或者你曾经为王国的世俗王权献出过一条施政计策吗?” 瑞恩希安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不过看着伦格陷入沉思的表情,他的嘴角却划出一道笑意,他知道自己的话真的打动了这个上帝宠儿。 于是他更努力的继续鼓动下去:“所以我说,这次出使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可以用一次和萨拉丁的成功和谈让耶路撒冷人对你重新认识,让他们知道你不只在教义上,即使是在世俗的治政上也能创造奇迹。 这才能让你得到重视,而权力……”说到这儿,瑞恩希安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前面的迷雾“大人,权力会伴随着你在世俗和教会中的威望向你走来,到那时候,也许你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荣誉会有一天降临到你的头上。 ” 瑞恩希安诱惑般的话语随着他嘴里吐出的白气化入浓雾之中,就好像从来不曾说过似的随风而逝。 一时间,除了战马单调的蹄声,沉默横在两个人中间。 似乎已经把话说绝的瑞恩希安看着前面笼罩在白蒙蒙中的道路,他的表情平静,但裸露的脖子上的喉结,却似因为被冷风吹到而微微颤动着。 过了好一阵,他听到了从身边发出的一声低缓的叹息,那叹息中有迷茫,怅然,也有阵阵轻松。 “一个商人的野心究竟有多大呢?”伦格把帽兜掀起来,深吸着冰冷的气息“我记得有个精明的商人,在一个还很落魄的人身上投下大笔金钱,把他当成一种罕见的商品储存起来。 最后他就靠这笔投资收获一个国家的权力。 ”伦格转过头看着瑞恩希安“那么你想换取什么?独占耶路撒冷的财富还是垄断通向东方的商路?可这些似乎都不能满足你,难道你也想成为我说的那个商人?如果那样可能你就要赔本了。 ” “我从不做赔本买卖,”瑞恩希安的回答干净利落“我会看准一座大山最终走到它面前,如果那山太远我会让它自己走过来!①” 听着这句话,伦格的眼睛突然一眯!他紧紧盯在瑞恩希安的脸上,过了好一阵才轻轻点头: “我会记住你的话,不过我也希望你记住我要说的:我能复活,这是上帝的意志也是我的命运,我会让那些为我服务的人得到报答,可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对我的欺骗!” “如您所愿,大人。 ”瑞恩希安微微点头,第一次用敬语恭顺的回答。 就在这时,他们两人看到了一个站在雾气腾腾的道路中央的身影。 ①:这里瑞恩希安故意反用圣经典故,暗喻自己的强势。 第八十八章 无法实现的谋划 一袭大块厚实的羊毛方巾包裹着娇小的身躯,垂到地上的深棕色罩袍覆盖住了小巧的脚面。 被很宽的丝织腰带束起来,镶嵌着雪白毛皮直领坎肩的尖尖下角搭到膝盖上,而横在这个小人儿胸前的野猪皮手笼则像个挂在她身上的的锁头般漆黑抢眼。 玛蒂娜站在道路的中央,一言不发的看着慢慢走近的队伍,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一队考雷托尔的骑士默默的等待着。 在晨雾中,这个女孩显得那么娇小,甚至有些虚弱,这让伦格尽管对不久前被拒与门外心有不满,可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在稍微低头看看玛蒂娜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之后,伦格立刻翻身下马掀开身上的黑色外袍把她包裹在了在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难道你不知道外面很冷吗?”伦格伸手在玛蒂娜冰凉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少女因为寒冷而不住颤抖的身躯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哭泣声。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你一定恨我的,”玛蒂娜把脸埋在伦格的怀里不住的哭泣着“你来找我却被挡在外面,我知道你一定恨我了。 ” “小傻瓜,”伦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遏制心底的情绪,尽管他知道和这个十三岁的女孩之间几乎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他却依然被她的柔弱和无助所吸引,被拒之门外地遭遇在玛蒂娜近似哀求的哭诉中变得不再重要。 看着这个也许是圣地最高贵也是最可怜的女孩,伦格只能用让她几乎窒息的拥抱来表达自己对她的安慰。 “很抱歉打搅两位了,”瑞恩希安让人‘讨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站在两个人对面不住的微笑,在对公主点头致意之后,瑞恩希安向伦格轻轻鞠躬“大人,我想您一定和殿下有很多事情要说。 那我就不再打扰您了。 ”说着,满含深意地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两个人弯腰施礼。 转身而去。 “这真是个讨厌地人。 ”玛蒂娜颇为恼火的看着商人走远的身影“虽然他在考雷托尔有很多生意,可我还是不喜欢他。 ” “哦,是吗?”伦格回头看着逐渐消失在迷雾里的瑞恩希安,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简直就如同一个无孔不入的幽灵,几乎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地方都能看到他的阴影。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肯帮助自己,却成了让伦格心底始终存疑地巨大谜团“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手握奇货,代价而过的商人?”伦格心底不住的这样问着。 可是却始终无法找出能为自己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你还在对我生气吗?”玛蒂娜看着突然变得沉默的伦格小心的问着“伦格,别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 ”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伦格小心的安抚着怀里地少女,他觉得玛蒂娜的身躯始终在不住抖动,如同被惊吓的幼鹿般不停轻颤“告诉我你害怕什么,我会为你赶走你畏惧的东西。 ” “伦格!伦格!”玛蒂娜突然大叫着抬手环住伦格脖子不住摇晃着“那些大臣还有盖伊国王,他们要我嫁给那个雷纳德的儿子。 他们说那是我必须做的,可是我害怕。 我怕那个雷纳德,也怕他地儿子!” “可怜的孩子,”伦格小心的把公主抱起来托在自己的手臂上向路边走去。 在一块石头边他坐了下来,让玛蒂娜斜倚在自己的怀里“你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雷纳德差点要了你的命。 ” “是的伦格,我怕他。 他当时带着军队不停的追我,如果不是逃进了塞西莉亚姑**修道院,我会被他杀掉地!”始终不能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地少女声音恐慌的哀求着“我不能当他儿子地妻子,我怕见到那个人,可他们说我必须嫁给那个汉弗雷,还逼着我发誓不再和你有任何联系。 ” “可是你还是来送我了,”伦格温柔的为女孩拉好她稍显凌乱的衣角,让她在自己怀里躺得更舒服些“我不知道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不过说起来自从那次考雷托尔看到你要逃跑,我就应该想到你并不是那么软弱才是。 ” “我不能接受他们那么指使我,”玛蒂娜的腔调在霎那间变得充满骄傲。 多年的熏陶和骨子里血脉的奔腾让她的骄傲不容忽视“我是埃德萨的合法继承人。 我不会让那些人为我决定未来,即使国王也不能随意决定我的命运。 ” “当然。 你是位即将即位的女伯爵。 ”伦格稍带取笑的口气让玛蒂娜颇为不快,她不忿的在伦格怀里扭动着身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会引起伦格身体什么样的反应。 直到伦格用力扣住她柔嫩的腰身才停了下来“那么你是来给我送行的?” “或者说是来帮助你的,”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的玛蒂娜睁着一双水蓝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面前这张脸“我如果说能帮助你,甚至是帮助你的教团,你会相信吗?” “什么?”伦格的喉咙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声,如果说在以前他也许会对一个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好笑,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敢无视这样的话题,一想到那个能在十六岁就发挥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统帅天才的少年君主,他就不能不对这个不到十四岁却已经身荣显位的少女伯爵的话引起了重视。 “你要对我说什么?”伦格小心的问,他这时突然觉得也许瑞恩希安和玛蒂娜的相继出现,并不是什么巧合。 “考雷托尔需要振兴,埃德萨更需要。 ”窝在伦格怀里的玛蒂娜用她这个年龄地孩子不该有的凝重语气轻轻说着“我们拥有的财富是让雷纳德还有其他人垂涎的原因。 可是真正让他们垂涎的还是考雷托尔的位置,那里是通向叙利亚的门户。 掌握了考雷托尔就意味着遏制住了通往叙利亚地道路。 ”她慢慢从伦格怀里滑了下来,站在地上低头看着坐在石头上的伦格“不论他们是谁,他们都想自己掌握考雷托尔,即使你帮我躲过了这一次灾难,可还会有人想霸占我地领地。 ” “所以他们让你和汉弗雷结婚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毕竟以雷纳德的势力。 是很少有人能再窥视考雷托尔的了。 ”伦格谨慎的回答着,他为自己对一个小女孩也如此戒备感到好笑。 可是微妙的处境却又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雷纳德只想吞掉我的领地!”玛蒂娜因为伦格的这种态度气氛地用厚厚的靴子在地上狠狠跺着“他想用一场婚姻为他换取他用刀枪没有得到的东西,如果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在耶路撒冷揭发他,让人人都知道他在考雷托尔都干了些什么!” 女孩情绪激动的绕着伦格不停的转着,这时她就丝毫没有一点女伯爵的影子,更像个受了委屈却又没有无法诉说的孩子般气急败坏。 看着这个更能让人接受的玛蒂娜,伦格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恰好转到面前地腰身。 把她重新拥到自己怀里:“那么告诉我你又想怎么做呢?” “我要进修道院!” 玛蒂娜的回答让伦格有些不知所措,他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同时心里不由幻想出一幕她穿上黑色修女袍,在沉寂偏僻的修道院里度过漫长时光的情景。 “你不能这么做,你还年轻甚至还小呢。 ”伦格轻声劝阻着“就是对你没有任何约束地我,也是不能赞同你这种想法的,要知道即使不做为埃德萨的伯爵你一样可以度过自己美好的未来,这样不值得。 ” “哦。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以为我想要当修女?”玛蒂娜在稍微错愕之后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好像十分开心的从伦格怀里挣扎出来原地一跳,然后又迅速窝进伦格怀里,同时用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我不会去当修女的,就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去。 ”她小声的在伦格耳边嘀咕着“不过也差不多,我要去当个见习修女,去感受上帝赐予我们的荣耀。 ” 说着她用一个并不娴熟,甚至让人看了想笑地妩媚眼神在伦格脸上扫视了一下:“不过我想如果你能把上帝荣耀带给考雷托尔才是最好地。 ” “你想怎么做?”伦格这次终于认真了起来,他隐约猜想到了玛蒂娜要做什么的想法,不过同时他地心底不由晃过刚刚离开的瑞恩希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里面有着某些属于瑞恩希安的阴谋味道。 “子爵大人,我正式邀请你在考雷托尔建立你的‘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教团,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进入你的教团。 ”玛蒂娜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向伦格庄严的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在考雷托尔建立教团?”尽管已经猜测到。 可伦格还是几乎发出喝彩。 他的眼神不由望向薄雾已经散去的道路。 他仿佛看到向那个方向离去的瑞恩希安这时正回过头来,用他那特有的笑容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对。 在考雷托尔你可以建立分支教团,我会用自己的影响让你的教团成为考雷托尔最大的势力。 ”玛蒂娜的声音变得激烈起来,她的眼中闪动着和她年龄截然不符的激情和狂热,那种样子甚至让伦格觉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一个伊莎贝拉。 “而我要进纽斯赫吉修道院当见习修女,在那里塞西莉亚院长姑妈会保护我,那样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打扰我。 ”玛蒂娜笑呵呵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在考雷托尔……”陷入沉思的伦格慢慢站起来在大路的中间踱着步子,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绝对不是小女孩突发的胡思乱想,而是一个可能会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重大抉择。 在被迫离开耶路撒冷的同时,让整个教团都远离耶路撒冷吗?这个看似疯狂的想法让伦格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但心底里隐约响起的声音却又在告诉他,为什么不接受这个看似疯狂却隐藏着无数可能的提议呢? 在一个远离耶路撒冷盘根错节势力的地方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以世俗和宗教权力为依靠的军事教团! 这个念头不住的鼓动着伦格,已经深悉考雷托尔的财富和地理位置重要性的他,甚至在这时已经想象到,以考雷托尔和安盖特相互依托所形成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 可是伦格却不能不选择放弃这个念头,一个无论是玛蒂娜还是她背后可能的策划者都不可能知道的事实让伦格无法接受这样的建议……在七个月之后,萨拉丁的大军将跨越广袤的沙漠向耶路撒冷发起最后的进攻,而他们必经之路,就是考雷托尔! 伦格无法向玛蒂娜说出这些未来的事情,如果那样他很可能会有两个结局,要么被世人当成先知圣人一般更加崇拜,要么被早就盯着自己的敌人抓住把柄至于死地。 他无奈的摇摇头,在玛蒂娜焦虑不解的注视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肩膀对她说:“你可以去修道院,那样就可以躲过雷纳德的纠缠。 至于考雷托尔我会给雷蒙伯爵写信请他照顾,”看到玛蒂娜脸上露出的惊恐表情,他用力按按她娇嫩的肩头“不用担心,雷蒙这个人,既看重利益又顾忌声誉。 而且他想独吞考雷托尔肯定会受到盖伊和雷纳德的反对,其他两个人也是如此。 所以现在考雷托尔是最安全的。 ” 他弯下腰在少女耳边轻声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你的建议,只要相信我就可以。 ” “我相信你。 ”玛蒂娜忧伤的靠在伦格怀里“你发誓要回来见我。 ” “我发誓。 ”伦格轻声保证着。 乱世分别,哪一次会是永诀?没人知道…… 第八十九章 同行 比赛弗勒斯巨大的马掌踏在干硬的土地发出单调的“踢踏”声,沿着并不陌生的道路,伦格带领着自己的骑士们向着北方慢慢前进着。 这条路正是当初他初到耶路撒冷时途径的那一段。 当沿着熟悉的路径攀上那座高高的山丘,他终于在已经枯草丛生的路边找到了那座孤独的坟墓。 “我的朋友……”伦格半跪在刻着托尔梅名字的木十字架前默默的自语着“你知道你留给我的秘密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我们的相遇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吗?还是你就是我命运中的天使呢,我的朋友。 ” “大人,时间不早了。 ”法尔哥尼在不远处低声喊着,他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在这座路边野坟前耽误这么长时间,虽然看上去那块墓地里躺着的人可能是个对大人很重要的大人物,但是他还是更想快些找到个能休息安顿的地方,因为他的肚子正在不停的叫唤。 “我该走了朋友,也许这就是我们大家的命运。 ”伦格低下头轻轻划了个十字站了起来,当他要把帽兜带在头上时,山坡下的一队骑兵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圣约翰旗,”法尔哥尼一步迈上块大石头居高临下的打量“没错是圣约翰旗。 ”说完他转头向着听到自己的话微微皱起眉头的伦格“嘿嘿”的笑着“伊莎贝拉陛下来了。 ” 在法尔哥尼和所有手下的暧昧笑容中,伦格迎着显然是同一条路上地队伍催马迎去。 当伊莎贝拉那身醒目耀眼的银色铠甲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伦格只能无奈的苦笑着把战马拉到路边等待着圣墓守护者的到来。 “我没想到你会走得这么快,”伊莎贝拉一边牵动缰绳不让爱马受到比赛弗勒斯无理的纠缠,一边和伦格缓缓的在大路上并辔前进着“不过因为我要去君士坦丁堡,所以我想有很长一段路是可以一起走地。 ” “君士坦丁堡?”伦格颇为意外的看着身披铠甲地女骑士,不过他不能不承认,伊莎贝拉的样子看上去倒是颇为让人赏心悦目,只是对于这位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女王。 伦格觉得还是敬而远之较为理智。 “对,我的未婚夫蒙特费拉的康拉德会很快到达君士坦丁堡。 所以我决定亲自去迎接他,毕竟他将是和我共享王冠的人。 ”伊莎贝拉看也不看伦格的说着,她地声音平静,完全没有因为四周人的注视显出丝毫拘谨“如果可能我也许会把他介绍给你,要知道蒙特费拉家族在法国拥有着很高的声誉。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家族世代继承了守卫教廷的名号。 甚至据说他家族里一个先辈还是乌尔班二世的教子。 ” “真是个显赫家族。 ”伦格低声回应着伊莎贝拉,他这时根本不想和这个总是惹来麻烦的寡妇有什么太多地纠缠。 尽管他也知道这次路上相遇实在是有些不那么巧合。 “显赫的家族,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伊莎贝拉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伦格,直到旁边的一个女骑士轻声咳嗽才收回令人畏惧的眼神“也许对你来说是显赫,可是对我来说就是无聊,别忘了我是鲍德温家族地人,是耶路撒冷王族。 ” 说完这句话,伊莎贝拉用力一踹马镫。 在急促马嘶声中,白色的佩伽索娅用力蹬踏着地面向前飞奔而去。 毫不及防的伦格用力拽住缰绳,可即使如此被白色牡马魅力吸引的比赛弗勒斯还是用足全力向前冲去,黑白两道影子象是两股旋风般瞬间从伦格队伍当中贯穿而去,一时间人叫马嘶乱成一片。 沿着道路不停向前飞奔的伊莎贝拉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颇为得意的哈哈大笑,她不停催促着爱马向前奔跑。 而且总是在伦格要停下的时候故意放慢速度,这样一来原本就快停下的比赛弗勒斯,就会如被烧了尾巴般的迅速跟上来。 于是就在这种时快时慢地追逐中,他们两个人一路狂奔,把自己地随行队伍远远的抛在身后,直到终于在一阵激烈地马嘶中奔到了一条已经干涸的河床边。 “你的马可真是固执,”伊莎贝拉不住拍打着佩伽索娅的脖颈,让它沿着河床慢慢奔跑着“就好像某些人。 ” “殿下如果你这是在暗指我,那我只能说这是个误会了。 ”伦格微微喘息着,他不能不承认这个**的马术实在在他之上。 而且她那种看上去又时候显得肆意妄为的行为也暗暗隐藏着某些旁人所无法理解的玄机“这大概就是鲍德温家族的血统吧。 ”伦格一边让坐骑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一边不无恶意的想着。 显然猜测不到伦格心思的伊莎贝拉走到河床的一个岔口才停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小心的踩着河床上的石头向下走去。 直到走到了低矮的河道里才停了下来。 “殿下,我必须说清楚。 ”伦格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否则天知道这个总是喜怒无常的耶路撒冷女王又会干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我们可以一起走,不过我不希望因为某些对我们都不利的谣言,造成双方的不便。 ” “哦,这是当然,圣洁的上帝宠儿怎么能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有牵扯呢。 ”伊莎贝拉似笑非笑的拍打着用小羊皮缝制的手套“或者说你更愿意和某些充满天真的女孩在一起,也许是和一些异教徒的女人在一起?” “陛下,请注意您的言行,”伦格终于不耐的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伊莎贝拉是不是在故意无理取闹。 可是对她这种总是冷嘲热讽地态度伦格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厌恶了。 “那好吧,我也把话说清楚。 ”伊莎贝拉突然脸色严肃的看着伦格“请你不要忘记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我是耶路撒冷王国的王位继承人,现在是圣墓守护者,任何对我的无理都会被视为是一种罪行。 ” 她严厉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就如同站在面前的,是个从不认识地人一般。 看着伦格无奈的表情。 满面严峻地伊莎贝拉慢慢放缓了脸色,她向伦格走去。 伸手似乎要去抚摸他的脸颊,可是这时,他们听到了隆隆马蹄声向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耶路撒冷吗?”伊莎贝拉突然低声询问着,看到伦格略显好奇的眼神,她翘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我知道这是盖伊所需要的,你明白吗?” “盖伊所需要的?” 坐在帐篷里地伦格心头始终萦绕着伊莎贝拉的这句话。 缺少了制约自己的伊莎贝拉的盖伊会怎么做?伦格完全能猜的出来。 而面对一个可能会聚集起巨大力量,拥有深远影响。 而且还暂时失去了;领袖的教团,盖伊会怎么做?他更是不猜也能知道,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伊莎贝拉还要离开? 猜测着这个的伦格慢慢闭上了眼睛,从考雷托尔回来就没有得到真正休息的身体在经过差不多一天地长途跋涉之后变得疲惫不堪,望着眼前摇曳的牛油灯,他终于无法抗拒困倦的诱惑睡了过去。 一声呼啸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响起,沉睡中的伦格还没有辨别出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已经被一阵剧烈的推搡和喊叫惊醒! 法尔哥尼几乎可以占据整个帐篷地身躯映入了伦格眼中。 在他即使是摧残的推搡和满嘴臭气的喊叫声中,刚刚清醒的伦格听到了外面激烈的喊叫和战马不安的厮鸣声! “大人有人偷袭!”法尔哥尼几乎是拽的把伦格从床上拉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为伦格套上链甲,可是就在他要转身寻找头盔的时候,“呲!”的一声,一只利箭已经穿透帐篷幕布在他大腿上划过了一道深槽! “上帝!这些狗*养地!”见里血地法尔哥尼不顾一起的扑出帐篷。 随着从外面响起地一阵吼叫,伦格听到了法尔哥尼骂出的一连串粗鄙的脏话和他手里的连枷发出的阵阵“哗啦啦”的剧烈响声! “我们被袭击了大人!”一个骑士奔跑到已经走出帐篷的伦格面前喊叫着,在四面突然燃烧起来的火焰中,队伍这时正无力的向主帐为中心的地方围拢过来,而在火焰烟幕的另一边,伦格看到一道道不住闪动的身影和飞奔的战马! 宿营地的四周这时到处都是晃动的人群,根本不知道来自何方的敌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向营地涌来,兵器碰撞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语言的惨烈呼喊交织在一起,映着从远处不时投射过来的火箭燃起的火焰,原本安静的营地这时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陛下在什么地方?”伦格高声向一个离得最近的女骑士大声喊着。 虽然为了避免所谓的谣言。 两个队伍的营地并不完全建在一起,可是当扎营的时候看到两营地之间那只有几步的距离。 伦格曾经为这种所谓的分营地感到颇为好笑。 可现在他却十分庆幸两营队伍驻扎在一起的这个决定。 “我在这儿!”一声高呼从附近排成盾墙的骑士后面响起,伊莎贝拉带着银色面具的脸向这边望了过来,她的这种样子显然引起敌人的注意,一阵阵密集的利箭不住的向她的方向射去,碰撞在盾墙上不由发出一阵阵“呯嘭”乱响! “呼!”一支夹带着疾风的利箭擦过两面盾牌的缝隙直贯进来,锋利的箭尖沿着伦格手里微侧的盾牌直划而过,把他的盾牌带起一阵震动! “保护大人!”发尔哥尼的叫声几乎盖住了所有声音,他左手里挥舞着乱响的连枷,右手里罕见的握着那柄从没见他使用过的长剑,随着他手里武器的摆动,一个突然从枯草丛里跳出来全身被土黄色衣服包裹的敌人被他一剑砍翻,伴着连枷发出闷响,那个人的头被砸得像个破碎的柿子般蹩了下去。 “小心埋伏!” 法尔哥尼用令人震耳欲聋的叫声提醒着后面的人,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跨坐马上的敌人挥起战斧狠狠劈向地上的法尔哥尼! 即使有连枷的阻挡,法尔哥尼还是被对方居高临下的猛劈砸的连连倒退,在踉跄退却中,他一脚踩到一块突出的石头! 失去平衡的法尔哥尼吼叫着挥动起连枷,夹着残碎的锁链,沉重的连枷重重的砸在对方战马的蹄子上,剧烈的痛嘶从战马嘴里迸发出来,直接栽向一边的马身紧紧的压住了骑者的大腿,在那人恐怖喊叫中,法尔哥尼手里长剑狂挥而过,立时血肉横飞,身首异处。 “大人,陛下必须快些离开!”一个骑士冲了过来焦急的大喊着,伦格认出这个人是伊莎贝拉身边的一个贵族“他们要烧死我们!可陛下不愿意离开,她说要和圣约翰旗共存亡。 大人请你帮帮我们!” “我知道该怎么做!”伦格毫不犹豫的点头,看到那些火箭时他就知道这些突袭者显然不想要俘虏,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杀掉自己这些人,至于真正的目标究竟是谁,却已经不再重要。 随着骑士跑到盾墙后的伦格看着因为不愿离开大声呵斥的伊莎贝拉,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转身向一处僻静角落里跑去! “你放开我,野蛮的罗马人!”伊莎贝拉愤怒的试图挣脱伦格,可是她却因为力气小只能被硬拉着向前奔跑“你这么无礼我会杀了你!” “和你在一起总是要有事发生,可被你杀掉也比被火烧死好!”伦格把她推向一块大石后面,可是还没等伦格跟上去,一声惊恐叫声已经传来! 听到叫声的伦格猛然奔到石后!霎时,他看到一个面目苍白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手中长剑俨然抵在伊莎贝拉胸前! 第九十章 屠夫 “赫克托尔?” 伦格意外的看着眼前横剑直指伊莎贝拉的白化病人,在同样黑色外袍的衬托下,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和头发显得更加白的令人不安!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手牵两匹战马,被一件大得出奇的灰色罩衫包裹着的胡斯弥尔。 “再次见面真是我的幸运。 ”赫克托尔浅白的嘴唇微微上翘“就如我所说,你总会需要我的。 ” “这就是为什么我派那个孩子跟着你的原因。 ”伦格看着他手上在伊莎贝拉胸前不住划动的剑尖小心回答,他忘记不了这个人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主人,所以才会回绝了他试图投靠的表示。 虽然在那之后伦格却做出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决定,但是世事变化却让他一次次的领略了背叛和阴谋,所以看着那柄随时会要了伊莎贝拉性命的利剑,他的心不由阵阵狂跳。 剑尖在伊莎贝拉胸前铠甲上轻轻一敲,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随后赫克托耳突然反手收回长剑。 “愿为你效劳大人。 ”赫克托尔从脸色苍白的伊莎贝拉身边错过走到伦格面前。 “愿上帝与你同在,”暗暗吐出一口气的伦格看着营地里弥漫的火焰“不过你来的时候似乎不好。 ” “不,大人我认为时机正好!” 赫克托尔说着举起了长剑,他迎着几个草丛里闪动的身影走了过去。 霎时间伴着剑光在草丛中闪烁弥漫,一声声惨叫立时响了起来,随着他双手握剑地身影夹带着凛冽剑光不住向前移动,惨叫声也越来越远,当最后一声终于消失,草丛里就只剩赫克托耳独自矗立的黑色背影。 “这个人真厉害!”从恐惧中清醒过来的伊莎贝拉站在伦格身边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她的眼中迸射着诧异和羡慕“你从哪找来这么个人?他用的是希腊劈斩术!” “陛下你不会想知道的!”伦格抓住伊莎贝拉随着赫克托尔身后走去。 虽然不知道使用地是不是如她所说的希腊劈斩术,可他知道和赫克托尔走在一起至少能暂时安全些。 “大人。 我想我们应该回到营地去,这些人到处都是!”赫克托尔一剑当先向着营地方向跑去,同时他回头大声喊着:“请相信我大人,就如同当初你也相信了我!” 被火焰包围地营地这时已经陷入混乱,各自为战的骑士们围拢成不同的圈子和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这些毫无征兆如从地下冒出来的敌人就象一群野兽般到处都是,没有丝毫统一的服饰更没有任何可以辨认出来的标记,如同强盗却比强盗更加恐怖! 他们丝毫不去理会那些洒落在地上的珠宝首饰。 眼中只有疯狂地杀戮焚烧,营地里很多地方已经火光熊熊,被突袭打散的骑士们在四周艰难的守卫着各自的阵地,支撑他们的现在只有忠于职责的信念和对被杀的恐惧! 法尔哥尼的连枷已经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他身上肮脏地皮甲也已经被砍出了不少的口子,鲜血和泥水混合着把他变得更像一个怪物般令人恐惧。 随着嘶吼,他手里那柄异于常人的大剑象刮起的血腥旋风般横扫过每一个面前的敌人,大蓬的血水在他地剑下喷溅出来! 而整个营地这时则到处都是这样的可怕厮杀。 由骑士们组成的盾墙在敌人的攻击下劈砍得东倒西歪,但是从盾墙后伸出的长矛利剑却又如带着锋利背刺的刺猬般横冲直撞,戳刺砍杀! “Σκοτνω!”一声大吼从敌人队伍当中响起,一个全身被链甲包裹的壮汉抡着一柄带有钉刺的硕大钉锤驱马直冲被骑士们守护的伊莎贝拉营帐,他象被投石机扔出的石弹般地身体裹挟着战马地巨大冲击猛然撞向盾墙,在一片惨叫轰鸣声中。 他胯下的战马被戳出地长矛刺得血肉横飞,可是沉重的身躯却不可阻挡的直接砸到那些骑士头顶! 在他们的呼喊惨叫声中,那个壮汉也被从他们的头顶直抛过去,轰的一下摔在帐幕前! “不能让他进去!”一个女骑士用几乎是扭曲的声音嘶叫着,护卫们没命的奔向那个壮汉,他们知道一旦被发现伊莎贝拉不在这里,敌人就会四下分散,到那时女王就更加危险! “Σκοτνω!”在地上不住翻滚的壮汉又是一声喊叫扑向帐篷,他手里链锤的锤钉扯起帐幕席卷而入,所有人几乎都稍微一顿。 他们看着那人猛然消失在帐篷门口! 瞬间的僵持只有一刹。 随着一道黑影“呼”的从帐篷里飞了出来,嘶喊声霎时再次响起! “嘭!”落地的壮汉全身扭曲着在地上抖动着。 他的双手紧紧抱着向外灌出血水的脖子,嘴里不出的发出“哦~哦~”的哑叫。 被这一幕惊住的人们立时发出一阵惊呼!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帐篷,直到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皮肤苍白的年轻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结阵!” 陌生男人发出一声大吼,随着从他身后出现的伦格和伊莎贝拉,一阵欢呼立刻从已经零散的队伍里爆发起来。 围拢在附近的骑士们奋力靠拢,他们挥舞着武器把自己的主人团团围在中间,似刺猬般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大人,我希望今天能成为向你证明自己价值的日子。 ”赫克托尔双手抱着长剑举到胸前,随着一声高吼。 他的身体突然奇迹般地弹了起来! 他令人咋舌的从两柄长矛中间的一个缝隙里突然跳过,在对面敌人还没明白过来时,剑锋已经掠过两个敌人的脖颈! 污浊血水刚刚喷溅出来,赫克托尔身体怪异的一转,在黑袍下摆的扬起中突然奋力前刺,一个才举起长刀的敌人已经被他一剑刺中肋下,惨呼倒地! “以大人地名义!中央结阵。 前进!”瞬间连杀三人让赫克托尔的声音气势暴涨,随着他手中利剑地飞舞挥动。 围拢在身边的骑士迅速怒吼着跟了上去,被突然袭击搅乱的队伍似乎找回了令他们镇定的决心,象撒乱的水珠般向中间聚集过来的骑兵越来越多,营地前霎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情景……原本因为来不及上马被迫徒步地骑兵们居然悍不畏死的向人数多于自己的敌人包围了过去! 因为狭窄的空间再也无法发挥冲击威力的战马,这时成了那些敌人的噩梦,他们的战马被长矛戳刺撂倒,而他们自己则在倒地后立刻被更多的刀剑砍成了碎片! 最后地短兵相接开始了!越来越密集的聚集在一起的骑兵们如一道半圆的铁墙般向敌人压去。 他们的手中的武器和身上地铠甲在这场纯粹的砍杀中发挥了作用,坚实的盾牌和盔甲让他们的在敌人面前悍不畏死的冲击着!毫无技巧的劈刺戳砍人体的可怕声音夹带着凄惨的惨呼哀号汇集成令人胆寒的乐章,地面上早已经被血水搅成一片红泥的土地湿滑恶心,随着骑士们越聚越紧,他们地脚下出现地尸体也越来越多,而那些还在颤抖抽搐的人则在泥泞中无力地呻吟挣扎着,直到终于慢慢沉寂下去或是被一柄匕首割开咽喉。 敌人开始动摇了,这些凶悍的对手突然袭击后的疯狂杀戮在变得有秩序的骑士们面前开始混乱。 他们不停的东冲西杀,试图冲破这看起来并不严厉的包围,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这些人已经被挤压到了营地中间一块下斜的凹坑里,对着从上面围拢过来的敌人,他们的冲击很快就被顽强的打了回去。 “围住他们!”赫克托尔的叫声在队伍后面再次响起,他从地上抓起一块硕大的石头奋力向背挤压在一起的敌人头上砸去。 随着“嘭”的大响一个敌人被石头砸倒。 这个举动先是让所有人都稍微一愣,接着在外围的骑兵们就开始纷纷抓起地上的石头向挤在一起的敌人砸去! 看到敌人纷纷举起手里的盾牌抵挡着头上飞来的石头,赫克托尔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他突然抓起地上长矛蹲身从人群缝隙间向里面用力一刺! 一声凄惨的嚎叫立刻从人群里响起,一个几乎还是孩子的敌人捂着狂喷鲜血的下身惨呼着向前栽倒,可是因为被挤在中间,他无法倒下的身体只能随着不住骚动的人群摆来摆去,从他下身流出的内脏被他自己和别人踩在脚下,立刻变成了一堆无法认出的烂泥。 赫克托尔的举动无疑这时已经成了典范,更多的骑兵开始纷纷效仿。 他们一边从上面扔出石头匕首短矛。 一边从下方奋力戳刺那些为了抵挡头顶的袭击举起盾牌露出身体的敌人,一时间包围圈中惨呼四起。 血肉横飞。 “上帝赐予我杀戮的权力,”赫克托尔嘴里不住念叨着从燃烧的火堆中抓起了一支火把“全体后退!布枪阵!” 伴他的命令向后轰然一退的骑士们在如鱼鳞般的盾墙后立刻竖起了一片长矛! “宽恕我的罪。 ”赫克托尔喃喃的发出一声祈祷,在对面敌人恐惧的注视下,火把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翻滚着划起一道弧光投进了敌群之中。 随着空中不住晃过的火光,大束的火把投进了凹坑之中,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被烧着的身体疯狂的到处乱撞,一些全身着火的人不顾一切的扑向包围圈,却被伸出的长矛戳透身体,象个巨大的火把支在地上疯狂扭动着,在火焰和浓烟中发出中人欲呕的焦臭气味。 “上帝!”远远的被女骑士们围拢着的伊莎贝拉恐惧的捂住了眼睛,可是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却像针般刺进她的耳朵。 一双手挡住了她的耳朵,伊莎贝拉无力的把头斜在伦格的肩后,即使如此,她还是发出一阵痛苦的干呕。 “这简直是个魔鬼。 ”一个搀扶着伊莎贝拉的女骑士看着赫克托尔的背影,这个代替黛萝成为队长的女骑士声音里有着无法掩盖的畏惧和厌恶,她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似乎是在驱赶什么邪恶的东西。 “一个真正的魔鬼……”伦格咬紧下唇看着凹坑里的熊熊火焰,那可怕的情景让他似乎看到了将近百年前耶路撒冷被攻破时十字军所做下的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只是当他自己面对这些,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 当火焰终于熄灭,站在一块高地上,伦格遥遥的望着远处已经变淡了的灰色烟尘。 空气中依稀还混杂着令人恶心的焦臭,有时候甚至会有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灰烬随风到处飞舞。 这让那些勇敢的女骑士们全都畏惧不已,即使是男人也不能不承认被这个可怕的人间地狱吓得不轻。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证明?”伦格用黑袍拢住身体看着站在面前的“屠夫”,他已经听到有人在背后这么称呼这个人了。 “是的大人,我相信这是我最好的证明和誓言,”赫克托尔脸色平静的和伦格对视着“当那个孩子给我送来您的书记官转交给我的那封信之后,我就知道您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我必须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毕竟我刚刚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现在大人,我已经证明了。 而且我要向您发誓,如果能得到您的信任我会永远忠诚。 ” “永远的忠诚……”伦格好笑的看着这个如他自己所说,刚刚背叛了旧主的人“我必须承认你的智慧和残忍,至于说你的忠诚,”伦格微微前倾身子轻轻问着:“你真相信忠诚这种东西吗?” 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刹时出现一阵错愕,可伦格接下来却已高声宣布: “罗斯.赫克托尔,我承认你的忠诚和你表现出的勇敢,在这里我正式接受你的誓言,欢迎加入我们的教团。 ” 第九十一章 分道扬镳 赫克托尔看着远去伦格的背影微微出着神,他无法想象这位上帝的宠儿究竟在想些什么。 更不明白他既然知道接纳自己的危险却有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 “也许他自认是能改变一切的圣徒。 ”赫克托尔稍带着些许讥讽的吐出这几个字,不过当回头看到一个正躲避瘟疫似的从他身边匆忙经过的漂亮女骑士,他立刻就忘记了还在思考的问题,大步跟了上去。 “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能为你服务的荣幸?”他嘴角挂着如魔鬼般的诱惑微笑对女骑士打了个招呼,不过换来的却是一声恐惧的惨叫和四周响起的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 “你真的要让那个人成为你的手下吗?”伊莎贝拉斜靠在从被焚毁的营地里抢出来的一张靠床上,对走进帐篷的伦格疑惑的问着,尽管那张靠床还夹带着些许的焦糊味道,但是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在乎,她显然对那个被人们称为屠夫的赫克托尔更为关心“难道你不知道那个人是个麻烦吗?” “你听说什么了吗,陛下?”伦格坐到伊莎贝拉对面的石头上看着始终保持着耶路撒冷王族气势的**,他不能不承认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这个身体里流淌着鲍德温家族血液的**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惧,她的勇敢和对荣誉的执着程度甚至一些男人都无法图及。 “我听说了他的事,他甚至背叛了从小把他养大地约瑟林。 难道你不怕他有一天会背叛你,难道你不怕他是个犹大?”伊莎贝拉抬起斜靠的右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可是她这个动作却让她已经呈现出**风韵的婀娜身姿更显突出。 看着这具如山峦般起伏的身体,伦格的心中不由晃过另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个让他又爱有恨甚至还有些畏惧地女海盗现在在什么地方,可是在这个荒芜干燥,还不住飘荡着恶心焦臭的沙漠深处,他却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让他为之牵挂地女人。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女人?” 伊莎贝拉的话让伦格脸上的表情不由一滞。 他真有些想象不到为什么女人都会对这种事情如此敏感,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分散了眼前**的心思: “陛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耶路撒冷。 如果说我的离开是被迫无奈,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突然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力到君士坦丁堡去呢?” “我为什么要去君士坦丁堡?”伊莎贝拉稍微提高地反诘声在帐篷里回荡着,她从床边的火炉里拿起一根熏香放在鼻子边嗅着,好驱散床上传来的那种令人不快的味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你,你会相信吗?”她把头靠在靠床的高背上,胸前一双原本圆润高挺山峦显得更加丰盈。 “陛下如果你不开玩笑我会更加感谢。 ”伦格站起来盯着脸露娇嫩笑容的伊莎贝拉毫不领情的回答着。 虽然他可以隐约猜测到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毅然离开拥有自己宝座的圣地。 但是他还是一时无法相信她会真地这么做。 “如果你能不穿这身黑袍我会告诉你更多的东西,”伊莎贝拉伸出手指捻着伦格黑袍的前摆“或者我也许会考虑让你穿上更加显赫的袍子,譬如耶路撒冷的金十字架袍。 ”她在说出让所有人听了都会心跳加速的许诺之后歪头看着直视自己地伦格,一时间帐篷里一片寂静。 横在两个人中间难以名状的沉寂终于随着伦格躬身行礼被打破,他的右拳紧贴左胸随着躬身行礼向前平伸,同时平静的向望着自己的伊莎贝拉轻声说:“我想你该休息了陛下,毕竟我们刚刚经历一场艰难的战斗。 ” 说完,他丝毫不顾伊莎贝拉欠身伸手试图挽留。 转身向着帐外走去。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伊莎贝拉嘴里迸出被忽视的羞怒诅咒“我会让后悔你今天的态度!” 队伍在干冷的戈壁滩上徐徐行进着,当走进只能依靠娴熟的向导才能度过地这片荒芜世界地时候,伦格似乎又回到了那段遇难后被劫持到沙漠里的时光之中。 只是那时地一切在这时却早已经物是人非,托尔梅已经摆脱了世俗中永远无法图及的飘渺梦想,随着他肉体的腐烂。 他的灵魂却终于获得了永久的安宁。 而另一个与他有着无法割舍的牵挂的人儿,这时却已经远离了自己。 他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可是却总能在无尽的思念中,感受到她那种对自由渴望带给自己的舒畅甜蜜,这让他既欣慰又有着难言的惆怅。 至于那个让他始终难忘却如一团迷雾般的奈里兹,一想到他,伦格就不由有些烦恼。 即使知道这个阿勒颇贵族不可能永远蛰伏在沙漠中逃避,但是当他突然出现在耶路撒冷时,伦格还是因为无法想象他会做些什么,进而对即将发生的事造成什么影响感到阵阵头痛。 “奈里兹……” 伦格任由着比赛弗勒斯慢悠悠的走着。 心头不住想象着这个人。 他的思绪是那么浓重。 以致连法尔哥尼在旁边故意发出的两声咳嗽都没有听到。 “大人!”法尔哥尼终于忍耐不住的大声喊了出来“如果你能允许我说几句,我会很感激的。 ” “哦。 那么你要什么呢?”终于回过神来的伦格看着身边这个粗鄙的壮汉,看着他那种忍耐了很久地样子。 伦格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是不是因为赫克托尔?告诉我他干什么了?” “他,他居然打乱了我们的规矩!”终于能够一吐为快的法尔哥尼不顾迎面而来的风沙,张着他大嘴裸露着满口黑黄的烂牙不住抱怨着:“他现在到处指手画脚,说我们骑兵的训练是在跳舞,说我们的队伍就像一群出游地农民,甚至还污蔑我是个只知道使用蛮力的野蛮人!可是他是什么?一个曾经背叛主人地叛徒,犹大!要知道我最早的祖先加西亚.唐.马铁奥.法尔哥尼……” 听到法尔哥尼就要开口大说特说自己的光荣家族史。 伦格立刻抬手阻止了他。 在稍微沉默之后,抬头看着远处戈壁上隐约出现。 正带着几名斥候骑兵在前面探路的赫克托尔,伦格轻声对满脸愤懑的法尔哥尼开口说到:“我的朋友,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成为耶路撒冷的虔诚祈祷者吗?” “是因为,因为……”法尔哥尼有些困惑地顺口说着,可是他却又一下子停住,只是不住的琢磨,却最终无法说出来什么。 “因为我们大家认为值得为了追求上帝的真意才成为祈祷者。 每个人如果真的想倾听上帝的声音,他就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那么既然这样为什么赫克托尔不行呢?犹大的背主难道不是早就为主所知吗?那么为什么主基督还要进入耶路撒冷呢?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 伦格在有些发呆地法尔哥尼肩膀上轻轻一拍,然后他轻夹马腹,比赛弗勒斯立刻撒开四蹄向前奔去,只留下始终无法从迷惑中明白过来的法尔哥尼大张嘴巴,迎着风沙。 迎面吹来的寒风割得伦格的脸颊一阵生疼,可是他却始终让比赛弗勒斯飞快的向前奔跑着。 当越过伊莎贝拉乘坐的马车时,他听到了拴在马车后面地白色牡马的激烈嘶鸣,不过这似乎反而激起了比赛弗勒斯要在‘美人’面前炫耀的意气,它的四蹄更加用力,在女骑士们的轻微呼声中猛冲向前,直向队伍前的戈壁上奔去。 直到终于觉得自己的风采已经得到了马美人的认可和倾慕。 比赛弗勒斯才慢慢的在伦格的带动下缓下脚步。 而这时从对面出现地几个斥候骑兵已经迎面奔来。 在他们前面,一马当先地赫克托尔的身影看上去显得那么突异,孤寂。 “大人,我不认为你应该离开队伍这么远,这太疯狂了。 ”赫克托尔颇为不快地看着独自在戈壁上徘徊的伦格“谁也无法保证那些强盗不会再次出现,如果他们突然袭击,你这样是很危险的。 ” “你真的认为那些人是强盗吗?”伦格轻笑着看着这位前‘掌旗官’“或者你认为没有必要去深究他们是谁?” “大人,我虽然不认为深究很明智,但是我还知道该如何提防他们。 ”赫克托尔从身侧马袋里拿出了一柄断剑递向伦格“大人看看这个。 ” “撒拉森直剑?”伦格握着只剩半截断刃的剑柄虚虚挥舞一下“你认为他们是撒拉森人?” “大人,也许其他人会这么说。 可是恰恰我的祖先曾经是罗马最著名的铸造师。 我家族的贵族称号甚至就是靠给皇帝打造他们喜爱的武器得来的,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这些直剑绝对不是撒拉森人使用的那种东西。 它们甚至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锻造方法打造出来的。 ” “你说什么?”伦格把断刃举到眼前仔细看着。 突然他的眼睛一眯!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诧异。 “大人?”赫克托尔刚刚开口就又立刻闭上了嘴巴,他的眼神似是从没看到眼前一幕般转向别处,直到听到伦格在发出一声轻叹才转过脸来。 “掌旗官,很多时候一个人过于聪明并不是好事。 ”伦格丝毫不露情绪的声音让赫克托尔有些不安,这对早已习惯约瑟林那种时而激动时而沮丧的他来说,似乎是在面对一个把自己隐藏起来的人般,显得心中微微忐忑。 “我知道该怎么做大人,”他微微躬身“我永远不会向第二个人承认曾经得到过这样一柄断剑。 ” 满意的轻轻点头,伦格看着逐渐行近的队伍把那柄断剑收入了自己的马袋,随后他望着已经变得一片昏暗的东方,嘴里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这时,他听到了前面不远出轮流前探的斥候吹起的一声悠长的号角。 越过一道高高的沙坝,在斥候指点下,伦格看到了已经变得暗淡下来的戈壁上一片显眼的明亮灯光。 “大人那是耶莫泰因,”向导指着灯光小心的说着“撒拉森人把这里当成叙利亚最远的标志,再向前就是由戈兰通向谢赫山的南坡了。 ” “戈兰高地?”伦格的心头微微一动,这个名字在他的心头引起了轻轻的反应。 微微抬头看着远处已经完全笼罩在夜色中一片黝黑的阴影,他似乎能感受到这片高地跨越千年却始终不变的意义,那是永远不息的纷争。 “大人,我奉陛下的命令请您过去。 ”女骑士队长在身后禀报着,可当她与伦格身边的赫克托尔眼神一碰后,立刻吓得侧过脸去。 显然被女骑士的举动勾起兴趣的赫克托尔陪着伦格向前走去,当他来到女骑士队长面前时,突然转头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打量起来,这让她不由一哆嗦,赶快踉踉跄跄的追在伦格身后,向马车跑去。 在支起的车篷前,伦格向伊莎贝拉微微行礼,这还是上次离开她的帐篷后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那么说,已经到了耶莫泰因?”伊莎贝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落寞,她微微玩弄手里一柄造型优美的梳子,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泛起一层隐隐的光泽。 “你知道康拉德会在君士坦丁堡等待我吗?”她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伦格轻声问。 “听说了陛下。 ”伦格声音同样很轻,他知道这将是他们一起旅行的最后一夜,到了明天伊莎贝拉将走上通往君士坦丁堡的道路! “你现在依然选择穿这身黑袍吗?”伊莎贝拉轻声问着。 听到伊莎贝拉包含隐喻的问话,伦格看着这位女王稍微沉思随即开口: “请原谅陛下你的丈夫是权力,那才是你终身的配偶。 ” 第九十二章 个揣机心 车轮滚滚,远去的烟尘在太巴列湖碧波粼粼的水面上慢慢消逝了。 在清晨的寒风中,看着伊莎贝拉队伍逐渐离去的背影,伦格心头不禁荡起一丝怅然。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和玛蒂娜的分离,更让想起了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女海盗。 在这落后动荡的中世纪,人们之间每一次的分离都可能会是永诀。 随时都会降临的疾病和可怕的战争让人们的相聚变得弥足珍贵,而每次的分离却又带着诀别般的唏嘘。 “我真难以想象这位陛下居然离开了耶路撒冷。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伦格身后的赫克托尔同样看着车队的背影轻声说“可是大人,如果我说她不是为了你才离开的,这是否算是失礼呢?” “那么你认为她是为什么而离开的?”伦格回头望过去,看着赫克托尔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试探着问“难道你认为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吗?” “大人,我知道你自己已经明白一切,不过你问到这个,我想随意的说一下也许能让您更加明白我对您的价值。 ”赫克托尔自信的扬扬下巴,不过他眼睛闪动的激动还是说明他为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感到兴奋莫名。 “伊莎贝拉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不必我对您说明,而且妄自评论王室也是很无礼的。 我只想对您说,在这种时候虽然陛下她获得了圣墓守护者的称号,但是她无疑还不能和盖伊夫妻对抗。 她地力量还很薄弱。 这个时候对抗的结果只能是惨败。 选择离开把圣城完全交给盖伊这看起来似乎已经宣布了自己的失败,但是这难道不是铤而走险的一招吗?盖伊接下来会做什么呢?无疑是扩充他的权力,可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可能最终导致他和耶路撒冷最有影响的贵族之间地斗争,雷蒙,雷纳德还有其他那些不喜欢盖伊的人。 ”一口气说到这里地赫克托尔终于停顿下来,他歪头想了想。 在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回头望向山下已经看不清轮廓的那一串模糊影子“到了那时,我想也就是这位圣墓守护者重新回来掌握一切的时候了。 大人。 我必须承认这位陛下实在让人佩服,没有多少人能在得到权力之后舍得放弃,更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胆量敢做出这样的事。 ” 默默的听着地伦格安静的看着眼前刚刚用残酷手段证明自己在战场上作用的赫克托尔,他不能不承认这个被白化病塑造得充满怪异气息的年轻人所拥有的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看着和自己一样用黑袍把自己笼罩起来的赫克托尔,伦格突然觉得这个人就好像是自己的镜子,或者说是自己在这个时代地影子。 唯一让他们无法区别的,只是他们那颗对待他人的心。 “你相信上帝的拯救吗?”伦格低声问。 “我相信上帝的惩罚。 ”赫克托尔的声音里透着难言地孤寂“上帝一定会对惩罚世人犯下的罪过。 特别是我的罪过。 ”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为自己祈求得到上帝的救赎吧。 ”伦格伸出右手,看着赫克托尔躬身亲吻自己的手背,伦格低下头轻声在他的耳边说:“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可以救赎自己也可以救赎他人,这是上帝赐予世上每个人的权力。 ” “每个人的权力?”赫克托尔的声音微微一颤,他愕然抬头看着面前地伦格。 这句让他听了为之颤抖地话深深的敲击进他地心灵,他觉得喉咙发干。 一股难以遏制的紧张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走调:“大人,难道我也可以拥有这个权力吗?” “那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上帝没有给人这个权力吗?”伦格轻笑着反问,他知道这个人一时还难以理解这些,不过他也并不准备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毕竟对面前这个人来说。 有些话题实在是过于无法接受了。 而且随着伊莎贝拉的离开,另一场风暴很快就会出现,尽管他早已有所准备,甚至已经做好迎接更糟糕结局的打算,但是看着突然出现的赫克托尔,伦格似乎又看到了一个虽然冒险却又充满希望的迷茫前景。 “掌旗官,如果我把我的旗帜交给你,我能信任你吗?”伦格沉沉的开口,他知道自己在赌博,只是这次他赌的是未来的命运。 “我愿为您效劳大人。 ”赫克托尔慢慢跪下“大人我知道您认为我的誓言不值一提。 可我还是要向您发誓,我会尽我对你应尽的义务。 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伦格微微轻叹了一声。 即将在耶路撒冷发生的动荡令他无法安心面对就要与萨拉丁周旋的局面,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可靠的人,却让他觉得好像找到了某个希望。 “我相信这将是说明你忠诚的机会,”伦格的手搭在赫克托尔肩膀上,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去为我完成个使命,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 “遵命……”赫克托尔压低声音轻轻回答着,他仰起头,却被清晨的阳光刺激得眼睛一片疼痛,他立刻再次低下头去,让自己躲避开清晨强烈的阳光照射“请你吩咐,大人。 ” 清晨阳光带着暖暖气息照在耶路撒冷王宫长形天井的时候,国王盖伊手中的长剑正在花坛间的甬路上带起一片片的耀眼剑光。 他时而双手握柄用力狂劈,时而单手擎剑急闪疾刺,伴着剑光的闪烁,盖伊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嘴里不住发出宣泄的低吼,直到在一声呐喊中长剑狠狠劈进面前一个人形靶子地脖颈。 被斩断“手臂”的靶子带着白色的破茬“噗通”一声栽到在地。 “陛下,我得承认您有时候更应该是个骑士而不是国王。 ”刚刚看到这一幕的克里福特站在甬路尽头顺手从等待的侍从手里拿过外罩替盖伊披上,一边恭敬的说,不过他那口气和脸上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出这是在恭维。 “你地伶牙俐齿和冷嘲热讽总是让别人对你心存恨意。 ”盖伊系着外罩的丝带还不忘反驳自己地传令官“如果有一天整个耶路撒冷的人要求我把你吊死,我一点都不过意外,因为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 “如果那样您可就要蒙受失去一个忠实臣下的巨大损失了,”并不被国王的威胁吓住的克里福特略显夸张的撇了撇嘴唇。 然后伴着盖伊在甬路上慢慢走着“特别是在这个臣下还能为您带来好消息的时候。 ” “哦,有什么消息吗?”盖伊虽然尽量让自己地情绪显得平淡。 可是他的右手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陛下,雷蒙伯爵已经同意和您明天下午一起出游狩猎,至于西比拉陛下送给他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的那顶桂冠,伯爵夫人也已经收下,而且还写了一份很热情洋溢的回信表示感谢。 ” 克里福特边说边从腰上的皮袋里抽出了个小小地纸筒递了过去。 盖伊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一把抓过了回信,当打来信纸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克里福特从他越来越舒展开的眉毛和上翘的嘴角上。 看到了盖伊难得展露的喜悦情绪。 “这真是太好了克里福特,太好了!”盖伊紧攥着回信不住在眼前晃动“伯爵夫人在回信里使用了‘我地陛下’和‘耶路撒冷国王’这样的句子,要知道那个雷蒙从没这样称呼过我,可现在他的老婆却不只一次的在信上这么说,听听这段克里福特……” 他哗啦一下展开柚草信纸大声的念着:“‘我的陛下,即使有时候因为对上帝的敬畏和对王权的忠诚导致我们无法理解你当初所做出的一切,但是从你最近的言行上我们却看到了一位耶路撒冷国王地影子,这是我们为之庆幸为之荣耀地一刻。 是整个耶路撒冷为之庆幸为之荣耀的一刻。 ’听听克里福特,这就是雷蒙对我臣服地证明,是他们终于要效忠我的先兆!” “的确如此陛下,这是你的荣耀。”传令官弯腰行礼,然后又用盖伊能听到的声音故意“小声”自语着“不过我记得当初雷纳德似乎也这样表示对您的敬意。 ” “克里福特,克里福特!”盖伊被搅了好心情的脸上一片气急败坏。 可他在抱怨过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个雷蒙是不会随意向我效忠的,耶路撒冷的这些贵族顽固的就像圣山上的石头。 他们总是用居高临下的眼光俯视后来者,可他们往往忘记了自己的祖先正是因为穷途潦倒才来到东方。 ” “那么陛下,我是不是该去为您和伯爵的狩猎做准备了呢?”显然已经达到目的的克里福特乖巧的向盖伊恭敬的询问着,似乎刚才那个用冷嘲热讽提出谏言的骑士根本就不是他。 “去做准备吧,要尽量奢华些排场些,要体现出耶路撒冷国王的体面。 对,是体面!”盖伊从抱怨中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声吩咐着,当克里福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 他却又突然叫住了自己的传令官: “克里福特。 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那么您会有另一个合格的传令官,而且不会让你为这个人是否引起了所有人的公愤烦恼。 ” 克里福特在微笑中鞠躬而去。 “雷蒙……”独自留在天井里的盖伊把埃施瓦伯爵夫人的回信举到眼前仔细看着。 然后一把攥紧嘴里迸出一个让他愤恨却又毫无办法的名字。 的黎波里的世袭狩猎官德.朱洛小心翼翼的站在伯爵的卧房外等待着,虽然天气寒冷可他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直到一个年纪很轻却姿色不错的撒拉森少女脸带红晕,气息急促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快步顺着长廊消失之后,他才随这一声轻咳慢慢走进了雷蒙伯爵的房间。 在透着明显撒拉森风格的卧房里,雷蒙伯爵稍显疲惫的倒卧在地上的毡毯上,一大截素色的落地帷幔挡住了他的脸,不过从他那不住起伏的胸口上,德.朱洛可以猜测到刚才房间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大人,您认为我们有必要向盖伊示好吗?”在为伯爵斟好一杯葡萄酒之后,德.朱洛小心询问着自己的领主。 “告诉我朱洛,你认为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没有接过酒杯的雷蒙的突然开口问着,可是他显然还并不满足看到德.朱洛脸上出现的错愕“或者说你认为我还能活着看到新的世纪吗?” “大人,我不希望听到您说这些话。 ”有些激动的德.朱洛变得口气莽撞起来,他一口喝下原本为伯爵准备的葡萄酒,然后大声对雷蒙说着:“大人,我更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几乎不出门,也不回到你的领地。 难道女人和酒能让你忘记一切吗?” “你认为刚才那个女孩,是不是有些像拜图拉?”雷蒙突然坐了起来,他脸上还挂着发泄情欲后的疲惫,但是当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丝难言的苦涩立刻爬上了他的嘴角:“拜图拉,她为我生了个女儿,一个叫佐薇或者叫阿赛琳的女儿……” 声音疲惫的雷蒙微微闭上眼睛,他似乎在回忆刚才那个女孩的容貌,更像是在回忆那个叫拜图拉的,被他俘获又被他释放,却更令他难以忘怀的撒拉森女人。 德.朱洛看着自从失势后几乎完全陷入沉沦的雷蒙心头泛起一股无奈,忠诚令他不止一次提出忠告,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看到完全陷入沉思的雷蒙,知道又是毫无结果的朱洛转身向门口走去,就在要走出房门时,他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雷蒙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坚定,而毫不犹豫: “德.朱洛,为我安排一下,我要去见一个人。 ” 第九十三章 “忠实的信者” 冬日早早降临的黑暗笼罩了拯救者们的祈祷殿,除了几处隐约灯光从祈祷殿不多的狭窄窗子里透露出来,整座神殿都沉浸在一片暗暗的沉暮之中。 马克西米安坐在点着一盏昏暗牛油灯的杂木桌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不住跳动的火苗,每当火捻上爆出“啪”的脆响,他的眼皮就不由跳动一下,可是他始终一动不动的看着火苗,连因为大殿里阴冷的寒气手指被冻得有些麻木都没有觉察到。 马克西米安这样坐着发呆出神已经不止一天了,他已经不记得自从子爵大人离开之后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这个习惯,尽管开始他这么做纯粹是想用模仿子爵大人的方式来获得一些主基督赐予的启示,但是渐渐的他发现原来沉思也可以让人获得某些灵魂上的安宁,特别是当他冒昧的走进那间被教众们称为忏悔之室,却被子爵简单的称为书房的房间之后,看着那满壁书籍和子爵显然是随手写下,词语不通甚至有些荒诞不经的手稿之后,他似乎突然进入了一个自己从没想象过的世界。 那些手稿现在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公布于众究竟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也许大人会被当成有史以来最接近主基督真意的圣贤而被膜拜,可也许会成为教会和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异端而被惩罚。 马克西米安心绪烦乱的随手翻着那些手稿,让他颇为意外地。 大人似乎更愿意用英语这种生僻的语言书写,而让他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的则是显然大人对拉丁文并不很熟悉,甚至很多常用词句都莫名其妙的写错。 这让马克西米安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大人回来之后好好给他上一上拉丁语课程。 想到大人的回来,马克西米安刚刚有了点的好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 当子爵离开之后,书记员才真正发现所谓灵魂和领袖的真正含义,尽管他是伦格指定地教团代理者。 而做为元老他的身份也被所有人所承认,但是随着伦格地离去。 那种隐约蛰伏在教团里的不忿开始蠢蠢欲动,很多人在对待他的态度上变得充满疏离和嫉妒,他们的眼神里开始出现愤恨和不满,当他作为伦格的代理人发布命令的时候,尽管那些人并不会刻意纠缠阻挠,但是却依然还是会时不时的用阴阳怪气地口气对他指手画脚,说个不停。 “这大概就是大人所说的考验。 ”书记员终于舒展了下已经有些发麻的手臂。 随意从桌上拿起一张手稿在灯光下看着,可是他的眼神突然凝结在那手稿上,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甚至因为怕看错举到灯下的手稿险些因为疏忽被火苗烧着。 “我的上帝……” 马克西米安喉咙不住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即使尽力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失态,可是他脸上异常地样子还是让刚刚走进房间的一个教众不由一怔。 “你怎么了,马克西米安兄弟?” 老布勒有些担心的看着马克西米安,对这个大人离开之后教团名义上的最高领袖。 他是十分崇敬的。 在这个从保加利亚荒山里出来的农民眼里,如果说子爵大人是上帝派到这个世界上地天使,那么马克西米安书记员就是听到天使转达神意的圣徒。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冷。 ”书记员手忙脚乱的把手稿揣进怀里,虽然他知道面前这个老头并不识字,可他还是因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感到畏惧。 “哦。 那你可不该在这里呆着,也许子爵大人能在这里得到上帝的启示,可我们只要听他的传达的话就是了。 ”老布勒拿起桌子上的油灯不住的唠叨着“而且别忘了就在这堵墙壁后面,有着那么可怕的罪孽。 哦,上帝原谅我我不是在诅咒谁,毕竟那些人也是为了宣扬上帝地荣耀才杀掉那些异教徒,虽然大人好像认为这并不对。 ” “地确,大人有自己对这一切的理解。 ”马克西米安暗暗抓着袖子里那份无意中看到地手稿,冰凉的指尖触到的手心却已经是一片汗水。 “大人离开了,可邦廷兄弟这几天倒是很热心呀。 ”老布勒一边在前面走一遍随口说着“很多兄弟都得到了他的帮助。 有些兄弟甚至说他的虔诚和子爵大人一样值得敬佩。 ” “邦廷?”马克西米安的眉毛突然一皱,虽然在黑夜中。 可老布勒还是因为他脚下突然一滞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向他,这让他立刻努力的向着老头挤出一丝微笑,可他的心里却不住的想着在那次教众会议上,露出对盖伊的招抚颇为赞同的教众元老。 而且他不能不承认,对这个邦廷并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因为这个人也是整个教团里对他代掌教务最为不满的一个人。 可让他无奈的,却是这个人也是教众中最早追随伦格的元老之一。 马克西米安心神不安的随着老布勒走出了祈祷殿,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一阵说不出的舒畅让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那是谁?”老布勒有些困惑的声音吸引了书记员,他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一个身影静静的站立在祈祷殿前的小广场上。 虽然离得很远有些模糊,可马克西米安还是从那人的长袍和身上轻微闪烁的兵器反光上认出那应该是一个骑士,可让他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夜晚单独出现在祈祷殿外的小广场上? 而当看到那个人慢慢跪倒在冰冷的地上似乎在做着祈祷地时候,马克西米安从那人缓慢的动作上觉察到。 那应该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骑士。 “雷蒙伯爵?!”走到那个骑士近前的书记员惊诧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雷蒙,他无法想象这位的黎波里伯爵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更想不到他居然会跪在这里轻轻祈求上帝地宽恕。 “愿在天的主宽恕我地罪孽……我愿意用自己一生的虔诚换取主的恩典,愿主赐予我安宁和平静。 ”雷蒙的祈祷声音虽然不大,可马克西米安还是能听到其中断断续续的句子,当他伸手在胸前划着十字以应和伯爵祈祷时,他听到雷蒙忽然声音低沉的说到:“书记员。 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的教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地时候了吗?” “大人你说什么?!”马克西米安声音突的一颤,虽然从未真正和这位地位显赫的的黎波里伯爵接触。 可对于这个曾经作为耶路撒冷摄政,又一直用勇敢和智慧对抗萨拉丁的伯爵,他的内心始终充满崇拜敬畏。 所以当这位伯爵突然说出这句让他在烦躁中更加不安的话之后,马克西米安尽量保持的稳重和隐忍终于动摇坍塌了。 “书记员,也许对你来说领导一个教团实在是个重任,或者说有些过于沉重了。 ”雷蒙站起来拍着年轻人地肩膀“你是个不错的书吏,如果可能你甚至有机会成为一位显赫贵族身边的掌玺官。 可是让你成为一群追求上帝真意的祈祷者的领袖。 未免是在为难你了。 甚至连那个上帝的宠儿也不一定能胜任这样一个职责,这不只是虔诚就可以做到地,更多的是需要拥有能把虔诚付诸实施的能力。 可是你自拥有这样的能力吗?或者你认为贡布雷子爵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子爵大人是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马克西米安尽量为自己也为伦格守卫着最后的尊严,虽然他的信心已经被雷蒙听似随意的几句话打击得摇摇欲坠,可是对伦格地忠诚和上帝宠儿奇迹地执着却依然让他顽固的坚守着最后地阵地“大人会为我们指引出一条道路的,这是上帝赐予他的荣耀和使命。 ” “荣耀和使命,呵呵……”雷蒙低低的笑声让马克西米安一阵心烦意乱。 可是却有不能不恭敬的听着他的话“我也认为自己拥有上帝赐予的荣耀和使命,我认为自己在这个时代降生就是为了响应上帝赐予我的守卫圣地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 雷蒙拔出腰间的长剑举到马克西米安面前:“看看这把剑,这剑上的每一个缺口都诉说着一个故事,那是我为上帝服务的证明,可是这又怎么样?萨拉丁依然窥伺着耶路撒冷。 圣地依然到处危机四伏。 ” 宣泄般的吐出一口气,雷蒙望着开始认真听着自己话的马克西米安:“好好想一想,为你那些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圣地的兄弟好好想想,为伦格好好想想,要知道我对他是十分器重的。 也为你自己好好想想。 难道这一切不应该交给一个更有能力让你们在圣地发扬教义的人吗?虽然这看上去有些世俗,但是在耶路撒冷这个人间天国,世俗和神圣难道真分得那么清楚吗?” “是这样吗?”雷蒙的话让马克西米安的心底不停的翻腾,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听那些话,同时在圣地长期居住接触的现实也让他无法不接受雷蒙的诱惑。 他的声音模糊,头上出汗。 手掌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 可这一握。 却让他触到了手心里紧紧攥着的一张柚草纸手稿。 “大人我承认您的话完全正确,”马克西米安小心的回答着。 他提心吊胆的看着眼前的伯爵,心里不住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事“但是如果这样,我们的教团就会成为一个世俗的教团。 我们将失去了追求上帝赐予我们每个人自由的权力!而且这一切只有子爵大人才能决定,所以我无法对您的好意予以回应。 ” 颇为意外的看着突然变得坚强起来的马克西米安,雷蒙的眼中在刹那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凌然。 “上帝赐予每个人自由的权力……”雷蒙嘴里轻轻念着这句对他来说不可思议的话,可在稍一诧异之后他脸上露出了淡然微笑。 在月光中他的眼神清澈柔和,丝毫没有因为遭受到了一个小小书记员的拒绝露出愤怒狂暴,甚至他的笑容里还透出小小的赞许。 “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即使最终会付出代价,可你们为追寻上帝真意所做的牺牲也应该能得到灵魂的拯救了。 ”雷蒙宽慰的再次拍拍马克西米安的肩膀“我听说你们把自己称为救赎骑士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贴切的名字。 救赎自己救赎世人,对吗?” “是的大人!我们愿意为上帝真意付出自己一切!”马克西米安尽量坚定的诉说这些信念的同时手心却攥得更紧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贸然说出这句连他刚刚看到时都觉得难以接受的话。 “我想我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雷蒙稍稍一笑转身离去,可没走出几步他想起什么般突然站住,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忐忑不安的马克西米安“告诉我书记员,你那句‘上帝赐予每个人自由的权力’是谁说的?” 看着一时变得目瞪口呆的年轻人,雷蒙的嘴角微微一抖,可他最终还是忍耐住,没说出那个心里猜测的名字。 “小心些年轻人,你这话会给你们的教团带来麻烦,特别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 雷蒙重重的“他”字直接砸在马克西米安心头,他额头不住溢出冷汗,贴身衣服已经被浸湿塌在身上。 “主呀,我都说了些什么……”马克西米安颤抖着不知不觉向圣山方向走去,而他手里那张柚草纸文稿早已经因为汗水的浸透变得稀烂。 “上帝原谅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这真的是上帝的意志吗?”他跪在一块石头上不住低声祈祷,直到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在这种时候感悟上帝意志,的确不愧是上帝宠儿的忠实信众。 ”瑞恩希安声音轻缓的在马克西米安耳边小声说。 第九十四章 耶路撒冷盛宴 盖伊站在突出在城堡塔楼外的露台上看着下面熙攘的人群,下面传来的喧嚣声浪和阵阵嘈杂的吆喝不但没有让他不满,甚至盖伊的嘴角还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虽然今天的天气并不很好,整天都阴沉沉的,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耶路撒冷国王的好心情,他很宽大的饶过了个险些把一大盘热汤泼到他新做的紫红色丝绒长袍上的仆人,还顺手赏了另一个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的仆人一个金币。 而且这一整天他人都是笑呵呵的,对妻子笑,对属臣笑,对仆人笑,甚至还对一个来向他申请贩卖许可权的撒拉森商人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说起来他也的确应该感到高兴,尽管吕居安的盖伊是西比拉公主的丈夫这个名声早为人所知,但是一直以来他也始终只停留在西比拉公主丈夫这个身份上。 从开始来到圣地时不被雷蒙待见,到后来被他那个永远无法摆脱阴影的小舅子所厌恶、抛弃,在外人看来依靠卖相一步登天的法国穷小子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辛苦和艰难。 即使终于如愿的带上了耶路撒冷的王冠,可盖伊却认为自己从没有真正享受过一天成为国王的权力。 不论是尾大不掉已经俨然成为国中之国的两大骑士团,还会根深蒂固位高权重的东方贵族,那些人始终都像一群蛰伏在他的身边,随时会把他从国王宝座上拉下来。 然后撕扯成几块地野兽。 没有人知道在无数的深夜中,西比拉总是被丈夫噩梦中的呻吟惊醒,然后这位人们为之倾慕的耶路撒冷女王会竭尽全力用自己妖娆的身体和火热的激情,平复丈夫心底的恐惧和不安。 只有很少地人知道,这位总喜欢穿华丽的法兰克式长袍地国王,在他夹棉衬衣下始终套着一件软甲。 而他肋下的佩剑也绝对不只是威严的装饰,而是一直被命令磨得锋利无力。 随时准备迎接战斗。 这就是盖伊,一个外表风光。 却始终如履薄冰的耶路撒冷国王。 可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就在今天晚上几乎所有的耶路撒冷贵族都蜂拥着,甚至是争先恐后的拥进王宫,那些平时傲慢的第一东征时地贵族后裔们现在再也不敢用轻蔑的眼神看待这个他们不喜欢的国王了,至于那些原本和盖伊一起来到东方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这时候更是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每见到一个人。 他们都会大声向对方喊着“盖伊国王万岁。 ”或者是“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国王,”这一类炫耀的话。 在经过了多年在圣地的出生入死之后,他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统治耶路撒冷的,是他们这群人中地一个,而不是那些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老贵族们。 不过盖伊今天并不想对他们这种明显有些炫耀的举动加以呵斥,也许以前他会这么么做,可现在他不会了。 当雷蒙伯爵在众目睽睽之下陪着他骑马走出城门之后,他就知道一个震动耶路撒冷的消息已经开始蔓延了。 可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更让人们不可思议的是,当他们看到狩猎回来地雷蒙居然下马在路边鞠躬等待国王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了一个虽然猜测却不到最后时刻总是无法相信的事实……的黎波里世袭伯爵雷蒙,已经向盖伊表示臣服了! 这样的事在耶路撒冷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并不那么聪明的人也能猜测到的答案让所有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吕居安的盖伊已经不只是西比拉女王的丈夫,而是耶路撒冷国王! 至于另一个让人们同样关注。 这时想起来又觉得更有深意的关于伊莎贝拉离开地事实,更是让很多人都立刻做出了自己应该倒向哪一方地决定。 于是国王盖伊即位后第一次正式的宫廷宴会就在无数人地期盼中突然召开了。 虽然按照以往历任国王惯例,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有些草率,可是在手忙脚乱的宫廷总管和明显并不很赞同的传令官的安排之下,这次盛大的宫廷宴会还是如期召开了。 “我真该好好感谢你克里福特,你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完成一些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理的要求。 ”盖伊回头看着靠在塔楼石头门框上正一下下的用匕首撬着核桃的传令官“如果能再管住那张总让我生气的嘴,我也许会考虑让你成为那位玛蒂娜公主的丈夫,她现在好像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位丈夫了。 ” “那么说贡布雷子爵和汉弗雷子爵是没有这个机会喽?”克里福特用劲一攥,“咔吧”一声捏碎了手心里的核桃“我记得陛下你曾经向这两位年轻子爵都承诺过要让他们摘取到那位公主的花冠(花冠意喻处女)。 ” “要知道并不是我要食言,可显然那两个年轻人没这个福气。 ”故意用无辜口气说着俏皮话的盖伊调皮的向自己的同伙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的脸色转而一正。 在从克里福特身边经过走下塔楼的时候,他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塔楼里回荡起来:“我会给那位公主发去命令。 这一次我不想看到什么骑士之间的决斗和争夺公主爱慕的喜剧,我要你尽快成为考雷托尔领主,然后是埃德萨的伯爵。 ” “一切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克里福特心满意足的稍一鞠躬,把匕首插进腰间的刀鞘,跟在盖伊身后走下了塔楼。 灯火通明的宫殿,和被毫不顾忌破费的西比拉命令人用大股的牛油灯照得亮如白昼地走廊甬道,还有用上等细麻桌布铺就。 沿着整条走廊直接延伸到花园里的长长餐桌,都让所有到访的人感受到了国王夫妻的奢华和尊贵,而还没有正式开席就已经在每个人手里都灌得向外流淌的红葡萄酒,则让一些还略带旁观的人也很快变得眼花耳热,意气盎然起来。 至于那些绝不和普通贵族混在一起,已经在离国王座位最近的席位上等待国王地大贵族们,他们只是相互低声议论着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 可即使如此。 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总是不停地把眼光落在那两把对面设立铺着绿色织毯的座椅上。 那两把椅子很有趣的相对而设。 它们被分别安置在三把王座的两侧,就如同两头虎视眈眈的猎犬般遥遥对峙。 “据说雷纳德已经表示不会参加这次宴会。 ”耶路撒冷主教赫拉克留忧心忡忡的低声对身边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说,他灰白地眉毛皱的都快成了一个疙瘩,这和他平时那种总是安静平和的样子显得截然不同“他说现在的所谓和平是用出卖主基督的血换来的。 说起来我觉得他这么说有些过分了,要知道他这是在公开批评一位国王。 ” “可是我倒更愿意为‘虔诚者’雷纳德祝福。 ”杰拉德随手推开一个仆人放在自己面前色泽诱人的葡萄酒,举起个陶瓷碗喝了口里面的清水,然后一边嚼着沾了盐地黑面包。 一边大声反驳着赫拉克留的话。 他的声音坚定清晰,在原本颇为平静的餐桌上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我们的大团长一定要给我们布道了。 ”一位贵妇人自认有趣地开着玩笑,可当她看到四周人脸上凝重的表情后,赶紧尴尬的低下头去,悄悄的喝起自己的酒来。 对自己造成的影响颇为满意的杰拉德,回头看了看悻悻的赫拉克留和对面一脸不以为然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罗杰.德.莫洛,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在逐渐引来的越来越多人地注视下。 张开嘴巴…… “至尊地、荣耀的、虔诚地、被上帝赐予权力的……”一阵悠长沉稳的声音在这时打断了杰拉德即将开始的演说“耶路撒冷国王盖伊陛下,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陛下驾到!” 在大团长张着嘴巴发出无声呻吟之时,随着克里福特声调庄严的宣告,一身紫红色长袍的国王夫妻缓缓的出现在了大殿的尽头。 在高大的圆拱门下,那对头戴耶路撒冷最高贵的冠冕,手握代表着王国至尊权力权杖的夫妻国王平静的接受着所有人的瞩目迎接。 “国王万岁!”短暂的平静之后。 一阵呐喊突然从人群里爆发出来,先是很少的一些人,接着就是他们附近的人,然后即使根本没有想要用这种显得过于谄媚的方法表述忠心的人,也被卷进了这股越来越高的声浪。 在无数人的高呼声中,盖伊牵着西比拉的手慢慢走上了大殿的台阶,在右边王座空出来的醒目衬托下,他们稳稳的坐了下去。 在这一刹那,即使再努力压制自己的盖伊,还是因为过于用力攥疼了妻子的手而有些赫然。 “让我们为耶路撒冷国王欢呼!”克里福特站在台阶前大声呐喊。 他的眼睛象两柄利剑扫过每一个他认为可能会表示反对的人。 而那些人中,有些人已经被刚刚发生的一切震服。 而有的人在和他对视之后终于选择了妥协。 他们在人群中低下头去,默默接受了这个也许到现在也不能被他们所接受的事实,听着越来越多的人发出的欢呼和高声宣誓效忠的誓言,那些原本并不认为这一切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大贵族们开始变得脸色凝重起来。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居然有几个在耶路撒冷拥有着悠久传统的十字军后裔家族,把自己的家族徽章至于盖伊的徽章之下后,不论是早先对盖伊暗中颇为轻视的巴里安,还是那他名为盟友,可实际暗中同样小看他的赫拉克留,都不能不终于开始用谨慎的眼光看着这位新晋的耶路撒冷国王。 “伊莎贝拉真不该离开,她都在想些什么!”巴里安愤怒的用刀子狠狠叉起一块牛腿肉塞进嘴里,当他看到妻子低着头不言不语吃着一盘小羊肉的样子,一股难言的怒气让他险些给这位阿马里克国王的遗孀一个耳光。 “也许伊莎贝拉的离开是正确的。 ”玛丽亚.康尼娜迎着丈夫愤怒的眼神突然开口,然后她又低下头去,用手里的刀子切开精细的小羊肉,捏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你疯了……”巴里安不知该说什么的摇摇头,当他的眼神和克里福特盯视过来的眼光相互碰撞时,他坚定的逼视着传令官,丝毫不让的气势在这一刻宣布着他作为耶路撒冷最久远历史传统的贵族所拥有的尊严和骄傲。 在这一刻整张餐桌上突然变得宁静起来,人们都无声的注视着这两位新旧贵族之间的对峙。 人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这场眼神之间的对抗,看作了耶路撒冷未来权力的高下之争。 “我的朋友们,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站着很累吗?” 疑问声从人们身后响起,突然打破僵持的居然是一直没有出现的雷蒙。 这位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大厅的伯爵,身上穿着他那件已经有些落伍的法兰克式外袍,一条不宽的腰带紧系腰间,他走到自己座位前,先是抬手按按身边巴里安的肩膀,然后抓起桌上一杯葡萄酒向着盖伊高高举了起来。 “请接收我对您的致敬,”雷蒙恭敬的微微鞠躬,接着突然转身向看着这一切的贵族们高举酒杯大声祈祷:“上帝保佑国王!” “愿上帝保佑!”高声的应祈立刻响彻整座宫殿,人们这时已经再也不怀疑这位的黎波里伯爵已经真正彻底向盖伊臣服的现实。 “上帝赐予我们圣地、信仰,也赐予我们国王!”雷蒙似乎因为喝酒变得兴奋起来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片笑容,他离开自己座位来到中间的空地上“为了守卫圣地我们必须抛去成见团结一致……”说到这里他突然伸手一指大门“所以,让我们欢迎我们的朋友,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伯爵!” 第九十五章 一个国王的胜利 没有人能形容雷纳德在妻子和儿子陪伴下走进宫殿那一刻,盖伊脸上浮现出的表情究竟代表什么。 意外,诧异,迷惑,愤怒,憎恨,嘲讽,甚至好像还有些好笑……,一瞬间浮过的复杂神态,令人们无法了解这位被耍了的国王究竟在这时想些什么,可是人们都不能不承认这位国王随后的表现完全不辱没一个国王的尊严。 在雷纳德脸上带着傲慢的表情搀扶着妻子手臂走到餐桌中央空地上的时候,盖伊突然站了起来,他大步绕过桌子走下台阶,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两位耶路撒冷伯爵中间,伸手分别抓起了他们的一支手臂! “感谢上帝对我祈祷的回应,你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也终于能在我的面前共同为耶路撒冷而战了!”盖伊大声对两个看起来已经完全尽释前嫌的宿敌激动的说着,他把那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举到空中向所有能听到的人高声呼喊:“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和义务,我以国王的名义在这里宣布,这两位贵族是所有骑士的领袖,也是我们的恩人和父亲!上帝将保佑这两位骑士,他们将是我们和萨拉丁决战的统帅和将军!为了耶路撒冷,为了主基督荣耀的圣地,我愿意认他们为我的父亲和恩人,愿主赐予我们勇敢和好运!” “国王万岁,耶路撒冷王国万岁!”首先发出这声高呼的是克里福特,他地呐喊高亢有力。 即使是对盖伊并无什么好感的人,也被他发自内心的激情所感动,看着把两个宿敌的手紧握在一起的盖伊,人们在这时被他感动了,有的人则是被他居然在这时肯说出那样的话所感动,一瞬间国王万岁地呼声响彻大厅。 “我是耶路撒冷国王,可也是守卫主基督圣地的骑士。 所以我在这里愿意接受你们地调遣。 ”盖伊向站在对面的两位伯爵躬身行礼,他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四周一阵骚乱。 贵族们纷纷站起来弯腰行礼,而雷蒙和雷纳德则只能用向两边让开来回避盖伊的行礼。 “陛下,为耶路撒冷效忠是我多年来的职责,但愿我们今天的团结能为圣地带来新的辉煌。 ”雷蒙脸色平静的盯视着盖伊,他地心底不住暗暗叹息,他知道自己和雷纳德想用结盟这种方式架空盖伊的想法,已经在四周激动的欢呼中土崩瓦解了。 “那么您呢。 雷纳德伯爵?”盖伊寸步不让的逼视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雷纳德。 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可这时他的眼中已经露出了凌厉的光芒。 “我只希望能为我的儿子向埃德萨地玛蒂娜求婚。 ”雷纳德终于在稍一沉默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他知道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原本想令盖伊失去一切的计划却在他的急智下转而变成了为他带来好名声的昏招,完全扮演成为了圣地不惜个人荣辱地国王,这时已经几乎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圣人。 而自己如果在这时再不利用最后的机会捞取些好处,可能很快就要失去彻底和这位国王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和埃德萨的玛蒂娜的婚约?”盖伊先是用疑惑的口气反问。 然后他稍带惋惜的叹了口气“很抱歉伯爵,可我要遗憾的告诉你,埃德萨的玛蒂娜刚刚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她请求我允许她进入考雷托尔地纽斯赫吉修道院当一个见习修女,”盖伊一脸无奈地耸耸肩膀“虽然我是国王,可是我不能阻止一个虔诚的信徒去追求她心目中地天堂。 如果那样我就是亵渎上帝了,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答应了她。 ” “什么?那个该死的女孩儿……”雷纳德脸上升起一团戾气,他气急败坏的瞪着面前一脸无辜似的盖伊,愤怒、失落、焦躁和被算计的恨意在他胸中逐渐聚集成一把无法遏制的火焰! 终于……“我以上帝的名义诅咒这一切!” 雷纳德盖过所有人声音的呐喊瞬间响彻大厅! 一片寂静! 被惊呆的人们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有的人大张着嘴巴,有的人手里还举着喝到一半的酒杯,而最糟糕的是受到激情熏染,刚刚站起来要发表一篇即兴布道的阿卡主教。 他伸到面前的双手这时僵硬的定在空中,嘴里发出一声声只有音阶没有意义的“咕隆咕隆”的呻吟。 他的眼睛愣愣的看着雷纳德。 却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伯爵。 你该冷静下来而不是胡言乱语。 ”盖伊压低声音警告着雷纳德,即使他知道自己说出的消息可能会让这个麻烦的人气得不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暴跳如雷到这个地步。 “如果冷静能让我不至于落到这种窘地我就会冷静,如果祈祷能让我摆脱被人当成傻瓜的命运,我也会祈祷!”雷纳德愤怒的后退几步,他不顾身边施蒂芬娜担忧的样子和汉弗雷的紧张,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我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雷纳德!我不会允许别人这么侮辱我,更不会允许自己被人当小丑般的摆布!” 他说着转身一指旁边沉默的雷蒙:“你,的黎波里的雷蒙,难道你愿意接受这种恩典吗?还是你认为这就是你在圣地的使命?” 看着雷纳德已经变得歇斯底里般的愤怒表情,雷蒙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的眼角扫过旁边注视着这一切的人们,也看到了宫殿尽头竖立着的那个巨大的十字架。 终于,他转过身向着盖伊深深鞠躬,声音平缓却清晰坚定的说:“请接受我的效忠国王陛下,为了守护圣地我们地确应该放弃一切分歧。 为了我们先辈们留给我们的荣耀,作为贵族我们必须承担自己的责任,作为骑士我们必须遵守自己的誓言,所以我在这里正式向您献出我的忠诚。 ” “伯爵,谢谢您。 ”盖伊的回答简介明了,他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而是拔出佩剑用剑尖在雷蒙地肩头微微轻点“为圣地而战。 ”他的声音同样清晰坚定 “为圣地而战!”雷蒙高声映和“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上帝保佑国王!” 雷蒙地高呼换取来的是几乎冲破穹顶的轰鸣,不论是贵族。 骑士,僧侣还是侍从和仆役,呐喊从他们的嗓子里迸发出来,金属的敲击声从他们手里相互碰撞的刀剑盾牌和锡杯上传来,沉闷的踩踏声从他们脚下地大理石地面上传来! 人们完全被雷蒙在这个时刻能真正放弃成见和个人得失的壮举感动了,同时他们也被盖伊那令人诧异的阴谋手腕和不可磨灭的个人魅力所征服。 在萨拉丁这个基督世界的强大敌人面前,他们看到了圣地两位最大的贵族对上帝的虔诚。 也似乎在这时看到了因为他们的虔诚而突然团结起来,一瞬间变得强大无比地王国。 即使是始终淡漠的看着这一切的英诺森也已经站了起来,他默默的在胸前画着十字,当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放在唇边亲吻的时候,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这让这位虽然年轻却已身处高位的枢机主教感到激动莫名,他为自己亲眼看到了一群虔诚的信徒,为了主的荣耀而团结的盛况感到无比兴奋。 这让他第一次在来到东方之后感受到了圣地给人们的心灵带来的净化和感召。 “爵爷……”施蒂芬娜声音惶恐的轻叫着雷纳德,她觉得自己的丈夫这时已经完全被人们抛弃了,他们甚至不再看他一眼,这让她即为丈夫难过,又为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如此失态暴躁感到难言地气愤“爵爷,你应该。 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羞耻。 ”她被激动刺激得一片绯红地脸颊阵阵滚烫,声音因为颤抖变得断断续续的。 “为我自己感到羞耻?!”雷纳德似乎才刚刚清醒过来似地转着身子看着四周的一切,过了好一阵他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妻子一字一句的说:“把我们的儿子送回博特纳姆,你也一起回去,然后绝对不要再出来,不论发生了什么!” “爵爷您要干什么?”施蒂芬娜恐惧的看着眯起眼睛看着四周的雷纳德“不要做傻事,你现在的处境已经很糟了。 ” “即使做了傻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的。 ”雷纳德微微露出了一个苦笑,然后他突然向前几步走到了盖伊面前:“国王陛下!” 听到雷纳德的声音,人们立刻清醒了下来。 他们慢慢挤了过来远远看着这位显然这时在耶路撒冷已经众叛亲离的贵族。 在人们的眼神中,这个人虽然还没有死去。 但是已经没有人再认为,他还有机会像当初从撒拉森人监狱出来那样,神奇的东山再起。 “有什么事吗,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伯爵?” 盖伊明显冷淡疏远的称呼着,这更加让人们意识到,这位伯爵在耶路撒冷真的成了被抛弃者。 现在的他,显然已经再也没有人肯站他的一边了。 “陛下,我想向您告辞,请允许我的妻子和儿子回到我的领地。 至于我本人,我会离开耶路撒冷,即使只有我一个人,可我还是要为自己的信仰而战!”雷纳德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了这个令人颇为惊讶的要求。 “伯爵夫人要回领地吗?”在宴会上始终没发一眼的西比拉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顺着人们让出的道路,她缓步来到了施蒂芬娜面前,看着这位伯爵夫人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对于伯爵夫人我始终是十分敬佩的,所以如果能和夫人一起在王宫里度过些日子,我会十分感激您的,伯爵。 ” 雷纳德脸上的肌肉突的一跳,他泛着微红色的蓬松金发随着他抬起的头颅微微抖动,在这令人窒息的一刹,好几个离得很近的骑士护卫已经握住了长剑,而克里福德的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我们夫妻的荣幸,女王陛下。 ”施蒂芬娜突然走到丈夫面前,她微胖的身体虽然看上去有些笨拙,可还是坚持躬身下去捧起了西比拉的右手轻轻亲吻。 “您太多礼了。 ”有些意外的西比拉稍微一挣,可又立刻觉得不妥的停了下来,不过她的脸上这时却露出了些许尴尬,甚至连满面得意的盖伊也不由看着施蒂芬娜皱起了眉头。 “真是个厉害女人……”杰拉德嘴里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小声嘀咕,他歪头看看身边同样面露笑容的赫拉克留,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不能不承认这位夫人的确很会帮助她的丈夫。 ”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是穿裙子的骑士。 ”主教斜视着大团长“不过她这手的确很高明,利用自己家族传统上高于鲍德温家族的地位让女王陛下出了个丑。 ” “说的是主教,不过如果能有时间和您单独谈谈,也许我们可以有很相同的看法。 ” 杰拉德随意发出的邀请立刻得到了耶路撒冷主教的相应,不过他们的私下谈话立刻被雷纳德的声音打断了: “那么我这就离开耶路撒冷,上帝会保佑我的!” 随着话音落下,雷纳德连妻子和儿子都不再看一眼,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也许这是伯爵个人虔诚的方式,”盖伊望着雷纳德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对四周的人宣布着“让我们为伯爵祈祷,为一个基督徒祈祷。 ” “阿门!……” 应祈之后,就是欢笑。 除了施蒂芬娜和汉弗雷,再也没有人去关心那个明显已经穷途末路的雷纳德。 “让我祝贺您陛下,”在又一群贵族走开之后,克里福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来到盖伊身边“您现在是真正的国王了。 ” “不过克里福特,放下你的酒杯,去再为我做件事,”盖伊并不领情的吩咐着“我想可以正式召见那个留在耶路撒冷的书记员了。 ” 第九十六章 分裂 马克西米安忧心忡忡的在房间里不停的踱着步子,在窗外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已经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有时候他会停下来侧脸看一眼桌子上摆放的一张羊皮纸,可接着就一声叹息继续烦恼的走下去。 那是一封由克里福特送来的盖伊的信,在那里面盖伊用诚恳的口气盛赞教团所有人的虔诚坚定,同时又用隐晦的词语表达了自己对教团的野心。 “如果能以国王的名义为你们建立起更高的声望,同时能成为你们在神圣的精神领域之外世俗世界的朋友和保护人,那将是我的荣幸和骄傲。 做为国王我可以给予的不只是能让清苦者摆脱贫困,还有我个人的友谊,我把这种友谊当成我拥有的财富之一。 而现在,我把这份宝贵的财富递到你们的面前,同时希望能得到和这份财富等价的珍贵交换。 ” 盖伊这封看上去辞藻华丽的来信这时安静的躺在桌子上,可是在马克西米安看来,那封信简直就是一份充满威胁的最后通牒。 如果拒绝盖伊的这个‘好意’会怎么样呢? 马克西米安无法想象一位国王遭到拒绝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是暴跳如雷还是不动声色?可不论如何,接下来的可怕报复将肯定会像冰雹般席卷整个教团。 一想到这可怕的一幕,书记员就觉得好像掉进了寒冷的冰窟般全身发冷,令人畏惧地前途在他眼前不住出现。 甚至这时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一个任务。 “我只是书记员,只是个做抄写的……”马克西米安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我能干什么,我怎么去和一个国王对抗!” 他心烦意乱的在房间里不住走动,直到那个已经成为他随从的老布勒慢慢走了进来“邦廷兄弟来了,他想见你。 ” “邦廷,他有什么事吗?”马克西米安看了看桌子上的羊皮纸信,小心的用一些文件盖在了上面。 “他说要和你讨论一些关系到我们教团前途地事情。 ”老布勒用讥讽的口气学着邦廷地话“他非要见你。 而且还带来了好几个他‘自己’的人。 ”他故意把自己这个词说的重重的。 马克西米安的脸上划过了一丝警惕,虽然一直一来他听说到很多关于邦廷在教团里到处活动的消息。 可是他还是始终认为那不会造成过多的麻烦,不是还有大人吗?不是还有影响着所有人思想地上帝的宠儿吗?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孤立无援了,他不知道邦廷会做出什么事来,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请他进来吧。 ”他极力压抑了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安,虽然他也想学习大人那样很随意的一边撰写什么一边等待教众的举止,可是最终他还是绕到桌子前,把腰杆站得挺直。 直视着房门。 在一阵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中,邦廷和他的那些人几乎是象旋风般拥进了房间。 到了现在马克西米安才真正认真的看一下这个似乎已经开始和自己针锋相对地教团“兄弟”。 埃蒙.邦廷一头灰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伏在脑后,他下巴上有一个明显的浅坑,根据和他一起来的那些朝圣者的说法,那是他多年前去罗马朝圣地半路上被一头狼的尖利爪子挠伤留下的痕迹。 作为一个居然到了罗马和耶路撒冷两大圣地的老者,邦廷受到了教团里很多人的敬重,甚至连伦格在很多事务上请教这位长者的建议。 而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却气势汹汹的来找马克西米安。 同时他的眼神不住的在桌上地文件堆里瞟来瞟去,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 “您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吗,邦廷兄弟?”马克西米安让自己尽量稳健点,他心底不住地告诉自己“我是大人指派的教团领袖,是刚刚成立地骑士团的书记官!” “我听说国王派人送来了一份信,而且送信的人还是他的那位宠臣克里福特。 我想这一定是很重要的,甚至可能和我们教团未来命运有关的,所以我来看看是不是这样,兄弟!”邦廷口气平淡,可他的眼睛却盯着年轻的书记员,那种样子和别人所说的,那头给他的下巴留下光荣痕迹的狼倒是颇为相似。 “的确是有这么一封信,”马克西米安稍一琢磨立刻点头承认,他知道邦廷肯定是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才敢这么兴师动众的来问信的消息,甚至他在猜测这个消息是不是那个克里福特本人透露给他的“不过这只是国王给我们教团的褒奖和期待。 他希望我们能为圣地做出更多的贡献。 希望我们能把在圣地感悟到的圣恩带给所有还没有得到机会忏悔的人。 ” “只是这些?这不是应该是耶路撒冷主教大人做的吗?”邦廷故意疑惑的看着马克西米安“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可是你不肯告诉我们?!”他的口气突然强硬起来,手里拄着的木杖也在石板地上敲出“咚咚”的闷响。 “你这是在质疑吗?还是怀疑我做了什么隐瞒了大家的事?!”马克西米安愤怒的反问。 他看到邦廷身后那些人慢慢向自己逼近,有些人脸上透出的绝对不是称兄道弟的教友该有的狰狞面孔。 “我们的确认为你把应该让大家知道的事隐瞒起来了,”邦廷点着头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各位兄弟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说的对,邦廷兄弟说的对!”“告诉我们国王写了些什么?!”“子爵大人是让你替他看守教团,可不是让你替他决定教团命运!”“把那封国王的信给我们看。 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邦廷身后地人立刻发出一阵叫喊,他们向马克西米安走去,把他包围在中间不住指摘着,甚至一些人已经走到桌子后面胡乱翻了起来。 “你们住手!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献,里面还有大人的手稿!” 马克西米安惊怒的绕过桌子想推开那些人,可是他的这个举动无疑触怒了这些原本就已经激动莫名的教众,随着一个人打在他脸上的狠狠地一拳。 围拢过来的教众们向马克西米安追打过去! 拳脚,拐杖。 还有任意抓起来地什么东西立刻袭向可怜的马克西米安,在叫喊和哄闹中,被追赶得走投无路的书记员一边大声呼救一边跳上窗子,在人们的轰叫声中,他踢开木头窗棂用力一跃,跳出了房间! “嘭!”的一声,从这座二楼的窗外传来了沉闷的响声。 教众们立刻围拢过去,可看到外面情景之后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纷纷回头,望向正在桌前寻找信件地邦廷,这让他觉得气氛有些异常,他快步走到窗前向下看去,在被月光照射得一片幽亮的院子里,一群手持棍棒甚至有些手里握着佩剑,长戟和连枷的人正聚集在一起看着楼上的窗子。 马克西米安已经被他们扶了起来。 虽然他的脚下一瘸一拐,可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势,这时他已经和那些人站在了一起,回过头来用愤怒的眼神怒视着站在窗前向下望着的邦廷。 “是老布勒来告诉我们地,”一个头发直竖的教众握着一柄草叉站在马克西米安身边低声说:“他说邦廷那些人好像来意不善,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大人这才离开……” “我们不能饶恕他们。 ”一些愤怒的教众向房子走去,同时随着房门打开,邦廷带着自己的跟随者们也走出了房子。 在伦格原来的住宅,已经被作为朝圣者庇护所的院子里,原本以教义和虔诚聚拢在一起地一群人这时已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隔着一条小小的甬道持械对峙,怒目相向! “住手!” 一声怒喊从黑暗中响起,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显得充满生气。 听到这个声音,人们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有些人开始后退。 有的则收起已经举起的武器,在低低的议论声中。 玛丽.贡布雷和她的丈夫在塔索地陪伴下慢慢走进院子。 尽管对这座房子做为朝圣者庇护所颇为不满,可玛丽还是知道儿子拥有着自己永远无法明白地理想和抱负,所以她在和丈夫商量之后搬出了这个地方。 不过他们住的地方也并不远,对玛丽来说,能每天看到小儿子在这所房子里忙忙碌碌也是件不错地事。 每次走进这所房子,她都觉得无比自傲,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在领导这些从遥远的欧洲来到圣地人的,他们还称他为“Leaders”和“Lehrer”,尽管她并不明白这两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她能从那些人尊敬的口气里听出他们对他的敬仰。 可现在,她满脸愤怒的看着那些对峙的人群,一股味儿子觉得不值的怨气让她忘记了恐惧,大步走到了了他们中间隔着的用的甬道上! “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儿子为你们做出的一切?”玛丽看着两边的人怒气冲冲的喊着“为了你们他让出了自己的房子,为了你们他每天不停的又写又看,为了你们他拒绝了一位公主和一位女王,可这就是你们的报答?” 被玛丽的怒吼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教众们一时间沉默了,他们当中有人羞愧的低下头,有的人则不驯的和玛丽对视,可最终还是没有张口反驳。 “夫人,我们只是想知道国王写了些什么。 ”邦廷抓着还没来得及找人看的那份信举动空中,耶路撒冷国王的印章让这个不识字的农民很快找到了它。 “这不只是给他的,也是给整个教团的,我们所有人都有权知道里面的内容。 ”邦廷坚决的和玛丽愤怒的眼神对视着,他觉得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妥协,尽管他也知道这样做可能就意味着不只是和马克西米安,甚至可能会就是和伦格彻底决裂,可他依然觉得这是值得的。 “教团里的所有人都有权了解真相,我这也是为教团好。 ”他不住的这样安慰着自己,尽力回避着心底不住躁动的令他不安的膨胀野心。 “那么就让他们知道一切吧。 ” 突然从人群后面响起的平静的声音令所有人不由一愣,在马克西米安一方的人让出一条通道之后,法兰西斯慢慢的穿过人群走到了中间,他先是向玛丽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转着身子看着那些人, “你们为什么来到圣地,又为什么成为教团的一份子?可又为什么会为了国王的一封信就如同仇敌?”法兰西斯看着每一张他熟悉的面孔轻声问着,他随意的对经过的每一个人提出问题,看着他们脸上出现的迷惑,犹豫,沉寂和回避,他轻轻叹息一声:“你们所有人都有权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 ” 说着他从邦廷手里拿过信件念了起来“以国王的名义至信……” 当那些令马克西米安鼓噪不安的内容公诸于众的时候,人群当中响起了阵阵议论,一些听不懂其中含义的不住询问别人,而一些已经明白的则激动的议论着。 “我们应该回应国王的好意,这也是我们的权力!”邦廷的话引起不小的共鸣。 终于,他身边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原本支持马克西米安的也开始有人悄悄躲了过去。 “那么就这样了,”法兰西斯平静的看着难掩得色的邦廷微微点头“你可以带他们离开,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说着他回头看看那些坚持留下的人:“甘愿用清贫和坚定守持信念,这也是你们的选择。 ” 然后法兰西斯慢慢后退,对着所有人发出一声高呼:“你往何处去?” 说完,他转身向院门外大步走去,可是在经过马克西米安身边时,法兰西斯忽的低声吩咐着书记员:“立刻到我那儿去,有一个人要见你。 ” 第九十七章 出埃及① 法兰西斯站在破旧的教堂穹顶下把麻布袋里的粮食小心的分成一个个的小袋,那些小麦谷物是他整个冬天的食物,虽然也有少许的肉和鱼供他食用,可是做为一个苦修者,他更愿意接受圣本尼迪克所指定的严谨教规,和守贫修士所崇敬的根本原则。 附近不远处火塘里发出一声“噼啪”的火星爆裂声吓得刚刚睡熟的老贡布雷一哆嗦,他抓着身上的毯子紧张的四处看着,直到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才嘴里嘟囔着,又躺回枯草堆里慢慢睡去。 斜靠在一根柱子边的玛丽看着丈夫长满凌乱胡须的脸无声的叹了口气,虽然她也对突然发生的一切感到害怕,而且对被那些教众几乎是强迫着离开自己的家来到这座法兰西斯栖身的小教堂感到不满,可是看着那些即使在深夜里也在教堂外巡视的教众们,她也是在没有什么话说了。 至于说到她丈夫的抱怨,玛丽觉得也实在感到无奈,就是到了几个月前,老贡布雷都没想到过要离开安达契那个小村庄。 可是突然降临的幸运让他们不但来到了圣地,甚至还享受到了他们一生中都不敢梦想的贵族般的生活,这已经完全超出老贡布雷能接受的范围了,可是接着好像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他们离开了舒适的家和温暖的床,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些令人沮丧的生活中,这不能不让老贡布雷不住地抱怨。 至于远处那个一直在低着头干活的法兰西斯。 说起来玛丽有些怕他。 这个人总是显得很严肃,而且不论做什么都是那么充满冷静和理性的举止让她觉得即高尚又可畏。 虽然据称他是伦格最要好的朋友和支持者之一,可是玛丽总觉得这个人就象个可怕的法官似的,总是在审视观察着自己的儿子。 这让玛丽对他有着一种本能地畏惧和担心。 也许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能理解的吧,那些神圣地或者是贵族之间的事又怎么是自己这个农兵的老婆和快到了四十岁才离开偏颇乡村的无知女人能明白的呢? 玛丽这样安慰着自己,她用力抱抱身上的毯子,然后站起来随意在教堂里慢慢走着。 直到从侧门里闪动的一道灯光引起了她地注意,她慢慢走到门外。 立刻被里面传来的交谈声吸引,因为她听到那房间里的人提到了她的小儿子。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马克西米安带着困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要知道你以前所做的一切让别人根本无法对你产生信任,说起来我甚至怀疑你用什么方法诱惑了大人,居然派你来到耶路撒冷,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是大人的使者吗?” “那么你是不肯接受大人的这个命令了?”一个让玛丽听了十分不舒服地声音从房间里响起,她有些好奇的微微侧脸向里看去,让她惊讶的是。 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装束自己儿子极其近似,只是头脸都显出怪异的白色的年轻男人站在马克西米安地对面。 “当然不是,我一定会遵守大人的命令,可是我对你不信任!”马克西米安盯着赫克托尔淡色的眼睛寸步不让“我要知道大人究竟会怎么做,更要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这关系到我们整个教团的根本,除非你能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否则我是不会只凭你带来的大人的口信。 就随意任你摆布的。 虽然你的确说出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地暗语,可这还不够。 ” “那么说你是不肯听我地命令了,”赫克托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地手慢慢伸向怀里,这个动作不由让房间里外的两个人都一阵紧张。 “野心是个令人畏惧的东西,它能让一个懦弱者变得狂妄。 也能让一个理智者变得愚蠢。 ”赫克托尔随意的说着,他的手慢慢抽出,可拿出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匕首,而是一个用火漆封好的信筒“看看这个,也许你会重新考虑自己该如何做。 ” 马克西米安犹豫着接过信筒小心的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他的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开始变得煞白,接着就是一片昏红。 “……我的朋友,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就意味着在你面前已经出现了两条道路。 一条是继续跟随我完成艰难的追寻上帝真意之路。 一条是停下来享受这已经开始结出果实的富贵之路。 虽然我可以说这是我早已想到的。 可是我依然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 而不论你选择什么道路,这都将是我们新的关系的开始。 当我们的教团在神圣的祈祷殿中建立的时候。 一个巨大的隐患就已经深深的埋了下来,那就是我们这些人难道只是依靠虔诚而聚集在一起吗?我们必须承认世俗的诱惑和可怕的贪婪是令人畏惧的原罪,所以我在这里对你提出请求,我的朋友,请你认真的选择你面前的道路,而不论走向何方,我都将感谢你曾经为我做出的一切……” 马克西米安默默的看着手里的信,他的脸色不住变换着,他不知道伦格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下这些的,但是他这时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这段时间以来领导教团的荣耀和地位让他似乎享受到了以前从没享受过的东西,能做出决定的权力感令他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在整个教团现在的地位。 一个很小的声音曾经不止一次的从心底问他:“如果大人晚些回来,或者不再回来呢?” 这样一个魔鬼般的声音总是在夜深人静地时候搅得他寝食难安,虽然他不停的压抑着这个令他羞愧的想法。 可是在内心里他却不能不承认,这个野心的种子在不断的成长。 “你要怎么做呢?”赫克托尔声音平淡的询问着,他并不着急的坐下,甚至还拿起火堆上烤着地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马克西米安无意识的回答却完全出卖了他地内心,他迷茫的在火堆边坐下。 看着手里的密信嘴里不停的低声自语着什么。 “如果是我,我会把信扔进火里。 那样一切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你的烦恼和你欲望。 ”赫克托尔举着手里的鸡骨头指了指燃烧的熊熊火焰“你难道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梦想中地使徒,也许盖伊,雷蒙,雷纳德或者其他什么人,他们都愿意收留你呢。 ”他的话声音很轻,但是每个字都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巨锤敲击着马克西米安的心脏。 同时也震动着房间外的玛丽。 她慢慢后退,可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一只手已经掩住了她的嘴巴,看着法兰西斯掩在嘴唇上表示噤声的动作,她惊魂未定的轻轻点头,这时沉寂地房间里再次响起了马克西米安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诱惑我,可是我要说。 见到大人之后我会向他建议把你驱逐出我们的教团。 ” “那么说你是决定遵守这个命令了?”赫克托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把黑袍的帽子戴到头上,掩盖住自己显眼的苍白皮肤“如果是这样你就要做好准备了,要知道虽然这段路并不远,可是对整个教团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 “我知道自己地职责。 ”稍显不满的马克西米安站起来小心的把密信放进腰间的袋子里,然后停下来抬头看着赫克托尔,声音迷惑的问着:“你刚才为什么要诱惑我背叛大人,如果我真这么选择你会怎么做?” 赫克托尔沉默的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书记员,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拍了拍马克西米安的肩膀,轻描淡写的说:“我会一刀杀了你,然后自己带着这个教团走,而且就是到了现在我也觉得这个方法是最省事的。 ” “你疯了!”书记员地脸上一片惊诧,他愕然看着这个总是透着怪异气息地白化病人,不住追问着:“你为什么要投靠大人?大人不是曾经拒绝过你吗?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想得到什么?” 没有立刻回答地赫克托尔转身向房间通向教堂外的一扇小门走去。 当打开房门时。 他转过身看着书记员沉沉的回答:“我要得到的其实和你没有区别,只不过我希望获得更大的报酬而已。 ” 说着。 他低头走出房门,只留下呆愣的马克西米安站在火塘边默默出神。 “夫人,我想你该去休息了。 ”悄悄带着玛丽离开的法兰西斯走会到自己的粮食袋边继续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食物“也许你要走很长一段路了。 ” “这些人在干什么?他们是不是要背叛我儿子?”玛丽终于开口问出这个让她害怕的问题“他们会对他怎么做?” “夫人,有时候一个人所经历的一切就是苦难,甚至可能是牺牲。 ”法兰西斯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忧心忡忡的玛丽“也许对你来说这是不幸的,可是对子爵来说这就是一次幸运,甚至可以说是一次升华。 ” “我不明白,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 ”玛丽不安的攥住腰间的围裙在手里搅动着“他们会背叛他吗?会向那个邦廷一样反对他吗?告诉我!” “我不是先知,无法告诉你我不知道的,”法兰西斯微笑起来,他把玛丽的手拢在自己双手中握得紧紧的“我不知道该形容,可是我要对你说,你的儿子是个奇迹,只要他不迷失自我,也许有一天他甚至可能会成为圣徒受到人们的膜拜。 ” “谢谢你,谢谢。 ”听到这个似乎得到了安慰的玛丽恭敬的亲吻法兰西斯的手背,然后小心的回到丈夫身边躺在了草堆上,她脸上洋溢着欣慰地笑容终于逐渐睡去。 “圣徒……”坐在角落里的法兰西斯手里数着谷物粒子。 嘴里轻轻念道着这个词“愿主基督保佑我们,不要让撒旦的诱惑毁掉这一切。 ” 今天雷蒙起得很早,甚至天上的月亮还高高的挂在头顶,他已经下了床。 他没有等侍从过来伺候,而是自己穿戴好后走到了院子里,还透着黑暗的天空中挂着的几颗星星隐约可见,随着嘴里吐出地几口白气。 他开始慢慢挥舞起手里的佩剑,一时间剑锋斩出地风声在院子里发出“呼呼”的声响。 不知什么时候。 德.朱洛已经来到了雷蒙身边,随着他恰到时机的突然一劈,两个人的长剑立刻相互碰撞劈砍起来。 雷蒙的双手握着剑柄不住劈斩着对面的朱洛,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手上地力道也越来越猛,随着朱洛不住格挡后退,他的脊背终于“嘭”的一下碰到了身后的墙上! “好了。 够了!”雷蒙弯腰拄着剑柄喘息着,看着气定神闲的朱洛他不住的摇着头“我老了,快挥不动剑了。 ” “您是伯爵,”朱洛不知可否的回答,接着脸色一正“大人,昨天贡布雷子爵的教团突然发生了很大地内乱,一些人已经连夜离开庇护所,他们去了王宫。 ” “另一些人呢?”雷蒙小心的擦拭着剑身。 “他们还留在那里。 不过有几个人去了法兰西斯的教堂,其中有那个马克西米安还有子爵的父母。 ”朱洛的声音变得有些困惑“他们还能做什么?一个刚刚建立的教团就发生这种事,难道他们还指望能重新振兴吗?而且贡布雷现在不在耶路撒冷。 ” “朋友,有时候奇迹地出现就是因为困境,”雷蒙显然不以为然,他顺手把长剑递给已经跑过来的侍从。 和朱洛沿着甬道向马厩慢慢走去“看看现在这些人,我从不认为一群只靠虔诚祈祷和简单的信仰的人能拯救我们的圣地,”说着他翻身上马回头对旁边的朱洛大声说:“让我们仔细看着这一切吧,也许会看到个奇迹!” 说完催动战马,冲出院子。 冬日的清晨总是让人变得慵懒起来,特别是在夜晚经历了一阵兴奋激动之后。 盖伊疲惫的躺在他巨大的房床上,直到凌晨才睡下的他这时即使是在梦境里也难免笑地十分得意。 虽然猜测可能会一无所获,可那封信还是产生了不错地效果,尽管没有得到整个教团效忠,但是他至少得到了其中一部分人的。 而且让盖伊高兴地是。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件事一旦在天亮之后公布。 会产生什么样的巨大影响。 一直以来耶路撒冷国王的权力都始终禁锢在世俗的圈子里,虽然人间天国的王位在他们的手里。 可是这个王国中的教权却巨大得令人畏惧,至于那些如国中之国的骑士团,始终是国王们的心头之患。 可是现在,盖伊觉得自己终于开始完成一个前人无法做到的壮举。 对一个教团的存在毫不在意的盖伊更看重这个教团对自己公开效忠时产生的影响。 即使在睡梦里也因为幻想那些主教和大团长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的表情笑出声来的盖伊,是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随之而来的剧烈推搡下清醒过来的,他看到克里福特脸上一片凝重,同时看到他旁边的西比拉也是满脸阴郁。 “发生什么事了?”盖伊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静,他知道传令官是不会随意打扰自己的。 “是贡布雷的教团,城门的守卫报告说,今天更早些的时候那些剩余的教团成员突然聚集了起来,他们在马克西米安的带领下离开了耶路撒冷,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 “什么?他们走了?”盖伊张开嘴巴一阵蠕动,然后突然暴跳如雷的跳了起来,他根本不管光着的身子在地上转来转去,嘴里不住的喊着:“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离开的,难道城门的那些守卫就随便允许他们离开吗?” “的确是不允许的,不过他们当中有个人手里有子爵的私人印鉴,而且……”克里福特稍微一停然后在盖伊不满的注视下说:“雷蒙突然出现了,他不但让守卫放走了那些教团成员,而且还禁止他们向我们报告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听到的消息。 ” “那个雷蒙?要背叛我还是对我耍阴谋?”盖伊脸色铁青的抓起一杯凉水泼到头上,他愤怒的对克里福特吼叫着“我要去追他们,我要把他们追回来!然后把他们全都绞死,烧死!” “陛下以什么名义去追击他们?难道只因为他们不肯向你效忠,如果那样你会成为整个耶路撒冷的笑柄。 ”克里福特毫不客气的反驳着自己的主人“冷静的想一想陛下,也许这样更好呢?” “你这么认为吗?那个贡布雷耍了我们!” “也许他耍了我们,可这真是又一次奇迹般的‘出埃及’呀……” 克里福特低声自语着。 ①出埃及:圣经旧约中摩西带领犹太人逃离埃及的记录。 第九十八章 通往大马士革之门 库奈特拉,是一座所有越过戈兰的人都会喜欢上的城市,在经历了辛苦的翻山越岭之后,这座城市就会如一个最好客的主人般出现在旅行者的面前。 在这座城市里,有早就为旅行者准备的舒适床铺,也有让人垂涎的青果饮料,只要肯付出报酬,那些路经这里的商人甚至可以得到珍贵的塞浦路斯酒,如果遇上一个慷慨的富商,那么就会有人得到一份颇为丰厚的报酬,作为受雇保护这些商人的佣兵,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总是希望自己一路上变得轻松一些,可事实上几乎每一个商队都有被袭击抢劫的危险,特别是在离开这里越过戈兰高地之后。 对于来自十字军的威胁,众多的阿拉伯商人除了花更多的钱雇佣保镖,就实在找不出任何其他的方法了。 所以,库奈特拉很快就成了边境上最大的佣兵市场,信奉各种信仰,穿戴完全不同的人们在街上到处游荡,一旦看不顺眼他们就会拔刀相向,血溅街头。 和考雷托尔的舒适享受不同,库奈特拉好像永远显得紧绷绷的,到处走动的城市守军和携枪带剑的佣兵们在大街上寻找着各自的主顾,有时候他们会为了争夺一笔生意吵个不停,可更多时候他们是为一些比生意无聊得多的理由发生争斗。 不过在带来动乱的同时,这些人也为这座城市带来了繁荣兴旺。 但是库奈特拉依然是通向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大门,所以更多地是奔驰而过的整队骑兵。 他们混杂在商人队伍里在城市中进进出出,同时在距离城市很远的警楼上,士兵们也远远的监视着从远方道路上出现的商队。 突然,一声沉闷急促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同时一大股浓烟从警楼顶端飘起! “有敌人!”站在城门口还在检查一个商队的守门官一边催促着商队快些进城,一边大叫着向城头上奔去,同时沉重地城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随着绞轮地声响慢慢关闭起来。 在透着灰暗的远处。 一队举着十字旗的骑兵缓慢的向库奈特拉行进着,他们在经过警楼时稍微停留了一下。 然后其中一个骑士随着警楼队长快马向城门下奔来。 “我是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的传令兵阿历克斯,我奉我主人命令来传达他的话,他是耶路撒冷国王派来地使者,要觐见萨拉丁苏丹。 ” 阿历克斯抬着头大声向城头上行喊着,不过他心头不住敲鼓,看着那些直指自己的箭矢,他不住的祈求上帝让这些撒拉森人讲点道路。 至少让自己能把话说完。 “你是个骑士吗?”城头上的撒拉森队长用半生不熟的腔调高声喊着,他在石砖上随手摸着长刀。 “我希望自己是个骑士,可我只是个传令兵。 ”阿历克斯有些羞涩,虽然成为骑士这个梦想对他来说似乎太遥远了,可当他爱自己开口承认自己不是骑士的时候,一种怅然还是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那你真走运,是安拉让你活了下来!”队长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我发过誓,要和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法兰克骑士决斗。 好了。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地主人,我会把你们的来意报告纳菲厄总督,可是不是允许你们进城就是他的事了。 ” “好的,我这就回去报告子爵大人!”阿历克斯几乎是慌慌张张的调转马头就跑。 他这个样子看在城头的守军眼里又是一阵嘲讽地大笑。 “看来我们的小阿历克斯受了不小的惊吓。 ” 法尔哥尼看着急匆匆回来的传令兵哈哈大笑着对旁边人说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阵哄笑。 这让阿历克斯觉得简直无地自容,他为自己在城下的胆怯羞愧,更为法尔哥尼的讥讽愤怒。 “好了。 也许很快我们大家就都要被别人讥笑了。 ”伦格掀起帽兜看着库奈特拉的城头,这时他还无法想象自己再次见到那位穆斯林世界的王者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从耶路撒冷出来后的际遇让他看到了一条并不平坦地路途,那些袭击者和他们使用地武器总是萦绕他的心头,他不知道那些谜团什么时候能最终揭晓,可是一个莫名地念头告诉他,这个时间已经不那么远了,而且一个个模糊的影子随着他的遭遇已经变得似乎可以隐约触摸到其中的脉络,真相也许就在自己眼前,一切只要一个时机了吧。 不知道等待了多长时间。 伦格可以感觉到身后的队伍已经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这些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的人不但经历了和敌人的血腥战斗,也经历了和一路上的恶劣环境的顽强斗争。 而现在却在一座可以暂时享受到安逸的城市前枯燥的等待,这让那些人有着难以接受的焦虑躁动。 “安静,我的骑士们,安静下来。 ”伦格把帽兜重新戴好,他稍微回头看看把连枷在手里晃来晃去的法尔哥尼,在后者有些不安局促的收起家伙之后,他轻轻梳理着同样用蹄子刨着地面的比赛弗勒斯的鬃毛,一边平静的对身后的随从们说:“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是一种挑战吗,不过他们挑战的是我们的耐性,如果你们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成为开战的借口,不论我们会不会胜利,这种战斗的结果我们始终都是失败的。 ” “可是难道就这么让他们侮辱我们?”法尔哥尼不忿的又晃悠了一下连枷“如果我们开始突然冲进去,可能现在已经在他们的总督府里休息了。 ” “也可能已经被杀死在城下了。 ”阿历克斯难得的小声顶撞了一下,当他看到法尔哥尼并没有听到之后。 不由得意地微微一伸舌头,不过他这个小动作在伦格有意无意的一瞪之后立刻收敛了起来。 “大人,看!”一个骑兵突然指着城门的方向一声高呼,随着他的手势,骑士们远远的看到紧闭的城门慢慢敞开,伴着烟尘从城门里飞快的扬起,一队手持新月旗帜地阿拉伯骑兵飞快的向他们冲了过来! “哈。 他们要打仗!”法尔哥尼地喊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骑兵们纷纷抓起手里的武器。 原本排成纵列的队伍,飞快的向两翼延伸开来。 在此起彼伏的兵器出鞘声中,伦格稍微皱起了眉毛,他这时有些想念那个赫克托尔,对于那个能在极短时间里调动起军队的年轻人,他不由有些喜爱起来。 “也许我身边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伦格暗暗为赫克托尔地位置下了定语,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在军事方面并不擅长。 特别是这种让他虽然热血沸腾却始终无法掌握的骑兵战,尽管已经有过几次战斗,可是看着那些稍一受激就开始躁动起来的骑兵,他觉得现在真的需要一个赫克托尔那样的人来帮助自己。 “都不要乱!”伦格驱马向前来到队伍的最前方,他向两边看了看,然后一把从紧张的阿历克斯手里拿过了那面盖伊馈赠的红色黑十字旗。 迎着对面地越来越近的队伍,他缓缓的前进,在风中完全展开的醒目旗帜让身披盔甲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得到真正的骑士了。 “我们应该过去跟着大人。 ”一个骑兵压抑不住心底地激动靠到法尔哥尼身边急促的小声说“我们是救赎骑士团。 我们不能看着大人自己过去。 ” “说的对,我们是骑士团。 ”法尔哥尼的声音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他张口在手心里啐上一口唾沫,紧紧握住连枷粗重的木柄“都听着,一会儿只要那些撒拉森人有一点不对劲,就把他们都给我杀光!我负责保护大人。 小阿历克斯你要护着教旗,就是你的小命丢了也要守住教旗,知道吗!?” “知道!想碰教旗就先砍倒我!” “傻蛋,应该是砍到了你也不能碰到教旗!”法尔哥尼的呵斥让传令兵又是一阵嘟囔。 终于,在骑兵们紧张的注视下,对面的那队撒拉森骑兵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全身披挂着紧密链甲的撒拉森将领缓慢地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他地脸挡在头盔边沿的阴影里,可即便这样伦格从他雄健地身躯和沉稳的姿态上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对手。 随着越来越靠近,伦格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虽然对这种阿拉伯人的面容不是很清楚。 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 对这张脸他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他稍一沉默的时候,对面那个人已经开口说话。 而且让人颇为意外的,这个人居然能说出一口很流利的法语,甚至那腔调听起来,比法尔哥尼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声调还要纯正些。 “您就是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吗?”撒拉森将领黝黑的脸上显得很平静,他一双深陷进眼窝的眼睛很有兴趣的看着伦格,似乎在不停的研究自己眼前这个法兰克贵族。 “是的,我能知道是和哪一位在说话吗?”伦格仔细的看着这个年龄不太大,却已经成为一座边境要地总督的撒拉森将领。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已经淡了不少,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他的容貌和举止却又让他总是联想到什么人。 “我叫易卜杜尔.阿拉姆.纳菲厄.库斯坦,”对方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对于您我是久仰大名了,‘的黎波里的伦格’。 ” “纳菲厄.库斯坦?”伦格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看着这个人如此的眼熟“你和阿迪勒.库斯坦……” “对,我是阿迪勒的弟弟,库奈特拉城的总督。 ”年轻将军微笑着向伦格稍一挥手“请随我来子爵,即使不是使者,库奈特拉的大门对你也是敞开的,我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我的兄弟就对你在的黎波里的壮举一直称赞,连苏丹本人也认为你当时是受到了某种庇护。 不过如果能听到您自己讲述这些,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 “十分感谢总督大人,不过我想能尽快见到苏丹,我肩负着盖伊国王的使命。 ”伦格小心的回应着,虽然离开耶路撒冷从某些方面说并不是件坏事,可是他还是想尽快完成这次并不轻松的旅行。 按照他的推算,这个时候赫克托尔应该已经到了耶路撒冷开始实行交付给他的任务,虽然之前伦格觉得带领教团离开耶路撒冷并不可取,可是当他见到同样要离开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之后,他才意识到在圣城即将发生些什么,和这座很快就要陷入混乱的城市相比,考雷托尔这时就变得安全了许多,至于几个月后萨拉丁大军的来袭,这个时候伦格已经有些管不了那么多了。 “子爵,我知道你肩负重任,不过我想你一定很愿意在库奈特拉停留一下,”纳菲厄看看伦格手里的旗帜和渐渐走近的骑兵们“我听说您在耶路撒冷由于受到追随而深受尊重,这让我很有兴趣,另外我相信你一定因为在这里见到一位熟人而高兴的。 ” “一位熟人?”伦格疑惑的看着纳菲厄,他想象不出自己会在库奈特拉见到什么熟人,难道是阿迪勒,可如果是他,那他应该是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出城来,而不是故意显得这么神秘。 虽然和那位萨拉丁的得意大将接触不深,可伦格却对那个人有着很深的印象。 不过这倒让他更觉得好奇了。 在纳菲厄的陪同下,伦格带领着自己的队伍缓缓的进入了库奈特拉城。 对这座在将来也是叙利亚重要的南方重镇的城市,伦格稍有印象,那些多年后还被人流连忘返的古代城堡现在正驻扎着众多的军队,这里是阿拉伯人对抗十字军的前沿! “子爵,对你来说也许今天是个幸运日。 ” 走进总督府的一间华丽的长庭后,纳菲厄微笑着对伦格说。 然后他转身向身边的侍女耳语几句“我相信您一定愿意见到那位熟人的。 ” 会是谁?伦格奇怪的望着半掩的通向里间的房门。 时间慢慢过去,就在他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里面由远及近的传了出来。 房门被轻轻打开了,在几个侍女的陪伴下,一个身披黑纱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 即便蒙着头纱,可伦格在一瞬间还是本能的认出了这个女人! “拔丝玛公主?!”伦格诧异的看着站在对面的女人,他的确没有想到会在这座边境城市遇到萨拉丁的妹妹。 第九十九章 仇恨! 拔丝玛公主的出现的确有些出乎伦格的意料,这位萨拉丁的妹妹完全打破了他始终认为的那种阿拉伯女子是完全依附男人,更是男人私有财产的印象。 当他想起瑞恩希安所说的,公主居然在为可兰经撰写注释书的时候,他对这位堪称特立独行的公主的惊讶就更是无法形容了。 可是似乎是要让他的惊讶更加彻底一些,当他刚刚向公主行礼,出声问候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从通向里间的房门里轻盈的闪动了出来,随着一声带着奇怪腔调的轻微“呃”声,伦格意外的看到了一张出乎他意料的脸。 “璇小姐……”伦格看着那张江南水乡特有的秀丽面庞诧异的轻轻出声,这位和他有着说不清楚的祖辈关系的宋朝小姐的出现更是让他觉得太过意外。 尽管这位在耶路撒冷的时候那位丁涉曾经说过希望和他有机会再次见面,但是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应付这些突然出现的“祖先”。 虽然有时候会想到在这遥远的,相隔千年的圣地居然有孕育了自己家族血统的先祖,可是伦格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应对他们。 雷蒙,雷纳德,盖伊,杰拉德,伊莎贝拉,这些在耶路撒冷无处不在,到处兴风作浪的人已经牵扯得他疲于奔命了。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位璇小姐居然也离开了耶路撒冷。 而且还来到了这个叙利亚,这不能不让他觉得实在是大出意料,特别是看着她似乎和拔丝玛公主并不陌生地举止,这让伦格不由对这位“先祖”的行为更是感到无比的意外。 “子爵,我要再次为在的黎波里的事情感谢你,”公主向隔着一层垂下的纱幕坐在对面的伦格轻声说着,这时那位璇小姐就坐在她地身边“如果没有你。 可能我已经死在了的黎波里。 ” “殿下,那应该只能说是一次巧合。 我更应该为您能为我保守秘密而表示感谢。 ”伦格抬头看着纱幕后地那两个影子“不过能在这里遇到您的确很让我意外,在我的想象中您应该已经回到了埃及,或者是正在某座温暖的宫殿里而不是在这样的地方。 毕竟这里是叙利亚和耶路撒冷的边境。 ” “子爵,也许你听说过我正在撰写一本可兰经的训书,这是个很神圣也很荣耀地事,对我和对所有参与的人来说,这是真主赐给我们的荣誉。 ”公主虽然声音平和。 可还是透出了些微的激动“真主至上,我自己也没想到过有一天我能拥有这样的荣誉,所以我们必须虔诚的把握这一切,我听说在这座城市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对可兰经教义很有研究的长者,虽然他只是一个小部落地长老,可是很多人称他为※#1605;※#1583;※#1585;※#1587;,就是老师,所以我要去拜访他。 请他为我讲解一些关于‘众诗人’那篇里一些……”说到这里,公主似乎想起什么的停了下来,她看了看伦格,然后平静的说:“也许我和一位异教徒讨论这些有些荒诞,或者子爵你并不真的想听到我要说的这些吧?” “殿下,现在对我来说能见到苏丹才是最重要的。 ”伦格小心地避开了这个让他有些烦恼的话题。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这么的时间已经不短。 可他还是始终无法理解那些为了宗教而生死相对的人们心中的那种执着,反倒是盖伊雷纳德一流的人,看着他们高举神圣的宗教大旗却公然为自己谋取私利的行为,让伦格看到了所谓的理智。 但是这一切真的说地清楚吗?也许在所有战争中宗教战争地确是最不理智也是最愚蠢的一种战争理由,但是依然还是有无数地人为之前仆后继,这不能不让人为之深思。 “也许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到大马士革,那样对你来说也比较方便,可能你不知道法兰克人在叙利亚并不受欢迎,甚至很多人仇视你们。 ”公主说完,转头向旁边的丁璇倾身说了句什么。 令伦格有些意外的是。 那位璇小姐似乎真的听懂了般轻轻点头,这又是让他一阵错愕。 他绝不相信拔丝玛公主会去学习遥远东方的汉语。 这既不符合她的身份也不符合她把精力都投入的编撰注释书的现实,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位璇小姐听得懂得她的语言,至少是听得懂其中一种。 “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有一位精通‘外语’的先祖……”伦格心底稍带着些恶作剧的看着这一幕。 可是另一个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妥当的感觉总是纠缠着他。 “子爵,如果你愿意可以在库奈特拉多停留两天,我保证只耽误你两天的时间,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大马士革,我的随行队伍会保证你一路上的顺利,这也是我对你在的黎波里为我所做的一点报答。 ” “十分感谢殿下,能和您同行是我的荣幸。 ”伦格在稍一犹豫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拔丝玛的建议。 虽然他并不认为单独前往大马士革有什么苦难,甚至如果只是公主自己出现,他都可能会予以拒绝,但是看着突然出现的丁璇,他立刻做出了统一的决定。 突然出现在耶路撒冷又突然出现在的库奈特拉的宋朝商人,他们和那些贵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不久前遭受到袭击时看到的那柄断剑…… 这一切让伦格似乎总是能闻到一个叫瑞恩希安的人有些讨厌的味道,而且现在他们居然还来到了叙利亚,那么他们会不会和萨拉丁也有什么关系呢? 特别让他无法释怀的。 是这些人和他那种让他不安又牵肠挂肚地关系,他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些相隔千年的先祖,在这块已经纷争不断的土地上和什么阴谋有所前牵扯,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因即将到来的动乱受到伤害。 “真是让人头疼的先祖呀,”伦格在走出总督府的时候心里烦恼的想着,可接着他又不由微微一笑:“这一切不正是我自找地吗,如果我能放弃或者漠视。 这些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是伦格,是耶路撒冷的子爵。 不是丁超。 ” 伦格微微摇头让自己摆脱那些纠缠不清地念头,然后迎着等在外面的队伍大步走去。 狭窄却熙熙攘攘的街道被拥挤的人群堵得满满的,鳞次栉比的帐篷把整个街道都掩盖在一片淡淡的阴影之中,随着此起彼伏地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浪,库奈特拉最大的集市淹没在一片在蓝白房屋上五色的地毯、喧嚣的叫卖和晃动的长袍和面纱之中。 可是突然的,由远及近的一阵骚动让街道上地人们沉寂了下来,他们都抬头望向街道尽头的一队骑士。 看着队伍前面那面红色黑十字旗,人们的眼中先是迷惑,紧接着他们开始愤怒的议论,一些人已经举起了手里拿着的各种器具,他们的眼中**着愤怒和仇恨,一些孩子抓起地上地石头高高举起,拼命向那些高头大马上的敌人砸去。 “叮”的一声,一块石头砸在了伦格腿边的铠甲上。 因为受到突然袭击,比赛弗勒斯不由仰头发出一声嘶鸣,这更是引起了人们一片骚动,在不知是谁的一声喊叫中,似乎所有集市上的人都围拢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晃动各式的可怕武器。 团团包围住了已经聚集在一起的法兰克骑士们。 “保护大人!排阵列,持矛!”法尔哥尼的喊叫在队伍里立刻引起一阵骚动,骑兵们已经飞快地把盾牌紧紧连接起来,透过缝隙伸出盾墙地锋利兵刃闪动着寒光对着近在咫尺的敌人! 一个跟随在队伍里地撒拉森人大声向四周的人喊叫阻止着,他奋力的向人们解释这些人是使者,是受到苏丹保护的,是不能被侵犯的。 但是他的话却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多年的仇恨已经如同代代相传的烙印蚀刻进了所有人的心底,从孩提时代开始,从百年前开始。 对异族的仇恨就播种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 如同他们的敌人一样,无数人在仇恨中诞生。 又在仇恨中死亡。 几乎没有人能想象不仇恨敌人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接受一群敌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随着一声声背诵着**,却充满可怕压抑的声浪,人群开始慢慢靠近,他们有些人手里拿着各式武器,可更多的人却是赤手空拳。 但是即使这样,面对那些身披铠甲,骑在高大战马上,手持利刃的敌人,他们还是毫无畏惧的向前涌去! “准备!”伴着法尔哥尼的喊声,骑兵们手中已经斜指的长矛立刻变成平伸,他们手中紧紧握着矛杆前端手臂后曲,随时准备作出奋力一刺! 同时随身佩剑已经横在身前,一场人数悬殊的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伦格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在这种群情激昂的时候,在这种已经彻底被时代仇恨淹没了的地方,在这种完全因为祖辈的悲惨遭遇一代代遗传下来的信念中,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甚至到了这时他突然有些理解一些后世人为什么在提到这块土地时露出的无奈和悲伤。 巨大的仇恨和时间的积累让多少有志于缓解这种对立的人裹足不前,甚至有人为此付出生命代价,可依然所获甚微。 “也许这里就是贡布雷一生的终点了,”伦格突然有种好笑的感觉,他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最后成为了导致耶路撒冷之战的导火索。 一个使者的被杀,单是这个理由就足以引起一场两个原本不睦的国家之间的战争,更何况是这样两个始终对立的民族呢? “我就是那个扇动翅膀的蝴蝶吗?”伦格听着耳边的风声,一阵难得的轻松突然从他心头涌起,这时候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1608;※#1602;※#1601;!”一声高呼从人群后面响了起来,或者应该说是一群人的高呼。 在街道的尽头,一队撒拉森骑兵在烟尘中涌动过来,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震动着所有人。 穿戴着黑色包头巾和外袍的骑兵象旋风般冲到了人群后面,在人们的惊慌叫喊声中,他们手里的马鞭离开打开了一条通道,随着一队护卫冲到骑兵阵列前,纳菲厄露着笑容的脸出现在了已经睁开眼睛的伦格面前。 “我来的很是时候。 ”库奈特拉总督看着四周群情激昂的人群向伦格微微一笑,然后他掉转马头向人们大声解释了起来。 “大人,您还还好吗?”法尔哥尼趁着这时在伦格身后急促的问“不过大人这也是个机会,如果这些异教徒还这么凶残,也许我们可以劫持这个总督,我想他肯定不那么勇敢,就象那个约瑟林,大贵族都是很怕死的。 ” 听着法尔哥尼这句说起来实在是恰到好处的评语,伦格只能用一声苦笑来作为回应。 他微低着头,听着纳菲厄不住的用激动的腔调向民众解释,心里在为自己活下来庆幸的同时,却又有种淡淡的不甘。 “难道我是在渴望死亡吗?”伦格自嘲的咬着嘴唇,但是刚才最危险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轻松感却让他总是无法释怀“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在追逐一个我无法达到的目标,也许死亡对我来说反而更轻松些。 ” 纳菲厄依然在奋力的向人们解释着,听着他的声音,看着那些普通民众的激愤和他们眼中难以磨灭的仇恨,伦格知道这一切真的不是自己能消弭掉的。 “也许这就是我觉得轻松的原因,那样就不用为看到的一切感到是种负担。 ” 他暗暗叹息,抬头看着各色帐篷缝隙间照射进来的道道阳光。 然后,他看到一座白色房顶上闪起反光。 伦格刚稍觉不妥,那道闪光猛然消失,疾风彪过,他立刻被巨大力量直贯马下! 第一百章 白石花园 “嘭!”的一声! 随着大响,伦格被飞弩贯过的身体向后倒直撞在一个骑兵身上,大蓬血水直喷而出! “怎么回事?!”纳菲厄一声惊呼转身看向身后,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目瞪口呆! “大人!”法尔哥尼嘶喊着从马上扑了下去,他一边对四周被这一幕惊住的人们挥舞着手里的连枷,一边直扑到被贯穿的弩箭与身后的骑兵穿在一起的伦格的身前。 “大人您怎么样,我的上帝呀这是怎么了?!”法尔哥尼嚎叫着想拔起那支露在外面的箭头,可看到那箭尾的粗细之后,他不由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房顶!房顶有人!”纳菲厄向身边的护卫大声命令,他挥起鞭子指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厉声嘶吼,脸上不由已经一片汗水。 如果觐见苏丹的使者在他的城市里遭到伏击甚至死亡,那么他就将成为导致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的元凶祸首,即使人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当需要一个借口的时候,他知道苏丹是不会吝啬把他做为牺牲品的。 虽然为了光复圣城纳菲厄并不计较这些,可是一想到导致战争原因是因为敌人使者的被杀,他就不由为自己令苏丹陷入被动感到大为恐惧。 “阿迪勒不会放过我的……”看着围拢在伦格身边的骑兵们,纳菲厄喃喃地发出呻吟。 对他那个现在已经是苏丹膀臂的兄弟,他从内心里有些畏惧。 “复仇!”一声喊叫从围拢的人群里发出,法尔哥尼象传说中暴躁的独眼巨人般发出吼叫。 他这句话就如同一根拉动骑兵们神经的绳子,他们飞快的举起手里的武器,战马和战马紧贴在一起,盾牌连成地防阵发出“叮当”的碰撞声。 “大人,我会让那些卑鄙地撒拉森人付出代价的!”法尔哥尼盯着纳菲厄咬牙切齿的吼着“我会用他们的血和肉为你复仇。 让他们为自己犯的罪交利息。 ” 他手里的连枷在空中晃动着响起呼呼的声音,眼睛中迸裂出地仇恨和他的敌人一样不可遏制。 “咳咳咳……”一阵咳嗽突然从地上发出来。 人们在这时都不由一滞,法尔哥尼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去,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伦格已经被血水浸透的胸口居然不住的起伏着。 “上帝!大人……”他扔掉连枷立刻伏在伦格身边,手指颤抖着轻轻掀起伦格被弩箭钉在身上的黑色外袍。 当看到那弩箭射中的位置之后,他地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表情,他先是抬头看看那个已经被卫士们翻得一片乌烟瘴气的房顶。 然后他低下头跪在伦格面前握着他的一支右手嘴里不住的低声呻吟着:“这是上帝的恩典,大人你是真正地上帝宠儿。 ” 说着,他抓住那支箭头露在外面的粗重弩箭,一下把它拔了出来! 在人们的惊叫声中,随着弩箭带起的血水,伦格的身体猛然一震,可令人惊讶的是他突然伸手按住法尔哥尼的肩头,一下站了起来! “真主这怎么可能?”纳菲厄错愕的看着半边身子被染得通红的伦格。 不过在脱掉洞穿的外袍之后,他才发现伦格腋下地甲胄俨然已经撕扯开了一个巨大地口子,原本精致的甲胄链环残缺不全,而在那些不住晃荡地链环缝隙里,还闪动着金属的反光。 “大人,您真的没事吗?”法尔哥尼用力在伦格身上到处乱摸。 好像在查看是不是缺少了什么。 “咳……”因为弩箭发出的巨大冲力带着撞到后面人体的震动,刚刚从闭过气去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伦格,又发出一声轻咳才无力的点点头“我没事,不过这的确太可怕了。 ” “上帝呀,如果再偏一些你就真的要被射穿了。 ”举着那支足够射穿大象外皮的可怕弩箭,法尔哥尼声音颤抖,他伸手抚摸着伦格刚才被透过腋下的弩箭撕扯得不成样子的链甲,再看看地上那个整个人都被钉穿在地上,早已咽气的骑兵,不由一阵发冷“这是个真正的奇迹。 那弩箭就从你腋下穿过去。 可一点都没伤害到你,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骑兵们举起手里的武器呼叫起来。 他们一边激动的回头看着被围拢在中间的伦格,一边戒备的盯着对面议论纷纷的库奈特拉的民众,手里的武器不由发出一阵阵的轻轻碰撞。 “子爵,让我对你的脱险表示祝贺。 ”纳菲厄大声在骑兵对面喊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于谋杀使者这样的罪名,即使可以成为开战的理由,他也不愿意承担,何况他相信萨拉丁苏丹显然不愿意让法兰克人找到个合理的开战理由。 “总督大人,如果你能对发生的事情有个解释我会更加感谢。 ”伦格慢慢穿过骑兵走到纳菲厄面前,这时那些搜查的护卫已经回来复命。 虽然对他们会一无所获,,可是看着两手空空的回来交差的手下,纳菲厄还是觉得脸上一片发热。 他不能容忍自己在这个异教徒面前丢人,特别是这种如果抓不到凶手就真的说不清楚的纠纷。 “我会抓到凶手的,即使你离开了库奈特拉我也不会放弃,这关系到我的荣誉,也关系到我部族在这里的统治。 ”库奈特拉总督声音低沉的向伦格做下许诺“如果我最终抓不到他们,我会付给你相应的赔偿,不论你要金币,宝石还是上好的驼群,我都会付给你。 ” “哦……”刚刚从悲伤中缓过来地法尔哥尼。 立刻发出一声很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大人也许我们可以要些黄金,驼绒也不错可以织上好的地毯。 ” “谢谢你总督大人,我并不认为一个使者的尊严可以用金钱换取。 ”伦格在又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终于缓过劲来,他的衣服已经被那个倒霉骑兵的血浆染得粘在了身上,已经冰冷地血水让他觉得阵阵难受,可更多的是对刚刚发生地事情的恐惧。 “总督我只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我想苏丹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有辱他威名的事情吧。 ” “当然子爵。 作为库奈特拉的总督我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 ”纳菲厄轻轻点着头,他的心里不住翻腾着。 自尊和羞辱感,让他对刺杀者的憎恨甚至比这些法兰克人更加强烈。 “希望如此总督。 ” 伦格稍一躬转身走去,他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地鬃毛,当看到法尔哥尼试图阻止他时,他微微一笑:“我的朋友,如果上帝安排我死在这条出使的路上,你难道认为自己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吗?” 说完他翻身上马。 在两侧组成盾墙的骑兵护卫下,抓起混乱中倾倒在路边的十字旗迈步向前:“前进!” 看着在重重保护下离开的队伍,纳菲厄颌下的胡子不住颤抖着。 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地勇气,尽管也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但是当他再次翻身上马的时候,纳菲厄听到了四周自己的人民发出的轻微叹息声。 他知道他们想看到一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异教徒使者,也知道他们在看到这个人地勇敢之后表现出的些许赞扬。 就和他自己一样,即使是对敌人也能发出赞许的淳朴。 是他的人民所拥有的天性。 他不相信这样的人民会是射出暗箭的小人,他们也许会因为仇恨而攻击使者,但是从暗中下手,这是纳菲厄不相信的。 缓缓的上马之后,纳菲厄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座射出暗箭的房子,这时他身边地一个护卫在他耳边小声禀报着什么。 霎时纳菲厄地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惊诧,他愕然看着那个护卫,过了好一阵才轻轻点头拨马向自己地总督府走去。 白石花园是一座城堡的名字,在这座完全用浅色石料建造的城堡里,因为有着一个罕见的巨大花坛而出名。 虽然没有多少人相信,可这里依然一直在传说这座花坛是从东罗马建国初期时就已经存在的了,而其中一种和白石花园的石料近似的浅色玫瑰,则是当初的一位罗马将军从欧洲带来的珍贵种子培育而成。 这个传说让将近贯穿八个世纪的故事显得更有韵味,不过这对于法尔哥尼来说却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说起来他更喜欢这座小城堡里那个别致的小厨房。 被纳菲厄安排到这里休息的伦格刚刚带队进入这个小城堡。 法尔哥尼就一头扎进了那个一片灰尘的厨房。 虽然这个小厨房看上去好像已经有上百年没人用过似的。 可他还是很有兴趣的一边哼哼着谁也听不懂的阿拉冈民曲,一边兴致勃勃的在到处尘土飞扬的厨房里搜罗着做饭的器皿。 这让那些对他已经算是颇为熟悉的骑兵们一阵愕然,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满嘴脏话,只知道挥舞连枷和剥尸的家伙,居然会对做饭有了兴趣。 “你们这些Híbrido,法尔哥尼家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赌博,令一件就是做饭。 ”伸出一根还沾着血渍的手指把微红的椒酱在嘴里唑上一口之后,剥尸者用肮脏的字眼称呼着自己的伙伴们“要知道我最早的祖先费德里歌.马铁奥.法尔哥尼可是有名的赌徒,他喜欢在赌场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赌博,而他最喜欢吃的是猫肉,特别是加上番红花的猫肉。 ”说到这种似乎勾起食欲的吃食,法尔哥尼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大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虚惊,我要给他做我祖先最擅长的东西,番红花炖猫肉,那会让他的精神很快好起来的,然后我们又可以去杀异教徒和剥尸了。 ” “可是你又到哪里去找猫呢?”一个满脸麻子的骑兵好笑的看着自诩是‘子爵大人最忠诚的跟随者’的剥尸者兼厨子“要知道如果你能从这个地方找到只猫,那可真是上帝也在为你对大人的忠诚降恩了。 ” “喵~” 好像是在刻意做出回应,一声娇嫩悠长的猫叫上从厨房外的窗台上响起。 骑兵们有些呆滞的回头看向那个狭窄的窗台,当他们看到一颗可爱硕大的纯白猫头露在外面,一双色彩不一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里面的人之后,那个骑兵不由举起手在胸前画起了十字:“上帝,这是上帝的恩典。 ” “大人是上帝的宠儿,”法尔哥尼嘴里喃喃嘟囔着,同时慢慢从腰里拔出了闪亮的匕首“过来小猫咪,到法尔哥尼爸爸这儿来,过来小宝贝。 ” 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小猫好奇的看着这个嘴里唠唠叨叨,动作磨磨蹭蹭的家伙慢慢的靠近。 可是就在剥尸者眼中刚刚露出凶光时,一种不安的本能让白猫的脊背立时竖起,它肥胖却不失灵活的身体突然向后一跳,就在法尔哥尼即将行凶的刹那纵身跳下了窗台。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从法尔哥尼身下响起,被他的身体压碎的陶瓷罐子掀起一片尘土,木架上掉下的几根大葱象辫子似的挂在他的脖子边上晃来晃去。 这彻底激怒了偏激的剥尸者,他一边叫嚣着要扒了那只猫的皮,一边手忙脚乱的从盆盆罐罐中挣扎出来,挥舞着匕首直冲出去。 那只肥胖可爱的白猫显然被这个人吓坏了,它嘶叫着向城堡后面奔去,灵活的身体穿过花丛栅栏,而它的后面一个大汉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杀气腾腾的直追而去。 在看着这一切的骑兵们哈哈大笑的嘲笑中,法尔哥尼单枪匹马的追进了城堡的后面。 终于,他在一堵高墙前堵住了吓得全身哆嗦的白猫,它的脊背紧贴在墙上,嘴里发出恐怖的唔鸣声。 “你这个小异教徒,这回跑不了了吧。 ”法尔哥尼用拇指抹着刀刃阴笑着靠了过去“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的和法尔哥尼爸爸回去,大人的餐桌还等着吃番红花炖猫肉呢。 ” 就在这时一扇小门轻轻打开,一个身穿拖地长裙的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霎时那只白猫象看到亲人般发出委屈的喊叫扑进了她的怀里。 看着法尔哥尼有些呆滞的面孔,那个少女对跟在身后的一个腊色头发的侍女轻轻耳语几句,立刻,那个女侍用愤怒的语气向他问着: “大人,璇小姐想知道,她的猫怎么得罪你了?” 听到这话,剥尸者不由一阵瞠目结舌…… 第一百一章 里昂的穷人派 法尔哥尼站在一群笑嘻嘻的看着他的骑兵们面前,满不在乎的用手里的牛油块擦着已经很亮的盔甲,有时候他会随手把沾在链环上的牛油抠下来舔进嘴里,然后再用一块已经黑乎乎的破布用力擦拭链甲的其他缝隙。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把链甲上那个残缺的破洞掩盖起来,这让他为大人这件被毁坏的价值不菲的甲胄心疼不已。 可是真正让他有些不安的还是那个跑来告状的侍女。 那个长相平庸可实在有着执着的侍女执意要把他试图谋杀一只白猫的罪行揭发出来,结果当伦格经过休息走到餐厅里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难咽的番红花炖猫肉,而是一个明显怒气冲冲的年轻女人。 “那么说,我的侍从官要把你主人的宠物宰掉是吗?”伦格用手捂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看着那女人的满脸怒色和连说带比的形容,他也可以想象当时是一种什么样子。 不过让他感兴趣的却是那为璇小姐居然也住在这座城堡里,而且似乎她还有很多同伴,这让伦格不由有些疑惑起来,他始终不明白这位璇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遥远的地方,虽然前世在闲谈中他也听很多长辈提起过自己很多先祖早早就远渡重洋的壮举,但是他还是无法理解一个大家望族的小姐怎么会也远离家门呢。 “那么请你转告你的主人,对我地侍从官犯下的错误我甚为抱歉。 如果允许,希望能让我给她一些补偿。 ”伦格慢悠悠的对始终气鼓鼓的侍女说,接着他无意般的随口问着:“那么说丁涉先生也一起来了吗?” “大人您认识小姐的哥哥?”侍女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了不少,她用力梳着自己有些乱糟糟地蜜色头发,有些圆滚滚的手臂不停地在身上摆来摆去,那样子让伦格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同样胖墩墩的母亲。 “我和他在耶路撒冷见过面,不过很长时间不见他了。 他还好吗?”伦格继续小心的试探着。 “哦,老爷去了君士坦丁堡。 他可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带来的那些货物让很多贵族和骑士都喜欢的不得了,就是在撒拉森人这里,他的那些货物也很受欢迎。 ”年轻女人用一种骄傲地口气回答着,好像那荣耀里也有她一份似的。 “他还真是能到处转呀。 ”伦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虽然族谱上对这位“途远公”的确是颇为推崇,可他还真难以想象在这种条件下。 自己的这位远祖居然靠自己的力量来到了地中海。 不过他也知道,这其中少不了那个瑞恩希安的事,对那个总是要到处插上一手的商人,伦格真是有些无奈了。 似乎整个地中海东岸到处都可以见到他地影子,而他的目的却又始终让人摸不清头绪。 “大人,虽然你和老爷认识,可我还是要请你处罚你的那位骑士。 ”侍女突然又想起来这里的理由,于是脸色一正执着的向伦格提出了“控诉”“他地行为让人觉得不象是一位骑士。 这是很不好甚至让人羞愧的。 ” “你还真是执着,”伦格实在佩服这个胖墩墩的侍女,而且他也的确被她的执着有所打动“你不知道你控告的是个虔诚的骑士吗,你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吗?” “上帝没有赐予教士统治我们的权力,那也就没有赐予骑士可以做错事不道歉的权力!” 年轻侍女气鼓鼓地大声反驳着,而她这句话则如一柄闷槌般狠狠敲在伦格地心头! “哦!一个该死的穷人派女人!”刚刚偷着溜进来想再拿点牛油地法尔哥尼象被踩到尾巴的猫般暴跳如雷的蹦了起来。 他指着那个侍女大声叫骂,然后对着伦格不停的请求着“大人快把这女人赶得远远的,她会给我们带来霉运的!该死的穷人派女人!” “我是个穷人派女人,可不是该死的!”侍女愤怒的对着法尔哥尼顶撞着,然后在回头狠狠瞪了伦格一眼之后愤愤的说:“我听说过你的名声大人,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是罗马人,和其他贵族不一样,哼!” 随着一声哼声,那侍女僵硬的躬身行礼,然后仰着头毫不犹豫的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间。 “你认识这个……”伦格疑惑的看着法尔哥尼。 到了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侍女的名字。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知道,这个年轻的侍女是个罗马。 或者准确说是个希腊人。 “大人,谁会认识一个穷人派女人?”法尔哥尼用委屈的腔调抱怨着,他把已经擦得油光水滑的甲胄放在桌子上,嘴里不停的唠叨“怎么会是个穷人派女人呢,他们都是些阴魂不散的魔鬼呀。 ” “你如果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他们的事,也许我就知道你烦恼些什么了,另外不要忘记,你赶走的是我的客人。 ”伦格把后背靠在深深的木椅里有趣的看着又开始闷头擦起甲胄的法尔哥尼。 一时间无话可说的剥尸者在张着嘴巴愣了一阵之后才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大人,可不能去招惹那些穷人派的人,就是那些所谓的里昂穷人派,人们说他们是在法国里昂聚集起来的一群穷鬼,他们蔑视教士的权威,还反对给上帝建立教堂,甚至认为每个人都能接受上帝的启示,要知道在我的家乡有个穷人派的混蛋,他居然就为了一小堆作为教会什一税的麦子,把一个可怜的教士堵在教堂里整整两年,每天如果不是一些虔诚地教徒从窗户里抵进水和面包。 那个教士早就活活饿死了。 ” “居然有这种事?”伦格险些笑出声来的看着沮丧的法尔哥尼“难道贵族或者教会不管吗?” “别提了大人,这就是那些里昂穷人派可怕的地方,他们都是些农夫,铁匠还有娼妓,都是些下流胚。 他们聚集起来举着神圣的十字架到处闹事,可只要抓他们就一下不见了踪影,那简直是一群魔鬼。 和他们有瓜葛简直是噩梦,相信我大人。 那是噩梦!” 法尔哥尼心有余悸的样子,在伦格眼里好像看到了一个挥舞长矛却找不到目标的堂吉诃德。 这让伦格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突然有了些奇妙地触动。 “里昂穷人派?”伦格把十指交叠在一起抵着下颚看着还在唠叨个不停的法尔哥尼“他们是法国人吗,可这个女人是希腊人。 ” “大人,那不过是个名字。 ”法尔哥尼为终于可以成为大人地老师感到说不出的骄傲,他一边用力擦着已经泛起一股热牛油味的铠甲一边说着“那是个叫彼得.韦尔多的人建立起来的教派,不过我想把他们称为土匪更合适。 他们一天到晚喊着要净化这个世界,要把所有教士都赶紧大山的苦修院里受罪。 甚至还叫喊着要让教皇下地拉土犁,说这样才是真正的信仰。 最后他们倒了霉,被主教赶出了里昂。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象瘟疫似地到处乱钻宣传他们的怪论,说起来所有的穷人派都是些犟种,他们总是咬住一点就不肯撒嘴,就象这个女人!” 法尔哥尼厌恶的斜瞪了眼房门,好像那个侍女还在那里似的。 “可你的确是做错了事情,你对一个女人的吼叫和粗俗看起来可不象个骑士。 ”伦格没有让法尔哥尼再说什么,他站起来走到房门边停下来,回头看着法尔哥尼“而且我也认为你该受到惩罚,要知道你居然想让我吃番红花炖猫肉,这已经是个很大的罪行了你不知道吗?” 在说完这句让剥尸者一下呆住地话之后,伦格微笑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法尔哥尼会不会去向那个侍女道歉呢?伦格一时之间还真的想象不出来。 不过他这是想的更多的却是那个远赴君士坦丁堡的丁涉…… 可是。 让法尔哥尼感到尴尬的道歉并没有发生。 随着突然到来地使者,一封来自拔丝玛公主的短信让伦格看到了一丝难掩的紧张。 “子爵大人,原本要你一起共同度过这段旅途的邀请可能无法实现了,如果您认为尽快见到我的兄长是您的职责,那么我会让派最值得信任的随从为你带路。 ”拔丝玛公主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位行家的流利字体充分表现出她渊博的知识和令人敬佩的文采“如果你沿着河流向上,很快就能见到埃及地苏丹,同时做为萨拉丁地妹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旅途将是安全地。 至于你遭受到的袭击,我以苏丹的名义向你宣布,一定会给予你应得的答复和相应的补偿。 ” 看着这封简短却意思明了的信件,伦格深深吸了口气。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位才女公主突然食言。 可是他还是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那么说大人我们要立刻离开了?”兴致勃勃的法尔哥尼大声问着,他正在为该如何面对那个倔强的穷人派女人发愁。 突然到来的信使这时成了他心目中的救星,尽管这是个异教徒。 “雷纳德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伦格突然抬头看着整到处乱窜准备装束的法尔哥尼。 接着他看着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的壮汉微微摇头“但愿他这个时候不要做出什么蠢事来,我还没有准备好,一切都还没准备好呀……” 看着有些仓促的离开了库奈特拉的使者队伍,站在城头上的纳菲厄皱起了眉头。 “那真的是阿勒坡的震弩吗?”纳菲厄对身边的一个随从轻声问着。 “是的老爷,那是阿勒颇人特有的震弩,当初萨拉丁苏丹在围攻阿勒颇的时候就曾经险些被那种弩箭射中。 ”随从小心的回答着“那种驽的制造方法是阿勒颇人的秘密,虽然我们后来得到了很多那种驽,可我们始终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来浸泡他们的弓弦才能射出那么有力的弩箭。 ” “袭击贡布雷的人用的是阿勒颇的震弩?”纳菲厄嘴里低低的自语着,他是很少一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人“难道那人是……” 纳菲厄的心头微微颤抖,对别人来说只是个名字的那个人,却在他的心头引起了难以言喻的巨大震动。 “努尔丁的儿子,真的是你吗?!”纳菲厄的心底不停的呐喊着“如果真的是你,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你还没有放弃阿勒颇吗?如果是那样我又该怎么办?!” 一队轻装奔驰的骑兵在原野上奔驰着,虽然漫天的沙砾把眼前的一切都弥漫在一片灰蒙蒙的尘雾之中,可他们还是执着的向着前方前进。 在远处模糊的地平线上,一片黑乎乎的影子若隐若现的横卧在那里,这让这队骑兵有了些希望,他们奋力向着那片黑影奔去,随着逐渐靠近,他们看清了那是一座不大的村庄。 “这应该是属于考雷托尔的一个村子!”一个骑士对用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白袍包裹着自己的首领喊着“大人,这样的天气对我们很有利,他们不会想到在这种时候会有人袭击他们。 ” “说的对,这是让我们重新获得尊重的好机会!”雷纳德高声对身边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手下喊着“考雷托尔是撒拉森人追求财富的大门,而你的虔诚和财富也要从这里夺取!跟随我骑士们!跟随我就可以得到这个世界上的财富,也可以得到上帝接引你们登上天堂的恩典!前进!” “前进!” 顶着寒风发出的呐喊很快就消失得无声无息,可是随着地面扬起的烟尘,可怕的骑兵队伍却像来自地狱的死神般在浑浊的漫天风沙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掩盖杀向远处那座毫无准备的村庄。 第一百二章 天国之城 一个年轻人缩在墙角看着手中磨得很快的短刀,这是把用牛角做柄,锻造的十分锋利的武器,没有任何修饰的花纹,只有在刀身和刀柄各自靠后的地方开出的一个小洞显得这刀稍微与众不同。 常年打猎的经历让刀的主人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武器,也知道该如何武器变得更有杀伤力,更加可怕。 年轻人把刀刃放在手指上轻轻划动,一道细微的伤口立刻出现。 他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着流下的血迹,心里不住的喊叫着一个名字……雷纳德! 自从离开考雷托尔之后,杰戈就一直在暗暗的寻找着复仇的机会,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被雷纳德砍掉脑袋时的那种惨象,更不会忘记自己被绑在老马身上扔到戈壁里等着自生自灭的痛苦。 原本寄希望与玛蒂娜帮助他报仇的杰戈很快就失望了,他没想到那个被雷纳德追赶得险些丢了性命的贵族公主居然一转脸就和那个杀人凶手言归于好,甚至还在人们面前称呼他为“我的父亲”,好像从来没被那个人追杀过,更没被他围攻过她避难的修道院似的。 在杰戈的眼里那些贵族都疯了,更让他愤怒的是,他曾经请求玛蒂娜帮助自己,可是却连那位公主的面都没有再见到。 玛蒂娜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这让杰戈觉得自己好像被背叛一般难过。 从特别是当他听说玛蒂娜与那位贡布雷子爵之间的事情之后,一股难言地痛苦让他更加憎恨。 他发誓要让那位公主知道自己的勇敢,更要让所有人看看不依靠贵族们,自己是如何为父亲报仇的。 昏昏欲睡的杰戈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了,他睁眼看着手里滑落下来顶到木桌上的短刀,刀尖在木桌上正轻轻跳动,这让他变得警觉起来。 看着越跳越激烈的刀尖,杰戈突然站了起来。 他大步冲出房子向四周张望。 他地这座房子恰好在整个村子最高的位置上,作为一个外村来地人。 他被安排在了这座四面经风的房子里担任守卫,而这个苦差这时却让他第一个看到了可怕袭击的来临! “当当当!”杰戈奋力敲响了挂在树上铁钟,因为恐惧变得颤抖的指头似乎就要抓不住手里的木棍,呼啸的风声也掩盖了大半的钟声,看着在风沙中掩杀过来地那股敌人,杰戈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村子被屠杀时的惨象。 他扔下木棍向着远出的一个山坳里跑去,虽然知道这样做既胆小又可耻。 可是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可怕旗帜,想到那个可怕的雷纳德的暴行,他的双脚就无法控制自己地拼命跑起来! “我不是懦夫,不是胆小鬼!我一定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杰戈心里不住这样喊叫着,寒风灌进他的衣服,当他忍耐着被尖利的树枝刺得全身疼痛,刚刚扑进一片枯木丛。 大队的骑兵已经踏着沉重的脚步从他身前冲过! 被马蹄踏溅起地石子砸在杰戈的头上,这让他险些叫出声来,突然一个令他无法忘记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那正是他的杀父仇人! 杰戈握紧手里的短刀,一股复仇的热血激励着他。 可是看着那队可怕的骑士,他的身体却象被钉在地上似的无法动弹。 “别着急杰戈。 一定有机会的。 ”他声音颤抖地告诫着自己,看着已经一片大乱地村庄,他小心的寻找着机会。 可是上帝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带领队伍冲进村庄地雷纳德象一股死亡旋风般飞快的席卷整个村子,他手下的骑兵用比强盗更残忍的手段抢劫了这个村庄,在举着十字旗帜的同时他们砸开教堂的募柜,从里面抢走全村人为修缮教堂捐献的那点钱,还顺带着从试图阻止的教士身上夺走了他胸前的银十字架。 每一家每一户都没有得到幸免,羊皮,毡毯。 靴子和少得可怜的一点首饰积蓄都成了“雷纳德大人抗击撒拉森人的费用”。 “交出值钱的东西是你们的义务。 我们是在行使上帝赋予我们的权力!”雷纳德在护卫陪同下沿着坑洼不平的街道大声向村民们喊叫着“你们今天的奉献可以得到报答,你们是在为守卫圣城尽力!” 他看着一个骑兵用矛尾戳倒一个紧抓着钱袋的村民皱了皱眉。 转身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拿过了火把。 “火焰是拯救堕落灵魂的良药,任何人不纯洁的人都要接受火焰的洗礼!”说着他高举火把催动战马沿着街道点燃了经过的房子。 “我是雷纳德!不论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行使上帝赐予我的权力!” 疯狂的喊叫从烟尘中响起,如野兽的嘶吼令人恐怖。 杰戈趴在石头后面看着已经浓烟滚滚的村庄,因为狂风的肆虐火焰立刻蔓延开来,根本无法扑灭的大火迅速吞噬了这座刚刚还很宁静的村子,人们只能在喊叫中逃命,看着被掩盖在熊熊烈火里的一切,哭泣祈祷和愤怒的咒骂声也随风灌进了杰戈的耳朵,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着,手里握紧短刀锋利的边沿割破了他的手心,合着他的汗水一起滴落到沙子上。 “杀掉他,我要杀掉他!”杰戈不住对自己说,他慢慢沿着乱石向村外一道矮土墙奔去。 可当他刚要翻过墙头,一阵沉重的马蹄上突然从墙后传来。 接着似乎人数不少的骑兵在矮墙边停住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一个骑士开口询问正把一袭温暖的羊皮斗篷披在身上地雷纳德。 这是他从这个村子里拿的唯一的东西。 “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雷纳德向逐渐聚拢起来的手下喊着“别忘了你们为什么来圣地,财富可以让你们的生活富裕,虔诚能让你们的精神升华,杀异教徒就是遵循上帝地意志!” “上帝意志!”骑兵们跟着雷纳德发出一阵喊叫,他们眼中流露着贪婪和嗜血的疯狂,不住拍打着躁动战马地脊背。 欲望的火焰如他们点燃的火焰般炙烫着他们的灵魂。 “跟随我,上帝会保佑我们。 主基督会赐予你们财富和荣耀!”雷纳德一声嘶喊用力在头顶挥舞着长剑,然后他放脱缰绳,提马跃过前面的矮墙! 马克西米安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他低头在固定在马鞍上的小书写台上写着什么。 每到这个时候,旁边地人都很自觉的放低说话的声音,看着年轻的书记员奋笔疾书的样子,即使是很多老人也用羡慕的眼神望着他。 至于那些年轻女人。 她们更是总在背后小声的议论这个长相还算英俊的书记员。 对这个能写会读地年轻人,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一个传达大人教诲的持笔天使,特别是知道他居然在撰写一本关于整个教团的记述史后,他们更是对他敬仰以及,他们都盼望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他的书里,更希望自己被他描绘成一个真正虔诚的教徒。 “艰难地跋涉让我们身心疲惫,在路上有些人倒下,有的人则选择离开。 寒冷风沙和对前途的疑惑考验我们所有人。 在大人不在我们身边的这个时候。 是什么力量在支撑我们呢。 ” 马克西米安用力捏一捏冻僵的手指,看着七扭八歪的字迹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 这还是离开耶路撒冷后他第一次笑,不过这个笑让他觉得十分凄凉。 “我看到你一直在写个不停,”赫克托尔慢悠悠的策马跟了上来,他歪头撇了眼那个书写台“你是想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吗?” “我只是想记录下这一切,也许很多年之后会有人知道我们的经历。 ”书记员淡淡地回答着。 对赫克托尔他始终有种说不出地反感,也许是因为他当初对约瑟林的背叛,也许是因为看到这个身披黑袍地白化病人,总让他有种难以名言的不安。 “那你最好把我写的漂亮一点,”赫克托尔让苍白的脸颊躲避开温热的阳光,转头向马克西米安开着难得的玩笑“要知道我可是大人的影子。 ” “你说什么?”马克西米安疑惑的问。 “影子,你没听说过吗?每个人都有个属于自己另一个灵魂的影子,那是人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赫克托尔边看着马克西米安边催动战马向前奔去,同时他高声对马克西米安说到:“所以看好你自己的影子,不要做出蠢事。 ” 望着远去的赫克托尔。 马克西米安呆呆的发着愣神。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是在警告还是在威胁自己? 一阵阵的不安让他心烦意乱的合起了书写台。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心情再写下去了。 一阵轻微的马蹄上从后面靠了过来,他转过头看到了塔索那张已经被油腻盖住的脸。 “我说朋友,你怎么总是一副烦恼的样子。 ”塔索不见外的拍着马克西米安的肩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动作直皱眉头“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人,我也不喜欢他,要知道这样的人如果是在安达契早就被赶出村子了,当然安达契是个小地方,这里可是圣地。 ” “你不是在照顾大人的父母吗,难道他们现在不需要你了?”书记员有些厌恶的看着老兵痞,对这个自以为是总是喜欢到处招摇的家伙他从心里感到厌烦。 “老贡布雷就知道每天喝他的酒,玛丽除了唠叨着要给儿子找媳妇就什么都不问了。 我大概算是这个世上最悠闲的管家了。 ”自封管家的塔索无聊的叹着气,过了一会他突然抬头看着马克西米安“说到管家呀,你可是大人在整个教团的管家,而且一旦骑士团建立起来,你也许就是骑士团大总管了。 是不是觉得不错呀?” “我只是个书记员,”马克西米安有些赫然的回答着,虽然他并不是个擅于挥舞长剑的骑士,但是听到骑士团大总管这个名称,他还是觉得十分受用,看着塔索的脸也不觉得多讨厌了“我只要能成为大人未来的首席书记官就很知足了。 ” “哦,哦~”故意用拉长声调的塔索伸出手指捅了捅马克西米安的肋下“不过你不觉得那个赫克托尔很讨厌吗?他来了之后就不停的指手画脚,也许有一天他还会爬到我们头上去去,也许你们受得了,可老塔索才不会听他的呢,我只听大人的。 ” “好了你说够了吗?”马克西米安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下去,他厌恶的瞪着塔索拉动马缰“还有很多事要我们去做呢,再这样慢腾腾的我们会困死在这条路上的。 ” “不过我们究竟要去哪?”塔索这才问出自己的问题“要知道已经有些人离开了,他们受不了这样没完没了的苦难。 ” “不能守持苦难的人就不能真正领悟大人赋予我们的教诲。 ”马克西米安拉住马缰回头看着塔索,稍微犹豫之后他又说到:“我们要去考雷托尔,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大人的命令。 ”说完,他转身纵马远去。 “考雷托尔?”塔索歪头想了想,他转头看着身后不远处贡布雷一家人做的马车,嘴里不由低声唠叨着:“这回玛丽又该高兴了,她可是又能做伯爵老**梦了。 ” 沿着河流边的道路前进,穿过即使在冬日里也透着郁郁葱葱斑斓生机的广阔绿洲,一座城市终于出现在旅行者们的面前。 在无数双经过路上的眼睛的注视下,和四周的新月旗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黑狮子旗在风中飘扬着。 远远的,那座著名的凯桑门已经摇摇可见,这座据说使徒保罗经此走进大马士革的城门经历千年风雨依然耸立。 在那门的后面,就是被誉为“天国里的城市”大马士革。 在那里正有一个人在等待伦格,那是萨拉丁,阿尤布王朝的统治者! 第一百三章 现在的苏丹,未来的国王 一条笔直的大道从凯桑门下通向远方,这条道路是那么宽阔平坦,几乎没有什么弯曲的可以一眼看到遥远的尽头。 这就是大马士革那条著名的“直路”,走在这条路上就如同在沿着大马士革的历史在前进。 在这条成为了这座城市中心大路的直路上,那些经由几千年的时间延续下来的建筑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两边。 从这条大马士革最宏伟的道路上走去,在那些不同的街道尽头矗立着一座座令初来乍到的十字军们瞠目结舌的宏伟建筑,在它们当中既有罗马时期遗留下来的神庙遗迹,也有圣徒亚拿尼亚那间简朴的小住宅,既有享誉地中海的库夫塔大集市,也有在不久前才刚刚建立的阿拉伯世界第一个大规模的公共医院……努尔丁医所。 在经过这座看上去颇为繁忙的医院的时候,伦格稍微停了下来,他不顾四周一片敌视的目光,仔细的观看着这座在后世的阿拉伯世界里有着崇高声誉的医学殿堂。 既是最苛责人在面对这所医院的时候也会感叹努尔丁的慷慨和远见,而对伦格来说他对这里则有着两个不同世界的认识。 看着这座前世曾经游览过的著名建筑,伦格在为能见到它的原貌庆幸的同时,也为这座医院在不久后就要被毁于战火而感到些许惋惜。 这座曾经救助过无数人,甚至到了将近六百年之后还在使用的古老医院。 在历史上曾经六次陷入毁灭地边缘。 不过即使这样也没有能动摇从这所医院里走出的那些人用自己的医术救治各种疾病。 可是令伦格真正注意的,却还是那座用卡辛山特有的褐石建造而成的倭马亚清真寺。 在这座名为清真寺,却更应该叫做城堡的巨大建筑前,深广地护城河和高耸的城墙让这座建筑成为了一座名副其实地城中之城。 星罗棋布的射孔和探出在城墙外的密集箭楼似乎在无声的告诉所有试图进攻它的人要付出的代价,而那两扇著名的,据说在那石板路面下埋藏着守护着座清真寺地铭刻经板的大门,则会让每个站在它面前试图攻破它的人都颓然而返。 事实上。 这座城堡直到二百年之后才因为遭遇到一次致命的进攻而被攻破,而在此之前。 有更多的人用仰慕的眼神看着这座建筑。 不过这种仰慕固然是因为它是伊斯兰世界公认的圣寺,也是因为这座城堡里居住过的那些叱咤风云地主人。 现在,在比赛弗勒斯马蹄的踏动下,伦格来到了这座城堡面前,听着马蹄踩在横跨护城河的吊桥上发出的“咚咚”空响,看着经过的桥边站立着的那些面色冷峻地阿拉伯护卫,伦格轻轻深吸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要见到那位传奇般的王者了。 如果说上次见面时萨拉丁可能会因为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侍从而轻易放过自己,那么再次相遇会发生什么,则是伦格在始终揣测的。 萨拉丁,这位总是让人们把他和传奇,勇敢,智慧和巨大的个人魅力联系起来的埃及苏丹,在这个时候居然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这个想法让伦格的嘴角不由划过一道浅浅的嘲笑,看着已经敞开的大门。 伦格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然后在四周无数双眼睛地注视下,他在那块著名的据说埋有经板地石板前停了下来,看着那些盯视着自己的阿拉伯战士,伦格一边轻声吩咐身后的随从注意,一边微笑着绕过那块石板向里面走去。 “子爵,我要告诉你。 这可不符合你受到的教育。 ”一个腔调微怪,却很流利的声音从稍显阴暗的门洞里传了出来。 随着这个伦格听来稍觉熟悉的声音,一身黑色短袍,领口用个硕大蓝宝石别针束着的阿迪勒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了伦格面前“做为萨拉丁苏丹的御前阿塔贝格,我迎接法兰克使者的到来!” 阿迪勒站在门下高声向伦格宣布,然后…… “没想到吧,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健壮的阿拉伯将军突然大声对伦格喊着,他伸出双手用力拍打伦格的两臂,当看到伦格平静的表情之后,他歪着头饶有兴趣的问:“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我们的见面。 是吗?” “当然阿迪勒将军。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丝毫不怀疑你有一天会成为萨拉丁身边的重臣。 毕竟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肯定会得到一位英明君主的重用。 ” 伦格的话引起了身后的一阵骚动,尽管他也的确是实话实说,可是这些明显带有奉承的话还是让那些自诩对他已经颇为熟悉的随从们一阵愕然。 “可是你却让我们所有人都很意外,”阿迪勒仔细看着伦格“那个在的黎波里城下敢于顶撞萨拉丁苏丹的侍从,不止成为了一位贵族,还成为了一位宣扬教义的圣徒,是吗?” 说到这里,阿迪勒的眼睛忽然一眯:“不过你刚才的行为很不妥当呀,你更应该直接踩着那块石板走过来,就象其他法兰克贵族对待我们的族人那样,难道你忘记了你的同胞是怎么惩罚所谓的异教徒的吗?” 看着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条沙漠中伺机突袭的响尾蛇般的阿迪勒,伦格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气,他不能不承认即使是公允大度的王者也有狐狸和狮子不同的一面。 阿迪勒现在就如同一条可怕的响尾蛇在伺机寻找自己的弱点,在还没有见到萨拉丁的时候。 这位御前阿塔贝格(阿拉伯语意:主将)就已经开始对自己试探起来了。 “那么将军,难道你不记得即使是穆圣也承认过主基督是伟大地先知吗?”伦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阿迪勒耳边轻声说着“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尊重刻着教诲世人训言的经板呢?” 看着阿迪勒黝黑的脸颊上一阵轻颤,在错愕和意外之中,伦格迈步单独向着完全是一片褐色世界的清真寺的院落里走去。 “这个人真的是个传播异教地圣徒吗?”阿迪勒跟在伦格身后不住的自问,可是看着跟随在伦格身后地那面醒目的黑十字旗,阿迪勒立刻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一个尊重异教的基督圣徒?我在想些什么……” 倭马亚清真寺这个名字的由来,完全是因为倭马亚王朝而得名。 这座六世纪初期在罗马神殿基础上花费近二十年建立起来的庞大寺院。 经过了多年的不住修缮已经完全变成一座令人生畏地建筑。 在已经消失了的一座罗马主殿的基础上,依附清真寺的一座军事城堡拔地而起。 在这座城堡里某个并不很大的房间里,胸怀大志的努尔丁曾经在这里制定过击败埃德萨的约瑟林二世和攻陷安条克的宏伟计划,而另一个注定要超越他地伟大王者,这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萨拉丁.尤素福.本.阿尤布.本.沙迪.本.马尔旺.艾勒阿尤比站在探出墙壁很大一段的窗子前看着下面那个走进自己城堡的年轻人。 如果他这的这个样子让某个熟悉他的随从看到,肯定会大为吃惊的。 苏丹自从搬进这个房间之后就很讨厌站到窗户前去,虽然很多人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即使是站在这个悬在墙壁外地地方。 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也许是出于倔强,他始终不愿意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可是现在他却站在窗前看着下面那个年轻人,直到他消失在脚下城墙的死角里,萨拉丁才回到桌边,他的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桌子,在那上面一幅巨大的地图斜斜的占满了整个桌面,在一个用黑色的粗碳笔标出的硕大黑点上。 两条红线正从远处延伸而来,在那黑点的下面,俨然用阿拉伯语标着醒目地名字……※#1575;※#1604;※#1602;※#1583;※#1587;※#8206;(耶路撒冷)! “对不起殿下,我不认为苏丹这个时候适合接见任何人。 ” 一个脸颊光滑,声音尖利,一身肥油地黑人宦官挡在门前神态倨傲的望着阿迪勒。 “这位是耶路撒冷地使者。 我相信苏丹本人也肯定希望尽快见到他。 ”阿迪勒耐心的向后宫总管解释着。 “可是殿下,按照宫廷里的礼仪,准确说应该是从伟大的哈里发时代开始,在日落之后是不能允许任何男人进入宫廷的,而苏丹也不能和任何男人接触,这关系到苏丹的名声和操守。 ”宦官总管不紧不慢的回答着,同时他的眼睛有些厌恶的看着“勉强还算英俊”的伦格“特别是长相漂亮的男人,更是不许进入宫廷,也许那些堕落的王公不在乎这个,可是这是埃及苏丹的宫廷。 一切都要按照神圣的传统办!” 看着倨傲的宦官。 当伦格听到解释之后,他不由和阿迪勒相互对视。 一阵愕然。 就在某位上帝宠儿为了觐见埃及苏丹的繁文缛节,在和阿尤布王朝的宦官总管针锋相对的时候,在远离叙利亚波涛汹涌的地中海上,一条已经被折磨得吱呀乱响的海船正挣扎着试图从起伏的风浪中躲避出来。 不过这条船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在大股海水冲上甲板灌进船舱之后,这条经过远航不论是船员还是乘客都已经疲惫不堪的海船,终于开始伴着一阵呜呜的恐怖低鸣倾斜了起来。 在混乱的喊叫声中,船上的人们不停的大声念着祈祷词,想以此换取上帝的恩典。 可是海水还是不住的灌进来,即使一位看上去神态稳重颇有气势的贵族命令随从帮助那些平民向外掏水也无法阻止船身越来越可怕的向一侧倾斜。 当这个贵族终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剑砍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小船上的绳子,在几个随从把两箱还能入口的牛肉干放上小船之后,他就立刻放开缆绳让小船向起伏不定的大海里落去,任由船上的其他人发出绝望的呼救和愤怒的诅咒。 “大人,我们不认识方向。 ”一个随从一边用力划着桨一边大声向主人报告着“也许我们会飘到岸边,可也许会飘到上帝才知道的什么地方去。 ” “住嘴!你这个亵渎上帝的贱种。 ”贵族老爷一巴掌打在随从的脸上,这个头发灰白年纪不轻,脾气却依然火爆的老爷想站起来看看远处,可一个大浪打来直接把他掀翻在了甲板上,在另外一个随从把他搀扶起来之后,他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脑袋不由大声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地方,我该祈祷上帝填平整个大海,你们这些蠢货快告诉我我们究竟应该去哪?!” “大人我们现在只能随着浪头飘!”随从胆怯的看着暴跳如雷的主人,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大人并没有发火,他突然跪在甲板上,任由风吹雨打双手紧紧合在一起低声祈祷着。 如果他的声音更大些,那个仆人就能听到他在不停的这样祈祷:“我的主呀,如果按照您的意志我有一天真的能成为耶路撒冷国王,我愿意在圣地为你重新建造一所高贵的教堂,会用整个王国最珍贵的珠宝装饰它,请不要夺走我的生命,请派一条船来救救你虔诚的信徒蒙特费拉的康拉德吧。 ” 他不停的这样祈祷,可最终恐惧和焦躁让这位贵族跳起来狠狠的抽打着身边的随从:“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给我找这么条破船,难道你不知道我将来是耶路撒冷国王?你这是在谋杀国王你知道吗?!” 他愤怒的边骂边打,连另一个早先被他抽了耳光的随从不停的叫他都没听到,直到那个随从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强迫他看向远处的海面。 似乎主基督真的听到了康拉德的“虔诚祈祷”,一条庞大的黑色巨船这时正用锋利船艏劈开墨绿波涛,在溅起的白色水花中乘风破浪而来! 第一百四章 耶路撒冷的驸马爷 破浪而来的黑色战船如地狱使者般划开波涛在海面上起伏着,突出船身的船首像有时候似乎是要直接扎进幽深的海底,可有时候又好像要直飞上天。 在摇晃不定的潮湿船舱里,蒙特费拉的康拉德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稳健些,尽管从这条船刚一出现时他就因为那种令人生畏的巨大有种不妙的感觉,可是当他被救上这条庞大的“掌门官”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开始的担心真不是多余的。 那些明显不是善类的船员把他们身上唯一的一点财产抢得精光,在连他的靴子都抢走之后,他和仆人被推进了这个潮湿的底舱里。 听着四周船身被海浪拍击发出的吱呀乱响,康拉德用力咽了下喉咙,然后他站起来光着脚踩着湿滑的船板走到关紧的小门前,在他的手刚刚举起的时候,那扇小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我是蒙特费拉的康拉德,是坎尼博公爵的次子,蒙特费拉的伯爵。 ”康拉德对站在门口的一个大汉尽量口气缓和的说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正在人家的船上,他早已经暴跳如雷了“我要见你们的船主,如果他能把我送到君士坦丁堡去,我会付给他一笔报酬,不过我希望能尽快见到他。 ”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老爷。 ”带着明显的托音的大汉歪着头看着康拉德“我想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不过在你那个公爵老子付赎金之前我们也许真会把你送到君士坦丁堡去。 不过是去奴隶市场,哈哈哈……” 大汉满嘴喷着酒气一把推在康拉德的肩头,随着恰好在风浪中船身地倾斜,康拉德立刻就像个硕大的葫芦般在甲板上滚了起来。 他的撞到身后随从的身上,在两个人的喊叫声中继续不停滚动,直到终于嘭的一声撞上船壁。 “这个无理的,胆大包天地……”被撞得昏头转向的伯爵脚下蹒跚地挣扎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的咒骂着向前迈出一步,接着就被脚下突然踩到的一只躲藏的耗子吓得不由一跳! “老爷。 这些人可能是海盗。 ”随从惊慌失措的扶着康拉德靠到船壁上“来的时候我听那些穿上的乘客说有一群很厉害地海盗到处抢劫,他们的首领是个可怕的女人。 有人说她是个美杜莎般的魔鬼,死在她手里的人都要坠入地狱的!” “闭嘴蠢货,你会把真正的魔鬼召来的,快划十字架,快点!”康拉德气急败坏地呵斥着仆人“我必须赶到君士坦丁堡去,我必须去。 ”他踉跄着扶着船壁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上帝知道有多少人正盼着我死在路上呢。 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在到处宣扬我的死讯了,然后他们就可以抢着向伊莎贝拉献媚,然后娶她。 原本属于我的王位就这么归别人了!” 想到这个再也无法忍耐的康德拉不顾船身的摇晃几步冲到门前奋力摇晃着木门不停地大喊:“快开门!我是蒙特费拉的康拉德!我会给你们黄金珠宝,我会付一大笔赎金!比你们想得到的还要多,我的未婚妻是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她会付给你们钱!只要你们带我去君士坦丁堡!” 他的嗓子几乎喊哑,可是除了外面海浪拍打船身发出的声响却没有任何回音。 康拉德沮丧的用头狠狠的向门上撞去,“吱~”恰在这个时候木门轻轻打开。 一头撞空的康拉德猛然向门外来人冲去。 随着一声痛苦呻吟和两个滚到在地地人发出地乱响,康拉德和刚才那个大汉就象两条离水的海鱼倒在湿滑地船板上喘个不停。 康拉德的眼前突然一暗,他抬起头诧异的看到一个黑影正叉着腰低着头面对着他,虽然背对灯光让他无法看清长相,可是身后的光线却把这个身穿阿拉伯短衫和肥大长裤的女人身侧勾勒上一层诱人的翘曲轮廓。 “你是贵族?”那女人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康拉德,看到他怔怔的点头后。 她弯下腰更加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这时康拉德终于看清了那张令他窒息的美貌面孔。 “你现在在我的船上,这可是你的不幸。 ”女人向后退开让康拉德站起来“也许我该把你卖掉,象你这样的贵族往往付不出多少赎金。 ” “哦不!”康拉德发出一声愤怒中夹带着恐惧的吼叫“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异教徒的行为!” “难道你看不出我就是个你说的异教徒吗?”女人好笑的看着喘着粗气却有不敢乱动的康拉德,然后她想起什么的开口问:“你说你要去君士坦丁堡?如果你能付出赎金,也许我会送你去。 ” “对!君士坦丁堡!”康拉德不住点着头,这时候这个看起来充满了妖异诱惑的异教漂亮女人在他眼里立刻变得无比可爱了,他不顾身后的随从小声的警告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可他只迈出了几步就立刻僵在了那里。 一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压在他的喉咙上。 微痛的皮肤让他知道了匕首有多么锋利,而那女人如海水般青蓝的眼睛里透出的冷漠让人毫不怀疑她会真的一刀刺下去。 “我只想去君士坦丁堡。 我的未婚妻应该正在等我,也许她现在就已经在君士坦丁堡了。 要知道她很富有,不论你提出多少数目她都会付给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写下字据,然后派人向她要钱。 ”康拉德几乎是在哀求了,虽然他知道如果传出去实在有些丢人,可是一想到那些可恶的竞争者,他宁可向这个看上去透着怪异的女人低声下气地诉求。 同时在还没见面的时候就为自己的未婚妻打下了欠条。 “呃,”女人用右手的食指托着好看的下颌看着眼前这个粗壮的中年男人。 过了一会她想起什么的轻轻歪头,眯着眼睛低声问:“你说你地未婚妻叫什么名字来着?” “蒙特费拉的康拉德,坎尼博公爵地次子,蒙特费拉的伯爵。 ”康拉德的傲慢的挺了挺因为饥饿已经有些无力的腰杆,不过这让他的肚子发出一阵鸣叫,这让他一阵脸红,不过他还是继续宣布着自己的身份“耶路撒冷地伊莎贝拉公主的未婚夫。 ”未来的耶路撒冷驸马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些。 “那么说。 你一定很值钱了。 ” 女人笑眯眯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欧洲贵族,在她的眼里。 这个人这时已经变成了一大堆金币。 “给这位老爷找个好点的地方,他可值一大笔钱,如果让他死了我扒了你们地皮!” 显然是头领的女人向跟随的手下一边吩咐,一边利落的顺着木梯爬上了甲板。 已经逐渐平静的海面这时正泛着一片晶亮的光彩,看着这广袤地无垠世界,女人深深的吐了口气。 “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卷曲着身子躺在在船首像上的阿赛琳看着头顶不时被风帆遮挡住的碧蓝天空喃喃自语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坐了起来。 低头向甲板上闲逛的手下们大声命令: “懒骨头们都起来干活,我们去君士坦丁堡!” 在经过一阵据理力争甚至是强词夺理之后,耶路撒冷的子爵和苏丹的御前阿塔贝格的“联军”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自己地惨败。 在宦官总管骄傲地俯视下,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两位贵族大人一路感叹着走出了侧堡。 在一幢颇为精致甚至还透着些罗马风格地房子里,阿迪勒招待了自己不幸的“战友”,看着伦格坐在软垫上一边吃着手里的葡萄,一边若有所思的表情,阿迪勒不由摇起了头。 “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相信关于你的那些传言。 ”他握着雕饰华丽的曲柄,把一个几乎和他一般高的银罐举了起来“来喝一点水吧,也许这样对你有好处。 ” 伦格捻着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笑容可掬的撒拉森将军,他轻声问着:“您在邀请我喝您手里的水吗?” “当然,我并不介意亲手为子爵你递上我的清水。 ”阿迪勒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严肃“我说过我很难相信关于你的那些传言。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 “也许将来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伦格微笑着接过阿迪勒递过来的银质水碗“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后悔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友谊。 ” “我只为自己没有杀掉那个奈里兹而后悔。 ”阿迪勒脸上突然升起一团肃杀气息“我已经接到了纳菲厄的来信,在库奈特拉行刺你的就是他的手下。 ” “奈里兹?”伦格心头突的一跳,一点让他觉得似乎抓住什么的光亮瞬间在他眼前晃过,可是接着就又陷入了迷茫的黑暗之中。 “我现在的确很后悔,也许当初在沙漠里杀掉他更好,”阿迪勒愤愤的在伦格面前转着圈子。 伦格当然不会愚蠢的以为这位萨拉丁的爱将会是因为自己的遇刺而如此愤怒,不过对于那个自从突然出现在耶路撒冷,然后就深居浅出再无声息的奈里兹,他这次的行刺也让伦格不由有股说不出的恼火。 “他想让你成为我们攻打耶路撒冷的借口,想象一下。 使者的死回带来的只有战争。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阿迪勒气愤的抓起桌子上的水碗咕咚一声喝了下去,当看到伦格撇着见底水碗的眼神之后。 他自嘲的哈哈一笑“既然我肯为你斟水,那么我也不会在意和你喝同一个碗里的水了①。 ” “我想这是我的荣幸。 ”伦格微微点头示意,对这个在将来注定会叱咤埃及的未来苏丹,伦格并不反感,甚至因为他那颇为豪爽的性格倒有些欣赏。 “那么,我们明天去见苏丹,我知道你很着急,不过这是宫廷的规矩。 ”提到那个把他们打得大败的宦官,阿迪勒不由有些赫然“伊布拉多是苏丹身边最信任的人,甚至连沐浴都要他伺候,即使是很多总督也要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 ” “权宦……”伦格理解的点头同时心里闪过这个颇为熟悉的字眼,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是会有这种虽然是小人物,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呼风唤雨的事情。 当他再想到现在这个由萨拉丁创建强盛的阿尤布王朝,在将来某天会被那些他们自小阉割豢养,作为奴隶战士使用的马木留克取代时,一股王朝沉浮,转头即空的感叹不由袭上他的心头。 “明天苏丹将接见来自叙利亚各部落的酋长和使者,然后会进行一次盛大的围猎,我想那个时候正是你觐见苏丹的最好时机。 ”阿迪勒颇为热心的建议着。 伦格疑惑的看着这个萨拉丁的爱臣,虽然知道有些莽撞可他还是不由好奇的问到:“大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看上去很希望能达成和平的样子呢?安拉的战士不是一直都希望光复夺取圣城吗?” “这个呀,”阿迪勒轻松的坐了下来,他指着那个硕大的水罐“就如同我可以为你斟上我的清水,在公平的战场上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你的头。 光复圣地是穆斯林的使命,是真主赐予苏丹的荣耀,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人世,也只有他才能把沙漠里所有的穆斯林团结起来。 可是我们不会破坏诺言,和鲍德温国王四年合约对我们来说是神圣的,守信就和信仰一样重要。 ” “所以你们在等待对手的失信,对吗?”伦格无奈苦笑,他知道萨拉丁要实现这个愿望并不难。 “不要烦恼了子爵,明天一切见分晓。 ”阿迪勒回应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①:穆斯林圣训中有习俗:不能伤害和你喝同一碗水的人。 第一百五章 觐见 夹带着干冷气息的晨风顺着悠长的走廊吹进高大的偏堡里,风中微醺的干草花香荡漾在房间里,闻起来令人为之陶醉。 当阿历克斯轻轻走到房门前要叫醒主人的时候,他却看到伦格已经站在偏堡的走廊里手握长剑舞动着了。 随着剑刃划破冷风发出的鸣响,佩剑在空中带起的一道道反光划起了层层光影,在晨日红亮的阳光照射下,伦格的身体随着劈刺时而前进后退,时而疾身旋转,在窗棂透出的阳光把走廊分成明暗不齐的格子中间,他手里长剑的光昏时隐时显。 “大人,您需要这样吗?”看着在阿历克斯帮助下正穿戴好盔甲的伦格,法尔哥尼不住的抱怨着“您穿戴的这么整齐完全像是要去觐见国王,可是那只是个撒拉森异教徒,这样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像是一群低贱的乞丐去乞求他” “我的朋友,也许乞丐比现在的我们都更幸福。 ”伦格苦笑着戴好头盔,他没有办法告诉这个狂热的人,他心目中不堪一击的那个异教徒的军队究竟有多么可怕,更无法告诉他自认强大的军队和骑士在这个异教徒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 对那个埃及苏丹来说,他现在缺少的不是实力,而是一个合理的借口。 唯一让他不能立刻行动的,也恰恰是这个借口。 一个既是对敌人的,也是对自己人地借口。 “穆斯林世界并不是铁板一块。 ”伦格一边小心的让阿历克斯为自己的斗篷戴好一个挂在肩头不那么舒服的铁披肩,一边低声对显然不太感兴趣的剥尸者解释着“他们同样在勾心斗角,对他们来说能团结起来臣服在萨拉丁面前,只是因为这个人许诺为他们夺回圣城。 如果没有了这个理由,他们一样是不会承认他苏丹地位的。 ”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呢,他应该根本不答应才好。 ”法尔哥尼不解地摇晃着脑袋,他从腰里拔出匕首在牙缝间用力剔着。 然后随手把剔出的渣滓抹到胸前刚换地新衣服上“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反正我是我毁约的,那个撒拉森异教徒肯定是个傻蛋。 ” “所以你也永远成为不了萨拉丁。 ” 伦格边说边戴上绣有繁琐花纹的小羊皮手套,在阿历克斯帮助下扣好手套上最后一个铜纽扣之后,他终于喘了口气“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制定规矩,我一定要进行一次中世纪服饰变革。 ”他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苏丹将在今天接见叙利亚的贵族和使者,这也很可能会是他在进攻耶路撒冷前的最后一次盛大聚会。 ”伦格在随从的陪伴下慢慢在走廊里走着,他拖地地白色斗篷在身后带起一片微风。 几乎是首次脱去黑袍穿上华丽礼服的他,让身边的人都不由从心底产生一丝清新。 “所以我们必须在萨拉丁宣布对圣地的进攻和誓言之前见到他,然后和他达成协议,只有这样不论对他还是对我们都才会有利。 ” “大人我不明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想进攻圣地了吗?”法尔哥尼象个要非问出个究竟的倔强学生般穷追不舍的问着。 “哼,萨拉丁,”伦格停下来嘴角微微划动一下“他是那种一切都需要理由。 做什么都要占理的人。 对他来说圣地的光复和他个人荣誉地荣辱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他既无法忍受敌人的背信,也无法忍受他自己的背信。 ” “哦,一个奇怪的异教徒,哦!”法尔哥尼嘴里唠叨着不住点着头,不过跟在伦格身后的他这时却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了一个小小地念头“如果我在见到那个异教徒的时候突然一连枷把他的脑袋打碎。 那是不是就不需要和他达成什么协议了呢,不过好像我身上没带连枷……” 端着香盆的男孩缓缓的走在队伍的前面,他手里用点燃干花的草灰发出的香气飘荡在半尖顶的宫殿门前。 胡斯弥尔紧张的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地伦格,他没想到主人居然让他当那个端着香盘领路地幸运儿,一想到自己将是整个队伍里第一个走进埃及苏丹宫殿,第一个见到萨拉丁的人,男孩就不由因为激动不住地频繁回头,似乎这样可以从主人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一群身穿典型的沙漠服饰的阿拉伯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那些人看着这群法兰克骑士就如同看着瘟疫的表情让法尔哥尼一阵懊恼,如果不是站在前面的大人似乎并不在意。 他早已经喊叫着冲过去大打出手了。 “邪恶的异教徒。 撒旦的子孙,”他不住嘴里唠叨。 当他看到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沙漠民族的男孩之后,一股怨气让他不由伸手在那孩子肩头用力推了一把“快点走,你没见过魔鬼吗,你自己不就是个小魔鬼吗?” “我是主人的仆人,我不是魔鬼!”被这一推惊醒的男孩有些愤怒的回瞪着剥尸者,不过他还是没有胆量单独面对那个可怕的人“主人……” “好了,如果你们不想让人看我们的笑话就都安静点。 ”伦格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两个人的胡闹,在他看来,这种私下的小矛盾虽然不可避免可是却是很不好的一种苗头,这让他不由开始琢磨是不是该到确立一部教团规则的时候了。 一个身穿黑色窄袍,脸上留着整齐短须的男人站在通向宫殿的走廊尽头等待着他们,随着逐渐走进,伦格看到了这个男人眼中闪动的坚定光彩,那是对自己这些人好不保留地敌视和轻蔑。 甚至他那种双手合在一起垂在身前的样子也让人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即使是最不敏感的人从他的身上也可以感觉到那种拒绝的气息。 “如果这个人就是萨拉丁,我想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法尔哥尼唠叨着抚摸腰间的匕首,他开始琢磨是不是到了可以让他为主献身地那个“最终时刻”了。 “艾卜.胡莱勒本.阿卜杜勒.本.拉赫曼.沙布。”那个全身透着股凌人气势的中年男人冷漠地说出一长串繁琐的字眼,当他随从的译官刚要走过来替他翻译的时候,他却颇为流利的再次向伦格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懂得你们的语言,甚至我可以很流利地说你们的所谓法语和拉丁语。 ”中年男人冷漠的看着伦格。 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可是你们呢,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懂得我们的语言。 你们有多少人看过我的**?在我们的**中,你们地基督也是伟大的先知,而在你们的圣经里却把我们形容成魔鬼。 ” “拉赫曼大人,也许我可以纠正一下你的这些话。 ”伦格看着这个人,他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当他隐约想起萨拉丁身边很有那么几个让人头痛的极端贵族之后,他就立刻把这个人归入了那些人中的一员。 至于他地地位伦格觉得显然不会很低。 “哦?那么请你说一下。 ”拉赫曼翘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使者居然这么年轻,看上去甚至还不到二十岁,这让这位阿拉伯贵族更是愤怒,他觉得自己被派来迎接这样一个孩子简直是在受辱,对于苏丹的这个安排,即使不能违背也暗中愤恨的他,决定要好好羞辱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法兰克毛孩子。 “记得穆圣在蒙召的时候,曾经问到自己是否欠他人的钱。 是否曾经有意无意的伤害过他人。 当他知道自己欠着某人六个银币的时候,他吩咐家人还清这笔账,,当他听到一个奴隶说自己曾经因为没犯过的错误受到鞭打地时候,他对那个奴隶道歉。 ”伦格笑吟吟地随口说着,看着拉赫曼脸上逐渐出现的惊诧表情。 他地声音更低,却吐出更出对方意料的话来: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穆圣,拉赫曼大人,也是我为了这个才来到大马士革,所以‘我为每个民族制定一种供献仪式,让他们有的遵循,绝不是让他们为这事争论。 你应当召唤众人来崇拜主,这样你确是在正路上。 ’” “可兰**中朝觐的篇章?”拉赫曼愕然看着伦格,他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想象不到一个法兰克人怎么会了解穆圣的那些圣事。 更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居然能如此恰当的在这种情景下。 引用可兰经中的词句来反驳自己。 拉赫曼知道必须让开道路,如果再阻挡。 那么自己就不是在和这个年轻人作对,而是在抗争神圣的**了。 “你看大人,虽然我不懂得你们的文字,但是我的确看过你们神圣的经书。 ”伦格在经过拉赫曼身边时小声说着,在拉赫曼无声转身走去的时候,他向着看着这一切的胡斯弥尔微微一笑。 男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如果不是端着香盘他早已欢呼出来。 他这时觉得无比自傲,甚至连身边那个可怕的法尔哥尼也不那么让他畏惧了。 一想到正是自己在这一路上不停的给大人讲解可兰经,再想到大人对这部经书表现出的让他也很意外的兴趣和尊重,胡斯弥尔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件伟大的事。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大人说的关于穆圣蒙召时的那些事,却是他从没听人说过的,可是从那个拉赫曼诧异表情上,他知道大人说的肯定是真的。 这让他对主人感到更加崇拜和信服。 “想不到大人连撒拉森人的**都懂。 ”阿历克斯激动的对身边一脸阴沉的法尔哥尼唠叨着,可看到他那张黑黑的,几乎已经阴云遍布的脸之后,立刻小心的躲到了一边。 “异教徒的**,大人看这个就是在和魔鬼打交道,”法尔哥尼嘴里嘟囔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 一声声洪亮的唱呵从高大宽广的宫殿里传出来,在与欧洲城堡阴暗简陋的内部迥然不同,被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阿拉伯式宫殿里,一个礼仪官正站在宽阔的宫殿中央用透着深沉雄厚底气的声音念着手里举着的一份文件。 即使并不知道那究竟说的是什么,可看着每念一个名字就会有一位阿拉伯贵族总围拢在四周圆柱下的走廊走出来,向坐在中央的萨拉丁行礼的情景,伦格知道那可能是一份来觐见的部落贵族的名单。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他才第一次领会到那些部落的庞杂和繁琐。 虽然早就有人调侃说,阿拉伯人的部落多得和沙漠里的沙子一样,而酋长的数量可以和天上的星星媲美,可是当听到从那个礼仪官嘴里一直流淌出来的名字,和随着这些名字不住走出来的贵族之后,伦格才真正理解那句话的意义。 随着唱名还在无休无止的进行,伦格在拉赫曼的陪同下慢慢走进了宫殿,在迈进这间大得出奇的宫殿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四周突然紧张的空气,和无数双眼睛投射过来的敌意,杀气,憎恨和不信任。 他听到礼仪官显然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同时感觉到一些虽然衣着简陋,却攥着锋利刀柄的偏僻贵族们向他慢慢靠来的危机。 “这些撒拉森人要干什么?”法尔哥尼靠前几步在伦格耳边小声问着“大人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冲上去一刀杀了那个萨拉丁,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能进天堂了。 ” “我可不是为了进天堂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伦格在心底对狂热的剥尸者一阵无奈,他不得不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的阻挡在法尔哥尼面前,以防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莽汉一时头脑发热把自己这些人都给搭进去。 “如果你们真这么干,也许你们的灵魂能受到真主的救赎。 ”拉赫曼突然低声在伦格耳边说。 第一百六章 我是安盖特的贡布雷 拉赫曼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旁边的人听到了。 法尔哥尼眼中露出了极端的狂热,走在前面的伦格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混乱。 “魔鬼带耶稣上一座最高的山,将世上的万国与荣华指给他看,对他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 ’。 ①” 伦格嘴里发出轻轻的咏颂声,他微微转头看着脸上透着热红的法尔哥尼,然后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法尔哥尼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他咧着满口黑黄牙齿的嘴巴发出毫无意义的“哦”声,脚下因为犹豫险些被身后的人撞上。 “哈哈哈……”显然认为这个大个子已经被吓住的阿拉伯贵族们不由发出一阵嘲笑,他们指着这个邋遢肮脏的莽汉不住嘲讽着,同时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队显得有些突异的使者队伍。 “我宁愿在战场上面对一百个异教徒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法尔哥尼愤怒的嘟囔着,可是他看拉赫曼背影的眼神却是憎恨“这个撒拉森真是个魔鬼,他刚才在诱惑我,不是吗,”他微撞一下旁边的阿历克斯“他在诱惑我对吧?” “你显然还没有到为了信仰牺牲一切的地步,”走在前面的拉赫曼冷漠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而且让他愤怒的是,这个年轻人居然用圣经里的魔鬼来形容他,这让拉赫曼有种想杀人地冲动。 可是随着踏上一块华丽的地毯他只好沉默下来。 在走到离萨拉丁面前垂着的帐幕不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伟大的苏丹,按照你的意志我带来了法兰克人的使者,不过我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权能代表盖伊,甚至是所有法兰克人,”拉赫曼嘲讽地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毛孩子“他地年龄和地位都不足以承担这样的重任,甚至就是盖伊本人也很让人怀疑是不是有能这个能力。 ” 即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伦格也可以从拉赫曼的眼神里看出他对自己的轻蔑。 而且那些听到他这话的阿拉伯贵族脸上透露出的嘲讽也证明这个人,显然没有为自己说什么好话。 “拉赫曼。 你认为自己很能看透一个人吗?”站在帐幕旁的阿迪勒走过来,他绕着伦格微微转着,对四周地人高声说到:“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勇敢,可是当面对无法抵抗的强敌时是不是畏惧过,或是想过逃跑?我想这是很多人都有过的经历。 而这个人,这个法兰克年轻人的勇气是我亲眼见多过的。 他曾经在危险的时候面对比他强得多的敌人,那就是我。 还有在地黎波里。 这个还是侍从的年轻人就敢于面对苏丹,这是连苏丹都曾经承认的勇敢,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认为苏丹 的话不足作为证据,否则我请你们尊重这位使者,因为我们不是法兰克人,我们能做到尊重我们的敌人和对手。 ” “哦噜~”阿拉伯贵族里立刻升起一阵呼喊,他们有的不住点头赞许着阿迪勒地这些话,有的虽然沉默可还是稍微收起了过于明显的蔑视神态。 “你总是为苏丹尽心尽力。 ”拉赫曼对错身而过的阿迪勒愤声低语。 “而你总是想获得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阿迪勒针锋相对的予以驳斥。 “你别忘记我是艾卜②.胡莱勒本。 我的儿子是未来的苏丹。 ”拉赫曼狠狠的开口,可是他立刻闭上嘴,因为他看到随着帷幔掀起,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地萨拉丁终于慢慢从帐幕后走了出来。 宫殿里立刻一片安静,刚刚还喧嚣讥笑地阿拉伯贵族们都默默的看着顺着铺着华丽毡毯地台阶走下来的苏丹。 伦格向前慢慢的走上了两步,他仔细望着这位之前只是匆匆一会的埃及王者。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虽然时间不久可是他却从萨拉丁垂在鬓边的头发里看到了几丝醒目的灰白。 而且他消瘦的脸上皱纹也显得更多,那条由刺客给他留下著名伤疤和脸上的皱纹交叠在一起,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人们沉默的看着安静的走到台阶下的萨拉丁,当他微微侧头对站在旁边的拉赫曼低语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拉赫曼脸上一晃而过的难看表情。 “我的兄弟,我知道你很希望能尽快让你的儿子成为苏丹,但是这必须是在我完成收复圣地的大业之后,”萨拉丁神态悠然的在拉赫曼耳边说着“而且我不相信除了我还有谁能完成这个责任,这是安拉授予我的权力别人是做不到的。 ” “当然。 我的苏丹。 ”拉赫曼低下头恭敬的向萨拉丁行礼。 以此来掩饰自己脸上难看的神色。 不再理会拉赫曼的萨拉丁终于正视的看着对面的伦格,他深邃的眼神里露出微微的笑意。 似乎颇为欣赏的看着年轻人。 “我要说你是个奇迹,可这不符合我遵守的教规。 ”萨拉丁拢起长长的袍袖走到伦格面前“可是我也必须承认你做出了很多让人意料不到的事。 和在的黎波里相比你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 ” “向您致敬伟大的苏丹,”伦格暗吸一口长气,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在内心中他有种难言的激动,之前的一切磨难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似乎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我是以盖伊国王的名义前来的,带来了国王给您的信件。 ” “不着急,子爵。 ”萨拉丁轻轻打断了伦格的话,他显然不想让伦格立刻如愿地提出合约的事。 他一边招手叫过自己的爱将,一边从旁边的仆人手中拿过道没开封的敕令“来念一念这个阿迪勒。 ” “奉强大的,至尊的,埃及与叙利亚地统治者,伟大的苏丹地命令,”胡斯弥尔在伦格身边轻声翻译着,这个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任命忠诚的御前御前阿塔贝格易卜杜尔.阿拉姆.阿迪勒.库斯坦为哈法兹的埃米尔……”胡斯弥尔有些吃惊的回头看了看伦格。 在看到主人平静的表情后他继续小声翻译着“授予他指挥苏丹马木留克近卫军的权力,愿安拉保佑我的忠臣。 朋友和兄弟。 ” 一阵轰然喧嚣从四面响起,念到这里无法遏制自己情绪地阿迪勒激动的望向看着自己微笑的萨拉丁,而拉赫曼的脸上这时已经被一片难以压制的愤怒掩盖。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重任,苏丹这对我来说太难以置信了。 ”阿迪勒跪在萨拉丁面前低声婉拒着。 “我的兄弟,我把哈法兹交给你,是把帝国的后方交给你,我把我地马木留克交给你。 是把我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萨拉丁轻轻扶起爱将轻声安抚着“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些人是值得我关注的,那你肯定是其中的一个。 ” 说到这里,萨拉丁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伦格微微一笑说:“如果说世界上还有让我鄙视的,那这个人就是你地国王。 ” 说完,他转身踏上台阶看着四周的众人大声宣布:“我欢迎你们的到来,这说明我们更加团结强大,为了感谢阿拉赐予我们的权力和财富。 我们要用最盛大的狩猎证明我们的强大和富裕,在这期间我们欢迎所有人和我们分享这一荣誉,不论他是哪里人,不论他信仰什么。 ” 说到这里,萨拉丁眼神落到了伦格的身上,他抬手向伦格微微示意:“子爵。 做为主人我邀请你参加我们的狩猎,现在的你是客人不是敌人派来的使者。 ” “十分感谢苏丹,”伦格看了一眼已经脸上泛黑地拉赫曼,他知道这个人这时候肯定不那么痛快“不过请接受我地小小要求,我希望能和阿迪勒殿下一起狩猎,我想您知道我以前只是个小小的侍从。 ” “如你所愿子爵,”萨拉丁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忽的小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的黎波里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一直觉得那时候你骑士很恐惧。 甚至有种可能会随时都会逃跑的想法,我说的对吗?” 萨拉丁的话令伦格身边的法尔哥尼霎时暴跳如雷。 他大步向前迈去。 根本不管四周守卫刹那拔出指向胸前的雪亮兵刃! “站住法尔哥尼!”伦格伸手一下挡住身旁的剥尸者,他慢慢向前走上一步用手指拨来面前的一柄长矛。 看着萨拉丁对险些冲过来大汉毫不在意的表情,伦格点了点头“苏丹你的确说的很对,那时候我很害怕,不只是对你还有那些和我一样的人。 所以我才要和你抗争,至于现在我已经不怕了,即使是面对埃及的苏丹也是一样。 ” “你有些狂妄了子爵。 ”萨拉丁示意身边的人收起武器,他看了眼自己的御弟声音低沉的问“是不是和阿迪勒的友谊让你认为我不会伤害你呢,或者是因为使者的身份让你敢于对我这么说话?” 当然不是,苏丹。 ”伦格向后退去,他微拢起白色披风的下摆,抬头看着这位令耶路撒冷的贵族骑士提起来就为之色变的埃及王者“我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是埃及的苏丹,也因为我是安盖特的贡布雷。 ” “你还真是狂妄呀,”萨拉丁好笑的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那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你是另一个鲍德温,还是另一个盖伊。 ” 终于从艰苦的旅行中挣扎出来的队伍在看到第一丝绿色的时候,发出的欢呼声丝毫不亚于刚刚离开耶路撒冷时的兴奋。 漫长的队伍在并不多的骑兵和守卫的保护下在路上拖得长长的,如果不是有那些年轻力壮的人们的护持,很多人是无法走完这次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可怕的旅行的。 可即使如此,依然有人在路上倒下,也有人无法忍受苦难选择了离开。 当他们回头看去的时候,会看到一路上留下的那些树立在路边坟丘上的十字架。 很多人没有能走完对他们来说有着重大意义的旅行,可是他们的名字却被忠实的记录进了一本厚厚的书中。 马克西米安笔下的手稿已经越集越多,那些被他称为殉道者的名字不停的出现在他的笔端,每念到其中的一个,他都自问自己是不是配为他们的名字立传,这让他的心底总是显得十分挣扎。 “为什么我们不去安盖特?”在旅行之初玛丽曾经这样问塔索,对她来说这个教团的意义并不比安盖特子爵这个爵位更有价值,那座用一堆烂石头砌起的随时会倒塌的城堡在她的眼里,要比什么都重要“那里是我们的家,伦格以后的家在安盖特。 ” “如果他以后的家在考雷托尔你会更高兴吧。 ”塔索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玛丽,看着那位母亲变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塔索撇着嘴说: “不过我说玛丽呀,你没想过为大人找个更合适的老婆吗,要知道那个伊莎贝拉……” “那位殿下,是陛下和伦格的确不错,”听到提起那位贵人玛丽不住的点头“不过伦格成为埃德萨伯爵的机会更大,”她在马车里翻箱倒柜的翻腾着“这事准成,我要给我儿子做件漂亮的金丝和丝绸料子的外袍,要知道伦格曾经偷着进过她的房间呢。 ” “你说什么?大人进过公主的房间?”塔索的眼睛立刻冒出精光,他不住的攒动着“哎呀呀,如果那样他们两个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哦,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有一次公主来找伦格提到上次到卡雷托尔时他曾经偷偷进过王宫……”玛丽得意的向满脸好奇的塔索唠叨了起来。 ①这段取自新约马太福音耶稣受撒旦试探的段落,喻指拉赫曼的怂恿诱惑。 ②艾卜(Abu):阿拉伯语意为某人之父。 第一百七章 蝴蝶起舞 狭长的旗标在风中抖得直直的,尖尖的旗角时不时的拍打人脸,无数新月图案的旗帜摆动发出的噗噜噜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响亮的噪声。 法尔哥尼诧异骇然的看着远处平原上在沙尘中踩踏着地面,发出沉闷轰鸣的大军。 这是一支他从没想到过的可怕军队,他从没想到世界上能有人聚集起这么庞大人数的军队,而这只是这支军队在进行一次盛大的狩猎。 从没感到过畏惧的狂信者轻轻颤抖着,在他心目中第一次觉得,受到上帝眷顾的耶路撒冷的骑士们,在这些敌人面前是那么寡不敌众。 即使是以强大著称的骑士团在这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面前也显得单薄无力。 “上帝拯救圣地,上帝保佑我们不受到魔鬼的侵袭,主基督是耶路撒冷的守护者,主赐予我信仰抗拒恐惧和动摇。 ” 法尔哥尼声音沉闷的小声祈祷着,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他因为畏惧变得僵硬的声音,他不住的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被自己看到的这支军队的巨大人数吓得脸色苍白。 “他们有多少人?”阿历克斯咽下一口唾沫惶恐的看着四周,他比法尔哥尼更加惊骇,这个一直生活在死海边的木匠儿子,从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如此漫无边际的军队,更无法想象自己也许有一天要和这样一支军队作战。 “可能世界上所有的异教徒都聚集到这里了,耶路撒冷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所有地异教徒了!”一个骑兵因为恐惧声音已经开始走形。 他转头看看从自己身边过去的那些脸上包着厚厚面巾,始终沉默着向前行进的骑兵队伍,一声扭曲的呻吟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我们晚了,基督世界完了,耶路撒冷要陷落了!” “住嘴!你这个懦夫!”不知道是对那个骑兵还是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无比羞愧的法尔哥尼,吼叫着伸手一把抓在那个骑兵地脖子上,他不停的用力摇晃。 那个骑兵地脸上立刻一片惨白。 而那些经过的阿拉伯士兵们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般从他们身边默默的过去,留下的只有脚下带起的大股烟尘。 在整个队伍上空慢慢弥漫开来。 “你们说这有多少军队?”伦格终于开口了,他随着骑兵的队伍向前缓慢的前进着,他地确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能这么近的,甚至是身处其中的观察这些阿拉伯战士,看着他们用长袍包裹着似乎并不灵活的身躯,他似乎想起了一位后世史家对这些沙漠战士的形容“如果掠过沙面上的一股股的狂风,带走沙子也带走生命。 ” “大人。 这些人肯定是魔鬼派给他们的,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地军队。 ”法尔哥尼把十字架举到胸前不住晃动“我相信只要对他们挥动十字架,他们肯定就会消失掉的。 ” “大概三、四万……”伦格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数字又让剥尸者一阵心头发跳。 “会有这么多?那完全可以和整个耶路撒冷的军队比较了,即使是国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军队。 ”一个骑兵小声的嘀咕,可看到法尔哥尼吃人般地眼神后立刻沉默下去。 “盖伊国王的手下最多只有一万军队而已。 ”伦格抚摸着比赛弗勒斯“即使的黎波里和安条克驰援耶路撒冷,总的兵力也不过四万人。 ”他看着听到这个数字脸色一下变得愉快起来的法尔哥尼,微微摇头“可是你们以为国王能得到安条克的支援吗。 那个安条克的波希蒙特三世,他可能会帮助耶路撒冷吗?” “但是我们还有强大的骑士!”法尔哥尼不忿的顶撞着,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粗鲁的顶撞伦格“我们地骑士是上帝地战士,是无法抵抗的!圣殿骑士地强大人人都知道,还有医院骑士的虔诚,那是战胜异教徒的保证。 ” “也许吧。 ”伦格并不反驳。 他只是催动战马随着带起漫天烟尘的队伍向前走去。 “你居然这么对大人说话?”阿历克斯不满的看着停在原地发呆的法尔哥尼“你这个样子顶撞大人,这是你吗?” “我,我只是……”剥尸者不安的抚摸着胸口上的十字架,然后他愤怒的看着身边经过的阿拉伯战士们“都是这些魔鬼的罪孽,他们让我不安,甚至还顶撞了大人!” “也许你是害怕了,至少我害怕了。 ”阿历克斯小声的自语,然后他怕被听到的低下头催动坐骑向伦格身后追了过去。 一顶宏伟的巨大王帐支在一块高出四周的山坡上,在这座白色王帐四周,一串串早已搭建好的帐篷整齐的围拢成一个庞大的圆圈。 在所有这些帐篷之间竖起的带尖的木桩和坚固的抹有焦油的绳索形成了一道道错综复杂的障碍。 这能让任何试图对王帐有所不轨的敌人都不由三思而行。 当伦格走近王帐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四周站立的马木留克的盯视和威胁。 那些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象张绷紧弓弦的长弓般的马木留克注视着走近的没一个人,这让那些部落贵族们不由小心翼翼,他们知道只要苏丹的一个示意或者是有谁稍有异动,这些忠心的近卫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前去把那个人瞬间砍成一堆碎片! “苏丹在等你子爵。 ”阿迪勒站在帐门口对伦格微微伸手招呼,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嵌着金边的黑色长袍,这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雍容,也更加凌然威猛。 “我想也许对苏丹来说,这次狩猎更像是一次示威。 ”伦格没有随着阿迪勒走进王帐。 而是转身看着山坡下以一路路的纵队徐徐前进地队伍。 “如果你这么想也可以,”阿迪勒陪在伦格身边脸上带着难言的得意“这样一支大军是可以进攻世界上任何最强悍的城堡的。 即使是耶路撒冷。 ” “应该说是半支大军。 ”伦格突然转头看向阿迪勒“这并不是苏丹的全部军队,如果是别人,也许会把按支军队的数量向国王报告,可是我知道这支军队应该只是苏丹大军的三分之一,萨拉丁地大军应该不少于十万!” “你说什么?”阿迪勒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杀机,他前倾身子仔细看着伦格“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组织起那么大的一支军队。 ” 一丝讥笑掠过伦格脸颊。 他这时觉得这位萨拉丁的御弟真有些孤陋寡闻。 这让他不由想到如果让他知道更早的千年前,东方一个国家诸侯战争中曾经一次战役就被坑杀五十万人。 真不知道这位新诞生的埃米尔会有什么样地表情。 “没有人告诉我殿下,你不必担心有人向我告密,请你不要忘了,我在我的国家被称为什么。 ” “上帝宠儿?”阿迪勒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说出这个名号,他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异教徒的传说,可是一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说出了一个即使是那些酋长也不大可能说出的详细数字,他又不由开始认真琢磨起这个称呼的真实与否来。 可这也只是稍一恍惚。 他立刻抬手指着王帐:“我们还是进去吧,苏丹正在等你。 ” “当然,殿下。 ”伦格不再坚持留在外面,他跟在阿迪勒身后低头走进微显昏暗的帐篷,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一股柔和地暖意从帐篷里传来,出人意料的是,这股暖意并不是来自某个硕大的木炭火盆,而是一个造型精致里面闪动着点点光亮的铜炉。 可最令伦格注意的。 是那个铜炉边雕铸着同样花纹的托盘里放着地那堆已经敲成小块的泥煤。 好像注意到伦格的眼神,阿迪勒用一根小铁棍轻轻拨开了那个铜炉的一个小门,一股燃烧着的火焰立刻从小门里窜了出来。 “很神奇呀,石头居然能燃烧,而且一直不灭。 ”他从炉子里夹出一块已经烧得通红的泥煤“这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商人带给我们的,有人说他是个巫师。 不过我相信他应该也是能敬畏安拉的。 ” “一个有着很奇怪姓氏的东方商人嘛?”伦格小心地问。 “对,我想你应该认识他,他曾经去过耶路撒冷,不过好像盖伊对这个人并不感兴趣。 不过说起来他好像对罗马更感兴趣,”阿迪勒想起什么看着伦格一笑“我忘记了你也是希腊人。 ” “那么他现在在哪?”伦格心头微微跳着。 “他去了君士坦丁堡,苏丹很想留下他,不过他好像对那个地方真得很向往,也许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君士坦丁堡实现梦想地终点,可是对我们来说。 耶路撒冷才是我们的使命所在。 ”阿迪勒放下泥煤向前继续走着“也许我该向苏丹建议把你留下来。 如果说以前你完全是走运,可现在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你了。 ” 阿迪勒说完不等伦格回答。 “呼”地一声掀起了一道挡在面前的帷幔,王帐里庞大的主帐霎时出现在伦格眼前。 和在宫殿里不同,已经换上了精致的鱼鳞铠甲的萨拉丁身姿稳健的站在一副巨大的羊皮地图前。 在他身边,一群阿拉伯贵族认真的倾听着拉赫曼用一根藤杖边说边指的在地图上讲着什么。 当他们走进主帐的时候,人们似乎颇为意外的看着伦格,然后回头看向萨拉丁,而这位似乎正听得入神的埃及苏丹只是稍微招手让他们走过去,然后他就示意拉赫曼继续发言。 随着渐渐靠近,伦格已经可以从那些只是文字不同,但是却十分熟悉的线条上看到了一幅颇为详尽的地中海东岸的地图。 在那上面,耶路撒冷被用象征着神圣的白色衬托着,而的黎波里、安条克,博特纳姆、考雷托尔,甚至是他那个微不足道的安盖特都详细的标注在上面。 随着拉赫曼手中藤杖的缓慢延伸,一条无形的路线出现在伦格面前,他看着拉赫曼的眼神越来越凛冽,当那条路线如他所知的那样从叙利亚的沙漠直指考雷托尔的时候,伦格终于开口发出一记在这时显得十分响亮的“不!”声。 “不,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伦格开口打破了整个帐篷里的沉默,他看着那根恰好钉在考雷托尔上的藤杖,他向着萨拉丁摇了摇头“苏丹,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 “你说什么?!”拉赫曼愕然的抬头看着伦格,他手里的藤杖突然用力在羊皮纸地图上用力一戳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你这个异教徒,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吗?你居然还敢在这里说话?” “我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不过我并不认为我说的不合适。 ”伦格一边随口应付着拉赫曼的怒火一边在心底不住掠过一个个的念头,当初他拒绝玛蒂娜邀请的唯一理由现在就在面前,虽然因为局势的变化让他不得不接受了考雷托尔做为教团皮庇护地的事实,但是当他亲眼看萨拉丁正如历史上那样选择考雷托尔做为进军耶路撒冷的必经之地的事实之后,他终于无法回避的选择了试图改变这一切的努力。 看着拉赫曼愤怒和四周阿拉伯贵族们敌视的眼神,伦格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一个角落,在这个时候之后,要么一切将会彻底改变,要么历史将沿着它的轨迹走下去。 而这个结果就将是可能已经到达考雷托尔的整个教团,必将在萨拉丁大军面前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而自己费尽心力打下的基础也必将烟消云散! 在这时,面对着萨拉丁,面对着敌视自己的阿拉伯贵族们,伦格决定做出改变这一切的努力。 而这个努力会带来什么,却是现在的他无法想象的。 深吸一口长气,伦格向望着自己的埃及王者平静的说: “尊敬的苏丹……” 第一百八章 内乱 “尊敬的苏丹,如果要进攻耶路撒冷,考雷托尔的确是个最合适的停留地。 ”伦格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看着那些阿拉伯贵族因为这话显得神色诧异的表情,他暗中微微笑着,心底知道这些人已经被自己的话吸引了。 “如果您是想要彻底占领耶路撒冷然后杀光所有异教徒,然后以一个毁灭者的姿态面对您的一切敌人,那么这无疑是最好的。 ”伦格对萨拉丁点着头,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随手拿起另一根藤杖,学着拉赫曼的样子在地图上轻轻掠过“您完全可以带领大军经过叙利亚广袤的戈壁,在占领和摧毁了考雷托尔和彻底消灭一路上的所有敌人之后,和盖伊国王会战于圣城之下。 依靠您远远占据优势的军队人数,我相信您肯定可以实现这个夙愿。 但是这只是作为一个充满信仰的信徒的胜利,而不是一个要让这个常年征战的地方获得和平的王者的胜利。 ” “难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萨拉丁看着伦格手里藤杖指点的地方,那是耶路撒冷,是他和他的同胞为之魂牵梦绕的地方,多少年来他梦想着从异教徒的蹂躏下光复这座神圣的城市,为了这个他付出了他人无法比拟的努力,更承担了常人不可忍受的牺牲。 他看了看身边盯着伦格的拉赫曼,鬓边的浓密须发微微颤动着。 为了能得到哪些部族的忠诚和追随,他记得自己曾经答应了多少付出惨重代价地条件。 甚至为了能有一个稳定后方,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堂弟拉赫曼立他的儿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同时他把自己一生积攒的财富带在了身边,随着离开埃及,进入叙利亚和最终走进大马士革倭马亚清真寺,他的慷慨为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甚至连号称叙利亚瞳孔地阿勒颇的城门也在他巨大地财富面前轰然开启。 他还记得那个令他难忘的日子,当知道自己的大敌阿勒颇主人。 原来的宗主努尔丁的儿子萨利赫病死的时候,他就等待着这座城市的投降。 终于在经过一年地围攻之后,阿勒颇的城门终于为他敞开。 在慷慨的任由守军带走城市全部财富后,他不得不从已经变得干瘪的腰包中拿出大笔金钱犒劳奖赏那些为自己战斗的士兵和聚集起来的部族军队。 在所有人都为得到的金钱和珍贵战利品欢声雀跃的时候,萨拉丁地财物总管不得不靠偷着变卖苏丹宫廷里的一些珠宝来维持外表光鲜的宫廷生活。 而与异教徒的战争却还没有真正开始!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在叙利亚稳稳的停留了下来,他没有理会那些渴望着能尽快收复圣城的部落贵族们地请求,没有理会以拉赫曼为首的一群贵族对他的催逼要挟。 甚至在一些部落威胁着要离开他的时候,这位坚定的埃及苏丹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隔绝在沙漠的另一边密切的注视着耶路撒冷,注视着那个用耗尽生命之火来换取圣城一时偏安的少年国王。 他依然记得听到鲍德温四世病逝的消息时,心底里突然萌发出地那一丝难言地悲哀。 那是对一个堪称对手的敌人地敬重,也是为一个不世之材的陨落感到的深深惋惜。 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了,当看到拉赫曼手中的藤杖在地图上划过的路线时,萨拉丁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所向无敌的大军掠过戈壁横扫圣城的壮举! 这让一向稳定的他也感到暗暗的激动,可是这个年轻罗马人的话却让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或者说是一个原本就发自他内心不能公诸于众的声音。 “你是一个罗马人,难道你认为自己有理由向我进言该如何夺取圣城?”萨拉丁的话让所有贵族一阵哄笑,他们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伦格,为这个异教徒不知所谓好笑,更为他试图阻止这场圣战的荒唐感到可怜。 “没有人能阻止我,不论你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接口不可能打动我。 ”萨拉丁决然的站了起来“也许你以为靠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能让我改变心意。 那只能说明你不明白圣城的意义。 ” “我明白陛下,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伦格的声音里透着和他年龄不附的沧桑,两世的生命似乎都和这座城市无法割裂的纠缠让他对这座城市有着他人无法理解的牵挂。 那些毫无生命的石头和冰冷的教堂似乎在向他发出召唤,这始终令他无法摆脱的感觉似乎是在启示他应该做些什么。 “陛下,如果你用血腥和屠杀来换取圣城,那么你最终将什么都得不到。 ”伦格决定为自己的考雷托尔努力,而这要在一面叫做“守护圣城”的大旗下进行。 “法兰克人在攻陷圣城屠杀我们先祖的时候可没想到过什么仁慈!”一个部落酋长从靠垫上站起来,他在拉赫曼的翻译下大声对伦格喊着“我的家族是拉阿兹,是最古老的家族,我家族祖先曾经经历过那场灾难。 那都是真的。 你们的十字军屠杀一切不佩戴十字的人。 他们杀掉孩子把尸体戳在矛尖上示众!他们当着丈夫的面侮辱妇女,让男人蒙羞!还穿着肮脏的鞋子进入神圣的清真寺。 甚至还捣毁我们的礼拜堂!这就是你们做的事,现在我们把这一切还给你们没有什么值得歉疚的,现在是你们该还债的时候了!” 那个酋长声嘶力竭的腔调如一柄柄的利刃扑向伦格,四周的人因为他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们在旁边不住发出喊叫。 高声地赞美真主大能的声音即使在帐外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这也引起了外面的反应,低沉却清晰的祈祷声在帐外发出压迫的声浪,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有复仇和屠杀的一个声音! “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对你们的答复!”拉赫曼指着四周地人向伦格宣示着“除非盖伊投降献出圣城,否则你们必将经受百年前你们祖先加诸在我们身上的暴行,而且那会是更加残酷地,我们会为这百年来的痛苦十倍的偿还给你们!” “那么我们只有用战斗来答复一切!” 伦格突然向后退去。 四周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从腰下抽出长剑横在胸前! “仓琅!”一阵兵器响声此起彼伏。 无数把长刀瞬间直指伦格全身! “苏丹我是耶路撒冷国王的使者,我是以国王的名义递上条约的,所以我不会屈服于任何威胁和恐吓。 ”在明晃晃的刀尖下,伦格伸出左手慢慢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火油封着地信筒“这是盖伊国王给您提出的条约,递交条约是我的职责,任何试图阻止我的人都将是我的敌人!” 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萨拉丁从毡垫上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堂弟和围拢在他身边的那些贵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牵动脸颊,那条伤痕也变得似乎更深了 。 “你是个尽职的使者,不过这丝毫改变不了什么。 ” 萨拉丁声调平静的说着,他毫不在意危险的走到伦格面前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信筒。 “而且这和你所说的认为我不该进攻考雷托尔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你该把话说完。 ” “的确如此,苏丹。 ”伦格心底暗暗跳着收起长剑,当他拔剑时他地心已经提到了喉咙,这个时候他在赌。 赌这个人的确是个“真正”的萨拉丁。 赌自己对这个人的心思并没有猜测错误。 “也许我该在打猎当中听听你有什么奇谈怪论。 ”萨拉丁忽然回头向阿迪勒抬手示意“现在应该是野兽被赶出来的时候,放出猎犬让我们用盛大的狩猎展示我们的强大。 ” “遵命苏丹。 ”阿迪勒喘了口气转身走出王帐,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不过当想到在奈里兹的营地中自己曾经被他用弓箭盯着额头的往事之后,阿迪勒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谨慎小心地年轻人,有时实在是出人意料地大胆。 “我想听你究竟为什么要那么说。 ”萨拉丁招手让伦格跟在自己身边,他这个举动立刻受到贵族酋长们的反对,可是他丝毫不理会那些嘈杂地声音,带着伦格向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相信你刚才的确有要杀死我的意图,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恐惧吗?” 伦格的心突的一跳,他不能不承认刚才的一刹那,的确在心底里闪过这么个念头。 能够亲手杀死闻名厚实的萨拉丁的巨大诱惑险些让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如此铤而走险。 “苏丹,我不否则杀死你对我来说是多么诱人。 ”他侧头看看四周紧盯自己的马木留克“不过这个时机已经过去了。 而且我也不认为杀死你是个很好的选择。 ” “那么你要什么?”萨拉丁催动战马在骑兵中漫步驰骋着,迎面而来的寒风把他已经花白的发鬓吹拂起来。 象是似乎染上了一层寒霜“你这么大费周折究竟要得到什么?” “苏丹,我只希望能从你的仁慈里拯救更多的人,特别是我的那些朋友。 ”伦格终于开诚布公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这对您没有任何坏处甚至更好。 ” “我想听听。 ” 听到萨拉丁虽然淡然却做出聆听状的样子,伦格悠然吐了口气,一切已经开始接下来的只能看这一切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了。 “苏丹,我现在看到的军队应该不到您所有大军的一半。 ” 伦格随口说出的话让萨拉丁脸上的伤疤突的一凹!他转头看着和自己并行的伦格,眼中闪过和阿迪勒一样的杀机:“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这是事实,我知道你拥有的大军的数量,也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回去之后向盖伊提供虚假的消息,那位国王肯定会因为你军队的数量不足以威胁他而贸然行动。 ” “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萨拉丁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祥和宁静,风度在这时彻底荡然无存,一个掌握无数人命运的埃及苏丹的威严已经顷刻间充斥在伦格面前。 “我不会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没有人向我透露这一切,我原本可以借这个挑拨你和你的同盟者的关系,可是我不会这么做。 ”伦格随意说出了萨拉丁最为担心的心事“我只希望你明白用一路屠杀的方法是无法彻底征服圣城的。 ” “譬如考雷托尔?”彻底冷静的萨拉丁收起了威严的表情,他带头向前方一片正传来阵阵猎犬叫声的半矮树林驰去,同时回头轻描淡写的问:“听说你和那个考雷托尔女伯爵关系不浅。 ” “苏丹,我也听说你和你的那些酋长颇有争议。 ” 伦格的话让萨拉丁稍微一滞,他回头看着跟上来的伦格低声问:“你认为可以用这个威胁我?” “苏丹你的十万大军的确强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肯象阿迪勒那样为你尽忠,而且如果你连考雷托尔这样一个双方仇恨不深的城市都不放过,那么你只受到所有基督徒的抵抗和报复。 甚至还可能受到你某些被触犯的族人的敌视。 ” “难道我让一个随时威胁我的城堡存在就能获得成功?”萨拉丁有意思的看着伦格“也许你想为你那位女伯爵做些什么,可这不能成为你阻止我进攻考雷托尔的借口。 ” 伦格终于有些愤怒了:“难道你认为一路厮杀后的惨胜能保证你地位的牢固吗?有多少人在窥伺你的宝座?!”他不忿的提马跟上萨拉丁。 马蹄落地,一阵呼啸声突然从后面传来!霎时一片从土里翻起的带尖木栏轰然竖起直袭刚刚跟上的护卫! 同时刀光四闪,直袭萨拉丁! 第一百九章 “萨拉丁之死” “苏丹!”被突然掀起的木桩挡住的近卫在战马的嘶叫中大喊着试图冲击那些木桩,可是显然事先埋伏好的白森森的锋利尖口象舔舐生命的毒牙般立刻刺进了几个冲在前面的马木留克战马的肚子,在战马的惨叫声中,护卫猛摔出去,有的直接撞在木桩的尖利刃刺上,立刻血浆四溅透肌破肚! 几乎同时四周突然刀光乍起,从枯草丛中,乱石后面,还有一片隆起的沙堆当中突然跳出的刺客象地狱里冒出的幽灵般直扑而起! 一道雪亮的刀光暴然炫亮,斜刺的锋利刀刃如毒蛇直刺萨拉丁咽喉!拔剑招架已经晚了,一个跟随萨拉丁越过木桩的的护卫突然伸出胳膊,随着血水喷溅刀尖狠命刺进护卫手臂! 可是还没等刺客收住冲势,那个护卫已经用足全力一把抱住刺客的身子,一声落地闷响两人立刻滚在一起! “哈!”萨拉丁用力催动胯下战马,在一柄刺过来的短剑划过身边把外袍扯开一条裂痕的时候,他的战马已经向前猛跃,把那个刺客甩在身后。 雄健的战马奋力蹬开四蹄向前冲去,一个冲上来的刺客被战马强劲的胸骨直接撞飞,他的身体砸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动一动已经被后面跟上的比赛弗勒斯可怕的巨掌踏在额头,当即脑浆乱溅死于非命。 “苏丹快跑!”另一个紧跟萨拉丁的马木留克没命地挥舞长刀砍杀那些冲过来的刺客,可是伴着“噗呲”一声。 他被投过来的短矛直接穿透脖子,僵硬颤动的身体在马上不住摇晃,随即摔到地上! “萨拉丁!”一声让萨拉丁顿然停滞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他回头的刹那看到伦格向自己挥过来的可怕剑光! “咯!”瘆人地割裂骨头的声音从萨拉丁耳边响起,他感到了一股带着腥味地热血猛喷到他的脸上,随着一具向外冲着血泡的无头尸体倒在他的马边,萨拉丁感到一股剧烈的刺痛从他的腿上传来。 刺杀者在倒下前胡乱挥舞的短剑在萨拉丁地腿上狠狠割开一个深深的血口。 同时余势不减的剑尖无情的扫过了萨拉丁战马的肚子,巨大的疼痛让他的战马在惨叫中腹下带着大串血水直接向前冲去。 “比赛弗勒斯!” 聪灵的战马似乎瞬间听懂了伦格地吼叫。 它那雄健四肢上的肌肉霎时绷涨起来,在激烈的嘶鸣,黑色的骏马如一道不可阻挡的旋风般冲开扑到面前的两个刺客发狂地向萨拉丁追去。 即使冬日树木凋零可是依然有着密集的干枯树枝的丛林这时成了可怕的地狱,伦格只有拼命低下头去躲闪迎面而来的那些障碍,他看到前面萨拉丁的包头巾已经被不知刮到了什么地方,而那匹因为负伤已经彻底疯狂的战马根本就是慌不择路的只是狂奔,好几次他看到萨拉丁险些被那些横在路上的树枝撞下马来! “苏丹!把头低下!”伦格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居然在马上恍恍惚惚的不知躲避。 同时他也被那匹马地疯狂吓住了。 尽管比赛弗勒斯有几次已经奋力接近,可是他却不敢让它立刻靠上去,那匹战马一边奔跑一边嘴里吐出白沫地样子让他不敢贸然靠近,看着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枝在它地脚下被踩得四处乱溅,伦格只能盼着这匹不住奔驰的战马不要被某根树枝绊断前腿,否则等待萨拉丁的只有摔断脖子的可怕下场了。 疯马依然不停的奔跑,伦格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掠出树林的奔马在草野里发狂的向前冲着,可是伦格看到它显然已经快变得精疲力竭。 迈动的四蹄已经不那么有力,有时候它甚至会在奔跑中要摇晃身体,这让伦格更加担心。 那条从马腹下延长的血路已经消失,一大团花花绿绿的东西撑在战马不住蠕动的伤口上,伦格知道那是它因为剧烈运动而挤压出的内脏! 终于,在翻过一道矮坡之后萨拉丁的坐骑全身开始哆嗦起来。 颠簸着背上不住摇晃的主人,随着一双前腿发出阵阵抖动它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修长的脖颈向下垂去,在一声似乎是在催促主人小心的鸣叫之后,栗色的战马慢慢停了下来。 伦格飞快的冲到已经全身冰冷的战马前,他抓住马缰刚要伸手,却看到萨拉丁的坐骑慢慢的曲下了前腿。 它让自己的身子尽量贴到地上,当萨拉丁垂下的双脚触到地面的时候,那匹战马深深的吐了口气。 无数次这样驮负过主人之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依然没有忘记让自己的职责。 然后随着一声粗重的低鸣。 这匹神骏的阿拉伯战马的头颅终于伏在冰冷的沙地上闭上了眼睛。 “苏丹你怎么样?”伦格小心的扶着萨拉丁,当他仔细看清萨拉丁的脸色之后伦格不由一声低呼。 完全变得一片苍白的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热红。 满头大汗却手脚冰凉的萨拉丁在刚刚迈下马背就一头栽倒在地。 “苏丹!” 伦格抓住萨拉丁胸口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这个时候威严尊贵的苏丹完全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在伦格的用力推搡下萨拉丁的身子不住摇晃,过了好一阵他突然奋力睁开已经开始红肿的眼皮,嘴里发出一声小得几乎听不出来的呻吟声:“有毒……” “什么?”伦格先是一呆,接着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萨拉丁的伤口。 在被割开的外袍裂口上,一块血肉模糊已经变黑的皮肉耷拉在一边。 发紫地血水浸透了半边袍子沾在伤口上,而那块皮肤这时已经高高坟起一片黑肿。 “剑上抹了毒?!”伦格骇然的发出低叫,他没想到那些刺客居然这么可怕,更为自己刚才险些丧命感到后怕“苏丹我必须送你回营地,那些人可能还会来的。 ” “你为什么要,救我?”萨拉丁似乎稍微清醒过来,他伸手微指马尸。 在伦格解下一个水袋喝了几口之后他边喘边问“你不是曾经想过要杀我的吗?” “苏丹,我的确有过这种想法。 ”伦格并不隐藏“能够杀死伟大的埃及苏丹这是能够改变历史的壮举。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有些不解地萨拉丁,用力把他扶了起来“我必须送你会营地去,这里太危险。 ” “没有不危险的地方,安拉把危险赐给了我,”萨拉丁地声音开始迷糊起来“我……六岁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危险,”他被伦格扶着挣扎着向比赛弗勒斯走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吐出来“那时候有个强盗,他用弯刀砍到过我……可我没死,这是安拉的旨意,我会……收复圣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越来越重,搭在伦格肩头的手臂传来令人不安的燥热,可怕地炙热在他的皮肤上泛起片片红昏。 “该死的,快醒过来。 你不能死你知道吗?!”伦格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喊叫,他用力推搡着萨拉丁,再也不管这个人是伟大的苏丹还是了不起的阿拉伯英雄。 “如果你死了,盖伊就会得逞。 他会吞并耶路撒冷的一切,还有骑士团们!他们绝对不会允许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势力的存在!”伦格因为焦急再无顾忌地对这个人喊着“我需要你活着!我需要你去对付盖伊,对付雷纳德和杰拉德!别忘了你是萨拉丁。 是埃及苏丹,未来的圣地收复者!你快醒过来!” 伦格奋力摇晃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萨拉丁,可是这好像完全没有作用,这让他不由一阵绝望。 “难道这就是改变吗?”伦格用力抓着面前这个人的衣服,他不相信这个曾经令几位耶路撒冷国王寝食不安的人会就这么就死了,更不相信他会在即将收复圣地的前夕突然逝去。 “如果萨拉丁死了会是什么样子?!”伦格心头不住闪动这个念头,可是他却恐怖地发现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可怕! 即使不知道究竟是谁安排的这次刺杀,可是单从这些人居然能在几万大军的军营中间悄无声息的布置安排,就可以想象那绝不是外人能做到的,至于说到萨拉丁的敌人。 那就不只是异教徒还有那些始终窥伺着他苏丹宝座的同胞。 伦格似乎不怀疑那些人会介意把刺杀苏丹的罪名推倒他的身上。 作为唯一一个在萨拉丁身边地人,他无疑是最好地替罪羊。 而他那异教徒的身份简直就是这次完美阴谋地最佳角色! 想到这个伦格的后背不由开始冒出一层冷汗。 他相信这时候整个埃及大军肯定已经动了起来,找到他们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逐渐陷入昏迷的萨拉丁的身体却似乎在告诉他,当他们被找到的时候,也是他身首异处的时候了! “我怎么办!”伦格额头的汗水不住流淌,在这个从没遇到过的巨大危机前,他的心脏几乎就要被挤压得发痛了。 他不由紧紧抓住胸口试图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不住提醒自己要在这个巨大的危险前保持镇静,一股求生的欲望不停炙烧着他的头脑。 “我必须活下去!”伦格紧攥着胸口的外袍嘴里发出决然的声音,在这一刹那他看着萨拉丁的身体,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凛冽的杀机! “杀掉他!割掉他的头!”伦格心底飞快闪过这个念头,他知道被割掉头颅对一个穆斯林来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这对一个苏丹来说意味着什么。 用萨拉丁的人头做为要挟换取安全的的想法让他不由一震,尽管他知道这样做也许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可是求生的强烈欲望却令他在想不出任何其他办法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抓向佩剑,当他发现挂着佩剑的腰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不见之后,他立刻伸手入怀摸向那柄玛蒂娜还给他的匕首。 在大队战马的轰鸣声中,拉赫曼不顾迎面不住出现的树枝横杈拼命的奔在一队重甲骑兵的最前面。 他的呼吸急促,心脏剧烈的跳动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当在队伍最后的他听到苏丹遇刺消息的时候,他不顾什么大臣的阻挠和担心带领着自己的近卫没命的向前冲去。 虽然听到消息的那些部落贵族因为紧张混乱而妨碍了他的速度,可他依然是最早来到出事地的人之一。 看到了遇袭的那些护卫,也看到了一片杂乱的马蹄脚印,在这好时拉赫曼显露出了一个埃及贵族的果敢决断,没有耽误任何时间的他随着一声令下,带领着自己所有的近卫向着苏丹消失的方向追去。 在他的身后和其他地方,那些部落贵族惶恐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所有人的眼神都疑惑惊惧的看着远去的拉赫曼的重甲骑兵,甚至有已经开始揣测是不是该向新的苏丹表示效忠了。 “如果苏丹没死怎么办?”骑在马上奔驰的拉赫曼不住暗问着自己“可是如果真的死了又怎么办?” 他不住的在心底反复呐喊着这两个问题,直到在越过一道矮坡之后看到了那个躺卧地上,身披鱼鳞银甲的身体和半蹲伏在他身边的法兰克人! “萨拉丁!”拉赫曼的嘴里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代表什么的喊叫,随着他的右手高举,他身后的重骑兵立刻直向那两个人的侧面冲去,他们如同两条巨大的膀臂般包抄而上,伴着举起的长矛,无数锋利的矛尖一起围拢而至,直指中间始终不动的两个人! “萨拉丁……”拉赫曼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他看到伦格手里的匕首不由露出笑容,可是看到始终没有声息的萨拉丁,他的笑容立刻变成了无法克制的抽搐“苏丹,埃及……耶路撒冷……” 他失魂落魄的呻吟着,直到变成嘶喊:“杀了他!为苏丹报仇!” 第一百一十章 当机立断 围拢成一圈的近卫们象被激怒的狮子般怒吼咆哮着沸腾了,接近的近卫手里的长矛抖动着高高举起,后面的人则向中间涌去。 可是,围在最前面的近卫们却在发出一阵惊呼中奋力拉住战马!他们因为是那么的急促以至从后面扑上来的同伴直接撞上了他们,队伍里立时一阵碰撞轰鸣声。 “怎么了?”被眼前的近卫挡住的拉赫曼奋力从战马缝隙间挤了过去,当看到伦格把萨拉丁的身体挡在身前,手里的匕首正横在他脖子上时,他的脸颊不由一阵抽搐。 “你这个异教徒!”拉赫曼嘴里迸出几个充满愤恨的字眼“你居然敢用苏丹死去的身体威胁我!” “拉赫曼大人,如果你不想被人说成是故意破坏苏丹遗体的罪魁,就让你的人离我远点。 ”伦格手里的匕首又用力压了压“即使你们所有人同时刺中我,我也可以给他的身体造成伤害,而且你们当中只要有一支长矛刺中苏丹,那么你就再也没有办法说清楚了。 ” “你别妄想逃脱惩罚!”拉赫曼翻身下马,从腰间拔出弯刀“如果你以为用摧残苏丹遗体的方法能换取活命那就错了,这样只能让你受到更大的惩罚。 我向安拉发誓抓到你之后,我会用你一生都没见识过的酷刑让你痛苦而死。 所以你最好还是接受自己的命运,也许我会让你死的有些尊严。 ” “用尊严换取活命?”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好笑地伦格看着慢慢走近的拉赫曼。 他知道这个人这时只想杀死自己,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彻底坐实自己的罪名,死人总是没有对证的“大人,死人的确没有对证,可是那不也同样无法说明你是清白的吗?” “你说什么?”拉赫曼的脚步截然停住,他地弯刀锋利的刀锋斜指伦格,寻找着对方哪怕是一丝一毫地疏忽漏洞。 “当别人赶到的时候。 看到的是已经升天的苏丹和被杀死的我,而这附近只有你和你的近卫。 他们会怎么想?你认为自己可以说清吗?”伦格握着匕首的手心里地汗水已经把握柄上的丝布湿透,他不得不更加用力的压住匕首,同时他的心底不住的呼喊:“快呀,快呀!” “即使你盼着其他人来那你也死定了,你阴谋刺杀苏丹的罪名是无法摆脱的。 你是不是以为阿迪勒会为你开脱?那你错了,他会第一个把你绑在绞车上然后亲手把你撕成几块。 你们所谓的友谊和他对苏丹地忠诚是无法相比的。 至于其他人他们也许更希望看到这个,因为一位苏丹的死可以让我们看到异教徒的无信和卑鄙。 基督徒们必须为这个付出代价。 要么献出圣城,要么被全部杀掉!” 拉赫曼手里的弯刀慢慢扬起,刀锋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啊嘞~”一阵高呼从远处地斜坡下传来,随着高呼地面上传来战马奔跑踏动的轰鸣。 “有人来了,”伦格深出口气,他的眼角略一扫视身前的萨拉丁,手中匕首靠近握柄的部分突然微微在他颈骨边用力一压“看着拉赫曼大人!” “啊~你干什么?”拉赫曼被伦格这突然一举吓得不由出声惊叫,可是让他更加惊讶的是他看到萨拉丁的身体随着被滑破的小口突然一动! “苏丹!” 他脸上肌肉突的一颤。 随着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机弯刀不由向前伸出,可是一声从伦格嘴里发出地断喝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你想刺杀苏丹吗?”伦格地喊声直击拉赫曼的心底“你能保证这里所有人都不会说出你地行为吗!” “闭嘴!”拉赫曼的手不停颤抖,他额头上的汗水丝毫不比伦格少,这时候他心底里不停的转着念头。 一阵马嘶传来,斜坡下的马队已经攀上坡顶,在这一刹那的瞬间。 拉赫曼已经做出决定,他飞快的收起弯刀,一步冲到萨拉丁面前跪了下来。 “苏丹,安拉会听到我的祈祷的,我们需要你带领我们拯救圣城。 ”他一把捧起萨拉丁染血的外袍发出低声哭泣,那声音听上去无比真诚丝毫没有刚才杀机暴现的样子。 “大人,你可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伦格轻声在拉赫曼耳边讥讽着,看到对方眼中愤怒的神态,伦格回以随意的一笑“也许苏丹会记住你的救驾之功呢。 ” “你不要太得意,即使这样你也逃避不了死罪!”拉赫曼愤恨的回答。 不过他立刻站起来回头看着从已经让开的近卫中间大步冲过来的阿迪勒和一群部落贵族们。 “苏丹受了重伤。 可是他还活着!”拉赫曼大声向人们宣布。 这个消息立刻让所有人发出高呼,很多人激动得跪在地上向圣地方向高声感恩。 有的则一边呼唤着安拉的圣名,一边向萨拉丁围拢过来。 可是当他们看到伦格手里匕首的时候,他们不由一下滞住,一脸惊愕的看着这个异教徒。 拉赫曼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知道这回这个让他愤恨的异教徒是再也没有办法逃脱了。 “刺啦”伦格突然蹲下身子,在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时用力撕开了萨拉丁血染的裤腿,在人们的惊呼中,他手里的匕首飞快的划过已经黑肿的伤口。 “你干什么!”拉赫曼握住刀柄,可是他的手突然被旁边的阿迪勒一把按住。 同样把刀柄几乎攥碎的阿迪勒慢慢蹲下身子,他伸手握住萨拉丁冰冷的手掌,担忧地看着在已经肿一片的伤口边割开一条细缝的匕首。 “是毒伤!”一个部落贵族低声叫着慢慢靠到萨拉丁的另一边。 他看着伦格小心的割开皮肤,随着发黄的脓水涌出,一股腥臭味道立刻涌了出来“你会治这个?” 听到阿迪勒的翻译,伦格摇摇头,他一边用力挤出脓水,一边小心地用刀尖挑起创口上一丝丝软趴趴的嫩肉。 “我只能这样帮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不过我给他吃了些解毒药。 ”伦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他小心地递到那贵族面前“我不知道是不是管用。 不过好像还不错,至少他伤口上的毒伤没有散开。 ” “这是棘烈草的解药?”那个贵族闻着袋子里的药香意外的看着伦格“你给苏丹吃了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伦格小心的问,他在伤口上挑动坏肉的手不由微微一抖,这让昏迷中地萨拉丁发出一声呻吟。 他立刻继续小心的刮着伤口,同时心跳加剧的等待着那个看起来对医药颇为内行的贵族。 “这是很珍贵的药草,只有在沙漠深处一些地方才能找到,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个贵族一边从身边的皮袋里向手上倒水一边兴奋的说着“不过你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应该在给苏丹吃这个地时候再把药草敷在伤口上,否则即使遏制住了毒性也会因为毒药侵蚀皮肤让他受到很大的痛苦的。 ”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把和好的药泥轻轻敷在萨拉丁已经开始流出红色血水的伤口上,看着地上清理出地那一团黄脓的东西,这个部落贵族突然转身跪在地上向圣地的方向匍匐不动,嘴里不停的祈祷起来。 “他在说感谢安拉再次赐予了苏丹生命。 ”阿迪勒在伦格耳边轻轻说着,然后他从伦格手里拿过了那柄沾着血污的匕首“不过我现在必须把你抓起来,罪名是你试图阴谋刺杀苏丹。 ” “我知道。 ”伦格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在两个近卫走过来的时候他习惯的伸出双手等着戴上镣铐。 “我想不必了。 ”阿迪勒挥手阻止了拿着绳索的近卫,看着赶过来的医官手脚麻利地为苏丹包裹伤口,他始终压抑地激动终于慢慢平复下去“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做了件可能是万恶不赦的事。 ”伦格淡然笑着,不过他这时想地却是一旦回去该怎么对那些顽固狭隘的基督徒们解释自己的行为,至少当他想到法尔哥尼听到这个时候的表情。 他就能猜测到耶路撒冷的那些人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了。 “我想你回不去了,”阿迪勒脸上挂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你那些同胞会把你当成除了苏丹之外最大的敌人憎恨,可能你刚刚踏上耶路撒冷的土地就会被烧死呢。 ” “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伦格并不介意这位埃米尔的嘲笑,他有些疲惫的走到比赛弗勒斯旁边,刚要翻身下马,却被阿迪勒抓住胳膊紧紧的拥抱! “谢谢你朋友!”阿迪勒的声音里带着难言的激动,始终压抑的情绪在这时猛然迸发了“谢谢你救了苏丹,为这个我会为你向安拉祈求保佑的,是你拯救了埃及。 ” “我只是为了自己,我不想被人当成谋杀苏丹的凶手五马分尸。 ”伦格淡淡的拍拍阿迪勒的肩膀“是我该感谢你们。 如果你来的晚些。 也许我和苏丹都已经死了。 ” “我知道!”阿迪勒回头看着正带领近卫缓缓离开的拉赫曼,他的眼中晃过一丝疑惑“不过我不相信这是他干的。 拉赫曼也许很想苏丹早些死,可他不会为了这个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他是个虔诚的穆斯林。 ” “那就有意思了,会是谁呢?居然能在大马士革的郊外,在几万大军的围猎场上布置那样的刺杀。 ”伦格随口问着,他并不想介入埃及宫廷的权力斗争,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必须要尽量想出究竟谁是这个阴谋的幕后黑手,因为这关系到他的清白和生命。 “感谢安拉!”一声祈祷从附近响起,那个和伦格一起救治萨拉丁的贵族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他先是向两个人行礼招呼然后就激动的说了起来“那些毒药简直是太可怕了,你们都想象不到一个人如果没有解药会遭遇什么样的事。 ”他连说带比的解释着“虽然你给的不算是专门的解药,可是至少阻止了继续恶化,这是安拉的安排,那些医官都吓傻了。 不过我威胁他们说如果不能尽快让苏丹脱离危险,我会用布把他们裹起来扔到沙漠里喂秃鹰,这时候他们正像群勤奋的驴子似的忙活呢。 ” 说到这儿,这个皮肤颇白的北非贵族才突然好奇的问着:“不过能告诉你的解药是从哪里得来的吗?据我所知,法兰克人是不会用这些东西的。 ” 听到这个人的话,伦格的心头突的一跳,他知道这人可能怀疑自己怎么会这么凑巧的有能治愈萨拉丁的解药,看到连阿迪勒眼中也闪过的疑惑,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 “因为我以前也受到过这样的伤,”伦格掀起衣服让两个人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是一个穆斯林的贵族救了我,他还很慷慨的送给了我这些解药,也许真是安拉的安排,如果苏丹不让我和他在一起,可能这时候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 那道无法消去的伤疤让两个人眼中的疑惑变得淡了不少,特别是当那个贵族指出伤疤上淡黑颜色正是中了这种剧毒治愈后的特征后,阿迪勒向伦格发出轻声道歉: “我不该怀疑你朋友,不信任朋友就是不信任自己。 ” “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更可信……”伦格略显感慨,然后他的声音突的一停脸上闪过恍然的困惑。 “你怎么了?”阿迪勒奇怪的看着嘴唇不住煽动无声念叨着什么的伦格。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些事。 ”伦格一边应付一边对那贵族说“苏丹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要及时的为他清理伤口。 ” “也许你该考虑留下来。 ” 慢慢走进营地的阿迪勒随口说着,可是还没听到回答,一阵暴躁的呐喊已经从营地一角响了起来: “上帝的意志!我法尔哥尼要以身殉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历史的歧路 循着激昂怒吼和透着浓浓的火油味道,伦格和阿迪勒向紧紧包围着一座帐篷的马木留克走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令人意外的情景。 手握武器的骑兵们紧紧围拢在帐篷的门口,他们密集的紧挨在一起,盾牌如同鱼鳞般相互层叠,手里的刀枪透过盾牌缝隙直指对面的马木留克。 而真正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对峙双方中间的空地上,敞开衣服露出一团黑耸的胸毛的胸膛不住起伏的法尔哥尼正站在一堆木桶前,他的手里握着两个正在燃烧的火把,脚下的倒着的木桶里正向外流淌着充满冲鼻味道的黑油。 “最终时刻已经到来!我的灵魂将用火焰得到上帝的考验!”他的脚踩在油水里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手里的火把每次发出的噼啪爆响都让人们心头不由一紧。 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有哪个马木留克敢向他释放冷箭。 帐篷前只有他一个人不住的喊叫声“就在这里,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圣地,也知道为什么来到大马士革!杀死异教徒是我的命运!” “骑士,如果你肯放下火把,我相信上帝会给你更多的考验。 ”伦格慢慢走了过去,看着眼睛已经通红似乎连自己也无法认出的法尔哥尼,伦格小心的向前靠拢,向他伸出手去。 “你是谁?魔鬼吗?!”法尔哥尼把一个火把象用长剑似的伸到面前“你变化成大人地模样想诱惑我吗?可是你不论怎么诱惑也是没用的,我是虔诚的法尔哥尼!” “是我朋友。 你不认识我了吗?”伦格向两边摊开手“看看我,难道有任何一个魔鬼能抵挡住上帝对我的宠爱变化成我的样子吗?那是要受到上帝惩罚的。 ” “大人是上帝的宠儿……”法尔哥尼迷迷糊糊地摇摇头,随着他手里的火把也跟着摇动,四周立刻响起一阵不安地低呼。 “可是他们说你刺杀萨拉丁,已经被杀掉了!”他突然一声大吼“大人是为了神圣的信仰才刺杀那个异教徒,我要为大人尽忠这是我的责任!别想诱惑我魔鬼!” “你可真是顽固,”伦格无奈的低声说。 他侧脸看着正从盾牌后向前挤来的阿历克斯“你呢,也认为我是变化的魔鬼吗?” “当然不是大人。 可是你怎么会活着?”阿历克斯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慢慢走到伦格面前,小心地抻起他的袍子看向下摆,接着很快他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是大人,真是大人,这件袍子上还有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划开的一道口子,这个只有我自己知道!” “小心。 魔鬼是能知道一切事情的。 ”法尔哥尼依然将信将疑的探过身子仔细看了看,然后对伦格再次一挥手里的火把“你划个十字,念一遍祝福祈祷词。 ” “我们在天地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阿门。 ” 伦格无奈的背诵着这段圣经,当他的手在空中划过十字地时候。 他看到法尔哥尼脸上立刻浮现激动,在还没反应过来时,魁梧的巨汉已经举着火把直扑了过来: “大人,真的是你!” 炙热的火焰逼迫得伦格不住后退,接着一阵腥臭的口气熏得他险些晕倒: “大人,那些异教徒他们突然袭击我们。 这些不讲信义的魔鬼杀了我们的人,不过幸亏我提前发现了这个地方,你知道吗这些火油如果燃烧起来会是多么可怕。 ” 伦格好容易从法尔哥尼的拥抱中挣扎出来,他看着依然攥着火把不放的剥尸者,再看看围拢在四周的马木留克,不禁低声问到:“你是不是在他们袭击之前就找到这个地方地?” “对大人,我在你们狩猎地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法尔哥尼的话让伦格不由一阵背心发凉,他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些刺客地突然袭击,这个狂热的阿拉冈穷贵族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想到如果发生那种事的可怕后果。 伦格不禁对这个狂热者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无奈。 “也许真该为他们树立起一个规则了。 ”这是伦格在来到大马士革之后第二次产生这种念头“狂热的宗教是一群人凝聚的精神归宿,但是对一支军队来说。 没有纪律永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和这些异教徒决战到底?”法尔哥尼把一个火把抵给伦格,同时好心的指教着“大人这些油很可怕的,我曾经在阿拉冈见到过,那些摩尔人就有用这个的,只要你点燃它们,肯定熄灭不了。 ” “我想我能知道这些东西,伦格小心的让火把离那些油桶远些,然后才字斟句酌的向瞪着对面的马木留克的剥尸者说:“你不必这样,我们都不会有危险,异教徒也有守信的人,所以他们的袭击也是有原因的。 ” “难道你相信他们!大人?!”法尔哥尼诧异的盯着伦格,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话“你是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也是守卫的黎波里的英雄,你对他们的憎恨应该比我们都多,因为你的虔诚!” “也许在战场上和他们较量和适合我,”伦格开始觉得有些厌烦了,他突然觉得即使自己建立了这个教团,但是这些人的思想依然和自己无法共通,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或者一群人的信仰,而是几乎一个世界千百年根深蒂固的可怕思想,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那看上去虚无缥缈的上帝宠儿地虚名,这让他突然觉得在离开耶路撒冷时瑞恩希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似乎颇有道理了“‘在教会里的声望足够让你获得一切,现在是该在世俗的武绩功业中建立功勋的时候了。 ’” 想到这些不由为自己的现状微微叹息的伦格看着法尔哥尼:“我会在战场上和我地敌人作战,这要比现在让人笑话的行为好地多,而且我们是国王的使者,必须为我们的使命尽职。 ” “可是……”法尔哥尼想要说什么,却见到伦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沉默了下来,他看着伦格示意阿历克斯之后走到远处把火把递给了那个阿迪勒。 再看到那些骑兵在阿历克斯的指挥下慢慢小心的散开阵势,他不由心底涌起一阵烦躁“大人为什么要对这些异教徒这么守信呢。 他不应该是惩罚异端的领袖吗?”剥尸者烦恼的想着,可他还是在伦格眼神地催促中不甘愿的熄灭了火把。 “你有一个不安分的手下呀,”阿迪勒和伦格慢慢走在营地里,他回头看着一直愤怒的瞪着自己背影的法尔哥尼小心的提醒着“我知道虔诚的宝贵,也知道虔诚的可怕,它有时候能让一个守信地人变成最无信的小人,也能让一个公正的人变成无视公理的疯子。 ”说到这儿。 他稍一犹豫“也许你认为我是在挑拨,但是还与偶更可怕的,虔诚也能让最忠诚的人以所谓更伟大地理由陪伴主人。 ”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伦格不置可否的点头,他也回头看着已经愤懑的走向一边的法尔哥尼,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淡淡的阴影“我希望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事,对我来说,教团的每一个人都是最宝贵的,这无关贵贱也无关贫富。 ” “希望如你所愿。 ”不再继续说什么地阿迪勒向王帐地方向伸手一指“朋友我不得不说你是很奇怪的人,不过在苏丹苏醒之前,我只能请你在那里暂住了。 我个人对你信任没有任何动摇,不过我希望你能向所有人证明你地清白,为了耶路撒冷也请你忍受这个屈辱。 ” “为了耶路撒冷。 ”伦格点头同意,跟随着阿迪勒向已经再次聚集起大批贵族的王帐走去。 苏丹被刺的消息如插翅般几乎瞬间传遍了大马士革! 人们惊恐的等待着可能会发生的灾难。 很多曾经经历过王朝更迭的老人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险些命丧刺客手中的努尔丁,是如何用残暴可怕的手段打击那些他认为是敌人的对手。 在多年前的那次可怕灾难中,努尔丁毫不怜悯的杀掉了被他怀疑的两个兄弟和他们的家族部署,当几百具尸体被扔到戈壁上任由秃鹫分食的时候,人们看到了这位叙利亚王者的残忍和可怕。 而现在,埃及苏丹的遇刺似乎预示着另一场风暴的来临! 果然,返回大马士革的马木留克象一股股黑色的旋风突然涌入了每一条街道,小巷和众多的寺院之中。 突然被封锁起来的集市和众多浴堂里到处都是盘查的士兵,那些无法说明自己身份或是被人为形迹可疑的人立刻遭到了拘捕。 在很多不情愿和冲动中试图反抗的人被无情的当场诛杀之后,大马士革人才真正意识到那位始终显得仁慈宽厚的苏丹。 原来是多么的令人可怕! 伦格是在这场风暴几乎快过去的时候才回到大马士革的。 也许是那些贵族不想让一个异教徒看到自己国家的笑话。 当他进入凯桑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座稍显冷清了些的城市。 没有之前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喧嚣。 也没有了那些看到十字旗后就扔石头的小孩。 当他的马蹄踏在那条著名的“直路”上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座过于宁静的城市。 “我们现在去努尔丁医院。 ”一直陪伴着伦格的阿迪勒悠闲的拍打着手里的银丝马鞭,自从萨拉丁被送回大马士革的努尔丁医院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苏丹,不过随着传来的苏丹伤势好转的消息,阿迪勒原本一直皱着的眉头也开始舒展开来。 甚至他也开始有心情和伦格一起在郊外的猎场上驰骋一番了。 “苏丹的伤势已经好了吗?”伦格有意无意的问着,看着有些气氛凝重的大马士革,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早已准备妥当的萨拉丁会在到了这一年的七月才开始了他那伟大的征服圣地的行动。 也许正是这次遇刺受伤导致他的行动停歇了下来,可是这次行刺的不成功究竟是原本如此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的变化,却让伦格无法明白。 “也许历史在这个时候已经发生了转变。 ”他心底暗暗揣测着,至于从现在这个时候接着会发生什么,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了。 萨拉丁还会在那具有意义的一天中进入耶路撒冷吗?而那个站在耶路撒冷城头将和他对峙的人,还会是那个巴里安吗? “苏丹的伤势已经完全稳住了,不过正如你所说,一直以来他都陷入昏睡之中,不过医官们说这也是好事,毕竟苏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阿迪勒的话打断了伦格的沉思,他看着这位苏丹御弟脸上愉快的表情,琢磨起这段时间来他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甚至刻意远离萨拉丁的目的。 他知道这位得宠的一方诸侯为什么要天天陪着自己这个名为使者,实为囚犯的异教徒而不是守护在苏丹身边,再一想到自从萨拉丁遇刺后就听到那个拉赫曼到处大肆活动,甚至拉拢一些贵族提议让自己的儿子做为摄政的消息之后,伦格不由为埃及王宫中和耶路撒冷没有什么区别的权力角逐一阵感叹。 “你想过留下来吗?”在努尔丁医院高耸的大门前阿迪勒微笑着问伦格“不过我想你不会,我一直在观察你,这些天来你只做两件事,就是自己不停的写,另一件就是不停的训练你的那些骑兵。 ” “如果世间有比剑更有力量的东西,那就一支笔。 ”伦格的话让阿迪勒略显沉思。 “殿下,您来的真是时候。 ”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宦官迎着他们跑过来“苏丹已经醒了,他要见你,还有这个……法兰克人。 ”宦官总管斜着看了一眼伦格,然后用一种嫌恶的口气说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主的阴谋 努尔丁医院是中世纪时代的一个奇迹,做为叙利亚最后一个赞吉时代的统治者,他的一生中的确曾经做过很多令人称道也令人憎恨的事,不论是十字军还是自己的部族,他都曾经毫不留情的予以洗劫。 为了与萨拉丁对抗,他也曾经与自己的敌人暗通款曲,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抹杀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有意义的事。 努尔丁医院就是其中一个代表。 做为后来阿拉伯世界规模最大的医学学府和博物馆,曾经在前世浏览过这座中东医学宝库的伦格对这里印象很深。 和同时代依然在黑暗中挣扎,依然以愚昧的方法医治或者干脆说是折磨病人的欧洲不同,阿拉伯人对医学的研究甚至可以追溯到穆罕默德的时代。 长期的研究和不受宗教影响而只追求科学的态度让他们拥有着欧洲人无法比拟的医学技术,这让伦格不禁想到那些曾在雷纳德或是雷蒙的军营里见过的所谓法兰克医生。 那些人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当有人需要他们治疗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用残酷的方法摆布他们。 伦格曾经亲眼看到一个满嘴酒气的医生用烧得通红的大刀一刀砍下一个因为伤口发炎而伤口溃烂的人的小腿。 和阿拉伯人相比,欧洲人的愚昧在这个时代显得那么明显,这无疑也是萨拉丁最后取得圣地之战的胜利地原因。 伦格一边思索着,一边和阿迪勒沿着似曾相识的道路向前走去。 想象着一些地方在千年之后的样子,他暗暗眼前一些以后无法看到的东西惋惜,事实上努尔丁医院曾经在历史上历经数次毁灭,除了两次历史上著名的大火,后来英国人十八世纪在这里的洗劫则是最大的破坏。 “所谓地文明人往往回做最野蛮的事。 ”伦格心里对那个号称后世绅士典范地国家一阵鄙夷,不过这个时候的英国还不过是欧洲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那个不会说英语的英国国王。 也应该还在为变着相的琢磨给自己的朝廷开源节流而煞费苦心。 因为突然休闲下来开始胡思乱想的伦格,在宦官带领下走过了一条很熟悉地横跨的两座主塔中间的空中走廊。 终于在一个由众多卫兵把守的方面门口停了下来。 “抱歉我的朋友,”阿迪勒忽然转身向伦格稍带歉意的点点头,然后他走到一个身穿华丽盔甲的武士面前结下身上的腰刀“这是一个阿里廓宰,我们称为解剑人,当他出现地时候,就意味着要觐见苏丹必须接触武装。 ” “这是必须的,”伦格微笑着也解下腰间的佩剑。 对于那些动辄就因为携带武器的权力而大动干戈的冲突,伦格是颇为不屑的,至少他不认为能够携带一柄武器真地就能为自己带来什么了不得的荣誉,难道还能指望用一柄佩剑再次威胁萨拉丁吗? 看着阿迪勒略带歉意却依然注视自己的眼神,伦格稍一犹豫就明白了过来,他伸手入怀,拿出了那柄曾经用来威胁萨拉丁的匕首递了过去。 “贡布雷子爵佩剑一柄,随身匕首一柄!” 那个被称为解剑人的武士高声用出人意料的娴熟希腊语唱和着。 看到伦格奇怪的表情,阿迪勒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解释:“阿里廓宰都是我们这里的语言大师,他们当中甚至有些人懂得十几种语言。 要知道他们必须面对众多的外族人,所以他他们必须懂得他们的语言,否则会引起很多误会。 ”说着他在宦官打开一道紧闭地房门前略微回头补充着“其实他们也是老师,很多人都和他们学习语言。 ” 白色地房间。 白色的病床,白色地纱帘,一晃间伦格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一间现代医院的病房。 虽然阿拉伯人崇尚白色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传统,但是把病房布置成白色,却不能不说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创举。 在这一片干净的白色中间,萨拉丁安静的躺在铺陈的很厚的垫子上,为了避免受凉,那些阿拉伯医官一反传统的给他铺了张很舒服的床,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在现代医院里治疗的病人,而不是一位中世纪的埃及苏丹。 刚刚看到萨拉丁的时候。 伦格看到了阿迪勒眼中闪过的兴奋。 虽然只是一晃然后就归于平静,但是他还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这位苏丹爱将激动的情绪。 “安拉保佑。 您终于痊愈了。 ”阿迪勒走上去跪在床边亲吻着萨拉丁的袍角,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掩饰的些微颤抖让萨拉丁不由露出轻笑。 “圣地在等待,所以穆圣命令我回来为他在人间服务,”萨拉丁向阿迪勒示意站起来,然后他抬头看着后面的伦格继续说:“不过这个命令是经由一个异教徒的手来传达的,我应该说这是安拉给我的一个启示。 ” “苏丹,您能痊愈的确是一个奇妙的安排。 ”伦格用只有自己才懂得的暗喻回答着,这段时间他不停的在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历史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的时候,就总是因为陷入可能与不可能的矛盾不得不放弃那种已经没有意义的猜测。 “还没有人来过,我禁止那些医官告诉别人我已经痊愈了。 ”萨拉丁在医官的帮助下靠在软垫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只知道我的伤势已经好转,可是还不知道我已经彻底清醒。 我警告医官,如果有人说出我现在的病情,我会把他们像努尔丁似的用毯子裹起来扔到沙漠里喂秃鹰。 ” 说着他用阿拉伯语对身边的医官说了句话,立刻那个医官吓得跪在地上激动地起誓。 虽然听不到他说什么,可从他不住的喊着安拉的名字,伦格可以猜测到他是多么的郑重其事的在赌咒发誓保守秘密。 这让他再次见到了一位埃及苏丹的威严和残酷,想到在后世无数人曾经为萨拉丁的慷慨和仁慈而赞美,伦格不由对他们那种因崇拜而盲目地好感颇有微词,那些人在无限制的放大萨拉丁美德地时候,却忘记了他同时还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埃及苏丹。 “那么我该把你怎么办呢。 子爵?”在遣走医官之后萨拉丁突然抬头看着伦格,他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的自语。 他还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少许的疲惫,那条伤疤随着脸颊的颤动微微扭曲着“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伦格的心突地一跳,一个不祥的念头飞快的闪过他的心头,虽然这个念头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底,但是只有当亲眼看到萨拉丁之后他才真正感觉到了危险,特别是当他听到萨拉丁对那个医官的威胁,这个不祥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苏丹。 你在这次刺杀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在想是不是可以成为了你进攻耶路撒冷的借口。 ”伦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该是到了关键时刻了。 他略微撇过身边地阿迪勒,看到了这位埃米尔脸上的歉疚,这让他无奈的一声苦笑,即使是相互敬慕的友谊,在残酷的宗教战争面前又算什么呢? “那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萨拉丁平静地问,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反应颇为满意。 可也有些惋惜。 “我会被当成这次刺杀的主谋或是胁从被处决,然后苏丹你就因为这个拥有了对耶路撒冷出兵的完美借口。 ”伦格像是在说别人一样平静的描述着自己的可怕未来“一个敌国使者实施的暗杀是再好不过的出兵借口,这难道不是吗? “的确是!”萨拉丁的声音忽然高了些,这让他有些咳嗽,在看到阿迪勒有些紧张地脸色后他安慰地摇摇手“没什么,别忘了我还没有完成穆圣的任务。 我是不会死地。 ” 说着,他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歪头看着伦格:“告诉我一个不会杀你的理由,随便说一个都行。 譬如你曾经救过我的命,而我是一个把荣誉看的和信仰一样重要的苏丹,随便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 “不!”伦格简单的拒绝让面前的两个人都有些意外,萨拉丁的脸上挂着笑容,而阿迪勒则皱起双眉不解的看着伦格。 “如果我面对的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我会这么说。 ”伦格平静的回答,他知道现在必须冷静,不论即将面对什么。 抱怨和激动只能让自己的处境更糟“如果我面对的是一位骑士也许我会这么说。 即使是面对一位虔诚的穆斯林骑士我也会这么说,可是我面对的是一位苏丹。 ”伦格心底略带讥讽的看着萨拉丁“难道对一位虔诚的穆斯林世界的苏丹来说,这些虚幻的荣誉和信诺能约束你吗?” “子爵!注意你的言行!”阿迪勒愤怒的打断了伦格的话,他激动的抓住伦格的手臂向后拽去,同时急促的低声说:“如果你还想活命或者让苏丹回心转意就别说这些不敬的话,除非你急着想见你们的上帝。 ” “可是如果苏丹心意已决呢?谁能改变?大概这个世界上除了穆圣显灵,再也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了吧。 ” “可是这个样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阿迪勒懊恼的摇着头,过了一会才想起身边一直在看着的萨拉丁“苏丹,请原谅我的无理。 ” “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萨拉丁平静的对阿迪勒点头赞许着“虔诚,勇敢,能忠诚的对待朋友。 ” “这是您一直的教诲。 ”阿迪勒恭敬的退后,他知道接着就是苏丹自己做出真正决定的时候了。 “你找不出理由吗?”萨拉丁有些挑衅似的看着伦格“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你的使命不是还没实现吗?” “陛下,一位君主必须学会光明正大和守护信诺,这是他博取好名声的关键。 ”伦格决定赌博“可是一个君主也必须学会毁信和玩弄阴谋,这一切只看这些决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 “那么说你是建议我使用阴谋诡计了?”萨拉丁露出感兴趣的神态看着伦格“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你就走上了死路?” “陛下,这一切都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阴谋总有一天会被揭穿,但是如果这个个阴谋能获取巨大的利益,那么未尝不可。 ”伦格的声音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君主就如同一头能识别陷阱的狐狸,同时又是一头能使豺狼畏惧的狮子,这其中的选择,只在最终能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你在说什么?!”萨拉丁被伦格的话吸引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似的仔细看着伦格,嘴里不停的重复回味着这句让他觉得充满智慧和诱惑的话“这是你说的吗?” “陛下,这是一位先哲的明训。 ”伦格轻声一笑,他并不想把马基雅弗利的话占为己有“不过我想这对您是很有用处的,不过在您使用这些选择之前,我希望您能明白自己除了圣城还要获得什么。 ” “我知道自己要获得什么。 ”萨拉丁难得有些执拗气愤的瞪着伦格,他好像在赌气似的扭过头,过了一会他向后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 “遵命苏丹。 ”阿迪勒再次亲吻萨拉丁的袍角,在一声轻叹之后他陪着伦格走出了病房。 “我就像狮子和狐狸,其中的选择只在最终得到的奖赏……” 当房间里沉寂下来萨拉丁轻轻重复着这句吸引了他的话,他不停的反复念叨陷入沉思,直到一个身影来到他的身边。 “这个贡布雷是个奇迹。 ”萨拉丁对身边的人说“即使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可是他的这句话也完全说透了我的想法。 可惜他不是个君主,不过也幸亏他不是个君主!” “那么哥哥,你已经决定了?”拔丝玛公主轻声问着。 “对,我决定了!”萨拉丁眼中杀机暴显!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顶王冠 在一个清晨刚刚到来,黎明的晨辉还没有从东方浮上地平线,早祈祷的颂经人摸黑登上了高耸的塔楼,就在他翻着手里的经书最后一次温习当天的咏颂**的时候,一阵从街道尽头响起的急促马蹄声惊扰了他的情绪。 颂经人不快的从窗户向下面看去,却惊愕的看到大队手持火把的骑兵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街道上。 冬日,黎明的晨霜在火把的烘热下变成一片白气在黑色的马木留克骑兵队伍上空蒸腾着,让那些从雾气里出现在街道上的士兵看起来象一群挟着死亡而来的死亡使者。 。 “安拉保佑……”颂经人声音颤抖的悄悄爬上塔楼悬在外面的阳台向下看着,这时他才发现大马士革城里很多地方都隐隐出现红色的火把光亮,随着那些火光飞快的在房屋街道间移动,原本沉寂的城市被一阵阵可怕的喧嚣声惊醒了。 那些喧嚣里夹带着哭喊,惨叫和厮杀的声音,从高塔上望下去,颂经人看到很多贵族的住宅都被熊熊燃烧的火把包围,而其中最醒目的是不远处拉赫曼的王宫,这位有艾卜(阿拉伯语:某人之父),未来的苏丹继承人父亲的王宫这时已经被照得灯火通明,甚至在高塔上也可以看到王宫里闪烁奔走的人影,听到从那里发出的阵阵呼喊惨叫! “行善的人将获得更佳的报酬,在那日他们将得免于恐怖。 做恶地人将匍匐着投入火狱只受他们行为的惩罚。 ”年迈的颂经人抱着厚重的经书躲在高塔的阴影里不住呻吟着。 他的嘴里毫无意识的背诵着**,全身颤抖地倾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凄惨嘶嚎。 伦格是在沉睡中北突然推醒地,当他看到胡斯弥尔紧绷的小脸上的紧张后,他第一个动作就是顺手去抓藏在枕头下的短刀。 “主人,外面在抓人!”胡斯弥尔紧张的看着从窗外映进来的闪烁的火光“好多马木留克,他们说那个拉赫曼被苏丹抓起来了,还有我们地房子也被包围了。 ” “大人!”一阵呐喊从房间外响起。 接着不等胡斯弥尔开门,房门已经被法尔哥尼一把推开。 他手里握着那柄平时只见他炫耀的背在背后却从不见使用过的家传长剑,一双在灯光下显得发红的眼睛里不住跳动着兴奋和嗜血的狂潮。 “大人,撒拉森人起内讧了!”法尔哥尼幸灾乐祸的叫声简直在房子外都能听得一清二尺“我们借这个机会杀进王宫里去,就有机会杀死萨拉丁,为主基督铲除这个魔鬼!”他边喊边抓起胸前的十字架放嘴边亲吻“大人,我们不怕死亡,为了上帝的意志!” “为了上帝地意志!”一群几乎是挤进房间的骑兵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喊叫着。 他相互碰撞,甚至有人还因此被别人的武器划伤了身体。 “大人,他们属于你,”法尔哥尼走到伦格面前,他慢慢跪下双手举起手里的长剑“他们的生命和剑都属于上帝、主基督和你,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肯为你而死。 ” “大人为了上帝地意志!”即使是一直少言寡语的阿历克斯这时也跪了下来,他有些羞愧却坚定的握着手里的一柄短刀“大人我只是个木匠的儿子,可我也愿意为上帝的意志而死!” 看着面前这些人。 伦格心底难以压抑的掀起阵阵波澜。 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在一座法国小城里乌尔班二世用他那如簧巧舌发表震撼世界的宣言时的狂热,就是这种狂热让无数的欧洲人离开家乡踏上了东征地道路,他们当中很多人在还没有屠杀他人地时候就一命呜呼,可更多的人怀揣着对异教徒地憎恨和教皇许诺的财富之梦,来到了这遥远的东方。 在神圣的宗教大义下,残酷的杀戮在这片土地上不停延续。 战火弥漫中时光闪过了百年。 可是残酷的战争并没有停歇下来。 看着这些人伦格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始终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向前迈步,但是这却不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自己能不能在这股汹涌的宗教狂潮前幸免呢,伦格艰难的思索着。 看着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闪烁的火光,仔细倾听着那阵阵时高时低的声浪的伦格,法尔哥尼心里不住的祈祷者,他期盼着自己的大人能在这时用虔诚的行动打消自己心底对他开始变得动摇的信心,也期待着这位神奇的上帝宠儿能在这一刻再次创造震撼基督世界的奇迹。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伦格只是不言不动的站在窗下平静的听着,就在他觉得不耐烦奋力站起的时候。 他听到大人突然发出一阵声音很低。 却并不掩饰的笑声。 “萨拉丁,”伦格的手扶在墙上微微摇着头。 过了一阵他转过身看着注视着自己的手下“你们认为我们为什么来到大马士革,难道只是为了一次暗杀?”他走到法尔哥尼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手里的剑刃“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国王无力抵抗萨拉丁,你们已经看到了,撒拉森人的军队比我们多的多。 就因为这个国王派我们来和他们讲和……” 说到这他微微抬手阻止住刚要张嘴的法尔哥尼“现在萨拉丁在借机利用这次刺杀事件铲除他的异己,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而且难道你们一位在遭受到一次刺杀之后他不会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吗?” 伦格从人群里慢慢挤过去,他看着已经聚拢到一起,占满了整个院子的手下,这些人是他这个刚刚组建,才初具规模的骑士团地精华和根基。 只有在这些人当中他才能真正的感觉到安全“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我不会拿你们的生命去冒险,你们对我来说太宝贵了,宝贵到我宁可用安盖特的城堡交换你们每个人的损失。 ” “大人可我们不怕死,为了上帝而死是荣耀!”法尔哥尼有些不解的看着伦格“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他们说当您在地黎波里城头上的时候,面对随时可能射过来地弩箭您都能勇敢的喊出‘绝不妥协’的!” “可是如果你的牺牲不能带来荣耀只有更糟,那就是愚蠢了。 ”伦格低声在法尔哥尼耳边说“而且你必须明白我们要得到的不只是自己的荣誉还有耶路撒冷的安全。 ” 说到这里。他转身向那些骑兵高声宣布:“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离开这栋房子,这是我地命令!” 在转身离去时。 他伸手搭在错身而过的法尔哥尼肩头轻声说:“过一会到我房间来,有些事该是对你说的时候了。 ” 如恐惧的死神般降临的清洗在凌晨突然在整座大马士革城里展开了,完全没有预兆的包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原本驻扎在城外很远处的马木留克似乎是一夜之间就进入了这座城市。 在做为主道地“直路”上,整队的奴隶骑兵象黑色的死神般来回巡视,很多头天还耀武扬威的权贵这时已经被突然破门而入的马木留克抓了起来,一些负隅顽抗的人则被毫不留情地当场诛杀。 拉赫曼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被抓住的。 当时他正要结束连夜的批阅文件好去参加即将开始的晨祈,突然冲进来的马木留克丝毫没给他任何抵抗的机会就把他按倒在地,当一根被马拉着的绳索套在他的胸口把他拖走的时候,他地嘴里除了对萨拉丁地咒骂再也说不出任何其他东西了。 当他在火把通明,被盔甲森严的骑兵包围地水泄不通的道路上看到影迷昂走来的阿迪勒,拉赫曼突然停下咒骂,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看着这位萨拉丁的爱将,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拉赫曼才发出一声气愤却又嘲讽唾弃。 “你应该感到高兴,现在大马士革是你们的了。 ”拉赫曼的语气中透着难言的愤怒“这就是萨拉丁需要的?如果是这样我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把他杀掉!” “这是真主需要的。 ”阿迪勒在沉默一阵之后回应着拉赫曼的愤怒“你应该知道没有苏丹就无法完成光复圣地的使命,所以这也是你没有下手的原因吧,”他挥手让人解开绳索“因为这个我也会为你在苏丹面前求情的,而且我相信苏丹这么做也是正确的。 ” “如果需要他的赦免我宁可去和那些异教徒打交道。 ”拉赫曼毫不领情,他整理着自己歪斜的衣服。 在披上一件别人递过来的外袍之后,他站直身子用威严的口气对阿迪勒说:“带我去见苏丹,不论他最终要对我怎么处置,我都还是艾卜.胡莱勒本.阿卜杜勒.本.拉赫曼.沙布。 ” “遵命,殿下。 ”阿迪勒略一点头让开道路“请和我来殿下,苏丹也正在等你呢。 ” 令大马士革人恐惧的凌晨终于随着早晨阳光的普照过去了。 当人们惊魂未定的从家里出来走上街道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飘荡着血腥味道的城市几乎已经完全笼罩在苏丹那支令人生畏的马木留克近卫军的刀光剑影之中。 身披链甲的马木留克在街道上不住巡视,一队队埃及宫廷的近卫军举着令人胆寒的长戟在路上踏着沉重的脚步发出阵阵轰响,他们当中有些人的兵器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在处决抵抗者时染上的斑斑血迹,而大群被抓起来贵族将领则被装在早就准备好的驼车里。 沿着街道送往戒备森严的倭马亚清真寺。 大马士革人恐惧的看着这突然之间发生的事。 多年前努尔丁曾经因为遇刺而做过的事情现在又再次重演。 尽管这次是一个更加强大更加威严的苏丹,但是大马士革人却从当中闻到了相同的血腥。 他们甚至能猜测到随之而来的可怕屠杀。 清晨的阳关也同样照射进了伦格的房间,在遣走所有人之后他披起衣服登上了房顶,在寒风中始终看着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的伦格暗暗为萨拉丁喝彩。 虽然在见到萨拉丁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这个结果,可是当亲眼看到这位他在面对强敌时,依然如此果敢的做出清除异己的决定后,他不能不为这位埃及苏丹的大胆和魄力喝彩。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法尔哥尼透着愤懑的声音同时响起:“大人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从声调里露出的已经颇为不满的情绪让伦格意识到这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对这个来自阿拉冈的狂信徒来说,现在的伦格也许已经开始变得让他无法认出了。 “法尔哥尼,你认为自己可以打败多少撒拉森人?”伦格开口问到,他不想和这个人拐弯抹角“我们这些人呢,或者是整个圣地的骑士能打败萨拉丁的大军吗?” “可是我们有信仰!”法尔哥尼低吼着“上帝会赐给我们奇迹!” “阿马里克或鲍德温国王时代可以,可现在是盖伊的时代!”伦格打断了剥尸体者的话“我们必须确保圣地的安全,这不仅关系到盖伊也关系到我们所有人,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擅自妄动。 ” “可是,难道我们就只能祈求萨拉丁的仁慈来换取耶路撒冷的安全吗?”法尔哥尼无奈的靠在围墙上“我来到圣地是为了惩罚异教徒的,可看到了些什么呀,那些骑士总是说得天花乱终的,可根本不敢和撒拉森人打仗。 作为上帝宠儿的您又不肯为圣地做出牺牲,难道上帝真抛弃我们了吗?” “上帝没有抛弃任何人,只是要让耶路撒冷经受一次考验,”伦格盯着法尔哥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而我如果拯救耶路撒冷,那就需要一个能让我做到这一切的条件。 ” “什么条件?”剥尸者试探的问,他紧张的等待答案。 “一顶王冠!” “我的上帝!”法尔哥尼目瞪口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命运注定的劫难 公元一一八七年,在遥远东方的宋朝,一位年迈的皇帝驾崩了。 这位偏安一隅,却再次让一个行将死亡的帝国又延续多年,以致连续耗垮了几个对手,被子孙尊为高宗的宋朝皇帝在享受了自古帝王少有的八十岁高寿和三十五年的皇权后,撒手人寰。 在他身后留下的是世人对他无尽的责难和唾弃,一方面做为历史著名的昏君,他以宠信奸臣和妄杀栋梁而闻名,而另一方面他却又因为创立了这个东方国度最重视商利的王朝而令人难忘。 而在这一年二月第十天的清晨,在远离这个古老帝国的新月之地,另一位让欧洲基督徒无比仇恨却又难掩畏惧的穆斯林英雄,则用一股能让人窒息的血与火的气息在自己的都城里开始了一场可怕的洗涤。 当萨拉丁的军队以苏丹留驻的倭马亚清真寺为中心,不停的在大马士革城里搜捕那些头天还公开议论是否应该由拉赫曼的儿子提前摄政的贵族和大臣的时候,这位令人敬畏的苏丹却正跪在清真寺大门下埋着神圣经板的石头上默默的祈祷。 当有人禀报拉赫曼已经被带来的时候,不顾因为长期的跪伏已经腿脚酸麻的苏丹立刻挣扎的站起来,他根本没有痊愈的身体在风中不住摇晃,身上的铠甲几乎压得他无法站立,可即使这样,在随从们还没来得及搀扶的时候,他已经大步向被押解而来地拉赫曼走去。 在无数随侍身边的大臣将军的注视下,萨拉丁毫不犹豫的拥抱了自己的堂弟。 “如果真要用一种语言来表达我对你的内疚,我想这只能由阿拉再重新创造才可以。 ”萨拉丁的语气里无比真诚“我知道不论怎么说都不能让你原谅我地,可我还是希望有种方式能表达我对你的歉疚。 ” 看到拉赫曼并不想开口地样子,萨拉丁稍微犹豫了一下招手叫过了自己的御用书记官:“记下我现在的话,要用最正规的方式记录,我以上下埃及共同的统治者和叙利亚唯一苏丹的名义在这里向全能的阿拉起誓:我会遵守我承认地继承人的人选。 艾卜.胡莱勒本.阿卜杜勒.本.拉赫曼.沙布的儿子将永远是我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而拉赫曼本人将得到我永远的保护。 他的部族将是我的亲族,任何试图伤害他的人就是试图伤害我,流他地血就如同流我的血,安拉明证!” 低呼声从四周响了起来,四周的人被苏丹这个誓言震撼了,他们不住的发出感叹,更多的人则为苏丹这样的决定暗暗担心。 始终用沉默和冷淡对抗地拉赫曼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萨拉丁,在不明所以的举起双手之后又无力的放下,他转头看着四周的大臣和将领们,原本准备用一番慷慨陈词为自己生命最后时刻镀上一层闪光的想法变得无影无踪,而萨拉丁超出他意料的宽厚又让他觉得这实在难以相信。 “你想得到什么?”拉赫曼有些不耐烦的质问着,他要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这样地回报“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保住我儿子地继承权,只要你能保证让他继承王位,我会做的。 ” “我只希望你能看着我光复圣城。 ”萨拉丁对这个恨自己入骨地堂弟低声说“看在安拉的面上。 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为我们的族人和安拉创造一个奇迹。 ” “那样你就能保证我儿子的继承权?”拉赫曼试探着,他的心里不住盘算,想象着该再提出些什么样的条件为了捞取些额外的好处,同时他心里不停的揣测着这次遇刺究竟让萨拉丁的身体遭受到了多大的伤害,这让他即为自己过于急躁而后悔不迭。 又因为无法推测这位令人畏惧的苏丹究竟还能支撑多久而忐忑不安“如果你能答应把阿迪勒的领地哈法兹给我,我会当着所有部落酋长的面宣布向你效忠,而且我会命令我的部族向你效忠,当然我也不会亏了阿迪勒,我会用我在塔尔图斯的领地和他交换,甚至我可以用那附近的另外几座城堡做为补偿,你知道那些地方都是很富庶的。 ” “可是为什么你要执着于一个哈法兹呢,”萨拉丁审视的看着堂弟“要知道那地方既不依靠海岸也不依靠河谷,对你来说用塔尔图斯作为交换不是很吃亏吗?” “可是那地方对我的意义不同,”拉赫曼努力为自己辩解“你应该知道。 做为努尔丁家最早的领地那地方被他的族人视为故乡。 而我的妻子是努尔丁的妹妹,这难道还不能让我得到他们的拥护和认同吗。 这对我的儿子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不可能象你一样成为伟大的苏丹,所以他只能靠亲缘和族人的支持才能守住自己的王位。 ” 说到这里,拉赫曼突然低声说到:“除非你刚才的誓言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的儿子继位苏丹,否则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是多么重要。 ” 拉赫曼冒险说出这话之后,立刻紧张的看着萨拉丁,在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看到了苏丹眼中的可怕杀机,这让他紧张得鼻尖上溢出汗水,可在一阵短暂沉默之后,萨拉丁慢慢吐了口气,然后他才慢悠悠的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阿迪勒: “我的兄弟,我要对你食言了,我答应把哈法兹赏赐给你,可现在我要收回那块土地了。 ” 他抬手阻止住刚要张嘴的阿迪勒,慢慢经过围绕在自己四周的大臣们。 这时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橘红色的温暖阳光照射在清真寺地金色圆顶上闪烁着耀眼的璀璨光芒。 人们看着默默走过的萨拉丁躬身行礼,对苏丹的敬仰和畏惧这时比任何时候都明显而真实。 “我会为我的食言做出补偿,”萨拉丁走到阿迪勒面前轻轻拍打爱将的手臂“所以我决定把阿勒颇送给你。 ” “安拉!”“叙利亚的瑰宝!” 人们无法遏制地喊叫声在一向安静的清真寺门口响起来,这让那些始终保持礼仪地长老们一阵不满,不过虽然他们低声呵斥身边年轻人的莽撞粗野,可同时也为苏丹的慷慨暗暗感叹。 “不,苏丹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赏赐。 ”阿迪勒用力摇头,他看到拉赫曼眼中几乎快要**而的怒火和四周一些大臣的低声议论。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拒绝的口气“我必须请您收回您地恩典。 ” “你想违抗苏丹的命令?”萨拉丁脸上的慈祥霎时不见,他脸上的刀疤微微颤抖,在人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之后他小声在阿迪勒耳边说到:“你认为拉赫曼为什么要哈法兹,别忘了那地方肯定是我进军圣城之后运送补给的中转地,而只要掌握住附近的阿勒颇,哈法兹就完全没有了威胁。 难道你想看着我被他遏制住我全军的补给咽喉吗?” “那就杀掉他,苏丹你现在完全可以这样做。 ”阿迪勒急促的说“让我来做。 我为您承担这个恶名。 ” “不行,我发了誓,就要守信!”萨拉丁严厉地看着阿迪勒,他伸手一把抓住阿迪勒的手腕字字沉重的说:“发誓我的兄弟,你永远不会伤害拉赫曼和他的儿子,向安拉发誓!” “我发誓,”阿迪勒无力的开口回答,然后他慢慢跪在萨拉丁地面前“我向您发誓一定会守护好阿勒颇!” “好的我的兄弟。 ”萨拉丁轻轻拍着阿迪勒的肩,他转过身望着拉赫曼沉默一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直用意志坚持的身体几乎不听指挥,可当他看到拉赫曼正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之后,他立即用力深吸一口气。 用稍显疲惫却无比坚定的腔调沉声说:“现在哈法兹是你的了,而我需要你向我宣誓效忠。 ” “这怎么可能!?” 法尔哥尼和阿历克斯满脸不信的看着伦格,即使是一直盲目崇拜主人地胡斯弥尔这时也一脸怀疑地沉默着。 “大人你是说萨拉丁会饶恕那个拉赫曼?”刚刚从不久前听到一句王冠的震撼中还没有清醒地法尔哥尼这时完全是用怀疑的口气询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大人自从开到大马士革之后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不但救了那个基督世界的敌人,居然还突然宣布要得到一顶王冠,而现在他甚至还说那个嗜血如命的异教徒会宽恕自己的那个大敌人! 自从软禁时所见听闻的关于萨拉丁遇刺后那个拉赫曼干的那些事情,即使对叙利亚王宫里的事丝毫不感兴趣的法尔哥尼,也觉得那个人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如果是在阿拉冈王宫里,这个人早已经被用烧红的铁条穿起来在王宫大厅里示众了。 ”法尔哥尼曾经这么对别人说。 而几乎所有人也丝毫不反对这个人也的确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可是就在这时。 在萨拉丁终于借这个机会一举抓获了隐藏的反对者之后,一向并不预言什么的大人却突然开口说出这么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可能。 这就不能不让法尔哥尼觉得大人可能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拉赫曼不会怎么样的,”伦格一边头也不抬的用羽毛笔在厚重的羊皮纸书上写着什么,一边依然漫不经心的说出让人难以信服的猜测,直到他手边的墨水盒因为干枯等待胡斯弥尔向里加墨,他才抬头看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几个手下“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萨拉丁,也因为萨拉丁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对拉赫曼这种人怎么样。 ” “那是因为……耶路撒冷?!”阿历克斯突然开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在其他两个人的盯视下有些羞涩,可之后他却看到用手里羽毛笔指着他的伦格满意的微笑。 “说的对,耶路撒冷。 ”伦格望着传令兵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的木匠儿子居然能一下就说中事情要害,这让他觉得这个直觉灵敏的传令兵如果加以培养,也并非不是可造之才“萨拉丁这个时候是不会冒彻底造成分裂和内战这个险的。 对他来说用一次可怕的打击彻底折服拉赫曼一伙才是关键,真要让他搞一次大屠杀他是不会干的。 ”说到这儿,他只看着法尔哥尼像是提醒般的问到:“明白我为什么不贸然行动了吗?” “可是,如果……”依然不甘心的法尔哥尼嘀咕着。 “如果你那个时候冲出去了,那么他们的内乱就会立刻变成针对基督徒的圣战,也许萨拉丁根本连我们都在算计,他甚至可能会利用我们的偷袭乘乱杀掉拉赫曼,这样我们不但成了他杀死政敌的替罪羊,也恰好成为他撕毁和约的最好借口,到了那时,恭喜你法尔哥尼骑士,你将会因为是挑起一场大战的罪魁祸首而载入史册。 ” 伦格信口说着,可随着这些话,一个个凌乱的思绪在他头脑里逐渐清晰起来,甚至说完时,看着对面那几张骇然沉默的脸,连他自己都不由得开始认真思索,这些看似胡言乱序的搪塞,是不是原本就是事实的真相。 “哦,那……我们该怎么办……”法尔哥尼有些干涩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呻吟,他那完全承受不住阴谋这种东西的粗犷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时他除了觉得子爵大人的话实在匪夷所思却又无可辩驳,一时间再也没有空暇去想其他那些让他不安的事。 “等待,等待萨拉丁的答复。 ”伦格简单的回答,而且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可是,伦格的期待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答复,就在萨拉丁以令人意外的和平方式结束了自己铲除异己行动的当天下午,一个可怕消息突然传到大马士革……雷纳德再次袭击了一支穆斯林商队,而且这次他彻底斩尽杀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愿以偿 耶路撒冷使者被再次传召到苏丹御前,是在雷纳德袭击商队的消息传来之后的第二天清晨。 当御前书记官把这一事件记录下来的时候,他看着刚刚走进宫殿的伦格背影微微摇头。 和其他所有大臣将领一样,御前书记官并不认为这次召见还有任何意义。 当听到雷纳德袭击商队的消息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支使者队伍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的是早已被期待的战争! “作为你救了我性命的回报,我建议你不要再回到耶路撒冷,”萨拉丁见到伦格后的第一句话让伦格发出会心的一笑“而且如果你能接受,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 萨拉丁让身边的人铺开那幅描述详尽的巨大地图,当他的手指沿着戈壁向东南方延伸终于停留在死海边的靠雷托尔的时候,伦格的心终于重重的放了下来。 “我对你的报答不只是个建议,还有一份许诺。 ”萨拉丁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卷起来的文件“这是我亲笔签署的承认考雷托尔中立的文件,只要还承认我是苏丹,我的军队就不会对这块领地有任何的侵犯。 除非,你违反协议向我进攻。 ” 伸手接过那份轻飘飘的羊皮纸文件,伦格的心底一阵感慨。 他知道自己的这次所谓的出使已经结束,事实上从开始不论是盖伊还是他自己都从没认为这样的出使究竟有什么意义。 萨拉丁收复圣地地决心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更不是一纸合约能束缚住的。 在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准备和努力之后。 被阿拉伯世界所期待的英雄毫无争议的踏上了他一生中迈向巅峰的征途。 而让伦格感慨的是,自己居然成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切地人。 “我们承认你和你领地以及你所领导的骑士团地中立,”刚刚从死神身边转了一圈回来的拉赫曼神色冰冷的看着伦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用这个法兰克人为自己重新树威“可是如果你哪怕派出一个骑兵,我们都会认为这是你撕毁协议的表现,那时候我们会毫不留情的摧毁你的城市和军队。 至于你本人,我想苏丹也许会再次仁慈的饶恕你。 不过这要看你是不是能活着见到苏丹了。 ” “我会记住这句话地。 ”伦格用蔑视的眼神看了眼拉赫曼,他并不想在这时告诉这个野心勃勃的亲王。 他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儿子登上苏丹的宝座了。 “看来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阿迪勒走了过来,他伸出双手用力拥抱住了的伦格的身体,有力的手掌在他地后背上拍打着“我想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也最令人喜欢的希腊人,我真高兴你不是个让人讨厌的法兰克人。 ” “我也这么想。 ”伦格微笑着同样用力拥紧阿迪勒“也许我们还能再次见面呢。 ” “不过我希望我们不是在战场上见面。 ”阿迪勒突然严肃的看着伦格的脸,他地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光芒,双眼在伦格的脸上不住审视着。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摇头透着感叹的声音压的很低:“不过我有种预感,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甚至可能就是在耶路撒冷。 ” “如果是那样,我只希望和我对阵的是你,尊敬的埃米尔。 ”伦格微微点头,然后他再次向萨拉丁鞠躬行礼,随着转身时斗篷带起风声,伦格大步走出宫殿。 在他的身后。 他听到萨拉丁用阿拉伯语向已经等待的将领们开始训话。 他知道,进军耶路撒冷的号角,终于随着自己地离开吹响了。 当离开地十字军队伍走到凯桑门下的时候,望着这座罗马时期地宏伟城门伦格微微停住了脚步,他颇为感慨的伸手抚摸着这座造型雄浑,充满豪气的城门上的石头。 也是这座曾经在圣经里出现过的城门。 在多年之后被外来的侵入者予以了无情的毁坏,再回头越过宽阔的“直路”看向这座城市,伦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再次见到这时的大马士革,可是倭马亚清真寺中那位王者的影子却深深的刻印进了他的心底。 “萨拉丁……”伦格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知道自己和这位埃及苏丹之间的交集不会就这么结束,一想到再次见到那个人时可能就会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伦格的心里突然涌动起一阵不可压制的激动“也许有一天我就是你的宿敌,萨拉丁!” 他轻轻拨动缰绳调转马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静立在城门外路边的一辆遮盖掩饰的马车。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伦格慢慢驱马向那辆被马木留克近卫军紧密守卫的马车靠去。 当他看到挡在面前的一个宦官很知趣的躲开之后。 他已经隐约知道了这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我的老师伊本.艾西尔在给我们写来的信里说。 这个贡布雷子爵要么可能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要么可能会成为一个能让所有人记住的传奇。 ”拔丝玛公主在马车里透过纱幕看着外面伦格隐约的身影“不过我不希望老师的这个猜测成真。 所以你在离开之后,最好直接去考雷托尔,再也不要回耶路撒冷。 ” “这是今天我听到的第二次警告。 ”伦格对公主的话并不生气,对这个曾经也算是功过患难,也有过小小的共同的秘密的埃及公主,伦格不能不承认她的存在彻底打破了他印象里阿拉伯妇女的传统印象“殿下,我会直接回到考雷托尔。 我也许应该感谢你,当初在努尔丁医院。 我能感觉出苏丹的确对我起了杀心,我想一定是你帮助我摆脱了这次危险。 ” “我是埃及地公主,萨拉丁的妹妹。 ”拔丝玛公主不置可否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她稍微沉寂然后低声说:“有件事我也许应该告诉你,努尔丁的儿子奈里兹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伦格的脸上微微一滞,他先是想了想然后才点头回答:“我认识他,或者说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认识阿迪勒。 ”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马车里的公主发出一声轻笑,不过她似乎觉得这有些放肆立刻收住声音。 过了一会她继续说:“这个奈里兹,他是我的未婚夫。 ” 伦格半张着地嘴里发出一声没有含义的“啊”声,他看了看清真寺地方向,再回头看看马车低垂的帷幔,剩下的只有不知所以的摇头苦笑了。 “还有,你在库奈特拉受到袭击所用的弩弓,就是只有阿勒颇人才会制造的震弩。 那是阿勒颇王室的秘密。 一种能让普通弓弩射出强于其他弓弩几倍力量地可怕武器。 ” “殿下你是说那是奈里兹做的?”想到不久前的袭击就心有余悸的伦格,心头反复闪现着自己出使以来说遇到的一切,即使因为这位公主是萨拉丁的妹妹她的话不能全信,可伦格也实在找不出还有谁会这样想置自己于死地,甚至当他想到萨拉丁遇刺时所中的刀毒,奈里兹地影子就显得更加清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拔丝玛突然用漠不关心的口气回答起来“他是我的未婚夫,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 不过我不希望从我知道说出不利于他的事,除非他要伤害的是我的亲人和苏丹。 ” “我想我已经知道很多了。 ”伦格低头行礼。 他知道该是自己离开地时候了“殿下,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见面,我希望能您报答在大马士革为我所做的一切。 ” “愿安拉保佑。 ”公主平静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接着她又忽然说:“也许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不过我只希望不是在耶路撒冷。 ” “但愿如您所愿!” 伦格飞身上马高声应和着。 然后他催动比赛弗勒斯,在扬起的烟尘中向着正缓慢前进的队伍尽头奔去。 雷纳德满脸阴郁的盯着对面山丘上那队已经和自己对峙了好久的骑兵。 迎面扑来的寒风夹杂的沙石让他和他的队伍十分难受,不住吹进眼睛地沙粒让他地军队看上去有些焦躁混乱,而且山丘高耸的地势和被高举到阵前地红色黑十字旗,也让那队和他人数差不多旗鼓相当骑兵看上去更有气势一些。 “那就是贡布雷子爵的军队了,”德.加兰低声在雷纳德耳边说“他们现在把自己称为救赎骑士团。 ” “一群穷祈祷者和肮脏的农民!”雷纳德攥着马鞍边的剑柄,可他并没有把它拔出来。 事实上他的军队和那支不民不军,半俗半教的队伍已经相互对峙了很长时间。 从他带领军队再次侵入考雷托尔领地之后,雷纳德就几乎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疯狂的状态下。 他不停的袭击那些村庄,从那些农民手里抢走能抢的一切东西。 同时他也在不住的寻找袭击穆斯林商队的机会。 可是好像上帝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运。 所以虽然顺手把自己的考雷托尔邻居抢的不少,可让他憎恨的阿拉伯商队却始终没有见到一个影子。 所以他就这样不停的在考雷托尔的乡村荒野和城市外围骚扰着。 尽管那位十分不给他面子,用进入修道院来躲避他为儿子求婚的女伯爵派人多次交涉,可是雷纳德却一直置若罔闻的抢劫着这块地方。 直到在不久前,一支突然出现的队伍来到了考雷托尔。 那是支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已经疲惫不堪的队伍,男女老少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向考雷托尔走来,这引起了雷纳德的注意。 当他就要决定要洗劫这个好像是远道朝圣的队伍时,那面令他憎恨的红色黑十字旗突然进入了他的眼帘。 令雷纳德懊悔的事就在他稍一犹豫的时候发生了,从考雷托尔城里出来的骑士们迅速的把伦格的教团引进了城里。 痛失良机的雷纳德不由暴跳如雷,他愤怒的转而要去袭击玛蒂娜所在的纽斯赫吉修道院,可是这次已经早有准备的玛蒂娜用驻扎在修道院外的埃德萨骑士和纽斯赫吉修道院修缮完备的高墙箭楼,好好的教训了一下这个已经陷入混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疯子。 在付出了几十条人命却毫无所获之后,雷纳德终于意识到想再次获取考雷托尔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他沮丧的撤离了对修道院的围攻,然后点起人马再次开始了对这块领地里那些可怜村庄的抢劫。 可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那队护卫教团的骑兵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的突然离开了考雷托尔。 而且接下那支军队居然像一群幽灵似的纠缠上了雷纳德,每当他要抢劫谁的时候,那支队伍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可是他们并不正面挑战而是更像撒拉森骑兵似的到处骚扰,每当雷纳德认为已经赶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又会转上一圈,从另一个方向回来。 而且那支队伍让雷纳德最为气愤的是,他们似乎丝毫不知道骑士的荣誉,虽然他们举得的是神圣的十字旗,但是他们那种在擎枪冲锋时突然又会用拿出弓箭乱射的举动,让这位博特纳姆伯爵气的发誓抓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亲手剥了他们的皮。 尽管这支军队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甚至他们射出的那些箭都大失准头,但是随着时间,他们却开始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甚至有几次,他们居然胆大妄为的向雷纳德的军队发起了正面冲锋。 而最让雷纳德头痛的是,这些人显然并不担心补给,他们往往在打上一段时间之后会退进考雷托尔补充,这让雷纳德几乎气的发疯! 时间就这样消耗过去,直到一支天知道从哪里来的阿拉伯商队突然出现在雷纳德面前。 而且那天好像上帝也在眷顾他,那支讨厌的救赎骑士团并没有出现,雷纳德立刻毫不犹豫的完成了一次痛快的屠杀。 可是让他一直不明白地的是,为什么那个被他杀死的异教徒商人在临死前会那么讥讽的看着他,就好像他做件天大的蠢事。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那支令他厌恶的骑士团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从这次那面耀眼的红色黑十字旗居然醒目的位居阵中来看,那些一直偷偷摸摸的胆小鬼是要和他来一次真正的骑士般的决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战:考雷托尔! “他们挥臂敲打他们的盾牌,就像早晨耀武扬威的公鸡。 奋力刺出他们的长矛,就像一群好斗的刺猬,当敌人靠近时他们又躲避在有利的阵势后,用弓箭射出冰雹般的箭雨,这就是罗马人,狡猾而勇敢……” 看着山丘下雷纳德的军队,赫克托尔伸出苍白的手在棕色战马的脖颈上不住抚摸。 他嘴里不住低声喃喃念道着,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念些什么,只有一个离他很近的骑士在听到他这些话时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罗科匹鲁斯的《将略》?”尼曼基鲁斯颇为意外的看着白化病人因为畏光尽量躲在厚厚的黑色帽兜了里的侧影,这个被伊莎贝拉送给伦格,然后很快就被伦格忘到脑后的护卫一边拨动着有些焦躁的战马,一边仔细观察着自诩是骑士团掌旗官的赫克托尔,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熟识那本东罗马帝国早期的战术名著,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两军对峙的时候,还不忘用背诵其中的句子来打发这难熬的时间。 “大人,我们难道就这么和他们耗下去吗?”一个骑兵靠到赫克托尔身边有些急躁的问“我们和他们这么耗着已经快一整天了,难道要等我们都化成盐柱才罢休吗?” “等待也是一种战术。 ”赫克托尔拉了一下特地加长的帽兜掩住阳光,催动战马沿着骑兵的阵线慢慢巡视着,看到那些透着紧张和兴奋的骑兵一副跃跃欲试地样子。 他不由在风中提高嗓门大声提醒:“记住你们学到的一切,记住你们是以罗马而不是法兰克人的方式作战,你们不需要用骑士的勇敢证明自己,你们只要用胜利证明自己。 ” 说着,赫克托尔从马鞍上拔出沉重的长剑在身侧挽了个耀眼的剑花,随着剑身在风中发出的唔鸣声,他地战马开始慢跑起来。 “大人。 他们动了!”德.加兰奔跑到雷纳德身边,兴奋令他的声音显得稍微颤抖。 如果不是对他十分熟悉,雷纳德甚至会认为他是在畏惧。 不过事实上雷纳德自己也有些兴奋,他没有想到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让他烦恼地纠缠之后,那队讨厌的敌人会自己主动选择了一场真正的决斗,而这正是他一直盼望着的。 对于一场正面的战斗,雷纳德相信自己的军队绝对是最可怕的。 “让他们知道我们地厉害,加兰你去右翼。 等他们冲下来的时候就从山坡侧面包围他们!”雷纳德飞快的奔跑到队伍前面,他一把抓起旗手手里的军旗向自己的手下发出呐喊“让这些胆小鬼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骑士!” 随着喊叫,他拨动缰绳,把军旗平伸当成长矛向前奔去! “冲啊,前进!”沉重的马蹄踏在土地上发出沉闷地轰响,博特纳姆骑士像一群出笼的猛兽般开始狂奔起来,他们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辉。 手里盾牌上的花纹闪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昏黄的土地在他们面前迅速向后缩去,战马地四蹄带动起的震动让他们穿着沉重盔甲的身体和马鞍之间发出砰砰的响声。 “博特纳姆!”雷纳德发出吼叫立刻引起一片共鸣,骑士们用更加高亢的声音发出震天的回应: “博特纳姆!!” “杀掉他们!”雷纳德象疯了似的冲在队伍最前面,他手里的军旗已经完全缠在手臂上,锋利的旗尖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如一根楔子地尖头般直指对面遥遥奔来最近地一个敌人! “分列!” 随着军旗突然向侧面挥去,一声呐喊从赫克托尔嘴里发出。 他的战马在踏出一步地时候,前蹄死死向前拄在地上,蹬踏的马掌刨起一片泥土。 可是战马在他有力 带动下已经迅速调转马头! 和他一样,他身后的骑兵在军旗转向时几乎同时拨动马缰,整个横列的队伍就如同被摩西法杖分开的红海瞬间向队伍的两侧席卷而回! “嘭~”一阵杂乱轰响从骑兵中间响起,如转轮般从雷纳德队伍面前回旋的骑兵立刻向奔来的骑士射出一阵箭雨。 强劲的箭矢在顺风的推动下威力大增,划着不同轨迹的杂乱曲线直扑迎面而来的对手! “嘭!”“噗!” 被链甲阻挡住的箭矢迸弹的到处乱飞,可是被锋利箭尖瞬间穿透的没有甲胄保护的部分立刻血腥四溅! 更多的马匹被刻意射向它们的利箭击中,在更加疯狂的嘶叫狂奔中轰然倒地的战马立刻成了自己主人和后面紧跟的骑士的噩梦。 被绊倒撞击到一起的战马四蹄翻空发出嘶鸣,而背上的可怜骑士则直接被狠狠的抛了出去。 他们在空中发出恐惧的喊叫。 接着不是重重的砸到地上接着被后面接踵而至的马蹄肆意践踏,就是被直接抛进了可怕的密集矛阵之中! 随着一阵压断长矛和盔甲碰撞的声音。 密集的队伍里立刻出现了几个如陨石落地后的漩涡,那些已经被好几支长矛戳穿的骑士在还树立的长矛上不住抖动,而被砸倒的骑士们则在地上不住挣扎,试图躲避开后面奔来的战马! “卑鄙的胆小鬼!”雷纳德的眼睛几乎通红,从刚才那阵箭雨中侥幸活下来他的分奋力从眼前不住抖动的军旗上扯下一支缠绕在上面的箭,如果不是军旗上的穗子最终缠住的箭上翎羽,那支箭这时已经射到他的胸前了。 “我要杀光他们!”雷纳德的喊叫压过寒风地鸣响在阵前回荡。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让他发出大笑的情景……右翼举着博特纳姆旗帜的骑士如刺出的匕首般袭向了正试图逃跑的敌人。 德.加兰手里的长枪穿透风幕。 带着令人胆寒的锐气直刺对面那个手举军旗地黑衣骑士,他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敌人的首领,而只要能击败他,这场纠缠许久地战斗就会立见分晓! “当心,刺枪!”德.加兰在最后时刻毫不犹豫的发出警告,骑士的骄傲和荣誉不允许他做出在没有警告的时候就袭击敌人的行为。 锋利的枪尖如毒蛇般猛戳过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枪尖刺透黑袍时的阻滞。 但是一切却好像虚幻般变得一片空虚,他地长矛在即将刺中对方的时候失去了目标! 身体失衡的德.加兰不用猛然向前栽去。 可是更加令他恐惧的是,那个突然从马上消失的对手居然奇迹般的从马腹下一翻而上! 已经无法守住前冲势头的加兰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地身体晃过自己的枪尖,紧贴过来,他最后见到的只有一道耀眼的匹练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伴着溅起的血腥和劈斩开漂亮骑士额角的刀光,赫克托尔几乎没有丝毫停滞地从还没有栽倒的加兰身边冲过 他手里的旗帜高高举起,在一阵旋转之后也如同长矛般平伸向前,在震人心腑呐喊中。 他第一次向已经在盘旋中分别移动到了两翼的队伍发出高呼: “前进,救赎骑士团!” 一直死盯着另一边动静的尼曼基鲁斯,在看到那面耀眼的黑十字旗在空中发出旋转信号的同时向自己带领的队伍厉声嘶吼,多年来一直压抑的对战场激情的渴望在这时让他全身地热血为之沸腾。 “野猪头!”尼曼基鲁斯短粗地脖子鼓胀起来,他用令旁人发怵的大喊宣泄着这一刻地激动“野猪头,冲锋!” 在一刹那后才明白过来的骑兵们立刻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骑士般的辉煌就在这一刻了。 似伸展开的獠牙般向前探出的队伍如一个巨大的楔子般,向被那阵突如其来的箭雨射得手忙脚乱的敌人冲去。 土地在脚下轰鸣!践踏翻腾起的泥土芬芳夹杂着血腥味道。 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却又血脉暴涨的气味直冲口鼻! 为了防止汗渍浸透的长矛握柄包裹上的粗布已经和手掌紧缠在一起,在冲击的一刹那,手上传来的巨大阻力和接着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猩红充斥整个世界! “轰!!” 一片巨响在瞬间从阵线的两翼几乎同时响起! 战马的嘶叫,人体的碰撞,盾牌的破裂,兵器的迸溅和被杀者在死亡前的恐惧惨叫! 一瞬间被冲击抛撞在一起的两股军队就如同两个巨人发出的碰撞轰鸣。 让站在山丘上的马克西米安惊得全身颤抖,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走上战场,对他来说沉重的铠甲和锋利的长剑是那么遥远,可是这一切却突然实现了。 现在的他由几个骑兵护卫着不安的看着山丘下终于爆发的一场真正的骑兵对决!他想象不了为什么那个赫克托尔在很成功的对雷纳德的骚扰之后,非要固执的进行这么一场骑士般的对决。 事实上雷纳德在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被赫克托尔那狡猾却颇为有效的纠缠战术,搞得有些筋疲力尽了。 和这些救赎骑士团不必为补充给养发愁不同,雷纳德必须一边抢劫一边为自己队伍的衣食住行绞尽脑汁,他必须随时知道自己还能给军队提供多少吃的喝的,还要随时为该抢劫的下一个目标操心。 甚至从一些被他抢过的村民那里马克西米安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有几次因为赶不上获得补给。 雷纳德居然命令人杀死了抢来的几匹不错的辅马做为口粮。 可是。 就在这个只要再一努力就能把他驱走的时候,那个赫克托尔却突然决定要和这个博特纳姆伯爵进行一次所谓“骑士般的光荣之战”。 而且这个人立刻固执的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把那些早先就有经验的骑兵和在这段时间里逐渐锻炼出来的的骑兵从队伍里挑选出来,然后配给他们最好的武器和战马,在马克西米安心疼的仇视下,他从书记员手里抢走了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那点可怜的金银,然后全部分给了那些即将随他出击的骑兵们。 马克西米安还记得在出击前赫克托尔对骑兵们说的话:“如果你们想在大人回来的时候让他把你们称为骑士,那么就跟随着我去向一群真正的骑士挑战,用他们的盔甲和装备武装你们自己!” “疯子……”书记员在回忆这一切的时候无力的呻吟着,他看着下面可怕的情景,那些已经混在一起,在雷纳德队伍两边象两个卷曲的巨大蜗牛般相互绞杀的混乱局面,让他完全被这种残酷的情景震撼了。 “大人,雷纳德的军旗在动!”一个骑兵突然高声叫了起来,马克西米安被这一声大叫吓得不由一颤,他手里紧抱得那本时刻不离的《教团录事》都险些掉到地上。 “他们在向中央聚集呢!”另一个骑兵也兴奋的喊了起来“就这样,就这样!快把他们包围起来!” 听着骑兵的高呼,马克西米安不安的仔细看向山丘下面。 果然,他看到随着雷纳德再次举起了军旗,他的骑士开始迅速向旗帜下聚拢过来,伴着越聚越多,沉重的盔甲挤撞声甚至在山坡上都可以听到。 那些骑士手里的盾牌这时已经连成一片,它们象相互层叠的鱼鳞般紧贴在一起,伸出盾牌缺口的长矛如刺猬般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随着雷纳德吹响号角,由盔甲和盾牌组成的堡垒开始随着的号声慢慢向赫克托尔的队伍移动起来,大地在他们的脚下震颤,一股锐不可挡的气势在这一刻立时展现出来! “弓手点火!”赫克托尔这时却彻底平静了下来,刚刚的激情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随着他手臂的挥舞,那些已经呈半圆状包围的骑兵立刻举起弩弓,他们手中的弩箭随着几个手持火把的人的奔过立刻燃烧起来,刺鼻的松油味道立刻随着股股浓烟弥漫阵前。 “雷德纳伯爵,我是贡布雷大人的掌旗官罗斯.赫克托尔,”白化病人大言不惭的宣布着这个自封的官职,看着在对面队伍里死盯着自己,似乎就要扑出来把他抽筋剥皮的雷纳德,闻着混杂着松油和血浆味道的的独特气味,赫克托尔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我建议我们还是停战吧。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国王征召令 “停战?!” 雷纳德被这个陌生的字眼刺激得几乎叫出声来,他被凌乱的胡须掩盖的嘴唇不住颤抖着,不过那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愤怒。 对他来说从没想到过和自己的敌人停战这种事,更不用说是和这样一群完全靠近似下三滥的手段死缠烂打的乌合之众停战。 看着地上那些尸体,在看着对面虽然弯弓搭箭可是却掩盖不住紧张的敌人,雷纳德得意的微笑了起来。 刚才突然出现的异常的确吓住了他,他想象不到这些不久前还是一群乞丐似的教团里的散兵游勇不但被装备得如此完善,甚至还受到了这么有效的训练,虽然和自己的几次较量的确让他们都到了不少游战骚扰的经验,但是他看到了那些人面对自己用骑士组成不断隆隆靠近的骑士阵势时,脸上露出的犹豫和畏惧。 开始偷袭的胜利和之后冲锋的勇气在与骑士冲击中的死亡面前出现了裂痕,雷纳德坚信他们的勇气在那一次冲锋之后已经消耗殆尽,这时的对手只有躲在那些弓箭后面才敢面对自己。 “擎矛!前进!”雷纳德没有回答赫克托尔的话,而是用大声的命令做为了自己的答复。 骑士队伍缓慢的向敌人移动过去,鳞次栉比层层叠叠的盾牌和封闭掩饰的铠甲这时发挥了作用,整个队伍就如同一个由钢铁包裹着的可怕刺猬般慢慢滚动直压敌人。 “顽固地‘毁约者’。 ”赫克托尔暗暗咒骂着这个人的外号,他抬起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 随着手臂落下。 一阵夹带劲风的呼啸从他身后响起。 羽箭象横飞的蝗虫般直扑而去! “嘭~”“噗~”“叮叮~” 被射中的目标立刻发出各种声响,可是这次除了几个倒霉的骑士被从缝隙里穿透的箭矢射中倒地,却再也没有出现刚才那种措不及防之下被射倒一片地情景。 “上帝,我们怎么办?他们会把我们都杀光的!”一个骑兵紧张起来,刚刚发挥地勇气在这时已经无影无踪,热血过后的激情在看清倒地的尸体里更多的是己方的战友之后变得冰冷下来,看着向自己一方压来的可怕“刺猬”。 这个骑兵的嘴唇开始发青。 “稳住!”赫克托尔内心无奈地大声呵斥,他慢慢前提战马。 看着逐渐靠近的敌人,他分别向左右两边已经那个拉成长线的阵型看了看。 在那些刚才勇敢冲锋的骑兵脸上,他看到了犹豫和难以掩饰的畏惧。 “大概就这个样子了。 ”赫克托尔稍显遗憾的暗暗摇头,尽管这和他希望的差得很远,可他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些人现在还不是真正地战士或骑士。 他让战马慢慢向前移动,再次高声呐喊:“伯爵。 我建议你接受停战,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你们就要被我杀死了,除非你们不停的跑,否则我会抓到你们每一个人!” 雷纳德声调里的恶毒让骑兵们一阵胆寒,即使并不了解他的人,这段时间从他洗劫可雷托尔的行为上也可以看到他的残忍无情,没有人怀疑自己落到他地手里会遭受的可怕折磨。 这也是让这些骑兵每次面对他时都奋力作战的原因,没有人愿意成为雷纳德的俘虏。 “Αν※#972;ητο※#962; 的法兰克贵族……”赫克托尔低声用希腊语骂了句让他身后的几个小贵族直瞪眼的脏话,然后他无奈的举起旗帜转身回马“很遗憾伯爵我已经劝过你了。 ” 他飞快的穿过身边的骑兵,随着他手里军旗地摇摆,拉成长线地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向山丘上奔去。 “你们只有逃跑的荣誉吗,那还不如死亡更有用!”雷纳德举起号角再次吹响。 不过这次他不再担心会受到那种箭雨地袭击,因为他看到那些胆怯的骑兵完全是毫无章法的退上了山丘“前进,冲锋!” 雷纳德的呐喊立刻被轰然响起的铁蹄声淹没,夹带着雷霆之势的骑士如不可阻挡的洪流般冲向山顶!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骑士感觉到了从对面传来的一阵震动,随着山丘顶端一道闪亮划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挡在他的面前,接着所有骑士都看到了从山顶上突然宣泄下来的一片和自己一样的钢铁洪流! “埃德萨!”一声洪亮呐喊伴着铁蹄奔腾扑面而来!雷纳德几乎只来得及眨了一下眼睛,他面前一直冲锋的队伍就象撞到墙壁上一般立刻人仰马翻! 两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在山腰的碰撞发出的轰然巨响。 即使离得很远也清晰可闻。 在马克西米安眼前。 他看到两股“浪尖”轰然撞击在一起的骑士象被风吹起来似的被掀上天空,随着他们的手脚在空中挣扎晃动。 沉重的身体再次落下时一下砸在了拥挤在一起的人群之中,有的则干脆被戳穿在密密麻麻高举的长矛上,惨叫挣扎,霎时间一场骑士大战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突刺断裂的长矛,洞穿残破的盾牌,被链锤砸得歪瘪变形的盔甲和里面不住扭曲挣扎的骑士,两股绞杀在一起的骑士如一群拥有钢铁外皮的野兽般相互撕咬扑杀。 所谓的骑士风度在这时已经荡然无存,每当有人被砸下战马之后,还没等他站起就会立刻被冲上来的铁蹄践踏在地上,当长矛折断之后,骑士佩剑就成了他们的屠杀地利刃,随着因为绞杀而再也无法发挥冲击优势的骑士们纷纷下马。 或被掀下马背,一场高贵的骑兵大战逐渐变成了半山腰上的一场徒步厮杀! “你究竟是怎么说服那位女伯爵的?”马克西米安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赫克托尔,他看到白化病人脸上让他不那么喜欢的笑容,一段时间来地接触让他知道,那种讨厌的笑容往往是在阴谋得尝地时候才会出现。 “我只是告诉她,雷纳德伯爵想在抢完考雷托尔之后就顺便拿下安盖特,”赫克托尔一边检查自己箭囊里余下的箭支一边回答着“结果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 不过我让埃德萨骑士一直只是等待,等待雷纳德因为抢劫吃不上饭和变得焦躁疏忽的时候。 ”他眯起眼睛看着下面“他虽然鲁莽可也十分可怕。 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所谓的荣誉用大人宝贵的骑士团去和这个疯子对耗吗?我等待地就是一个时机。 ” “就是这样的时机?”马克西米安听着山腰上传来的惨叫,再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一阵恶心的歪过头去。 “对,一次雷纳德因为躁动而疏忽的时机!”赫克托尔把染血的十字旗再次举到,他看着正打开手稿要写下什么的马克西米安“别太在意今天地事,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冲突,对雷纳德和我们都算不上什么。 ”说完,他把旗帜完全展开。 随着耀眼的旗帜在眼前带起一片红黑相间的斑斓色彩,他再次向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的骑兵发出高亢的命令: “冲锋!救赎骑士们!” “雷纳德爵爷袭击了考雷托尔地领地?”施蒂芬娜不置可否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分别来自耶路撒冷和考雷托尔的使者。 “是的,国王陛下要求您能说服您的丈夫,尽快停止这种基督徒之间的相互残杀。 ”国王使者不疼不痒的话让旁边的考雷托尔使者一阵愤恨。 早在考雷托尔刚刚再次遭到袭击时,玛蒂娜就已经派人向盖伊申诉,但是得到的只是盖伊地一堆毫无价值地空洞安慰和同情,当雷纳德的肆虐已经达到顶峰,甚至再次袭击修道院之后。 她再次派出了自己地近侍官向盖伊求援。 但是这次盖伊却用给他派出一个陪同使者,去向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理论的方式搪塞了过去。 而且这位陪同的使者一路上的磨磨蹭蹭耗费的时间也让近侍官火气很大,可即使这样当他终于见到施蒂芬娜之后,却更是被这位伯爵夫人对自己丈夫不闻不问的态度气得怒火中烧。 “夫人,您应该知道考雷托尔女伯爵同样也是埃德萨伯爵。 ”近侍官决定用严厉的语气提醒这位明显偏袒丈夫的伯爵夫人“这将是很严重的,如果雷纳德伯爵继续这种行为。 我们将认为这是对埃德萨伯爵领国的侵略。 ” “哦,可是据我家族的记载,考雷托尔最早的一个玛蒂娜曾经是博特纳姆伯爵的妻子,她甚至还生育了一位后来的伯爵,也就是我的叔祖。 ”施蒂芬娜顺手从桌子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羊皮族谱图在上面指点着“而我的爵位来自他的儿子我的叔叔,而我丈夫的爵位来自我,所以说我丈夫完全有权力成为合法的考雷托尔继承人。 准确的说按照家族谱系,那位玛蒂娜小姐的继承权可以被我丈夫质疑。 ” “哦,上帝。 ”近侍官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知道自己终于遇到最让他头疼的事了。 做为兼任考雷托尔族系编修人的他当然知道这笔陈年烂帐。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源于那位第一个玛蒂娜惹下的脚踏两条船的风流韵事。 而现在,这段陈年旧事却成为了将近百年后一场争夺领地的烦恼根源。 看着近侍官烦恼的样子。 施蒂芬娜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她微微晃动微红的头发,意气风发的看着站在面前暗暗运气,大有和自己打上一场谱系血统持久战的近侍官,心里开始考虑是不是把自己的族系编修人也叫来助阵。 可是这场战争并没有打起来,突然到来的一个新的使者彻底搅了他们的兴致。 这个同样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进来的时候,施蒂芬娜就已经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好的征兆,而当她打开盖伊给他的密信之后,始终坚强的伯爵夫人也被这里面的内容吓住了。 “夫人,做为国王我向您宣布,因为您的丈夫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伯爵刚刚袭击了撒拉森人的商队,我不得不征召王国内所有的骑士以备对抗萨拉丁可能的报复,做为承认我对博特纳姆宗主权的证明,我要求您在接到这份征召令后立即准备王国所需要的一百名骑士,这其中必须包括您的儿子,博特纳姆的正统继承人汉弗雷子爵。 ” 这封与其说是征召令不如说是措辞严厉的通牒把始终遇事沉稳的施蒂芬娜震撼住了,她眼神涣散的看着眼前站着的三个使者,尽管这三个人都没给她带来好消息,可是和这个征召令比较起来,和考雷托尔的冲突却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了。 而当她有些失魂落魄的送走三个使者回到内堡之后,看到的是儿子正在兴奋的用羊油擦拭自己的盔甲。 “我要去耶路撒冷的,为我再准备两匹好点的战马,对了把我的白旋风带上。 要知道它可是比伦格的那匹比赛弗勒斯也不逊色的好马。 ”汉弗雷一边到处指使仆人们准备一边往自己的盔甲内衬里装着一个十字架护身符。 “给我。 ”施蒂芬娜走到儿子面前接过沉重的链子甲,她挑开甲胄厚实的毛绒衬里,然后在轻轻吻了一下之后,小心的把那个十字架放进了衬里的夹缝中。 “我的儿子,你要成为一个勇敢的骑士,不要给你的祖先丢脸,也不要畏惧异教徒的刀枪。 ”施蒂芬娜伸手抚摸着汉弗雷的头顶“你是博特纳姆正统继承人,也是雷纳德伯爵的儿子,不要给你父亲丢脸。 ” “我会的母亲,”汉弗雷激动的跪在母亲面前“我会让人们记住我的骑士之名,我也会让他们知道我是多么虔诚,就象伦格一样。 ” “伦格……”听到这个名字施蒂芬娜一阵感慨,她微微转头看向北方心底不由暗暗想着:“如果他到了考雷托尔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一百一八十章 一只叫瑞恩希安的黄雀 伦格是在一个小绿洲里听到盖伊下达征召令这个消息的。 离开大马士革后伦格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他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走上了通向他自己领地安盖特的道路。 对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伦格只是随口说了句“我想也该回我的领地照看一下了。 ” 然后他就再不说话,只是带领着有些疑惑的手下艰难的穿过枯燥干涸的戈壁,在一个向导指引下沿着死海西岸一路向南,直到人困马乏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片令人欣然喜悦的绿色。 当瑞恩希安在一群仆人的伺候下,坐着舒适的四轮驼车来到他的队伍停歇的绿洲上的时候,伦格正卷起袖子和裤腿站在冰冷的水塘里掬起一捧捧的清水为比赛弗勒斯洗刷着身上的尘土。 看着行近的队伍,伦格停下手里的活儿,他轻轻拍打着爱马的脊背,看着那些仆人从后面的车上取下大堆的帐篷,毡毯,靠枕和各式各样花样繁多的零零碎碎,直到一个看起来像是总管身穿条纹宽袍的男人满意的点头,那些仆人才为一直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在车边垫好踏板,恭敬的伺候老爷迈下了马车。 “我的大人,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你,”语气里透着嘲讽的商人顺着那些骑兵看了看,当他看到被法尔哥尼象根杆子似的扛在肩头的黑色红十字旗后,他地脸上浮现出一丝包含深意的笑容“我相信您一定完成了您的使命。 不过好像我要告诉你一些让你不那么高兴的消息了。 ” “如果你是要说雷纳德干的那些蠢事,我想我们都已经知道。 ”伦格无奈的苦笑起来,他当然能看出这个人是在讥笑嘲讽,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雷纳德愚蠢到极点的行为也地确彻底破坏了他拖延时间的计划。 “事实上我要告诉你地是,盖伊已经颁布了王国征召令,他命令所有耶路撒冷的属地备好武装。 他甚至还专门为这个做了次盛大的弥撒,他已经在耶路撒冷公然宣布了自己王国统帅的权力。 我想很快就会有一支听命于他的军队产生了。 ” “这不是盖伊一直希望的吗?”伦格嘴角的苦笑变得越来越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盖伊用以换取来地这个权力最终会给他自己和耶路撒冷王国带来什么样的灾难,看到瑞恩希安脸上显露出的毫不掩饰的嘲笑,伦格可以想象那位国王是如何在耶路撒冷的贵族们面前耀武扬威,或者说是如何幻想着像他那老婆那个天才弟弟一样,享受打败撒拉丁的荣耀。 “我想你不会这个时候要回到耶路撒冷吧,”瑞恩西安故意看看伦格队伍来路的方向。 再看看和队伍几乎背道而驰的另一边地耶路撒冷“你的队伍已经很疲惫,如果这个时候到考雷托尔去休整一下我想是个不错的主意。 ”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而且这个时候的考雷托尔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我们的雷纳德伯爵正在那里做客呢,不过是那种不受主人欢迎地客人。 ” “你是说他又去骚扰玛蒂娜了?”伦格皱起双眉看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瑞恩希安“难道盖伊就能容忍他这么胡来吗?” “事实上盖伊更希望他把那个地方搅合得一塌糊涂,”商人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酒杯,向伦格稍一致意一饮而尽“我相信国王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收拾烂摊子的能手。 或者说是认为自己可以在这种混乱中大捞一把。 ” 伦格看着肆无忌惮的评论耶路撒冷国王的商人,不由为他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感到万分疑惑。 对这个处处透着神秘,始终无法猜测到目的的商人,他本能的保持着戒备和距离,即使他慷慨地为自己装备了这么一支看上去颇为雄壮地军队,可这也无法让伦格对他有起码的信任感。 “我相信你知道现在地耶路撒冷意味着什么。 ”商人看着圣城的方向吐出一口长气,他眼中散发着沉闷的阴郁,声调也变得焦躁起来“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几乎就是亵渎,可是我们都知道耶路撒冷即使有真十字架和成堆的圣物保佑也岌岌可危。 所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送死呢?” “这可不是一个教徒该说的。 ”伦格小心的回避着这个话题,他觉得这个瑞恩希安在自己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这让他不明白是这个人对他过于信任,还是自认已经抓到了他的什么把柄。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让伦格心头一阵不快,他撇了一眼那些带着明显东方花纹韵味的毡毯和奢侈的杯盏器皿,一种恍惚中的印象让他似乎找到了某个被忽视的答案。 “去考雷托尔的道路就在你的脚下。 ”瑞恩希安突然大声向伦格指着前方“或者现在就转道去耶路撒冷,那里有骑士的荣誉和责任在等待你。 而考雷托尔等待你的可能会是责难和污蔑。 这需要你自己选择。” “你知道我会选择什么。 ”伦格不耐烦的从商人身边走过。 他知道这个人其实早已猜到了他的意图,至于说到这次巧遇。 他只能暗暗的佩服这个人广布遍地的眼线和灵通的消息了。 “那就快些启程,”瑞恩希安再次把声音放的很低“雷纳德会很快到耶路撒冷和盖伊会合,他不会放弃这个和撒拉丁正面作战的机会。 他始终认为是鲍德温阻止了他完成消灭撒拉丁的壮举,所以他会立即赶去,他无法忍受盖伊夺取他这个获得荣誉的机会。 ” “然后呢?”伦格有趣的看着商人,他知道这个人肯定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然。 瑞恩希安地眼中闪动起狡猾的神色,他盯着伦格的眼睛,在过来一会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说:“博特纳姆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任何一个苛责的人都不会再找到比那里更适合的领地了,要知道在那里不但有成群地牲畜还盛产宝石,这可都是值得让一个人为之疯狂的财富。 ” 瑞恩希安说到这儿停下来,他狡猾地向伦格眨着眼睛。 那样子就像个立刻就会长出翅膀和尾巴的魔鬼:“难道你不认为那个地方很适合成为未来的考雷托尔伯爵的所有地吗?” 伦格诧异的看着这个商人,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如此大胆的诱惑自己。 在他的形容下博特纳姆似乎垂手可得,一想到那个到处抢劫地雷纳德如果知道自己的领地成为他人窥伺的肥肉后的表情,伦格脸上不禁露出一阵有趣的笑容。 “你这是在诱惑我做出违反骑士准则的事,”伦格盯着瑞恩希安,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那么随便冒险向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通向罗马的道路。 ”瑞恩希安有些激动地举起手里早已空空的酒杯,在阳光的照射下,酒杯上镶嵌的蓝色宝石闪现着神秘的光泽。 杯足上蚀刻的一组繁琐地花纹无声的述说着制造这件珍品的工匠的高超手艺“看看这个,这是真正的艺术,是罗马的骄傲。 前人积累的财富可以让我们完成我们想做的任何事,只是需要一个敢于去做的人!” “那你认为我是这个人?”伦格看着这个终于开始显露出本意的商人,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真地很能掌握他人那种贪婪地本性,即使是早已知道耶路撒冷未开处境的伦格,在听到这些地时候也不由因为联想到掌握了那片领地后的情景而怦然心动。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个人,”狡猾的商人微笑起来。 他伴着伦格走进帐篷,坐在舒适的毡毯上之后瑞恩希安才乐呵呵的说:“可是我相信如果考雷托尔和安盖特以及博特纳姆一旦成为一个人的领地,那是国王也要为之嫉妒的。 到了那时,任何一个做到这些的人都可以称自己为死海之王。 ” “那耶路撒冷呢?”伦格小心的问,他想知道这个人究竟会为了金钱走到什么地步“难道你不认为应该为耶路撒冷做些什么吗?” “我更愿意把神圣的上帝放在我的心里,而不是某个人世间的地方。 ”瑞恩希安的狡辩听上去显得理直气壮。 他用稍带挑衅的眼神看着伦格,在看到伦格脸上平静的表情之后,他不住点头似乎颇为满意看到的这个结果“我会做祈祷,不过不是向某些雕塑,而是我心目中的上帝和耶稣,这才是真正的虔诚。 所以既然如此,我更愿意用祈祷为耶路撒冷的安危尽力。 ” “你可真是一位虔诚的商人。 ” 伦格透着讽刺的形容显然丝毫伤害不到商人一丝一毫,他在再次喝下一口仆人斟满的葡萄酒后仔细盯着伦格的脸,忽然一字一句的说:“不要返回耶路撒冷,如果你想让自己还有所做为或者想真的拯救这座城市。 那就不要和盖伊他们走。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是在表演一出可悲的闹剧吗?” 听着商人的话。 伦格心头微微一颤,他疑惑的看着瑞恩希安。 如果说他是因为熟识历史才会知道那即将到来的惨败,那么这个人呢?他为什么会那么肯定的预言耶路撒冷的失败? “不要这么看着我,”突然有些烦躁的瑞恩希安一口喝光剩下的猩红酒水“撒拉丁的强大盖伊知道,雷蒙知道,甚至连杰拉德和罗杰.德.莫洛斯都知道,可是他们有的为了权力,有的为了荣誉,有的是为了信仰宁可和那个可怕的人对抗,也许百年前我们对萨拉森人做过的事就要在我们身上重现了,这也许就是上帝的意志。 ” 瑞恩希安不耐烦的站起来走动着,直到似乎终于走累了才停下来晃动着手里的杯子“也许我做到一切是有罪的,可只有上帝才有权力审判我。 ” 说完,他突然招呼不打的向刚刚搭建好的帐篷外走去,同时高声命令:“收拾起这些东西,我们该走了!” 说着他也不理会还在手忙脚乱的向车下卸着各种东西的仆人愕然的脸,大步走到一匹战马前飞身上马,在战马的试图摆脱束缚的盘旋中,他向走到帐口的伦格大声喊着:“大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和你以前始终在做到那样,我相信你是收到上帝宠爱的,否则我只能怀疑你是个魔鬼!” 说完他放开缰绳,催马而去。 赫克托尔骑着匹几乎和他一样全身雪白的战马上慢悠悠的在战场上巡视着,当走到一具倒毙在地上的骑士尸体前时,白马停了下来,它低声嘶鸣着低下脖颈,马吻轻轻拱动那个骑士横在一边的手臂。 再也不可能回应的尸体被不住推动,歪斜的头盔里露出了漂亮的金黄色头发,一张原本被人妒忌的漂亮面孔这时已经毫无气息,,这位生前以相貌为荣的德.加兰骑士身上这时再也找不到任何优雅,他身上发出一股和他生前鄙视的平民死尸一样的恶臭,已经发黑的血污在他身下污染了大片的土地。 “雷纳德伯爵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对考雷托尔的抢劫。 ”赫克托尔斜眼看着在忙碌的记录那些缴获的马克西米安“不过我想如果国王的征召令来的晚些,可能他的骑士真的能够再次向我们发起一次可怕的进攻吧。 ” “这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在惩罚雷纳德的暴行。 ”马克西米安发出轻声感叹,他能想象雷纳德现在的愤怒,当他终于顶住来自考雷托尔骑士和救赎骑士团的共同冲击,就要展开反击的时候,一个带着国王征召令的使者却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这让他即使到了现在也不能忘记雷纳德那声歇斯底里般的嘶嚎,同时他也无法忽视那位使者同样给他们带来的那道命令: “以国王的名义,征召救赎骑士团为耶路撒冷而战!”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哈丁山 盖伊站在窗前亲切的看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在花园里奔跑嬉戏着,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丝毫找不到一点国王的架势,脸上露出更多的是一个和蔼的父亲和亲切的丈夫幸福的表情。 一阵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直到离他很近的地方才停顿下来。 “陛下,征召令已经向王国各地发布出去,而且据说已经有人开始动身向耶路撒冷来了。 ”克里福特轻声向国王报告着,对于这位越来越有气势的国王,他的敬畏也越见增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过去一直被人诟病为靠一张漂亮脸蛋爬上王位的法国穷小子已经成为了耶路撒冷公认的国王和领袖,即使是平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那些骑士团的显贵们,在见到他的时候也要向他低头致敬,现在的耶路撒冷已经开始真正接受他是一位国王这个事实了。 “那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好好的奖赏他,”盖伊有些激动的询问着这个给他张脸的贵族名字“这个人是那些贵族的榜样,他对国王的忠诚会得到应有的报答。 ” “一个叫德罗加的小贵族,我想他是想用这种行为向国王效忠。 ”克里福特走到盖伊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花园里的那母女三人“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不过开始是些小贵族,他们会把相应征召令当成效忠的机会,然后就是大贵族和那些骑士团。 我相信他们会最终向你低头的,陛下。 ” “我也相信很快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成为考雷托尔伯爵。 ”盖伊笑吟吟的向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的传令官许诺着“即使那个小女孩躲到了修道院里,我依然能让你成为她的丈夫,要知道按照她的年龄,她还需要一个监护人,而能成为埃德萨女伯爵监护人的只有国王。 然后我会用国王和监护人的双重身份促使你成为她地丈夫,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 ”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眼神始终不离西比拉背影地克里福特淡然的回答着国王的话“只是如果那个祈祷者教团如果依然在考雷托尔,势必会让您的决定受到一些妨碍。 那些离开耶路撒冷的人就如同贡布雷子爵的猎犬一样忠实于他。 ”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 ”盖伊声音里透出难掩的憎恨“那些不识时务地小贵族和农夫会知道违反国王的意志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 一条被常见来往的车马压出深深沟壑的道路横卧在伦格的面前,不过这条以往热闹繁忙的商路现在却显得一片萧条,几只乌鸦在远处一具已经被掏空的骆驼地骨骸中间跳动飞舞着,发出令人烦躁的呱呱叫声。 空旷道路的尽头,一座被风沙掩盖住的山峰隐约出现,山势在常年的风沙侵蚀下呈现出一种浑圆般的起伏。 几朵白云随风飘来,在那片山坳间投射下一块块巨大地阴影。 干燥的土地上扬起的尘土随着狂风在地上带起一片片的烟尘,即使是在这样的季节里也难以忍耐的干渴让行进的队伍沉浸在一片透着低沉的疲惫之中。 “这地方就像个地狱。 ”一个骑兵随口说着,可他立刻被四周的人一阵呵斥,他们逼着他亲吻十字架和祈求上帝的宽恕,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谨慎地看着四周,似乎生怕这随便地一句话真的把某个魔鬼从地狱里召唤出来。 “这地方真可怕。 ”看着在路上不时出现地那些已经化成森森白骨或是干尸的动物遗骸,阿历克斯畏惧的看着前面的伦格“大人。 这地方真的是通向考雷托尔的道路吗?” “那你以为会通向哪儿,地狱吗?”法尔哥尼不满的瞪了一眼木匠的儿子“即使是通向地狱,那也应该是你的归宿。 ” “闭嘴!”伦格低声呵斥着正象疯狗似的到处咬人的剥尸者,自从决定按照瑞恩希安所说的向考雷托尔进发以来,法尔哥尼就一路上不停的发着牢骚,他有时嫌阿历克斯传话的速度慢了。 有时候指责胡斯弥尔的祈祷是在召唤魔鬼,也有时候他会无缘无故的向某个骑兵发火,只因为挡了他的道路。 这一切让伦格清楚的意识到他所针对的恰恰就是自己,这让他有些烦恼,不过对于这个外表莽撞却有着自己想法的壮汉,伦格还是决定对他容忍一些。 “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提出意见那么我会很仔细的倾听。 ”伦格在支开其他人之后低声询问着“不过如果你不能说出为什么要这样,那就要老实的听从我的命令,否则你只能离开我的队伍。 ” “大人,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去耶路撒冷,即使那个盖伊让人讨厌。 可是做为基督徒我们都有义务守护上帝的荣光和圣地的信仰。 ”法尔哥尼压抑的情绪终于迸发出来。 他毫不掩饰的提出自己的疑问,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尽量保持着应有的恭敬。 “如果我们现在去耶路撒冷。 就势必要和他们一起去和撒拉丁进行野战,可这正是撒拉丁需要的。 ”伦格看着不远处的一辆毁坏的马车,因为队伍的经过,从马车的缝隙里被惊吓出来的几只狐狸正胆怯的向远处跑去。 “看看这里,如果我们的军队和萨拉森人在这种地方作战,难道我们有取胜的希望吗?”伦格尽量用法尔哥尼能听懂的方式解释着“我们的军队一旦来到这种干燥的沙漠戈壁就是在自寻死路,而萨拉森人他们是天生的游牧者,对他们来说这里是他们展示自己威力的天堂。 ”说到这儿伦格停下来,看着远处那片山丘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如果和他们在这种地方作战。 只是干涸和炎热就能要了我们大家地命,而考雷托尔和它后面的安盖特则是守卫耶路撒冷的要冲。 ” 伦格拿起身边的皮囊,用力喝下一口里面的清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灌下的时候他地精神也不由为之一振:“撒拉丁已经许诺不会侵犯考雷托尔,但是如果我不在那里,那就意味着他可以不必遵守这个诺言。 ” “但是,大人。 如果那样我们就无法得到即将到来的荣誉,一切荣誉和好名声都会被其他地贵族骑士抢去。 然后他们会嘲笑我们,甚至可能会嘲笑你。 ”法尔哥尼有些愤懑的抓起自己的水囊用力向嘴里灌着,清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滴在地上和尘土裹成了一个个脏乎乎的泥泡。 “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浪费宝贵的清水。 ”从大马士革一路跟来的向导皱着眉头警告着法尔哥尼“前面这段路是很艰难地,只有到了太巴列城才能再得到清水,在这之前我们要经过一段戈壁。 还有……”他伸手指着前面那座朦胧中的山峰“要翻过哈丁山和它后面的干燥丘陵才行。 ” “你说那山叫什么?”伦格忽然急促的着问,他抬头看着隐约可见的山丘轮廓,当他再次从向导嘴里听到“哈丁”这个名字时,无声的叹息从他的心底里响起“这就是那座最终成就了撒拉丁威名的山峰?” “太巴列城是地里波黎伯爵夫人娘家的领地,”向导一边走一边说着“当然大人你肯定知道这个,说起来如果我们赶得巧,您还到了那里之后也许还能见到伯爵夫人本人。 ” “你是说埃施瓦伯爵夫人?”伦格有些诧异的问着向导,虽然他知道当撒拉丁打来的时候。 这位夫人就在这里,可是他却想到她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来到自己这块领地。 “这是伯爵夫人最后一次巡视这块属于她自己的领地了。 ”向导把这句话说得很重“要知道明年的时候她就要把这块领地和整个太巴列城堡交给她地儿子小雷蒙德了。 所以今年伯爵夫人过来的很早,可能是要最后一次看看这座城堡吧,要知道我可是她的领民,不过很快就要是她儿子的领民了。 但愿他是个好点的领主……” 向导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不住的想象着换了新领主之后城堡里可能会发生的那些变动。 丝毫没有想到过他的这些预言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 “这里就是哈丁。 ”没有再听向导自说自话的伦格仔细打量着四周,他不能不承认将来撒拉丁选择这里做为全歼盖伊大军决定地英明。 在那个即将到来地日子里,令人绝望的干涸和烈日地炙晒将成为撒拉丁最有力的盟友,在这个令人可怕的干旱世界里,那些雄伟健壮自认可以打败世界上一切敌人的骑士将受到最可怕的打击。 而这一切却完全取决与撒拉丁的睿智,和那些十字军骑士顽固的象花岗岩般的所谓虔诚和荣誉。 “这地方的确有些可怕,”法尔哥尼用力咽着唾沫,让有些难受的嘴唇显得湿润些,随着越来越走近哈丁山,即使是他也被眼前一片令人绝望的枯黄震撼了。 他一边解开箍得很紧的链甲一边不住抱怨着。 当他看到阿历克斯马鞍边鼓胀的水囊之后。 他丑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奋力挣扎才露出的笑容,随着咧开的残缺嘴唇里显出的几颗黑黄碎牙。 法尔哥尼尽量用柔和些的声音向木匠儿子建议“能否把他的水分给虔诚的法尔哥尼老爷一点。 ” 当这个被剥尸者自认合情合理的提议遭到拒绝之后,法尔哥尼立刻暴跳如雷,他一边咒骂这个木匠儿子是可耻的偷地瓜的贼,一边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宣布对那些水的优先权,不过这立刻遭受到了阿历克斯的坚决否认。 于是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就此开始,直到伦格一声呵斥传来,他们两个人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队伍已经登上了哈丁山并不太高的山顶,顺着山脊后那一马平川的戈壁望去,远处太巴列湖碧波浩淼的清丽影子已经隐隐可见,而那座座落在湖边的太巴列城,则如一个蹲在湖边的巨人般,默默的守护着这片为途径这片干涸世界的旅人,提供着生命之水的湖泊。 “太巴列城。 ”伦格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并不是后来的那座著名的旅游城市太巴列,这座原本在前世被他安排为下一站的城市,将在不久后毁于那位有狮心王之称的英王理查之手。 也是在这里,不久后将要发生的一场围城战将是导致一场大战的直接导火索。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进太巴列呢?”法尔哥尼几乎有些乞求的看着伦格,他知道那位埃施瓦伯爵夫人和大人实在有些水火不容,可是劳累和干渴却让他有种哪怕那里面住的是魔鬼也无所谓的渴望。 “当然要进城。 ”看着法尔哥尼眼中的哀求之色,伦格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的建议。 事实上不论是前世突然死亡而无法成行的遗憾,还是这世引起哈丁之战悲剧般屠杀的原因,太巴列城都深深的吸引着他。 “太巴列注定要成为一座引人注意的城市。 ” 心底里默念着旧约中关于这座城市的那些传说,伦格带领着自己的骑兵走下了哈丁山麓。 沿着本应热闹熙攘,可是因为雷纳德的愚蠢导致萧条的道路,缓慢前进的队伍在路上扬起一阵烟尘。 当看到一座哨塔上因为自己的到来升起的白色烟柱后,伦格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迎接自己这一行人了。 想象着埃施瓦夫人看到自己时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伦格发出一声轻笑。 他可以猜想到那位夫人对自己的愤恨到了何等程度,而这一切却又源于一个女海盗。 “阿赛琳……” 伦格心底闪过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接着一阵远处升腾起来快速靠近的烟尘吸引了他的注意。 随着那队骑兵逐渐接近,队伍前的旗帜也逐渐清晰起来。 “伊布林的巴里安?”伦格嘴里轻轻念叨着。 第一百二十章 定计太巴列 雷蒙德伯爵的妻子埃施瓦夫人站在太巴列城的大圆顶教堂门前,仔细看着逐渐走进的年轻人。 从认识这位夫人开始就对她平板的面孔记忆深刻的伦格也很快认出了她,虽然她站在几位贵族夫人的当中,但是她身上那种让人无法忽视,似乎用傲慢和倔强武装起来的外表却让她显得那么不同,以致伦格一眼就从那些贵妇人中发现了她的影子。 “子爵大人真没想到在人任何地方都能见到你,”埃施瓦夫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就让人觉得好像透着股冷漠“不过我听说你这次去和撒拉丁议和并没有能创造奇迹,雷纳德伯爵的行为一定很让你愤怒。 ” “我只为没有能和撒拉丁达成协议而愤怒,而且夫人请您不要忘了,雷纳德伯爵依然是我的保护领主。 ” 伦格的话让埃施瓦夫人和巴里安的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们似乎是在看怪物似的盯着伦格,以致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认为自己是听错了。 尽管对这两个人那种古怪神色有些迷惑,但是伦格却还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听在他们耳中是多么讽刺。 在他心目中,多年的阴谋和政治倾轧让这些人已经变得完全把阴谋手段当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或她们总是用挑拨离间和恶语中伤组织自己的语言,所以虽然伦格对这位夫人不久后即将面对撒拉丁时表现出的勇敢颇为欣赏,但是对于她这种令人讨厌耍小阴谋地习性却实在不以为然。 不过想到这里。 伦格却觉得应该稍微提醒一下这位夫人关于即将发生的事情。而这也是他现在能唯一拖延撒拉丁的有限办法了。 “夫人,我想您也许可以稍微注意一下太巴列城堡的防御,”伦格在对埃施瓦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旁边的巴里安,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这位夫人地知识可以说是善乏可陈“撒拉丁也许是个讲信用的骑士,可他也同样是个可怕地敌人。 所以我想这个时候谨慎小心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 “你认为撒拉丁会进攻太巴列吗?”巴里安用略显讽刺的口气问着,他甚至懒得掩饰眼中的轻蔑。 在他眼里这个到处钻营的年轻人和盖伊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伦格提出的关于撒拉丁会威胁太巴列的说法,他更认为是毫无根据地夸夸其谈“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进攻太巴列。 任何人都知道他更痛恨雷纳德,而且这次雷纳德激怒撒拉丁地行为也只能让他更要宰了那个毁约者。 而你的安盖特不恰好就在通向博特纳姆的道路上吗?我想你更应该为自己而烦恼吧。 ” “也许是这样。 ”伦格无奈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历史上以太巴列被围攻开始的撒拉丁征服之战,固然是因为这座城市成为了把十字军从坚固的堡垒里引出来的诱饵,可更多地原因还是这座城堡那形如虚设的戒备,让撒拉丁看到了可以成功的希望。 雷蒙德的妻子也许是个玩弄宫廷阴谋的女行家,但是她却显然不是一个能把眼光投向残酷战场的女人。 至于眼前这个一直对他敌意颇深地巴里安。 伦格只能说在他的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怀疑和反对的,对于巴里安来说,反对盖伊那一伙固然已经成了他的使命,可现在看来显然又多了一个令他为之反对的人物。 “子爵大人,我会让我的管家为你安排好一切,我相信你在太巴列是可以得到适合你地位的款待的。 ”埃施瓦夫人刻板的脸上毫无表情,她稍一躬身立刻转身走去。 丝毫不给伦格继续说话地机会。 “看来你在太巴列不太受欢迎。 ”巴里安从窗口向下看着内堡院子里正卸下马鞍小声说笑地那些骑兵,他忽然转身看着伦格表情怪异的说到:“子爵,你知道你地骑士团在考雷托尔做了什么吗?” 没等伦格询问,巴里安就带着兴奋的继续说:“他们和埃德萨骑士一起攻击了雷纳德,他们不但把他打得大败,甚至还杀死了德.加兰!” “什么?!” 伦格难掩诧异的神色让巴里安似乎一下变得开心起来。 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走到桌边抓起短刀叉起一块肉干扔进嘴里,同时用看好戏似的眼神盯着伦格。 “也许你该派人向雷纳德伯爵道歉,不过我想他应该很不愿意看到你的人出现在博特纳姆土地上。 ” “也许我该立刻赶到考雷托尔,请原谅大人。 ”伦格向巴里安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即使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些什么,可他也能想象现在的考雷托尔肯定一片混乱。 而另一个让他更加担心的,是盖伊下达的那个志在彰显其不容置疑的王权的征召令。 盖伊会放过在考雷托尔的祈祷者教团吗,他会那么轻易的无视一个在教会和世俗的世界都能给他带来荣耀的骑士团吗?伦格这时可以想象马克西米安所面临的是多么巨大的压力,对于这个书记员。 他却实在没有太多的把握。 常年养成对贵族的顺从会像石头般压在可怜的书记员头顶。 直到把他压垮,伦格甚至可以肯定这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马克西米安。 赫克托尔,你们能坚持下去吗?” 伦格一边顺着台阶飞快的走下石制楼梯一边心里焦虑的想着。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巴里安幸灾乐祸的话音:“子爵也许你该祈求上帝赐予你一匹天马,你的比赛弗勒斯显然不能让你更快地到达考雷托尔。 ” “如果我需要。 我会祈求上帝的!” 伦格大步走到广场上,在法尔哥尼和阿历克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一把抓起阿历克斯手里的缰绳,飞身跨上比赛弗勒斯还在淌着汗渍的脊背:“法尔哥尼,阿历克斯!跟上我!” 伦格拨动缰绳,在用力踹动马镫的同时,他手里的马鞭也抽打在比赛弗勒斯地马股上。 从没有被抽打过的战马立刻发出一声不忿地嘶叫。 黑色的躯体象受里委屈似的不由一缩,随着后蹄用力登起带翻的泥土。 比赛弗勒斯已经如一条黑色的影子般冲向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法尔哥尼愕然的看着突然奔走的伦格背影一时发呆,可当他清醒过来后他才看到阿历克斯已经跟着跳上一匹还没来得及解下马具地战马,在大声的呵斥和咒骂中,法尔哥尼立刻也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另一匹战马,在骑兵们不安的注视下,两个忠实的部下随着那条只剩身后一股烟尘的背影的狂奔而去。 不过,院子里的人却都没有注意到。 就在内堡二楼窗边,埃施瓦夫人和巴里安正冷眼看着这一切。 “夫人,我想我们必须承认那个狡猾地商人是个耍阴谋的天才,”巴里安得意的对面无表情的伯爵夫人说“我们可以想象当贡布雷子爵看到自己的骑士团成为国王的禁脔时地愤怒,也可以想象国王对救赎骑士团的征召令被公然抗拒时的震怒。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这次肯定是要水火不容了。 ” “希望如此,大人,希望如此。 ”埃施瓦夫人刻板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得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的回头看着巴里安带着些许困惑的问到:“那么,你认为撒拉丁有可能如贡布雷所说的那样会进攻太巴列吗?” “这,”巴里安有些意外的看着埃施瓦夫人,过了一会才稍显犹豫的轻声说:“不太可能吧……” “不太可能?”埃施瓦夫人稀薄得几乎看不到地眉毛微微一皱,转身向站在墙角地一个仆人吩咐着:“去把城堡里的所有骑士都请来。 我要他们向我报告太巴列地防御是否完善。 ” 看着仆人离开之后,埃施瓦夫人才低声向有些面露不豫的巴里安说到:“虽然我们和撒拉丁已经私下达成了协议,可是尊敬的巴里安请你不要忘了,我们面对的是个异教徒,而且如果他真的毁约我们也是毫无办法的,难道你还能让教皇或是大主教为我们评判对错吗?” 法尔哥尼不停的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向前狂奔,可是不知道是他仓促挑选的这匹马体力不济还是他的骑术不佳,他只能看着前面的阿历克斯的身影越来越远,甚至到了后来他只能从远处扬起的尘土来确定方向。 “哦,上帝居然还有这种事!”这种情景终于惹恼了剥尸者。 他不时嘴里发出怪叫。 手里的马鞭像雨点般抽打在可怜的马身上“一个下溅的木匠儿子居然超过了法尔哥尼老爷,上帝居然有种事!” 可是他的抱怨显然丝毫改变不了事实。 在绕过一个山坳之后,他愕然的发现,眼前已经失去了木匠儿子的踪迹,至于比赛弗勒斯的黑色背影,更是找都找不到了。 “我被他们甩下了?我被他们扔在这里了?!”法尔哥尼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被夜幕微微笼罩的道路,他难以想象自己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就在他抓着胸前晃荡的十字架不知道该向哪位天使倾诉自己遭遇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熟悉的马嘶声。 法尔哥尼转过身看着就在离自己不愿的一块巨石后露出的比赛弗勒斯硕大的头颅,同时他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伦格和陪在他身边的阿历克斯。 “很显然并没有人想要把你扔在这里,”伦格向有些发呆的法尔哥尼微微点头,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不过我要你现在好好听我说的话,记住这一切都是十分重要的。 ” “是的大人,我会听你说的!”法尔哥尼点点头,他的眼中已经露出了狂热“如果你要我去杀掉任何一个异教徒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甚至就是让我回到大马士革去杀掉撒拉丁也可以!” “我要你回到太巴列。 ”伦格盯着法尔哥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还记得在大马士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能拯救耶路撒冷的只有我,而我要做到这一切却需要比我现在所拥有的更大的权力!” “对,你说过,你需要一顶王冠……”法尔哥尼有些失魂落魄的回答,他当然无法忘记伦格对他说过的这句让他胆战心惊却又令他从心底蠢蠢欲动的话。 “我想你会记住这句话的,可是我要你记住的是我下面的话!”伦格用力抓住法尔哥尼的衣领,他让自己的声调尽量显得清晰缓慢,双眼紧盯着法尔哥尼突出的眼球一字一句的说着“你不必知道原因,可要记住,太巴列一定会受到撒拉丁的围攻。 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带领我的骑士团留在这座城堡里。 当撒拉丁来袭击的时候,不论多么困难,你要帮助埃施瓦夫人守住这座城堡,但是你要向我发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守在城里,绝对不能出城!” “可是……” “向我发誓!用你的祖先费德里克.马铁奥.法尔哥尼对上帝的虔诚和加西亚.马铁奥.法尔哥尼为上帝做出的牺牲发誓!”伦格的手指几乎陷进法尔哥尼的胳膊,他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个赌博,但是他却知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如果你选择继续效忠于我,就向我发誓!记住绝对不能出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是谁向你下达命令!” “我发誓!”法尔哥尼犹豫一下后终于用力点头,然后他突然试探的小声问到:“大人,你是不是要把那位埃施瓦夫人的城堡抢过来呀……” 听到剥尸者问出这么句话,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看这个身材魁梧的莽汉,然后他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转身在阿历克斯的帮助下翻上马背,在比赛弗勒斯暴躁的盘旋中他大声喊着: “记住你的誓言,决对不能出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洗! 马克西米安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时不时会停下来看看始终沉默不语的摆弄着手里匕首的赫克托尔,可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烦躁的不停叹息。 “你做出决定了吗?”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书记员烦恼的赫克托尔用手指在锋利的匕首尖上微微划动着,直到稍微用力之后手指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是大人,我想一定能做出决定的。 ”马克西米安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之后终于无奈的坐了下来,他看着敞开的房门,在门外通道另一边的房间里,正有一个带来盖伊最新的正式命令的使者在等待他的答复,而这个人恰恰和他不久前曾经发生无比激烈的冲突。 无情的命运女神好像在刻意耍弄他,当他看到那个身穿华丽的丝袍,踏着傲慢的步伐走到他面前的使者时,马克西米安就有种被人戏弄了的愤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前在耶路撒冷鼓动一批教众离开教团的埃蒙.邦廷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着这个俨然已经今非昔比得到国王宠信的人脸上那令人讨厌的跋扈,在看看自己这些被迫来到考雷托尔依附他人的教团,马克西米安就有一种上帝已经抛弃了自己这些人的悲哀。 埃蒙.邦廷的到来不止让马克西米安,也在其他那些教众中引起了一阵波澜,他们看着那些随着邦廷一起来到考雷托尔的旧教友们。 看着他们身上考究地衣服和毛皮,还有那些显然特意为了炫耀才擦拭得雪亮的兵器,有些人开始暗暗为自己当初的选择犹豫了起来。 而那些旧教友们也并没闲着,他们一边和当初的兄弟呼朋唤友,一边有意无意的向他们炫耀着自己在耶路撒冷所得到的待遇和国王的器重。 当说到埃蒙.邦廷现在已经是国王地私人陪经人的时候,那些人立刻用夸张地口气赞美着盖伊的慷慨和仁慈,同时他们也为自己的“兄弟们”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大声惋惜。 不过他们接着又会很随意的说到国王对“神圣祈祷者”们的赞许和期望。 随着这些绘声绘气的描述,他们逐渐地提到了国王所代表的神圣象征以及遵循征召令的荣耀。 “如果我们不能做到忠诚于国王。 那么怎么能证明是忠诚于上帝呢,别忘了是上帝选择了耶路撒冷国王。 ”邦廷向马克西米安发出如此严厉的质问,在看到书记员因为不安无言以对之后,他用最后通牒的口气向自己过去的兄弟摊了牌“如果你不想被人称为是不忠诚的,那么你就应该在明天日落之前带领你手下的军队前往耶路撒冷,否则你就是在代替贡布雷子爵向所有贵族宣布不再效忠于国王!” “上帝,我该怎么办。 我只是个书记员,我没摸过剑也不想摸剑!”马克西米安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子,他当然也听到了那些在教团里再次引起骚动的挑拨,在他看来,邦廷带来的那些人说的话简直比瘟疫还要让人畏惧。 “他们在到处宣扬国王的慷慨仁慈,如果我不是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用小小的阴谋就险些颠覆了我们地教团,我也会认为那个人肯定是位了不起的贤君的。 ”马克西米安对赫克托尔诉苦般的抱怨着“可是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盖伊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再次把我们的教团肢解掉吗?” “那么你想怎么办呢?”赫克托尔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匕首在他他白色里透着微红的手指间不停的翻飞翻滚,那种娴熟的花样让一直烦恼地马克西米安看得有些走神。 “我不知道!”书记员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力气大得如果不是赫克托尔眼疾手快,他编撰地如珍宝般爱惜的《教团录事》可能就要被旁边震翻地草灰墨水糟蹋了。 “如果是大人,大人会怎么做?”书记员烦恼的低声自问“问题是如果我们拒绝盖伊,那就意味着是大人在违抗国王的命令。 那样的后果将是多严重你能想象吗?” “贡布雷子爵将被当成背叛者,而上帝宠儿的威名也将蒙羞,我们的教团将被认为是一群土匪强盗,”赫克托尔象是在说别人的事般描述着马克西米安担心的那个可怕前景“也许我们当中很多人会被立刻送上砍头桩,当然,做为背叛者贡布雷的头号帮凶,你的待遇将是被烧死。 ” “够了!”马克西米安烦躁的打断了赫克托尔如同预言般的恐吓,他眼中不住闪动着凛冽的光芒,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腔调里第一次变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冰冷决绝:“我们应该怎么办?!” 看着马克西米安的眼睛。 赫克托尔慢慢把身子靠在背后舒服的兽皮椅子里。 他把手中的匕首刀刃朝上的举到两个人中间,然后在马克西米安越来越粗的呼吸中。 调转刀刃,比着自己的喉咙慢慢一划。 “上帝,”马克西米安脸色苍白的看着赫克托尔手中匕首发出的寒光,随着他的呻吟,他慢慢转身跪在供奉着圣像的壁龛前“主呀,宽恕我们的罪孽,我们是在遵守您和天父选择的使徒的命令。 主呀,保佑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 “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赫克托尔冰冷的声音从书记员身后响起,同样冰冷的匕首从背后搭在了马克西米安的肩头,他可以感觉到赫克托尔俯下身子靠在自己耳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当我们从耶路撒冷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么和大人一起站在圣地上接受上帝赐予地荣光。 要么一起倒下!” 埃蒙.邦廷很得意,自从那个决定选择的夜晚走出正确的一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突然得到了上帝的眷顾。 尽管对于以分裂的方式带领一部分教众投靠自己有些遗憾,可盖伊还是对这些自称为“真正的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地虔诚祈祷者”表示出了极大的慷慨和宽容。 他不但赐予了这些人一座颇为像样地教堂做为他们的布道所,对以邦廷为首的那些教团上层也是颇为照拂,甚至为了彰显他得到一个宗教教团支持的天赐之象,盖伊还任命邦廷成为了自己陪读**的私人侍从。 这让邦廷不由得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无比自傲。甚至在私下里他也开始向其他人透露出当初的决定是上帝赐予了他正确地启示。 这让他在那些教众中更是声望大增,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说他和贡布雷子爵一样是得到上帝眷顾的人。 所以当盖伊把向救赎骑士团宣布征召令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时候。 虽然也曾经有所犹豫甚至畏惧,可是一想到那位令他不安的子爵大人还远在大马士革,而那个可怜的马克西米安又是何等毫无主见之后,邦廷就觉得自己真正飞黄腾达的机会终于来了。 “如果能完成这个使命,那么我就完全可以做为一个大臣而不只是个幕僚了。 ” 抱着这种远大目标的邦廷立刻点起人马上了路,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当初教团分裂的时候发生地那些不快,所以他不但带来了自己那些教众。 也带来了盖伊为他准备的五十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 然后,当他见到马克西米安之后,他唯一的那点顾虑也立刻无影无踪了,除了那个看起来有些扎眼的白化病人,他从马克西米安身上没有看到任何改变,当他用严厉的口气发出最后通牒地时候,看着脸色煞白的书记员。 邦廷甚至想哈哈大笑。 而真正让他垂涎的,则是刚刚见到时险些发出惊呼的那些骑兵,这些从教众里挑选出来装备精良的骑兵,让他似乎看到了未来不输于任何一个骑士团的强大力量。 而一想到这样的力量有朝一日可能会由自己统率的时候,邦廷似乎就看到了自己和杰拉德或是罗杰.德.莫洛斯这两位骑士团大团长分庭抗礼的美好前景。 “上帝真是眷顾我,”邦廷心满意足的靠在舒适地围椅里吃着由一个漂亮女人递到他嘴边地肥肉。 他知道这些女人都是当地的妓女,虽然对于是否该接受这种不符合清贫守贞地贿赂颇为犹豫,可在那个白化病人一再的殷勤献媚之下,他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些“兄弟间好意的安排”。 “马克西米安,你也学得聪明起来了。 ”邦廷心里对这个始终嫉妒的书记员发出一阵嘲讽,对于伦格一直看重这个只会用笔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的人他是颇有微词的,事实上这也是导致他最终选择投靠盖伊的原因之一,而现在看来他的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主人,我要让你跪在我的面前乞求我的原谅,我要让你为你对我的轻视付出代价!” 邦廷心里不住的发出愤怒的诅咒。 直到后来他才略感恐惧的发现。 自己的这些愤恨和仇视,居然更过的是对那个依然在他心目中有着巨大影响的“上帝的宠儿”! “上帝宽恕我。 ”邦廷不安的祈祷了一下。 对于那个始终在他心中是个阴影的人,他只盼着他不要回来,甚至在内心深处希望他死在那些异教徒手里。 邦廷没想过该怎么面对那个人,更没想到自己要和那个人正面较量,可是当他看到那些骑兵之后,贪婪让他更盼着那个人死在外面! “大人,马克西米安大人请您去他的房间。 ”一个仆人站在门口高声禀报着,他的眼光不时的瞟上一眼房间里的几个妓女,然后又立刻低下头去。 “我想该有消息了。 ”邦廷亟不可待的一下站了起来,可又立刻勉强克制,让自己显得震惊下来。 他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时候,也许过了今天,当太阳再次升起时,救赎骑士团将会有一位新的大团长,而这个时候他甚至开始在心里暗中为“自己的骑士团”设想一面能代表他的旗帜了。 可是即便如此,邦廷并没有忘记自己还处于别人的城市之中,所以他还是叫上了自己的几个护卫。 在身披链甲的骑士陪同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的邦廷慢慢的走出了房间,沿着吹着冰冷寒风的走廊向对面并不远的房间走去。 怀揣忐忑和兴奋的邦廷走在空旷的走廊里不住遐想着自己即将得到的荣耀,他的步子不由加快,随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对面的房间越来越近。 突的!邦廷的身子刚刚越过一根粗重的罗马柱,随着寒光闪烁,一柄冰冷的长剑从柱后刺出! 划过一个护卫身边的长剑象条无声的毒蛇般猛然刺在邦廷肋下,但是被这一剑的猛烈力量撞倒的邦廷并没有如刺杀者想象那样倒地身亡,随着发出的痛叫,邦廷的身体一下撞在另一个护卫身上,他的衣服被扯开一条大口,露出了里面已经被长剑划破的内甲! “刺客!”护卫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他们立刻拔出长剑向那个身穿黑色短袍的刺客冲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可怕的弓弦声从更远的柱子后响起,锋利的弩箭直飚而出! “噗!噗!”两个前面的护卫当即被劲弩的力量带得倒撞出去! 而那个一击不中的刺客,则突然冲向试图挡在邦廷身前的一个护卫,他手中长剑稍一格挡立刻突刺,随着一声兵器碰撞,他突然伸手抓住对方剑柄护手用力向前一推,随着剑尾撞在那个护卫鼻梁上发出的骨折声响,他带着齿锯的剑锷已经割开那个护卫的喉咙! “上帝!”邦廷不住的向后退着,可是当他转身时,他才看到从一根柱子后转出的马克西米安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难道你想背叛?!”邦廷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了,他的眼睛不住的到处寻找,可是却看不到一个自己的人。 “是你想背叛,你背叛了大人和我们的教团,这是上帝的意志在惩罚你!”马克西米安的声音里透着无情和冰冷,他的手有些颤抖,可却尽量用力的握着赫克托尔的那柄匕首,在邦廷试图逃跑却被赫克托尔从后面死死抓住头发,露出喉咙的恐惧惨叫中,匕首狠狠的刺进了邦廷的咽喉! 一声含糊的低声惨叫从邦廷的嘴里发出,他的身体不住颤抖,喉咙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马克西米安拿笔的双手,当他的颤抖越来越弱,终于冰凉了的身体沉沉的坠下去时,赫克托尔松开了手。 看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马克西米安手里的匕首滑落到了地上。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向走廊另一边走去,可过了一会他转过身看着赫克托尔,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腔调说到: “你说的对,我们的命运从离开耶路撒冷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么和大人一起站在圣地上接受上帝赐予的荣光,要么一起倒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戮时刻 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洒进房里,在镶嵌着云母石花纹的地面上照起一片光泽。 塔索昏昏欲睡的靠在一根门廊柱下勉强支撑着眼皮,他现在真是感到说不出来的烦恼。 自从按照那位神秘的瑞恩希安老爷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呆在伦格父母身边之后,塔索就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多余的人,再也没有人象在耶路撒冷似的巴结他这个子爵大人的总管了。 不过他却不敢随便离开,他亲眼见识过瑞恩希安老爷可怕的手段,当他看到那人能那么随意的绞死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令人胆寒的人,甚至是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人物。 不过让他纳闷的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瑞恩希安要把自己安排在伦格父母的身边。 对那对和他一样不识一个字母的夫妻,他始终从心底里看不起。 老贡布雷既不像他那样见多识广,玛丽也不如他那样知道捞取好处,说起来他们唯一的功劳只不过是生了个让他们时来运转的儿子。 塔索看着桌子上擦拭得很干净的陶盘鄙夷的撇了撇嘴,对那夫妻两人总是把食物吃个精光的举动,他觉得他们天生就是穷命,估计就是他们儿子把整个圣地的财富都堆在面前,老贡布雷也不过是多打些酒藏在自家的地窖里,而玛丽可能只知道为儿子存娶媳妇的钱。 “如果得到上帝恩宠地是我呢……”眼皮已经重得太不起来的塔索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字眼,就在要睡去的时候。 他听到从院外响起的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铁器碰撞的声音。 多年地农兵经验让塔索一下惊醒,他听出那是在快速奔跑中的人身上兵器地声响,同时从院外晃动的影子和脚步声中他听出那些人数实在不少!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塔索本能的抚摸腰带,可他立刻想起自己短刀这时正在房里,他立刻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恰好看到老贡布雷不安的握着一柄手斧走到门口。 “外面好像有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吗?”老贡布雷看着忙着往身上穿戴皮甲的塔索。 自从离开耶路撒冷那晚开始,他身边就一直放着这柄手斧。 “我去看看。 ”塔索说到这稍微犹豫了一下“如果有危险你们就赶快跑,我会追上你们的。 ”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上透着惊慌地老贡布雷夫妻,沿着院子的墙角悄悄的从小门向院外溜去。 令他愕然的是,原本只有几个守卫的行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突然出现的,身披甲胄手握武器的士兵包围了起来,如果不是看到那些带领着士兵的将领红色斗篷上地黑色十字架。 他甚至会以为整个王宫已经被突然出现的敌人攻陷了。 “上帝,发生什么事了……”塔索小心的沿着走廊走着,他看到一队队手握弩弓的士兵正迅速向行宫中一座院子奔去,而那里正是据说从耶路撒冷来的使者带领的手下居住地地方! 塔索谨慎的顺着一道石梯爬上了王宫内堡的一个小角楼,当他从狭窄的箭孔看到下面的情景,他险些发出一声惊叫。 那个始终穿件齐膝短袍,在带着绑腿绳的长袜外套着双猪皮靴子的马克西米安,今天居然身披一件闪亮的链甲。 他手里一直拿着的羽毛笔已经变成了一柄锋利的长剑,他肩头红色斗篷上地黑色十字比其他任何人地都大。 而真正出人意料的,则是他脚下扔着地那几颗已经血渍干枯的人头! 虽然一时认不出那是谁的人头,可塔索从被弓手们包围在中间的那些原来教团成员眼中的恐惧和愤怒中,也大体猜到了答案。 “我的上帝,他把他杀了?!”塔索愕然的靠在墙上捂着嘴巴。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那个在他看来简直如同绵羊一样的马克西米安站在队伍前面,当寒风吹起时,塔索看到了他左手抱着的那本用羊皮纸装订硕大的《教团录事》和右手紧握的长剑,那样子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可怕的惩罚天使。 “子爵大人是上帝的宠儿,当他从坟墓中复活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上帝的恩典。 ”马克西米安把《教团录事》举到面前对着那些恐惧的看着锋利箭矢的“背叛者们”,用镶嵌金属箍条装饰的硬木封皮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封皮上蚀刻的十字架中央的骷髅两个空洞的眼窝紧紧盯视着这些已经惊恐万状的人,这让他们更觉得自己就要面临审判般胆战心惊。 “大人得到守护圣枪的荣耀并不是大人自己的意志,这是上帝和主耶稣的意志!”马克西米安用从没有过的严厉声调大声呵斥“上帝选择了自己的宠儿。 任何质疑大人的行为都是在质疑上帝的安排。 都要受到最严厉的审判!” “可是,我们是按国王的命令来的。 盖伊是耶路撒冷国王!”一个试图为自己争取活路的教徒冲人群里挤了出来,他的嘴唇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吓得不住的打着颤,可他还是尽量勇敢的走到书记员面前,他低头看看已经冻上一层红色冰水的头颅,在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后挣扎的盯着马克西米安“难道是大人命令你这么干的吗,你屠杀的是自己的兄弟,这难道就是一个‘虔诚的祈祷者’该做的吗?” “狡辩不会让你得到救赎,”书记员把手里的《教团录事》抱在怀里,他的心底也在不住的狂跳,从没这样做过的激动让他觉得心脏发疼,可是看着对面这个人和他的同伴胆怯地样子。 一股发自内心的兴奋又刺激得他全身为之热血沸腾“任何违背大人意志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就因为大人是仁慈而宽容的,所以才会有我的存在!” “难道你把自己当成审判者吗?你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那个教众绝望的高喊着,他从马克西米安的眼中看到地是毫不掩饰的可怕杀机“能审判我地只有上帝,难道你……” “我是上帝的宠儿信任的书记员,”马克西米安打断了那人的话,他再次把《教团录事》举到那人面前“正如大人所说。 ‘上帝赐予每个人自由的权力,这是上帝对所有人的赐予。 任何人没有剥夺他人这个权力的权力。 ’!”马克西米安地声音越来越高,他越过那个教众的肩头看着他后面那些人“你们所有人都有权选择效忠与谁,可是你们没有权逼迫我们选择效忠与谁!我们是‘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我们的主人是上帝和主耶稣,只有我们的教团领袖才能决定我们是否需要效忠一个世俗领主或者国王,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权力!” 马克西米安声音激动的向那些人高声宣布着,他地腔调分外激昂。 激情和热血让让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一步。 “呲!” 伴着他的脚步刚刚落地,一声利刃划破寒风的尖啸突然从那些被围者的方向传来,随着一道黑影掠过马克西米安脸颊,一支羽箭狠狠钉在他身后一根木桩上,翎羽乱颤,嗡嗡震响! “他们动手了!杀了他们!” 不知道谁的一声呐喊如揭开祸盒地魔手!几乎所有弓手都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上的弓弦! 伴着一片黑翎暴闪,惨叫声霎时在院子里响成一片! 被乱箭射倒的人在血泊里不住惨叫着,他们奋力的挣扎。 有的人瞎了般冲向已经从盾墙后伸出的矛林,在被戳透身体的时候他们的身子带着矛杆不住的摇摆,有地人则喊叫着挥舞起手里地武器,却立刻招致更多的箭矢把他钉在身后地墙上。 一个年纪还小的教众被那些慌乱的士兵和教众踩踏到脚下,他一边惨叫一边挣扎着从不时被弓箭射倒和长矛刺倒的同伴身边爬出来,他混合着血水和泥水的嘴里不住的发出哀求声。 当他看到一个早先认识的伙伴时,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紧紧抱着那人的腿乞求他饶过自己一命。 “很快的,古岱,很快的……”把那孩子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掰开,那个教众一边蹲下身子轻声安慰已经吓得全身哆嗦成一团的男孩,一边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随着短刀抹过那孩子的喉咙,大股的血水从可怕的创口喷出,直接溅到了那人的脸上。 看着那孩子的眼睛中的光泽逐渐消失,那个教众抬手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皮。 一切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 根本毫无准备的国王使者队伍在措不及防之下。 在一片乱箭中被屠杀殆尽,当惨叫声逐渐低沉下去的时候。 手持长矛的士兵从盾墙后慢慢走了出来。 他们在那些交叠在一起的尸体前小心的搜寻着,当看到有人依然活着的时候,他们手里的武器立刻无情的刺下,随着不时响起的阵阵绝命前的惨叫,残酷得令人胆寒的清洗屠杀在考雷托尔王宫里悄悄的进行着。 塔索胆战心惊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他连最小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他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场怎么样的屠杀,更知道如果自己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可怕下场。 他知道那些教团成员从把自己当成过是这个教团里的一员,即使自己是伦格当初的伙伴,可在他们眼里自己始终是外人。 “上帝,他们疯了,居然敢杀国王的使者。 ”塔索用力压制着自己的喘息,他贴在墙上从箭孔里偷偷的看着,当他看到教团成员开始从那些死尸身上剥下沾着血腥的盔甲装备时,他又不由咽下一口嫉妒的口水,当看到有人把一件原本属于邦廷的闪亮外甲展开观看的时候,他不由嫉妒得嘴里唠叨起来:“盖伊这次可亏大了,他给了那些人多好的装备呀。 ” “说的对,他亏大了。 ”一个声音从塔索身后突然响起! 被吓到的塔索象头猴子般跳了起来,可是他的嘴巴立刻被一只白色的手紧紧按住,当看到赫克托尔半透明的眼睛和他手里拿着的一把弩弓之后,塔索立刻吓得全身颤抖,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一个最不该看到的秘密! “我那一箭射得还算准吧,”赫克托尔看着塔索的眼睛象是在盯着野兔的老鹰般冰冷无情“也许我也该给你准备个意外,譬如被漏网的敌人杀死如何?” “唔!”塔索想大叫,可他的嘴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怪音。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赫克托尔慢慢收回捂在塔索嘴上的右手,然后嘲讽的拍拍塔索的肩膀“别人都说大人有上帝赐予的运气,而你有大人赐予的运气。 所以是否收回这个恩赐要由大人来决定。 ” 在塔索失魂落魄的注视下,赫克托尔随手把弩弓顺着角楼的一个缺口扔了出去,然后他忽然伸手搭在塔索的肩膀上,象个老朋友似的随口问着:“我想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对大人的父母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你知道对他们,我们任何人都不如你熟悉呀。 ” “我知道,我知道!”终于明白自己可以拣回一条性命的塔索不住的点着头,可知过了一小会儿,他突然试探着问到:“不过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一件半身甲呢,我那件已经很破了。 ” “噗嗤~”赫克托尔看着猥琐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兵痞不由失声一笑,他一边点头一边挥手示意他离开。 当塔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赫克托尔的脸上突然挂起了一片冷漠,在下面传来的阵阵欢呼声中,他快速的走下角楼,穿过人群来到马克西米安面前,低声说:“现在我们就只有一件事需要担心了。 ” 听到他的话马克西米安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城外的山丘,在那里的一座修道院里,正有一位年龄不大却地位显赫的少女伯爵在等待着他们的交代。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伦格的危机 最后一抹余晖拉出的长长的影子也慢慢的暗淡了下去,冬天很早就来到的夜晚迅速笼罩了荒凉的戈壁,已经点起的篝火随着寒风不住晃动,发出“呼呼”的声响。 克尔温.杰戈缩靠在一棵枯树后面躲避着夜晚的寒风,他身上除了贴身衣服之外,一件很单薄的外袍是他唯一抵抗寒冷的装备,他把已经残破的草鞋扔进火里,把双脚在篝火边伸直,烘烤着已经被冻得发青的脚掌。 杰戈把手里一只野鸟的羽毛大把的拔掉,在用一个树枝串起来后放在篝火上烤着。 那是他刚刚打来的,长期的狩猎生活让他练就了一副打猎的好身手。 也正因为这个他才能在这么荒凉的地方活了下来而没被活活饿死。 看着逐渐泛出香味,流着汁油的野鸟,杰戈微微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好好吃点东西了。 自从不久前在一个村子里遭受到雷纳德袭击之后,他就远远的逃离开了所有村庄。 对雷纳德的憎恨和对自己胆怯的愤怒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真正的胆小鬼。 他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被雷纳德砍下头颅时的情景,可是当他真正有机会复仇的时候却有因为雷纳德的强大而胆怯了。 他始终无法忘记躲避在那堵短墙后时,雷纳德的骑兵从他头顶跳过短墙时的恐惧,当时他的吓得立刻缩在墙下的一堆杂草下面,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带领手下呼啸而去。 而他能做的只有无奈的怒视。 这让他在觉得自己是个懦夫的同时更加憎恨那些贵族,他憎恨他们的无情残暴,更憎恨他们那种令人愤怒的高高在上。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他始终无法从头脑里消去地领主女孩,他还记得当那位考雷托尔的公主,答应他为他父亲复仇时那种令他炫目地高贵,可是随即发生的事情却让杰戈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他无法想到被屠杀了领民。 洗劫了领地的公主居然在一晃之后就和那个强盗般的雷纳德握手言和,她甚至好像完全忘记了她自己都险些成为雷纳德的刀下鬼。 而她承诺的为他父亲报仇的诺言也随之无影无踪了。 她甚至吝啬于再见他一面,杰戈还记得提出要见玛蒂娜地时候,她那个令人厌恶侍女说出“殿下怎么会随便见你呢,她正在和贡布雷子爵大人进餐。 ”时的那种不屑和鄙视。 然后做为给殿下带路的报酬,他得到了几个闪光的金币,而这就是对他许诺的唯一答复。 “贵族……”杰戈看着已经变得焦黄的野鸟嘴里发出一声憎恨的诅咒,他象是泄愤似的抓住野鸟用力撕开。 立刻一股香气溢了出来。 就在他拿着挂着肉丝地鸟腿张嘴要吃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杰戈立刻小心的放好鸟肉抓起身边的短刀和一根削得十分锋利的木棍,做为一个跟随父亲长期打猎的好猎手,他就是靠这些简单地武器在戈壁上存活下来的。 因为是逆风挡住了声音,当杰戈发现的时候,那两个突然出现的旅行者已经来到了他躲避夜风的那块大石不远的地方。 因为被篝火吸引,他们下马后直接向着杰戈的方向走来。 同时,杰戈听到其中一个人正抽着鼻子说到: “真香。 这一定是只很大的烤鸟,我们正好赶上了。 ” “阿历克斯,我想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被别人打扰的。 ” 走在前面的人一边笑着对同伴说,一边不时爱惜地轻轻拍打身边黑色战马地脖颈,当他们快走到篝火前时,杰戈看到了两个用拖地的黑色连帽长袍把自己完全包裹起来地人。 风沙把这他们身上的黑袍染成了灰色。 看到杰戈警戒的看着自己,走在前面的人抬手掀起了遮挡在头脸上的深长帽兜,露出一张令杰戈意外的年轻面孔。 “赞美上帝,”年轻人看着杰戈胸前的十字架开口说到,看到杰戈听到这话露出的稍显放松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接着说:“我想我们可能是打扰你了,不过你这里的火光和香气吸引了我们,这附近也的确没有什么其他可以避风的地方,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 “哦,永远赞美。 那你们今天算是走运了。 ”杰戈一边应祈一边有些不满的嘟囔着,不过他还是小心的让出地方。 只是他手里的武器却始终没有放下“只要你们不打我的主意,我不介意和你们一起过夜。 ” “哦,你有什么可让我们抢的吗?”后面那个照顾马匹的人走过来一把掀起帽兜露出同样年轻的脸,他挑衅似的看着杰戈,不过他的眼神更多的是看着杰戈身边石头上散发着香气的鸟腿“除了这只鸟,你还有什么值得抢的东西吗?” “如果你想抢我的食物,我就让你看看拜拉姆人的厉害!”杰戈大声向那个始终盯着自己食物的年轻人喊着,他手里的武器立刻举了起来,眼中迸发着危险的光芒。 “嘿,我不过是说说,可你以为我会怕你吗?!”那个年轻人显然也有了些火气,他呼的掀起黑袍,露出了里面的半身链甲和腰带上挂着的长剑。 看着那柄在篝火映照下闪着寒光的骑士剑和对方身上精致的链甲,杰戈不由吸了口冷气。 他知道自己手里的短刀和木棍根本不可能和这种精良的装备相比,同时他的眼睛不安的看着那个先开口和他说话的年轻人,当他看到这个人黑袍下隐藏的剑鞘之后,杰戈立刻觉得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之中。 “阿历克斯,我们是客人。 ” 显然地位更高些地年轻人轻声呵斥着自己的同伴。 他随意的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着双手一边向同伴说“去把我们的吃的和水拿些过来,别忘了尊重主人是我们的传统。 ” “遵命大人,”叫做阿历克斯的年轻人不满地瞪了眼紧张戒备的杰戈,转身从鼓鼓地皮囊里拿出了一包包的东西,同时他的嘴里还不忘低声的唠叨着“今天是你走运,如果你遇到的不是大人。 你现在已经被砍掉脑袋了。 ” 听到这话不由全身一颤的杰戈眼睛里露出了森然的光芒,父亲被砍掉头颅地惨象立刻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紧握武器的手一阵颤抖。 脸上的肌肉不住的微微颤抖,他的眼神看向那个坐在地上被称为大人的年轻人。 当火光映亮那人的脸颊时,一种熟悉的感觉立刻浮上杰戈地心头。 “这个人我肯定见到过……”杰戈心里不住的琢磨着,他开始费力的想着,而能让他参考的人并不多。 在杰戈二十二年的人生经历里,他所认识的能被称为大人地人也就只有在随着玛蒂娜来到考雷托尔之后那段时间所见过的。 这就让他立刻缩小了想象的范围,不过那段时间慌乱甚至是危险的经历让他无法认真的注意每个人。 另外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骑士们有什么交集,所以那些身穿华丽服饰或闪亮盔甲的人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却没有留下什么太多印象。 事实上他的注意都放在了那个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注意的公主身上,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些想法实在荒诞,甚至可耻,可是他却总是无法克制自己地追随着那个贵族女孩地身影,直到被她毫不留情的抛弃掉。 “大人,您要水吗?” 杰戈看到那个叫阿历克斯随从把皮囊递到年轻人面前,听着皮囊里发出地咕咚咕咚的声响。 他的嘴唇不由轻轻蠕动,虽然食物已经解决,可是他的水却在白天已经喝光,嘴唇的干裂和难耐的饥渴让他甚至冒出了要抢夺那个水袋的念头,不过他知道这个想法实在荒谬。 抬头喝下清水的年轻人恰好看到了杰戈饥渴的样子,他微笑着在阿历克斯埋怨的眼神中。 把水袋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大人。 ”杰戈学着阿历克斯的口气称呼着,他急不可耐的仰头喝着水袋里的清水,霎时一阵清凉顺着他火热的咽喉流淌进他的身体。 “你应该被你那只蠢烤鸟噎死。 ”随从不满的诅咒着,他把手里的食物放在火边烤热,同时不时回头给自己的主人递过切好的面包。 “也许我们可以相互交换一下,”显然同样被烤野鸟的味道吸引的年轻贵族把手里的一些肉干递给杰戈,看着他犹豫的表情,年轻人又顺手拿出了一个银币“或者你可以把你的烤鸟卖给我们一些,只要你够自己吃的。 ” 看着那个银币,杰戈的脸上又是一阵抽搐。 他还记得自己当玛蒂娜那个侍女扔给自己那几个金币时不屑蔑视的样子。 这让他对贵族的憎恨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而眼前这个似乎是贵族的年轻人递过来的银币,似乎是再次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般让他的心头立刻涌起了一股怒火! “大人。 你居然给他钱!”阿历克斯不满的声音让杰戈听着更加刺耳“要知道您可很快就是整个考雷托尔的主人了,这个人如果真是拜拉姆村的人,那他就该是您的领民,可他居然想向您要钱?” “阿历克斯如果你能闭上嘴巴,我会考虑封你骑士称号的,毕竟你也的确做到这些了。 ”年轻贵族似乎有些不快的呵斥着自己的随从“何况即使我成为了考雷托尔领主,难道你以为会我象其他领主一样随便抢夺领民的东西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听到主人的话,阿历克斯的脸上立刻一片惨白,他大张着嘴巴发出一连串“唔……哦……啊……”的毫无意义的声音,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扬起头大口的往嘴里灌着饮水,再不说一句话。 “也许你不想交换,”年轻贵族随手把银币放在杰戈面前的石头上“不过这个是做为你让我们停留的报酬,我想你应该可以收下的。 ” “嗯?”杰戈有些意外的看着对面的年轻贵族,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人会因为自己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宿营就给自己一个银币,在他心目中,那些只知道掠夺搜刮领民的贵族和这个年轻人是那么不同,这让他觉得好像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现实。 他小心的拿起那个银币,冰冷的感觉告诉他这的确是事实。 而那种冰冷也突然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贡布雷!你是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杰戈脱口喊出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同时他的脑海里飞快的回忆起了在考雷托尔曾经见到过的,这位子爵和玛蒂娜公主在一起时的样子,特别是在城门下所看到的,伦格托抱着玛蒂娜骑上战马时的情景,让他立刻想起了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想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 ”伦格微笑了起来,他没想到在荒凉的戈壁上会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也告诉他,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已经快到考雷托尔了。 “你应该称大人为领主。 ”阿历克斯放下一直往嘴里灌着的水囊挑剔的说着“既然你是拜拉姆村的人就该知道大人会是考雷托尔的主人。 ” “对不起大人我失礼了,”杰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卑微,同时他双手递上了那只野鸟“大人这是我对您的贡献,请您收下。 ” 看着杰戈恭敬的样子,伦格稍一犹豫接过了那只烤鸟腿,他一边吃着一边随口赞赏着杰戈的手艺,同时吩咐不情不愿的阿历克斯把带来的食物分给杰戈。 终于,在寒风中简单的一餐结束了,长途跋涉的疲倦立刻让伦格的眼皮有些发颤,他含糊的吩咐几句后找个避风的地方和衣睡下,而阿历克斯也在收拾之后不久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 杰戈躺在篝火边沉沉睡着,可是当篝火完全暗淡下去时,在另外两个人的鼾声中,他的眼睛猛然睁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考雷托尔女伯爵的选择 杰戈一边发出鼾声一边试探着转个身,他的眼睛悄悄看向躺在篝火对面的那两个人,当确定他们的确睡熟了之后,他慢慢爬了起来。 他的心不住的“砰砰”跳着,右手有些颤抖的摸向身边的短刀。 从认出伦格的那一刹那,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杰戈的心里就涌起一股难言的憎恨。 虽然他听说过这个有着“上帝的宠儿”名声的年轻贵族实际上也曾经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平民,也知道他曾经做下过很多彰显上帝和主基督神迹的事,但是没来由的憎恨却让他从心里涌动着浓烈的杀机。 “只要一下,他们都睡着了,不可能知道我要杀了他们。 ”杰戈的心得更加厉害,他把短刀藏在怀里,偷偷的看着那两个人,当篝火的余光发出闪亮时也映亮了旁边伦格的熟睡的脸颊。 看着那张年轻罗马人的脸,杰戈眼前不由闪过玛蒂娜混合着稚气和高贵的美丽容貌。 霎时间,对这个人的嫉妒和对贵族的憎恨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的爬了起来! 杰戈先是小心的看了看那两个人,然后他把短刀藏在怀里慢慢向前挪动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脏跳动得似乎就要蹦出来,当他终于挪到离伦格很近的地方时,他又小心的看看另一边一直不动的阿历克斯,终于下定决心握住怀里的短刀向外拔出! “唏~”一阵马嘶突然从后面传来,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响亮地马嘶声就好像突然突然响起的惊雷! 杰戈恐惧的转身看向身后。 当他看到那匹异常高大的黑色战马栗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时,恐惧立刻象毒液般麻痹了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质问地声音从杰戈身后响起。 被惊醒爬起来的阿历克斯手里握着带鞘长剑走了过来,他地眼睛警惕的看着背对自己的杰戈,当看到转后身的杰戈正胡乱整理着自己的裤子时,他的眼中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离我们远点脏东西,要知道大人是很爱干净地。 如果你再随便到处拉屎我会好好教训你一下的。 ”阿历克斯掩着鼻子呵斥着,当他看到已经做起来的伦格之后。 更是气得伸手推着不住点头的杰戈“大人被你吵醒了,走远点!” “好了,阿历克斯,现在是你在吵我了。 ”伦格摇摇头召唤着传令兵“快睡吧,明天我们就要到考雷托尔了。 ” “是大人。 ”阿历克斯没好气的再次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杰戈,气哼哼的靠在身边的石头上,他地手本能的抱住怀里的长剑。 这个动作看在杰戈眼里就好像是在对他做着无声的警告。 “‘上帝的宠儿’,这个人真的是上帝地宠儿!”杰戈心里不住的吼叫着,他畏惧的蜷缩在一起不住颤抖着,刚才的恐惧让他麻木的身体依然没有完全缓和过来,他怀里的短刀这时正紧贴在胸口,原本冰冷的刀刃已经被他流出的冷汗浸得一片湿滑“我居然想杀死这个人,上帝宽恕我的罪孽吧。 ”他不住的在心底祈求着。 同时一阵彻底地绝望让他难受得嘴里泛出苦水“他来考雷托尔应该是找玛蒂娜公主地吧,也许他们就要在结婚了。 她就要属于他了吗……” 杰戈的心里时而愤怒时而无奈地不住翻腾着这样的念头,当他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可能会成为这个年轻人的妻子,他的嫉恨就越来越强烈。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平民的这个人会成为被上帝眷顾的宠儿,成为了贵族。 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得到那位公主的爱慕,虽然她有些残酷的冷漠让他愤恨,可更多的是被忽视的悲哀。 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阿历克斯,因为这个随从也可以经常见到那位公主吧。 “阿历克斯?”想到这个随从,杰戈悄悄回头看看半靠在石头上紧抱长剑的传令兵,他的心头不由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跟着这个贡布雷呢,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也许有机会能天天看到她,他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杰戈不住的胡思乱想着,直到他终于难挡困倦慢慢闭上了眼睛。 玛蒂娜.埃.约瑟林站在修道院外院的门柱下愤怒的盯着对面的那几个人。 ”这就是你们要告诉我的?!”她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因为气愤微微颤抖着,已见婀娜的身子因为喘气变得有些汹涌的胸前山峦的起伏,在几个男人眼里已经变得有些了成熟女子的韵味。 不过这时候他们全都低着头。 安静的倾听着这位埃德萨女伯爵发出的怒吼,虽然他们知道已经成为事实的一切并不是愤怒就能挽回的。 但是玛蒂娜如此的生气,却也是他们所始料不及的。 “你们随意杀死了国王派来的使者,然后居然对我说是因为他们想侵吞我在王宫里的财产,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理由有多荒谬吗?”玛蒂娜气愤的瞪着离她最近的马克西米安,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始终被人当成影子般跟随在伦格身后,除了记录“上帝宠儿”的言行一无是处的书记员居然会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来。 不过当她看到马克西米安身后不远的赫克托尔之后,她立刻没来由的一阵恐惧,。 从当初她的堂兄约瑟林时代就对这个人养成的畏惧心理,让她的声音变的低了不少,接着一股因为愤怒而被忽视的不安立刻袭上了她的心头。 “我该怎么办,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她紧抓着门柱上的石头焦虑地追问着,担忧和惧怕这时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心灵。 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女伯爵的勇气这时已经荡然无存“盖伊知道了会把我们都杀掉的,他会让所有贵族讨伐我的。 ” 终于缓了口气的马克西米安悄悄回头看了看身后地赫克托尔,他不能不佩服这个因为畏光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化病人,之前在见到玛蒂娜之前就已经猜测到这位公主怯懦性格地他,早已经预言最后她是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别忘了,当我们告诉公主雷纳德有可能会吞并大人的领地安盖特之后,她立刻毫不犹豫的就给我们派出了埃德萨的骑士。 也正因为这个我们才能抵抗住雷纳德。 ”在路上赫克托尔不住的安危着忐忑不安的书记员“这位公主虽然年幼胆小,可是她毕竟是约瑟林家族地人。 她知道安盖特如果被雷纳德吞并对她和考雷托尔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帮助了我们。 别担心,这一次也一样,只要她能明白如果盖伊获得了教团的指挥权会带来什么,她就会默认我们做的一切的。 ” 马克西米安还记得说到这里时赫克托尔脸上露出的那种不正常的微笑“另外别忘了,如果大人回到考雷托尔又会发生什么。 ” “殿下,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实在有些意外。 ”马克西米安尽量小心的解释。 他不想因为刺激了这个女孩而让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更不想因为把她吓坏了在将来受到大人地惩罚“不过我想您的担忧有些过虑,现在的耶路撒冷根本不可能发动对我们的讨伐,国王虽然很想得到我们的骑士团,可是在雷纳德触怒萨拉丁之后,他是不太可能会为了这样几个人就和考雷托尔翻脸的。 ” “可是,他们是国王地使者,代表着耶路撒冷王室!”玛蒂娜的情绪依然十分激动。 她揪着自己的两只手不住的在台阶上来回走着。 从侧面看,因为激动而不时鼓胀的小胸脯也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你们杀了国王的使者,如果盖伊不做些什么事,他会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 “那就和他打一仗!”始终一言不发的赫克托尔突然开口了,他向前走上几步,透明的眼睛死死盯着玛蒂娜“殿下。 如果我们要想不被盖伊吞并,甚至不被他趁机掠夺整个考雷托尔,就必须让他知道我们地力量!而且说起来我也不信他有那个在这种时候依然敢于挑起和一位伯爵之间战争地胆量。 ” 玛蒂娜有些畏惧的看着赫克托尔,她抿着地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在对视中她的眼神慢慢流动,直到终于躲避开那双看起来毫无表情的瞳孔的盯视。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玛蒂娜低声的问,接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马克西米安“伦格……贡布雷子爵如果回来你们怎么对他说?如果他反对你们这么做你们怎么办?” “殿下,只要你承认我们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马克西米安终于松了口气。 他知道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 虽然作战并非他所擅长的,但是他知道只要玛蒂娜允许他们的行为。 那么即使盖伊真的进攻,以考雷托尔的强大防御也是不足为惧的“至于大人那里,我想这些实际上更近似是他的意思。 ”书记员干脆直接把一切都推到了那个不在这里的人的身上。 “他,希望是这样的吗?”玛蒂娜带着些许疑惑的轻声问着,她的小脑袋微微侧着,好看的修长脖颈上的青筋在细白的皮肤上轻轻蠕动“也许他并不希望你们这么干呢,那你们怎么办?” “殿下,子爵大人是我们的希望,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们的一切行为就都和强盗无异了,”赫克托尔低沉的回答着“贡布雷子爵是上帝的宠儿,也只有他才能统领指挥救赎骑士团,离开子爵的骑士团将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 “可是,如果他不赞成你们的行为,你们会怎么对待他?”玛蒂娜有些担忧的问着,当她的眼神再次和赫克托尔的眼睛对视时,她先是畏缩的一闪,可接着就鼓足勇气迎了上去“难道你们也要对他不利吗?” “殿下,我们不可能对大人做任何不恭敬的事。 ”马克西米安坚定的否认着“请原谅我的直言,您应该知道考雷托尔对所有人的重要,更应该知道对大人的重要,安盖特实在是太小了,小的根本无法让大人施展他的抱负。 可是考雷托尔不同,这里不但领地庞大而且还是能带来财富的要塞和隘口。 盖伊,雷蒙,雷纳德还有当初的约瑟林伯爵,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盯上这块地方的!” 马克西米安激动的高声述说着,他觉得时候的自己就好像一位古希腊辩论家般的伟大和光荣:“大人也需要这块地方,而您也知道迟早考雷托尔会有一位伯爵,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您不选择一位能让您自己和您的人民都满意的伯爵呢?难道盖伊或是雷纳德他们为您选择的人是您愿意接受的吗?如果真是这样您又为什么要进入修道院呢?” “书记员,你放肆了!”玛蒂娜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昏,不过她只是呵斥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她在台阶上来回踱着步,在下面众人的注视下,她的嘴里不住的低声念叨着,有时她会停下来看着那几个人好一阵,可接着又立刻走动起来。 看着玛蒂娜这个样子,马克西米安有些不耐的向前一步,却被赫克托尔悄悄拉住,他回过头看到白化病人伸到嘴唇边的手指,只要继续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玛蒂娜的脚步终于慢慢缓了下来,直到终于站在这些骑士团首领的面前。 随着平静却充满坚定的声调,埃德萨的女伯爵庄严的宣布着:“做为埃德萨和考雷托尔的伯爵,我有义务保护我的领地和人民,我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侵犯这一切。 即使是国王的使者也不行!所以我感谢您们的行为,不过正式的奖赏只有你们的领主贡布雷子爵才有权授予。 现在我授予你们守护我领地的权力,我允许你们抗击一切试图侵犯考雷托尔的敌人,上帝为证!”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归来” 一小队骑兵风驰电掣般的从埃兹村前飞奔了过去,正在村口干活的村民看着那些些扬起一阵烟尘的队伍背影不由轻轻议论起来。 虽然埃兹只是考雷托尔城外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村子,可这里的村民还是能感觉到最近几天忽然变得紧张起来的气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向城外巡逻的轻骑的次数和人数都变得多了起来,而且以前以埃兹村不远处那片小树林为最远的巡逻疆界的规矩也被打破了,那些巡逻队总是要跑到更远的地方很久才会回来。 另外让埃兹人感到不安的是,城里已经有收粮官出来征收临时的粮食税了,这一切都告诉着埃兹人:可能要打仗了。 “上帝保佑,但愿不是真的,”一个老头摸着瞎了一只的眼睛低声咕哝着,他回头看着自己一脸兴奋的盯着那些骑兵背影的孙子生气的发出一记“哼”声:“快干活去懒骨头,即使是仁慈的上帝也不会可怜懒人。 ” “可是如果我能成为骑兵,也许就不用干这些下溅活了。 ”孙子显然并不以为然,他不满的和爷爷分争着,同时心里对爷爷的胆小怕事感到羞耻“别人会看不起我们家的,很多人都已经参加了骑兵,而且他们说如果加入救赎骑士团,将来可能会有机会成为骑士。 ” “哈,骑士。 ”老头大声嘲笑的挥舞起手里地棍子敲向孙子“你还在做梦吗,你也会成为骑士?你是贵族吗。 要知道你老子只是个放牛的,你老子的老子我只是埃兹的一个瞎了只眼睛的可怜老头。 别做梦了,那种平民当上骑士的故事都是游吟诗人骗钱的把戏。 好了,快去干活吧我地骑士!” “可是……”孙子的嘴里还在吐着含糊地声音,可老头的棍子已经不停的打了下来,他只好一边躲闪一边转身向着地里跑去。 “去看看巴布罗,他今天一天都没出门了。 那孩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家里折腾什么呢,听到没有你这个小混蛋!”老头向跑远的孙子挥舞着棍子大声喊着。 “知道了。 我一会去就去看!”孙子一边跑一边答应着,不过老头并没有听到他嘴里不满的埋怨:“就知道宠着那个野小子……” “上帝保佑,但愿不是真的。 ”看着跑远的孙子,老头回过头看着已经消失在小树林后地骑兵扬起的烟尘,嘴里喃喃自语着。 骑兵在飞快的向前奔跑,做为这十人队的小队长,丕平觉得自己很自豪。 每当他带领自己的小队飞驰过一个村子或一条街道的时候,看着那些从房门窗户里探出头来的女人羡慕的脸就觉得兴奋无比,还有那些总是追在身后地孩子的欢呼也让他十分高兴。 丕平是最近才加入“神圣祈祷者教团”的,当他听着那些以子爵大人撰写的书籍为范本,捧着神圣的圣经向人们朗读的教众布道之后,做为考雷托尔地一个骑兵,他和其他很多人一样立刻被那些话吸引了。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那么上帝给我们的恩赐就是均匀的”这种让他不敢想象的话。 更因为“上帝既创造了我们。 也创造了异教徒,所以对他们的救赎只能来自心灵,而不是肉体。 ”这样的话感到意外。 这些话让丕平诧异,可又觉得十分有理。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样的言论将会遭受到多么可怕的惩罚。 可是这里是考雷托尔,是几乎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都能找到法兰克人,撒拉森人,希腊人,黑人甚至印度人地地方。 只要在这里能停留下来地,几乎没有多少人会刻意注意别人的信仰,考雷托尔是财富地天堂,挂着十字架的教堂和圆顶的清真寺交相辉映,而这一切却是在有耶路撒冷才能见到。 丕平加入了祈祷者教团,只因为那些布道的话让他觉得自己真的离上帝更近了。 之后。 做为受过训练的骑兵。 他很快就被征召进了骑士团并成为了小队长,尽管衔阶在救赎骑士团里是最低级的。 但是丕平还是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他是他们家里第一个当上骑兵指挥官的男人。 想到这里的丕平不由一阵得意,如果不是迎面灌来的寒风实在猛烈,他甚至可能会笑出声来。 快速的穿过做为传统巡逻疆界的小树林,丕平正准备拐上不远处岔道的时候,几个正在向他们的方向驶来的旅行者吸引了他的注意。 虽然做为后来加入教团的成员,丕平并不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从那些老教众的话里,他还是隐约猜测到发生了很可怕的事,这种可怕也从增加了巡逻人数和巡逻次数上可以看出来。 所以当看到远处的旅行者后他立刻一挥右手,随着他的动作,十人的骑兵小队迅速向两边散开。 他们如一个半张的网般向那几个人迎去,而且随着两侧骑兵加快的速度,他们很快绕到了几个人的背后,隐约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上帝保佑你们!”丕平看着对面隐修士般的两个人小心的打着招呼,这两个人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特别是前面那个。 异常高大的黑色战马,完全包裹住身体,直接披到马股上的拖地连帽黑袍让这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压抑之气。 而他稍微身后的那个人虽然好些却也和他的打扮一样,只有最后那个人看起来还算正常,那是个身穿粗麻布坎肩的年轻人,不过他要腰里斜插地短刀和手里的一根修得很锋利的棍子却让丕平变得警惕起来。 “愿上帝保佑我们大家。 ”带头的人掀起帽兜。 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奇,他似乎很有兴趣的看着丕平链甲外那件红色黑十字罩衫。 “你们要去哪?”丕平小心的问着,他不太喜欢那个年轻人地眼神,那眼神看起来似乎只有兴趣而没有尊重。 “考雷托尔,”年轻人随口说着,然后他用手里的马鞭指着丕平地罩衫问到:“看这个标志,你是救赎骑士团的吗?” “当然!”丕平骄傲的大声承认着。 他炫耀的向后挥着手说“我们都是,我是这个十人队的队长。 所以我有权盘问你们。 说出你们的名字和来意。 ” “十人队?”年轻人奇怪的看着四周地骑兵“难道你们已经有了很健全的编制了吗?” “当然,救赎骑士团和我们的教团一样,是为贡布雷大人传播上帝意志的。 ”丕平几乎是背诵的高声宣扬着“这是赫克托尔大人对我们说的,快说出你们的来意!” “这个赫克托尔……”年轻人腔调奇怪的自语一声,他向丕平微微点头轻声说:“我地名字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勒芒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子爵。 ” 埃兹村的村民今天注定要受到些骚扰,刚刚过去不久的骑兵又突然回来了。 而且他们那种急促的样子立刻惊扰了原本已经有些不安村民。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被爷爷用棍子赶跑的年轻人从磨房里走出来,他头上还挂着几条棕木刨花,当他没头没脑地冲出房门的时候,险些被恰好经过的战马撞倒。 一声嘶叫从他面前响起,年轻人看着眼前离奇前蹄,高大的吓人的黑色战马不由吓得呆在当场,当看到那些骑兵立刻围拢过来时,他的脸上立刻一片惨白。 “大人。 他冲撞到你了吗?”丕平看着已经控制好战马的伦格担忧的问,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突然见到这个人,这让我感到激动的同时甚至有些怀疑,如果不是有小队里的同伴终于认出了伦格,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冒充大人。 毕竟在丕平地心目中,贡布雷子爵是不可能随便见到地。 而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子爵也实在出乎他地意料。 “没事,不过我想我们可能惊扰到这个村子了。 ”伦格皱着双眉看着闻声走出屋门的村民们,从他们的脸上,他看到了一片不安和恐慌。 “大人,最近我们加强了巡逻,可能他们以为要打仗了。 ”丕平有些紧张的解释,他还不习惯就这么回答大人的问话。 “发生了什么事?”从开始就觉得有些异常的伦格的一边让过挡在自己马前出神的年轻人一边低声问着“是不是教团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我,我不知道。 ”不安的丕平咽着唾沫小声回答着,当他看到大人并没有生气,而是接着低头询问面前的年轻人是不是受伤之后。 他不由暗暗喘了口气。 “我没事大人。 ” 年轻农夫紧张的回答。 原本以为会遭到一顿鞭子的他因为不安嘴唇不住颤抖。 当那个看起来颇为和蔼的青年贵族终于带领骑兵远去之后,他才吓得一下靠在身后的木桩上松了口气。 “你怎。 怎么了,约翰?”一个有些口吃的青年从磨房里走了出来,他的袖口高高卷起,胸前的衣服上则被一大片油渍染成了黑色,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约翰,青年一边鼓捣着手里一个木制的小玩意一边走过来漫不经心的问着。 “上帝,我刚才差点冲撞了个骑士,”约翰连说带比的解释着“也许是个贵族,看那些骑兵都很尊重他的。 ” “哦。 ”青年随口说着,可他的手里一直没停下来。 “你没听到我是的话吗?我差点让那匹马给踩死!你这个白痴,就知道整天摆弄那些该死的东西,你到我家里来就是吃闲饭的吗,应该去干点活了!”约翰生气的一把抢过青年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可……可是,我这个,就是为了帮你干活才,才做的呀。 ”青年脸红耳赤的盯着约翰,可越是着急越是结巴的他根本无法说得清楚。 “好了,别整天胡思乱想了,我还想当个骑兵呢。 快去干活吧,别以为你叫巴布罗.格里高利.拉米莱斯就能和别人不一样,你不过是我爷爷女儿的儿子,你也要去干活!” 不耐烦的约翰一边喊着,一边推搡着一直要解释的表弟,向着村外的地里走去。 当考雷托尔城高耸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伦格看到了从城外一座高丘的瞭望塔上升起的白色浓烟,接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远远传出。 随着这股浓烟和号角,考雷托尔的城头上不久就升起了同样颜色的白色信号烟。 望着逐渐清晰的城郭,伦格的心头忽然升起一阵回家的冲动,虽然还不了解在这座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却从这些骑兵身上的罩衫,和刚刚经过的瞭望塔上漆着红色黑十字标志上感觉到了那股属于自己的熟悉感。 而当看到一面他所亲手制定图案的旗帜随着一股烟尘,迎面而来的时候,望着那些旗帜下的骑兵伦格的心头不由涌动出阵阵激情。 随着双方接近,对面队伍里先是一阵骚动,接着就爆发出一片高声欢呼! 伦格看到了被冲在前面的骑兵簇拥的赫克托尔,白化病人的帽兜因为战马的狂奔已经掀到了脑后,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显眼的光泽。 当双方的队伍终于聚拢到一起时,赫克托尔没有等战马稳住就跳下马背,他大步走到伦格面前一把拉住比赛弗勒斯的笼头。 “大人,您回来了?”赫克托尔简洁的问着,他的脸上没有太过激动的表情,但是伦格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放松的气息。 看着赫克托尔似乎轻松下来的表情,伦格心底一阵诧异,即使和赫克托尔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对这个人做事的干净冷酷却有着深刻印象的伦格,想象不到究竟什么事让他露出中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时,他听到赫克托尔用帮人无法听到的低声祈祷般祈求着:“大人我是向你请求救赎的。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岁!伯爵!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看着局促不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马克西米安、赫克托尔和一群最早跟随自己的教团成员,伦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缓,他轻轻抚摸着桌子上一件染满暗红血渍的细亚麻短袍,他还记得这件衣服,这时当初邦廷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只有在参加重大聚会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穿上。 而且他还记得自己离开耶路撒冷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为自己送行,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见到这件染上邦廷自己鲜血的外衣。 “你们杀了邦廷……”伦格慢慢坐到椅子里,用手支着额头看着桌上的衣服。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马克西米安需要向前走上几步才能听到。 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走近的书记员,伦格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在马克西米安看来,那表情里透出的是怅然若失,就好像突然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被突然破坏了似的。 “大人,”书记员低下头看着鞋尖,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问着“您有什么吩咐吗,我知道我们这样做有多愚蠢,我们彻底破坏了您把我们聚集起来时许诺给我们的东西。 可是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能让您对上帝的理解为我们大家所理解。 ” “正义往往是实施暴力最堂皇的借口……”伦格用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轻轻念叨着,他的眼睛扫过书记员看向后面那些人。 他看到他们眼中虽然有着畏惧。 可是更多地却是一股股夹带着狂热和期待的激情。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某个人颇为近似,那个人被一群手下披上黄袍而顺势成事,而自己却是被这些狂热的教众用更为神圣的理由,推上了他自己期待已久的风口浪尖。 “这是个我们所有人都必须牢记的事件,可是难道我们只有用自己兄弟的鲜血才能证明自己吗?”伦格站了起来,在那些教众殷切焦急地注视下,他拿起身边的圣经低沉地对所有人说:“这是我们教团的悲剧。 也是我们用鲜血换取来的教训。 我们在宣传上帝意志之前,不得不用自己兄弟的鲜血铺平眼前的道路。 这正说明我们前途的坎坷。 如果你们当中还有谁愿意和我继续走下去,那么就在神圣的圣经和旗帜下宣誓,这将是我们地教团走向新生的一刻,是我们的骑士团用剑和盾完成使命的开始!” “上帝为证,我们愿意遵循上帝的意志和神圣的圣经!”教众们发出纷纭不齐却同样高亢的呼声。 “‘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地虔诚祈祷者’守持的将是虔诚,守护、忠贞,救赎!这将作为我们每个人必须遵守和不忘的信条。 这也将是我们拯救迷途羔羊的方法,我们的剑是为守护而非掠夺而战,我们宣扬上帝意志的武器是我们地虔诚。 这将是我们的信条,是所有人必须牢记的!否则我们就会失去我们当初的许诺和信仰。 ” 伦格看着眼前这些人,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但是他的内心里却荡漾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激动! 他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正向当初他从没想到过的方向发展,当他的灵魂穿越千年来到这陌生的中世纪时,他是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一群人面前让他们向自己发誓。 而现在看着这些高声发誓地教众,伦格可以感到一阵从内心里溢出地满足和兴奋! “向神圣的圣经宣誓!向神圣地十字旗宣誓!”伦格的声音越来越高,当他看到那些人已经因为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激动,甚至有人已经跪在地上哭泣的时候,他用更高的声音喊出了最后的命令:“向得到上帝启示的我宣誓!” “我们宣誓!” “向上帝的宠儿宣誓!” “向圣枪的守护者宣誓!” 人们的呐喊从厅里传到走廊,从走廊穿到院子。 当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教众闻讯赶来之后。 他们立刻就加入了这个让他们热血沸腾的呼喊! 有的人跪在地上大声应和,有的用让自己流血来表述虔诚,更多人紧握着随身的十字架念着上帝、耶稣和神圣使徒们的名字! 不知道是谁带头,庄严的圣歌从人群当中响起。 歌声从轻缓逐渐变得高亢,从王宫里一直传向外面。 渐渐的,街道上,小巷里,高耸的塔楼和喧嚣的集市都被这圣歌声覆盖。 清真寺迅速的关上了大门,惶恐不安的阿拉伯人从自家的屋门口向外看着,他们依然还记得不久前约瑟林的手下在这座城市里犯下的暴行。 而更早之前十字军对当地人犯下的滔天罪行。 即使过了百年也没有被他们忘却。 可是出人意料的,圣歌依然继续。 可是却并没有出现那些可怕的情景。 而且随着从逐渐聚拢到王宫外的人们发出的沉闷咏唱中“虔诚,守护、忠贞、救赎”的誓词被不住的吟念着,而且那声音越来越高,越传越远。 直到在这阵能掀起整个考雷托尔的声浪中,一辆被一队骑士保护的马车缓慢的穿过人群,来到王宫门前。 在真正的喧嚣中,人们纷纷给考雷托尔真正的主人让出道路,看着走在护卫中间的玛蒂娜,欢呼声立刻如波涛般席卷人群,此起彼伏! “考雷托尔的玛蒂娜万岁!” “埃德萨伯爵万岁!” “上帝呀,我们的女主人回来了!” 一些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女人高声呼喊着玛蒂娜地名字,当看到玛蒂娜闻声向她们挥手时。 女人们更是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对权力的欲望真的就如同毒药一样令人畏惧,却又使人着魔。 ” 伦格站在王宫内堡塔楼的窗前看着下面激动躁动的人群,他自嘲的讥讽着自己在别人面前用冠冕堂皇掩盖地野心,同时他也在焦急的等待着那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地时刻。 从塔楼上走下的伦格,第一眼看到站在走廊尽头门口的玛蒂娜时,不禁有些恍惚。 他的确没有想到,只有两个月不见的这个女孩又发生了令人瞩目的变化。 原本已经开始从青涩变得圆润的身体更显俏丽。 修女袍腰胯部分明显地隆起已经在述说着女孩的成长。 当因为激动加快脚步向前疾走的时候,她胸前的山峦随着微微颤动。 那种青涩中已见成熟的曲线让伦格觉得似乎是看到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我的骑士……”玛蒂娜喜悦中含着羞涩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响起,听着这还带着少许稚嫩童音地呼唤,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这个可怜女孩被送上联姻路途中的无奈和在的黎波里被囚禁时的恐惧彷徨。 “我的公主。 ”伦格伸手握住玛蒂娜的小手,在感觉到她稍一挣扎随即安静下来地情绪后,伦格向脸色微红的公主低声说:“殿下,我想你现在完全可以放心的换下这身见习修女的外袍了。 ” “什么?”玛蒂娜有些困惑的看着伦格。 然后她立刻醒悟般的想缩回手去,但是她的手却被伦格更加有力的握住。 “你现在没有必要再靠穿这件修女袍保护自己,现在的你才真正成为了考雷托尔的主人,听听外面地欢呼,我相信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再对你发布命令,或者是逼迫你嫁给你不愿意地人。 ” 伦格牵着玛蒂娜的手走向塔楼,当他们地身影出现在塔楼外的小阳台上时,高呼和呐喊立刻淹没了一切! 阻塞了街道和小巷的人群中间只有欢呼。 只有歌唱,只有高举的十字架和耀眼的红色黑十字旗! “你不是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吗?”伦格在玛蒂娜耳边轻声询问着“你忍受修道院的苦难,不也是为了期待总有一天能以这样的荣耀再次回来统治你的领地和人民吗?” “对,我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玛蒂娜清醒过来似的向着人群举起了右手! 霎时间,人们的狂热如同爆发的山洪般宣泄而出,他们喊着玛蒂娜万岁!喊着埃德萨万岁!喊着救赎骑士团万岁! 最后这个声浪逐渐汇聚成喊着:“贡布雷伯爵万岁!” “你会当我的伯爵吗?”玛蒂娜羞涩中饱含期盼的看着伦格“我说过你是我的骑士。 而且你现在也的确是我的骑士了,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伯爵吗?” 伦格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呆滞,他稍显恍惚的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肩膀高的少女,在下面震天的欢呼中,他隐约似乎听到在碧波浩瀚的海浪中发出的那些誓言: ““我愿意你成为我的妻子,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究竟是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玛蒂娜看着眼神已经飘到远方的伦格焦急的询问着。 虽然年龄和经历还没有让她明白一切。 但是女性的本能却让她从伦格那恍惚的眼神中看到了另外的思绪。 “玛蒂娜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呢?”伦格沉静的问“是我的骑士团能为你守卫考雷托尔,还是因为我的名声可以让你摆脱盖伊他们对你的骚扰?” “我不知道。 这有区别吗?”玛蒂娜有些愤怒的盯着伦格“我只知道如果让我选择别人和修道院,我宁可选择永远呆在修道院里。 ” “是吗……”听着女孩气愤中带着忧伤的声音,伦格终于伸出双手把她轻轻拢在自己的怀里“那么你的选择就是正确的了。 我是你的骑士,永远都是你的骑士。 ” 民众沸腾了!阳台上的一幕把他们带上了欢呼的顶峰!考雷托尔城中欢声如雷,声震四野! “上帝!万岁!奇迹!” 在走廊里看着这一切的马克西米安突然高举尖帽跳了起来!他不顾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沉稳凝重的印象不住呐喊着,而旁边的人则因为已经完全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人去注意书记员失态的兴奋。 “终于这样了……”看着四周人们的兴奋莫名,听着因为欢呼已经沙哑的声音,走到走廊边靠在石柱上的赫克托尔深深的吐了口气。 不过当他无疑中看到在这些有些失控的人群中,另外一个和自己一样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的人之后,他不由向那人露出微微笑容。 “我没想到您也会来这里,”赫克托尔恭敬的向站在走廊角门边的法兰西斯稍一鞠躬“最近的事打扰到您了吗?” “应该说是打扰到我们所有人,”法兰西斯无奈的摇摇头“我没想到最后会是那种样子,不过现在看来邦廷的死,也许是上帝要我们更加清醒的一个考验。 ” “您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赫克托尔的嘴角微微一抿,透明的眼睛里晃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上帝选择大人来到这个世间是有深意的,我深信这一点。 从追随约瑟林开始我就希望能真正理解上帝的意图,现在看来一个最好的机会正摆在我的面前,这是我的荣幸。 ” “也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 法兰西斯略一点头转身顺着角门走去,看着他的背影,赫克托尔紧绷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接下来,就要好好准备一下了,”赫克托尔嘴里低声叨咕着,他把厚厚的黑色长袍向自己身上一披,沿着走廊边缘让过那些正欢呼不已的教众向门口走去。 “我相信这是上帝赐给我的幸福!”在终于回到阔别多日的寝宫后,玛蒂娜对自己的贴身女侍不住的这么说着,她兴奋的在地上又蹦又跳,那样子让任何一个民众看了都会因为自己女领主的这个样子目瞪口呆。 “当然,这是明摆着的。 ”女侍也高兴的迎合着“我想子爵大人这个时候也一定很兴奋吧。 ” “我相信是的,肯定是的!”玛蒂娜爬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王宫另一边同样灯火辉煌的宫殿。 不过让玛蒂娜不会想到的是,就在她因为幸福无法入睡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宫殿里,一群神态庄严的人正站在王宫正殿的台阶下等待着。 在两壁亮如白昼的牛油灯映照下,救赎骑士团第一次册封骑士的正式仪式,正在一一八七年三月十二日的夜晚,考雷托尔的王宫里庄严举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致命错误 埃德萨和考雷托尔的女伯爵玛蒂娜.约瑟林将嫁给安施泰特和安盖特子爵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这个消息是被一队路经的商人传到耶路撒冷的。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盖伊正和自己的传令官仔细观看着一份关于萨拉丁军队的详细文件。 当这份文件被送到盖伊面前的时候,看着上面的内容他的脸上浮现出自从祈祷者教团离开耶路撒冷后难的的笑容。 在这份经由安条克公国转递送来的文件中,那些安条克在叙利亚的商人和朝圣的平民,把自己所见所闻汇集成了对耶路撒冷国王颇为有用的情报。 当看到这份珍贵的情报上所描述的萨拉丁军队,只有不到五万的这个数字后,盖伊先是露出些许的怀疑,然后他终于微笑的点起了头。 “克里福德,我相信萨拉丁肯定是没有那么多军队的。 ”他自信的敲打着桌子上的文件“你能想象一支军队需要多少粮食和各种供给吗,对萨拉丁来说,他的敌人不止是我们还有沙漠。 他必须带上足够的水才能让他的大军安然的度过可怕的戈壁,我想即使他也不可能召唤出他们的先知为他们造水吧,哈哈哈……” “是的陛下。 ”克里福德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着,看到盖伊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陛下,我想如果现在我去向那位埃德萨的女伯爵求婚。 应该能得到你地允许吧。 ” “当然,我怎么会不答应,”盖伊故意用有些奇怪的语气反问着“我想你也一定希望自己尽快有个年少的妻子,要知道我这次派邦廷去考雷托尔也有这个任务,我甚至已经想好,只要救赎骑士团愿意向我效忠,我将任命你为它的大团长。 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 盖伊不住的赞同着,也就是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当听到贡布雷子爵这个名字时,他立刻召见了那几个经过耶路撒冷的商人。 任何人都难以想象当国王听玩那些商人诉说之后脸上露出地难看表情,更难以想象想到这位高贵的国王在商人走后,因为极度地愤怒所骂出的各种脏话! “我会诅咒那个该死的贡布雷和他那些所谓的追随者,他不会得到好下场的!”盖伊的怒火已经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他掀翻了桌子。 把珍贵地嵌着珐琅的水晶瓶砸得碎片四溅! 当他看到沉默的站在旁边的克里福德之后,他突然一把抓住传令官的衣服的前襟,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瞪着通红的眼睛吼叫着:“你不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吗?或者你惧怕他了?!” “那么您要我怎么做?”克里福德看着自己地国王,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坚定。 “那个希腊人!”盖伊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慢慢放开克里福德的前襟,在缓缓的后退中思索着,忽然他的眼睛睁大,嘴角翘了起来:“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他认定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发动战争,他以为我为了对付萨拉丁就会放过他,甚至他还会以为我为了让他和他地教团效忠默认他的这种行为。 ”盖伊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强烈,到了后来他甚至发出了哈哈哈的大笑声:“我告诉你我要干什么,克里福德你立刻带上我的军队连夜出城,不论多困难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考雷托尔!” “陛下。 你要讨伐贡布雷吗?”克里福德望着愤怒的国王询问着。 “应该是你要为自己的屈辱复仇!”盖伊狡猾的看着克里福德“不过做为你的领主我会支持你地决定,为了你地骑士荣誉你也应该向那个人讨要你你被他践踏的尊严!” 沉默了一下地克里福德微微点头鞠躬:“我明白了陛下。 ”说着他转身走出阿拉伯式的暖阁,立刻一阵此起彼伏的调动军队声从王宫院子里响了起来。 “那个贡布雷……”不知什么时候西比拉走到了盖伊身边,她伸出两手抱着盖伊的右臂把头贴在他的肩头,看着外面正在整装待发的克里福德,她略显担忧的问着丈夫“如果这个时候萨拉丁进攻,难道我们要和他们两方同时作战吗?” “所以他才敢这么放肆!”盖伊不忿的发出一声低哮“那个希腊人他以为自己抓到了机会,他以为我会对他的这种行为不闻不问。 ” “可是……” “可是他忘记了我是耶路撒冷国王,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我的权威,我绝对不能允许这种先例在我的王国出现!” 盖伊打断了妻子的劝阻。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在被掀翻的桌子边散乱的文件中翻动着。 直到找到一份已经开启的信件“看看这个,这是他们送来的关于萨拉丁军队的情报。 萨拉丁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甚至他所领导的撒拉森帝国也并不团结,就在不久前他还刚刚平息了一次叛乱。 ”说到这里,盖伊伸手搭在西比拉的肩头用力一拢“想想,如果我能抵抗住甚至是打败萨拉丁呢?到那时候我就是整个东方之王!而你是我的王后。 ”他兴奋的揉着掌心在妻子面前来回踱着步子“我会成为真正的耶路撒冷国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雷蒙不行,当初的鲍德温不行,现在的贡布雷也不行!” “亲爱的,我只希望你能获得成功,”西比拉走过去温柔的轻轻抚摸盖伊因为激动不住颤抖的后背,在丈夫没有注意的时候,她的脸上掠过一阵忧虑,但是当转过身来面对盖伊时。 她地眼中流露出的只有对丈夫的信任和支持“上帝也一定会保佑你获得这个荣誉的。 ” 一阵阵春天特有的透着暖意的疾风,带起地上的尘土旋转着在城门口扬起阵阵风沙。 在昏黄地干燥尘土侵袭下,默默走出城门的队伍不由地下头去,士兵们大多数用一块厚厚地毯子遮盖在头上,在遮挡漫天风沙的同时,也遮挡着头顶耀眼的阳光。 尽管还没到四月,可是沙漠里中午的阳光已经变得十分可怕了。 所以当看到低着头笼罩在一片遮头巾下。 如同一支庞大的送葬队伍的军队之后,克里福德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苦涩。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看着逐渐靠近的的黎波里旗帜下的雷蒙,克里福德调转马头走到城门下的阴影里等待着。 “如果你能等我见过国王之后在出发,也许就会有个新的命令。 ”雷蒙简单地说明了来意“这个时候去进攻一个基督徒的领地是在犯罪。 ” “我只是在遵守国王的命令,而且大人你说的犯罪也是在指责国王。 ”克里福德严肃的纠正着,然后他的口气一缓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地道理,而且萨拉丁也许并不如我们猜想的那么可怕……” “可是我和他打过仗!我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可怕!”雷蒙打断克里福德,焦躁令他的声音像是从嘴里蹦出来似的“我们都知道这是错误的。 不是吗?!” 克里福德看着雷蒙已经灰白的头发微微出了会神儿,他无声的摇摇头,稍一行礼拨转马头向着队伍前方驶去。 “上帝已经抛弃我们了,”雷蒙干涩的声音在喉咙间滚动着,突然他的身体不由一晃,在身边侍从地搀扶下才没有栽下马去“去王宫,但愿还来得及。 ”他微弱地声音里透着坚决,随着用力调转马头。 雷蒙带着自己的队伍向克里福德相反地反响疾驰而去。 丕平心情不佳的驾驭着自己的战马在旷野中随着前面不时扬起的旗帜前进,后退着。 他觉得自己似乎就要爆发了,而据他所知和他有着相同想法的人实在不再少数。 做为一个伟大的骑兵,丕平有着天生的骄傲。 当他风驰电掣般掠过那些步兵的时候,不论是否会引起他们反感的咒骂,他都会让自己的战马在身后掀起一片烟尘。 当他从那些女人身边掠过时。 他会让自己的坐骑踩着最优美的步子,吸引得那些女人对他暗送秋波。 而这一切则都取决于骑兵那在阵前对敌时的勇敢和威力! 他们可以端着手里的骑枪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击敌人的阵型,也可以用可怕的如旋风般的速度追击逃跑的敌人,这就是丕平和大多数人心目中骑兵的影子。 但是,令他们愤懑的是,当他们用最狂热的激情期待的时候,带领他们训练的那些骑士团的老骑兵们却莫名其妙的开始教授他们那些撒拉森人,突厥人,甚至埃及土人才使用的方法。 他们让他们随在那些蹩脚的骑射手身边充当他们的护卫,虽然那些射手往往在快速的奔跑中有的连弓箭都拿不稳。 而更让他们觉得意外的是。 那个让人看着就不由畏惧的赫克托尔骑士居然命令他们下马步行。 这彻底伤害了骑兵们的尊严! 这些日子来,丕平和他的同伴总是被要求带着一柄令他们讨厌的木铲。 往往当他们的冲锋训练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时,随着一个特殊号旗的生气,他们就必须尽快放缓马速,然后下马用那个木铲铲起大片大片的干硬的沙土,直到当他们以为是在为什么人挖掘坟墓的时候,那个赫克托尔才会让他们停下,可接着他们就被立刻赶上马背,拖着疲惫的身体先前狂奔。 直到在看到那个“可怕”的号旗…… “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很愿意看到我这种训练的。 ”赫克托尔穿着件无袖的亚麻短衫,不过虽然他的身体不畏寒冷,可是他的头上还是为了避光带着顶帽檐很宽的高顶草帽,这让他看上去就好像地里驱赶乌鸦的稻草人。 “也许大人想看到他的军队是威武的骑士而不是一群突厥野蛮人。 ”尼曼基鲁斯看着远处时分时合的军队有些担忧的说,可接着他的声调变得兴奋和狂热起来:“不过我的确没有料到似乎看到了罗马军队的影子。 ” “一名将军永远也不能说‘我没有料到’。 ”赫克托尔似乎是在开玩笑的看着尼曼基鲁斯,可是他脸上的严肃却让他身边的前罗马军人的心底一阵震颤。 “我相信伟大的《将略》也正是为我们这种‘没有料到’才写成的。 ”赫克托尔继续漫不经心的对尼曼基鲁斯说着,当看到顺着远处道路行来的几骑人马后,他微微招呼同伴,向那面独特的用边沿上的拉丁**包围的红色黑十字旗迎去。 “大人,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我想这个时候正是袭击你的最佳时机。 ”赫克托尔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立刻引起了伦格身边几个护卫的警惕,他们不由自主的握住腰间的长剑戒备的看着对面的白化病人。 “如果你想杀掉我,那就不该把你的意图说出来,我可是经过一位伟大的骑士训练的。 ”伦格轻松的跳下马背,他挥手示意赫克托尔跟在自己身后,向那些正在训练的骑兵走去。 “大人,我是在提醒你,”赫克托尔有些不快的看了眼伦格,当他看到伦格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那些骑兵吸引后,他不由略皱双眉继续说到:“大人,我相信一支对您来说更加强大安全的随身军队是必不可少的,要知道在罗马的历史上……” “在罗马历史上,曾经有二十二位皇帝是被刺杀的,对吗?”伦格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赫克托尔“我的朋友,如果上帝注定要我死在某个刺客匕首之下,即使是最坚固的盔甲也不可能保护我的身体。 ” 说完,伦格大步向着最近的一个骑兵走去,当看到那个骑兵的脸时,他笑了起来:“我想你叫丕平吧,我认识你!” “大人!”一阵欢呼霎时响起,闻讯而来的骑兵立刻把伦格包围在了中间。 “也许,这些士兵就是大人的铠甲吧……”看着那些聚拢在伦格身边的骑兵,赫克托尔不禁发出轻轻的感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军队、贵族、和王权 看着远处被士兵们簇拥在中间的伦格,走到一把遮阳云盖下的赫克托尔脸上浮动着不快的阴郁。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马鞭在手上拍打,然后他抬手叫过了离他不远的阿历克斯。 “你是干什么的?” 赫克托尔的声音并不高,可听在阿历克斯耳中却让他有些发抖,对白化病人的畏惧在整个骑士团甚至教团里都十分普遍。 人们可以接受马克西米安的严肃和法尔哥尼的粗野,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在赫克托尔那双透明水晶眼球盯视下安然自若。 “我是大人的传令兵。 ”木匠儿子可怜的回答着,这时他真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跟紧些大人。 “我看你是偷懒的传令兵,”赫克托尔的声调里弥漫上一股愤怒“你不知道这对大人来说有多危险?难道你就只带这么几个骑兵就让大人离开城堡?” “可是大人,我只是个传令兵……”阿历克斯就快哭了,他无法想象自己指挥那些骑兵的情景,所以当他回答时他的脸上挂着的是可怜委屈。 “可你更是大人最后的防线!”赫克托尔抓着阿历克斯的肩膀指着远处的那些士兵“看看他们,你能保证他们当中谁是没有敌意的?连伟大的凯撒都被人刺杀,难道你以为上帝的宠儿就一定能抵挡住一柄凡俗的匕首吗?” “那么我该怎么办?”头上开始出汗的阿历克斯用力蠕动着发痛地喉咙,艰难的问着。 “做大人最后的防线。 小阿历克斯,也许你遇到大人就是为了实现这个使命的。 ”赫克托尔低声给木匠儿子打着气。 “我会的,这是我的使命!”阿历克斯不住点头,可过了一会他忽然又泄气的叹了口气“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小家伙。 ”赫克托尔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地传令兵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我会教你,我会让你成为最出色地护卫和战士。 ” 看到阿历克斯露出的坚定神态。 赫克托尔的阴郁终于逐渐淡去不少,而已经离开那些士兵来到遮阳伞下的伦格脸上露出的玩味笑容。 则让赫克托尔立刻躬身向前迎去。 “我听到不少关于你训练那些骑兵的事,罗斯.赫克托尔骑士。 ”伦格第一次用很正式的口气称呼着这个被他第一批授予骑士称号地臣下的名字“士兵们抱怨你让他们的尊严受到了挫伤,还抱怨你和你手下那些人不顾骑士的荣誉总是传授他们如何逃离敌人。 ” 听到如此严厉的指控,遮阳棚下的人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尼曼基鲁斯和那些最早加入骑士团的骑兵们默默的看着伦格,尽管他们当中有人试图说话,可在四周令人不安地沉寂中还是悄悄的闭上了嘴巴。 “大人。 我相信这是个误会,”赫克托尔并不紧张,他作势请伦格来到一张桌子前,看着由几块石头压着的一幅地图,他的表情忽然一振“大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罗马人,所以我更推崇罗马的战斗方法,”他的手指在图上随意地不住划动。 当他的手指出现在表示着广袤无垠的戈壁沙漠时,他停了下来“大人,那个瑞恩希安的确给了我们有力的帮助,可那不可能是无限的帮助,考雷托尔的巨大财富只能让您的领地富裕,但不可能让您迅速拥有一支真正的骑士大军。 可这些都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您真地需要一支‘骑士’大军吗?” 当赫克托尔说到骑士这个词时,他地声调忽然变重,然后在人们的疑惑中他抬头看着同样盯着地图出神地伦格。 “那么你认为我需要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伦格不置可否的反问着,他脸上不露神色的样子让四周的人感到不安,却没有人知道这时他的心头,正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似曾熟悉却有陌生的影子。 “您需要的是能在干燥的戈壁沙漠里作战的军队,是一支能以速度和进攻令敌人胆寒的军队,是能为您作战而不是看起来威武的军队。 ”赫克托尔罕见的有些激动,他看着那些在旗号指挥下训练的骑兵开着口。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在告诉人们他早已忘记了是在对谁说话“一支能在最远的地方依靠弓箭令敌人胆寒的持矛骑兵是最可怕的。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是会象狮子般冲向你,还是象猎鹰般掠食你。 ” “这是伟大的《将略》里的名言。 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战争指导书。 ”尼曼基鲁斯从旁边轻声为伦格解释着,他知道这位大人虽然现在已经身处高位,但是却是出身农兵,所以他知道这些富有战争哲理的话大人是不可能熟知出处的。 “莫里斯皇帝的巨著。 ”伦格随口说出让尼曼基鲁斯诧异的话。 虽然在伦格心目中并不认为这本书就是“最伟大的”,而且也并不认为它就一定如传说般是罗马皇帝莫里斯一世所做,但他并没有在这些东西上深究,他更关注的是赫克托尔的那些话。 赫克托尔有些离经叛道和违反骑士精神的描述,让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游牧民族骑兵的影子,不过伦格知道在他心目中更近似要试图复活那种已经被东方气息感染的罗马骑兵的精神。 想象着在这片土地上将要驰骋的那些罗马或者说是希腊化的军队,伦格不禁有些觉得讽刺。 就是这片土地上的那些远道而来的欧洲贵族,他们很鄙视的遗弃了罗马轻装骑射枪兵在戈壁上的显著优势,而是用欧洲那种长矛重甲和看似浪漫激情。 却处处透着笨重呆板地骑士冲锋取代了他们心目中罗马人的雕虫小技。 而现在,就在距离耶路撒冷不太远的考雷托尔,却有一个人在异想天开的试图复活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将近百年的罗马军魂,这不能不让伦格觉得这个赫克托尔似乎是和自己一样错生了时代。 “赫克托尔骑士,我的军队就交给你了。 ”伦格忽然抬起头简洁的说“正如你所说地,我需要的是一支能在为我作战地军队,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实现对我的这个许诺。 ” “遵命大人。 ”赫克托尔低下头深深的鞠躬。 他透明的眼中迸发出的激情是旁人感到陌生的,似乎在这一刻训练这支军队已经成为了他唯一地目标。 “罗马的荣光必将重现。 ”尼曼基鲁斯低声发出重叹,当看到伦格投射过来的巡视眼神后,他也低下头去发出恭敬的应答:“我也会为给您训练这样的军队尽力。 ” “那真的很好,”伦格笑着走出遮阳棚,他并没有去深究为什么尼曼基鲁斯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看着那些正在训练的军队,伦格想到的是在不久之后将要面临地巨大挑战,而他心中比任何人都知道。 这样的军队是远远不可能面对那种挑战的。 克里福德在队伍的前面慢慢的走着,在他身后,整支队伍就如同一条不住蠕动的虫子般,在戈壁上划过一条烟尘蒸腾地痕迹。 有时候克里福德会回头看看,可更多时候他只是把自己掩盖在厚厚的毡毯下随着战马的颠簸摇晃着身体。 离开耶路撒冷之后的克里福德并没有如盖伊所说轻装前进,疾速奔袭,而是不紧不慢的顺着一条通向考雷托尔的商路慢慢走着。 沿途遇上的商人在看到国王军队的旗帜后露出的恭敬神态,让这支队伍看起来有了不少生机。 不过即便如此克里福德也还是无法提起出征的精神。 他地眼神在看向后面地时候,更多的是直接望向来路,在一次次地失望之后,他的心情也一次次的低落下去。 令人烦躁的戈壁慢慢出现了绿色,随着几条浑浊却令人欣喜的小溪出现,和沿途越来越多的商人。 克里福德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离考雷托尔越来越近。 当远远的奔在前面的斥候兵向着后面的队伍挥舞起长矛上的骑标后,随着越过一道山坡上的树立的界碑,盖伊派出的讨伐军队终于踏上了考雷托尔的领地。 一个个的村庄被克里福德甩在了后面,在进入考雷托尔之后,似乎始终拖延的他忽然变得狂热起来。 在他严厉的整肃下,原本松懈的情绪变得振奋,涣散不堪的队形也立刻显得紧凑有序。 当看到考雷托尔境内的第一个村子时,克里福德毫不犹豫的派人予以了洗劫,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村民虽然没有彻底赶尽杀绝,可他还是做出了让骑兵追击一阵的命令。 直到那些骑兵身上染着被屠杀者的血浆满载而归。 他才重新整顿队伍沿着大路向考雷托尔领地深处进发。 玛蒂娜坐在王宫正殿里稍显拘束的沉默着,她不时的抬头偷看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伦格。 然后嘴角悄悄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和伦格坐在这座正殿的宝座上,看着对面那些神态迥异,显然个揣心机的考雷托尔和埃德萨贵族,她的心脏紧张的发出咚咚的跳动声。 虽然早就想象过这样的情景,但是玛蒂娜还是没有想到伦格能在这种时候显得十分沉稳。 她想象过他可能会惊慌失措,甚至可能不敢坐上宝座。 以至玛蒂娜为了这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在暗中命令自己的女侍准备了一大杯烈性酒,因为她曾经听一个撒拉森故事里说过,酒是可以引人做下一切不敢做的事情的帮凶! 可是,出乎她和那些埃德萨贵族意料的是,当出现在宫殿门口的时候,伦格的眼睛就没有离开那张宝座。 当他安稳的坐下时,玛蒂娜听到了伦格吐出一口长气的叹息,在玛蒂娜听来,那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更象走到终点的兴奋之声。 在所有贵族的注视下,玛蒂娜慢慢站起来,她尽量平静的扫视着所有人,当她开口说话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身边的伦格: “我想你们已经都知道了我的选择,作为你们的领主和君主,我已经决定和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结成神圣的婚姻,这是上帝赐予的婚姻,所以当贡布雷子爵成为我的丈夫后我会和他分享我的权力,领地和地位,他将是埃德萨和考雷托尔合法的伯爵,愿上帝保佑我们。 ” “哦,上帝呀,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呀,” 在玛蒂娜做出这个宣布的时候,在正殿旁边的一扇小门后面,玛丽正激动的抓着丈夫的手唠叨着,她的眼中荡漾着泪水,当看到小儿子坐上宝座的时候,她已经哭得把胸前的亚麻围裙都湿透了:“我的小儿子要当伯爵了,爱的撒的伯爵呀,这是在做梦吗?” “贡布雷家居然出了个伯爵……”老贡布雷也只是能用不知所措的声音这么回答着妻子,这个多少年来一直在偏僻的荒村中度过大半生的老农兵,一生中最大的希望不过是能象他的某个祖辈一样成为个持标手的护卫,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巨大荣誉和变化却让他有种一切都是虚幻的畏惧感:“我们家是埃德萨贵族了?还是王室贵族?” “对,你儿子是王室贵族了!”玛丽伸出胖手用力掐着老贡布雷的胳膊,这是她听到了玛蒂娜那令她激动的快要昏过去的宣布。 “当我们结婚后,我将承认贡布雷子爵为我的领主和主人,我将和他一起共治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他将和我拥有完全相同的权力。 作为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他将拥有收税权,册封权和以领主身份带领领臣和领民祈祷的权力,”玛蒂娜的声音已经变得沉稳下来,她按照习俗和贵族法规缓慢而清晰的宣布着一项项的宣言“做为我的丈夫,他完全有权指挥我的军队和骑士,他将是他们的统帅。 愿上帝保佑他,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安施泰特和安盖特子爵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殿下万岁!” “反对!” 玛蒂娜的话音还没落,一个高亢有力的声音突然从下面的贵族人群里爆发出来,随着这一声呐喊,一群出乎玛蒂娜,更出乎伦格意料的人大步走了过来! 而当玛丽看到这些人后,她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甚至当即昏倒在了丈夫怀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权,神权,与** 一群身穿黑色或白色长袍的修士在一个头戴冠冕的主教带领下,举着十字架大步穿过那些窃窃私语的贵族走进了正殿。 他们的眼中闪动着愤怒,手里的十字架如同被高高举起的利剑般使人畏惧,当他们走过时,所有贵族都立刻恭敬的避开行礼,随着他们经过,一些原本就露出迟疑神态的贵族立刻显得兴高采烈起来,他们兴奋的看着自己强大的援军,然后再幸灾乐祸的盯着坐在宝座上的伦格,他们知道一场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以上帝的名义,这场婚姻是亵渎上帝的行为!”主教走上台阶来到玛蒂娜对面,他把十字架举到露出惶恐神态的女孩面前,声调里透着铿锵的坚决“玛蒂娜.约瑟林,你难道以为这个婚姻真是上帝赐予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即将和你缔结婚姻的这个人是上帝的宠儿?这样的行为是对上帝的亵渎和守护神圣贞洁的亵渎。 ” “说的对!”一个贵族立刻从人群里喊了起来“贡布雷子爵既然创造了奇迹和复活,那就是上帝的宠儿,是比喻永远侍奉上帝的。 殿下,你这是在诱惑和亵渎!” “是呀,这种行为是不敬的,是要受到上帝惩罚的!”又有人高声附和着,一时间考雷托尔贵族中的反对声浪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子爵大人是上帝宠儿,也是安盖特子爵,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马克西米安从自己一方走到正殿中间向那些反对的贵族大声疾呼着“神圣地婚姻是上帝赐予世人的权力。 上帝命令我们延续自己的子孙,所以上帝在惩罚亚当和夏娃的时候却没有剥夺他们的婚姻,这就是上帝的恩赐!” “你的曲解就象是撒旦在摇动尾巴,”主教地声调里透着危险的气息,他转身走下台阶来到有些紧张地马克西米安面前“难道你想说,你能揣测上帝的意志吗?” “上帝的意志不是卑微的世人能揣测的,”法兰西斯平静的声音从哄闹的人群后响起。 听到他地话,原本站出来和贵族们对峙的教众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们给慢慢走来的导师让出道路,看着他走到考雷托尔主教面前,教众们平静的等待着他的发言。 “我是阿西西的法兰西斯。 ”法兰西斯平静的向主教微微躬身,看到主教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露出戒备地神态,托钵僧不禁微微笑了起来“我想我可以回答您的疑问,当上帝赐予世人先祖神圣婚姻的时候,也赐予了人守卫这个婚姻的神圣誓言。 所以只有在教堂里举行的婚礼才是神圣的,这本身就预示着上帝对世人地宠爱。 而贡布雷子爵则是这种宠爱本身,在他凡俗的身体里拥有着上帝赐予的灵性和恩德,所以他才能创造那些奇迹,同时也是这些奇迹让他拥有了现在的地位。 而这些都是世俗的,为什么上帝没有选择一个穿着神圣法袍的修士而是一个盔甲的俗人得到他神圣的宠爱?主教大人难道你不能理解吗?这是因为上帝看到了纷争,看到了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是一位手握利剑为信仰而战的骑士而不是一位教士。 所以神圣地灵魂需要一个凡俗地身体,而这个凡俗的身体在因为这个灵魂而伟大地同时,也要遵循上帝为世人的安排的一切……战争,荣誉,负伤,疾病。 当然也应该有神圣的婚姻。 ” “那么怎么解释守贞呢?”一个声音从人群里响起来“圣殿和医院骑士团的骑士都发誓守贞,难道做为一个宣扬神圣意志的修会和骑士团领袖就不该遵守这些吗?” “说的对!”“是呀!” 人群里响起的附和声从各个角落传到伦格耳中,他循着那些声音望去,虽然看到不究竟是谁,但是从那些贵族恍惚的神态中,他看到的是和外面激烈的欢呼迥然不同的举止神态。 “看看这些人……”伦格微微抬头看看僵硬的站在旁边的玛蒂娜,他看到女孩的双手紧张的揪在一起,身上显得颇为肥大的礼服裙子上的饰物似乎随时都能把她压垮似的“原来,有这么多人反对我吗?” “不是的,”玛蒂娜有些焦急的辩解着“他们有很多人是约瑟林堂兄的属臣。 ” 旧族与新贵。 这个任何地方都会出现而且总是相互对立的两个集团在考雷托尔王宫的正殿里对峙着。 在那些穿戴华丽的贵族中。 即使是并不反对这桩婚事的,也在用颇为隔阂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些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暴发户的教团骑士们。 而那些坚决的反对者则干脆用敌视的眼光看着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 在他们眼中,这个人是窃取了原本属于约瑟林家族的正统地位的盗贼,尽管他身上上帝宠儿的光环令那些人不敢对他有加害之心,但是能用神圣的教义来打击这个敌人,却是让他们感到更加高兴的事情。 他们早就预谋已久了吧,否则怎么能说动考雷托尔主教呢? 想到这个的伦格从宝座上慢慢站起来,他一步步的走下台阶,在逐渐变得鸦雀无声的正殿里缓缓前进,来到考雷托尔主教的面前。 “主教大人,我的教团也许在一些人眼中十分卑微,因为他们当中虽然也有贵族和骑士,但是更多是手艺人和农夫,甚至有强盗、妓女和他的敌人,这些都是事实。 ”伦格慢慢转身,他的眼睛和那些贵族对视,盯着他们的眼神缓慢的说“可是我不记得主基督曾经说信仰上帝需要高贵的出身,更不记得使徒们在宣扬主的荣耀时吝啬与向强盗和妓女传播福音。 相反。 他们用福音拯救那些堕落地灵魂而不是鄙视他们。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出现一个叫抹大拉的玛利亚妓女的皈依,也才会出现朗基努斯用长矛刺了主的圣体,却被溅出的圣血治好瞎掉的眼睛,回复光明的奇迹。 ” 说到这里,伦格走向那些跟随他地教众,看到教众们向自己躬身行礼,伦格伸手阻止住了他们。 “我不是高贵的教士。 我地出身也不高贵。 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的罗马农兵,我的母亲只是农妇。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上帝的仁慈不会因为我是国王还是奴隶。 也不会因为我是信道者还是异教徒,他的仁慈是对所有人的。 所以我保持自己世俗地身份,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得到上帝的允许即使披上法袍也是毫无用处。 ” 伦格走向那些已经无意中聚集在一起用猜忌或敌视的眼神看着他的贵族们面前,他仔细巡视着他们,当和某些认识的人眼神相对时他会露出微笑,可是即便这样他的神态也是严肃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将是自己未来在考雷托尔的敌人! “圣殿和医院骑士团是值得我们赞美和学习地榜样。 但是我们更应该遵循的是上帝赋予我们拯救的义务,守贞、守贫、服从是他们的信条,而我们的信条是虔诚,守护、救赎。 这是我们自己的精神所在。 ”伦格向自己面前地每一个贵族心平气和的说着,他并不因为他们当中某些人依然露出的敌意显得生气,而是如朋友般倾诉“也许你们当中有人并不认为我可以成为考雷托尔伯爵,甚至认为我是在篡夺那顶伯爵桂冠。 可是请你们不要忘记,我是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子爵。 既然如此我就有权力向玛蒂娜公主求婚。 这是我做为贵族和骑士的权力,也是上帝赋予我的权力。 ” “上帝赐予人的是救赎和仁慈,而不只是出身和誓言。 ”法兰西斯欣慰的点着头,他看着伦格的身影在人群间慢慢移动,转身向一脸愤懑的考雷托尔主教低声说到:“主教大人,我想关于子爵地婚姻。 已经不只是关系到埃德萨和考雷托尔继承权地问题了,难道您认为自己可以裁决这个婚姻是否有效吗?” “我会把这一切呈递到红衣大主教那里去!”考雷托尔主教气急败坏的回答着。 不过和他强硬地口气相比,从冠冕边的鬓角流下冷汗却出卖了他。 正如法兰西斯所说,主教这时已经意识到这场起初只是关系到埃德萨和考雷托尔的婚姻,开始变得令人不安了。 在神圣的上帝宠儿和奇迹之子的光环下游荡的那个人,不论是他手中那支已经让人开始畏惧的骑士团还是正在迅速壮大起来的教团,都似乎在无声的向挑战他的人发出威胁。 而且到了这时,主教才从对教义的狂热探究中突然发现,这位上帝的宠儿,不只是一个教团的领袖。 也不止是一支令人生畏的骑士团的统帅。 他还是安盖特的子爵,一位贵族! “我会把您的态度向子爵说明的。 ”法兰西斯知道自己应该退下了。 看着已经走过来的伦格,他稍一点头转身走向正恭敬的等待着他的教众。 “主教大人,我深信您是因为虔诚才对我发出这些诘问的,”伦格用安抚的口气对主教和颜悦色的说着“如果我能为你和本地教会做些什么,我绝对不会吝啬。 当然我知道考雷托尔教堂的规模是不亚于耶路撒冷教堂的,不过如果能捐赠一座独立的祈祷堂,我想也应该可以被视为我虔诚的证明吧。 ” 伦格低头做出要亲吻主教右手的姿势,这个动作立刻在后面引起一阵低鸣,而主教在看到伦格弯腰的动作之后甚至有些慌张失礼的收回了右手。 “子爵,我相信本地教会会记住你的虔诚,不过我认为你也应该先搁置这桩婚事,”主教颇为尴尬的用双手抓着十字架法杖,就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体弱多病的老人“也许耶路撒冷大主教能在教义和法理上寻找到比较合适的根据,不过如果您坚持这桩婚姻,那我只能允许我的神甫按世俗的方式证明这个仪式的存在。 ” 听着考雷托尔主教这变相的推脱和苍白的解释,伦格不禁微微皱起双眉,他不是没想到过可能会遭遇的阻力,可是对于主教如此执着的态度,他还是感到一些意外。 “看来大人还没有想到他的婚姻会给整个王国带来什么。 ”赫克托尔望着和助教周旋的伦格,走到马克西米安身边“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看到坐在耶路撒冷宝座上的大人。 ” “你说什么?”马克西米安有些意外的盯着赫克托尔,可他在稍一寻思之后张开嘴巴微微点起了头,他的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对,你说的没错,只要,只要……” “只要西比拉或伊莎贝拉女王没有后裔,做为旁系的埃德萨伯爵不正是最正统的耶路撒冷继承人吗?” 赫克托尔用马克西米安已经颇为熟悉的腔调低声说着,那种样子让书记员从心里一阵不安。 “上帝,你不会是想……大人不会答应的,他和伊莎贝拉女王……”书记员想了想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形容之后,只能简单的说“他们的关系是很好很好的那种。 ” “我知道,我知道,”赫克托尔轻声安慰着不安的马克西米安,可随即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声书记员没有听到的低吟“可是以后的事,只有上帝才知道吧。 ” 说完这句令人畏惧的话,赫克托尔向正殿大门走去,他来到走廊里小声招呼着阿历克斯,当他在传令兵耳边轻声吩咐几句后,传令兵的脸上霎时透出一片惊慌惨白。 “上帝!”阿历克斯惊慌的看着四周,当看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时他才咽着唾沫,声音走调的说“大人,这么干要是出事……”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赫克托尔对传令兵的惊慌不以为意。 就在他看到阿历克斯的情绪稍微平定,要张嘴再次说话的时候,一记沉闷的钟声突然从宫殿外的塔楼上轰然响起! 第一百三十章 人质 震人心腑的钟声从城里也传到了已经来到城外的克里福特的耳中。 尽管已经过了很久,克利福德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看到考雷托尔时就被其繁华吸引的情景。 而现在,当他的军队越过第一座考雷托尔城外的瞭望塔,看着这座已经颇为熟悉的城市,他再次被它高大坚固的城墙所震颤。 “这就是考雷托尔,”克利福德略显感慨的发出一声轻叹,虽然他觉得自己是个能把握住情绪的人,可是当他想到这座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城市现在却成为了他人手里的珍宝,一股愤懑和嫉妒就令他不禁生出要彻底摧毁这座财富之城的冲动。 可是克里福特并没有那么做,他的军队在距离考雷托尔城墙很远的地方就停留了下来,他甚至没有理会从不不远处的草丛里向城里逃去的那几个瞭望塔上的哨兵。 “举起标旗!”克里福特向身后的旗手发出命令,当看到一面用繁琐花纹装饰的金色十字旗高高举起时,他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着他微微扬起的手势,一个跟在他身后的侍从立刻催动战马向已经紧闭城门,拉起吊桥的考雷托尔城下驰去。 “盖伊派克里福特来了吗?”坐在正殿里,看着已经逐渐分成几股不同派系的人们,伦格低声问着站在对面的赫克托尔。 伦格的双眉皱得很紧,看着一脸严肃地赫克托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掌旗官神态中露出的阵阵兴奋,那与其说是为可能即将到来的恶战兴奋,更毋庸说是在为某个古怪的念头而兴奋不已。 “大人,我相信这未尝不是个好兆头。 ”赫克托尔向前一步低低的开口发出一阵极低的轻语“也许对我们来说这个克里福特是个来帮助我们地天使。 ” 看到伦格紧皱的双眉,赫克托尔用更低地声音说到:“这些人会很快看到谁才是能保护他们的领主,如果他们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为了效忠而去追随约瑟林伯爵。 ” “掌旗官。 单单建立在阴谋上的宝座令我畏惧,因为那就如同一堆浮沙。 注定无法牢固。 ”伦格一边随口说出马克白里的台词一边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些显然也已经从悄悄进来的侍从们那里听到克里福特到来消息的贵族,缓慢却充满力量的说到: “我相信你们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我无法想象你们现在是否感到高兴,也许对你们来说,一个耶路撒冷地贵族也比一个让你们鄙视的罗马农兵更能被接受。 但是请记住大人们,这个罗马农兵能给予你们的是尊重和你们的权力不被侵犯。 而且我可以向你们承诺我会为重新恢复埃德萨的领地做出努力。 而约瑟林伯爵生前所追求的也正是这些。 ”说到这里,伦格慢慢后退两步,他向那些贵族微微躬身“我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决定,我希望你们的选择是正确地。 ” “看来大人并不想看到你要做的……”阿历克斯有些惶恐的望着伦格背影对前面的赫克托尔低声说“我真后悔刚才听你的,也许我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 “闭嘴,”一直冷静的掌旗官这时难得露出了一丝难以控制地激动,他的半转过身对一脸不安的传令兵低呵着“小东西你听着,现在想不干已经晚了。 你以为那些贵族会只是随便喊着反对吗,我想他们可能比我们更想早些下手呢。 ”赫克托尔回过身去看着那些依然低声私语的贵族,望着伦格的背影他发出一声低笑:“你应该听到大人说的那句话了,‘单单建立在阴谋上的宝座……’,”赫克托尔嘴里轻轻咀嚼着这句话“大人反对的只是他的宝座完全被阴谋笼罩,而现在我们要做的不过是让原本光明正大地宝座掺杂上一些阴谋而已。 ” 说完。 赫克托尔忽然用一种沉闷地口气从喉咙里迸发出一个果敢的命令:“快去做好准备吧!如果那些贵族不识相,就让他们到地狱里去向约瑟林伯爵效忠!” “好地!”阿历克斯在一阵挣扎之后终于咬牙转身顺着正殿边的回廊向外走去。 在他身后,几个骑士团护卫紧紧随在后面。 轻轻的脚步声来到了伦格身后,他回过头看到玛蒂娜正紧张的看着他。 开始摆脱青涩的少女因为梳起了十分正规的头饰,显得更加成熟。 一副已经能让人为之注视的甜美中透着少许羞涩的容貌,让伦格不由想起初次见到她时,那种最终打动他的无助于彷徨。 可是,现在他从这张脸上却没有看到始终烙刻在他心头的那个影子。 尽管难掩紧张,可是玛蒂娜却还是坚定的伸出了手。 在四周贵妇们的低声惊呼和男人诧异的注视下,她的右手紧紧握住了伦格的左手。 从那手上握紧的力量上。 伦格刻意感觉到她的紧张。 可是即便如此玛蒂娜还是牵着伦格的手向那些贵族走去,当她来到他们面前。 并提起裙角低头行礼的时候,正殿里霎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对不起殿下,请允许我提醒您,您这样是违反宫廷规矩的,要知道这个规矩是一直上延到查理曼时代……”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贵族气喘嘘嘘的提醒着,他一边笨拙的挪动着身子避开玛蒂娜的行礼,一边奋力开口阻止着她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我在为我的未婚夫行礼,他现在依然是安盖特子爵。 ”玛蒂娜的身子依然躬着,她抬头向那个老贵族微微一笑,这让她看起来倒有些小女孩的样子而不象位地位显赫地女伯爵。 可接着她的脸上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站直身子紧紧抓着伦格的手,同时用和她的年龄截然不同的庄重语气说到: “可是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做为考雷托尔守护者和我的保护人,他都是我的骑士!他曾经在还是个农兵地时候就为我战斗,后来为了我他更是做出过你们难以想象的事情。 至于在维护考雷托尔和埃德萨荣誉地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更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现在我只希望你们能让他继续为考雷托尔和埃德萨而战。 ” “可是如果我们对抗克里福特就是在和国王正式对抗。 这也是我们反对他的原因。 ”那个来贵族终于开口说出了他们为之担心的东西“他们已经杀掉了国王的使者,现在如果整个骑士团都在贡布雷子爵的带领下对抗国王军队。 那么就意味着埃德萨和耶路撒冷地决裂!” 老贵族激动的呐喊立刻得到了四周贵族们的一片相应! 一瞬间,群情变得无比激昂起来!贵族们随着响起的呐喊如爆发的山洪般响彻正殿! “殿下,埃德萨如果成为耶路撒冷的敌人,那将是一个悲剧!”老贵族的声调变得更加高亢,因为得到支持显得激动的脸上泛出地红晕,让他原本发红的酒糟鼻子像是染上一层油彩“我们不是还希望得到圣地的支持吗,不是还想恢复埃德萨的荣耀吗?可是如果我们那么做。 又能得到什么呢?一个叛徒的名声,一个背叛圣地甚至是被罗马抛弃的犹大地命运!” 老贵族的话如同一柄巨大的无形铁锤瞬间砸在了玛蒂娜的心头,她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因为畏惧颤抖的身体无助的向后退去,如果不是伦格扶住,她几乎就要因为惊慌而摔倒。 “殿下,我们无法接受一个背叛和违背国王命令的领主,即使是约瑟林伯爵也无法让我们做到这一点!”老贵族丝毫不让的逼视着玛蒂娜。 在他严肃凛冽的盯视下,女孩地身体不住微微颤抖,以至伦格听到她地牙齿因为颤抖轻轻碰撞的声音。 伦格伸出手轻轻搭在玛蒂娜地肩头,他的手掌能感觉到女孩极力压抑的颤抖,这让他不禁对自己这个小小的未婚妻感到一阵疼惜。 伦格让玛蒂娜退到自己身边,看着咄咄逼人的老贵族和那些如同找到了正当理由。 显得理直气壮的贵族们,他在沉思一下后向他们走去。 在他后面,赫克托尔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随着逐渐走向那些贵族,白化病人的透明的双眼不住来回巡视着,当看到几个贵族眼神恍惚的样子和他们那蠢蠢欲动的架势,赫克托尔的手不由慢慢抚摸上腰间的剑柄,同时他的眼睛不住瞟向正殿窗子外那些隐约晃动的人影。 “约瑟林家族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一直在为复国而奔波,”伦格在那些贵族中慢慢踱着步子,他知道这些人里可能随时都会有一柄利剑刺向自己。 这让他觉得有些紧张。 可是眼角看到跟随在身后的赫克托尔,他不由暗暗放下心来“可是得到了什么呢?现在的耶路撒冷已经无法再为埃德萨做出任何事。 而如果是相反,你们又会怎么想?” “你在说什么?子爵?”老贵族困惑的问着,他不明白的看着走过自己身边的伦格,当望着那个背影时,老贵族的呼吸不由变得紧张起来,一股冲动诱惑着他的手握住了剑柄。 “对,拔出剑来……”赫克托尔在心里不住的小声催促着,他的嘴角随着老贵族的手微微颤动,当看到那只手终于松开五指后,他不由在心里对这个人一阵失望。 “我是说如果不止是埃德萨,而且还有圣地都可以得到拯救,你们还会反对我吗?”伦格转身看着老贵族的眼睛,他的压低声调,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亨洛尔男爵,我知道做为约瑟林的旁系您的家族是埃德萨最古老的家族之一,甚至这可以追溯到洛林公爵时代。 如果能得到您的支持,我想未来的埃德萨继承人,也可能就会在您的家族里产生。 ” “你说什么?”亨洛尔男爵不可置信地问着。 他脸上的表情不住变换,尽管想尽量克制可却还是因为过于激动变得口吃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大人?” 听着忽然改变的称呼,伦格心里不由一阵鄙夷。 他知道这些人反对自己的真正原因与其说是对耶路撒冷的忠诚不如说是嫉妒。 甚至他有种感觉,即使是盖伊或是雷纳德选择的人,也不会得到他们真正的认可。 这些贵族已经彻底把埃德萨看成了他们自己地埃德萨。 而这则完全是因为约瑟林那软弱无能却又奢望复国的糟糕举动造成地。 他总是认那些贵族予取予求,以至在他们眼中他就和一个为他们保管金银财宝的管家一样。 而一个外人的到来显然让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 “我依然记得埃德萨领主和耶路撒冷王室之间的牵挂,这也是为什么历任国王不愿意帮助埃德萨复国的原因。 ”伦格在亨洛尔耳边小声说,然后他后退几步转身看着那些贵族“你们,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明白为什么埃德萨得不到帮助,王室是不可能希望看到一个同样拥有耶路撒冷继承权的伯爵领地复国而且强大起来地。 ,请不要忘记做为耶路撒冷王室的旁系,埃德萨伯爵同样拥有继承王位的权力!” “上帝!”“他要干什么!” 贵族们慌乱的议论声立刻响彻整个宫殿。 他们不住的相互询问,可是总别人眼中看到答案却让他们在畏惧中掺杂着阵阵悸动。 “各位你们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就如同当初的埃德萨伯爵鲍德温在继承了耶路撒冷王位的同时出现了约瑟林伯爵家族一样,现在的埃德萨伯爵做为耶路撒冷地旁系也依然拥有继承王室的权力,所以我要在这里提醒你们支持我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 “你疯了吗?”亨洛尔低声的急促喝止着,可随即他又立刻低头道歉“请原谅大人,不过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出对耶路撒冷王权的申述。 ” “男爵,难道还有比一个农兵站在你面前宣布即将成为埃德萨伯爵更大的奇迹吗?” 伦格透着讥讽的口气让亨洛尔脸上一阵发热。 不过这时他已经没有闲暇再去想那些,随着伦格突然提出地关于埃德萨王权的问题,那些贵族这时已经开始变得彷徨起来。 就在这时,阿历克斯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正殿门口,不过他的身后却突然多出了几个身披甲胄的骑兵,随着他脚步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响声。 贵族们的注意一下都集中在了这个平时并不显眼的传令兵身上。 “大人,克里福特的军队已经快到城外了,”阿历克斯低头行礼,他觉得自己从没像今天这样显得意气风发“我们的骑士团已经做好准备,大人,救赎骑士团在等待您地命令!” “现在是选择地时候了,”伦格看向那些贵族“如果支持我,我将以埃德萨伯爵的身份和你们一起战斗,你们将得到地不只是埃德萨应有的荣誉和财富,我会和你们一起为了埃德萨而战。 你们可以想象任何其他人成为埃德萨伯爵后会是什么样子。 考雷托尔不过将做为一个陪嫁。 而埃德萨的复兴也不过是个梦想。 因为不论是耶路撒冷还是博特纳姆,他们都只会关心自己的王室和领地。 而我的骑士团可以会为了埃德萨而战!” “可是大人你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只把考雷托尔当成份嫁妆呢?”亨洛尔觉得自己的喉咙一阵发干。 听着外面逐渐急促的号角声,他和那些贵族都不由躁动起来,他们知道那越来越紧急的号角意味着外面的军队也已经越来越近,一个决定整个埃德萨或者说是他们这些人命运的时刻已经迫近了“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保证的誓言,埃德萨听到的许诺太多了,可是却没有人为我们做任何事,你必须在上帝面前发誓!” “我会发誓的,”伦格终于暗暗吐出了一口气,他知道亨洛尔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在强大的明显要吞并考雷托尔和破灭掉埃德萨复国最后希望地敌人面前。 这些贵族最终选择了对他的妥协。 或者说他们用选择他来对抗更糟糕的选择“我会实现我对你们的许诺,埃德萨的未来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请你们记住大人们,只有埃德萨人自己才能实现复国,任何人都不可能帮助你们完成这个梦想。 而我,将是你们的伯爵!” 克里福特看着远处缓慢打开的城门,他神态悠然地催动战马向前走去,在那个早已停在城门下等待的持标手地呼唤声中。 他的坐骑慢悠悠的穿过空旷的开阔地来到了城墙下。 望着城头上树立的考雷托尔旗帜旁的红色黑十字旗,克里福特不禁皱起眉头。 他觉得那面旗帜似乎是在嘲笑他。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晃过他的心头,随着从城门里出现地一骑战马,克里福特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 “我应该说我很不希望这样会面,贡布雷子爵。 ”传令官的声音十分冰冷,看着伦格,他不禁想起第一次在圣墓教堂见到这个年轻人时的情景。 在那时,这个罗马人给他的感觉是那么迷茫和孤独。 就如同一个独自走在旷野里的苦修者,甚至如同一个背负着一切苦难的殉道人。 但是现在,看着骑在比赛弗勒斯背上,身披精致链甲的这位骑士,克里福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地错误。 “传令官如果您能现在离开,我想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伦格看着脸色深沉的克里福特,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那么忠心的追随盖伊,不过更令他奇怪的。 是这个人随后说出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 “子爵,如果可能我不希望和你打仗,或者说这也是陛下自己地意思。 ” “哦?” 伦格明显有些诧异的表情让克里福特不禁泛起一阵得意,他先是抬头望了一眼那面让他不舒服的旗帜,然后才继续说:“子爵,你从萨拉丁那里来。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实力,即使正如很多人说的那样我们完全可以对抗萨拉丁,但是基督徒之间的战争也是个最可耻的行为。 ” 当克里福特说到可耻的时候,他口气里露出的强烈讥讽听的伦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个人是在暗示不久前骑士团与雷纳德之间地战斗。 “所以在国王派我来地时候,雷蒙伯爵也赋予了我新的使命。 ”传令官地声调忽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你应该知道如果国王出征,耶路撒冷将会很空虚,可现在看来这是必然会出现的局面。 ”克里福特的声调变得奇怪起来,在沉默的望着伦格好一阵后他低声说到:“雷蒙伯爵在我离开耶路撒冷之后觐见了国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让盖伊改变的主意。 但是就在不久前我刚刚得到了国王的新命令。 ” 一口气说完的克里福特深深的喘了口气。 他向始终沉默倾听的伦格抬手微微行礼:“子爵大人,我一直认为你创造的那些奇迹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可我错了。 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我从没想过你会有一天成为这样的一个人物。 和你相比盖伊国王的权力获得的实在太容易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该如何珍惜这个权力。 ” 听到克里福特如此肆无忌惮的评论盖伊,伦格在略显意外之后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一直奇怪的关于这个人的忠诚疑问这时似乎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了。 “那么传令官你认为谁才会珍惜这个权力呢?” “我相信肯定会有人的,不过现在我要做的是向你传达国王对你的善意,”克里福特避开这个话题,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盖伊国王认为,如果你肯用送交人质的方式让他放心,他会考虑不对考雷托尔和你的骑士团予以应有的惩罚。 ” “人质?”伦格的心头忽的一跳“那么国王认为谁比较适合这个身份呢?” 克里福特微微一笑,开口说出了一句让伦格目瞪口呆的话: “很简单子爵,你的父母。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舐犊情深 从不安惶恐中清醒过来的玛丽看着围拢在四周的人吐出一口长气。 在稍微恍惚的发愣之后,玛丽的眼神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她不顾侍女和一直陪在旁边的丈夫的劝阻,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来。 当她看到塔索站在卧室帷幔后的外间向里张望的时候,她立刻摇摇晃晃的走过去,路上甚至险些因为踩到个锡水罐和其他一堆的零碎摔倒。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玛丽走到塔索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不住摇晃着:“告诉我,我儿子是不是受到惩罚了?为什么那些教士会反对我儿子的婚事,你不是说过我的儿子肯定能成为考雷托尔的伯爵吗?” “可是,玛丽……”塔索慌张的一边挣扎一边嘴里咕哝着,老兵痞这时唯一后悔的就是在这个女人面前话说的太多,为了如瑞恩希安老爷说的防止这对乡下夫妻的胆小怕事影响到伦格,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停的向他们灌输上帝宠儿的幸运已经是无法阻挡的事实这个荒唐的想法,以至在玛丽心目中自己的儿子简直就如同说要光就有光的神灵般无所不能了。 可是常年来对教会的恐惧在看到考雷托尔主教高声反对的时候,立刻爆发了出来。 因为畏惧教会惩罚而昏倒的玛丽,这时唯一的希望却似乎都寄托在这个满嘴胡话,没有一点靠谱的老兵痞身上了。 看着玛丽殷切的表情和颤抖地嘴唇,塔索这时只觉得嘴里发涩。 说不出一句话来 。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明白这些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见多识广的老兵痞已经无法理解现在的伦格究竟在做什么想什么,当他偷看到马克西米安残忍无情的处决了那些昔日伙伴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被这些人丝毫不输于瑞恩希安的残酷吓住了,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只要在老贡布雷身边就可以了,再也不要去触犯那些可怕地刽子手。 可是看着这是玛丽那似乎就要掐上自己脖子的激动神态,塔索忽然觉得在这个地方呆着真是个煎熬。 因为在他心目中,考雷托尔地每个人都疯了! “玛丽别着急我去看看,难道你忘了伦格不是连死亡都经历过的奇迹之子吗?”塔索一边空洞的安慰一边摆脱玛丽,慌慌张张的从卧室外间逃了出去,当他走出房间时,他还听到玛丽在后面急切的叮嘱声:“打听到什么立刻来告诉我!” 塔索小心翼翼的顺着院子里的回廊向前走着,自从经历了那次大屠杀之后。 他地胆子就变小了。 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和到处大放厥词的他,走路总是小心翼翼,就如同现在,当他绕过回廊尽头的小门,走到那间和玛蒂娜的卧房遥遥相对的阁楼外时,他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激烈辩论声。 “大人,我们必须承认您对父母的感情令我们所有人敬佩,但是这关系到我们整个教团的命运。 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明白您应该做什么。 ” 让塔索诧异地是,声音激烈甚至有些顶撞口气的,居然是那个总是对伦格唯唯诺诺的马克西米安,不过一想到在屠杀那天找个外表安静谦恭的书记员所做的一切,他立刻暗暗咒骂自己又被那种假象迷惑了。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接受那样的条件,把我地父母做为人质送给盖伊吗?” 伦格尽量平静却透着压抑的声音从阁楼里传来。 听到这句话的塔索不由心头一跳,就在他要继续听下去时,一个士兵从门里走了出来。 已经无法躲避的塔索只好硬着头皮无奈的向阁楼里走去,尽管那个士兵并没有阻止,但是看着他戒备的眼神,塔索还是能感觉出这些教众们和自己之间的隔阂。 随着塔索走进房门,激烈的争论立刻安静下来,围拢在长条桌边的教团高层们先是看着小心翼翼走进来的老兵痞,然后他们地眼神都落在急切地开口询问的伦格身上。 “我妈妈怎么样了?”伦格绕过桌子快步走到塔索面前“她醒了吗?身体还好吗?” “是地大人,已经醒了……” 塔索小心的点头回答。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伦格已经绕过他的身边大步向外走去。 “跟上大人,阿历克斯!”赫克托尔急促的低声叮嘱已经向外迈步的赫克托尔。 当他看到塔索也要随着溜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向一脸焦急的马克西米安一使眼色。 立刻,刚刚溜到门口的塔索很快就被挡在门外的护卫拦了回来。 “朋友,我们好好谈谈。 ”赫克托尔揽着全身发抖的塔索走去桌边。 伦格大步的走过院子和一条条回廊,他对那些向他行礼的仆役女侍视而不见,当他走进房间,看到硕壮的安达契女人正端着陶碗喝着热腾腾的肉汤后,他终于吐出了一口长气。 “妈妈,您没事。 ” 伦格刚刚迈步,却被已经扔下陶碗如同旋风般奔过来的玛丽一把抱住! “上帝,告诉我他们把你怎么样了?!”玛丽带着不安的在伦格身上不住抚摸,那样子就如同儿子已经被可怕的“考雷托尔主教屠夫”宰割过一般。 “别忘了,你的儿子现在是贵族,”伦格在玛丽耳边轻声说着,看着母亲因为激动不住泛红的鼻子,他的心头不由涌起一阵酸楚“要想审判一个子爵和曾经抗击过萨拉丁的英雄,他们至少需要派出一个小旗旗队的主教才行。 ” “别胡说,会被上帝惩罚的!”玛丽一把捂住伦格地嘴。 同时自己的手在胸前不住的划着十字“快划十字忏悔,快呀!” 看着母亲紧张的样子,伦格不禁微笑起来,不过他还是顺从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妈妈,不用为我担心,就象你看到的我现在已经是个贵族,而且还有我的主十字旗。 没有人能再象当初一样威胁要烧死我了。 ” “可是我听说国王派来了军队,”玛丽焦急地问着。 她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丈夫,当看到老贡布雷点头之后,她脸上地焦虑更加浓重“难道你在和国王作对吗?上帝那是国王呀!” “妈妈,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和国王的使者交涉,”伦格轻轻安慰着母亲,当他看到后面老贡布雷欲言又止的表情后。 他悄悄向父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妈妈,难道你忘了我很快就会成为考雷托尔伯爵了吗?” “哈对呀,”听到这个好消息,玛丽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她用力扳着儿子地肩头仔细看着,当她意识到儿子已经在这段时间里长得比自己高大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更加幸福的表情“我的儿子要娶媳妇了,而且还是位公主!要知道整个安达契的人里面。 最好的也就娶到过个养马侍从的女儿。 上帝呀,你可真是给贡布雷家长脸!” 听着妈妈悉悉索索地念叨着那些他并不熟悉的陈年往事,伦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父母身边时的样子,一种在乱世挣扎中的疲倦似乎在这时变得轻松起来了。 他一边陪着母亲说着闲话,一边半强迫的让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再次躺到床上,尽管玛丽不停地为自己硕壮的身体辩解。 可还是满脸喜悦的靠在弯曲的阿拉伯式靠床上,听着伦格为她述说那些她做梦都没见过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塔索已经悄悄的回到了房间里来,看着始终坐在床边陪伴母亲的伦格,他不停的微张嘴巴。 在终于引起老贡布雷注意后,他小心的打着手势。 “伦格,你妈妈该睡一下了。 ”老贡布雷闷声闷气的说着,对他来说,和自己地小儿子说话总是觉得很别扭,虽然他从没承认过自己更偏心那个已经死去地大儿子。 “妈妈。 我明天再来看你。 ”伦格向父亲微微一笑之后亲吻着母亲的脸颊。 在玛丽地注视下轻轻走出了房间。 “大人,马克西米安大人他们还在等您。 ”站在走廊里的阿历克斯走了过来。 不过他立刻被伦格逼视的眼神吓了一跳“大人……” “告诉我阿历克斯,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应该用我的父母作为人质?”伦格低声询问着。 “大人,我,我只是您的传令兵。 ”阿历克斯小心的回答,可是他恍惚回避的眼神却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可接着他似乎醒悟过来似的突然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向伦格笨拙的一躬身“不过大人,不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追随您!” “很好,阿历克斯,很好。”伦格轻轻拍着传令兵的肩膀从他身边经过。 寒风吹打着他长袍的下摆,在风中发出噗噗的声响,在走廊上伦格慢慢迈着步子,突的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注视自己的阿历克斯,心底里一个始终在酝酿的计划开始慢慢形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贡布雷低声问着神秘兮兮的塔索。 “盖伊派人来要挟伦格让他用你们作为人质!”塔索这次破天荒的没有转弯抹角“那些教团的人正在督促伦格答应这个条件,否则外面的军队就会开战,而且盖伊会向所有耶路撒冷领地宣布伦格是王国叛徒!” “上帝呀!”老贡布雷黝黑的脸上霎时一片惨白“那伦格呢,他答应了吗?” “这就是最糟糕的,你儿子就好像考雷托尔的城墙石头似的顽固,他不但不答应甚至还呵斥那些教众,他说宁可流尽最后的血也不会用自己的父母做交换,而且他还把那些人称为‘出卖者’。 ”塔索逐渐开始口沫横飞的连说带比,在他地形容下。 伦格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背叛和阴谋已经彻底包围了他,接下来的就是可怕的毁灭。 “上帝,这究竟是为什么?!”老贡布雷失魂落魄的发出颤抖的疑问,在他的人生中从没遇到过地这些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一想到塔索描绘的那个可能他就觉得一阵说不出来地恐惧。 他回头看看似乎已经睡熟的妻子,然后小声的问着:“如果我们逃走呢。 是不是就行了?” “你这个老傻蛋,”塔索气愤的想抬手打过去。 可他还是终于忍住“如果你以为象在安达契似的,惹祸躲起来就行那就好了。 要知道现在的伦格走到哪里都是上帝的宠儿。 那些贵族是不会放过他地。 你知道吗,如果他顺利的成为考雷托尔伯爵,那么将来有一天他甚至有可能成为耶路撒冷国王!可如果他逃走了,不但从此什么都不是,而且那些贵族照旧不会放过他,他们怕他!” “哦!”老贡布雷苍白的脸上已经一点血色没有。 他呆滞的看着塔索,再回头看看妻子,过了好一阵他向塔索轻轻做了个让他离开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玛丽,你没睡吧,”老贡布雷沉声说着,看到妻子没有反应他微微哼了一声“你睡觉的呼噜声已经吵了我这么多年了,可今天你真是安静。 ” “是吗。 我一直打呼噜?”玛丽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意外的看着丈夫“你以前怎么从没对我说过?” “你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我最喜欢的,他那么有出息地当了贵族的侍从。 另一个……”老贡布雷停下来寻思该用什么语言形容,可最后他只是稍带感叹的摇摇头“那是个奇迹,是上帝的宠儿。 你以为有了这样两个儿子我还会因为打呼就把你推醒吗?” “巴西尔……”玛丽坐起身子一把抱住丈夫。 她的力气是那么大,以至老贡布雷被勒得一阵咳嗽“你这个老农兵是最没出息的,当初我怎么嫁给你了呢?” “也许就是因为我地没出息吧。 ”老贡布雷低声叹息着,过了好一阵他慢慢推开妻子仔细看着她的眼睛“你都听到吧?” “对,都听到了。 ”玛丽的眼中闪动出一丝激动,她询问般的看着丈夫。 “也许我们该准备些东西,还有吃的,谁知道盖伊那里有没有你最喜欢吃的干枣和我最喜欢的蜜饯酒,”老贡布雷一边唠叨一边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忙活起来。 看着丈夫不停的转来转去的样子,玛丽的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泪水。 她从床上下来一把从后面紧紧抱住丈夫。 在低沉地哭泣声中喃喃地说:“巴西尔,如果上帝让我选择。 我还做你的老婆!” 比赛弗勒斯巨大地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行咚咚的闷响,沿着街道伦格慢慢巡视着从身边走过的一群群的教众和正在准备武器的士兵。 自从正式来到考雷托尔后迅速发展起来的祈祷者教团,这时在人数上已经相当可观,但伦格十分清楚这个数字对未来战争没有太大意义。 除了随着皈依教团人数增加,随之带来的财富充盈起来之外,做为军事组织的骑士团依然呈现出缺少真正战士的惨状。 尽管绝不象那些贵族般认为只有骑士才是真正的战斗力,但是看着那些虽然装备了武器却依然显得惊慌不安的士兵,他知道这个骑士团离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还差得很远。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们训练,外面的敌人在等待他的最后答复,而他的答复也已经在心中早已形成。 “我不可能用我的父母做交换。 ”伦格一锤定音的否决了人们的要求“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不会这么做。 ” 他斩钉截铁的态度彻底阻断了那些想继续进言的属下:“你们想象过没有,如果我同意这样的决定,那意味着什么? “可是大人,如果我们拒绝就意味着战争!”马克西米安紧张的说,看着已经逐渐靠近的城墙他不时回头看看一直沉默的赫克托尔。 “没有必要再争论,我已经决定……”伦格打断书记员。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喧嚣突然从城头传来! 以为敌人开始进攻的伦格立刻催马向城上奔去,可当他冲到城墙上时,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情景出现在他面前! 在城外空地上,老贡布雷拉着匹驮着玛丽的骡子在塔索陪伴下向前走着,在阳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妈妈!爸爸!!” 伦格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喊,他奋力调转马头,可是早有准备的一群教众立刻蜂拥而上,他们紧紧抓住缰绳不住呼喊,而马克西米安则在伦格不住挥舞抽出的鞭痕中死死抓住马鞍,不肯松手! “大人!为了上帝的意志!为了你自己!!”赫克托尔发狂的喊着! 听到城墙上喧闹的老贡布雷夫妻转过了头,在两边无数人注视下,老贡布雷发出了一声大喊:“我的儿子!当个了不起的伯爵!” 然后,他转过头去,在伦格的大声嘶喊中牵着骡子向对面已经摆开队形的克里福特军队走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克利福特的野心 “哗啦,哗啦……” 安静的房间里,一阵阵书页翻动声显得分外响亮。 站在桌子对面的一群人注视着自从回到王宫后就一言不发的伦格。 他们这样无声的等待已经很长时间,可是伦格似乎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只是从那些几乎早已被人遗忘落满尘土的书架上不住搜寻,最终拿了本用很厚的红色杉木封面装饰,看起来似乎不久前还被人动过的羊皮纸书,然后就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看的很仔细,有时候在某些地方会停留很久,而有时候甚至会忽然倒翻回去寻找某页大概存在疑问的地方。 看着伦格这个奇怪的举动,一直等待的马克西米安疑惑的悄悄回头看向身后的赫克托尔,但是从对方紧绷的嘴唇和双眉上,他看到的只有同样的疑惑。 尽管被马鞭抽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双脚开始发麻带来的酸胀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难受,而且已经听到身后附近一些教众们因为疲劳酸胀而轻轻挪动身体的声音,可是他依然尽量让自己站稳。 这时的马克西米安知道那些人在看着自己,同时他的心里也在暗暗猜测着伦格是不是也在观察着自己,这让他站的更直。 直到已经变得殷红的夕阳从西边窗口照进来,把整个房间都涂上一层玫瑰色之后,始终在默默看书的伦格才终于看到最后一页。 当眼神在最后一页停留好一阵后。 他慢慢合上厚重地杉木封底抬起了头。 看着对面站着的这些人,伦格的手指在羊皮纸书上轻轻敲击,发出“咚咚”的似乎敲在人们心头的声响。 “大人,您要惩罚我们吗?”马克西米安终于开口,他被马鞭抽得肿起来的嘴角微微颤动,因为说话牵扯起的疼痛让他痛苦地不时咧着嘴“不过在您惩罚我们之前,我们希望您能听取我们的自辩。 这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您。 ” “书记员。 也许有一天我会仔细听地自辩,可不是现在。 ”伦格打断了马克西米安的话,他把那本书向前推了推:“我要你仔细看看这个,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要做,我只要你能把这个彻底掌握好。 ” 听到这个显然是剥夺了职责的命令,马克西米安的心头升起一阵悲愤,可是当低头看到那本书封面上的烫金字迹时。 他不禁发出一声低“啊”。 “我要你完全掌握这一切,当需要的时候,你能成为对它最熟悉的人。 ”伦格看着逐渐开始露出兴奋神态地书记员严肃的说。 “我会的大人,我会为您仔细熟读它的。 ”马克西米安把那本书象件珍宝似的抱在怀里。 当他转身时,接着夕阳的光辉,赫克托尔清楚的看到书脊上用拉丁文蚀刻的书名《埃德萨伯爵国家族谱系》。 在赫克托尔刚因为这个书名露出深思神态时,伦格地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掌旗官,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是的大人。 ”赫克托尔立即集中精神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伦格,不过临开口时他还是不由略显犹豫“大人,克里福特派来的一个侍从带来了他希望能和您会面地口信,他现在正在外面等待您的答复。 ” “克里福特……”伦格嘴唇间几乎是崩出了这个名字,在稍微一滞后他绕过桌子走到床边,看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夕阳余晖。 伦格缓缓的点了点头“告诉他,我会在明天早祈祷后和他见面。 ” 说完,伦格转身一把抓起桌子上放着的长剑,在向阿历克斯稍一挥手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随着伦格远去,赫克托尔慢悠悠的转过身,随着那些沉默的跟在伦格身后的教众们离开,望着孤单的站在房间中央却始终死死抱着那本《埃德萨伯爵国家族谱系》的马克西米安,赫克托尔透明地浅色眼睛微微眨动着。 “朋友我想我该向你祝贺,”他随手掀起马克西米安盖在书本上地宽大袖子,再次仔细看了看闪着金光的蚀刻书名“祝贺你从书记员晋升尊贵地纹章官。 ” 说完赫克托尔微微一笑。 转身顺着已经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暗淡走廊走去。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透过袅袅晨雾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 在还被阴暗笼罩的旷野上,身穿冰冷的链甲。 外罩厚实裘皮长袍的克里福特已经早早的等待在那里了。 望着对面寂静的城墙,不时从口鼻里喷出热气的克里福特默默的听着身后侍从的低声抱怨。 先是一声很低闷的城门开启声从城墙方向传过来,接着阵阵马蹄踏破沉寂的声音透过晨霭的稀薄雾气逐渐响起。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一匹高大雄壮的黑色战马穿过晨雾慢慢奔跑了回来,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宽大的黑色连帽斗篷在风中扬起,在雾气中掀出墨色般的波浪。 远远看去,就如同张开黑翼翅膀的堕落天使,夹带恐怖而来。 克里福特用力让自己坐得更加端正一些,望着由骑着白马的阿历克斯陪同而来的伦格,他忽然有种觉得盖伊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实在是愚蠢的想法。 可是已经不容他再想其他东西,看着已经奔到对面不远的伦格,克里福特慢慢催动战马向前几步。 “子爵大人,我希望您没有因为国王提出的条件而对我个人产生怨恨。 ”克里福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后面的阿历克斯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传令官,我相信你会照顾好我地父母。 ”伦格掀起被雾水浸湿的帽兜,他看着嘴里不时吐出白气的克里福特低沉的说“我也相信你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回到我的身边。 ” 感觉到一阵不安的克里福特在蠕动几下喉咙后无声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他却从伦格那句简短的话里感到了难言地憎恨和威胁。 “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伦格的眼睛盯着克里福特一眨不眨“我希望你记住,当上帝赐予我复活的奇迹时也赐予了我拯救和惩罚的权力。 ” “当然,我很清楚这一点。 ”克里福特微微点头。 他回头示意自己的随从离开,然后询问的望着伦格身后的阿历克斯。 “你可以当着他地面说任何事。 ”伦格回身阻止了要离开的传令兵“阿历克斯是我的传令兵,不过我想他也是我朋友。 ” “如你所愿大人,”克里福特并没有在这种事上纠缠,他微微向前催动坐骑来到伦格侧旁“我相信你知道国王为什么提出用你的父母作为人质,尽管这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可是现在看来这不论是对你还是国王都是最好的选择。 ” “盖伊要出兵了吗?” 尽管早知道是个结果,可伦格还是有些好奇的问着。 他始终难以理解盖伊怎么能那么容易的放弃有利的局势,从耶路撒冷坚固地城墙里面走出来。 或者说是难以想象萨拉丁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那个贪婪的人诱惑出那座城市的。 “也许不会立刻出兵,但是国王的决心很大。 ”克里福特看着伦格,心里暗暗揣测着这个盖伊不惜用挟制他父母的方法要挟的人“国王很清楚现在地救赎骑士团显然并不希望向他效忠,所以在于萨拉丁决战的时候,他只希望你能保守作为属臣的应尽职责。 即使你按兵不动,可只要遵守对国王的誓言,那么考雷托尔和安盖特就可以成为守护耶路撒冷在死海一方的屏障。 我想这是盖伊现在唯一能让你做的。 ” “所以他用我的父母做为人质?”伦格的腔调愈见冰冷“或者说他想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向他效忠?” “子爵,真正应该恨你的人是我。 ”克里福特无奈的苦笑着“事实上盖伊已经允许我向玛蒂娜公主求婚,如果没有你,也许现在我已经是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了。 ” 看到伦格听到自己话后地意外表情,终于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的克利福特,到了此刻才从始终被压制地心境中缓和了不少。 “如果我象当初你向汉弗雷子爵提出挑战一样那么做。 ”克利福特用征询询问的眼神看着伦格“也许能重新得到失去的东西呢?” “如果那样我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你的头。 ”伦格的声音里透着愤恨“也许你们认为我会和你们一样不在乎父母的安危,但是如果那么想就错了。 我向你发誓,在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如果看不到我父母安然无恙,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为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不论是谁,即使是国王!” 说到这儿,伦格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沉的说:“别忘了,我是上帝的宠儿,上帝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子爵。 我想你错了!” 克里福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他脸色难看的盯着伦格,那样子立刻引起后面的阿历克斯的警惕。 他握住马鞍上的骑士长剑,两眼死死盯着因为急促的呼吸正用力拉来衣领的克利福特。 “子爵,你的敌人并不是我,我也相信你肯定知道这些,至于你的父母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他们还在我的身边,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传令官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显得不那么激动,虽然是初春的早晨,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片湿哒哒的。 而真正令沮丧的,是显然伦格并没有私下表现出对他的任何好感。 “子爵,请你相信我,只要你肯支持我,那么你会得到的回报要比和我为敌多的多。 ”克利福特终于决定不再兜圈子,在稍一犹豫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自己的欲望:“我希望能得到耶路撒冷的王座!” 虽然已经意识到这个人的野心,但是听到他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依然有些意外的伦格困惑的看着这个盖伊的传令官,他难以想象这个人究竟凭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不是看着到他清醒的样子,伦格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似乎看出了伦格的困惑,克利福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为自己终于抓到了一点主动而高兴。 在略微停顿引起更大好奇之后他轻声说到:“如果我说我能够得到西比拉女王的支持,那么你会不会也支持我呢?” 克利福特的话让伦格最初先是一愣,接着他心底就不由涌起一股要发出嘲笑的冲动。 “西比拉?”伦格试探的问着,看到克利福特暧昧的笑容,他又试探的问着:“盖伊?” 听到这个名字,克利福特脸上先是飞快的闪过一丝尴尬,可很快他自嘲的一摊双手,然后低声说到:“如果你能支持我,我向你保证你的婚姻不但会得到承认,而且做为耶路撒冷王室的旁系贵族,你可以在王国里得到更高的地位和重用。 ” “那么盖伊呢?”伦格望着这个篡位之心表露无疑的野心家“你会怎么对待盖伊?” “盖伊会因为勇敢而名留王国史册。 ”克利福特言不由衷的表情完全背叛了他这时的话“不过再勇敢的国王也有死亡的时候,不过我相信他的死会很值得,毕竟能在于异教徒的战争中殉道,是登上天堂的捷径。 ” “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呢?难道你不怕我向盖伊告密?” 伦格似是好奇的疑问让克利福特发出一声轻笑,他缓缓催动战马绕着伦格慢慢绕着圈子,在回到伦格对面后他微探身子,小声的开了口: “我相信你不会的,你憎恨盖伊,而现在是个让我们彻底推翻他的好机会,如果你和你的教团肯帮助我,我甚至可以让你成为和雷蒙或雷纳德一样重要的王国显贵。 ” “那就答应我一个条件,”伦格的话让克利福特精神一振,在他急切的注视下,伦格认真的说:“把我的父母送到耶路撒冷去,绝对不要让他们随着盖伊一起出征。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非的早晨 当玛蒂娜被城外军队开拔的号角声从睡梦中惊醒,赤着双脚奔上内堡塔楼的时候,她看到的是身披黑色连帽披风的伦格,正站在塔楼突出的小阳台上凝望城外的背影。 迎面的冷风灌进玛蒂娜轻薄的裙缝里,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抱住肩膀,伦格轻轻张开了厚实的披风,在微显羞涩中,少女把自己柔嫩的身体完全缩进披风之中,只露出一颗小小的头颅,抵着伦格的下巴和他一起看着正在扬起的尘土中逐渐远去的军队。 “伦格,他们真的走了吗?”玛蒂娜轻声问着,她抬头看着下巴上已经隐约露出青涩胡茬的伦格,在她看来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完全是个了不起的骑士,而不是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走了,他带走了我的父母。 考雷托尔的和平是用他们做为人质换取的。 ” 伦格的声音里透出无比的恨意,这听在玛蒂娜耳中不由一阵身体微颤。 “伦格,他们会回来的,盖伊是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而且你不要这样,”玛蒂娜用力把后脑勺在伦格胸口挤着“不论你是不是承认,贵族之间用自己的家人做为人质也是我们的规矩,甚至据说连查理曼也曾经当过别人的人质。 至于罗马的皇帝里曾经当过人质的更多。 ” “我知道,可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的父母成为人质,我一定要把他们安全的接回来。 否则不论是盖伊还是任何人,我都会让他们用性命补偿!”伦格沉沉地说出这句让玛蒂娜震颤的话。 感觉到怀里女孩身体的僵硬,伦格伸手搭在她光滑的肩膀上轻轻抚摸。 “你知道吗?盖伊居然让想让克利福特成为你的丈夫。 ”伦格有些好笑的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孩“这和玛丽亚.康尼娜要让伊莎贝拉嫁给康拉德不是一样吗?” “那个克利福特?!”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地玛蒂娜脸上立刻呈现出一片煞白,她在披风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紧随,贴在伦格的怀里“那个很可怕,我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就很怕他,虽然他对谁都是笑呵呵的。 可我我觉得他比盖伊还要让人害怕。 ”说到这儿,她再次抬起头看着伦格继续说“就和你的那个赫克托尔一样。 他们让人感到不安。 ” “哦,你怕赫克托尔吗?”伦格有些好笑的低头望着玛蒂娜,不过这样一来他却无意中从少女内裙松散的领口看到了她胸前一片雪白地肌肤和已经开始发育起来的坟起的山峦,两颗隐隐可见的粉红蓓蕾在领口的褶皱中时隐时现,这让他的身体忽然一阵悸动,他从披风里面伸手环住少女的腰肢,在她开始微微的颤抖中低下头去。 吻在她裸露地雪白肩膀上。 “伦格……”玛蒂娜的皮肤随着伦格嘴唇的触及立刻浮现出一片玫瑰般的红色,她的身体也开始炙热起来,以至在这寒冷的初春早晨,她地呼吸变得粗重,光着的小脚也不由在石头地面上踮起纤细的脚尖,让自己扬起的嘴唇更加靠近伦格。 “我的骑士,”玛蒂娜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她因为抬起而衣袖滑落的赤裸两臂紧紧向上环住伦格的脖子。 一双似乎喝了酒般透出陶醉的眼睛迷茫的看着这个自己选择地未婚夫“告诉你,你会成为伯爵,和我一起统治埃德萨和考雷托尔吗?” “我会成为你地丈夫,至于你的爵位,那不是我要娶你地原因。 ”伦格低头衔住玛蒂娜的嘴唇轻轻拉扯着“不过我真想象不到,你居然允许马克西米安他们那么干。 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就是公开的在和盖伊作对吗?”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玛蒂娜寻找着伦格的嘴唇不住亲吻着“他们都欺负我年纪小,他们所有人都欺负我!甚至连你那些手下,他们都不放过我!他们要我做这做那的,可就是没问过我自己。 ” 玛蒂娜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环在伦格脖子上的双手紧紧扣进伦格的肌肤,尖利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红痕:“他们总是用做完的事让我选择,可我能选择什么?我只有在他们撰写好的公文上盖章的权力。 还有盖伊和我的堂兄那些人,他们为我选择丈夫,然后把我送给他们。 就像送一件货物似的!” “好了好了。 别太伤心了。 ”伦格伸手环住女孩的腰肢和腿弯,用力把她抱了起来。 顺着石头台阶他一边慢慢下楼,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一切都过去了,就象你说的我会以你的骑士的身份保护你,让你再也受不到他们的伤害。 ” “说的对,所以我才选择你,”玛蒂娜把身子用力缩了缩,好完全依靠在伦格怀里,然后她用连伦格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的说:“我不管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的爵位,只要你是我的骑士就好。 ” “上帝呀!这太不像话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在伦格刚刚走进玛蒂娜的起居室,从里面爆发了出来。 随着一股寒风掠过,一个身材硕壮的女侍就如同一个强悍的亚马逊女战士出现在了伦格面前,在他目瞪口呆的呆愣中,这个女侍一把抓起了放在旁边椅子里的一条毡毯子,“呼”的一下盖在了因为缠绵已经衣裙半松,露出大片肌肤的玛蒂娜身上。 “子爵大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对殿下的无理吗?!”女侍眼中几乎冒火的瞪着伦格,她的干瘦的双手紧紧抓住拢在玛蒂娜脖子下的毡毯边缘,以致玛蒂娜地脸上一片不知是羞涩还是难以呼吸导致的潮红。 “玛蒂娜是我未婚妻……”对这个不太熟悉却颇为强硬的女侍毫无办法的伦格。 用这种理由解释着,他觉得真是窝囊,能在无数敌人面前依然保持冷静侃侃而谈的自己,居然会被个女侍顶撞得险些无话可说。 “可是地位就是地位!”女侍丝毫不让的大声强调着“在没有成为你的妻子之前,请您尊重玛蒂娜.约瑟林伯爵地身份,更轻您随时注意您的言行举止,特别是在和殿下单独在一起地时候……”说到这里女侍停了下来。 她慢慢张开嘴看看被包裹得像个马包似的玛蒂娜,再抬头看看伦格。 忽然她的嘴巴像个敞开的钱袋子似的撑了开来,接着一声能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喊声响彻宫殿……“上帝呀!你们刚才都干什么了!!” 伦格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遇到这样尴尬的事了。 当他刚刚因为看到女侍张开嘴巴感到不妙,那一声足够让整个内堡都听到地喊声已经从那女人的嘴里迸发了出来! 随着她的喊声,伦格听到了走廊里一片混乱,然后玛蒂娜起居室靠向外面的房门被人撞开,一大群手持武器的护卫排山倒海般的涌了进来。 当那个他曾经见过的考雷托尔卫队长挥舞着他的骑士剑冲进来地时候,伦格甚至担心他那一身沉重的链甲会把地面压塌。 女侍的喊叫也引来了更多的教团士兵。 因为看到考雷托尔士兵的慌乱,霎时象瘟疫传染般被吸引来的教团士兵和考雷托尔士兵裹杂在一起,相互碰撞推搡谩骂着,那种样子如果不知道地人会以为是在发生一场可怕的巷战。 而最早冲进房间里的人中就有阿历克斯和他的手下,当看到那个卫队长挥舞着长剑不知在向谁示威的时候,阿历克斯就立刻带着手下的近卫来到伦格身边,警惕的看着这个耀武扬威的骑士。 “上帝!要去叫牧师,还有主教。 不!去请耶路撒冷大主教来!”不知道已经闯了大祸的女侍依然大喊大叫着,她不停的回头对每个她认识地人吩咐着,同时她嘴里不住喊着其他侍女地名字,吩咐着要她们立刻去准备礼服和桂冠。 被这个女侍发疯般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地人们慢慢冷静下来,他们拄着沉重的武器看着她一个人在人们面前的表演,随着她那歇斯底里口无遮拦的乱喊乱叫。 已经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们,都渐渐的用暧昧的眼神看向还抱着裹的严严实实的玛蒂娜的伦格,不过这时即使是那些教众,也在考雷托尔人低低的闷笑声中尽力闭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希蒂!”玛蒂娜终于忍耐不住,向似乎恨不得让整个城市人都知道的女侍发出一声怒吼,可随即她就把头扭过去靠在伦格怀里。 “殿下,我认为你应该立刻穿上礼服举行婚礼,而且必须是在耶路撒冷大主教的主持下进行才可以!”不知悔改的女侍顽固的发出最后的宣言,然后叉着腰胜利般的盯视着伦格。 那种样子就好像一个终于抓到了什么把柄的母亲盯着诱拐自己女儿的混小子。 “对于你对我未婚妻的忠心。 我会考虑好好报偿的,珀普的希蒂。 ”看着四周如同看好戏般的眼神。 伦格无奈的开了口,他感到自己现在可真是有些丢人,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还要向这个讨厌的骑士的老婆表示敬意,这让他觉得从没这么窝囊过。 “我是忠于殿下的女侍长,我绝对不会原谅这种事。 ”女侍大声强调着自己的地位,那种愤恨大有要对避过自己和公主幽会的这个混蛋大打出手的样子。 “女侍长,如果你能立刻带着人出去,我想对殿下的清誉一定更有好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的赫克托尔在女侍的耳边吹了口气,随着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和玛蒂娜一样绯红,白化病人难得的发出一声轻笑:“你的喊声已经让半个王宫里的人都听到了,难道你还想让整个考雷托尔人都知道殿下在早祈祷之后,就和她的未婚夫幽会吗?” “噢~”女侍终于清醒过来似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转过身,可看到的是一群站在她身后笑嘻嘻的望着这一切的士兵,仆人甚至还有闻讯赶来的洗衣女工和马夫! “我的上帝!”在一声呻吟之后,女侍突然暴跳如雷的扑向那些人,她张牙舞爪的向他们挥舞着双手,嘴里不停的喊着:“快走开,都给我出去,这是殿下的起居室!你们的脚丫子把地毯踩脏了,快都给我出去!” 在一阵哄笑声中,人们慢慢向外涌去,而那个卫队长则在尴尬的踌躇一会之后也默默的走出了房间。 在阿历克斯小声催促中,跟着退出房间的杰戈偷偷看向伦格怀里的玛蒂娜,当他看到被包裹得严实的女孩露在毯子下那双赤裸的雪白稚嫩的小巧双足时,他不由愤怒的瞪了一眼抱着她的伦格,随后在无奈叹息中,跟在阿历克斯身后走出房间。 “你不想离开吗?”伦格冷冷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赫克托尔,当他感觉到怀里女孩紧张的情绪后,他转身走向靠椅,把她轻轻放在了舒适的靠垫里。 “事实上我正有事要向您禀报,大人。 ”似乎对伦格的不满态度毫不在意的赫克托尔自顾自的回答着,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蜷缩着的玛蒂娜略一点头:“应该说是要向您两位禀报,对不起殿下。 ” “玛蒂娜是我的未婚妻,是将来和我一起统治领地的妻子。 ”伦格转过身“所以掌旗官,我希望你和所有人忠于她如同忠于我。 ” “当然,大人!”赫克托尔回答的干净利索,然后他抬手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绒小袋“我想这个完全可以向您表述关于对您和殿下同等的忠诚了。 ” 当丝绒袋子打开时,伦格听到了玛蒂娜一声抽气般的低呼,随着一片晨光中闪烁起来的耀眼光芒,两个硕大的宝石出现了他们的面前。 “殿下,这是有人送给你们的礼物,是做为新埃德萨伯爵桂冠上的宝石。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财富之地 看着赫克托尔手中那两颗闪烁着璀璨的光泽,透着神秘的硕大宝石,伦格的心也不由一阵悸动。 那是还没有切割成形的不规则的原矿石,几乎如海水般幽兰和血液般鲜红的两颗石头在白化病人雪白的手中显得更加令人瞩目。 即使没见过那些传说中享誉世界的珍贵宝石,但是伦格还是能感觉到两颗珍宝难以估量的价值,而随着玛蒂娜嘴里发出的一声叹息和她因为激动几乎从靠椅上跳起来,伦格也猜测到这个见识过诸多珍宝的女孩肯定能猜测到这两件瑰宝的重要。 “上帝,这是我见过的最大最美的宝石,”玛蒂娜激动的抓住伦格的手不住摇晃“如果能把它们镶嵌在我们的桂冠上,我相信肯定能成为埃德萨的传世之宝。 ” “你想铸造一顶新桂冠?”伦格轻声问着玛蒂娜“难道你不想戴埃德萨的传统桂冠吗?” 听到伦格的提问,玛蒂娜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激动,她不顾面前的赫克托尔,伸手抱住伦格的脖子:“对,我要铸造两顶新桂冠,把这两颗宝石镶嵌在上面,这宝石就代表着安盖特和考雷托尔。 ”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呀,”伦格轻轻哄着有因为兴奋声音逐渐提高的女孩,他知道不该破坏她的兴致,可是并不乐观的财政现状却让他不得不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要知道现在地考雷托尔不但要养活你自己的军队,还要为整个教团提供给养。 而且骑士团所需要的更多。 ” “那就加税,”玛蒂娜还没有从兴奋中平静下来,她站起来在伦格面前来回走着,一双小手揪在一起用力搅动着肥大的衣袖“我的国库里还有很多钱,不过那应该是为将来修缮我们的新城堡预备的,另外安盖特地城墙也要重新翻修。 那里的内堡实在太简陋了,我看到那里甚至没有一个像样地客厅。 ”她一边说一边走。 有时候还停在伦格面前点着头“还有婚礼也需要很多东西,我想那肯定是要花一大笔钱的。 所以国库里的钱就不够了。 ”说到这里,她终于停下来,然后抬着头向伦格肯定的说:“所以我们加税吧,不过如果算上你的教团里募集到的那些钱,我想我们的婚礼也不会太寒酸地。 ” 伦格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些,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因为无奈露出了让玛蒂娜奇怪的神色。 “伦格你怎么了?” “玛蒂娜。 国库和我教团财库里的钱并不属于我们自己呀,”伦格轻声向女孩解释着“那应该是属于所有埃德萨,考雷托尔人和教团兄弟的。 ” 伦格小心的向一脸疑惑地女孩解释着,虽然中世纪贵族肆意搜刮掠夺臣民的风气对他们来说就如同需要吃饭喝水般的普通随便,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这个小未婚妻居然要为了一次婚礼就随意向领地里的人民加税,他只能暗暗感叹这个时代人民的生活是多么困苦悲惨了。 “而且,骑士团所需要地花销才是关键,我们要建立起一支强大军队所需要的钱。 即使是考雷托尔也会感到担负过重。 ”伦格终于说出始终萦绕自己心头的困扰。 如果说只希望甘心当一个富庶领地的领主,或者只是为了充盈自己的府库就能满足,那么考雷托尔的现状无疑是能让任何一个贪婪的贵族心满意足的。 但是一旦要建立起一支足够强大军队的时候,令人捉襟见肘的困难就出现在了伦格地面前,他无法想象只靠这块领地来维持一支军队地惨状,至于他的小未婚妻想象地盛大婚礼和舒适的新城堡。 在他想来也只能是当成一个美梦憧憬幻想了。 “大人,我想这个不需要担心。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对未婚夫妻计划将来生活的赫克托尔突然开口了。 在引起注意之后,他把一直拖在手心里的两颗红蓝宝石轻轻放在玛蒂娜身边的一个丝绒靠枕上,然后后退两步认真的说:“这就是我为您带来这两颗宝石的原因,我想您的困境已经有人看到,而且也他们显然也愿意为您排解这个困扰。 ” “是谁?” 伦格尽量让自己用平静淡然的声调说话,可他的心却在暗中加快跳动,他的心底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喜欢总是喜欢到处插手的瑞恩希安,可是随即他就推翻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从拿到瑞恩希安对教团的第一笔资助开始。 这个人就已经开始不再那么顾忌的频繁出现在教团之中。 所以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故作神秘。 “是一些当地商人,”赫克托尔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表情“事实上是一些考雷托尔的撒拉森和犹太商人。 ” 看到伦格脸上依然平静。 没有露出异常表情,赫克托尔深吸一口气小心谨慎的说:“大人,他们希望能得到您的召见。 ” 喷泉集市上依然是那么热闹繁华,摩肩接踵的人群在交叠在一起的各色天棚下拥挤流动着,掺杂着奶酪和马粪还有皮革味的古怪气味充斥在整个集市中间,几乎看不到地面,完全被铺摆开的毡毯占住的摊子上各式各样的货物如小山般的堆积起来。 琳琅剔透的玻璃器皿,闪动着耀眼光泽的银罐,还有珍贵得足可以和黄金媲美的兰绒毛皮,这些东西如散发着巨大魔力的磁石般吸引来了各地的大小商贩,那些携仆带婢一掷千金的巨商,和怀揣梦想试图一夜暴富的小贩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这座城市里,他们当中有些人可能在半路上就会因为遇到强盗或是恶劣地天气而一命呜呼。 也有些人在这里用辛苦赚来的金钱,换取可能会让他们血本无归的货物。 但是更多的人则会在这种冒险中得到他们期盼的回报。 在这个依然处于混沌混乱的时代,恶劣的交通和令人畏惧地乱世创造了无数商机,也由此诞生了无数的富翁。 身穿一身粗布黑袍地伦格慢慢在喷泉集市的人群里走着,在他身边阿历克斯警惕的看着四周,这个已经由传令兵逐渐转变为近身护卫的木匠儿子一直对自己的这个身份忐忑不安,每当他想到那个被伦格安置在太巴列的法尔哥尼。 他就不停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尽力做好事情,否则那个人一旦回来。 自己地地位就要不保了。 “这个是……”伦格闻到一股似乎在记忆里颇为熟悉的味道,他慢慢走到一个由两个腰揣短刀的武仆守卫的摊子前,当看到摊床上摆放的一个个小陶瓷罐子里的那些散发着各种味道的货物之后,他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赫克托尔“这是胡椒?” “是地大人,”用面纱遮盖住面目的白化病人走过来看着那些小罐低声回答着:“大人,这些东西的价值您能想象吗?” “堪比黄金。 ”伦格微微点着头。 他当然知道这些散发着浓烈气息的香辛料意味着什么,甚至就在几百年后新大陆时代到来时,即使面对命运难测,危机重重的海洋,在这些被称为“长在树上的黄金”地巨大诱惑下,还是有无数的人铤而走险,在付出巨大代价的同时,随着一船船胡椒从新大陆运抵欧洲。 那些冒险家也成为了一个个新的令人羡慕的巨富。 “大人,这种宝贵的东西在君士坦丁堡的确可以用黄金和珠宝交换,”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不住闪动精光“至于欧洲,有人说如果谁能替一个国王带去胡椒,那么他就得到了王国国库的钥匙。 ” “的确如此,”伦格喃喃地伸手在那些小陶瓷罐上抚摸着。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地价值,同时他也可以在这些“财富”的各种味道中隐约闻到那一股股地难以掩盖的血腥味道“财富能让人发疯,可以诱惑人以各种所谓高尚的理由去夺取。 ” “大人,你完全可以在城堡里召见他们。 ”赫克托尔看着伦格沉思的神态,低声在他耳边提醒着“即使为了见识一下考雷托尔内堡的豪华,他们也会心甘情愿的去觐见您的。 ” “可是如果那样,我就不可能知道他们究竟想让我看到什么,而又不想让我看到什么了。 ” 伦格随口说回答,他沿着那些摊子慢慢向前走,就在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可以看到喷泉集市那个标志性的大喷泉时。 一阵不忿的吵闹声忽然从一个围拢得很严实的人群里传了过来。 那阵吵闹声里夹杂着阿拉伯语。 也在意大利语和法语中掺杂着腔调古怪的希腊语,当循着声音挤进人群的时候。 伦格看到一个面目黝黑,须发都已经花白的撒拉森老商人正气急败坏的大声和一个个子矮小,头顶光秃秃的欧洲人争执着。 “他们从别人称量进来的时候,他们称量得很充足,他们称量给别人的时候,他们不称足不量足!”① 撒拉森商人气愤的引用可兰经里的**斥责着对方,可是这只是引起那个欧洲人的一阵嘲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你称足呢,你不也是看过我的木称了吗?”欧洲人讥讽的反驳着撒拉森商人,按照规矩我们已经相互验过称具,现在你难道认为凭你的一句话就能指责我在作弊?” “可是,可是我在家里称的绝对不是这个数量。 ”撒拉森商人指着地上的一小桶橄榄油愤怒的喊着“难道我会撒谎,向安拉起誓我们当中肯定有一个在撒谎,可那绝对不是我!” “难道我能相信你的誓言而不是我的秤?”欧洲人脸上也露出了愤怒,他大声向四周的人不停喊着,而四周人则因为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谁对谁错议论纷纷。 “那。 那就,就再称一次。 ”一个稍带结巴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随着人们让开道路,一个手里拿着个古怪木桶地青年人有些不安的走进了圈子。 “难道我的秤是在骗人?”欧洲人不忿的质问。 但是青年人却只是小心的把一个平秤的横杆放在已经盛满清水的木桶托架上,他在木秤一头地货盘上不停加货,水桶另一头充足气的硕大牛皮包开始向下挤压,清水沿着木桶边沿地一个洞孔溢了出来。 直到终于停在固定在桶边的一个小水槽的红线上。 “用,用这个再。 再称一下他的货。 ”青年人把那个木桶式的秤具递给旁边一个同伴,当看着用同样方法称出的欧洲人的货物却根本没有溢满水槽红线地清水之后,一些已经逐渐明白的人不禁发出一阵感叹的赞美声。 “这能说明什么?!”欧洲人气愤喊着“难道你的这个小巫术就能指责我在骗人吗?” “我的水,水秤,说你在骗……”青年人因为着急显得更加不利索的舌头不住颤抖着,他指着自己的秤试图说明方法,可是口吃却让他的脸绷得通红却根本说不出来什么。 “你地确是在骗人。 ”看着这一切的伦格慢慢走了过去,他抚摸着那个简单的工具饶有兴趣的看着满脸通红的青年人“你们的货在称过之后溢出地水分量不同,就说明你给别人称重的时候做了假。 这个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考雷托尔是所有商人的财富之地,却不是骗子的乐园。 不论他的信仰是什么,考雷托尔不欢迎不诚实的人。 ” “说的对!”“滚出去!”“以后不要再出现了,赫耳墨斯的耻辱②。 ” 人们大声斥责着那个已经无话可说,恼羞成怒的欧洲人。 在看着他狼狈的收拾东西离开之后,一阵欢呼立刻响起。 “简单而实用地小东西,”伦格摆弄着那个水秤微笑着,他看着这个似曾相识地年轻人随口问:“这是你做的?你叫什么名字?” “巴布罗.格里高利.拉米莱斯,尊敬地大人。 ”青年人身边的同伴忽然走过来声音低微却十分恭敬的禀报着。 “你认识我?”伦格意外的看着口吃青年这个似乎显得十分精明的同伴。 这是个年龄同样不大的年轻农夫,他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残留的草刺说明他刚刚从地里出来。 身上还透着的麦秆味道也明显的说明着这一切。 “是的大人,我们是埃兹村的村民,上次您从埃兹路过的时候我们见到过您。 ”很识时务的年轻农夫依然低声回答,他显然看出伦格并不想让人认出自己“这个混小子还冲撞了您的马呢,您忘了吗?” “好像有这么回事,”伦格终于想起在返回考雷托尔时曾经的经历,不过他的兴趣更多的是在那个口吃青年身上,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水秤,过了一会低声问到:“你愿意到我的城堡里来做事吗?我会付给你报酬。 ” “是当骑兵吗大人?”机灵的同伴立刻抢在巴布罗之前询问着,他似乎生怕受到巴布罗的反对不停的点着头“我们愿意大人。 我一直希望成为个骑兵!” “如果你们都愿意也可以。 ”伦格微笑着对有些犹豫的巴布罗说“不过我想让你做更有意思的事,也许就是你自己喜欢的事。 ” “哦。 大人,我,我只会鼓捣些小,东西。 ”巴布罗尽量让自己说得顺利些“我是个木匠的儿子。 ” “那太好了,我的传令兵也是木匠的儿子,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 伦格饶有兴趣的仔细打量那个水秤,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赫克托尔轻轻开口:“大人,那些撒拉森商人已经知道你来了,他们现在就是喷泉的旁边等待你的召见。 ” ①取自《可兰经.八十三.称量不公》 ②赫耳墨斯:商人的守护神。 第一百三十五章 繁华背后 喷泉集市之所有有这样一个名字,完全是因为在考雷托尔城里东南方的地方发现那口地下泉眼。 在这个从上古时代就被*涸和风沙统治的世界里,水就如同流动的黄金般被人真珍爱。 而一个能发现水源的地方,往往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聚居流连的所在。 当很多年前最早来到这里的阿拉伯部落居民们在这里发现了这口泉眼的时候,考雷托尔已经注定在将来会成为那些旅行于戈壁里商人的福地。 而险要的隘口和通向更加遥远的东方的道路,则让这个地方真正成为了流动着黄金的宝地。 当伦格随着赫克托尔走到用黑色的大理石砌成的,如沙漏般向下变得狭窄的水池边时,他看到几个面色黝黑的,一脸犹豫的阿拉伯商人正紧张的向自己的方向张望。 而在水池的另一边,几个看上去就透着精明一脸胡须的商人,则在不停的低声议论着什么。 “大人,那些都是考雷托尔撒拉森人和犹太人的首领,都是他们当中最富有和最有影响力的一些商人。 ”赫克托尔低声对伦格解释着“他们当中有些人所拥有的财富甚至比一个领主还要多。 ” “这个我深信不疑。 ”伦格看着喷泉两边隔得远远的,却又相互用眼神打量对方的人不由有些好笑,他觉得这个时候这两拨人好像即相互猜疑又暗通款曲,不过当他们看到由赫克托尔陪着的自己时。 眼中都立刻流露出了相同地疑惑和小心。 “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伦格走到水池边看着逐渐靠拢到自己两边的商人们“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有所要求才要见我,所以我希望见到你们的坦诚,也希望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们选择了我?” 伦格开门见山的话让这些一直忐忑不安的商人们一阵发愣。 还记得不久之前在约瑟林统治下,发生过的被抢劫屠杀惨剧的商人们不知是惊是喜地相互对视着。 虽然他们听说过这位子爵曾经是个希腊农兵,但是在他们想象中成为贵族后的骄横跋扈也必然是随之而来地。 但是伦格的这些话却让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年轻贵族。 “大人,请恕我们冒昧。 ”一个撒拉森商人抿着嘴唇向前靠了几步“我们希望得到您的承诺,虽然我们不是您的领民。 但是我们愿意在向您缴纳商税之后再向您缴纳一份义税,只希望您能为我们提供我们从东方经过考雷托尔到君士坦丁堡的保护。 ” “从考雷托尔到君士坦丁堡?”伦格不置可否的看着这些商人,当看到那些犹太商人脸上露出地兴奋表情后,他的脑海里不由闪过一条遥远的通商之路的影子。 “大人,我们信仰阿拉,而您信仰上帝,但是正如一位先贤说的黄金就是黄金。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犹太人也走了过来,他们显然不希望完全由撒拉森人主导这次看起来大有希望的商业谈判“大人,如果能请您到我在考雷托尔的家里去,我会十分感激地。 ” “大人,您不能随便到任何领民家里去,特别是犹太人,”赫克托尔低声提醒着,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兴趣之后。 他更是小心的挡在伦格面前“我想如果在王宫里更适合这样的谈判。 ” “不用担心赫克托尔,我相信我还没幸运到让别人把我当成凯撒似的暗杀掉,”伦格同样低声安慰着传令官,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对面地犹太商人听到了,他的脸上立刻露出惊慌的表情,对于这个随时都能让领主老爷找到借口。 让自己这些人遭受一次灭顶之灾的话题,犹太人不禁感到一阵全身发凉,冷汗直出。 “你们说要我为你们提供的保护,我相信其他领主也可以同样提供。 ”伦格盯着那些人“我想你们所说的那条道路也应该同样经过雷纳德伯爵的领地,难道你们没想到过要向他寻求保护吗?” “那个毁约者!”一个沉不住气的商人叫了一声,立刻被旁边的同伴阻止住。 “大人,我们向博特纳姆献出过通关税和过路税,可是还是不停的受到骚扰,”犹太商人地声音里透出无奈还一丝愤怒“我们请求雷纳德伯爵派出军队,可是换来地是更频繁的抢劫。 所以我们甚至说如果能安全地把货物运抵君士坦丁堡。 我们愿意向您的军队提供在这条道路上的所有费用,只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 “难道你们要雇佣我的军队吗?”伦格终于明白了这些商人们的意图。 他有些好笑的发现,在漂亮的保护名义下,这些人居然是要让自己的军队成为他们的私人雇佣军。 “请原谅大人,我们没有丝毫的不敬。 ”犹太商人不安的躬身回答,他知道贪婪顽固却又极好面子的贵族是很难接受这个说法的“我们希望能至于您的庇护之下,为这个我们会提供一份让您满意的献金。 ” 伦格依然脸上挂着那种好笑的表情,不发一言的看着那些商人。 他这种不置可否的样子让那些商人一阵不安,他们相互对视询问着,有的人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为了。 “如果能亲眼见到你们繁华生活,也许是我的荣幸。 不过我想这可以稍微延后,”在众人都在为伦格的沉默局促不安时,他慢慢开口了“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保护’,”提到这个词,他就不由有些好笑“我也会考虑的,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来到我的城堡,我们一起好好讨论一下。 ” “大人,您是允许我们进入您的城堡吗?”一个犹太商人脸上露出夸张地兴奋。 他和同伴不住的点着头,表现出一种欣喜若狂的样子“我想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 而另一些撒拉森商人则露出了戒备的神情,约瑟林造成的惨剧阴影依然萦绕他们心头,对法兰克贵族地不信任这时又让他们一阵踌躇。 看着这些撒拉森商人脸上的犹豫表情,伦格没有催促他们,而是在他们仓促地躬身行礼中带着阿历克斯向一条被拥挤的水泄不通的小巷走去。 “大人的话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赫克托尔看着那些商人“城堡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不要奢望大人会派出更多的军队。 所以你们要自己选择。 是否接受大人的保护就看你们谁先得到大人地恩典了。 ” 说着,赫克托尔拉起帽兜紧紧的跟了上去。 望着走远的那个人的背影,两拨商人不禁在微一沉吟后立刻相互露出了敌视般表情。 他们先是局促的慢慢挪动脚步,然后就都开始加快步伐,随着他们慌张的穿过人群向内堡方向走去,整个市场上逐渐引起了一阵骚动,这股骚动很快让那些不知所措的商人也加入了进去。 立时间,几股不同的人流慢慢在市场上蠕动起来。 丝毫不知道后面已经引起骚动地伦格带着阿历克斯慢慢在这条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小巷里走着。 而在他身后,赫克托尔则脸上透着古怪神态的跟在他的身后。 小巷里很肮脏,很浅的排水槽里浮动着墨绿色的水垢和各种杂物,泛着难闻地恶臭味道。 看着那些丝毫不在意的在这样的小巷里拥挤走动的人群,伦格不由皱起了双眉。 他屏住呼吸在人群里小心的走着,当他看到几个衣着简朴的女人就在那些脏水沟边挑拣着蔬菜的时候,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大人。 我向您保证,你的饮食肯定都是最干净地。 ”阿历克斯小声向伦格保证着。 “这个我相信。 ”伦格笑了起来,对于这个与其说是传令兵不如说是自己贴身侍从地男孩,伦格倒是颇为满意。 自己和这个时代截然不同在别人眼里近乎怪癖的卫生习惯,在这个男孩地照顾下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阿历克斯本人也很快随着自己养成了喜爱干净的习惯。 甚至伦格听到过那些城堡里的女仆们。 嘲笑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阿历克斯就象个女孩子似的喜欢炫耀自己的羽毛。 对于这样的讥笑,阿历克斯每次总是用愤怒而无奈的挥舞拳头向那些哄堂大笑的女仆人展示自己的男人气概。 不过在被更多人嘲笑的同时,那些女仆也开始悄悄注意起这个干净体面的侍从来。 站在小巷里仔细看着里面的一切,伦格不禁踌躇起来。 那股难闻的恶臭混杂在人群中在小巷里蒸腾着,这让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可怕的中世纪。 ”他心底不由吐出这句话,他依稀记得那些被描绘得无比恐怖的,瘟疫横行时代的可怕情景。 在那些记录里出现的那种“睡下在人间,醒来已阴世”的可怕描述,又有多少就是因为这种恶劣的生活环境而造成的? “掌旗官,如果考雷托尔被围攻。 你认为能坚持多长时间?”伦格忽然开口问出一个让赫克托尔诧异的问题。 正面容古怪的站在伦格身后的白化病人在稍一犹豫后。 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大人,如果准备充足那就可以维持很长时间。 这必须保证我们的粮食和水源,而考雷托尔的水源是我们的地下泉水,所以只要您需要,考雷托尔完全可以坚持到让任何一个敌人失去信心的那个时候。 ” “如果是耶路撒冷呢?”伦格忽然压低声音,他看着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不放过其中任何一点情绪。 “大人?”赫克托尔诧异的和伦格对视着,当他看出伦格的确是认真的时候,他不由开始仔细沉思了起来。 “看看这个地方,赫克托尔,”伦格微抬下颌示意着这条小巷“一旦被围攻,你认为这样的环境能让我们守多久?可能不需要敌人攻开城门,瘟疫和疾病就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把我们彻底杀掉。 ” “您是说……”有些不明白的赫克托尔看着小巷里进出的男女,当他看到伦格慢慢沿着肮脏的排水沟向前走去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 “大人,您真要进去吗?”赫克托尔奇怪看着站在小巷口的伦格,不过他的表情里更多的是那种欲言又止的无奈。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呢?”伦格迎着对面一个衣着简朴的女人走过去,看着这个望着自己的女人,他为了不被人认出抬手戴上了深深的帽兜。 “上帝,大人进去了?”阿历克斯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看着赫克托尔,在看到白化病人把脸转向一边后,他不由张开嘴巴吸着恶臭的空气发起了呆。 “傻蛋,还不快跟上去!”掌旗官一把拉住传令兵低吼着挤进了人群。 在人群里缓慢前进的伦格不住的晃过迎面而来男女们,可是随着越来越深入,他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尽管那些女人衣着朴素不带饰物,甚至根本看不到她们有任何的修饰妆点,但是他还是从她们的举止上看出了一种难掩的奇怪气息。 直到随着几声很腻的呼喊掌旗官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他才在略显意外中转过身,好笑的看着被两个女人紧紧抱住两臂,不停纠缠的赫克托尔。 “大人,我们还是离开吧。 ”终于找到说话机会的阿历克斯低声在伦格耳边小声哀求着“这里到处都是妓女,如果让别人知道您来这种地方,那就糟糕了。 ” “她们是妓女?”伦格不能不说自己的确感到大出意外,在印象里应该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妓女形象,在这个地方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看着那些衣着简朴不事修饰的女人,他一时间真无法把她们和娼妓这个词联系起来。 “大人您不知道?”阿历克斯虽然惊讶可还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安的向四周看着,看着那些因为见到赫克托尔围拢过来的妓女们,他就更加紧张了“上帝,如果让人看到您在这里那就糟糕了。 ”传令兵的头上开始出汗,他不停低声催促着伦格离开。 “看来掌旗官是这里的常客。 ”伦格看着被几个女人围在中间的白化病人略带讥讽的对传令兵说。 不过他还是在阿历克斯担忧的劝阻中转身向来路走去。 就在和被一群女人纠缠住的赫克托尔擦身而过时,伦格忽然压低声音吩咐着:“掌旗官,我要你今天就立刻动身去耶路撒冷,记住,这件事至关重要!”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客远来 克尔温.杰戈帮着那个新来的叫巴布罗.格里高利.拉米莱斯的随从把一根横木慢慢的放在做好的一个木台的凹槽里。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看这个人那么谨慎小心的动作,杰戈也不由得轻手轻脚起来。 “然后只要,只要不停的摇,这个横木就可以了,”巴布罗擦着头上的汗水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因为他的心情很好,说话也不由得顺利了不少“不过我真没想到,为大人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 ” “这是什么鬼东西?”杰戈好奇的看着那个用横木上的一根粗麻绳带动的巨大木头轮子“看起来象个魔鬼。 ” “我,我不是巫师!”巴布罗脸上挣得通红的辩解着“这是为,为大人做的,送热水的塞子!” 他奋力指着那根粗麻绳远处一个巨大的水罐,那个已经略显陈旧的水罐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矗立在那里了。 当伦格第一次见到这个水罐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它的作用,不过当他沿着水罐的管子寻找,真的在一个用大理石镶嵌四壁的巨大房间里见到了一套还算完善,却早已经被人遗弃多年的洗浴设备时,他曾经高兴得发出欢呼。 只不过,让他烦恼的是,那个送热水的水罐因为位置实在偏僻,每次那些仆人把热水倒进去的时候,一路上的拖延热水已经变成了温水。 而流到他身上地却已经基本上变成凉水了。 虽然他也曾经想过要在水罐边建上一个小小的带火塘的蓄水池,但是看到随时都要钱的无奈现实,伦格只好忍痛放弃自己这个“奢侈”的想法。 而现在,看着远处不停的挤压,迅速由木头齿轮带动的活塞把热水顶进水管地这个简单装置,伦格不由脸上泛起微微的笑容。 “给他几件干净衣服,还有吃地。 再给他安排个舒适些的房间。 ”伦格一连串的命令让阿历克斯听着心里一阵不舒服。 尽管。 在阿历克斯和其他任何人看来,这个靠摆弄小玩意就立刻得到大人宠信的小子实在走运。 但是伦格看着那不停发出‘吱纽吱纽’怪声的东西,却从心里感到了一阵阵的熟悉,而且他看着巴布罗的眼神也变得更有兴趣。 “告诉我,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东西?”伦格饶有情趣地随口问着,可他没想到这句话立刻让巴布罗的脸色变的一片煞白。 他的嘴角不停蠕动,脸上不住的变化着神态,那样子就好像被突然踩到了尾巴的猫。 “大人他是从他死去的父亲那学来的。 ”和巴布罗一起进入城堡青年立刻接口回答着。 这个叫约翰,看起来机灵许多地青年人已经早早换上了一件士兵的衣服,而还始终不停的抱怨问为什么没有给自己骑兵的装备。 “你的父亲,是个工匠?”伦格好奇的看着口吃地巴布罗,在他想象中这样一个人应该显得更机敏灵活一些,可是眼前这个心灵手巧的年轻人却似乎除了他拥有的娴熟技术之外,性格却显得那么木讷,这种矛盾让伦格觉得真是古怪。 “请原谅大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不过我想如果是您就一定没有问题了,上帝宠儿的威名和仁慈是同样让人信服的。 ”约翰先是让旁人感到肉麻的一阵溜须,然后才故作正色的小心回答:“他的父亲是阿陀斯岛一个修道院里的工匠,不过因为犯了很严重的罪行受到了惩罚,他地手艺都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地。 ” “阿陀斯岛?”伦格脸上闪动着古怪的神态。他看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刻从煞白变成通红地巴布罗,在略微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轻轻点头示意约翰继续说下去“我知道那地方,不过就这些吗?” “大人您知道,阿陀斯那地方是禁止女人进入的,不过巴布罗的父亲在一次出岛买工具的时候认识了我的姑姑,也就是他的母亲,后来……”约翰看着自己表弟越来越激动神态不得不用耸耸肩膀避开了那个让巴布罗可能会发疯的话题“总之,那些修道士惩罚了他的父亲,他们把他关在木笼里用一种叫绞车的东西拉到悬崖边在太阳下暴晒。 那个东西还是他父亲自己做的呢。 后来他们把他放下来的时候。 可怜的老拉米莱斯只剩一口气了。 ” “所以他就到了你家里?”伦格轻声问着,他能想象在那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阿陀斯这个享誉希腊的地方,伦格印象最深的就是它那令人瞠目结舌的禁止一切女性进入该岛的规矩,和始终多年被严格遵守的奇迹。 即使是千年之后,这座举世无双的男性之岛上也一直严格遵循着这条在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看来,实在匪夷所思的规定。 而眼前这个手艺精湛的年轻人居然是来自那个地方,实在让伦格觉得大出意外。 “我的姑姑后来也死了,她是死于热病和思想,上帝保佑她。 ”约翰继续唠叨着“不过大人,老阿陀斯虽然违背了教规,可是他还是虔诚的,希望您不要因为这个就赶走巴布罗。 ”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伦格看着低着头的年轻木匠随口回答,不过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逐渐熟悉他习惯的阿历克斯立刻轻轻向旁边的人微微挥手,让他们走开。 而这时伦格的思绪已经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来大人对你很好呀。 ”已经走出很远的约翰用嫉妒的口气看着正摆弄刚刚穿上干净棉衣的表弟“不过你也地确不适合当个骑兵,给大人在宫廷里当个侍从甚至做些小玩意哄夫人们开心才是你做的最好的。 ”约翰用居高临下的口气教训着表弟“至于我。 虽然现在我只是个普通的士兵,可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骑兵的。 ” “那,那很好。 ” 巴布罗费力说出这句话之后闷头向给自己指定的房间走去,在他身后,约翰依然不住地唠唠叨叨着:“我说老弟,别这么一副嘴脸对着我,不是我自己要揭你老爹的底儿呀……” “赫克托尔。 你知道阿陀斯岛那个地方吗?” 伦格一边沿着石头走廊走向大厅,一边随意地问跟在身边的掌旗官。 说起来这也将是赫克托尔最后一次陪伦格共进午餐,之后他就要立刻赶赴耶路撒冷了。 赫克托尔始终不明白伦格为什么在一次无意闯入妓女聚集的那条巷子后,会那么执意的要让自己赶去耶路撒冷。 如果不是知道他肯定别有深意,赫克托尔甚至要怀疑他是为了掩饰自己在妓女区的出丑才要赶走自己。 现在当他听到伦格突然问到这个的时候,赫克托尔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也露出了不久前伦格听到这个地方时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 “当然听说过,阿陀斯岛是严格遵守正教规矩地典范。 甚至连岛上的平民都自觉的遵守为上帝守贞的格言,他们禁止女人进入那个岛,甚至禁止一切代表女人的东西在岛上出现,据说其中很多在刚生下来就被送到岛上的修道士,一生都未见过女人是什么样子。 ” “这可和你截然不同,我相信你对考雷托尔妓女肯定比他们对教义更熟悉。 ”伦格难得的开了个玩笑,不过接着他忽然皱起双眉看着赫克托尔“那么你听说过关于阿陀斯岛上的《工技之书》这个东西吗?那是干什么地?” “大人,您居然还知道这个?”赫克托尔愕然的看着伦格。 不过想到上帝宠儿这个名字后,他立刻把这些古怪归结到了那些奇迹之中。 “据说那是本一直在阿陀斯的修道院里流传的书籍,是那些专门被从各地召来修缮岛上庞大的修道院群的工人们编撰出来地杂书。 ”赫克托尔微笑解释,他知道这位大人有些地方实在奇怪,一些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奇迹的事却往往对他来说平常无比。 可是相反的,另一些对普通人来说最简单常见的事情却又成为了他眼中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想到伦格居然不知道那些衣着朴素。 甚至不戴一点饰物的女人就是妓女,赫克托尔就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实在难以想象,连看似天真的阿历克斯都知道,只有妓女才被禁止穿戴带有花纹和饰物的这个风俗规矩,做为上帝宠儿的伦格居然会毫不知情。 “这个巴布罗地父亲曾经是阿陀斯岛地工匠。 ”伦格低声对赫克托尔说“而且我看他的手艺也不只是一个普通工匠才会地,要知道他甚至懂得使用活塞压力的方法……” 说到这里,伦格在白化病人一脸迷惑的眼神中停住话头,他知道和这个人说这些实在是在浪费时间。 “我要你替我看好这个青年人,也许他对我们来说将来会有大用。 ” “可是大人,我很快就要去耶路撒冷了。 不是您对我下达的这个命令吗?”赫克托尔难得露出了一丝讥讽。 他始终不明白伦格的这个命令究竟有什么样的深意。 “那就让你手下的那些人替我看好这个孩子,你不是在暗中豢养着一群这样的人吗?”伦格在扔下这句话之后。 脚下丝毫不停的走进大厅,在已经堆满各式菜肴的长桌边,玛蒂娜已经坐在那里等待他的到来了。 望着伦格的背影,赫克托尔原本白皙的脸上霎时显得更加苍白,他愕然的看着不动声色走到玛蒂娜身边,和她低声说笑的伦格,一股陌生的压迫感第一次让白化病人感到了阵阵不安。 面包,烤鸡,熏肉,搀着少许甜醋的蜂蜜,和一大盆足够让一个壮汉吃饱的番红花菜汤,这些被满满地堆在桌子上的菜肴丝毫引不起伦格的任何兴趣。 至于那道已经被几十双手传递。 而且在一路鸣锣开道,吹拉弹唱的隆重礼仪中端上桌子来的大餐烤孔雀,却更是实在无法调动他的食欲。 伦格手里与其说是餐刀不如说是匕首的玩意,在盘子边轻轻敲打出地一个陌生曲调,引起了玛蒂娜的注意。 她看着伦格几乎空空如也地盘子,和围绕在主桌两侧的桌边一直看着伦格的那些客人,她不由轻轻发出一声咳嗽。 “亲爱的。 你不爱吃这些东西?”玛蒂娜似是在尽量把声音放低,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只是个农兵出身。 不可能还会挑剔如此丰盛的菜肴,可为了顾忌未来伯爵的面子,她还是故意让旁边地人听到了这些话“对不起亲爱的,这些东西太粗糙了,我会让他们为你准备其他的。 ” 说到这儿,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刻意看看注视着自己这边的客人,用他们能听到是“低声”请求着:“不过就是这样你还是随便吃一点吧。 否则客人们会饿肚子的。 ” “说的对。 ”伦格无奈的用餐刀随意切下了被烤得一片焦黄地孔雀脊背上一块嫩肉,在玛蒂娜脸上泛起的满意的笑容中咬着牙咽了下去。 “那么请大家一起分享我们丰盛的菜肴吧。 ”小公主站起来以标准的女主人的姿态大声宣布,随着一阵对主人盛情款待地欢呼,立刻整个大厅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咀嚼和抓取食物的声音。 “这可真是丰盛的菜肴。 ”伦格一边喝着手里还算让他满意的葡萄酒,一边无奈的暗暗摇头,看着那些坐在两边的客人,他的心里开始慢慢琢磨着,怎么让这些在自己的餐桌上肆无忌惮大吃大嚼的人付出更多的报偿。 不过在此之前。 他倒先对自己这个小小地未婚妻地举动感到了一阵意外。 “我没想到你居然肯邀请他们,”伦格低声对看着那些粗俗的商人暗暗皱眉地玛蒂娜说“贵族的矜持对你难道不重要了吗?” “你的理想和贵族的矜持比起来更加重要。 ”玛蒂娜同样低声回答着,她鲜红的小嘴唇边还挂着一滴葡萄酒的汁液,在伦格轻轻为她抹去的时候,玛蒂娜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阵难掩的羞红。 “大人,请您注意您的举止!”女侍讨厌的声音从背后忽然响起。 对这个从那个早晨之后就阴魂不散紧跟主人的女人,伦格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彻底失败,他有几次甚至想用自己的权力强迫那个骑士丈夫和这个讨厌女人离婚,不过在一听说她丈夫是个在战争中断了双腿的残废之后,他只好自己忍气吞声的接受这个女人打扰自己好事的事实了。 “这些人对你真的很重要,是吗?”虽然还是一脸困惑,可玛蒂娜从伦格命令允许这些商人进入城堡开始,就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这个,伦格不禁暗中感激自己的这个小未婚去,特别是当她看到那些撒拉森人和犹太人之后。 尽管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颇为难看。 可是她还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命令城堡里的一些撒拉森仆人招待他们的同族和那些犹太人。 “伦格。 也许你真的很需要钱,那我们可以加税,”不过即使如此,玛蒂娜还是没有忘却自己贵族领主的尊严,她这次真正压低声音对伦格说着“你没有必要对这些人这么好,他们为你效劳是应该的。 ” “可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拿出钱来为我的军队效劳就不那么容易了。 ”伦格无奈的苦笑起来,他看着小未婚妻眼中露出迷惑的可爱神态,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后面的女侍看到子爵大人这种失仪的神态,准备再次用一声大喊提醒这对未婚少年的时候,一声沉闷的仪杖拄地的声音从敞开的橡木大门口传来。 接着,掌仪官那特有的悠长庄严的声音响彻大厅: “尊敬的,高贵的,伊布林的巴里安大人,到!”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实与虚伪 掌仪官洪亮有力的声音从大厅门口直接贯穿进来,那种如当头棒喝般的力量让大厅里的所有人一阵错愕。 露出诧异表情的玛蒂娜不安的看着同样放下餐刀注视着大门的伦格,对于这位耶路撒冷女王母亲的丈夫,她不由有些天生畏惧。 夹带着寒风和一阵尘土气息走进大厅的巴里安,嘴里还吐着阵阵寒气,他身上的短袖方格骑装用一条皮带束着,里面穿的一件黑色的棉衬衣袖口上的金属护腕闪着冰冷的寒光。 骑装宽大的底摆下露出了一双被灰尘覆盖住,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筒靴。 和他身上风尘仆仆一样,他的胡子也显得灰糊糊的,看上去就如同一把快要枯死的干草。 “给我去拿些水!” 巴里安一把抓住个恰好从身边经过的仆人粗暴的用力一推,在那仆人惊慌失措的把盛着葡萄酒的罐子刚递上去,他就毫不在意仪表的抢到手里,仰着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站在大厅马蹄铁形状的长桌凹处里的巴里安,直到他终于抹着嘴边的汁液,打着酒嗝把那个罐子扔给身边的仆人,人们才似乎缓了口气般的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这可真是奇怪,现在的你,居然可以坐在那张宝座上看着我了。 ”巴里安望着站起来迎接自己的伦格,用嘲讽地腔调说“也许我该称呼你为伯爵大人。 ” “那要看这样的称呼是否要付出什么代价。 ”伦格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他知道巴里安绝对不会是因为心血来潮才突然光临考雷托尔,所以他并不着急的看着这位国王的继父,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可真是会说话,”巴里安有些愤懑的瞪了一眼伦格,然后他忽然转身对那些看着这一切地商人们大声呵斥着“快滚出去,难道你们没看到你们的主人在说话吗?都给我滚出去!” 刚刚还因为是伯爵地客人沾沾自喜的商人们立刻手忙家乱的涌向大门,他们在巴里安的咒骂中一窝蜂的向外奔去。 立刻整个大厅里只剩下抓起一块猪骨头嚼个不停的巴里安,和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地伦格。 以及不知所措的玛蒂娜。 “大人,你赶走的是我的客人。 ”伦格的声音平和,但是玛蒂娜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平时罕有的冷漠。 “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如果你认为依靠他们你能成为考雷托尔伯爵,那你就彻底错了。 ”巴里安扔掉吃剩地骨头,把嘴上的油腻顺手抹到衣服原本已经颇为肮脏的前襟上,嘴里嚼着碎肉含糊的说着“而我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伯爵。 甚至可以让你拥有你一直梦想的地位。 ” 听到这个人突然做出这样地承诺,伦格不禁低头和身边的玛蒂娜微微对视,而从女孩的眼中,他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些许意外。 望着对面从开始就和自己矛盾重重的巴里安,伦格在稍一犹豫后,轻轻递上自己盛满葡萄酒的银质酒杯:“那么大人请告诉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才会实现这些诺言呢?” “很简单。 ”巴里安不客气的接过酒杯一口喝个干净,很快他的眼睛也随着喝下的红色酒液变得浑浊起来“只要你能接受这上面地一切,那么你希望得到地一切也都会立刻实现。 ” 说着他从腰间的皮袋子里拿出了一份卷成圆筒地羊皮纸文件。 伦格看着那份加盖着墨色的黎波里徽章印记的文件,想象着书写下这些文字时雷蒙脸上的表情,不禁暗暗为命运的变迁略显感慨。 在前世所知道的发生过的历史里,雷蒙现在应该已经和萨拉丁签订下了一个协议。 他要求萨拉丁与他互不侵犯,甚至在一些往来文件中暗示需要萨拉丁的帮助,以对抗盖伊。 而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看着巴里安递上的这份文件,里面的字字句句都在说明着雷蒙在历史上扮演的那个和萨拉丁媾和的身份已经不复存在。 相反在这份措辞严厉的透露出谴责的文件中,他却已经变成了那个被视为与萨拉丁勾结起来的基督世界的叛徒。 “子爵,如果你认为自己依然拥有对上帝的信仰,依然作为王国的属臣拥有对国王的义务,那么就请你用行动来证明这些。 ”伦格低声念着这份如同外交照会般的来信“如果你认为萨拉丁依然是基督世界的敌人。 那么也请你为了抵抗我们的这个强敌组织起你的军队。 我将和国王一起出征。 在这里我请求你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放弃伟大的对主基督的责任,一个曾经创造奇迹的上帝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 是不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放弃责任的。 ” 读到这里,伦格清晰的听到了身边玛蒂娜的抽气声,他知道如此罕见的强硬措辞显然把女孩吓到了。 他略显溺爱的轻轻微低下头,用额头在玛蒂娜的头顶轻触了一下,然后继续读下去。 “不过我依然相信你的虔诚是无私的,依然承认你创造奇迹的身份是伟大的,所以在这里我要求你……”伦格忽然在这里停了下来,他看着下面的内容,脸上迅速划过一抹阴郁,在玛蒂娜透着担心的注视下,他把文件慢慢卷起,在手心上轻轻拍打着,一时间宽大的大厅里只有纸张拍打手心发出的“啪啪”声响。 “子爵,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困难,但是你要成为埃德萨伯爵,就必须做出选择。 ”巴里安坐在离伦格不远的地方剥着一个石榴。 看到伦格注视他地眼神越来越深邃,他身子前探压低声音说到:“我相信国王这次不妙,虽然圣殿骑士们已经因为萨拉丁的到来迫于形势宣誓为他服务,可是以盖伊以往的作为看,他这次可是凶多吉少。 ” “你认为国王可能失败吗?”伦格的眼角微微一跳,他绕过桌子走到巴里安面前“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雷蒙伯爵希望我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表示对他的支持。 他甚至使用了……”他略微停顿之后低声说“使用了‘摄政’这个词。 能告诉我伯爵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难道你看不明白,还是你在故意回避?”巴里安有些不快地盯着伦格。 可停顿一会之后他忽然轻叹一声站起来,把嘴唇靠到伦格耳边小声说:“我相信你一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耶路撒冷的显贵吗?” 说到这儿地巴里安略微看了看伦格的脸色,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如果你不知道以前盖伊在战场上是多么愚蠢,那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不过你只要记住,他肯定不是萨拉丁的对手。 他这次真的有麻烦了。 ” 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的一丝怪笑从巴里安的脸上浮现出来,他一口咬下一块果肉,任由几颗石榴籽粘在嘴角边,继续说:“我相信只有雷蒙伯爵才能挽回这个局面,萨拉丁和伯爵可以说是朋友。 虽然这个友谊不那么牢固,可是足够伯爵在未来最糟糕地时候收拾耶路撒冷的烂摊子了。 而你,只要选择一个正确的人支持就可以得到一切。 ” 他扫视着这个大厅,眼睛里露出少许的贪婪和嫉妒“看看这儿。 还有这些食物,我不能不说你真的得到了上帝的宠爱。 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现在不但得到一位美丽公主的爱情,更得到了任何人都会嫉妒地财富,而现在子爵,你只要稍微先前走一步。 那么这一切不但都会名正言顺的归你所有,而且能让你得到的更多。 ” “条件就是支持雷蒙伯爵获得王权?” 伦格丝毫不予掩饰的疑问让巴里安稍显尴尬,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主座上担忧的望着这边的玛蒂娜,尽量让自己地声音放低:“你应该知道,盖伊一旦失去做为国王的资格,那么等待西比拉的只有大权旁落,而伊莎贝拉,”巴里安看着伦格古怪的笑笑“子爵,你原本应该更幸运的,甚至可能有机会走向耶路撒冷的宝座。 不过现在的你也不错了。 ”他又打量一下四周后继续说“伊莎贝拉将和蒙特费拉的康德拉结婚,可是如果我们大家都不希望再出现一个盖伊。 那么一位睿智的摄政王就是耶路撒冷的希望了。 ” “而雷蒙伯爵就是这个希望?” 伦格简单明了地疑问让巴里安有些不快,他不明白这个出身低微地年轻人是根本不擅长那种贵族间拐弯抹角的借喻暗示,还是有意让自己尴尬,可是对此行地巨大希望又不得不让他忍耐下来。 “事实上的确如此,多少年来雷蒙伯爵一直在做的也正是这个,”巴里安骄傲的扬起下巴“要知道在当初鲍德温国王时代伯爵已经是摄政了,我相信如果他继续出来主政,肯定能和萨拉丁签署一份能让我们接受的合约。 ” 伦格看着面前的巴里安,一股想笑出来的冲动憋屈的他有些难受,他实在难以想象就在宣布和玛蒂娜的婚姻之后,短短这段时间里,自己就如同一块磁石般把那些贵族吸引了过来。 在权力的面前,这些人变得肆无忌惮丑态百出,所谓的信仰和虔诚在对权力的狂热中完全变得一文不值,甚至在萨拉丁大军即将到来之前,这些人还在为那注定如海市蜃楼般的虚幻权力勾心斗角。 “你也会得到你希望的东西,”巴里安并没有忘记做出的许诺,他满怀信心的看着伦格,在他的眼里,这个农兵出身的年轻人露出的野心也是同样肆无忌惮的,这从他为了权力甚至不惜和国王对抗上就可以看出来“和伯爵结盟,他会承认你和玛蒂娜公主的婚姻还有你继承埃德萨爵位的合法性。 ” 一阵轻轻的“啊”声从身后响起,伦格微微回头看到了玛蒂娜忽然露出的兴奋表情,她带着期待和少许的畏惧望着回头看着自己的伦格,在看到他并没有因为这个提议而生气的时候,玛蒂娜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巴里安。 “大人,请让我们稍微考虑一下,”在平静的对向自己行礼的巴里安说完之后,她轻拍手掌,唤来了等在外面的仆人“为大人准备热水和吃的,然后请大人到天鹅室去休息。 ” “希望能尽快得到殿下的答复。 ”巴里安再次稍一鞠躬转身随着仆人走出了大厅。 看着巴里安的背影,玛蒂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略显不安的回头看向伦格,揪在一起的两只小手已经因为用力变得苍白起来。 “伦格,很抱歉我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慢慢走到未婚夫面前,把微隆的**抵着伦格“可是如果能得到伯爵的支持,那我们就不怕任何人的破坏了,即使是国王也不行。 ” “你知道他要我们做什么吗,他要我们支持他篡夺耶路撒冷的王权。 ”伦格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他把玛蒂娜紧绷的两只苍白小手捧到嘴边轻吻着“他甚至还想和萨拉丁单独媾和,你不觉得他这是很自私甚至是在犯罪吗?” “他能让我们的婚姻成为事实!”玛蒂娜奋力鼓起勇气辩解着“我知道做为上帝的宠儿你无法接受,可这就是贵族在做的。 我们虔诚的信奉上帝,可如果我们失去权力,我们的虔诚就无法实现。” 听着女孩近似荒谬的诡辩,伦格心里不由为这些贵族的虚伪暗暗叹息,他仰头看着大厅正面壁龛里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切的耶稣雕像,向玛蒂娜说了句:“那么也请你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 在玛蒂娜担忧的注视下快步走出大厅的伦格,向迎面而来的赫克托尔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立刻动身,我要你给国王带去我的一封密信!”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子预言 公元一一八七年的三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巴里安来到考雷托尔的第二天。 这一天从很早的时候开始,考雷托尔城的几座教堂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钟声,而远在城外哨塔上的卫兵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纽斯赫吉女修道院里响起的洪亮钟声。 这一天是圣瓦萨里纪念日,人们很早就聚集到了教堂里,用咏唱圣歌来做为庆祝这位为了相应教皇乌尔班的光复圣地的号召而赤足行遍欧洲,宣扬拯救圣地的圣徒的开始。 不过,在人们熙熙攘攘走进教堂的时候,在考雷托尔王宫里正进行着一次颇为单调签署协议的小小仪式。 当伦格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签下自己名字之后,桌子对面始终显得颇为平静的巴里安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看着在文件下角盖上的墨色印章,他始终僵硬的身体似乎忽然轻松了下来。 “子爵,你一定不会后悔你的选择。 ”巴里安把伦格签署好的赞同雷蒙出任王国摄政王的文件小心的收好,然后他又低声的说“我也相信未来的摄政王殿下一定会对你现在对他的支持表示感谢。 也许很快你就能得到伯爵大人派来的使者的祝贺,到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举行婚礼了。 ” “希望如此。 ”听到巴里安信口开河般的许诺,伦格心里不禁微微晒然。 他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不论是否出于真心。 巴里安的这个许诺都是不会实现了。 而现在自己签署下地这个如同公开投靠雷蒙的,支持他成为摄政王的文件,也不过是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而已。 “那么我想我也应该离开了。 ”心满意足的巴里安立刻露出了急躁的离意,事实上当伦格看到那份文件下面空出来的那一大片空白,和之前已经签下地几位贵族的名字,他就知道雷蒙这位忠实地“竞选助手”是在急着赶到其他贵族那里去“拉选票”了。 “圣瓦萨里为了宣扬乌尔班教皇的理想而到处奔波,而您为了实现伯爵的理想也在到处奔波。 但愿有一天这一切都能有所回报。 ”伦格忽然对正在向玛蒂娜躬身行礼告辞的巴里安说到,他看到巴里安脸上显露出的不知是高兴还是尴尬的表情。 嘴角上不由挂起了讥讽的嘲笑。 望着远去地巴里安,玛蒂娜有些担心的仰头看着伦格,她用稍显犹豫还有些畏惧的声调轻轻的说:“伦格,你为什么要讽刺巴里安大人呢,难道你不知道圣瓦萨里后来的结局吗?” “相信我,也许有一天巴里安大人也象那位圣瓦萨里一样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那未尝不是他应得的报应。 ” 伦格的话让玛蒂娜不禁发出“噗嗤”的一声轻笑。 可在随即进来地女侍的严厉盯视下,她立刻闭上嘴唇神态庄严的端正坐好。 不过她的眼神里却依然流露出阵阵笑意,那样子让伦格觉得她就好像是一只正在微笑的小猫。 “大人,”阿历克斯小心的在女侍身后探出头来,对这个厉害地女人,他有种天生的畏惧“安盖特的总管来了,他要向您报告安盖特今年的收益。 ” “我想那地方不让我花钱就已经是种恩典了,”伦格毫不在意远道而来的总管。 他在女侍严厉的眼神中轻吻一下玛蒂娜的脸颊,然后带着阿历克斯穿过大厅的小角门,向一个偏僻院子里面走去。 刚刚走近这个旁人很好来到的小院,阿历克斯就已经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乒乒乓乓”地声响,随着越来越靠近,那中杂乱地声音也越来越大。 而且里面还不是穿插着一阵阵结结巴巴的呵斥声。 “上帝,你,你们就不,不能把这个做直些?”巴布罗因为焦急已经涨得通红地脸上一片汗水,他不时的校正着几个工匠手里做着的活计,可即便如此,当伦格走进院子看到那一大堆到处乱扔的废弃物之后,他还是不禁皱起了双眉。 “巴布罗,难道就不能让他们做出更好些的东西吗?”看着一个像个鸡蛋似的,带着大小不一的咬齿的圆木块。 伦格猜了好久才知道那是一个木头齿轮。 对于这样的手艺实在有些无奈的他只能暗暗为这个时代人们知识的贫乏而叹息。 “大人,他们都不识字。 更看不懂给,他们画的草图。 ”巴布罗有些焦急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我想,我想做一个,一个能转动的,让风吹就,就能自己动的东西。 ”他指着贴在墙上的一张僵硬柚草纸草图尽量解释着,在他眼里这位子爵大人虽然颇为开通,但是显然也和那些对知识显然一无所知的贵族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为了引起大人的兴趣,他进入城堡后做的第一件东西并不是他一直希望完成的某个创举,而是一个能给大人提供热水的活塞压泵。 不时有些小机灵的工匠希望能用这个来引起大人的兴趣,而现在他看到子爵大人居然亲临他在城堡里的小作坊,这不禁让他为自己起初的小把戏感到高兴,至少他认为是自己的那个活塞压泵引起了大人对技术的兴趣。 看着巴布罗指着草图上那个虽然还很简陋,但是已经初具规模的东西边说边比,伦格不由有些诧异的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工匠。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当初把这个人召进城堡未尝不是抱着随意的心态,他甚至没有指望这个人能为自己做出什么觉得有用的东西,他更希望这个人受到的待遇能让领地上的普通领民看到自己这个领主地宽厚和对他们的爱护。 事实上他始终把这个年轻的工匠当成一个树立自己仁慈形象的样板,展示给那些领民看。 而且他这么做也的确受到了一些效果。 附近的领民开始不再偷偷的藏匿粮食,他们小心翼翼地试着把那些赋税外的东西卖给城堡,而居然能得到一些报酬地意外让他即高兴又畏惧。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位有上帝宠儿之称的大人,是不是有一天会突然收回这些破天荒的赏赐。 所以就因为这样,伦格给巴布罗的生活是十分优越的,他提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让这个年轻人自己随意使用,还给他派了一批城堡里的各式工匠让他们跟着他去完成那些谁也不知道是否有用地工作。 但是现在伦格发现自己真的错了。 当他看着图纸上那个虽然简陋却似曾相识的东西时,他的心头不禁为自己发现这个人感到真正庆幸。 “告诉我。 你这个东西是叫风车吗?”伦格小心的问着,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是这个工匠自己发明的,可至少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欧洲地方的人在使用这种东西。 “风车?”巴布罗有些迟疑的看着伦格,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不住地点头,嘴里结结巴巴的说着“太好了大人,就,就叫这个名字了。 风车,我怎么就没想到要起这样一个,一个名字呢?” “这个是你做的?”伦格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当他看到旁边的工匠也小心地不住点头为他作证的时候,伦格不禁吐了一口悠长的气息。 可是就在他为自己居然找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发明家而庆幸的时候,他却看到巴布罗的脸上泛起的一阵悲伤和阴郁。 年轻的工匠看着草图上还在别人眼里怪模怪样的东西,眼睛中涌动着泪水的光泽。 “这,这是我小时候自己做地。 后来,后来我爸爸看到了就改进了它,原本在七年前,阿陀斯修道院地院长大人要,要我父亲给,为修道院的磨房做一个地。 可是。 可是……”巴布罗无法说下去的哽咽起来,他站在草图前低着头不住的哭泣着,紧紧按在墙上的双手把草图瞬间捏成了一个长条。 “好了,也许就是上帝安排你应该在这里完成你父亲未经的工作。 ”伦格轻声安慰着,可他的心头却不禁晃过一丝感慨。 虽然并不很了解,可是他隐约记得风车在欧洲的出现恰好也就应该是在这个时候,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是风车发明人的青年居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动乱的耶路撒冷。 欧洲是否还会按照曾经的那样出现风车呢?伦格不知道,不过看着这个悲伤的年轻人,他却觉得自己真的颇为走运。 对于草图上那个大家伙的作用。 他甚至比这个发明者更加熟悉。 他知道在人们一直热衷与把这个东西长期运用在给磨房磨麦子的同时,巨大的风力发动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多么深刻的变革。 那甚至是不下于马镫的发明! 想到这些就不由露出微笑的伦格轻轻拍带巴布罗的肩头安慰着他。 这个动作立时让那些工匠嫉妒得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不明白领主大人为什么要对这个不但口吃,有时候看起来还有些缺心眼的年轻人如此宠爱,甚至命令自己这些城堡里的工匠为他服务。 不过,巴布罗.格里高利.拉米莱斯成了子爵大人面前红人的消息,还是很快就由这些工匠传了出去。 就在城堡里到处为那个只会鼓捣些稀奇古怪玩意的小木匠的得宠议论纷纷的时候。 在城堡一角不为人所注意的一座向阳的塔楼里,马克西米安正在没日没夜的翻阅查找着那些从考雷托尔的书库里翻腾出来的各种文献资料。 已经长出来的胡子在这个年轻的前书记员下颌上形成一条长短不一的黑线,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心情在意外表的马克西米安,却只知道在那些泛着灰尘的故纸堆里徘徊流连。 除了专门送饭的人,已经几乎被人忘记的书记员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人。 他的衣服已经泛出臭味,一双总是和尘土打交道的双手也几乎看不出任何原本的颜色。 就这样过了很久,终于在圣瓦萨里日来临的头天傍晚,一个令他落到如此地步的人忽然来访了。 提着牛油的灯忽然出现的赫克托尔并没有引起马克西米安的惊讶,他从铺满纸张的桌子上抬起头,在看清白化病人被灯光照射得略显诡异的脸颊之后,他继续低下头去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考雷托尔了,”赫克托尔放下牛油灯认真的看着前书记员“大人命令我去耶路撒冷给盖伊送去一份秘信,虽然我知道他要对盖伊说什么,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信中刻意提醒盖伊,在未来和萨拉丁的战争中不要远离耶路撒冷,难道盖伊会愚蠢到深入沙漠吗?” “我只是个书记员,”马克西米安再次抬起头,他脸上的灰尘看起来让他的年龄显得成熟了不少“我不懂打仗,而且我也厌烦战争,至于你说大人提醒盖伊的话,你不要忘了,大人被称为上帝的宠儿。 那么他就一定能看到我们这些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 ” “你是说先知?”赫克托尔有些好笑的盯着马克西米安“难道你现在已经卡是认可撒拉森人所说的先知了吗?” “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看法,”书记员低头在一张繁杂的族系树上轻轻划着“看看这个,如果仔细延续上去,不论是耶路撒冷王室还是埃德萨王室,都可以追溯到查理曼时代,甚至如果只按照这张图来解释,这两个王室的继承人都有可以宣布自己对罗马皇帝宝座的权力。 ” “上帝。 ”赫克托尔蠕动着喉咙走过去,当他看到那张族系树上最下面显然刚刚填上不久的玛蒂娜的名字,和她旁边依然空白的配偶位置时,他的手指不禁在那片空白上轻轻敲击,接着随着他手指沿着分出的树枝横向滑动,终于在另一棵标着耶路撒冷王室分支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着那根分支上迄今为止出现的西比拉,盖伊,伊莎贝拉,还有西比,伊莎贝拉,还有西比拉两个年**儿的名字,赫克托尔忽然低声对书记员说: “你说的对,大人的确是上帝的宠儿,否则他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在给盖伊的信里,提出让我成为他派到耶路撒冷的使者了。 ” “是吗?”马克西米安有些疑惑的看看那张族系树,嘴里不由轻轻念叨着“看来大人认为耶路撒冷的未来,是凶多吉少啊。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劫难将临! “假如穿上高贵的紫袍①是一个人最大的幸运,穿着紫袍的傀儡则是一个人最大的不幸。 ” 盖伊小心的翻阅着桌子上的一本旧书,这是他妻子众多的收藏之一。 虽然做为一位耶路撒冷女王,收集这些已经被宣布为异端邪说的罗马帝国时代的文献并不妥当,但是当人们想到连当初对教廷严厉反对鲍德温四世即位都置若罔闻的先例,女王是否收集一些违禁的书籍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而盖伊现在看的,是一本在墨洛温王朝时期就被翻译成法语的《高卢战记》。 看着这段凯撒的名言,盖伊不无感触的发出一声轻叹。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如同书里描写的那些穿着紫袍的傀儡一样可怜不幸。 当他通过巧妙的手法获得雷蒙支持的时候,他却又失去了雷纳德这个自己最早的盟友,同时在得到了医院骑士团破天荒的好感后,却又明显得罪了势力强大的圣殿骑术们。 而且随着一些让人担忧的风言风语,他渐渐听说了关于玛丽亚.康尼娜正到处鼓动贵族们要给她的女儿正式加冕为王的消息。 而且随着据说已经赶赴君士坦丁堡的康拉德的到来,关于伊莎贝拉可能会在君士坦丁堡就为她新任丈夫加冕的消息,也让盖伊觉得说不出的心烦。 “我是国王,可是我能指挥的,能命令地人究竟有多少?究竟有几座城堡能听从我的命令?”盖伊黯然神伤的把那本珍贵的古书盖在脸上。 直到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来到身边。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西比拉轻柔的拿掉盖伊脸上地书,看着丈夫直直的盯着房顶地眼神,她慢悠悠的伸手抚摸着盖伊的额头“你应该感到高兴,克里福特不是已经把那个贡布雷的父母带回来了吗?看来贡布雷还不太愚蠢,他至少知道不应该触怒国王。 ” 听到妻子的安慰,原本应该高兴的盖伊脸上去浮现出一阵痛苦的抽搐,他一把拉住西比拉地手放在嘴上亲吻着。 同时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难道这不正是我最悲哀的地方吗?做为国王我居然要一个属臣把他的父母当成人质,这看起来是我的荣耀。 可实际上是我的耻辱。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惧怕那个农兵出身的暴发户了,为了防止他的军队我才会用他地父母作为挡箭牌。 ” 说到这,他一下站起来在桌子前不住走动着:“我真是愚蠢,为什么要听信雷蒙的话?如果当初坚持让克利福特直接进攻考雷托尔就好了,可能现在那个暴发户已经跪在我面前哀求我的宽恕了。 ” 越说越激动的盖伊也越走越快,甚至因为身子转动的频繁而显得脚下不稳起来,就在他再一次因为用力过猛而险些摔倒的时候。 克利福特地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哦,我们的英雄来了。 ”盖伊立刻换上了一幅欣喜的表情,他用稍显夸张的动作招呼克利福特走进房间,然后亲手从桌子上给自己的传令官倒了一杯葡萄酒“告诉我那对老夫妻他们现在怎么样?” “他们很平静,比我当初想的要好对付的多,而且现在他们已经住进了当初他们的儿子曾经住过的那幢房子,说起来那还是陛下您送给贡布雷的呢。 ” “是呀,不过我从没想到过。 那地方会成为他父母地监狱。 ”盖伊有些感叹地摇摇头。 不过当他看到克利福特脸上特有的平淡表情之后,他慢慢点了点头:“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给我带来地总是一些坏消息。 ” “陛下,我希望能向您报告一些事情,”接着,在稍一停顿之后。 克利福特接着说“不过很遗憾陛下,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 “说吧,坏消息我已经听到不少了。 ”盖伊有气无力的沉沉坐进椅子里,他疲惫的看着走到面前的传令官把一封腊封的密信递了过来,在有些烦躁的看着上面的黑色十字标记时,他又不解的望向克利福特:“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 “当然不是,陛下。 ”传令官随意的坐在国王对面看着正打量着那封密信的盖伊“这个是贡布雷子爵派他的掌旗官送来的,就是那个叫赫克托尔的希腊人,他是今天早晨刚刚到的。 而我说的坏消息是,雷纳德刚刚派人送来了一份正式声明。 ” “声明?说什么?”盖伊诧异的看着传令官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做为博特纳姆的世袭伯爵和首席骑士。 我向上帝以及一切世人宣布。 博特纳姆是完全独立的国家与领地,任何人无权指挥和命令做为领主的我。 去完成违背我意愿的事情。 ” 克利福特就象是在背书般,看也不看的背诵出了这段让盖伊目瞪口呆的话。 听着这段无疑如同在宣布不承认盖伊国王权力的声明,西比拉立刻感受到了从丈夫身上传来的阵阵颤抖,她看到盖伊因为气愤变得煞白的脸颊不住抽搐,几乎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不住抖动着。 在惊慌的试图安抚丈夫时,她的手却被盖伊忽然抓住,在感到从手上传来剧烈疼痛的同时,她也感到了从盖伊掌心里溢出的阵阵冰冷的湿滑汗水。 “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毁约者!胆小鬼和懦夫!”盖伊暴跳如雷的嘶喊起来,他彻底失控的一把扫掉桌子上的一切,随着摔到地上的水晶瓶的脆响和溅出的葡萄酒的斑斑红渍,他不住的用脚踩踏看得到的一切。 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地飞快打开已经被他攥得变形的密信,随着信里的内容呈现在他面前。 西比拉和克利福特看到国王脸上的表情不住变化着,意外,疑惑,愤怒,失落……最后随着一丝无奈挂上脸颊,盖伊慢慢的坐在了已经被仆人小心的整理过的椅子里。 他抓起旁边唯一一个没有被打碎地水晶瓶,大口的喝着里面地葡萄酒。 根本不顾流淌下的酒水沿着胡须浸湿了胸前的衣服,直到西比拉终于奋力夺下已经变空的瓶子。 他才醉眼朦胧的看着妻子,嘴里喷着酒气发出含糊的声音。 盖伊无力的向西比拉举起手里地信纸,可很快一股倦意就袭上他已经沉重的头颅,他靠在椅子里不住喘息着,手里的信件轻轻下滑,直到从他指间脱落,轻轻飘到地上。 西比拉看着陷入沉思中的丈夫。 她略显无助的看向克利福特,却看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那封密信。 西比拉小心的弯腰捡起那封信,然后在克利福特地示意下悄悄走出了房门。 在宫殿拐角一个很隐秘的房间里,西比拉把那封信递到了已经等待的克利福特面前。 可是传令官并没有立刻去接那封信,而是伸手紧紧握住了女王微热的右手捧到了自己嘴边。 “陛下,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所以请您务必接受我对您的敬慕。 ”克利福特请吻着西比拉的手心,在感到她那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慌而不住地颤抖时。 他的手掌沿着西比拉的手背慢慢上延,直到终于搭上她裸露在外,一片红晕的肩头“也许我该说请您继续接受我对您的敬慕,毕竟您以前并不反对我给您带来的欢愉。 ” “那是错误的!”西比拉忽然向后缩去,她不停的后退,直到身子靠到四柱床的柱子“我们不能再那样了。 我们不能再背叛丈夫和国王!” “这不是背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当他的传令官?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向他要求拥有自己地城堡?为什么别人都拥有了领地,只有我肯心甘情愿地呆在他的身边?那全是为了你!”克利福特激动地抓着西比拉的肩膀摇晃着,他从不袒露情绪的脸上一片激动,因为用力而把西比拉的胳膊抓出痕迹的手指一片铁青“盖伊他给你带来什么?他除了爱他的王位他根本不在乎你!” “那你呢,难道你不是为了获得权力吗?”西比拉奋力挣扎着,可是她的身体却被克利福特紧紧钳住无法动弹“告诉我你究竟是爱我,还是爱我的王冠?!” 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滞的克利福特呆呆的看着西比拉姣好的面容,在西比拉的凝视中,他慢慢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直到她终于放弃抵抗闭上眼睛。 “陛下。 我会让你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这和你的王冠没有任何关系。 ”在把西比拉推倒在床上时。 克利福特的眼角掠过落在身边的那封密信。 在西比拉嘴里发出的欢愉呻吟声中,克利福特看到了令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盖伊会那么失落的内容: “……陛下,请接受这样的忠告,如果您不想因为虚荣而失去现在的一切,那么就请您不要轻易接受萨拉丁的挑战,因为沙漠就是萨拉丁最大的盟友……” “盖伊会愚蠢的离开耶路撒冷进入沙漠去寻找萨拉丁吗?” 这个问题让还没有洗去风尘的赫克托尔一阵疑惑,当伦格命令他给盖伊带去那封密信,并且要他在适当的时候提醒盖伊小心萨拉丁的诱敌之计的时候,赫克托尔虽然没有询问,可是他相信当时怀疑的表情肯定十分明显。 在赫克托尔看来,即使盖伊的愚蠢已经到了某种不可理喻的地步,他也不会轻易的走出耶路撒冷厚实的城墙去和那位沙漠王者决战,甚至当他刚到耶路撒冷的时候还为伦格可能过于谨慎感到无奈。 可是随着来到圣地之后几天所看到的一切,赫克托尔开始慢慢明白伦格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而当他看到那些在大街上公然叫嚣呐喊着“国王是胆小鬼!”和“耶路撒冷的王冠已经蒙羞!”的圣殿骑士之后,他终于逐渐理解了伦格为什么要专门派自己来到耶路撒冷的原因。 同时他也开始渐渐理解即使是临行前,伦格也一直在提醒他的话:“一定不要跟随盖伊走出耶路撒冷,更不要让我的父母随他离开!” “也许盖伊真的会做出那种愚蠢的事呢,”赫克托尔走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心里一阵阵的叹息着。 当又有一群呼喊着惩罚异教徒的狂热份子从他身边掠过时,赫克托尔厌恶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从进入耶路撒冷城开始,他就能感觉出人们那股令人不安的躁动和人们之间难以掩盖的敌意。 很多人公开在街道广场和大大小小的教堂里指责国王,他们总是举着十字架高呼上帝和主基督,在叫嚣着惩罚异教徒的同时,他们嘲笑盖伊的怯懦和对异教徒的容忍。 至于不久前盖伊试图和萨拉丁的谈判,则彻底成为了以圣殿骑士团为首的那些贵族骑士和平明攻讦的罪证,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质疑盖伊的权力和他作为国王的资格。 “盖伊离开耶路撒冷城墙的保护进入沙漠寻找萨拉丁,与其说是他的鲁莽,不如说是他的悲哀。 ” 赫克托尔记得伦格如预言般确定盖伊势必会走出耶路撒冷,深入沙漠时的那种肯定的语气。 这让他不由对这个领主的神奇之处产生一阵难言的迷茫,他实在不能想象除了奇迹之外还有什么能解释伦格这些现在看起来势必会出现的局面,甚至当他想象自己如果是盖伊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在唯一能稳住自己地位的方法。 还有什么比带领大军击败主基督的敌人更好的方法呢?赫克托尔想不出来。 “所以为了王冠,盖伊会遵从主战派的意愿,不论他本人明白这个选择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他都已经没有退路。 ” 赫克托尔又想起临行前伦格的话,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句始终萦绕他的心头: “一定要在耶路撒冷做好准备,坚持等到我来!” ①紫袍,紫色在罗马帝国象征皇权和**权。 第一百四十章 躁动 “一定要坚持等到我来!” 这个简单的吩咐中究竟包含多少东西,赫克托尔在耶路撒冷呆下去的时间越长越有更深的体会。 即使开始并没有认为伦格的这个命令有多么困难,可是随着在耶路撒冷的所见所闻,赫克托尔甚至认为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目标。 随着进入透着温暖气息的四月,耶路撒冷的气氛也随着天气变得炙热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上街头,他们在教堂神甫和那些牧师的带领下大声祈祷,同时在一些野心勃勃的演说家的煽动下开始攻击阿拉伯人的清真寺和他们的店铺,甚至当盖伊闻讯派出骑兵保护一些规模较大的阿拉伯商人的住宅时,那些狂热的教徒也肆无忌惮的向国王的卫兵扔出了石头和大声辱骂。 而骑兵们试图抓捕那些暴民时,他们往往不是逃进教堂就是被一些贵族保护起来。 甚至即使是盖伊在一次亲自带队,清剿试图袭击耶路撒冷城外的撒拉森商队的歹徒时,也遭受到了一队圣殿骑士的阻挠和干扰。 看着那些歹徒带领着大批掠获的财富在圣殿骑士的掩护下迅速消失在沙漠深处,盖伊只能用愤怒的呵斥和抗议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可是他得到的只是杰拉德不疼不痒的解释。 相反,借着这个机会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不厌其烦的向国王列举了萨拉森人地某些恶行。 而且他还找来了一些被撒拉森人袭击的证人,在圣墓教堂的十字厅里以上帝的名义启示,揭发那些异教徒的罪行和指责国王对撒拉森人表示出的“令人难以理解的好感”。 这一切结果就是越来越多地耶路撒冷人涌向王宫,他们在王宫外的广场上高唱圣歌,在一些德高望重地牧师带领下跪在阵阵疾风中大声祈祷。 惩罚异教徒的呼声甚至在宫廷最深处的酒窖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看这就是耶路撒冷的人民,而我是他们的国王,是主基督创造的人间天国的国王。 ”盖伊坐在酒窖地泥台阶上无奈的呻吟着。 他看着站在酒窖中央空地上的赫克托尔不住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看着他那唉声叹气的样子,如果不是对这个人之前所做的一切早有耳闻。 赫克托尔甚至认为眼前这个正在抱怨的国王应该是很可怜的。 “陛下,如果您认为救赎骑士团能为您效劳,我相信贡布雷大人肯定不会拒绝您地求援。 ”赫克托尔声调平静,他似乎丝毫没有被近来圣城里掀起的不安气氛所影响,甚至在盖伊听来,这个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掌旗官的口气里甚至还透着一阵阵幸灾乐祸。 “求援?”盖伊抚摸着拄在****的佩剑不住踌躇着,他明白这个词里流露出的是什么样地含义。 甚至他能想象到那个贡布雷在接到自己这样的求援后会用怎么样的腔调嘲笑他,可他却的确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那些狂热的信徒,更毋宁说那两个似乎始终象无形的绳索,牵制摆布着他这位国王的骑士团。 “陛下,我相信当初导致您和子爵破裂的正是骑士团的归属权。 ”赫克托尔没有掩任何掩饰的话让盖伊一阵恼火,可是听着外面地阵阵声浪,他终于无声地忍耐下了这如指控般使他难堪的话“也许对您来说,能得到救赎骑士团地效忠。 比得到一支强大的军队更有意义。 而对子爵大人来说,他的婚姻能得到王室的认同比成为某块富庶领地的领主更有意义,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能重归于好呢?” 在赫克托尔说来就好像很随意的话,令盖伊脸上不住的阴晴不定。 他愣愣的看着白化病人的透明眼睛,在一阵沉默之后,他站起来扑打着衣服上的灰尘。 默默的转身沿着泥台阶走上酒窖的出口。 在走到出口时盖伊停了一下没有转身,背对着赫克托尔他淡淡的说:“也许在征讨萨拉丁之前,我应该再给子爵颁布一份征召令,我想他也许是在见到萨拉丁军队之后被吓坏了,不过我希望他这次能听从我的命令。 ” 随后,伴着“嘭”的一声响动,盖伊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酒窖木门外,同时随着木门瞬间的开启,一阵阵更加清晰响亮的呼喊抗议声传进了赫克托尔的耳朵。 恐怖喧嚣的呐喊和令人不安的骚乱在令国王一筹莫展的同时,也令被带回耶路撒冷的老贡布雷夫妻畏惧不已。 被安排到伦格当初在耶路撒冷的住宅里的夫妻两人。 并没有收到不公平的虐待。 甚至当回到耶路撒冷的时候,他们不是以人质而是以客人的身份收到了盖伊的短暂召见。 在住进这所早已熟悉的住宅之后。 他们发现自己在这所房子里也还是比较自由的,虽然有几个作为监视的卫兵总是在房子外转来转去,但是总的来说他们对自己的际遇还算满意。 和当初想象的可能会被投入地牢遭受虐待的可怕猜测不同,当他们看到一些当初从教团里分裂出去,还留在耶路撒冷的人时,那些人中某些教众甚至还偷偷的向他们行礼和送来一些他们日常需要的东西,这让这对农兵夫妻感到似乎这种生活和在考雷托尔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唯一让他们感到有些差距的,也只是无法见到自己的儿子罢了。 可是,这种舒适的生活并没有过上几天,随着进入四月,即使是并不出门的这对夫妻也开始感觉到从墙外隐约传来那种紧张气息,同时从那些探视他们的教众嘴里。 他们听说了关于人们对国王地不满和质疑,甚至还听到有人提出要惩罚那些和异教徒有往来的基督世界的叛徒。 这让老贡布雷开始感到阵阵不安,虽然他因为溺爱长子而几乎没怎么关心过伦格的事,可是在考雷托尔的那段时间里,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地方在对待异教徒时,与众不同的态度和举动。 尽管那种风气在伦格来到考雷托尔之前就早已存在,但是他还是开始为自己的儿子担心起来。 因为当他亲眼见到一个个令人生畏地圣殿骑士也在那些抗议叫喊的人中间出现。 甚至就是这些身穿十字罩衫地骑士在领导这种抗议的时候,老贡布雷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而一个出乎他意料人的来访。 则让他的这种不安变成了阵阵恐惧。 赫克托尔是在一个难得的雨天来到当初朝圣者庇护所的,当他得到允许可以见到老贡布雷夫妻后,他并没有立刻急于去见他们,而是默默地等待着。 当那些沿着街道涌向王宫的喧嚣呐喊,和关于城市里零星出现袭击撒拉森人的消息传进那对夫妻耳朵里后,他才出现在这对忐忑不安的夫妻面前。 从之前就对这个诡异的白化病人感到莫名其妙畏惧的夫妻,看着站在面前的赫克托尔踌躇的沉默着。 对这个人。 即使是玛丽也不能不承认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至于塔索,自从来到耶路撒冷后,他从没象现在见到这个人后那么安静,甚至他还悄悄地试图躲出房间去,可是他这个举动还是让赫克托尔看到了。 “子爵大人让我给你们带来他的问候,”赫克托尔脸上挂着难得出现的微笑,尽管这个微笑在旁人看来往往更令人不安“当然,这也包括对你的问候。 我的塔索朋友。 ” 阻止了试图溜出去的塔索后,赫克托尔向前几步走到老贡布雷夫妻面前,他脸上露出从没有过地严肃表情,望着这对始终衣着简朴的罗马农兵夫妻,他慢慢的单膝跪下。 “大人,请不要这样。 ”老贡布雷有些慌乱的看着这个在考雷托尔被人们在背后称为屠夫的可怕的人。 有多少次他甚至听到一些人说这个人的心里跳动的是一颗魔鬼的心脏,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跪在自己的面前,这让老贡布雷感到地不是荣幸,而是深深地恐惧。 “我要感谢你们,这也是考雷托尔所有人的感谢。 ”赫克托尔跪在地上低下头“是你们给我们带来了奇迹,是你们让我们拥有了一位伟大地上帝宠儿,也是你们做出的巨大牺牲给大人和考雷托尔争取来了宝贵的时间。 ” “我们只是为自己的儿子,伦格是我的小儿子。 他长大了,也许有一天会做那些我们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事。 ”巴西尔.贡布雷握着妻子的手看着身边的玛丽说着,当说到儿子的时候。 夫妻两人的眼中露出了阵阵欣喜。 甚至连跪在自己面前的白化病人也暂时忘了,直到赫克托尔发出轻轻的咳嗽。 他们才有些不安的再次转头面对这个可怕的人“那么你要我们做什么吗?” “是的,为了大人和考雷托尔的未来,我的确需要你们做些什么。 ”赫克托尔平静的声音让老贡布雷夫妻心底安定下来不少。 但是他们没看到的,是赫克托尔低垂的眼睛里闪露出的诡异神色。 四月的沙漠里已经是一片干燥酷热,在这个其他地方还被春风吹拂,植物开始吐露出令人欣喜的绿色的季节,让人皮肤感到疼痛的热浪已经随着阵阵季风烘熏得旅人们难以忍受了。 虽然沿着寸草不生的死海边沿旅行,可怕的干渴和炎热也无时无刻不侵袭着可怜的人们,望着那些远处雪白剔透的高大盐柱,想象着圣经里描绘的关于那座沉没到死海下的城市的奢华糜烂,一队披挂甲胄的骑士缓慢的向前行进着。 尽管胯下的比赛弗勒斯已经因为过于缓慢的步伐发出了阵阵不忿的鸣叫,可是伦格并没有放任爱马放开脚步。 他不时回头照看因为炙热小脸一片通红的玛蒂娜,当听到前面的阿历克斯发出的欢呼声时,他命令队伍稍微偏转方向,沿着被阿历克斯的战马踩出的痕迹向着一个看上去颇为熟悉的戈壁村庄走去。 从村外的瞭望塔上响起的号角声和阿历克斯因为激动而干脆跳下战马奔跑的样子,让伦格已经认出这里正是当初收留自己传令兵的村子,看着阿历克斯不住奔跑而且大喊大叫的背影,伦格深深体味到了他那种回到家乡时的欣喜。 而当阿历克斯在村民的诧异注视下冲进村子,撞进自家院子后,听着从里面传来的阵阵欢呼和笑声,伦格不由想起了自己远在耶路撒冷的父母,接着对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不会再见到的亲人的思念,让他不由心头涌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伦格你怎么了?”玛蒂娜略带迟疑的看着忽然变得低沉起来的伦格,接着她似乎明白什么的轻声问:“你是在想你的父母吗?” “是的,难道你不想你的父亲吗?”伦格随口问着,他知道玛蒂娜的母亲已经早早去世,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个女孩从来不提自己那个依然活着的父亲。 “对我的父亲翁岱子爵来说,狩猎比他的家人更重要。 ”玛蒂娜脸上露出忿忿的表情,她用力踢了踢脚下一块石头,就好像那石头就是她父亲似的“我母亲快死的时候,他正和朋友打猎,他甚至都不愿意为我母亲停下来。 要知道她是为了给他生孩子才难产死的呀!” “玛蒂娜别这样。 ”伦格伸手把女孩揽在怀里,他没有理会身后不满的女侍,轻轻拍打女孩因为哭泣不停耸动的纤细脊背“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成为翁岱子爵。 还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的骑士?” “对,我的骑士。 ”玛蒂娜把头靠在伦格胸前闭上眼睛。 听到她依然发出的阵阵抽泣,伦格更加用力的把女孩抱紧。 可是温馨气氛却被再次打破,不过这次不是那个让伦格痛恨的女侍。 “大人,雷纳德的军队进入安盖特了!”阿历克斯大叫着从自家院子里冲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袭艳 一面属于博特纳姆的三角旗在安盖特城堡的土墙上随风飘摆着,旗帜下,几个身上甲胄闪着反光的身影半露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着。 伦格躲在离城门很近的灌木丛里仔细看着敞开大门的城堡院子里的情况,几个走过堡门的仆役正扛着大捆的枯枝向内堡的厨房走去,伴着从厨房后面的火塘房里冒出的阵阵青烟,大股大股的水汽正从窗口冒出来。 一个拿着大堆衣物的女仆身影穿过弥漫的水汽消失在城门阴影里,而在被水汽熏得一片雾气的堡门下,两个卫兵抱着长戟正懒散的斜靠在墙上打着盹。 和阿历克斯家村子里的那些村民一样,没有人想到正在考雷托尔的贡布雷子爵会突然离开舒适的宫殿,回到他这块贫瘠荒凉的小领地上来。 所以那些卫兵也根本不会想到,就在离他们不太远的灌木丛里,这座城堡的主人正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大人,如果这个时候冲进去,他们根本阻挡不住我们。 ”阿历克斯低声对伦格请求着“如果您允许,我只需要带几个人就能为您把城堡夺回来。 ”说到这里,看着伦格似乎在沉思的表情,他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斑驳颓败,因为石头脱落露出大片泥土的堡墙“如果一旦他们知道您回来有了准备,就是我们再调来几百人也会很困难了。 ” 虽然传令兵十分忧虑,可是伦格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是仔细观察着敞开的城堡大门里地忙碌的仆人们。 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在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晒人的太阳之后,那个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沿着干枯的护城壕沟边弯曲的小路慢腾腾的走着,看着那个人地背影,伦格回头望了望已经跃跃欲试的阿历克斯,稍一点头后他独自沿着灌木丛顺着斜坡,走向隐藏着比赛弗勒斯和其他战马地小树林。 在小树林后的阴凉处。 伦格看到了紧张的等待自己的玛蒂娜,当他的身影刚刚出现时。 玛蒂娜不顾女侍阻止向前疾扑的身体一下撞在他的怀里。 抱着怀里地女孩,伦格有那么一阵完全沉浸在难以言表的感动之中,从那颤抖的身体和拥紧的两臂上,伦格深深感觉到了少女流露出的真情和紧张,也能体会到她怕失去依靠的彷徨和恐惧。 “我就在这里了,没什么可怕的。 ”伦格低头轻轻吻着玛蒂娜的头顶“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你。 ” “你发誓。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玛蒂娜忽然抬起头,她透出倔强和固执地脸上显得充满期待。 “我发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除非是,死亡……”伦格略显恍惚的微微一顿,在这一刻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向另一个女人发下的相同的誓言。 “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究竟是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 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那个令他为之眷恋的婀娜身影在他心头不住浮现着,逐渐地和眼前这个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他开始珍惜的女孩身影重合起来。 一阵令伦格心底翻腾的激情折磨着他的身体,他的两臂用力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孩,轻声在她耳边说:“如果我们都能活到新的一年,答应我。 做我的妻子好吗?” “我现在不就是你的未婚妻吗?”玛蒂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伦格忽然激动起来,可还是高兴的把头埋在他胸前用力抵着。 “我是说只做我地妻子,而不是贡布雷子爵地妻子,只要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伦格低声在女孩耳畔轻语着。 “我愿意。 ”玛蒂娜尽管还是不明白伦格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是依偎在伦格怀里地温馨却让她不由轻轻点头。 “大人,您的传令兵回来了。 ”一旁的女侍忽然低声提醒着,不过这次她的声音里透出的只有提醒,却少了些令人不快的干扰。 伦格微微抬起头,看向正把脸转向一边的女侍。 在向她微微一笑后,他忽然解开身上的黑色外袍披在玛蒂娜的身上。 “等着我。 我很快就回来。 ” 露出里面银色鳞片内甲的伦格吩咐一声后迎着阿历克斯走去。 在传令兵身后,几个伦格的护卫正押着一个眼睛被蒙住的男人蹒跚的走来。 “大人。 我们把他带来了。 ” 阿历克斯小声在伦格耳边说,不过他的话还是让那个男人听到了,他立刻奋力的试图挣脱抓着他的护卫,同时他的嘴里不停的威胁着:“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要是知道我被抓了,雷纳德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是雷纳德大人在安盖特城堡的总管老爷!” “那可真是失敬了,总管老爷。 ”伦格示意护卫一把抓下安盖特总管眼前的布条。 在刺目阳光照射引起的不适过后,逐渐看清眼前情景的安盖特总管略张的嘴巴慢慢变成了一个大洞。 终于,他结结巴巴的说:“大……大……” “大人。 ”阿历克斯在旁边笑呵呵的提醒着。 “对,大人,”总管感激的看了眼传令兵,接着他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一步冲到伦格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抓着他胸前的甲胄鳞片“大人,安盖特被人攻陷了,我们想过抵抗,可是他们实在太强大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的确如此。 你们做地很不错了,”伦格很同情的拍着总管的肩头,他和颜悦色的样子让总管脸上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直到听到伦格继续说:“敌人的确很强大,强大到只有十几个人就占领了我的城堡,强大到你还能继续当你地城堡总管,强大到让你用那个雷纳德的名义威胁你原来地主人!” “大人!”总管试图再次跪下。 但是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一边横在他脖子下的长剑让他的身子硬硬的定住。 随着长剑慢慢抬起,他僵硬的身体也颤抖着慢慢站直。 “我只想知道现在究竟是谁在城堡里,”伦格把佩剑举到面前,看着总管不停蠕动的喉结,他地左手在锋利的剑刃上轻轻滑过,这个动作让已经吓得一身冷汗的总管有些头晕。 “大人,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总管懦懦的小声说。 “阿历克斯。 看来这需要你问。 ”伦格皱起了双眉。 听到这个吩咐的传令兵故意向后面的玛蒂娜看了看,然后有些为难的望着伦格:“大人,殿下在这儿……” “哦,我忘了。 ”伦格回头向陪着玛蒂娜的女侍点了点头:“伺候殿下到远些地地方去,别让她吓到。 ” “不!大人,别……”总管的脸上立时一片煞白,他不顾一切的跪在地上抓着伦格的衣袖,同时探过头哀求着一脸不安的玛蒂娜:“殿下。 开恩呀,您别走!求求您!” 被那主仆两人的举动真吓得不轻地玛蒂娜脸色苍白的依偎在女侍的身边,看着满脸哀求的总管,她有些犹豫的看着正走向一边的伦格,刚刚张嘴发出一声轻“啊”,城堡总管已经在胸前划着十字大叫了起来:“殿下。 您真是慈悲!上帝会保佑您的!” 他一边喊一遍回头向伦格慌乱的点着头,不停的哀求着:“大人,我什么都告诉您!我会说出一切的!” “我并不想知道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个差事是肯定要丢了。 不过我会给你一小块地,这么多年来毕竟你没有让这堆石头(安盖特城堡)彻底烂掉。 ”说到这里伦格低声问着:“告诉我,现在究竟谁在城堡里?” “是,是施蒂芬娜伯爵夫人。 ”总管胆怯地低头看着地面,他心里不禁为自己贪图那几十个苏德勒斯就偷偷同意拔掉了和博特纳姆间地界碑而后悔,不过在一想到那位带领骑兵进入城堡的伯爵夫人之后,他又不禁为自己识时务地举动感到阵阵侥幸“大人。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安盖特仅有的那些骑士已经都被您的那个掌旗官调到考雷托尔去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伯爵夫人。 要知道如果您见到她穿着铠甲象个骑士似的冲进城堡的样子,您就会原谅我们了。 ” “施蒂芬娜伯爵夫人。 ”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伦格眼前不禁晃过一个体态丰满,总是充满激情和活力的女性身影。 说起来伦格对这位伯爵夫人还是抱着好感的,她那种贵族女性中罕见的豪迈和不逊于男人的勇气令伦格很难对她产生敌意。 而当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要暗杀他的时候,伦格则开始因为那个陌生的哥哥雷纳德代替自己的死,而对这位夫人感到了阵阵的恨意。 但是他不能不承认,施蒂芬娜夫人始终是一位“穿着裙子的骑士”,当他听到总管说那位夫人身穿铠甲像个骑士似的冲进城堡时,他甚至有想莞尔一笑的冲动。 “难怪那些仆人要准备那么多的树枝干柴。 ”伦格心里暗暗寻思着,他看了看因为惊吓已经全身无力的靠在树桩上的总管,心里一边想着心事,手里的佩剑不禁一边轻轻在他肩头敲打了起来。 这个动作立刻让已经吓得不轻的总管一身冷汗,他沿着喉咙边的剑身慢慢看过去,恰好看到伦格正望着自己出神的眼神,这让他立刻认为这位大人可能是在打着要把自己灭口的主意,这让他的身子如打摆子般哆嗦起来,直到伦格搭在他肩头的剑身忽然用力一拍! 就在总管要大叫饶命的时候,伦格忽然收起佩剑看着他:“也许你的运气并不坏,说不定连总管的差事都能保住。 ” 说着他向阿历克斯稍一招手,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他转身来到了看着这一切的玛蒂娜面前:“我可能会离开你一阵,不过阿历克斯手下的那个杰戈会带着几个人照顾你。 ” “你要去哪?”玛蒂娜愕然的看着正在准备的阿历克斯和他的手下,忽然她明白过来般盯着伦格不可思议的说:“难道你要去安盖特城堡?伦格!” “对,我要去和那为施蒂芬娜夫人好好谈谈,”伦格微笑着拍拍玛蒂娜的脸颊,不过当他看到女侍瞪起的眼睛之后,只好把手收了回去“说起来那位夫人还欠着我些东西呢。 ” “可是……”玛蒂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伦格突然探身轻点在嘴唇上的一吻截住了,在女侍的低声呵斥中,伦格一声轻笑走到正不停蠕动咽喉,紧张的看着玛蒂娜的杰戈面前“你说过你是考雷托尔领地上的人,现在我把你女主人的安危交给你了,希望我没选错人。 ” “我会好好保护她,不让任何人对她不利!”杰戈发誓般的抚着胸膛。 在玛蒂娜担忧和杰戈复杂眼神的注视下,由总管老爷带领着向城堡走去的人们慢慢消失在了斜坡后面。 玛蒂娜忧虑的看着伦格远去的背影,她的手不禁紧紧攥在一起。 这时,她听到身边那个被留下来保护她的护卫用紧张的声音说:“殿下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到你的!” 看着这个一脸紧张的护卫,玛蒂娜疑惑的歪着头想了想之后才问到:“我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你?” 沿着护城壕走向城门的伦格低声对走在前面的总管淡然说着:“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是你的主人,而且我是上帝的宠儿,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坏心思,我会让你知道上帝的惩罚是什么样的。 ” “大人,我不会干蠢事的,”总管哆嗦着回答,这时他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倒霉事里面去“我会指给你伯爵夫人在什么地方。 ” “不,我知道夫人在什么地方。 ” 在走过疏懒的守卫身边后,伦格示意阿历克斯带着总管迅速向里走去,而他则沿着厨房向蒸腾着阵阵水汽的火塘房走去。 弥漫的水汽越来越浓重,一阵阵燃烧的树枝的焦味从房子后面扑面而来,穿过显得热气腾腾的过道,伦格来到了厨房后面封闭得很严实的火塘房外。 在稍微犹豫一下后,伦格慢慢拔出佩剑,他伸手在紧闭的木门上轻轻敲击。 随着脚步声,木门“吱呀”敞开,在那瞬间伦格左手猛然一把抓住房门用力一推!随着里面那人发出的惊呼,他闪电般的一晃而入,右手佩剑骤然翻转,随着一声被按捺住的惊呼,锋利的剑刃已经压在刚刚打开房门的女仆咽喉之下! “住手!” 伦格的脚步刚刚站稳,一声惊慌中透着愤怒的呵斥已经从水汽蒸腾的房间里传来。 寻声望去,伦格惊诧的看到,全身赤裸手握一柄长剑的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伯爵夫人,正愤怒的盯视着他! 在蒸腾的雾气之中,一串串的水珠正顺着夫人红色的头发滑落在她的手臂上,再沿着锋利的剑刃低落地面。 一时间,两个人隔着一个吓呆了的女仆和大片若有若无的水汽,遥遥相对,一片僵持。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伦格的吸引 隔着缥缈的雾气呈现在伦格面前的,是一具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女性躯体。 和平时盛装笼罩时的印象不同,施蒂芬娜夫人的身材虽然颇为丰满但是却十分壮实,甚至她有力的胳膊因为用力抓着沉重的长剑显得充满力量。 因为慌张而绷得紧紧的小腹上,流淌下的水渍顺着紧闭的有力双腿慢慢滑下,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涩而显得通红的脖颈上突出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而当伦格看到她由于喘息剧烈起伏的胸部时,他不由因为那种少见的“雄伟”而有些诧异。 “如果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即使你是上帝的亲子,我也会让你流血!”施蒂芬娜夫人愤怒的斥责着,同时她的左手只手本能的护着胸部,右手把握着的长剑放低,挡着自己诱人的双腿。 “很抱歉夫人,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 伦格充满歉意的声音透过水雾传进施蒂芬娜夫人的耳朵,但是他压在女仆脖子上的利剑却没有移动一份。 看着因为激动变得肌肤透出一片粉红的夫人,伦格抓住女仆的手不禁微微用力,在女仆略显痛苦的呻吟中,他忽然倒转剑柄用力一击,女仆的身体立刻摇晃着软到在湿漉漉的石砖上。 “你干什么?!”施蒂芬娜脸上的红晕变得更深,之前隔着女仆产生的短暂地安全感因为这个障碍的消逝变得荡然无存,尽管她的手里依然紧攥着长剑。 但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让她不住后退,直到光滑的脊背碰到了身后冰凉粗糙的墙壁, “啊!”被冰凉刺激的不由一抖地施蒂芬娜立刻举起了手里的长剑,她看着慢慢穿过水汽走到近前地伦格,一阵难言的紧张让她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如果你再靠近,我会叫来我的护卫!” “夫人,我只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么冲动而后悔。 毕竟这种样子实在是太尴尬了。 ” 伦格皱起双眉,他的眼神略微向下看向地面。 这让施蒂芬娜终于轻缓了口气,她沿着墙壁慢慢移动,来到放着衣物的石台边慌乱的放下长剑,开始向身上套着湿漉漉地外袍。 “夫人,我只希望你能向我解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侵犯我的领地。 ”伦格把剑尖轻触地慢慢滑动,发出一声声让施蒂芬娜不安的摩擦声“难道您忘记了当初我是如何帮助你的儿子,也忘记了你当初曾经向我许诺下的诺言?” “我当然没有忘记!”情绪激动的夫人突然停下穿衣服的动作憎恨的盯着这个闯进浴室。 看到了自己身体地敌人“可是你居然指使你的骑士团袭击雷纳德爵爷的军队,你知道那些耶路撒冷贵族都怎么说他吗?而且你甚至还忘记了我的家族是圣枪的拥有者,而你自己还曾经把圣枪守护者的荣誉奉献给我地丈夫!” “可是夫人,你也忘记了,我是上帝的宠儿!”伦格猛然向前一步,因为这个动作而被吓到的施蒂芬娜弯腰去抓身边的长剑,可是还没来得及束紧的肩带立刻顺着她光滑的肩头滑落下去,一大片透着玫瑰般红色的肌肤和隆起的白丘霎时呈现在伦格面前。 “啊~”施蒂芬娜愕然的抓住外裙的肩带。 可是她地手臂立刻僵住,伦格手里锋利地剑尖已经抵在她留着水珠的左乳上。 “抱歉夫人,我只能如此无礼了,”伦格地剑尖微微陷入夫人丰满的乳峰,看着剑尖按出的凹窝,伦格用无奈的眼神向已经愣住的夫人解释着“我的领地是国王赐予的。 也只有国王才有权力收回,所以你的行为就是侵略。 作为安盖特的领主我有权力维护自己的利益。 ”说着,他的手臂微弯,身子向前慢慢靠近“我如果在这里杀了你,甚至都不会被盖伊谴责,因为你带领军队擅自闯入了我的城堡。 ” “你敢这么干?”施蒂芬娜的眼中第一次出现除了愤怒之外的恐惧,不过接着她立刻似乎因为自己的怯懦露出更加恼怒的神态,她被剑尖压住的胸口不停起伏,使得**上的凹陷更深。 “如果你逼我,”伦格慢慢收回佩剑。 他隔着很近的距离仔细看着这位夫人。 不能不承认她在惊慌中依然流露出的妩媚令他有些恍惚“夫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不能或者不想阻止他,那就为你的儿子着想一下吧。 难道你想让你的儿子也和你丈夫一样在将来成为被人憎恨的人吗?” “我丈夫怎么样不需要你来评论!”施蒂芬娜象条被踩到尾巴的猫般憎恨的盯着伦格,可接着把脊背慢慢靠在墙上,在微微合上眼帘喘息一下之后,再次睁开的眼睛里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个时候回来,如果可能我更应该在你回到安盖特之后再对你进行突然袭击。 ” “那样就可以彻底解决掉我这个祸害了是吗?”伦格略微皱皱眉头,他没想到这位夫人对自己的敌意如此之深,他宁可愿意和雷纳德在战场上短兵相见,也不愿意看到这位夫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和雷纳德作对也许人们会不以为然,甚至可能还会有人为他叫好。 而和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作对,那就意味着自己是在和耶路撒冷最古老的传统贵族为敌了。 “你让我的丈夫蒙羞,现在连农夫们都已经知道你的骑士团在考雷托尔城外把我丈夫打得大败,而最让他颜面扫地的是打败他的这个人还是他的属臣。 ” 施蒂芬娜因为激动变得高亢起来的声调在火塘房里回荡,她有些失控地向前迈出一步。 当看到伦格因为自己靠近稍显犹豫的时候,她忽然弯下身子猛抓倚在旁边的长剑! “嗨!” 在她的腰身刚刚躬下的时候,伦格穿过施蒂芬娜肩头的手臂已经猛然回勾,在抱住她嫩滑脖颈同时,手里的剑锷已紧压在施蒂芬娜颌下绷起地血管上。 “夫人,如果你再做这种愚蠢的事,我保证你会后悔!”伦格因为紧贴怀里这具透着热力和湿润地身体而有些躁动。 他的手指在施蒂芬娜脖颈边的肌肤上微微滑动,看着明显因为羞愤一脸恼怒的伯爵夫人。 他在警告般的用力一拥这具火热的躯体之后,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臂“夫人,我回到安盖特并不是一时兴起。 ” 伦格试探着把长剑慢慢放低,在看到施蒂芬娜还算平静地脸色后,他略一鞠躬轻声致歉:“事实上我这次并不是为了回安盖特,而是为了你的儿子去博特纳姆拜访你。 不过我的确没想到和你见面会是在这么尴尬的局面下。 ”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了旁边石凳上摆放得十分整齐,明显是伯爵夫人要在沐浴后穿戴的几件干爽衣服上。 在施蒂芬娜的盯视下。 伦格慢慢用剑挑起一件看起来颇为厚实的外袍抵了过去:“夫人,也许换上这件能让你更舒适一些。 ” 施蒂芬娜有些犹豫地看着那件外袍,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让她觉得十分难受,尽管火塘房里还算温暖,可是长时间穿着湿衣服,已经让她感到了阵阵寒冷。 看着施蒂芬娜犹豫的样子,伦格略微一笑,他握着长剑。 双手轻轻展开外袍走到伯爵夫人面前,只让她脖子上的部分露在外面,然后微微用眼神轻轻示意。 “如果你敢乱看,我会挖下你的眼睛。 ”伯爵夫人一边愤恨的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脱下已经贴在身上的湿衣服,然后一把夺过伦格手里如屏风般的外袍穿在了身上。 “你为什么要去见我?”脸上逐渐恢复平静的伯爵夫人冷冷的看着伦格。 她有时会微微撇上一眼躺在地上离自己不远的长剑,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你又为什么说是为了汉弗雷?” “夫人,我知道你爱你的儿子,或者说他就是你的一切,所以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后悔,那就听我把话说完。 ”伦格看着这位号称“穿裙子的骑士”,他有时候很难把眼前这位溺爱儿子的贵族夫人和他所听说过地那个传奇女性联系起来。 甚至有时候他认为那些关于她地传说也如同对巴里安的演绎般,完全掩盖了真实。 可是,每当他想到这位夫人在鲍德温五世那个可怜孩子死讯来临时,表现出地那种真实的痛不欲生的悲哀。 以及她在的黎波里被围时体现出的那种勇敢。 就不得不相信这位夫人正如那些传说中一般有着普通贵妇所没有的气质,而她刚刚做出的这种抵抗自己的倔强举动。 也更加加深了他对这位传奇贵妇的好奇。 他实在难以想象,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位夫人才会在不久之后做出那种令后人都为之“一愣”的决定来。 “你要说什么?”施蒂芬娜犹豫的看着伦格,她有些惊慌的看着面前当初险些被自己害死的青年人,不过她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被人随便摆布的侍从,甚至就在他刚刚闯进火塘房的时候,她除了愤怒惊慌和不安,也没有再想当初那样对他产生出可怕的杀机。 “盖伊已经决定对萨拉丁用兵,事实上这场战争是由你的丈夫引起的。 ”看到施蒂芬娜终于平静下来,伦格收起了长剑“我想现在耶路撒冷人最痛恨的不是萨拉丁而是雷纳德伯爵。 ” “我的丈夫是虔诚的基督徒,而且你也没有资格对他妄加评论。 ” “这不是评论,只是看法。 ”伦格略显好笑的看着倔强的伯爵夫人“不过我听说盖伊已经命令博特纳姆派出了一百名骑士,而且还指定汉弗雷参加这次战斗是吗?” “对……”始终倔强的施蒂芬娜声音里终于露出了无助和彷徨,她咬着嘴唇紧紧抱着两臂,被绷紧的单薄外袍立刻把她里面不着寸缕的丰胸上的两点乳尖轮廓,映衬得清晰可见。 “我不能阻止他,他是个骑士,如果我把他藏在自己的宫殿里,我的儿子会因为耻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 “他会战死的。 ”伦格随着低声慢慢走到伯爵夫人面前“难道你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用刀砍下头颅,或者他的尸体被人用战马驮回来?” “那我怎么办?告诉我我怎么办?!”施蒂芬娜一把抓住伦格胸前的衣服痛苦的嘶喊着“我不想看到我的儿子去死,可是如果那么活下去,他和死了也没有区别,他会恨我一辈子的!”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先找到了我领地上。 ”伦格略带嘲笑的看着施蒂芬娜。 “我至于这样做,我只有这样才能为我的丈夫挽回颜面,博特纳姆的伯爵在被人冒犯之后必须做些什么才能维护他的尊严。 ”施蒂芬娜脸上一片严肃。 “我知道夫人,不过我也希望你的尊严里包括守信,”看到施蒂芬娜眼中因为自己这句话露出的怒火,伦格立刻接着说“我希望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要接受我提出的条件。 ” “我当然记得,”伯爵夫人骄傲扬起头颅“我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我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对你抱有好感的原因。 ”伦格心底暗暗说着,他略微想想之后对伯爵夫人说到:“夫人,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触怒萨拉丁,甚至即使他的军队就从你那几处城堡外经过也不要去阻止他。 ”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伯爵夫人惊愕的看着伦格“你疯了吗?萨拉丁是我们的敌人,如果这么做就是在背叛。 ” “你只要记住这些就可以,”伦格没有解释,他伸手阻止了施蒂芬娜继续发问“你只要记住只有这样对你儿子才有好处就可以了。 想想你的儿子夫人,难道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吗?” 听着伦格这句直击心底的话,斯蒂芬那的脸上霎时露出阵呆滞,她略略的张开嘴唇看着面前的伦格,就在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讶。 随着她伸手指向伦格身后,一声猛然撞开房门的声音轰然响起,接着女仆声嘶力竭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快来人!有人袭击夫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站在我的一边” 突如其来的喊叫声霎时如激起波澜的石头般在整个城堡里引起一片混乱! 醒来的女仆跌跌撞撞的扑到房门外,她摇晃着身体大叫着向站在门口的卫兵呼喊着,随着她的喊叫,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卫兵立刻提起长戟向她奔来,同时一阵慌乱的喊叫同时从内堡里响起! “上帝!”施蒂芬娜惊惧的瞪着伦格,接着她本能的用双手紧紧拢住外袍微敞的领口,接着她想起什么的低头在地上寻找着自己的鞋子,当时忽然她的手腕被伦格一把抓住,接着脖子上也架上一柄长剑。 “你干什么?”施蒂芬娜愤怒的呵斥着,可是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严肃表情,她在微微一滞后明白过来什么,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阵急躁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随着狭窄的房门被一堆黑影挡住,几个身披铠甲的骑士猛然冲了进来,可是当他们看到被伦格挟制的伯爵夫人之后,不由都一下愣在原地。 “贡布雷子爵?”一个认出伦格的骑士一边看着那柄横在夫人肩膀上的长剑一边尽力用镇静的声调说:“你应该感到耻辱,你用劫持夫人的方法威胁我们,这是有辱你的身份的!” “如果我不用这种方法,那就是愚蠢了。 ”伦格不以为然的发出一声轻笑,看着那些骑士因为他这句话现出的错愕表情,伦格不由为这些人那种时而阴险狡诈时而正大光明地行为感到无聊。 这些在人前人后表现出的不同行为准则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些骑士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们总是一边高唱圣歌一边以上帝名义掠夺他人,而那些教士修女也是总是在神圣法袍的笼罩下,尽情享受肉体上的欢愉。 “我劝你们还是退出去吧,”伦格手里的长剑微微用力一压,随着施蒂芬娜发出的低呼,冰冷地剑身立刻在伯爵夫人露在众人眼中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痕“我想雷纳德伯爵显然不希望看到自己地妻子有什么意外,或者说你们当中有人希望看到夫人有意外吗?” “你这么做会受到惩罚的!”那个骑士愤怒却又无奈的微微向后退去“伯爵知道了你的行为之后你就完了。 如果现在放开夫人……” “骑士,你是站在安盖特的土地上和它的主人在说话!”伦格的腔调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他在那个骑士还没反应过来地时候,忽然向旁边一推施蒂芬娜挥起长剑横斩过去! “叮当!”两声脆响从那个骑士胸前响起,在毫无准备的被挑开武器之后,那个骑士的胸前的链甲被伦格的利剑狠狠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裂魂,伴着那个骑士因恐惧和痛苦发出的惨叫,他丢掉武器紧紧抱着胸前的伤口跪倒在地上全身颤抖着。 其他地骑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他们不由在向后一退后才想起挥舞起武器。 但是已经再次被拉过来的伯爵夫人却阻挡在了他们面前。 “我发誓要杀了你!”那个被伦格偷袭的骑士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伤口上流出的血水染红里面地衣服后顺着链甲的缝隙流淌出来,在颤颤巍巍的脚步下,他摸索着从地上抓起长剑向伦格一步步的走来。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轻举妄动,那么死的就是他了!” 一个略显紧张的年轻声音从人群后面想起,当他们回头看去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几张陌生面孔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而令这些骑士真正胆寒的。 是这些人手里举着的那些可怕地强弩! “上帝……”一个面色苍白地骑士不由用手去抚摸自己的肩胛,他还记地很多年前在和撒拉森人作战时,这种可怕武器给自己的身体上留下的痛苦记忆,抚摸着肩胛上凹陷进去的那个伤痕,这个不禁畏惧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可他的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旁边人的反应,这些可以勇敢面对手握战斧敌人的骑士。 却被这些举着弓弩的敌人惊吓得不敢动弹。 “你要杀光我的人吗?”施蒂芬娜低声怒斥着身后的伦格,因为紧贴在一起,从背后传来的阵阵热气让她对这个放肆的年轻人感到更加愤怒,但是他的那些关于她儿子的话却始终纠缠着她,让她一时之间无法理清究竟自己该怎么决定和这个年轻人的复杂关系。 “夫人,如果我真要对你不利,那么我带进来的就不是这几个人,而是整支军队。 ”伦格在施蒂芬娜耳边轻声说着,他闻到了从她还湿漉漉的发髻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和那些欧洲依然没有摆脱愚昧野蛮。 甚至显得无比粗鄙的所谓文明贵族比较起来。 这些已经被当地文明深深感染的十字军后裔更象是东西文明的混血儿,至少伦格无法想象这个时代那些纯粹的欧洲贵妇会如此的喜爱干净整洁。 “你们不要以为能跑出去。 你们是不可能逃掉的!”被伦格偷袭受伤的骑士在原地摇晃着,他煞白的脸上显出一片迷茫,因为流血过多变得涣散的眼神毫无精神的看着慢慢沿着墙壁向外走去的伦格“我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 “戈列坦,我命令你停下来!”施蒂芬娜看着已经开始变得恍惚的骑士低声阻止着。 可是那人显然已经听不到任何的话,他只是挪动着步子随着眼前摇晃的身影慢慢走着,甚至连他手里的长剑正对着施蒂芬娜而不是伦格也没有注意到。 在身后骑士们的惊叫中,那个叫戈列坦的骑士嘴里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叫,随着这声嘶叫他手中长剑向前直刺。 锋利地剑锋划破弥漫水汽狠狠刺向惊愕恐惧的施蒂芬娜! “噗~”一抹血水喷洒出来!伴着所有人发出的惊叫,人们看到伦格在最后时刻奋力挥剑格挡开刺来的长剑同时,调转身子,把已经吓呆的伯爵夫人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锋利的剑刃在伦格的肩头划开了一条长长地口子,血水立刻沿着他的后背流淌下来! “上帝,你干了些什么?!”史蒂芬娜向戈列坦发出她自己都无法理解地怒喊,她用力抱住看起来似乎就要摔倒的伦格。 急促的按住他的伤口“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说地对夫人。 ”伦格用足力气站直身子,他一边不停的喘着粗气不让自己因为痛苦发出的呻吟被别人听到,一边用力按住史蒂芬娜的肩头,不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不过看着伯爵夫人焦急的样子,她的这个担心却有些多余了“我是上帝的宠儿,我每次痛苦都是上帝在考验我。 我的生命是上帝赐予地。 也只有上帝才能拿走!” 说到这里的伦格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那些被他的话震慑住的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这些话对这些人所产生的震动,更知道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令这些骑士因为畏惧变得无害。 “大人,您怎么样了?”站在博特纳姆人后面的阿历克斯担忧地喊着,他听到了人群后面发出的惊呼,虽然他很快就听到了伦格的声音,可他还是因为担忧奋力从人群里挤过来,而他手下的近卫们则高举强弩紧盯着火塘房门口和已经闻讯赶来把他们反包围在其中的士兵们。 “看来局势又有变化了。 ”史蒂芬娜看着伦格虽然苍白却没有大碍的脸色低声说着,随着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史蒂芬娜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嬉戏的感觉“如果你现在肯向我道歉,也许我会饶恕你刚才的无理,甚至可能会让你安全利离开呢。 ” “夫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随意把别人地好意践踏在脚下地人。 ”伦格同样用很低的声音在伯爵夫人耳边说着,他嘴里发出地热情吹在史蒂芬娜的耳垂边,让她不禁一阵难言的不再在。 “如果我对你说,我能让你的儿子安然无恙,你会放弃安盖特吗?” 伦格突然说出的这句话霎时让伯爵夫人略显失态,她猛然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伦格,也不顾已经来到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脸上露出的古怪神态,几乎是半贴在伦格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急促的问: “你真的能做到吗?你真的能保证汉弗雷在将来不会受到伤害?” “夫人,我相信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做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伦格在尽量回忆了一下汉弗雷所即将遭受的危险之后。 声调平静的对因为紧张呼吸急促的史蒂芬娜说着:“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相信我。 你也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之所以成为圣枪守护者,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上帝的安排。 ” “只要你能让我的儿子安然无恙。 只要你能保证他能完好无缺的回到我的身边,”史蒂芬娜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在不远处她手下骑士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她慢慢捧起伦格拿剑的右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我愿意答应你的一切条件,我会放弃安盖特,而且会签署一份声明。 我保证在我和我儿子的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在做出侵犯安盖特。 ”说到这儿,她贴在伦格身旁的丰盈身体忽然一紧,眼中透出炙热的神态:“那么你呢?你用什么保证你答应我的一切?” “用安盖特怎么样?”伦格忽然松开了按在伯爵夫人肩头的左手,他在阿历克斯的搀扶下慢慢靠在墙上,用墙上透着湿气的冰冷气息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 尽管他的伤口已经被阿历克斯简单的包扎起来,可是因为流血而出现的轻微眩晕依然让他觉得手足有些寒冷麻木。 “你应该好好包扎,”斯蒂芬娜透出一丝不该有的担忧“或者你该先休息一下,我们的条件可以之后再谈。 ” “可是我们可能已经没有时间了。 ”伦格看向那些被这一幕搞得不知所措,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用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史蒂芬娜的骑士们“夫人,当你为了丈夫的荣誉入侵安盖特的时候,你的丈夫正在因为他的鲁莽遭受到耶路撒冷人的责难,而且他也的确是罪有应得。 ” “你答应帮助我儿子,可这不意味着你能随便诋毁我的丈夫。 ”斯蒂芬娜气愤的向后退去,当她逐渐退到自己那些骑士身前时,她听到了那些手下举起武器发出的声响。 “夫人,我用安盖特领地作为抵押,交换对你儿子为期三个月的监护权。 ” 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提议,不禁立刻引起一阵议论,人们奇怪的看着这个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人质,却依然提出如此奇怪提议的子爵,甚至有人觉得这个人已经疯了。 “你能保证他的安全?能保证让他回到我身边?”史蒂芬娜用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哀求的腔调追问着,当看到伦格默默点头之后,她僵硬的肩膀似是终于承受不住重压般垮了下来。 “把他带回来,只要你能让他安然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斯蒂芬娜无力的向身后的骑士们微微摆手,在他们饱含深意的注视下,她转身带着伦格沿着让出的道路走出火塘房。 “夫人,汉弗雷是我的朋友,我知道应该怎么帮助他。 ” “可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伯爵夫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她侧头看着在阿历克斯搀扶下慢慢走着的伦格,不禁对这个刚刚劫持了自己的“敌人”涌起一股难言的感慨“汉弗雷把你当成英雄,甚至连他父亲禁止和你接触的命令都不予理睬。 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儿子象你一样,他也不可能成为你那样的人,否则对他来说就太悲惨了。 ” “所以夫人,我会把他给你带回来,不过也希望你能实现当初对我许下的诺言。 ”伦格终于说出了自己试图远赴博特纳姆的原因“假设有一天耶路撒冷需要你做出选择,我希望你能站在我的一边。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个时刻 随着在一张用羊皮纸写成的文件上盖上博特纳姆的徽章,施蒂芬娜不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知道因为什么,伦格看到伯爵夫人光滑丰腴的肩膀似乎在盖上纹章的一刹那松懈了下来,甚至她的脸上也没有刻意去掩盖那种好像终于完成了项使命般的舒缓。 “我希望自己这样做不是背叛了我的丈夫,”施蒂芬娜在把加盖了印章的腊封文件递到伦格手里时低声对他说“而且我也不能保证我的丈夫会遵守这个协议,与安盖特的关系只能由我丈夫决定,如果有一天他回到博特纳姆,我想你还是先做好交战的准备,我不能向你做任何保证。 ” “谢谢你好心的提醒夫人。 ” 伦格无意说出的话,让施蒂芬娜脸上微微一红,她眼中透出淡淡的恼怒,原本因为自己行为感到迷茫的忧郁双眼不禁狠狠的的横了一眼伦格。 “夫人我想你这个担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伦格低声说出这个让施蒂芬娜一时无法理解的话。 在她错愕的注视下,伦格慢慢接过递到面前的文件“夫人,我相信您的人品和你的承诺,就因为如此我才选择和你而不是你的丈夫谈判。 ” “子爵,你又在诋毁我的丈夫!”施蒂芬娜懊恼的瞪着伦格,她实在无法接受别人在提到自己丈夫时总是透出的那种蔑视,特别是无法忍受这个年轻人地那种蔑视“也许雷纳德伯爵所做的一些事情并不令你们满意。 可他的虔诚和勇敢也是你们很多人都无法比拟的,至少他敢于和萨拉丁对抗!而你,据说你甚至在大马士革为了讨好萨拉丁而帮助他,这难道是一个基督徒应做的吗?” “夫人!”伦格的声音突然变大,他一步跨到施蒂芬娜面前,在几乎贴着她身体的地方逼视这伯爵夫人地眼睛“你现在可以这样指责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 在四周一群骑士的注视下贴近伯爵夫人地耳边低声说着“可是将来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这种行为感激我,到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应该做的了。 ” 被几乎贴到耳垂的嘴唇吐出的炙热气息令施蒂芬娜一阵不耐。 她向后退出一步嗔怪的瞪着伦格,嘴唇微微发出一阵蠕动,可最后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看着伦格手里紧攥地文件,她知道自己签下的这个声明就如同一根无法摆脱的绳索,已经把她和这个年轻人牢牢的牵扯在了一起,至于这根绳索最后会把他们带向何方,却已经不是她能猜测的到的了。 而导致她甘愿让出被自己占领的城堡的原因。 则是一个也许对帮人来说不可思议地理由……为了她的儿子。 “答应我,不论如何你都会把汉弗雷给我带回来,我只希望我的儿子能平安的回到我身边来。 ” 在骑上战马即将离开的时候,在安盖特残败的堡门下,施蒂芬娜夫人从手上摘下了一个镶嵌着硕大绿宝石地戒指,她弯腰把那戒指递到伦格面前,看着他接过去之后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伦格的脸颊“我知道汉弗雷如果参加国王的军队一定会死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我儿子一定会死的!”她垂下的头颅抵在伦格的额头上,用力挤压着“答应我把我儿子平安的带回来,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你是上帝宠儿,是圣枪地守护者,看在博特纳姆家族虔诚地为主基督看守圣枪的份上,让我地儿子回家。 求你了。 ” 伯爵夫人额头传来的热烫让伦格不禁想起在火塘房里看到的,她那傲人的丰盈身材和不输于少女的柔嫩肌肤,不过当看到她眼中噙着的泪水时,他只感觉到这位夫人对自己儿子的挚爱。 “我会的夫人,不过也请你答应我,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在你要尽一个贵族本份的时候,请为你的儿子想想。 ” “你是说让我不去理会萨拉丁吗?”伯爵夫人尽量使用了一个对她来说还能接受的词,可她脸上的为难也说明这样的条件对她来说有多么困难“可是我是雷纳德伯爵的妻子,难道你要让他因为我的怯懦而蒙羞吗?” “雷纳德伯爵的名声究竟如何。 并不是作为妻子的你可以决定的。 ”在施蒂芬娜刚要张嘴反驳时。 伦格接着说“汉弗雷在这次你丈夫引起的战争中注定要走上战场,难道你还要自己的儿子他父亲造成的灾难付出代价吗?” 听到伦格这已经和威胁无异的警告。 施蒂芬娜终于沉默了下来,在一眨不眨的看了一阵伦格之后,她忽然弯腰把嘴唇贴在伦格的额头深深的吻了一下:“把我儿子带回来,只要他安然无恙,我就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论你要干什么。 ” 说完,她忽地直起身子,用力挥鞭击在马股上,在一阵轰鸣中带领着她那些感到莫名其妙,甚至不知所以的骑士驰出城堡,向着南方炙热的戈壁沙漠中奔去。 望着在烟尘中远去的队伍,阿历克斯终于吐出一口堵了很久的长气。 他抚摸着因为长时间端着重弩变得酸软的手臂,看着独自登上堡墙的伦格。 在逐渐变得昏暗的东方,一片朦胧暮色已经逐渐弥漫过来。 当伦格转身看向西方时,迎面照射过来的如血夕阳笼罩住了他全身轮廓。 微微抬手挡在眼前,伦格看着西边地平线上那片似乎被即将熄灭的火焰蒸腾着的景色,逐渐拉的好长的影子投射过来,似乎是要吞噬一切般的样子令人从心底里产生阵阵不安。 “大人,公主还在城堡外等着呢……”阿历克斯走上堡墙低声提醒着沉思中地伦格。 “哦。 你去接她们吧。 ”伦格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沿着堡墙上狭窄的城道慢慢走着。 随着逐渐暗淡下来的暮色,他似乎觉得自己要面对的未来道路也和这条城道一样变得越来越不可把握。 “未来究竟会怎么样?”伦格低声自问着,虽然知道那场即将震动西方的哈丁之战就在眼前,但是他却为自己无法完全把握住那瞬息万变的一刹而感到迷茫。 “如果我错了呢,难道约瑟林地死不是已经改变了一切的先兆吗?那个几年之后才死去地埃德萨伯爵居然会死在我的面前。 而我居然成了原本应该随着他的死彻底消失的埃德萨伯国的未来君主。 ”伦格扶着城墙心底自问着“如果这样的事都可能发生,那么未来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哈丁之战还会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吗?” 伦格抓着堡墙上裸露地泥土。 随着他手上用力,大片的沙土哗啦啦的滑下了堡墙。 看着里面露出的麦秆枯枝,伦格不由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伦格!”一声大喊从远处的木梯边响起,朦胧中,玛蒂娜小小的头颅从梯子口探了上来。 在下面女侍生气的呵斥中,玛蒂娜小小地身躯象只跳出洞穴的兔子般猛然蹦上了堡墙。 在墙下的骑士、士兵、仆役、马夫的注视中,玛蒂娜绕着半圆堡墙上狭窄的墙道奔跑着,甚至在下面的一阵惊呼声中。 她奋力提起了身前不便地裙角,在女侍已经变了声调的喊叫声中加快脚步,冲向迎着她走来的伦格。 “小心点!”伦格看着在一面悬空的狭窄墙道上奔来的玛蒂娜不禁发出担忧的呼喊,可是女孩却象根本没有听到般更加用力向他奔来,直到猛然冲进了他的怀里! “伦格!伦格!”扑进伦格怀里的玛蒂娜突然发出一声闷闷的哭泣声“你吓到我了,吓到我了!我看到施蒂芬娜的军队,看到了他们从城堡里出来,可没看到你。 我好害怕!伦格你答应我再也不这么干了。 答应我!” 女孩抽搐地身体不住在伦格怀里哆嗦着,她因为紧张而抓紧地手指在伦格手臂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凹窝,在一阵阵地低声哭泣中,伦格感到怀里的女孩不停的颤抖,当他伸手抱住她的时候,玛蒂娜的手臂立刻紧紧缠上伦格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 “求求你。 我再也不想象以前那样等了,”玛蒂娜在伦格耳边急促的说着,她微红的脸颊紧贴在伦格脸上,嘴里不停的发出带着哭泣腔调的哀求“你知道我在的黎波里山顶的小城堡里都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祈祷有人来救我,可都没人来我多害怕吗?” 听着玛蒂娜有些混乱,甚至可能换了别人都不知道究竟她在说什么的哀求,伦格只有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惶恐不安,一直默默倾听的伦格忽然放开玛蒂娜向后退去,转身看着远方已经完全变得一片漆黑的大地。 好一阵,在女孩不知所措的惊讶注视中。 伦格慢慢转过身走到玛蒂娜面前。 他伸手把不安的看着他的女孩揽在怀里,用虽低却无比坚决的声音对她说: “不用担心我的小未婚妻。 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你遭受那种苦难。 我向你发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不论是贵族还是国王,甚至是教皇我也不会饶恕他们!” 听着伦格这被旁人听到肯定会吓到的话,玛蒂娜在微微颤抖后嘴里发出一声充满激情的呻吟,她用力把头埋在伦格胸前,用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轻声说:“伦格,今天晚上,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吧……” 听着怀中少女这令人热血沸腾的情话,伦格在只有更加用力抱紧她娇小身躯的同时,心头却不住的翻腾着一个令他无法安静下来的念头: “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 同样发出这声感叹的,是坐在华丽的厚毡毯帐篷里,正把盛着清香味道浓茶的水晶杯子送到嘴边的奈里兹,他一边慢慢品尝着香浓的饮料,一边看着站在对面一个用黑色长袍包裹全身沉默不语的男人。 过了好一阵才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 “你的主人让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奈里兹低沉的问那人。 “伟大的阿勒颇的主人,我的主人让我带来了他对您的效忠。 ”使者跪在地上举起了一条镶嵌着珍贵黄金流苏和宝石的马鞭“他承认您是阿勒颇唯一的主人,也是叙利亚真正的君主,他向安拉宣誓会为您战斗。 ” “阿勒颇的主人?”奈里兹轻声重复着这个除了自己的手下,已经许久没有被外人称呼过的名号,看着谦卑的跪在地上的使者,他微微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下才平静的伸出手接过了那条象征着一个部落至高权力的马鞭。 “萨拉丁对圣城的进攻就要开始了,”奈里兹站起来在帐篷里缓慢的踱着步子“耶路撒冷是我们的圣地,是穆圣遵循安拉的意志选择的地方。 那里绝对不是异教徒的乐园,更不能被他们霸占。 ” 奈里兹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他跪下来把脸埋在双手里没米祈祷,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看着一直等待的使者: “你的主人知道该向谁效忠,而我也会遵守对他的诺言,我会让他得到他希望得到的一切,甚至更多!”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随着血水流到杯子里,原本清绿的香茗立刻变成一片红色。 在使者的注视下,奈里兹把那杯掺着自己鲜血的香茶举到嘴边,一口喝下大半。 然后他把剩下的一半举到向了那个开始变得呼吸急促的使者:“替我把这个带给你的主人,告诉他我不但给了他信任,也把我的生命托付给了他,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 “遵命,伟大的君主。 ”使者谦卑的跪下小心接过那个杯子。 看着远去的使者,奈里兹不禁再次轻声说到: “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女王! 蒙特费拉的康拉德觉得很不高兴,事实上自从成为这条叫‘厄隆冈’海盗船上的俘虏以来,他一直都不那么高兴。 特别是随着五月海上季风的到来,地中海上忽然变得异常繁忙。 朝圣的信徒,做买卖的威尼斯商人,还有那些即使是站在摇晃的甲板上也要保持尊严体面的骑士,整个地中海就向招开盛宴般热闹了起来。 而这条被康拉德深恶痛绝的海盗船也象是突然闻到血腥的鲨鱼一阵兴奋。 在那个让他每次见了既神魂颠倒又畏惧不已的女首领的带领下,这条通体漆黑,魔鬼般的海盗船在海上就如同四处游弋的幽灵般到处出没,随着每次他听到那些海盗发出兴奋的叫声,他就知道肯定又要有哪个倒霉的家伙撞在他们的刀尖上了。 而让康拉德不能不佩服的是,这群可怕的海盗不但敢于袭击那些挂着十字旗来自欧洲大陆的商船,也敢于进攻那些明显是运载来自欧洲骑士的武装船,甚至他们有时候还会一点都不客气的抢劫和他们一样的撒拉森人。 在那个美丽却令人恐怖的叫阿赛琳的女海盗挥舞的双剑下,康拉德不止一次看到一个个自持武艺高超的欧洲骑士和撒拉森勇士饮恨地中海,而那些被她抢劫的商船则在她肆意掠夺之后被毫不犹豫的予以凿沉。 看着那些吱呀作响,在大海里挣扎却最终沉入黑暗的漩涡中地船只。 康拉德一边为那可怕的情景颤抖,一边为这个女人如此肆意的破坏财富而懊恼。 每当他想象那些船只被卖掉之后可能换来的大笔金币,他就在心里不住的诅咒那个女人,直到有一次看着一条罕见的三层威尼斯商船,在大火之后变成一堆海上泛着糊味的碎片之后,他终于忍耐不住而决定冒险。 尽管他地仆人一再阻止,康拉德还是整理了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细亚麻上衣之后。 提出了要求见一见女首领地要求。 而出人意料的是,原本也没抱着多少希望的康拉德立刻得到了允许。 当他尽量用还算稳健的姿态走进首领舱房时,看着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穿着一件阿拉伯短上衣,被衬托得一片婀娜曲线的女海盗,这位自认见多识广的贵族还是不由一阵眼花缭乱。 “夫人……”康拉德犹豫地开了口,不过看到对方显然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又立刻改了称呼“大人……” “还是叫我海盗吧。 ”阿赛琳用匕首的握把顶着尖尖的下巴看着站在对面的这个贵族,如果不是在她眼里这个人就是一堆活动的金币,她早已经让人把他扔进海里了,不过随着时间变化,阿赛琳也不能不承认这个有时候还算有些用处,至少自从他们主仆来了之后,她手下的那些人不用再为推诿收拾底舱的肮脏活打来打去地了“或者你愿意学着他们叫我‘老大’?” “哦,我还是称你夫人吧。 ”康拉德有些艰难的从阿赛琳微敞开的上衣领口上挪开眼神,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他的下场可能就和那些已经死掉的倒霉鬼一样了“夫人,我是来向你提出建议地。 ” “哦?” 看到阿赛琳并没有露出让他不安的神态,康拉德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稍微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谨慎的说:“如果你把每次截获的那些船保留下来,我想那肯定是笔很大的财富,甚至有时候也许一条船的价值比那些货物更大。 ” “哦?” 阿赛琳还是只发出一个音节的询问,不过这已经让康拉德感到十分满意了,至少这个女海盗没有用手里的匕首割断他喉咙的事实,让他觉得自己地处境也许会有所改变,他再向前迈出一小步,几乎是要贴到阿赛琳身前地小桌子上之后,才尽量小心翼翼的说:“如果你能把这些船委托给我,我会为你在君士坦丁堡找到合适地买主。 虽然我不认识那里的人。 可是我家族很多到圣地朝圣的祖先曾经到过那里。 而且一旦我和我的未婚妻见面,以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的财富和影响。 她一定能给找到让你满意的买主。 ” “而你呢,不但可以尽快到达君士坦丁堡,也可以因为这个让我慷慨的免除你的赎金,甚至有可能得到我付给你的一大笔酬金是吗?”阿赛琳的双手在桌子上拄着匕首顶着下颚,她抬头望着正低头看着她的康拉德,然后顺着他开始恍惚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微隆的领口“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呀。 ” “哦,不,我只是,只是……”康拉德惊慌的看着慢慢站起来的阿赛琳,在闪动着的寒光中,他看到那柄匕首慢慢来到了他的鼻子尖上。 冰冷的刀尖按在鼻子上的感觉让康拉德一阵哆嗦,可是眼前几乎让让窒息的美丽女人却又吸引着他的眼神。 “我只是觉得,你太美了……”他终于开口说出这句从见到这个女人第一眼时就想说出来的话。 康拉德看到眼前的女海盗明显的微微一滞,她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诧异,然后忽然发出一声“噗嗤”的笑声。 在康拉德提心吊胆的注视下,这个令他畏惧的女海盗不停的嗤嗤笑着。 过了好一阵,阿赛琳忽然停住笑声抬头看着被她的笑容完全迷惑住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 “告诉我,贵族都像你一样喜欢奉承女人吗?” 阿赛琳好奇的语气让康拉德一阵得意,看着这个透着野性的女人,他地心里暗暗想象自己的未婚妻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他却实在想象不出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能和眼前这个令人着迷的女海盗相比。 “夫人,也只有你这样美丽的女人才会得到恭维,”康拉德尽量用柔和的声调说着他在欧洲那些城堡里俘获贵妇芳心的甜言蜜语,同时看着眼前女海盗似乎开始变得迷茫地表情,他的心里开始想象该如何利用这个有利地机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些了。 “那么贵族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阿赛琳若有所思的轻声问着,她把手里的匕首在桌子上慢慢戳着,似乎疑惑的声调令康拉德一阵心跳加速。 “我想他们喜欢有礼貌的。 文雅地,甚至是柔软的女人。 没有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手里总是拿着把危险的刀子。 就象这样……”他慢慢伸出手,开始是小心的,然后逐渐大胆的沿着阿赛琳放在桌子上的匕首刃尖向上移动,直到完全握住刀柄慢慢从她手里拿了过去。 “是吗?贵族都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阿赛琳似乎迷惑了,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虽然修长,却因为长期握着刀剑而显得粗糙地手指。 在康拉德的注视中,她轻轻站直身子。 翘起尖尖的下颌,用一种她印象中熟悉却又已经阔别了很多年的姿态看着前方。 在一瞬间,康拉德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女海盗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依然透出难驯地野性,但是那种似乎受过良好教育的影子却让他不由产生了一种是在看着一位贵族小姐的错觉。 “这真是不可思议……”康拉德心里不住的感叹着,他无法想象在一个野蛮的异教徒女海盗身上居然能发现这样迷人的气质,这让他不禁慢慢向前靠去,尽管他知道这样很危险。 可是这个美丽得令他窒息的女人却如同一块磁石般吸引着他,而这时,阿赛琳的眼神恰好落在他的身上。 “你明天不用再干收拾底舱的活儿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阿赛琳脸上又流露出那种让康拉德看了既迷恋又畏惧地笑容“从明天开始我要你跟在我地身边,当我的老师。 ” “老师?”康拉德诧异地看着女海盗。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不过能离开肮脏的底舱,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 “对,我要你教给我贵族的礼仪举止。 还有,你识字吗?” “当然,夫人,”康拉德骄傲的挺了挺胸,说起来这始终是他自认比其他贵族更加优秀的原因之一“要知道我的祖先里曾经出过一个著名的红衣主教还有一位伟大的诗人,我不但能读会写,还能为你谱上一首倾慕的诗篇,甚至我可以教授你音乐的知识。 这完全是继承祖先的渊博智慧……” “那好。 你要教我识字,而且还要教我弹奏乐器。 ”阿赛琳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神情“而你的报酬我会从你的赎金里扣除的。 ” 说完。 阿赛琳从有些目瞪口呆的康拉德手里拿过匕首,在稍一用力之后把他推出了房门。 在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康拉德听到了女海盗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至于你说的那些船,如果我想给自己找麻烦我会留下它们的,否则我还是宁愿把它们都沉进海底。 ” 说完随着“呯”的一声,阿赛琳的身影消失在了紧闭的舱门里。 康拉德有些失魂落魄的沿着摇晃的甲板向舱口走去,他实在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忽然变化的那么快,不过当他一想到那女人令人全身发热的婀娜身材,以及忽而狂野忽而闪现出高贵的气息时,一股燥热立刻让他不由发出低沉的呻吟。 “这可真是个诱惑人的魔鬼,不过我一定要得到这个魔鬼……” 就在康拉德心里暗暗发着誓走下船舱时,他不知道的是,阿赛琳这时正背靠在紧闭的舱门上闭着眼睛深深的喘息着。 过了好一阵她忽然睁开眼睛,嘴里吐出一个透着愤怒和嫉恨的名字……“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 随着这个名字出口,她手里的匕首瞬间飚出!“嘭!”的一声刺在了对面地船板上! 如同进入五月之后改变了地中海的风向一样,‘厄隆冈’号的海盗老大阿赛琳忽然开始变了样子。 在海盗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阿赛琳开始穿戴上了抢劫来的却从没碰过的长裙和珠宝,把如同乌云般黑色的长发用一个镶着紫色彩钻地金发簪牢牢固定在头顶,再在她透着小麦色的修长脖颈上戴上一挂闪动着五彩缤纷光泽地胸饰,特别是当她独出心裁的用一条从某个倒霉富商那里抢来的,嵌满珠宝的细腰带束住腰身,把足以傲人的婀娜身姿完全呈现出来的时候,那些海盗看着完全变了样子的老大背影不禁一阵相顾愕然。 “那是阿赛琳?”一个手上少了两个指头地海盗用小手指悄悄指着那个在康拉德陪伴下走上船台的背影。 如果不是腰上绝无仅有的挂着长剑,海盗们甚至会以为是哪位贵妇迷路上了他们的船。 “我想是。 ”另一个海盗一边用力拉着拖网一边嘀咕着“不过我想老大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肯定是那个贵族混蛋干的,最近他总是围着老大转个不停,如果可能我现在就想在他身上割几个伤口,然后倒吊着放到海里去。 ” “这是个好主意,要知道这里的鲨鱼可是不少。 ”跟着走过来的一个高大海盗蹩过来加入了议论“要知道这样下去天知道‘厄隆冈’上会出什么事,如果阿赛琳老大真变成了个完全的女人,那整个地中海上地所有海盗都会笑话死我们的。 ” “对。 ”“是呀……” 几个海盗首领低声的议论着,他们悄悄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不停的寻思着该怎么办,不过很快他们就达成了个“那个该死的贵族必须消失”地共识。 不过就在他们刚刚为寻找到解决的方法格感到高兴的时候,一个让他们不禁发抖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在说什么呢?” 被这声突入其来的询问吓得不轻的海盗们立刻回头,他们看到阿赛琳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歪着头望了过来,而那个让人讨厌的康拉德正紧随在她的身后。 “我们……” 一个海盗刚刚喏喏的开口,站在高耸地桅杆上瞭望地一个海盗突然发出奋力高呼:“有船!” 随着这声令所有人都不禁精神一振的喊叫,海盗们像闻到血腥地鲨鱼般躁动起来! 而刚刚还沉静稳健的阿赛琳这时已经轻掠裙摆。 跳上船帮! 在迎面海风的吹拂下,她的长裙猎猎飘摆,一头梳得很好的黑发似乎要挣脱束缚般向后掠动,如海上女神般的婀娜俏丽不禁让她身后所有人看的一阵发呆。 看着迎面而来的一条逐渐清晰,悬挂着双头鹰旗的罗马海船,抓着缆绳站在船帮上的阿赛琳忽然转身。 向着那些看着她发呆的海盗们发出高亢的命令:“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你们这些傻蛋!” “是!”“噢~!” 海盗们立刻发出一阵欢呼般的嘶喊,他们匆忙的在甲板上四处奔跑,在康拉德愕然的呆愣中,一个海盗随手把一柄弯刀塞进了他手里:“如果你不想死,就和我们一起战斗!” 开始还想拒绝的康拉德稍一犹豫就握紧了手里的刀柄,他知道如果拒绝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而且他也并不认为自己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能成功的逃上对面那条可能很快就要被阿赛琳的海盗们光顾的罗马船。 随着相互的距离越来越近,海盗们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从对面海船笨重的动作上。 他们似乎看到了大批的货物在向他们招手。 而从对面船上传来的已经隐约可以听到的号角声则预示着一场海战即将开始! “转鲎帆!”登上后船台的阿赛琳镇定的指挥着自己的战船,随着底舱两边伸出的长长划桨。 漆黑的‘厄隆冈’象只可怕的海上怪兽般扑向对面已经无法逃避的敌人! 显然已经知道无法逃避的海船还是缓慢的转向,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它笨重的身躯发出阵阵压抑的沉闷响声,在起伏跌宕的海浪中,海盗们看到了对面逐渐打横的船上不住跑动的人影。 看着身后因为绷紧的弓弦吱呀作响的蝎子槌的可怕槌头,阿赛琳的嘴角不由挂上一丝残酷的笑容。 她从没怜悯过那些即将受到洗劫的旅人,在可怕的大海上,所有人的命运都不归自己,他们命运只属于统治着海洋的海神,而凡是落进她视线的目标,他们的命运则完全属于她。 “蝎子槌,准备!” 在海盗们的期盼中,阿赛琳发出一声大喊。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已经很近的对面海船上站立的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 这个出乎她意料的局面让阿赛琳不由歪起头来仔细看着对面不住起伏的海船,可是最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在这些骑士前面站立的一个身穿闪亮银色盔甲,秀发在风中如一面黄金旗帜般飘摆的年轻女骑士! “骑士!进攻!” 在两船相错瞬间,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出人意料的首先发难! 第一百四十六章 醋斗 “嗖,嗖,嗖!” 几乎是伴随着伊莎贝拉的呐喊,从她身后射出的一蓬箭雨已经呼啸着直奔‘厄隆冈’而来! 尽管早有准备,可海盗们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手忙脚乱,他们一边纷纷举起盾牌抵挡激射而来的箭雨,一边不忿的呐喊着在盾墙后面挥舞着刀枪。 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被抢劫者的愤怒让这些海盗眼睛霎时变得通红,因为突然遭受袭击而失去发射蝎子槌机会的海盗们眼睁睁的看着那条沉重的海船和他们错身而过,在用嗜血的眼神盯着那条船的同时,咒骂声立刻在甲板上响成一片。 阿赛琳用力探手从身旁的桅杆拔下了钉着的一支弩箭,随着她双手用力一掰,箭杆立刻应声而断,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开局真的让这位肆意横行的女海盗感到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这条船上究竟是什么人,更难以想象这些人怎么敢公然向自己先动手。 “老大,他们回来了!”站在桅杆顶上的一个海盗向下面的阿赛琳大喊着“哦!他们还降下了前刺帆!” “他们疯了!想干什么?”一个小头目奔上船台盯着正在缓慢转身的海船感到莫名其妙“难道他们想反过来抢我们吗?” “也许他们是群黑吃黑的呢。 ” 阿赛琳随口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之后,一掀裙摆跳下了船台。 她沿着摇晃的甲板奔到船头,当她登上船首像地时候,因为海风吹拂长裙露出的麦色小腿让始终跟在她后面的康拉德一阵发呆。 “当心!他们回头了!”阿赛琳转身向海盗们发出呐喊“蝎子槌!” “吱呀~”随着从右舷响起的拉扯弓弦的沉闷声音,被巨大的绞盘力量拉的弯曲了地蝎子槌就象一个随时准备弹起噬人的毒蛇般窝在‘厄隆冈’地船尾。 这条槌头上装满巨钉的可怕武器,就象一条真正的蝎子尾巴似的在‘厄隆冈’的尾部被安放在两舷绞盘上的绳索拉扯得来回摆动,随时准备挥舞出令人恐惧的弧线,去破坏它所撞上地一切东西。 可是随着那条海船绕的圈子越来越大。 阿赛琳的眼睛也眯得越来越细。 终于她在奋力一拍船艏像之后用憎恨的声音咒骂着: “该死的,他们在和我们耍花样!” “什么?”小头目跟着跳上船头。 看着正试图从另一边靠拢的海船,他也终于明白了过来“真是该死,他们绕到右边去了。 要重新准备蝎子槌了!” “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有这种武器了。 ”阿赛琳突然一把抓住那个小头目用力一推“让所有人准备好搭钩和钉板。 ” “要动硬的了?”小头目兴奋的发出一声欢呼,他一边跳下船头一边大声呵斥那些海盗,随着海盗们纷纷抓起早已准备好地绳索挠钩,杀戮前的紧张立刻传染给了同样攥紧弯刀的康拉德。 海船在绕了个大圈之后终于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向‘厄隆冈’冲来,随着船头劈开海水溅起的巨大浪花。 已经降下的装有坚硬冲角地前刺帆头如野兽露出唇边的尖牙般直刺而来。 “准备!左舷正桨,右舷反桨!用力划呀!”阿赛琳盯着那条船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这个时候她开始有些憎恨对面那个女人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可她莫名其妙的开始觉得那个女人好像就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在碧波浩淼的海面上,两条同样巨大同样有力的海上霸王如同两只缓慢蠕动的巨虫般在海面上移动着。 随着两舷排桨分别在海水上拍打出的整排浪花,‘厄隆冈’迅速的顺着那条海船相同地方向旋转起来,在那条船地冲角即将装上来的时候。 ‘厄隆冈’地船身也终于完成了和对方并行的旋转。 随着隔着一片海水终于可以相互对峙的瞬间,阿赛琳再次看到了那个让她还是感到憎恨的年轻女骑士。 即使只是这么短暂的静静观察,可阿赛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小的女骑士是个美丽的女孩,她所没见过的款式独特的那种整片盔甲把她的腰身衬托得颇为突出,一头如金丝般的秀发这时已经完全扎了起来,在脑后形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手里握着的一柄看起来并不只是摆样子的长剑也让她显得与众不同,而且最让阿赛琳觉得奇怪的是,随着两条战船靠近,她诧异的发现那个女骑士身后居然还有一群穿着近似款式的女护卫手握武器严阵以待。 看到这新鲜的一幕,一个早有耳闻呼之欲出的名字立刻从阿赛琳的嘴唇间迸发出来:“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 “该死的异教徒女海盗!”伊莎贝拉的嘴里也发出一声绝对不该属于一位贵妇的咒骂。 短暂的对峙只有一瞬,伴着一声不知是谁先发出的呐喊,弓箭、投斧、挠钩、铰锤和梭镖霎时在两船之间漫天飞舞起来! 喊杀声,呐喊声,飞矢钉射在船板上的闷响声,还有被击中的伤者发出的痛苦嘶叫声霎时响彻一片! 在第一波令人恐惧的投射发起的时候。 阿赛琳已经抓起了一个盾牌挡在自己面前。 可即便是如此,在承受着盾牌上传来的阵阵被击打的震动。 当一支强劲的标枪侧过盾边在她胳膊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时,她还是因为对面那女人居然专门命令她那些女骑士向自己发起进攻火冒三丈! “可恶的寡妇!”随着一声隔着海面都能听到的咒骂,在伊莎贝拉变了颜色地怒视下。 阿赛琳扔掉已经变得象刺猬似的盾牌,探出双手,伴着清脆的响声,两柄长剑已经同时出鞘。 霎时间,剑光闪烁,气势如虹! “给我杀了她!”一把从身边的近卫手里抓过一柄长枪的伊莎贝拉,用枪尖指着对面衣裙飘飘。 手持双剑的阿赛琳恨恨的命令着。 “靠弦!跳帮!”与此同时,阿赛琳地命令也截然发出。 一条条绳索霎时飞出。 随着“呯呯”的挠钩抓住船帮地声音和装着钉钩的木板紧紧镶进船板,海盗们开始奋力向对方的船上扑去,他们当中有的人还在两船中间的时候就已经被飞过来的弩箭射倒,有的则在还没来得及跳上船帮就被探过来地长矛逼得跳进大海,可是更多的人还是飞快的跃上了对面的海船。 伴着越来越多的海盗登上甲板,一场不可避免的可怕混战终于展开了。 抓着一根绳索用力荡过宽阔的海面,阿赛琳如张着翅膀的神使般在衣裙飘摆中落在伊莎贝拉地船上。 可她的双脚刚刚落地,好几柄长矛已经狠狠的向她刺来! “当当当当!”阿赛琳拔出的双剑霎时在身前闪起一片耀眼的光亮,随着她脚下丝毫不停的向前迈动,双剑立时紧紧护住她地全身,风雨不透的抵挡着那些刺过来的长矛。 “贵族的风骚寡妇!”阿赛琳在招呼着几个手下随着自己向前冲去的时候对远处的伊莎贝拉大声咒骂着! “我要让你为你的话付出代价!”伊莎贝拉右手的长枪习惯的在身侧挽个枪花,在近卫的保护下也大步向走来地阿赛琳冲去。 在四周一片嘶喊拼杀中,两个同样年轻,同样美丽。 也同样危险地女人终于碰到了一起! 几乎是同时,双剑和长矛如噬人血肉的毒蛇般相互飙出,在叮当作响地密集碰撞中,阿赛琳奋力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劈砍击刺着,不过让她颇为意外的是,面前这位女王显然并不象她想象的那样只是个徒有外表的花架子。 尽管她使用长矛的手法和力量不能和那些可怕的骑士相比,可是因为灵巧而显得更加危险的进攻则在不停的抵抗中寻找着伺机反噬的可怕机会。 “叮!叮!叮!”在尽力抵挡住阿赛琳暴风骤雨般的一阵狂击之后,身子靠在船帮上的伊莎贝拉恐惧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在喘息的时候她甚至还感觉到被对方的剑锋砍中的胸甲下的**隐隐作痛,这让她在愤怒的同时不禁升起一阵阵的恐惧。 尽管对这个可怕的女海盗早有所耳闻,可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过这个女人居然会令人恐怖到这个地步,而且最让她觉得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并不象她所听说的那样穿戴的象个男人似的,甚至即使是在激烈的战斗中,那女人身上随着动作飞扬飘摆的衣裙和梳理得颇为淑女的头饰都显出一种令她嫉妒的美丽。 就是现在这个手擎双剑严阵以待的姿势。 也让伊莎贝拉看着不禁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嫉恨。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女骑士们飞快的挡在伊莎贝拉面前。 原本就不赞成女王和这个卑微的女海盗单挑的近卫根本不给主人反抗的机会就把她拖向后面,在阿赛琳充满讥讽的哈哈大笑中,伊莎贝拉羞愤的呐喊立刻淹没在一片双方对冲的撞击惨叫中。 康拉德小心的顺着一根绳子爬上了伊莎贝拉的船,在听说到这艘海船居然是自己未婚妻的之后,他立刻变得小心起来。 在其他海盗纷纷跳上去之后,他才偷偷的攀了上去。 可是他的身子还没有站稳,一个衣服上绣着耶路撒冷王族徽章的士兵已经挥起长戟向他冲来。 “我是,我是,”康拉德大喊着想表白自己的身份,但是那个士兵显然并不想和他废话,在长戟在他的腿上划出一条血痕之后,康拉德才终于明白过来,现在根本不是他显摆自己身份的时候。 他一边奋力抵挡着对面的士兵,一边寻找着表明自己身份的机会,可是不论是他的对面还是身边,也不论是船尾还是船头,每个地方都在发生着战斗,海盗们为自己居然遇到这样的完全抵抗感到恼火,他们在和对方厮杀的同时,用引燃船身宣泄自己的愤怒。 一时间,甲板上到处都是一片片的滚滚浓烟,而康拉德只能在这些浓烟中一边抵抗一边摸索着寻找能听他话的人。 就在他再次躲过长戟一刺,顺势身子前冲,把弯刀刺进对面那个士兵小腹时,几个身影突然冲过浓烟来到了他的面前,因为在听到阿赛琳的喊叫已经知道那个身穿盔甲的美丽女骑士就是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随意当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她的时候,尽管颇为混乱慌张,康拉德还是一眼就从眼前虽然看着有些狼狈,可却丝毫无损掩美丽的女人的容貌上认出了自己的这个未婚妻! “陛下,我是……”康拉德刚刚张嘴,可是一柄长剑已经向他刺来,虽然他奋力闪开,但是显然那几个女骑士却丝毫没有任何想要饶过他的意思,随着几件武器一起招呼过来,康拉德不禁在一声声的恐惧喊叫中不住后退,直到被逼得靠在船帮上,眼看就要被刺个对穿。 “住手!”伊莎贝拉的呐喊阻止了女骑士们,她一步踏到康拉德面前在他还没来的及开口的时候,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了里面一件做工精细的衬衣。 “他穿的这么好应该是个是个头领!”伊莎贝拉立刻转身看着带领海盗越战越勇,向自己这边攻来的阿赛琳,她大步向前走去,同时发出一声高喊:“停战,立刻停战!” 随着她的高喊,女骑士把被剑柄砸的头晕眼花的康拉德拖到了前面。 “看看这个人!”伊莎贝拉抓着康拉德的下巴向阿赛琳展示着“他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了,如果你们不想看着他死,最好立刻停下来!” 不出伊莎贝拉所料的,对面的女海盗果然在脸上露出一阵愕然的同时慢慢停下了急迫的进攻,她看到女海盗好看的嘴唇先是“不知所措”的微张,接着忽然发出“噗嗤”的一声轻笑。 “如果你想再当一次寡妇,那就杀了他吧。 ”阿赛琳笑呵呵的开了口。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阿赛琳和伊莎贝拉 阿赛琳的话让伊莎贝拉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疑惑的看着对面一脸讥笑的女海盗,再转头看看旁边已经清醒过来,正在她的手指头上用力点头的康拉德。 “你是?”伊莎贝拉试探的低声问。 “蒙特费拉的康拉德,我发誓我就是他!”康拉德几乎是用喊叫的方式宣布着自己的身份,伊莎贝拉拖在他下巴上的手因为顶着他的咽喉让他难受的几乎就要窒息,而且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当他喊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他似乎感觉那支手不但没收回去,反而还稍微向他不停蠕动的喉管上用力挤了挤。 “那女人看来真想再当一次寡妇?” 阿赛琳远远看着伊莎贝拉手上的小动作不由有些好奇。 她慢慢的把双剑在身前轻轻交错,发出让人心头不快的摩擦声。 同时她向前微微探出一步,随着她的这个动作,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更加森然。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呢?”伊莎贝拉显然并不打算轻易相信,或者在阿赛琳看来,这个“风骚寡妇”根本就没打算相信。 “我有我家族的徽章,我的旗帜我的骑士腰带,还有我的仆人,他也能证明我的一切。 ”康拉德用力为自己辩解着,这时候他也已经看出这位让他“耳目一新”的未婚妻显然并不如那些为他说媒的贵族讲地那样是位贤淑而有教养的王室公主,更不象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只会被爱情和他的甜言蜜语迷惑的贵妇人。 她这时的样子除了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那些花言巧语的“掮客们”骗了之外,还有种视乎上了贼船地恐惧。 “那让我看看你说的这些证据吧。 ”伊莎贝拉斜着眼睛瞪了瞪始终保持着迈出一步之后就不再动一动地阿赛琳,看着那女海盗泛着小麦般健康光泽的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白皙柔嫩的脸上就不禁微微一颤,压在康拉德脖子上的右手也不禁微微用力。 “上帝,哦,”康拉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到了这时连他也开始感觉到自己这个未婚妻似乎没对自己按什么好心,他看着对面的阿赛琳发出懊恼地呻吟:“我的所有财务都在海难的时候丢失了。 身上唯一的那些东西也都被他们抢去了,我是做为他们的俘虏才活下来的,如果我不答应付给他们赎金,我们会杀掉我的。 ” “那么说,你现在一无所有了?”伊莎贝拉忽然放开了手,她向前走上几步看着对面的阿赛琳“那么说是你劫持了我地未婚夫?” “应该说是我救了他,否则你现在已经又要披上一次黑纱了。 虽然挑拨他人杀掉自己的丈夫对你也许是个习惯。 可我还不想为了让你满足就做这种事。 ” 阿赛琳的话让伊莎贝拉脸上霎时升腾起无穷的怒火,旁边的女骑士还没来的伸手阻挡,这位耶路撒冷地女王已经在一声毫不淑女的咒骂中抓起长枪猛扑过去! “叮当,叮当!”两声急促的兵器碰撞声在中间空地上响起,几乎同时踏出后步的阿赛琳象早已绷紧了全身的豹子,在一刹那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她手里的双剑在在伊莎贝拉长枪刺出之后居然抢先夹格住锋利的枪尖,随着右脚脚尖在地上猛然一点,包裹在长裙里的身体霎时如陀螺般横着沿伸直的枪身向前旋转。 同时左手长剑狠狠凌空斩向伊莎贝拉地肩头! “啊!”伊莎贝拉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在身后女骑士们的尖叫声中,她地身子奋力向后一跃,随着伸出手臂用力挡在劈来的剑锋上发出的脆响,她戴着护甲的手肘猛然撞在了阿赛琳的手腕上! “可恶的女人!”疼痛霎时让阿赛琳扔掉了长剑,看着被护甲边缘刮出血痕的手臂。 她的嘴里立刻迸发出一连串掺杂着法语,阿拉伯语和希腊语的大声咒骂,而随着她嘴里喊出的一个让伊莎贝拉目瞪口呆的的希腊词汇,耶路撒冷女王原本白皙的脸上霎时黑黑的一片,手里擎着的长枪枪尖都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哈哈,她叫她“Π※#972;ρνη”!”一个海盗回头向同伴们发出粗重的大喊,霎时整个甲板上一片哄然大笑。 “对,娼妇!”海盗们大喊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为自己的头领助威,而伊莎贝拉身后那些骑士们则在康拉德脸上不停变色的尴尬中,喊叫着举起武器冲了上去! “把这个女人给我。 我要把她钉在我的宫殿大门上风干!”伊莎贝拉终于从震怒中缓过劲来。 看着对面已经重新手持双剑的女海盗,一股要和对方不死不休的倔强催动着她迈动大步向前迎去! “你该回到你的宫殿里。 而不是在我的地盘上炫耀你的盔甲!”阿赛琳手里的双剑相互摩擦发出让伊莎贝拉觉得全身打颤的声音。 随着接近,伊莎贝拉已经感觉到这个可恶的女海盗似乎变得认真起来的那种气势。 看着这个女人柔嫩的腰身慢慢晃动,修长的双腿在移动时带起裙摆抖出的波*丝浪,一阵难言的妒恨让她根本不去想刚才那一刹那几乎让她送命的危险,手里的长枪立时狠狠的戳向那具令她痛恨的躯体。 “我要杀了你,可恶的异教徒!”伊莎贝拉这是已经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刻意招惹这个女人,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不远千里的从耶路撒冷前往君士坦丁堡,至于那个对她来说不知真假的未婚夫,这时早已被她忘到了脑后。 可是即便如此,愤怒却无法掩盖女海盗的可怕。 终于在一声怒叱中,伊莎贝拉地长枪再次被阿赛琳的双剑砍得歪歪垮垮,随着衣角飘动,可怕的女海盗几乎是逼迫着尊贵的女王向后退去,一时间女王身后的近卫惊呼四起,“救驾”之声不绝。 在这两个同样美丽却又同样危险的女人战斗的时候,依然被监视着地康拉德已经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有这样一位未婚妻,看着那个身穿盔甲地年轻**。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可能只是幻觉,直到他看到阿赛琳只几下就用可怕的进攻打得那位耶路撒冷女王连连倒退,他才从她那显得柔细的身材上确定这位美丽的女骑士的确是自己那位传说中拥有圣墓守护者称号的未婚妻。 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地康拉德有些疑惑的扭动着自己被剑柄砸得生疼的脑袋,而这个动作却让他意外的看到在远离两艘紧贴的战船的海面上正迅速靠近的一艘巨船。 “那是……”康拉德不禁微微张嘴发出疑问般的自语,而他地这个动作也立时吸引了看守他的那个护卫的注意,随着看到那条船,护卫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愕然的惊呼。 就在同时,几个同样发现了那条巨船的人也已经高喊着向己方地人发出了警告。 战斗不得不再次停滞下来,在护卫们紧紧保护着伊莎贝拉从那个可怕女人的手里退开之后,双方一边严密的监视着对方,一边警惕的盯着正逐渐靠拢的那条大船。 而随着那条巨船的靠近,不论是海盗还是伊莎贝拉的手下都不禁发出一阵不安的喘息。 “上帝,那是撒拉森人的战船。 ”一个骑士略带恐惧的对不住喘息地伊莎贝拉报告着“陛下,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 ” “如果是萨拉丁。 我倒愿意谈谈关于耶路撒冷和他之间地合约。 ”伊莎贝拉在深吸一口气后站直了身子,尽管身上的盔甲这时已经让她感到沉重,可是自尊却促使她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告诉我们地骑士,我们和萨拉丁还没有正式宣战,所以任何人都不许露出任何敌意。 ” “遵命陛下!”看到女王终于从莫名其妙的冲动中变得冷静下来,骑士们也终于暗暗喘了口气。 他们一边小心的戒备着那些海盗,一边飞快的向自己人传达着女王的命令。 当他们当中有些人想到那个讨厌的雷纳德对撒拉森人做过的野蛮事情可能会导致的报复时,他们在咒骂着那个总是给他们带来麻烦的疯子的同时,又不停的在自己一方控制的甲板上寻找着有利位置,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不测。 “老大,那是埃及船。 ”就在法兰克骑士局促不安的时候,一个海盗也正在紧张的向阿萨林提着醒“我们前些时候抢过一条他们的补给船,据说那是萨拉丁为他在叙利亚的军队送装备的。 ” “傻蛋,谁让你们去抢苏丹的船的!”听到这个消息霎时暴跳如雷的阿赛琳气的满脸通红,她愤怒的盯着身边的几个头目。 在稍一犹豫明白过来之后她不由从嘴角里蹦出了一个几乎快被遗忘的名字:“哥陶!” “对。 老大,就是哥陶!”终于找到替死鬼的海盗们不住的点着头。 他们一边慌慌张张的为自己开脱一边担忧的看着那条越来越近,飘扬着绿色新月旗的阿拉伯战船。 “告诉我,哥陶那混蛋为什么要突然违反规矩抢起苏丹的船来了,难道他不知道那样会给厄隆冈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吗?”同样已经冷静下来的阿赛琳一边冷眼看着对面的伊莎贝拉安排应变,一边带着疑惑的询问着,虽然对那个因为背叛而被她亲手砍掉首级的叛徒依然憎恨,但是她知道那个显然还不会愚蠢到那种敢于触犯埃及苏丹的地步。 “他是接受了人家的钱,是有人要他这么做的。 ”一个海盗一边小心的把因为战斗露在衣服外的一个护身符放进怀里一边小心的回答着,直到看到;老大显然并没有生气,甚至脸上还露出一丝微笑,他才继续说“我们不知道是谁让他这么干的,只知道来的是个使者,而且带来的报酬也很多,是成箱的金币,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带着我们抢劫起苏丹来了。 不过在遇到你之前,我们遇到的最大的一次买卖就条补给船了。 ” 说到这里,这个海盗的眼睛里闪动起一丝丝的贪婪,他看着旁边的人,在得到他们不住点头认同之后他咽着唾沫小心的说:“那船上的金币,还有那盔甲,武器和要运到大马士革的珍宝,老大,我们把它们怎么办呢?” “如果你们想被法兰克人和苏丹一起围剿,那就守着那些东西去吧。 ”阿赛琳气愤的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海盗,用力一蹦,跳上了船帮。 就在这时,那条阿拉伯战船已经慢慢的靠拢了过来,在因为挠钩搭板搅在一起而无法相互摆脱的两船侧方,那条战船的船头出现了一具令人胆寒的巨大弩车,随着弩车上隐约闪动着寒光的箭头后缩,甲板上的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慌乱的惊叫。 “那弩车会把我们的船砸出个洞来的,上帝保佑我们吧。 ”康德拉嘴里喃喃的发出呻吟,虽然初来乍到他还不知道撒拉森人的弩车究竟可怕的到什么地步,可当他想起曾经在菲力国王的军队中见到过那些能把木堡的堡墙都砸出大洞的弩车,他不禁开始为这条船的命运祈祷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这个“未婚夫”,伊莎贝拉突然心头一阵烦躁,她在近卫的帮助下大步迈上船台,看着对面的阿拉伯战船,她深呼一口气后高声呐喊: “以上帝赋予我权力的名义,请转告你们的将军,我是主基督的圣墓守护者,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是耶路撒冷女王!” “一个喜欢勾引男人的娼妇。 ” 阿赛琳的这句话让海盗们一阵哄笑,不过这时他们只能紧张的看着站在船帮上的老大,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只有老大才能救他们了。 而阿赛琳这时也忽然用足力气向着对面发出呐喊:“我是‘厄隆冈’的阿赛琳,是卜拉普坦部落撒弥逊的外孙女,我要和你们的将军说话!” 沉寂,令所有人担惊受怕的沉寂之后,对面的船上恍惚的出现了几个身影,在热情的期盼中,甲板上对峙的双方听到了一个尖利腔调的声音发出的让他们都颇为意外的宣告: “以万能的安拉名义宣布,伟大的苏丹的妹妹拔丝玛公主接受你们的谈判!”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公主的调停 拔丝玛公主站在穿中央一个微微凸出于甲板的高台上,隔着不时在两船之间溅起细碎浪花的海面看着对面对峙的那两拨人。 虽然隔得很远,而且那层厚厚的面纱也阻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微微倚靠在身后一根立柱上流露出的那种慵懒的样子,却能让人感觉出一种颇为明显的怠慢了轻视。 这让伊莎贝拉感到如同受到了无情的奚落般感到难堪,可是看看对面战船上的可怕弩车,再看看自己这边严阵以待的双方和早已经因为混战而一塌糊涂的甲板,她只能在暗暗凝气沉寂中让自己平静下来。 同样并不好受的阿赛琳狠狠回头瞪着那些让她陷入如此尴尬局面的同伙们,不过当她想到如果不是这些人在哥陶的带领下抢劫自己和伦格乘坐的那条使者船,那么自己还没有机会重新夺回‘厄隆冈’的时候,她的愤怒也只能化成一阵无奈的低吟暗中发泄一番。 忽然,甲板上的双方看到一直注意这边的拔丝玛公主似乎低头说了句什么,立时对面船上引起一阵骚动。 随着一条船头上翘的小艇放了下来,一个肥胖的太监沿着放下的绳梯笨拙的下到了小艇里。 看着那条小艇靠了过来,当太监肥胖的头颅露在船帮上的时候,人们似乎听到了一声打雷般的喘息声。 “尊敬的,尊敬地陛下。 ”好容易攀过船帮的太监在站稳之后费力的点头致意着,他先是对伊莎贝拉深施一礼,接着又调转肥大的屁股向阿赛琳鞠躬“还有尊敬的殿下,我以拔丝玛公主的名义邀请你们到殿下的船上去,她希望能以主人地身份为你们之间的事做出公正地裁判。 ” “公主似乎忘记了我是耶路撒冷的女王,”伊莎贝拉霎时恢复了女王的尊严,她的眼睛几乎不看那个太监。 更不看对面的阿赛琳“我是不可能和一个海盗说话的,更毋庸说和她谈判。 这是对我的侮辱。 ” “我地外祖父是卜拉普坦部落的撒弥逊酋长,我是‘厄隆冈’的女王!”阿赛琳傲慢的向前迈出一步,她慢慢把手伸到挂着双剑的腰带上,在伊莎贝拉和她手下骑士们紧张的盯视下,她轻轻一拉解下了丝质的腰带,随着轻盈的丝袍被海风紧绷在身上,显出傲人地曲线。 甚至显出胸前那令人瞩目的隆起,阿赛琳已经把双剑递给了身后的手下“我愿意接受公主的建议。 ” 说着,她忽然双手微微一按船帮,在人们的惊呼中,她的身子如曲起地一道奇妙的彩虹,两条修长的双腿在猛然一翻中已经跃出船身,直向小艇落去。 看着这个让自己感到难堪的女人,伊莎贝拉忽然升起一种抓起把硬弩从背后把她射个对穿的冲动。 可是稍一犹豫后,她终于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 “我只接受公主的建议,”在刻意做出蔑视的声明后,伊莎贝拉小心的在近卫女骑士的伺候下小心地沿着绳梯爬下了小艇。 “我们都知道现在应该是休战地时候,所以我希望你们双方都能尊重对方,也能尊重自己的荣誉。 ”言辞犀利地太监在向依然虎视眈眈的双方说着这么一句话之后笨拙的跟着消失在船帮外。 人们提心吊胆的看着那两个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女人。 没有人怀疑她们会在船到中途的时候忽然动手,不过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隔着由那太监形成的肉墙怒目相视的两个女人却出人意料相安无事的登上了拔丝玛公主的战船。 看着这两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拔丝玛公主露在面纱外的双眼不由微微眯了起来,她先是仔细的看了看早有耳闻的那位耶路撒冷女王,在恭敬的行礼之后,她的眼神落在了阿赛琳身上。 “我希望我应该先向你表达上次的谢意,”公主拢着袖子微微鞠躬“愿安拉保佑你。 ” “我更愿意接受用金币表示的谢意,”阿赛琳脸上带着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严肃淡然回答着,接着她低头向拔丝玛公主恭敬的说:“殿下。 我希望能为我的船在不久前给苏丹造成的损失表示歉意。 虽然那并不是我的命令,但是做为‘厄隆冈’的主人。 我愿意予以补偿。 ” “我想那些完全可以被视为是你曾经保护过我的报酬。 ”拔丝玛公主不以为意的微笑点头,然后向一直沉默的伊莎贝拉伸手微微示意“陛下,我对您是久仰大名了,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见面,这一定是安拉的安排。 ” “的确是※#1602;※#1583;※#1585;。 ”听着对方娴熟的法语,伊莎贝拉用更加字正腔圆的阿拉伯语回答着,同时她仔细看着这位只露出一双有神大眼的公主,对这位萨拉丁最宠爱的妹妹,她已经听很多人提到过,而真正让她好奇的,是从君士坦丁堡那些贵族中听到的,关于这位公主居然胆大妄为的到敢于编撰《可兰经》注释书的壮举。 “不过我想还有更神奇的,有一位您和我共同的朋友正在期待您的到来,陛下。 ”拔丝玛公主微微向通向半露在外面的船舱隆起的木门示意着。 当看到随着木门敞开出现在门里的衣着独特,透着令人难忘的娴静神态的丁璇时,伊莎贝拉不由嘴里吐出一声轻微的“啊”声。 “真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陛下。 ”丁璇身边那个腊色头发的侍女替主人向有些发呆的伊莎贝拉恭敬的询问着,看到女王还有些不知就里地样子。 娴静的东方少女不由微微一笑,在伸手揽住女王手臂的同时,一边好奇的看着远处的阿赛琳,一边微笑着通过自己的侍女轻声解释着:“我是随着拔丝玛殿下来的,她邀请我和她一起进行一次远行。 ” 说到这里,丁璇似乎想起什么,她眨巴着如星地大眼用略带稚憨的声调说:“不过有幸地是。 在殿下那里见到了那位贡布雷大人。 ” “伦格?!”几乎同时从两个不同的地方发出的这两声疑问让丁璇不由有些意外,她疑惑的侧头看了看远处的阿赛琳。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还是从阿赛琳的声调里听到了伦格的名字,看着面前这两个美丽却显然敌意颇深地女人的古怪神态,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小姐忽然脸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在向阿赛琳略一示意后,揽着伊莎贝拉的手臂沿着木梯款款走下甲板,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下。 当先沿着木门走进了船舱。 怀揣着阵阵疑惑走进船舱的两个女人在拔丝玛的安排下分别坐在了地上铺着上好地毯地绒榻上,看着这两个一脸敌意似乎连看对方一眼都不屑的女人,撒拉森公主摘下面纱的脸上轻轻浮现着玩味的笑容。 “我相信一切纠纷都可以排解,这是安拉早已明示过我们的。 ”拔丝玛一边看着身边的丁璇默默地用一套精细的器皿泡着逐渐泛出淡淡清香的香茗,一边微笑着对两个女人轻声开导着“如果我说我曾经因为被挟持而憎恨某个人的话,那么在我的一生中最该憎恨的,就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和那位贡布雷子爵。 ” 再次听到伦格名字的两个女人不敬神态微微一动,她们的眼神纷纷集中在神态安详的拔丝玛公主脸上。 看着这位虽然已经年龄不轻但是却透出丝丝睿智地萨拉丁地宠妹,她们不禁都在略微平静之后开始仔细倾听她的述说。 “可是,我也应该感谢这位子爵,他最终用勇敢地行为帮助了我,甚至是在大马士革他也为我和我哥哥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为此连我的哥哥萨拉丁苏丹都对他的行为予以赞扬。 ”公主微笑着接过丁璇递过来的一杯香茶。 在略微向两位“客人”示意后轻轻放在嘴边“我也相信你们之间也会这样,难道还有比宽恕自己的敌人更值得敬佩的吗?” “我相信这的确是种美德,但是我却不相信一个海盗能明白这种美德的可贵。 ” 伊莎贝拉讥讽的腔调霎时激怒了阿赛琳,她下垂的眼睑忽然挑起,如猫般透着莹莹的瞳孔紧紧盯着对面的耶路撒冷女王,虽然她依然跪坐在毯子上,但是伊莎贝拉却似乎感觉到这个充满野性的女人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一般,她不禁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同时紧紧咬住了紧绷的下唇。 “我是‘厄隆冈’的主人,可也是一位部落酋长的亲人。 你的侮辱我是不会接受的。 ”阿赛琳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可我又是个海盗。 让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办,我会抓住你。 然后把你吊在第二根桅杆的顶上,因为那样你就必须随时对着海风,正如你自己说的,我会把你挂到风干为之,到那时候你那身好看的皮肤就会干裂,变黑。 还有你那身自豪的盔甲会成为你的坟墓,它们会在身上磨出各种水泡,直到你的身体彻底烂掉,连鲨鱼都不愿意去碰你!那个时候你就会乞求,甚至跪在地上求我杀了你。 ” “恶毒的女人,”伊莎贝拉嘴里迸出这句话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她侧头看着一直好笑的看着这一幕的拔丝玛公主,平静的说“我会遵守殿下的调停,我更尊重殿下的为人,所以请您为眼前的事情做出一个公正的裁决吧。 ” “我相信安拉会给予我这个智慧,”公主轻笑起来,她略微欠了欠身子看着脸色阴沉的阿赛琳低声问:“如果我认为你应该就此放弃,你会认为我是在袒护谁吗?” “当然不会,”阿赛琳出人意料的爽快回答着,事实上当她听到公主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头不由一阵轻松,因为抢劫了萨拉丁的运输船的担忧也稍微平息下来。 可是接着她的嘴角就挂起了一阵怪异的笑容,她歪着头好笑的看着伊莎贝拉的脸,在船舱里的另外三个女人都意识到她这个笑容里透出的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之后,她笑呵呵的说: “不过我要提醒你,做为耶路撒冷女王你应该信守诺言,所以你必须要为你的未婚夫付出他承诺的过的赎金,否则我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讲信义的女人。 ” “什么,赎金?”伊莎贝拉愕然的看着阿赛琳“你是说让我替那个我都不知道是蒙特费拉的康拉德的男人付赎金?” “当然,”阿赛琳笑着从自己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了个看上去颇为名贵的戒指“我想你认识这个,这是从他身上搜来的,其实我是想把这个送给我一个朋友。 ” 看着那个标志着蒙特费拉家族徽章的戒指,伊莎贝拉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阴晴不定,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戒指上微微滑动,在阿赛琳和另外两个女人的盯视下,她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在不停的暗暗自语。 “也许你还盼着他死在海上是吧,如果那样不是就遂了你的心愿了。 ” 阿赛琳刻薄的腔调似乎刺激了伊莎贝拉,她的眼睛大睁,可接着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态。 “我愿意为我的未婚夫付赎金,不论你提出多少我都答应。 可是我要在这里向你提出警告,因为你曾经劫持和侮辱我的未婚夫,所以我会把你当成耶路撒冷的敌人,我会宣布所有尊我为王的贵族和骑士对你予以打击。 ”说到这里,伊莎贝拉慢慢站了起来“你的船不会再有可以靠岸的地方,即使是的黎波里也不行了。 而且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是耶路撒冷的敌人。 即使你跪在我的面前乞求,也不会得到我的原谅,”说到这里,伊莎贝拉的声音变得低了很多“你永远别想踏上耶路撒冷的土地,也永远别想再见到‘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斡旋 阿赛琳望着堆在在面前的一小堆金光闪烁的金币,珠宝和首饰默默的出着神。 在她身旁,海盗们看着那些闪光的东西眼中也流露出闪闪金光,他们一边小声议论着那些东西的价值,一边不是偷偷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赛琳。 虽然按照规矩,每次做完一票大的生意,他们每个人都会得到自己那一份,可是看着阿赛琳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海盗们还是识趣的没有立刻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耐心的等待着,直到阿赛琳在一声很低的轻叹中顺手拿起了一个金币。 “哦。 ”一阵欢呼立刻从海盗们中间响起,看到老大终于按规矩拿了属于自己的“一份”,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海盗们立刻围拢过来,在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海盗的监督下,伴着阵阵此起彼伏的争吵叫喊,开始了匪徒们“坐地分赃”的本份勾当。 没有再理会那些粗鲁同伙的阿赛琳顺着梯子登上了甲板,望着已经远去的那两条海船模糊的背影,当想到伊莎贝拉的威胁时,她的脸上挂上一层冰冷的寒霜,可随着念头一转,她轻轻的笑了起来。 随着笑声越来越大,阿赛琳忽然顺手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在双手握柄直削斜砍织鬃,随着她的腰肢在起伏不平的甲板上稳健的迈步旋转,伴着剑锋划裂海风发出的‘呜呜’鸣叫,一时间甲板上身影闪烁,剑光莹莹。 伊莎贝拉坐在舒适的靠背椅里。 左肘拄在扶手上,用手掌托着自己尖削好看地小下巴,歪着头凝视着对面正往嘴里塞着各种食物的康拉德。 虽然她从没对她母亲玛丽亚.康尼娜给自己找的这个丈夫抱过任何幻想,但是看着这个吃饭的时候居然大把抓着桌子上的碎肉往嘴里塞的中年男人,伊莎贝拉还是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别扭。 尽管在母亲和那位来自教廷地红衣主教英诺森的描述下,这位蒙特费拉地康拉德被形容得充满勇敢也不乏机智,但是伊莎贝拉却并不以给自己找一个骑士和谋臣而感到满足。 想到这些。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低沉下来,在拿起身边的小酒杯轻尝一口之后。 她慢慢放下杯子,倒了个手臂托着腮继续看着对面的康拉德。 虽然是在不停的吃吃喝喝,事实上康拉德并没有象伊莎贝拉想象的那样,把心思完全放在眼前的食物上,他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坐在不远处地这个年轻,或者说过分年轻的寡妇。 因为出生的较晚而注定和父亲的爵位无缘的康拉德,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只有依靠一门亲事才有可能让自己出人头地。 所以他不遗余力的在欧洲那些大小贵族的城堡宫殿间游荡着,而且并不愚笨的还很聪明地保持着和教廷的亲密关系。 不过即便如此,因为并不走运他始终没有物色到一门能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亲事。 就在他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沮丧的时候,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把他带到了这遥远地东方。 他实在无法想象做为远得不能再远的一门亲戚,显赫的耶路撒冷王室会突然想到了自己这个毫不起眼的公爵的次子,甚至还安排自己成为了一位耶路撒冷女王的丈夫。 在家乡的胡作非为的盖伊,在遥远的东方不但得到了一位美丽的妻子还成为国王地好运刺激着所有试图到东方冒险地贵族和骑士。 而这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好事居然落在自己身上地惊喜,也让康拉德不住的感谢上帝的恩典。 尽管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感觉到似乎这个好运和他想象的稍有出入。 但是现在,这个小未婚妻就在对面不远处坐着的事实,却让康拉德感到一阵心满意足。 他原本并不十分在意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究竟长相如何,甚至他都做好了要和一个丑八怪同床共枕的准备,但是当见到这个耶路撒冷最高贵的寡妇之后,康拉德不能不为自己的好运暗暗欢呼了。 看着两条腿搭在一起斜靠在椅子里的伊莎贝拉。 对贵妇的身体经验丰富的康拉德从那被长裙勾勒出的动人曲线中,想象着这具柔软动人的躯体在自己身下承受激情的情景,不由得咽喉有些发热,他赶紧抓起葡萄酒咕咚的灌下一口以掩盖自己的窘态,但是当看到伊莎贝拉调换手臂挪动身体时胯部的摆动时,他又因为一阵燥热再次抓起了酒杯。 “大人,”终于跟着康拉德摆脱了囚禁之苦的仆人小心的拿起旁边的陶坛给已经空了的酒杯里倒满。 他暗暗笑嘻嘻的瞄视着女王身边那些侍女,深悉主人习性他当然知道这时主人脑子在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不过就在他和自己的主人同样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位一直耶路撒冷女王忽然开口说话了:“蒙特费拉的康拉德大人……” 伊莎贝拉的郑重的语气让康拉德不禁立刻站起来。 可这样却又险些打翻面前的一个盘子。 “请坐下大人。 ” 伊莎贝拉看着对面的男人脸上毫无表情。 她好看的略微伸展了一下两臂,一阵酸痛不禁让她的嘴唇微微一张。 这个充满诱惑的动作让康拉德似乎有些失神的发了发呆,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运气很好。 “大人,我希望您能明白,我和您的婚姻是由我的母亲玛丽亚.康尼娜安排的。 ” “当然,说起来她是我外祖母的表妹,陛下您知道那是由我外祖母的第二次婚姻建立起来的关系。 ”康拉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充满魅力,他早已听说过这位女王似乎有些并不那么甘于寂寞地传闻。 所以在他想来。 适当的表现出自己花花公子的一面,也许能更快的让女王感觉到自己的魅力和诱惑。 “这正是我要说的,”伊莎贝拉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正要再次站起地康拉德面前,伸出右手微微搭在他肩头阻止他要再次站起的动作,在康拉德被这个直接大胆地举动搞得打出意外的抬头看着她时,伊莎贝拉用平静的腔调说到:“大人。 虽然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但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在耶路撒冷向我效忠。 所以你依然还是一位高贵的法国贵族。 也正因为如此按照习俗,当我为你付出那一大笔赎金之后,你的自由就完全属于我了,在你能够偿还或者是在耶路撒冷的王宫里向我宣誓效忠之前,你的自由和权力是属于我地,我希望你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 在稍微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的康拉德有些发愣的点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伊莎贝拉要突然提起这个。 在他还因为这些话感到纳闷的时候,伊莎贝拉已经向后退出几步,转身对自己的女侍们说到:“在底舱为大人准备一间舒适些的房间,还有晚上的吃地,至于他的仆人,”女王在原地转了个圈回头看着盯着自己的主仆二人“他看起来太脏了,让他和水手们住到一起去。 ” 说完,伊莎贝拉根本不再理会已经呆在原地的主仆二人。 在女侍卫们的陪同下款款走出了狭窄的舱房。 “这可真是位真正地女王……”康拉德嘴里发出喃喃的自语,而他身边的仆人则一脸委屈的低声抱怨着“大人,我难道要和那些下溅的水手一起住吗,他们当中都是罪犯,甚至是异教徒,大人……” “闭嘴。 你这个傻蛋,要知道你能获得自由完全是因为我的恩典,否则你会永远烂在海盗船的底舱里。 ”康拉德没好气的呵斥着仆人。 说完,看着在船身摇曳中微微晃动的木门,他再次发下了不久前对那个女海盗发下的誓言“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 “我一定要摆脱这些麻烦。 ”康拉德想不到地是,门外地伊莎贝拉正在向自己一个亲信女骑士这样低声说着,她的口气里透出一阵沮丧,同时眼中闪动着女骑士很久没有看到过地算计的光芒。 “不过这位爵爷的到来也许不是件坏事。 ”在稍微叹息一声之后,伊莎贝拉又忽然变得心情好了起来,她走到船舷边看着碧波浩淼的大海。 经过一阵沉思之后她回头看着等待着下文的女骑士“如果我们的康拉德爵爷能表现出他令人着迷的一面。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考虑让他成为我们坚强的盟友。 ” “陛下,您一向是足智多谋。 ”女骑士恰到好处的奉承了一句。 “别这么说。 ”伊莎贝拉晃动着小巧的手指,她似乎透着调皮的眼神里闪动着和她年龄不符的算计,可是略微透出坏坏的笑容又让她看起来象是一头小小的母狐般充满狡狯“我相信盖伊一定会愿意看到个和他一样的人在耶路撒冷和他成为伙伴。 ” 就在伊莎贝拉在地中海上肆意揣测那位国王的态度时,远在被戈壁沙漠包围的圣城里,耶路撒冷国王盖伊正在自己的王宫里暴跳如雷!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盖伊向克利福特大声质问着,可接着又来回不停的走动起来,他因为愤怒而变得苍白的脸上肌肉不住抖动,有时候会因为想到个更糟的事情而变得歇斯底里般的扭曲。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表达他内心中的愤怒的坏心情让他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因为阻挡了他的道路,当一个仆人走过他身边时,他毫不犹豫的抓起桌子上的银壶狠狠的砸在了那个仆人的脸上! 随着一声惨叫,仆人嘴里流淌着鲜血栽倒在地上,可是这让盖伊更加愤怒,就在他顺手拔出腰间的短刀要结果了这个招他讨厌的仆人的时候,克利福特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够了陛下,”传令官低声阻止了国王近似疯狂的行为,在示意把那个仆人带下去之后,他走到已经瘫坐在椅子里按着额头的盖伊身边低声说着:“陛下,任何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们的人甚至没有想到,雷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出那样的声明。 ” “那头老狐狸他究竟想干什么?”盖伊抬起头盯视着克利福特“在这个时候,他居然宣布自己和萨拉丁的所谓合约,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叛国吗?” “问题是,雷蒙也如雷纳德一样宣布了的黎波里的主权。 ”克利福特无奈的叹息着,他有些怜悯的看着似乎已经身心憔悴的盖伊,他能想象当不久前盖伊在那次如同宣布彻底掌握了耶路撒冷王权的宴会上时的傲慢,也能想象在那时他膨胀得几乎无法控制的野心的满足,可是这一切却在一刹那之间完全破灭了,随着雷纳德近似无理的宣布自己领地的主权,雷蒙居然在这个时候也做出了中立般的宣言。 这对于盖伊的打击之大克利福特完全可以感觉的到,尽管在和西比拉幽会时他从来没想到这个。 可是似乎要让这个倒霉的国王更加沮丧一样,当一个仆人小心翼翼的呈上一份密信之后,看着信里的内容,克利福特不能不用更加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情妇的丈夫。 “萨拉丁已经从大马士革出发了。 ” 传令官的话如重锤般狠狠砸在盖伊的心头,他失魂落魄的结果那封密信,看着里面的内容脸上的苍白已经变成了一片铁青。 “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盖伊喃喃自语着,忽然他一下跳了起来来回走动着“我要和杰拉德大团长和德.莫洛大团长会面,还有耶路撒冷主教,对!我要见他们,我要发动一场圣战!”说着他停下脚步伸出一根手指“我还要派出特使劝阻雷蒙,让他回心转意。 ” “可是派谁去呢?谁又能胜任?”传令官无奈的问。 “有一个人最合适,”盖伊转过头看着传令官“安盖特的贡布雷。 ” 第一百五十章 温柔苦短,纷争不息 伦格坐在铺着亚麻靠毯的长椅上抬头看着天空。 在他身边,阿赛琳睡的很香。 在已经开始变得微带熏热的清风中,有时候她会稍微移动着身子,包拢双肩往伦格的身边钻钻,有时候则会象个婴儿似的完全把头缩进自己的怀里,把身子团成一只可爱的小猫般蜷成一团。 虽然才只是五月,但是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的气候即使是在这样的早晨也显示出了沙漠地带气候的可怕,看着远处地平线上飘渺的气浪中不住移动的黑点,伦格可以想象那些在沙漠中旅行者的遭遇。 在那种可怕的地方,即使稍微缺少一点饮水都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每当想象到深埋沙海的那些白骨枯尸,即使是身处舒适的行宫里,也不能不让人为那种可怕的情景感到畏惧。 这里是离纽斯赫吉修道院并不远的一座小小的城堡,在靠着山脊建立起来的堡垒里,颇为简陋的设施和完全找不到任何舒适感觉的卧房让这里几乎常年被人遗忘。 但是每当到了炙热的五月之后,这里就会热闹起来, 因为地势的原因而使得这里每到夏季就变得凉爽的环境,让历任考雷托尔主人都吧这里当成了一处不错的避暑地。 甚至有人还很恭维的称赞这里是考雷托尔的‘夏宫’,而每到五月之后就到这里来享受难得的凉爽,已经成为了历任考雷托尔主人们的习惯。 很奇怪地。 和以前那些贵族一样,虽然这里的确颇为简陋,可伦格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在这处宁静的小城堡里,伦格得以摆脱了那些繁杂的事物和令人头疼的迎来送往,说起来他实在不能想象一个贵族每天除了盛情款待那些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或者说永远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关系的亲朋好友这些事情之外,还能做些什么有益的事。 当玛蒂娜为了举行盛大地婚礼再次提出加税的时候。 伦格只能用最简单却最有效地方法向她解释不加税的好处。 他让玛蒂娜带上几袋几乎发苦的黑麦随意到一些小村庄里巡视,然后在那些领民的高呼声中吩咐人把它们分发给那些因为刚刚缴过了夏播税(西方除了正常税收和教会什一税。 每年换季时还有播种税,一般为两季税,有些地方有轮更税)的农民,看着他们一边高呼着“殿下万岁”,一边跟着马车奔跑的样子,伦格不得不向颇为奇怪的女孩解释那些也许对她来说不那么好理解地事情。 而真正令伦格感到高兴的,是在这里他终于能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了。 根据不时到这里来探视的赫克托尔的说法。 这处简陋的夏宫“几乎成了大人个人的书房”。 甚至连颇为罕见从尖塔里出来的马克西米安,也在见到了这里地情景之后发出了“大人似乎是想写一部鸿篇巨著”的感叹。 在和玛蒂娜来到这座小城堡之后,伦格就没有遗漏任何时间的拼命阅读,他用几乎所有时间翻阅从考雷托尔带来的那些书籍,随着他的阅读越来越深入,终于有一天他派人从考雷托尔城里请来了一直深居浅出的法兰西斯,在这位经学大师地教导下,开始认真的学习起那些最枯燥乏味的拉丁宫廷语言。 “我真是怀疑他会不会在将来要立志成为一位主教。 ” 玛蒂娜在私下里对自己的女侍说出自己的担心。 但是这却换来了女侍一阵讥笑般的反驳,她在自己小小的女主人耳边说着自己撞到的让女孩脸红的,看到他们亲热的情景,同时用很负责任地口气肯定“子爵大人肯定是个真正地男人,而且他也肯定对殿下你的兴趣要高过成为一位红衣主教。 ” 而现在,当玛蒂娜在熏风中慢慢醒来地时候。 她感觉到自己依偎在伦格怀里的安全,也感觉到伦格虽然很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可他的另一只手却很自然的在她嫩滑肌肤上滑动的那种感觉。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依然象防贼似的盯着他们两个,但是显然已经知道未来自己是要伺候两位主人的女侍也变得聪明了不少。 只要不是很过份,她甚至能装着看不到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渡过傍晚最甜蜜的那段时间。 而今天,当玛蒂娜在天刚蒙蒙亮就赤着两只小脚来到伦格房间准备在未婚夫的怀里再小睡一会时,她却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还是比她起的早了些,而且他早已经坐在撒拉森式半露阳台上的长椅上开始书写了。 在终于清醒过来之后,玛蒂娜小心的用手肘支着身子半坐起来。 她的小头颅几乎是挤到伦格怀里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那本用精细的烫金木头封面装饰的厚书。 当看到那书的封脊上用华丽的花式拉丁语镌刻的书名《论思考》之后,她略显困惑的看着一直深读的伦格。 不禁又有些为自己未婚夫的未来担忧起来了。 “伦格,为什么你对信仰的兴趣更大过对领地的兴趣呢?”尽管知道问出这样的问题颇为不妥,但是玛蒂娜还是因为担心而大胆的问了出来,同时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伦格不会因为自己的这句话看轻自己,甚至把她当成一个轻浮的女人。 听到玛蒂娜的话,一直看书的伦格歪过了头,他看着因为刚刚睡醒还透着慵懒的女孩微微一笑,在欣赏着她那已经变得越来越露出成熟韵味的样子同时,他低下头在女孩还带着细细绒毛的耳边小声说:“为了让我们将来有一天能真正明白信仰的伟大和奇迹,也为了能有一天可以成为信仰的主人而不是奴隶。 ” 说完。 他在女孩惊愕莫名地表情中微微寻找到她开始喘息的嘴唇,在轻触中享受着女孩逐渐变得炙热起来的身体给他带来的真正欢愉。 “伦格,胡斯拉德说我们这样不好……”玛蒂娜用毫无说服力的声音阻止着伦格的举动,尽管抬出了规矩森然的女侍,可她自己却已经先在这轻触甜吻中逐渐失去了自我,她柔韧地腰肢微微弓起,两条细嫩的手臂攀在伦格地脖子上把他的头拉得更近。 伦格可以感觉到怀里女孩的激动。 他微笑着半坐起来,双手用力一托把玛蒂娜的身体整个托离长椅。 放在自己半坐的怀里。 他的手在女孩因为感到紧张而溢出丝丝湿汗的腰际肌肤上滑动,随着手指掠过带起地阵阵战栗,他的手慢慢抚上了玛蒂娜已经曲线玲珑略显炙热的大腿。 可是,似乎真的存在某种不可抗拒的天意,就在玛蒂娜因为受不了这种令她难耐的骚扰,嘴里发出还略带稚嫩的轻吟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从外面想起来。 同时伴随着女侍不忿地呵斥,房间里的人听到了外面不止的人发出的低低的议论声。 “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带到沙漠里去才行呢?”伦格无奈的把女孩放在身边,看着匆忙地掩盖已经被掀起的裙摆下粉嫩双腿的女孩,他不禁在亲昵的抚摸了一下玛蒂娜头顶之后才走到门边,轻轻打开房门。 “对不起大人,很抱歉打扰了你们。 ”站在门外的马克西米安从满脸通红试图奋力挡住门口的女侍身后说着,在向伦格道过歉后,他低声提醒“不过的确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您来决定。 ” “是什么?”伦格在女侍走进房间之后随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在马克西米安身后出现的其他几个教团里的重要人物。 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他们无法决定地重大事情。 “大人,国王刚刚派人送来了新地诏书”书记官低声回答着,自从被命令进入尖塔之后就很少出现的书记官,尽管在很多人地传言中似乎已经失势,但是随着伦格住进‘夏宫’,赫克托尔忽然离开考雷托尔。 而他有忽然出现并开始主持教团里的事物之后,教团里还是立刻感觉到了什么。 他们看他的眼神又变得恭敬起来,同时对那个最近似乎颇为得宠的赫克托尔,又不禁开始暗暗揣测起来。 对这些早有耳闻却始终不闻不问的伦格一直是漠然的对待着这些传言,当他看着虽然事态似乎颇为严重,但是却依然能表现出镇定的马克西米安时,他感觉到了书记官在这段时间里的确是“长进不小”。 “大人,盖伊命令您立刻动身去太巴列和雷蒙谈判,”书记官把一份已经启封的文件递到了伦格面前“这次他使用了正式的公诏,”马克西米安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他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份给您的命令。 ” “那就意味着……”伦格伸手接过诏书却没有打开。 他把那个羊皮纸卷在手里不停敲着。 在略一沉吟后看着面前自己这些亲信。 “这就意味着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命令之后,您必须遵从他的意志。 否则就是公开违背国王。 ”马克西米安无奈的发出一声苦恼的叹息,对盖伊明明知道却毫无办法应对的阴谋感到无力的他,不由开始怀念起那个这时正在耶路撒冷的白化病人“如果赫克托尔在这儿……” “难道你们还想再上演一幕屠杀使者的戏剧吗?”伦格回头瞪了一眼那些这时正脸色古怪的看着书记官的亲信们“不要妄想了,盖伊这次很机灵,他用公诏发布命令,那就意味着我们他是以国王,而不是以私人名义下达这样的命令。 甚至这要比征召令更加有力,盖伊这次真的学聪明了。 ” 伦格打开那份盖着国王印鉴的诏书仔细看着,当他看到盖伊命令他带领自己的骑士团去和雷蒙谈判时,他的心头飞快闪过一场关于即将开始的哈丁之战前的惨剧的印象。 历史上被盖伊派往雷蒙那里进行劝阻他和萨拉丁媾和的谈判队伍是什么下场? 伦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那些人的下场实在不值得羡慕,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也许是命运的安排,盖伊居然命令自己来完成这个明显是送死的任务。 这难道也是命运的安排? 在那些明显因为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而显得沉闷的手下的沉默注视下,伦格再次拿起桌子上那封公诏仔细看着。 在那上面,盖伊用整段的篇幅宣布了雷蒙突然和萨拉丁媾和宣布中立的行为是多么令人无法理解,更不能原谅,甚至在那里面他用严厉的词句斥责这种行为就是“对上帝的背叛和最大的亵渎。 ” 但是在下一段,他又用婉转的口气阐述了自己认为这些行为只是一时冲动糊涂的宽容态度。 他甚至还用十分罕见的词句称雷蒙为“曾经的王国的父亲。 ”,然后在痛惜这位高贵骑士的一时糊涂之后,他命令伦格去“劝阻伯爵迷途知返”。 而他对这次斡旋显然是信心十足,因为进行这一任务的,是一位“虔诚的受到上帝奇迹宠爱的圣徒”。 在“还没有任何奇迹是这位圣徒无法实现的,”这类溢美之词跃然纸上的时候,伦格不得不承认这次盖伊真的聪明了,至少这样一份公诏的出现已经把自己和雷蒙都逼进了死角。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那自己这个创造奇迹的圣徒的名声就会彻底毁掉,而如果完成,那么雷蒙就势必要重新回到盖伊的庵下。 可这些都不是伦格真正担心的,一想到历史上那个倒霉的斡旋团的可怜下场,就觉得盖伊给自己找了个**烦的伦格紧紧皱起了双眉,他顺着过道慢慢走着,当来到走廊尽头摆放着大量地图的桌子前时,他停住脚步。 在围拢过来的亲信的注视下,伦格的手指在地图上不住移动着,当手指从大马士革延伸过哈丁山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之后抬头向等待着的手下们发出简介的命令: “立刻准备,明天进军太巴列!” 第一百五十一章 耶路撒冷的疯狂 马克西米安神情忧郁的跟在玛蒂娜的身后沿着城墙缓慢的走着,在他们远处扬起阵阵尘土的道路上,一队骑兵正缓缓远去,飘扬在队伍前面耀眼的红色黑十字旗却始终吸引着送行者们的目光。 马克西米安有些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出使没有自己的份,当他为了这次远行连夜准备的时候,最后得到的命令却是让他跟随玛蒂娜留守考雷托尔。 这让书记员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随着大人离开,尽管他也知道留守考雷托尔的重要,但是一种对大人依然无法原谅自己的担忧却促使他看着远去的队伍赶到闷闷不乐。 “书记员,我相信这样的安排是伦格对你的信任,”似乎看出马克西米安的情绪低落,玛蒂娜低声宽慰着自己未婚夫这个看上去情绪兴致不高的手下“也许你应该按照伦格的吩咐去看看那些城堡的守卫和其他什么东西,或者是带领我的收税官去到那些村子里征收一下我的嫁妆税,要知道我一个姑姑在当初嫁给她丈夫的时候曾经向那些农民征收过一大笔嫁妆税呢。 虽然伦格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提醒那些农民,应该为他们的领主尽到的义务。 ” “您说的对殿下。 ”马克西米安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 尽管大人临行前曾经对他说过一些听起来有些让他觉得颇为担忧的推测,但是马克西米安这次却认为大人似乎有些担心过份了。 他实在难以想象如大人所说地那样。萨拉丁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不认为耶路撒冷的军队会那么快就阻挡不住敌人。 “大人这次真的有些小心过份了,”马克西米安一边陪着玛蒂娜走下城墙,一边心里不住的寻思着,在他想来虽然也曾经亲眼见到过萨拉丁的强大,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耶路撒冷的军队会那么容易就被彻底消灭“也许我该象公主说地那样多收些税,那样大人回来之后可能会心情好一点吧。 ”书记员看着走在前面正在和刚刚走来总管轻声商量着什么的玛蒂娜地背影心里不住揣测着。 就这样。 一路寻思着沿阶梯走下城墙的马克西米安,逐渐消逝在了熙攘热闹的考雷托尔城里。 阿历克斯兴奋的随着战马的颠簸在原野上奔跑着。 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失态的他尽管始终想让自己表现的成熟些,但是却总是因为无法抑制内心地激动而嘴里发出一阵阵“唔唔”的叫声,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总是在奔跑得最高兴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叫声,那些村子里的同伴曾经讥讽他叫起来就象一头野猪,但是他总是记得自己只有在最高兴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听上去实在不那么美妙的叫喊。 “我终于是个骑士了!” 阿历克斯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向自己呼喊着,尽管曾经梦想过这一天总会到来,但是他却还是被这突然出现的恩赐吓住了。 当清晨醒来。 准备要为即将到来地远行最最后准备的时候,他却突然被叫到了考雷托尔王宫的主厅。 当他走进主厅看到那些站在伦格和玛蒂娜四周的骑士,还有托着放有长剑和金马刺的马克西米安时,尽管隐约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是因为过于兴奋而感到的恐惧却又让他不敢相信幸运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 以致当伦格以领主地名义命令他跪下的时候,他甚至因为一阵痴呆而被四周那些考雷托尔骑士一阵笑话。 可是接着,在伦格平静的诉说中,人们听到了这个普通木匠儿子所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们知道了在雷纳德袭击考雷托尔时,是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用自己不停的飞奔及时领来了雷蒙的援军,也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曾经在萨拉丁大军的环视下如何忠实的跟随自己的主人。 当伦格把长剑搭在阿历克斯地肩头宣布他为骑士时,人们看到了跪在地上地木匠儿子脸上那种因为惊喜变得痴呆的样子,然后他们听到了他因为激动而变得哽咽地声音。 看着在十字旗下不住驰骋的阿历克斯,伦格不由回头看了看已经模糊不清的考雷托尔城。 他不知道马克西米安是不是能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做好一切,他还记得当他说出即将发生的一切时书记员尽管恭敬但看上去明显不以为然的脸色。 这虽然说起来有些无奈,但是他却已经实在无法把一切说的更清楚了。 他告诉了马克西米安耶路撒冷可能会在很快的时候面临敌军光临的险相,但是他却不能告诉他更多的东西。 甚至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安都已经用很谨慎的口气问他,这些猜测是不是上帝又给予他的什么启示。 然后他就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那样子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又忽然发生一般。 这让伦格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也觉得颇为沮丧,即便是几乎被人们当成圣徒般看待的这个时候,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深深的可怕危机,而这种危机并不是来自某个贵族。 而是在这个时代几乎无所不在的对上帝的信仰和敬畏。 这让他无时无刻不在享受这种信仰敬畏给他带来的好处时。 又如履薄冰。 以致即使是在和最亲信的手下和女孩在一起时,他都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疏忽而露出任何能把他带进地狱的蛛丝马迹。 可是这些现在看来都并不重要了。 当接到盖伊的命令时。 他地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讨厌的盖伊要借刀杀人的让自己死在撒拉森人的手里。 可接着他就彻底否认了这个说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事先知道即将派往雷蒙那里的使者会遭受袭击呢?只有自己而已,但是盖伊派出的使者,却恰恰就是自己地这个纯属巧合的安排,却让伦格不能不叹息命运地奇妙。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伦格对自己这么无奈的说着,想着留在太巴列的法尔格尼,他在为自己事先安排下的那一步感到庆幸的同时。 也为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是被一根无形地绳索牵扯而感到困惑,而这根绳索最终牵在谁的手里。 却又让他想象不出。 “命运……”站在耶路撒冷王宫花园台阶上的盖伊,在晨光的照拂下也在念叨着这个对他来说不知是好是坏的词汇。 “我的命运是当国王。 ”他看着远处正在王宫堡垒墙顶上忙碌的士兵们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现在整个耶路撒冷都已经被一片需要战争的喧嚣笼罩了,几乎再也找不到如雷蒙那样试图用和谈与撒拉森人相安无事地胆小鬼,到处都是惩罚异教徒的叫嚣和煽动,甚至一些平时深居浅出的教士也开始公然走上街道宣扬上帝荣光,而通往圣山的“苦路”上则已经被祈求战争的朝圣者挤得水泄不通。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盖伊宣布了自己即将正式征讨萨拉丁的决定。 “我会成为一个超越鲍德温家族任何一个人地伟大国王。 ”盖伊为自己感到激动。 他似乎看到了在这种群情激扬的驱使下,自己带领着不可战胜的十字军横扫异教徒的壮举,也看到了可以与史上任何一位圣徒比肩的荣誉和光环。 “上帝的宠儿也许是个奇迹,但是他也只能成为为国王服务的奇迹。 ” 盖伊心里忽然闪过伦格的影子,这让他有些不快,不过在两个黑人奴仆为他穿戴好国王的装束,然后再小心的在外面罩上一件平时轻易不穿,镶嵌着黄金十字架地链甲之后。 盖伊对自己这身体面地装束颇为满意。 当仆人小心的用力拉紧腰带时,他才感觉到原本合身地铠甲似乎有些窄了,看着微见隆起的肚子,盖伊不禁为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在王宫里的厮混颇多感慨。 “看来我还是要用建立武功来保证我的王位。 ”盖伊向刚刚沿着台阶在克利福特陪同下走来的西比拉微笑着打招呼,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在这个早晨显得出奇的美丽,特别是她脸上透出的那抹如同刚刚享受过欢愉后的红晕。 让盖伊看的不禁一阵激动。 甚至他可以打赌,连陪着她散步了很久才回来的克利福特也显然被西比拉的美丽吸引了。 “成为伟大的国王有很多条途径,不过没有任何一条是比战胜敌人更能彰显威严的了。 ”克利福特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长剑用力挥舞了几下,然后一边把剑身平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铸造的是否平直,一边平淡的开口“我相信这次对萨拉丁的战争,肯定能让您的王冠更加璀璨照人。 ” “我相信一定如此,”盖伊从克利福特手里接过长剑佩戴到自己腰间“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伟大,也要让他们知道究竟是谁最终拯救了圣地。 ” “我们拭目以待。 ”传令官略一鞠躬之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盖伊“陛下我想您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和您一起去完成这个壮举。 ” “哦,好了克利福特。 ”盖伊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他搭着亲信的肩膀一边说一边向已经传来阵阵喧嚣声的外厅走去“我知道你认为让你留下而没有机会得到荣誉有些不公平,可是要知道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我想很多人正盼着伊莎贝拉突然出现呢,所以我需要你替我在耶路撒冷守住王座,这也是西比拉的建议,她希望能有个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她主政,对吗亲爱的?” 盖伊回头向身后的妻子溺爱的询问,得到的是一个让他赏心悦目的甜蜜微笑。 费了一大堆口舌之后,心满意足的得到了传令官许诺的国王感到颇为欣慰,就在来到一扇小门边时,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欢呼,胸中充满激情的大步走进了已经站满贵族骑士的外厅。 只不过,就在盖伊为自己要第一次以国王身份带领耶路撒冷大军征讨异教徒而激动时他并不知道,就在那扇小门外,克利福特忽然一把抓住要跟着丈夫走进去的西比拉,并把她紧紧挤在墙上用力亲吻起来。 西比拉被自己情夫这个大胆的动作吓得不禁睁大眼睛,就在她奋力阻止时,她听到克利福特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兴奋低吼: “一切终于都要是我们的了……” 耶路撒冷城在沸腾,或者说是在可怕的震颤,即使还没有正式发出进军的命令,但是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那个时刻已经到来。 街道上穿戴盔甲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朝圣者开始在大街上贩卖自己身上唯一的一点东西以换取武器装备。 很多人穿戴自备或者是家传的破烂甲胄拿着简陋的武器在街上游荡,每当有骑士宣布自己需要扈从时就会有人争先恐后,蜂拥而上。 而更多的人则是手握十字架唱着圣歌聚集向征募士兵的军营,他们肮脏的脚上穿着破烂的鞋子,身上披着透着臭味的破衣烂衫,经过长途跋涉而满面灰尘的脸上因为营养不良显得一片菜色,有的人眼窝深陷,而有的干脆已经象一具可以走动的骷髅般瘦骨嶙峋,但是他们的手里却无一例外的握着可以杀人的武器! 每当有教士在士兵护卫下抬着圣物经过时,拥挤在街道上的人们就发出狂热的呼喊和祈祷,他们当中有些人跪在圣物经过的路上亲吻地面,有的人则用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洗刷路上的尘土。 当圣殿骑士们出现在道路上的时候,人们的欢呼响彻全城,在一遍遍的圣歌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喊叫当中,人们看到了在圣殿骑士后面由康拉德亲自陪同的雷蒙德。 可是这个时侯已经没有人再对这个人犯下的罪行予以指责,在人们眼里这个人现在就如同一个圣徒般值得敬佩,他成了敢于挑战和蔑视萨拉丁的英雄,也成了耶路撒冷城里唯一曾经挑战过那个异教徒的先驱。 人们不停的高呼着这位伯爵的名号,同时祈求勇敢虔诚的圣殿骑士团团长为即将出征的他们祝福。 当他们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后,更多的人在欢呼呐喊中涌向兵营,他们乞求着,哀求着,甚至跪在地上头撞击地面请求让他们加入讨伐异教徒的军队,而他们的武器则是简陋的镰刀、连枷、木棍、草叉和更多赤手空拳的狂热。 但是这却丝毫举止不了他们要成为为上帝的信仰付出生命的理由,炙热的信仰和令人胆寒的疯狂这时已完全让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梦呓之中,已没有人再试图阻止一场不可避免的宗教战争,也没有人再敢于阻止! 就是在这样一个疯狂即将彻底毁灭一切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耶路撒冷敲响了软禁老贡布雷夫妻房子的大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战将起 赫克托尔慢悠悠的端起杯子,他因为畏光显得不太适应的眼睛紧紧眯起来,不过这个动作让坐在对面的来客看了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是在算计什么。 不过即使是盖伊那些派到这里监视的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个白化病人自从来到耶路撒冷后就十分老实。 他除了定期到这里来探视陪伴老贡布雷夫妻之外,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住处,虽然有时候也出来走动,但是他显然对那些工匠农夫比对贵族骑士们感兴趣的多,他有时候也许闲来无事的会到城市排水沟边去转悠转悠,有时候也许会和一些工匠讨论一下已经十分古老的引水设施的改建,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甚至在那些对这个人一直保持警惕的人们看来,他似乎就要立志成为一个城市建筑大师,而不是贡布雷子爵派到耶路撒冷的代表。 可是,即便如此,盖伊还是不放心这个人。 所以在他的住所和老贡布雷家的附近,总是有人暗中监视着一切动静。 甚至克利福特有一次突发奇想的询问,这个人是不是在暗中挖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好把那对夫妻偷偷的运出去。 “否则贡布雷派他来干什么?”克利福特不止一次的这么问过“难道他那边的人手多的可以这么浪费吗?何况如果是别人也许不值得这么担心,可是这个赫克托尔……,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克利福特过于激动的反应曾让盖伊感到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一直冷静地传令官会对那个白化病人如此敏感。 就好像这个人妨碍了他什么似的,不过盖伊还是满足了自己这个忠实手下的意愿,他派人随时监视着这个令人讨厌的白化病人,直到在宣布对萨拉丁的讨伐之后不久,那些探子向他报告说,有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突然拜访了那对夫妻。 “夫人,我真没想到。 居然是您大驾光临。 ”赫克托尔用略带做作的姿态向坐在对面地施蒂芬娜微微举杯,他那样子让一直习惯爽快的伯爵夫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而且对这个动不动就喜欢眯起眼睛看人地家伙,她从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反感。 每当他用这种眼神看人的时候,伯爵夫人都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一条沙漠毒蛇盯着似的。 “掌旗官,有些事情我也没想到。 ”施蒂芬娜说了句让赫克托尔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看着伯爵夫人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显得略显红晕的脸颊,他觉得似乎有些话还是不问为妙。 “那么夫人您是为什么而来呢?据我所知,您的丈夫雷纳德伯爵已经返回了来到了耶路撒冷。 而且现在他可以说是整个基督世界地英雄了。 ” 对刻意把英雄这个词说得很重,丝毫不掩饰对自己丈夫厌恶的赫克托尔,伯爵夫人觉得一阵无奈。 当刚刚进入耶路撒冷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关于人们对她丈夫的盛赞,似乎在一夜之间,雷纳德的那些坏名声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到处都是宣扬他是为真正勇敢的骑士和虔诚的信徒,甚至一些人已经在他的面前加上了一个“圣”地称呼,这让施蒂芬娜却好像看到自己的丈夫就要被人们推着走向祭坛。 这个感觉让她害怕。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自己的儿子也这时恰好就在丈夫身边,这让她有种自己就要同时失去两个亲人的畏惧。 “我需要你的帮助,掌旗官。 ”施蒂芬娜低声向赫克托尔说,她并不担心坐在不远处正在吃着硬蜜饯地那对夫妻会听到什么,不过她却要随时小心那些从房间外走过的仆人侍女“这也是我和贡布雷子爵之间的协议。 ” “您和子爵大人有了一项协议?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赫克托尔略显意外的看着施蒂芬娜。 当他看到伯爵夫人提到子爵时脸上再次浮现出的红晕,他的心头不禁没来由的忽然晃过一个荒诞无比的念头“难道……” 被白化病人那种突然透出暧昧的眼神看得心头烦躁地施蒂芬娜立刻用威严地表情予以回击,随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地忧伤,她呆呆望着门口,过了一会在赫克托尔耐心的等待中,她幽幽的说:“掌旗官,按照我和贡布雷子爵的协议我会帮助你,而我只希望你能提醒你的主人,请他不要忘记曾经对我的承诺。 ” “我想这个我完全可以做到,夫人。 ”赫克托尔脸上又浮现出略带深意的笑容。 接着他开口说了句让施蒂芬娜听起来似乎充满暗示的话“不论子爵大人向您承诺了什么。 ”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突然造访老贡布雷夫妻的消息传到雷纳德那里时。 看着代表盖伊来传递消息的克利福特没有表情的脸,雷纳德觉得有些颇为生气。 他叫过自己的儿子让他照顾一下传令官。 然后就自己走到前厅去等待妻子。 他希望妻子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对于那个几次冒犯甚至挑战自己权威的贡布雷的憎恨,让他觉得这个消息实在令他丢脸,特别是看着克利福特的表情,更是让他感觉到了来自盖伊的嘲笑。 “我真难以想象我的妻子会去拜访我敌人的父母,”雷纳德嘴里不停的唠叨着,直到看到施蒂芬娜的队伍进入院子“让我们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嘴里念叨着迎向妻子。 “尊敬的夫人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去拜访我的敌人,”雷纳德的第一句话伴着他充满怒火的眼神喷溅了出来,如果不是四周的人在注视,他甚至有种想冲上去的冲动“难道您不知道那个人曾经不止一次地羞辱我,而您的这种行为会让别人怎么看待博特纳姆家族?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已经向那个小子低头了。 以致我让自己的妻子去巴结他那对下溅的父母!” “我真没想到大人您是这么想的,”施蒂芬娜用力抓着自己长长的袍袖,尽量维持着不让声音变高,她已经看到站在庭院里正在望着这边的几个骑兵,而他们衣服上地徽章让她认出这些人是国王的手下“是不是盖伊派人来通知您地大人,我想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喜欢搬弄是非。 ” “别管是谁,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讨好那个小子!”雷纳德愤怒的伸手抓住妻子的手腕“现在的耶路撒冷是我的。 即使是盖伊也必须听我的话,那个小子我会让他下地狱的。 不论他曾经多幸运可现在不行了。 ” 说着他强行拉着妻子向楼上地阳台走去,当走上阳台看着整个耶路撒冷充斥着喧嚣和狂热的人群,听着到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圣歌时,他用力紧紧揽住妻子的腰身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看到了吗,听到了吗,这些人都是在为我欢呼,在他们眼里我现在就是个圣徒。 我可以带领他们打败任何一个敌人,萨拉丁也逃脱不了!” “可是难道盖伊会允许你得到这么巨大的荣誉吗?”施蒂芬娜担忧的望着看着下面的雷纳德,她觉得丈夫在这时已经有些发疯了,同时她奋力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着“我想也许我们应该为自己多找个盟友,现在地贡布雷完全有资格成为这样的盟友。 ” “他什么资格都没有!”雷纳德气愤的把妻子紧紧揽在怀里,那种力量让施蒂芬娜感到一阵疼痛“我才是耶路撒冷的拯救者,不论是盖伊还是贡布雷他们都别想和我分享这个荣誉!” “你要带汉弗雷一起出征吗?”施蒂芬娜终于问出这句最让她担心的话,她紧张的看着丈夫。 可是她从雷纳德眼中看到地除了难掩的狂热,还有忽然闪过的欲望。 “对,我要带我的儿子一起去,我要让他分享我的荣誉,而现在我的夫人,”雷纳德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我要让你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他揽着妻子的两臂越来越用力。 随着粗糙的手掌伸进裙底,他感觉到了妻子大腿上地润滑和炙热,这刺激得雷纳德不由发出一声低吼,他手上地力量越来越重,终于在施蒂芬娜无力的瘫软中抱起妻子大步向卧房里走去。 留在外面地,只有被狂热和激情催动着,始终不息的呼喊和吟唱。 耶路撒冷的疯狂是如此的激烈,以至相隔很远的地方也能感受的到。 不过当站在一座高丘上望着那座城市的时候,即将远去的一位旅人却并不为这种疯狂所感染。 奈里兹站在高丘上俯视着那座城市,他忽然要离开的消息并没有让盖伊感到有什么损失。 甚至那位已经把自己和历代先王并驾齐驱的国王还认为这个撒拉森人的离开是件好事。 至少在将来的史书中。 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和一些异教徒的勾结之下才取得的胜利。 所以当奈里兹提出离开时。 盖伊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甚至他还很慷慨的赠与了一些珠宝,只希望能把这个看上去实在没起什么作用的落魄异教贵族早早的打发走。 “圣地。 穆圣登霄的圣地。 ”奈里兹虔诚的跪在地上,他把脸埋在双手中默默祈祷,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你就要光复了,不要着急。 ” 他象在和某个人聊天般轻声叮嘱着,然后站起来转身向等待的队伍走去,就在跨过一块并不起眼的墓碑时,奈里兹停了下来。 慢慢走到那座基督徒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名字,奈里兹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尔梅子爵。 ”奈里兹轻声念着,当他看到墓碑下角上的名字时,他的声调忽然变得飘忽起来“勒芒的安施泰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这时正在一片令人并不愉快的戈壁上为几口清水而奋斗。 自从离开考雷托尔之后,伦格就突然下达了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疼的命令……控制饮水。 这让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跟随而来的尼曼基鲁斯都感到颇为意外,甚至整个队伍的人都认为这个命令实在没有必要。 所有人都知道携带的饮水完全足够他们轻松的旅行到太巴列,可伦格近似严厉的决定却让他们一下陷入了苦难之中。 而比这个决定更加奇怪的,则是这次出使所选择的队伍。 没有人怀疑,这支队伍与其说是出使不如说是要去打仗! 既没有携带必要的文书人员,也没有携带足够排场的毡毯,旗帜,礼袍和那些昭示使者尊严的零碎琐物。 而是令人生畏的强弓硬弩和轻便的盔甲,在严令所有骑兵放弃笨重的链甲改穿轻甲之后,尼曼基鲁斯曾经看着这支队伍不禁大叫着说看上去“就好像是罗马骑兵又复活了。 ” “速度和敏捷,”伦格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只是这样不停的吩咐“你们只要记住,我需要的是一支当在沙漠里与敌人遭遇,就能迅速摆脱的队伍,而不是为了荣誉可以把自己陷进一大堆麻烦里的骑士。 ” 在完成了这样的准备之后,伦格带领着自己的这支近卫骑兵离开了考雷托尔。 不过让他的手下感到奇怪的是,子爵大人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向着西北方的太巴列前进,而是一路向西快速疾驶。 即便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可是阿历克斯还是忠实的跟随在大人身后,他带领着已经正式属于自己的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近卫骑兵飞驰在伦格四周。 而且到了这时,他才隐约明白为什么大人坚持要节省饮水。 “看来大人并不想就那么直接的赶往太巴列,”阿历克斯心里不住揣摩着,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情绪,至少他认为这次旅行颇为令人舒畅。 可是他这种好心情在队伍刚刚转上通往太巴列的路上就被破坏了。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从远远的地平线上飞快移动而来的一缕尘烟吸引了斡旋团的视线。 看着那支不停靠近的队伍,伦格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沉沉的自语: “还是来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近卫军! 远方如同从天际弥漫过来的烟尘在地平线上飞快掠动,一片片灰蒙蒙的色彩把原本随着夕阳变得通红的大地笼罩上一大片扭曲的阴影。 阿历克斯的嘴唇立刻变得干涸起来,他紧张的看着那支不停移动的队伍,同时嘴里飞快的向同样紧张起来的骑兵们下达着备战的命令。 “大人,那会是谁?”他用手抓着剑柄低声问着,从伦格脸上的表情,他意识到主人显然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是上帝安排的敌人。 ”伦格开口说了句让阿历克斯莫名其妙的话,他用力拉动缰绳,随着一阵激烈的马嘶,他飞快的穿过队伍向通向太巴列的方向驰去“跟随我,立刻离开这里。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看那显得又近了些的烟尘自语般的轻声说:“让我们看看上帝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吧。 ” 随着用力踢动马刺,比赛弗勒斯发出了不忿的嘶鸣,它健壮黝黑的四肢随着有力的在地面踏动,巨大的脚掌立刻蹬起一片沙土,伴着筋肉用力带动身体窜起,它比其他战马高出将近一头的雄健身躯霎时冲过身前所有的战马向前奔去。 比赛弗勒斯的举动引起了其他战马的共鸣和相应,几乎不用骑士们挥动马鞭,近卫骑兵们胯下的坐骑如同一大片掠过戈壁的狂风般,开始跟随在那匹马中王者身影后奔跑起来。 一时间马嘶震天,蹄声轰鸣。 拉赫曼用力催动着战马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在大地上狂奔着。 这位在不久前曾经因为阴谋反对萨拉丁险些被杀掉地沙漠贵族。 这时脸上的神态是严峻的,他原本修剪得体的短须因为长时间在戈壁奔走,已经变得参差不齐,蒙在上的一层灰蒙蒙的尘土让他看起来比原先显得苍老了不少。 可是现在他的情绪是激动兴奋地,露在包头巾外的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里迸发出的激动令他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即使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疲惫不堪,但是他还是为即将开始的杀戮感到无比兴奋。 “安拉保佑我。 让我完成我的使命。 ”拉赫曼丝毫不疼惜战马的挥舞马鞭,甚至他根本不去管马鞭上已经沾染上的一条条的血丝。 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对他来说性命攸关地时刻了“不论如何必须杀掉那些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 “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即将派安盖特的贡布雷前往太白列做为使者与雷蒙德谈判。 ” 拉赫曼还记得当他看到这个由秘使送来的消息后自己是多么兴奋,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自己那些忠实的手下,他悄悄的聚集起自己的亲信军队离开了原本做为萨拉丁左翼的位置,向着通向太巴列地方向他飞快的穿过荒凉的戈壁。 可是也许真是命运在作祟,就在他试图穿越太巴列然后在路上等待那个让他憎恨无比的异教徒时,发生的一件意外却迫使他不得不改变方向,辗转迂回。 在离太巴列还很远的一座村庄附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那座被法兰克人称为哈丁的山谷不远的地方,拉赫曼的斥候向他报告,意外的看到了一支莫名其妙出现的法兰克军队正向他们开来。 即使对方的人数少的可怜,可是谨慎的拉赫曼还是选择了回避。 在对方还没有发现他的时候,他迅速地带领军队绕过了哈丁山,然后用更快地速度想南驰骋而去。 对于为什么要回避那么一支小小的军队拉赫曼地手下感到十分不解,可是却没人敢于去询问埃米尔,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位主人在秀气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残忍的心,更知道在他遭遇了大马士革的挫败后又是变得多么喜怒无常。 难以捉摸。 “我不会为了那几块廉价的时候就丢掉一块真正的宝石。 ”拉赫曼在简单的骑在马上咬下一块难咽的羊奶砖之后对自己一个亲信说“当知道有更大的猎物在等待你的时候,难道你还会为了一只野兔而浪费你宝贵的箭矢吗?” “可是老爷,那些从太巴列出来的法兰克人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亲信还是无法理解。 “那不是我们应该管的,毕竟那个雷蒙德已经和我们媾和,虽然我认为所有法兰克人都该被割断喉咙,可是如果有人愿意背叛他们的伙伴,我倒是也不反对。 ”拉赫曼轻描淡写的把经过的那支队伍甩到了脑后,在他的心目中,值得让自己远途而来的只有那个讨厌的贡布雷。 法尔哥尼有些纳闷的看着前面一直爬在地上的仔细观察沙土上痕迹的斥候,他不明白从那些坑坑洼洼的尘土里能找到什么。 而且因为头顶的太阳晒得他头晕。 他的脾气也变得更加暴躁起来。 “难道你就要这么在太阳底下呆上一整天吗?”他没好气的向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撒拉森人的斥候喊着,对于这个由埃施瓦夫人调派给自己。 或者干脆说是象甩包袱似的甩给自己的斥候,法尔哥尼从心里感到不喜欢。 自从莫名其妙的被大人命令留在太巴列之后,他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白眼和排斥的苦海之中,他从没想过自己在祈祷的时候会被人以粗俗的名义赶出教堂,更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因为随意从一个刚刚俘获的异教徒身上搜刮东西被人嘲笑。 可是这些在太巴列他都遭遇到了,那些的黎波里贵族骑士们对他的满口黑牙一脸鄙视,对他总是伸着脏兮兮的手指抓取食物,然后把脚掌搭在餐桌上抓抠大声呵斥。 甚至他们还拒绝和他共用一个酒杯喝酒,这都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一个人。 他和他手下地骑兵吃的是自己带来的干粮,甚至连他们的饮水也是用大人给他留下的那些钱和这里的人换来的。 水在太巴列是如此平常却又珍贵,以致从城头望着远处地碧波浩淼的太巴列湖时,法尔哥尼不止一次地想要跑去冲个凉,但是得到的警告却是:“这湖水也是属于雷蒙德大人的,所以你如果不付钱就想使用。 那我们会认为你是个小偷。 ” 诸如此类的近似侮辱的待遇曾经让法尔哥尼不止一次的想离开这座让他憎恨的城市,但是每当想起对子爵大人发下地誓言之后。 他只能用掺杂着谁也听不懂的阿拉冈土语的暴躁咒骂来宣泄他的不满。 可是当他耐着性子请求埃施瓦夫人给他一个向导,好完成大人临行前所叮嘱的“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要走个遍”的命令时,他还是险些和那位看上去好像谁都欠着她几个苏德勒斯的伯爵夫人冲突起来。 那位夫人给他地这个向导看上去随时都会以为内营养不良而倒毙路边,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眼窝抠陷,总是拿着把小刻刀把手里的石头刻得嘎嘎作响的小个子,法尔哥尼就觉得那位夫人不但小气更加讨厌。 最让他觉得讨厌的是。 这个叫吉尔迦美什.克里特.法雷尔的家伙居然总喜欢穿着异教徒那种把自己包得象个马包似的衣服。 而且从那些不难听到地传言里,法尔哥尼也知道了为什么伯爵夫人会把这个人给自己,那完全是因为没有人愿意用这个家伙,虽然据说他是个还算有点地位的罗马小贵族,可是整个太巴列城却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个家伙,于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成了“虔诚的祈祷者驻太巴列布道团”的向导兼斥候。 而现在,看着那个趴在地上不住观察痕迹的斥候。 法尔哥尼觉得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如果你喜欢在戈壁上被晒成干尸,我会满足你的,不过你这个Híbrido,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吗?”他不满的向依然跪在地上还拿起什么在鼻子边不住闻着的斥候喊着。 “过去的队伍人很多,”法雷尔根本没理法尔哥尼的叫喊,他自言自语地把手里掺杂着马粪地泥土在手指尖用力捻着“这马粪里面都是灌金草的种子。 这种草在太巴列是没有地。 ” “那又怎么样,你是想说有一支军队突然出现然后又消失了吗?”法尔哥尼有些不耐烦的催马来到法雷尔身边。 “他们没消失,而是避开了我们,他们向那个方向去了。 ”法雷尔指着透出一片朦胧的南方低声说“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的多,可是却避开了我们。 而且我可以向你发誓,他们是撒拉森人。 ” “是异教徒?你怎么不早说!” 剥尸者一下子来了兴趣,他抓起身边的钉槌用力在空中一挥,向着身后的骑兵们张嘴就要发出命令,可是接下来法雷尔的话却彻底把他的狂热堵了回去。 “如果你想去送死,那就去追吧。 从痕迹看他们至少有一千人。 ” “一……一千?”法尔哥尼愣愣的低头看着站在地上斜瞪着自己的法雷尔。 在又回头看看远处的大地之后,他忽然用力咳嗽一声发出命令:“我们接着去哈丁山吧。 大人命令我们要好好巡视这块土地。 ” 伦格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奔跑了多久,他只感觉全身起伏颠簸得几乎快要散架了,他依稀记得这样的感觉只有在当初在奈里兹的营地里才经历过,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历史上声名显赫的马木留克。 而现在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只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那个一直帮助保护他的托尔梅,这让他感到一丝怅然,但是疾驶的飞奔却让我无法去想这些。 “大人,他们应该是撒拉森人!”阿历克斯的声音从附近传来,伦格回过头看到传令兵紧紧贴着自己奔跑着,他的头盔因为颠簸有些歪斜,略显紧张的脸上却又透着一丝兴奋。 “是的,他们是冲我们的。 ”尽管早有准备,但是伦格却到现在依然不知道和历史上一样最终遭遇袭击的斡旋团,是巧合还是被蓄意的攻击。 但是现在这一切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深究,随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在远处的旷野中逐渐展开,他感觉到了随着熏风传来的凛冽杀气和血腥味道。 “看来一切果然并不是偶然。 ”伦格忽然放慢了速度,在四周的骑兵随着他逐渐放慢之后,在一片隆起的山包上,他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远处大地上象条带子般缓缓伸展,慢慢向前移动的队伍,伦格长长的吐了口气。 “大人,他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阿历克斯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尽管依然难以掩盖紧张激动,但是他却显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大人请您后退。 ” “哦?” 在伦格略显疑惑的注视下阿历克斯催马向前,伴着他举起手里的红色黑十字旗,骑兵们飞快的聚拢过来,把伦格紧紧包围在中间。 “近卫骑兵,持枪,准备!”阿历克斯还没有完全变音的嗓门显得有些尖利,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发出命令时的气势,而且让他感到自豪的是,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近卫骑兵们毫不犹豫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我的近卫军……”伦格的心底发出一声激动的感叹,他知道在这个大敌当前的时候,自己已经真正拥有了一支忠诚的军队,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忠诚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远处的敌人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两翼开始缓慢的加速,逐渐弯曲过来的队伍已经准备伺机而动,一举成擒。 “近卫骑兵,稳住,准备接战!”阿历克斯的额头开始冒出汗水,可他依然咬紧牙关发出厉声高喊。 “阿历克斯,”平静的声音从传令兵身后传来,当他回头望去时,看到主人正驱马向前来到他的身边。 “到我的身后来。 ”伦格看着迎面而来的敌人轻轻一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袭战 越过显出迟疑的阿历克斯,伦格提马向前,他仔细看着对面大地上逐渐拉长的队伍,随着看起来稍显倾斜的队列渐渐清晰,伦格的脸上微微晃过些许阴郁。 那无疑是一支可怕的撒拉森军队,从山上看去,完全由骑兵组成的两翼和由密密麻麻的步兵组成的中央部分就象一个正在缓慢移动的弦月般向山丘靠拢过来,随着队伍逐渐靠近,在山丘上都能感觉出的震动刺激着近卫骑兵们胯下的战马发出不安的嘶鸣。 伦格微微象左右看了看,这是一道长长的几乎横贯这片戈壁的高丘,从山丘左边隆起的一片断梁把山丘象被用斧子砍过似的截出了个大大的缺口,而右边面对撒拉森军队,并不十分陡峭的山坡,和自己身后另一边笼罩在阴影里的陡峭坡地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人,”阿历克斯紧张的跟上去,他不知道伦格要干什么,但是对面撒拉森人的声势却让他感到阵阵惊心。 看着那些沿着山脊绵延而来的敌人,阿历克斯开始对自己刚才的豪迈充满了疑问,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保卫大人的使命“我们应该怎么办?” “跟紧我,阿历克斯。 ”伦格调动马头,顺着山脊缓缓的向右行去,而在那个方向平原上,撒拉森军队略显前伸的左翼骑兵正慢慢沿这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山丘下行来。 “不论那是谁,他们都不可能逃掉了。 ” 拉赫曼向身后的一个将军随口说着。 他地眼中闪动着阵阵兴奋。 刚刚得到消息时就决定冒险的他没想到居然真的等到了密报中提到的这支使者队伍。 “埃米尔我们只要杀掉这些人就可以了吗?”将军盯着山上的敌人也兴奋的添了添嘴唇,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埃米尔会冒险带领军队穿过法兰克人的堡垒去伏击这支队伍,当他想到这次袭击成功之后地巨大回报时,他就不由对埃米尔的真知灼见感到无比佩服。 “不是杀掉这些人,只需要杀掉其中一个。 ”拉赫曼抬手指着山顶上一面旗帜下隐约晃动地人影,可当接着看清那面旗帜之后,他的眼睛忽然一闪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不。 给我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要他们所有的人都死!” “遵命埃米尔!”不问原因的将军立刻发出一声回应。 他拍打马股奋力正在前进的左翼骑兵地前锋冲去。 “贡布雷,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遇到。 ”拉赫曼嘴里迸出充满憎恨的低声自语“我会让你知道这次自己是多走运。 ” 说着,他向身后的一个骑兵发出了大声命令:“树起军旗,全军向左列前进!” 随着这声命令,山顶上的近卫骑兵们惊讶的看到原本如一个半月形的撒拉森阵线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向左翼聚拢过来,先是中央速度颇慢却层层叠叠的步兵,接着随烟尘突起。 右翼地骑兵如已经飞快的掠过中央步兵前沿向已经开始慢跑起来的左翼骑兵靠去。 当前后两股骑兵如散落在大地上如一条断断续续的带子伴着轰鸣的马蹄声移动起来时,伦格看到了一面似曾相识的军旗在山脚下迥然树起! “那是,那个拉赫曼地旗帜,”阿历克斯忽然指着那面军旗和军旗上正指点着山顶的几个人影大声提醒着伦格“大人,我认识他的那面旗帜,那个图案我记得很清楚!” “本.拉赫曼.沙布?”伦格望着随着骑兵向山坡下聚集的那几个身影。 “大人,您必须立刻离开!我们会为您挡住他们,”阿历克斯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哀求“那个人会找您报仇的。 他不会放过您的!” “的确要离开,”伦格飞快的看了看身边那些骑兵“阿历克斯,给我挑出跑到最快的骑兵!” 他带动马缰在比赛弗勒斯暴躁地嘶鸣声中沿着骑兵队伍地前沿奔跑着。 “让我们看看究竟他是怎么找我报仇的!”伦格转身一把从传令兵手里抓过军旗,回头看着阿历克斯他发出短促却清晰地命令“记住,让所有人看着我前进的方向,让他们随着我的军旗前进!” 说着。 他催动战马顺着山脊狂奔起来! 山顶上的队伍开始在军旗带领下沿着山脊向右方移动,卷起的烟尘即使在逐渐暗淡的暮色中也清晰可见,看着那队似乎准备逃跑的骑兵,拉赫曼的眼睛霎时睁大,他的眼神随着那面旗帜不住移动,当他看到山顶上擎着旗帜的那个身影时,即使并不肯定那就是伦格,可他还是向着那个人影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喊: “以安拉的名义,杀掉那个异教徒!” 霎时间,骑兵到步兵。 从前队到后队。 从左翼到右翼,所有听到这个命令的撒拉森战士都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他们的脚下迈出的步子在大地上带起一片震动,扬起的烟尘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脚,战马在主人的鞭打下开始奋力向前冲击,随在后面的步兵嘴里迸发出震人心肺的呼喊,闪动起来的雪亮刀枪如林般从山坡下蔓延而来。 “安拉为证,那个贡布雷今天要为自己的上帝付出代价。 ”拉赫曼在催动战马向前奔出时心里恨恨的发下誓言,当初在大马士革所遭受的羞辱在这时已经彻底让他疯狂起来,他的心不住狂跳,看着那面飘摆的旗帜,他似乎看到了那张令呀憎恨的脸,而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的山丘顶上! 只要一下,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彻底洗刷自己羞辱的狂热让拉赫曼再也无法遏制。 他这时是那么感谢那个给他送来密报地人,即使那是个他的敌人,可他还是为能一雪耻辱对他感激不尽。 “冲上山去!”拉赫曼的命令随着他军旗终于冲到最前响彻前队,在蹄下大地的震颤中,挥舞着雪亮弯刀的撒拉森勇士们猛驱战马,横过平原如骑兵云般掠来的萨拉森勇士嘴里发出一阵阵尖啸和令人胆寒的呼啸,他们坐骑地巨大掌蹄在地上踏出大片沙土。 沉重的身躯在相碰撞中发出轰然地低鸣,随着地面在脚下迅速掠过。 山丘瞬息之间已经近在眼前! 接着,在眨眼的一刹那,正在狂奔的撒拉森骑兵突然慢了下来! 那只是一瞬间的缓慢,甚至那是完全可以不被在意的停顿,首先踏上斜坡的战马在狂奔中被耸起的斜坡阻挡地不由一滞,而后面的骑兵这时已经迅速跟上! 前后一滞的窒息让娴熟的撒拉森勇士们只是轻轻一缓,可就在这时。 冲在最前面的撒拉森将军听到了山顶上一声虽然听不懂,却十分清晰的高声呐喊! 发出这声呐喊的声调听上去还很年轻,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那些法兰克骑兵听从他的命令,就在这声呐喊刚刚发出,撒拉森将军惊诧地发现那些原本矗立在山丘顶上,似乎准备大战一场的法兰克骑兵忽然调转马头,只一瞬间就完全消失在山丘的另一边! “这些懦夫异教徒,追他们!”撒拉森将军发狂的怒吼响彻山腰。 随着闪过头顶的弯刀光亮,他的骑兵用足全力向山顶上冲去。 沙漠轻骑兵地可怕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即使是倾斜的山坡也无法阻挡的快速和敏捷,在对他的队伍只稍微一阻之后,山丘的斜坡再也无法成为法兰克人延缓他可怕追击的障碍,随着马蹄奔腾。 面前的山丘飞快后掠,顷刻山顶已经近在眼前! “呦唻~”将军的命令在队伍前如炸雷般响起,随着马头探出,山顶跃然而过,眼前霎时一片开阔! 冲锋只在这一刹!当撒拉森将军看到已经在一群近卫保护下,沿山丘另一面奔下的那面十字旗时,他唯一做出的正确决定就是挥舞着弯刀向下冲去! 在远处终于要彻底落下地夕阳映照中,越过山坡地沙漠骑兵身上朦胧上了一片残红的光影,弯刀和长袍在血色夕阳下在山丘上划过一片片地长影,在缓势之后截然面对陡峭斜坡的他们。 就如一大片无法遏制的积雪被狠狠推上一把般沿着斜坡猛砸下去。 无法阻挡的冲击让原本就已经锐不可当的骑兵变成宣泄的狂流瞬间倾斜而下,消失在山丘后的阴影之中! “杀掉他们!”将军的呐喊也在这种宣泄中变为嘶吼。 奔马,弯刀,斜坡和冲击,他相信这个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在自己这支队伍面前逃避过去,任何人都会被在瞬间化为齑粉! 也就在这时,一阵这位将军看不到的旋风突然从山丘左侧那道被截成缺口的巨大山梁后发出呼啸! 刚刚冲到半山腰的拉赫曼的确听到了从山丘那道缺口里传来的鸿蒙轰鸣声,可是只来得及带住马头瞥上一眼自己的侧翼,随后那阵轰鸣已经以令人吃惊的的速度席卷而来! 半山腰上的拉赫曼只看到了一片在夕阳下同样如染上残血般的闪光! 混杂这自己已经因为骑兵前冲而变成后卫的步兵的惨叫声,那片忽然穿过血红暮色绕过山梁的法兰克骑兵,已经如同一群残忍的饿狼般,冲进了还没来得及明白过来的撒拉森步兵的侧阵! 冲击,碰撞,砍杀,长剑砍进骨头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咯吱声,和骑枪在刚刚闯进步兵群落里就嘎然折断的脆响声顷刻间混在一起! 丝毫没有准备的撒拉森步兵阵侧翼遭了出其不意的可怕打击,原本高举弩弓正在前进弓箭兵发出恐怖的喊叫在可怕骑兵的蹂躏下四散奔逃着,曾经令法兰克骑兵憎恨惧怕的弓箭在这时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 而刚刚还擎着长矛随着队伍缓缓前进的重步兵,根本没有任何时间用他们的可怕武器和盾牌组成他们仗以为傲的枪阵。 在这如旋风般冲击的一瞬间,如猛虎凶猛却露出了下腹软肋的撒拉森勇士如同被人猛打了一拳的巨人般霎时乱了阵脚! 拉赫曼只来得及看到那只法兰克人骑兵在冲出缺口时那短暂的一击,他看到自己的军队如被推动的海浪,在侧翼遭到那一击之后,巨大的冲击力迅速向自己这一面扩散过来,甚至那种可怕的惨叫和混乱也象瘟疫似的迎着自己直冲过来! “卑鄙的异教徒!” 拉赫曼象头受伤野兽对着远方发出怒吼,可他的声音立刻被此起彼伏的砍杀声淹没下去,他甚至立刻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那是双方在这一瞬间里死伤者身上迸发出的死亡味道,可是他相信其中他的人肯定占着绝大多数。 “骑兵,右翼!”已经疯狂的拉赫曼用力鞭打战马向混乱惨烈的右翼冲去,可是他立刻绝望的发现,面前是一大片阻挡了他去路的步兵,而就隔着自己的步兵,他看到法兰克骑兵几乎是掠着自己的侧翼,象掠食的秃鹫般用刀枪的利爪尖喙舔舐自己可怜步兵的躯体。 毫不犹豫,绝不停留! 拉赫曼骇然的看到那些法兰克人居然和自己一样没有装备他们习惯的那种重甲长矛,更没有象那些贵族骑士们那样以恐怖而无法停顿的气势冲向自己! 在夕阳中,他看到法兰克人居然一改他们的擅长,在拉赫曼双眼几乎喷火的怒视下,那些骑兵似刮过沙漠的骑兵云般猛袭而来,他们轻便的盔甲弥补了看上去还不够娴熟的配合,而绝不纠缠的骑兵在一面更加高大的黑色十字旗的挥舞盘旋中,随着剑刃矛尖刚刚舔舐过撒拉森勇士的鲜血,立刻随着那面旗帜疾掠而去,瞬间远飙! “贡布雷!” 拉赫曼嘴里撕裂般的爆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闷吼! 可是一切都已晚了,只一刹那一击既止,来去如风! 当听到山丘那边的厮杀,绕过山梁沿着缺口的撒拉森将军赶回来时,他看到的只是一个面目呆滞死死盯着远方的埃米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行 再也找不到比这时的拉赫曼更狼狈的了,他原本孤傲的眼神这时完全被气急败坏代替,总是透着蔑视一切的脸上已经因为突然的打击变成一片死灰。 看着远处已经如一股旋风般掠去的尘影,拉赫曼的全身在长袍里不住颤抖着,他无法想象那个贡布雷会在这样的一个局面下不但逃跑,甚至还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 看着那些被法兰克骑兵象狼噬鹰啄般杀戮后的惨烈,拉赫曼觉得那种惨烈就好像抽在自己脸上的一个响亮耳光! 他知道自己彻底的被那个贡布雷耍了,当他看到那面旗帜时,仇恨和敌意已经让他失去了判断的冷静,而那个令人憎恨的贡布雷恰好就是利用了自己的仇恨呀。 拉赫曼懊恼的盯着才讪讪来迟的手下将军,但是他却无法去呵斥自己的手下。 他知道这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他的判断,也正是因为他的仇恨,让他在看到黑色十字旗之后把已经形成合围的两翼骑兵完全调动到了队伍的左翼,也正是因为他的执着和盲目,让他在拥有巨大优势之下令自己的骑兵莽撞的抛弃了本应保护的步兵,鲁莽的冲向了敌人。 一切都在他盲目的仇恨淹没理智的那一刻决定了! 那个贡布雷居然在被包围的时候不是转身逃跑,而是刻意用他本人做为诱饵,把自己的注意吸引到了整个队伍地左翼。 而事实上他的军队却在自己冲锋之前大胆的隐藏到了那条狭窄的山梁缺口里! 这是多么大胆甚至疯狂的举动,拉赫曼难以想象那个人在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一旦这个举动被发现,那么等待他只有被自己已经越过山丘的前锋骑兵和滞留在后面的步兵死死堵在缺口里这可怕地一条路吗? 可是拉赫曼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大胆甚至疯狂的举动地确成功了,而看上去如此冒险甚至愚蠢的举动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那个贡布雷不但如愿以偿的从自己面前逃脱。 甚至在逃跑之前还不忘狠狠的教训了自己一把。 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异教徒象掠食羊羔般虐杀自己那些毫无准备的步兵,而发生地这一切只因为那个人熟知自己对他的仇恨! “殿下。 我已经看到了那个贡布雷的旗帜,他应该还在山丘的另一边,”将军小心的向埃米尔报告着,他能想象自己的主人在受到如此打击之下会是有什么样的坏心情,但是忠诚和责任却让他必须向主人尽到一个属臣应尽的职责“即使他们能逃跑,可是他已经和自己地队伍分散了,我们一定能在他和他的军队会合之前找到他。 然后杀掉他的。 ” 将军的话,让拉赫曼灰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血色,他因为意外打击变得消沉的眼中立刻迸发出一丝希望,可接着看着远处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混合着大片血腥 味道地尘土弥漫的天空,拉赫曼脸上的兴奋慢慢变得消逝下去。 “胡尔萨,你是个忠诚的属下,我想再也找不到多少人能和你一样的忠诚了。 ”拉赫曼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你却只能当个勇敢的骑兵。 永远成为不了一个伟大的统帅。 ”他怅然的把弯刀插进马鞍边的刀鞘里,望着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地西方,在沉寂地夜幕即将降临之前,拉赫曼摇了摇头。 “你看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那个贡布雷,他不会冒险和他地军队分开。 就在刚才我看到了另一面旗帜。 他才应该是他的旗帜。 而且我看到那那支军队在那面旗帜下的行为。 他们残杀我的士兵就好像他们是一群羔羊,而且他们完全听从吗旗帜的命令,甚至有的人没有去抢劫那些被他们砍到,就在手边的财富,这是无法想象的。 ” 拉赫曼催动战马穿过从惊魂未定中逐渐清醒过来的步兵,当他来到整个队伍的侧翼,那个刚刚象被野兽撕咬过的队伍面前时,望着自己这些原本饶勇善战,而现在却被吓得呆在原地的步兵,拉赫曼不禁发出一声愤懑的呻吟。 “我的军队居然被他们打成这样。 这难道就是沙漠里的战士吗?” “他们那是可耻的偷袭……”被叫为胡尔萨的将军尽量安慰着主人。 可是看着拉赫曼落寞的眼神,他不禁也是一声暗暗叹息。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用这种所谓可耻的偷袭多少次获得了对法兰克人的大胜。 而每次当那些法兰克人用这样的词汇在背后咒骂自己的时候,自己又是多么得意自豪。 他还记得在一次与法兰克人的会晤中,自己曾经用得意的口气疏落那些只能用恼羞成怒形容的法兰克骑士的愚蠢自负。 可是现在,当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人已经被那些曾经受到嘲讽的法兰克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使用的方法却恰恰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那种“卑鄙的偷袭”。 “我相信那个贡布雷就在这支偷袭的队伍里,也只有他自己亲自指挥那些骑兵才会表现的这么勇敢和约束。 ”拉赫曼回头看了看他始终没有能来得及登上的山丘,这个时候,整个山丘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另一边的斜坡,应该已经完全看不到什么了吧?他心底不由这样问着,他知道自己这次擅自带兵离开大军甚至越过太巴列城堡的突袭有多么冒险,更知道如果萨拉丁知道了自己的这个举动又会有多么震怒。 可是这一切却无法和他眼前的功败垂成相比,从心里对萨拉丁收复圣地即盼又妒地折磨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用一种什么眼光去看待苏丹即将获得的伟大成就。 而现在唯一希望靠截袭使者获得对法兰克人第一次大胜的梦想也已经破灭。 这时的拉赫曼已经再也提不起任何心思,更不想再去为了那几个吸引自己注意的小人物而费心。 在低下头稍微沉默一会之后,望着远处法兰克骑兵消失的方向,忽遭惨败的埃米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愤懑、不甘地怒吼:“全军整队,点起火把!” 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中,已经被夜幕完全统治地大地上立刻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响声。 伴着已经平静下来,迅速寻找自己位置的队伍中响起的声声呵斥和号令。 在夜晚的昏暗中排列的队伍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 在他们的两侧,不时有骑兵飞快的从队伍的间隙中掠过。 那些骑兵娴熟的操纵着奔马在暗淡无光的大地上奔跑着,一串串火把也在瞬息间燃烧起来,大地上霎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绵延火蛇。 “殿下,我们去哪?”有些担心的胡尔萨看着暮色中地队伍,他不明白为什么埃米尔要如此明目张胆的,让军队在法兰克人后方的土地上如此招摇,可他接下来听到的命令则让他觉得埃米尔似乎是因为这次惨痛的打击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按苏丹的命令前进!”拉赫曼发出一声混合着憎恨。 恼怒地命令,可接着他又用透着丝讥讽的腔调低声自语着:“暂时得意吧,一切还远远没结束呢。 ” 迎着扑面掠过的夜风飞快向着远方奔驰的骑兵似乎是在追赶即将落下的夕阳般,在大地上狂奔着。 原本干涸炙热的戈壁在夜晚到来之后忽然变得寒冷起来,从衣服缝隙中灌进的冷风在刚刚因为杀戮炙烫得发热的皮肤上带起一片寒战,被夜风吹得已经有些针扎般疼痛的额头上合着尘土和汗水甚至还有喷溅的血液地污浊,沿着脸颊流淌下来。 整个近卫骑兵队伍这时已经丝毫找不到面对敌人时地气概和不久前如饿狼猛禽虐杀敌人的骁勇,这支队伍这时就好像一群只知道不住逃跑地残兵败将在越来越黑暗的大地上一路狂奔。 随着地平线上最后一抹夕阳在经过挣扎之后终于堕落在阴影之下,骑兵们头盔上的些许反光也逐渐完全暗淡下去,唯一剩下的只有昏暗中群马踏过大地的阵阵沉闷回响。 一片片隆起的戈壁沙丘从队伍身边掠过,随着逐渐出现砾石斑斑的干涩河谷,阴暗昏沉的大地尽头黑乎乎的一片山影出现在骑兵们的眼前。 因为夜幕笼罩无法看清而只能沿着逐渐升起的地势越过山谷的队伍,在黑漆漆的山麓上前进着。 随着月色逐渐明亮起来。 在忽明忽暗的山麓上投下长长丛影的队伍如同一条无声的蛇般顺着山坳向前涌动。 当随着前队的斥候一阵低低的欢呼声延续而来,整个队伍终于踏上了整座山麓的最高峰。 “那是……”一个骑兵看着远处山下大地上一片碧波浩淼的水光,低声自语着,他的嘴唇不住抿动,发出轻微的“啧啧”声,不过在这种也往这种声音听上去却显得颇为响亮。 于是就如同被瘟疫传染般,所有人都开始感到了难以忍耐的饥渴。 看着山下那片若有若无如同海市蜃楼般幻境的水光,稍有经验的骑兵只能无奈的拿起已经快彻底干瘪的水囊小心的放在嘴边滋润一下干裂的双唇,因为他们知道那片看着如此诱人的水源,却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省着点水。 ”一个骑兵看着身边似乎要把水囊彻底喝光的一个矮个子伙伴小声提醒着“后面还有大用途呢。 ” “我们很快就要到那儿了。然后就可以喝个够。 ”矮个子骑兵有扬起头来,可是水囊的颈口却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攥紧。 一个身材高大下颚上却长着把山羊胡子的骑兵从矮个子手里狠狠夺过水囊。 用力把木塞卡进了囊口。 “队长?”矮个子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的小队长。 “要不想在喝到水之前就渴死,那就管好你的水囊。 ”骑兵小队长把水囊用力塞进矮个子的怀里“你以为那地方很近吗?我们要想到达太巴列湖喝到水,至少还要走上整整一天一夜呢。 我可不想到时候因为带着具干尸行军被统领大人骂,只因为这个小子提前喝光了自己的水。 ” “那么远吗?”矮个子诧异的看了看山下似乎近在咫尺的那一汪碧波,终于在舔动一阵嘴唇之后悻悻的收起了水囊。 “我们必须尽快到达太巴列,”和斥候站在一起的阿历克斯低声对身边的骑兵队长们说着“大人已经向我们下达了进来达到太巴列的命令,所以绝对不能停顿下来。 ” “可是为什么要那么着急?”一个小队长有些迟疑的问着,这个始终为没有能顺便捞到一些财物感到郁闷的小队长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的地方树立的那面十字旗“那个拉赫曼不是并没有追来吗,应该说他根本就来不及追来,我们做的太好了!” 小队长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他们为自己和异教徒的这一战感到兴奋,第一次用如此快速狠辣的手段屠杀异教徒的战斗,给他们带来的激动让这些骑兵感到了自己的强大,他们兴奋的议论着欢呼着,一时间整个队伍里一片欢腾。 “我们的确强大,可我们更重要的任务是遵循大人的命令。 ” 在骑兵们为自己欢呼的时候,阿历克斯毫不客气的打击了他们“我们不能为自己的荣誉感到自豪,只能为我们的职责感到自傲,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说到这里,阿历克斯用充满自豪的腔调对围拢过来的骑兵高声说:“因为我们是近卫军!” “说的对,我们是近卫军!”近卫骑兵们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兴奋的相互拍打,不住鼓舞着身边的同伴。 “让我们走吧,大人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阿历克斯发出一声高呼,随着他的呼喊,近卫骑兵立刻如一片涌动的山泉般沿着山峰直泄而下。 就在近卫骑兵快速沿着山峰向碧波粼粼的太巴列湖进军时,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的拉赫曼的军队也在大地上向着西方那片山影缓慢的前进而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片拉赫曼始终没有登上的山丘顶上,黑暗的另一面斜坡悄悄攀上来的十几骑快马一字排开,马上的骑士看着山下如火蛇般蔓延在大地上的撒拉森军队,中间的一个黑袍骑士忽然掀起帽兜,就着已经映照起来的银色月光淡淡的自语着: “这么说,拉赫曼果然是要去太巴列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萨拉丁的信用 埃施瓦伯爵夫人脸色冷淡的看着从远处尘土蔓延的道路上行来的那支队伍,远远看去,那支队伍前面随风飘摆的旗帜上的红色黑十字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雄鹰,这让伯爵夫人想起了很多年来流传的那个关于鲍德温四世国王即位时,出现的一只雄鹰落在即将加冕的王冠上展开如十字般翅膀的传说。 可她很快摇摇头,暗暗为自己居然把贡布雷和那位天纵之才的少年国王联系到一起感到有些惊诧,不过想到不久前巴里安给她带回来的和贡布雷的协议之后,埃施瓦伯爵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农兵,也的确和之前她心目中的样子有着截然不同的变化了。 “夫人,是骑士团回来了。 ”一个士兵站在城堡的一个高处仔细看着,然后低头向还在出神的伯爵夫人高声喊着,不过他却立刻得到夫人投射来的一记似乎嫌他多事的凛冽白眼。 “虔诚祈祷者驻太巴列布道团”,这个称呼是解释为什么那些救赎骑士团会莫名其妙的停留在太巴列的原因。 虽然伯爵夫人很怀疑这个所谓布道团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理由拒绝这个布道团进入自己的领地,甚至她还要不时的向这些看上去丝毫没有上帝使徒,倒更像群兵痞的家伙提供她所能提供的那些吃食,这就更让伯爵夫人觉得心情恶劣,以至当他们提出要离开城堡去那座并不起眼的哈丁山时。 ,她都没有询问任何原因就痛快地给了他们一个向导和足够的食物和饮水,甚至在在为他们例行公事的祝福祈祷时还暗中加进去了个“但愿你们永远不要再回来。 ”的愿望。 可惜,伯爵夫人的这个愿望显然没有能得到实现,看着逐渐靠近的骑士团,埃施瓦夫人不禁对那些游手好闲的异教徒感到一阵愤恨。 “萨拉丁地军队不是要进攻耶路撒冷了吗?”伯爵人人心里暗中疑问着“既然这样他们怎么不把这些讨厌的东西都铲除掉呢?” 伯爵夫人不满地盯着那些骑兵,她看到了那个据说因为并不讨人喜欢才被派给他们的向导正在队伍前面和那个让人讨厌的法尔格尼并辔前进。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下阴影死角里时,伯爵夫人忽然有种想让人关上城门的冲动。 “终于回到了!”法尔哥尼有些夸张的跳下战马。 然后把头一下扎进水井边的一个石槽里,把清凉地井水奋力掀到头上脸上,随着清水沿着胸前的衣服不停滴下,他终于发出一声满意的闷叫,用力甩了甩头发。 “大人,我要去向伯爵夫人宝钢我们发现的那些事情,叫吉尔迦美什.克里特.法雷尔的向导有些担心的向法尔哥尼说着。 他始终无法忘记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关于大量军队留下的痕迹,以至他因为一直催促着骑士团尽快返回太巴列,而险些和那个看上去就十分野蛮粗鲁地法尔哥尼发生冲突。 “去和你的夫人说吧,告诉她撒拉森人来了,然后和她一起躲在城堡里发抖,哈哈。 ”法尔哥尼发出恶意的大笑,就如同那位夫人不喜欢他一样,他也并不喜欢那个看上去似乎永远只有一副面孔的伯爵夫人。 法雷尔并没有在意法尔哥尼说了些什么。 他焦急的穿过小广场向着伯爵夫人居住的内堡奔去,随着他地身影逐渐消失在依着崎岖陡峭的山势建立起来的内堡堡门的阴影中,法尔哥尼向着那座突出于整座城堡的内堡大咧咧的撇了撇嘴。 “我都奇怪那些人怎么能忍受那个女人,她简直就是个活的干尸。 ”法尔哥尼不耐烦的用一根绑着芦花的木棍沾着水用力刷着马身,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一直以来他总是不停地暗暗自问。 为什么大人要突然把自己留在这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友好,甚至有时候还充满敌意地城堡里,如果不是大人还留下了那些跟随他一起出使大马士革的精锐骑兵,甚至还留下了小胡斯弥尔,剥尸者甚至会认为大人已经彻底遗弃了自己。 “对了,那个小异教徒呢?”想起胡斯弥尔,法尔哥尼嘴里轻轻嘟囔着,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撒拉森小孩,而且有时候还想过要让他去见他地安拉,但是想到大人似乎对这个孩子颇为宠信。 他就只好揣起这个显然会让大人不快的想法。 不过他也还没到就此喜欢那个孩子的地步。 只是想到可能将来大人会误会自己虐待那个孩子,才会时不时的上心牵挂一下。 在法尔哥尼为小撒拉森人的去向寻思的时候。 胡斯弥尔正在内堡里的走廊上无所事事的游荡。 自从莫名其妙的被大人留在这个地方,他就没有一天不盼望着会有人来把自己接走。 他心里总是幻想主人会派人来接他,然后带着他离开这个看上去并不招人喜欢的地方。 一个看上去脸色苍白得吓人的法兰克人从男孩身边急匆匆的奔了过去,他显得那么着急,以至慌乱的刚刚登上面前的一段台阶,就险些和刚好顺着楼梯走下来的伯爵夫人撞个满怀。 “抱歉夫人!”法雷尔手忙脚乱的向后退去,不过他又立刻向前走上一步,腔调紧张的说“夫人,我想向您报告些事。 ” 看到伯爵夫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露出的陌生疑惑,法雷尔只好暗暗一声叹息先自我介绍着:“夫人,我是你城堡里的一名士兵,我叫吉尔迦美什.克里特.法雷尔。” “我记得你,”伯爵夫人有些迟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地士兵“我记得你参加过伯爵跟随鲍德温国王在蒙吉萨的战争。 对吗?” “是的夫人。 ”法雷尔高兴的点着头,他没想到伯爵夫人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人,这让他感到十分荣幸“真想不到您还认识我。 ” “我当然认识你,”埃施瓦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嫌恶“我知道你父亲是个罗马将军,不过我也记得就是因为你胆小怕事,在蒙吉萨没有为伯爵带路才让伯爵失去了跟随国王打败萨拉丁的机会。 ” “夫人,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带够足够的补给。 ”法雷尔奋力为自己解释着“我要带大人经过的那些地方,是最干旱可怕地沙漠。 如果那时候随意进入沙漠……” “可是国王却敢进去,雷纳德也敢!”伯爵夫人嫌恶的表情越来越浓重,至于她身后跟随地几个骑士则干脆发出了声声讥笑。 “可是他们那是在离加沙很近的地方,”法雷尔试图为自己辩解,他当然还记得当初作为小旗骑队队官的自己是如何拒绝伯爵命令给他带路的,而且也还记得就因为自己拒绝带路而导致伯爵没有能赶上国王在蒙吉萨的大胜,却反而成全了那个始终和伯爵作对的雷纳德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这个。 法雷尔失去了自己小骑骑队队官地差事,而且也永远失去了在伯爵大人面前的地位。 现在的他,不过是太巴列城堡里一个小小的守卫骑兵,甚至就因为不被人喜欢,才会象被踢走似的成为了那些救赎骑士们的向导。 不过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见到的那些情况的法雷尔还是试图向已经显得不耐烦地夫人说明一切。 “夫人,请听我说,”他有些倔强的挡在埃施瓦夫人面前“我昨天随那些救赎骑士出去的时候,在哈丁上的另一面看到了很多军队经过的痕迹。 ”他用力发出很高的声音,可当他发现面前这些人显然并不感兴趣之后,他有些激动地提高嗓门大声说:“那是撒拉森人,他们至少有一千人!” “你说什么?”伯爵夫人的脸上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她停下要离开的脚步回头看着法雷尔“你是说有一支撒拉森军队来到太巴列了?” “是的……不,夫人我不知道。 ”法雷尔有些犹豫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的。 他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好像一下子钻进了地狱……” “闭嘴,别提那个词!”伯爵夫人有些不安的打断了法雷尔,她心里隐隐有些心虚,虽然知道这个人不可能知道自己丈夫和萨拉丁之间的密约,但是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眼窝凹陷的士兵,一股杀机忽然从她心头升起。 但是她还是决定要问问清楚,她清楚得记的约定中萨拉丁承诺了的黎波里地中立,也承诺绝对不会侵犯自己夫妻地任何一块领地。 而现在这个人所说的一切却让伯爵夫人感到阵阵不安,萨拉丁会失约地念头让她觉得好像被蛇缠绕住般的恐惧着。 甚至到了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曾经对巴里安说过的那句话:“如果萨拉丁毁约。 难道我们还去向教皇控诉?” 可是即使那样说也没想到真的会遇到这种事的伯爵夫人终于不安起来,她紧张的低声询问着法雷尔。 因为过于关注,以至连还站在拐角处的胡斯弥尔都没有注意到。 “那个法雷尔是那么说的吗?”法尔哥尼纳闷的看着站在对面小心的离自己远远的胡斯弥尔“他为什么说那些撒拉森人并没有走远?” “我不知道,他好像说,看马蹄印那些人都是些轻骑。 ”胡斯弥尔迷惑的学着话,过了一会他小声问:“你们真的要和萨拉丁苏丹打仗吗?” “当然,他是我们的敌人。 ”法尔哥尼恶狠狠的向男孩比了比拳头。 “那主人呢,主人也还要和苏丹打仗吗?”有些担心的男孩再次低声问着。 “大人吗?”法尔哥尼用有些夸张的眼神看了看男孩“大人是上帝的宠儿,他会为了上帝的信仰而战的,”说到这儿,他身子前探一字一句的说:“他和萨拉丁,是注定的敌人。 ” 伦格任由比赛弗勒斯自己缓缓的在戈壁上奔跑着,在他的身后经过挑选出来的几名近卫骑兵谨慎的注意着远处正在行进的敌人,不时传来的隐约马嘶人声都让他们感到十分紧张。 毕竟这个时候大人的身边已经只有自己这几个人了。 对于伦格居然会决定用自己做为诱饵引拉赫曼军队的举动,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其他人都坚决反对,但是在那个瞬息万变的时刻他们却只能任由大人带领那些挑选出来的骑兵迅速离开。 而在这时,跟随伦格远远监视着拉赫曼军队的骑兵们,又看到了大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古怪事情般逐渐向着那支军队靠近过去。 “大人,不能太靠近,会很危险的。 ”一个领头骑兵小心的提醒着。 可是伦格如同没有听到似的依然催动战马向前走去,直到在一个隆起河谷边的台地上停了下来。 看着河谷里正在行进的撒拉森军队,伦格忽然回头看着那些骑兵,有些疑惑的问: “在这个地方如果没有水喝,能坚持多长时间?” 被这个突然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愣的骑兵们相互看着,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问这样一个听上去颇为幼稚的问题。 “大人,这么热的气候一个人坚持不了两天的。 ” 一个声音忽然从骑兵里面传来,循着声音望去,伦格看到了那个自己在返回考雷托尔的半路上收留的叫杰戈的年轻人,正催马慢慢向自己身前行来。 说起来不论是他还是阿历克斯都的确没有想到,这个一直生活在考雷托尔领地村庄里的年轻人居然是个很不错的驯马师,而这也是让他能成为跟随自己的骑兵之一。 “坚持不了两天吗?”伦格回头看着已经慢慢消失在漫天尘土的河谷里的队伍,又抬起头,向着白天看上去显得清晰许多的哈丁山麓的朦胧影子眺望着。 “是的大人,除非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附近,或者有人给他们供给饮水。 ”杰戈小心的回答,他知道这正是他表现自己的时候,至于为什么要表现,他却又无法说清楚“否则象他们这样轻装在戈壁上走,很快就会因为干渴倒下的。 ” “的确如此……”伦格低声回应着,过了好一阵,杰戈听到伦格嘴里自语般的轻声说:“看来,萨拉丁也并不是个很守信的人。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讯” 萨拉丁是否守信用,并没有人知道,即使是雷蒙宣布的所谓中立,其中隐藏的更多的密约也是其他人无法知晓的。 所以在很多人为雷蒙和撒拉森人媾和的痛斥中,他们只是对他不顾大局的行为感到愤怒,却并不知道其中那些更加让他们痛恨的交易。 这正是埃施瓦夫人为之担心的。 这位伯爵夫人始终冰冷苍白的脸色在听到法雷尔的报告之后,变得更加难看,在内堡并不宽大的起居室里,她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在她的对面,那些城堡里的队长们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等待着她的命令。 “萨拉丁为什么会突然派一支军队到太巴列来?”伯爵夫人攥着手里的一条手帕不住搅动着,这个时候她真恨不得这条手帕就是萨拉丁,这样她就可以干净彻底的替自己的丈夫解决这个让所有人畏惧的敌人了“难道他们不是已经和我们签署了条约吗,或者他只想想经过太巴列?” 伯爵夫人心烦意乱的不住揣测,她难以想象如果萨拉丁毁约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更难以想象如果那种情况发生自己该如何应对。 对于萨拉丁的憎恨和对于这个人的信任,就如同两匹背道而驰的战马,始终拉扯着他所有的敌人。 人们知道这个人即使是面对敌人也坚持守信的美德,可同时也知道这个人如同狐狸般多诈地个性。 “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伯爵夫人不住的自言自语,忽然那她想起什么向一个侍从高声命令“让,请那位救赎骑士团的队长来见我,就说我要召见他。 ” 法尔哥尼有些诧异的看着对面的伯爵夫人,他从没想到过这位夫人会主动的召见他。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始终一副冷冰冰脸色地伯爵夫人脸上居然努力的浮现起了一丝微笑。 “骑士,我希望对你们地虔诚表示尊敬。 ”伯爵夫人尽量让声音显得柔和些。 但是即使是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声调里的不自然,所以她决定还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我希望你的军队能接受我的指挥。 我不是要你背叛你的领主,不过我希望在即将可能到来的战争中你能为我服务。 ” “夫人,我是法尔哥尼,是阿拉冈虔诚地费德里歌.马铁奥.法尔哥尼的后代,”法尔哥尼大声宣布着“所以我会对一切异教徒毫不手软的,而且我也相信您一定也是这样的。 ” 听到法尔哥尼的话,有那么一小会伯爵夫人甚至以为这个人是在讽刺自己。 可是看着他脸上那种认真的样子,她最终还是避过了这个听上去让她不舒服的话题。 “我希望你能带领你的军队为我守卫太巴列地城外……” 伯爵夫人谨慎的开口提出了要求,可是她的话音还没有全落,法尔哥尼的吼叫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对不起夫人,我是不会带领我的军队离开太巴列的!”即使不是喊叫也差不多了地法尔哥尼,用旁人听着震耳的高声宣布着这个毋庸置疑的决定“按照子爵大人的命令,我们必须在太巴列城里驻扎,而且我们的责任也只是为大人宣扬虔诚者们的信念和精神。 大人不希望我们用战斗耽误伟大的传教。 ” “如果撒拉森人来了,你们也拒绝参与这样的战斗吗?”一个骑士愤怒的站出来逼问着。 “我只是遵守大人的命令,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去问子爵大人。 ”法尔哥尼干脆推脱得干干净净,可他心里不住地暗暗唠叨着,甚至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他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太巴列。 “这个无赖,”一个骑士愤怒地发出一声低骂。 可是这句话却恰恰让法尔哥尼听到了! 随着一声怒吼,他硕壮的身子忽然向前猛扑过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地时候,他已经撞到了挡在身前的两个人,直接扑到了那个已经吓呆了的骑士面前! 随着他伸手紧紧抓住那人的衣领用力一提,那个人的双脚立刻悬空,在一声变了腔调的恐惧喊叫声中,法尔哥尼居然就那么直接那那个人高高举了起来! 在喊叫中,法尔哥尼向前踏出几步,这时他已经来到了一扇长长的外凹窗前。 随着他再次用力高举。 那个人的身体立刻被他摇晃着向窗外顺去。 “住手!”伯爵夫人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声嘶力竭的喝止着这个肮脏的莽汉。 不过变了腔调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被踩着脖颈挤出来一样的难听。 听到这句话的法尔哥尼果然立刻停下了即将行凶动作,他慢慢把那个人象树截树桩般的倒着放下,在一声痛苦的呻吟中,那人的头颅重重的撞到地上,随着肩胛着地发出的一声隐约骨裂声,那个被自己的体重和身上的盔甲压得大声惨叫的骑士立刻昏了过去。 伯爵夫人心里暗暗得意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真的能这么恭敬的遵从自己的命令,可很快她发现这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眼神透过那扇窗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脸上粗糙的肌肉不停的微微跳动,就在人们被他那种表情吸引得跟着纷纷向窗外望去时,从剥尸者的嘴里忽然迸发出一声粗重的欢呼! “噢喔~”如狼吼般的喊叫在房间里响起,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法尔哥尼已经一边大叫一边飞奔出起居室,霎时间走廊里立刻响起了一阵由近及远的怪叫回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伯爵夫人疑惑的看了看消失了的背影,当她顺着法尔哥尼看过的窗子向外望去时。 她看到了城堡外已经不远的大路上正在行来的一队骑兵。 在那队骑兵的前面,一面她已经十分熟悉地红色黑十字旗正猎猎飘扬而来。 由国王派出的使者团地带领人,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在前往雷蒙伯爵的领地出使的时候,遭受到了撒拉森人的可怕进攻! 经过苦战摆脱的使者团终于来到了雷蒙伯爵的领地太巴列,但是子爵本人却在战斗中和他地近卫分散,生死不明! 这个不知道是由谁传出的消息。 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整个耶路撒冷传开了。 不论是的黎波里还是安条克,不论是波特纳姆还是考雷托尔。 这个消息都震惊了所有人! 在的黎波里,一直在静静的等待着使者团的雷蒙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只是略微沉寂然后就颓然倒在了身边的靠椅里,在一阵喃喃自语和吐出一大串毫无意义的音节之后,这位老伯爵毅然穿戴起了他地盔甲,拿起了武器。 随着命令手下为他备马,的黎波里的雷蒙带领着他所有的骑士星夜向耶路撒冷城进发。 在安条克。 始终用圆滑的手腕在国王异教徒之间游离不停的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三世则在获悉这个消息后发出了一声无奈地长叹。 他现在知道一切试图阻止萨拉丁的努力都已经泡汤,甚至也知道自己这种两面逢源的把戏很快就要彻底告吹,他难以想象一旦萨拉丁的大军真正进攻耶路撒冷的时候,他怎么还能保持这种一直在努力维持的所谓中立,等待的他的将是无奈的选择了。 要么选择站在自己的基督兄弟一边,要么成为被基督世界唾弃地撒拉森人地附庸。 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毋庸置疑地,即使是作为公爵。 他也始终无法冒那个敢于背叛基督的罪名呀。 在博特纳姆,刚刚出浴的施蒂芬娜夫人正坐在用釉石铺砌的水池般所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自此安盖特回来后已经习惯了伯爵夫人总是在洗浴时独自沉思的女仆刚刚要退下,却被闯进外室的一个仆人吓了一跳。 可是随着那个仆人大声的喊出关于贡布雷子爵可怕的传言,女仆刚刚一滞就听到了里面浴房里发很出的“咣当”响声。 当她闻声奔进浴房时,看到的是呆愣的站在水池边的伯爵夫人。 和从她手里跌落在地,还在她脚边不住晃动的一个铜盆。 而考雷托尔,这个可怕的消息是在清晨传来的。 当玛蒂娜还在沉睡的时候,她隐约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和低沉的窃窃私语惊醒了。 当她询问时,虽然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但是长期以来,因为一直生活在动荡不安中而显得颇为敏感的女孩,能从女侍费力的掩饰和外面那种焦躁不安的气息中感觉到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她光着脚跟在慌乱穿过走廊奔向前厅的女侍身后,然后在一扇隐蔽的门外听到了里面的人发出的低声议论和争吵。 “我们应该立刻去太巴列,应该带所有人都去!”一个教团首领激动的低声喊着“大人就在那儿的某个地方。 也许他正需要我们的帮助呢!” “可是大人离开前曾经命令我们必须呆在考雷托尔。 也许这就是大人的深意,对他来说考雷托尔太重要了。 这里是我们的教团的基石。 ”另一个首领立刻反驳着“大人把我们留下就是为了让我们在将来可能爆发的战争中守卫考雷托尔,难道我们能随便放弃吗?” “如果没有了大人,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一些人激动的喊叫着。 “可如果大人回来了,看到我们随便就放弃了考雷托尔又会怎么想?”另一群人不忿的反驳着“别忘了盖伊一直盯着考雷托尔,如果我们离开他会乘虚而入的。 ” “可是……”“就这样……” 此起彼伏地激烈争论声从前厅里传出来,而听着这一切的玛蒂娜则紧紧捂住就要哭出来的嘴唇。 她无力的靠在冰冷的石头门廊上,几乎瘫软下去的身体不住颤抖,声音里发出闷闷的唔鸣。 “安静!”一直沉默地马克西米安发出一声呵斥,前厅里立刻沉寂下来。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马克西米安转身看着坐在角落里的法兰西斯,他用力抓短袍地袖子,声音里透出无法遏制的无助“我没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 我原本应该随他一起去的……” “子爵只是失踪,并没有他已经死亡的消息。 难道不是吗?”法兰西斯平静的站起来“其实是你们自己忘记了他是上帝的宠儿,或者说长时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你们失去了对危险和苦难地认识了。 ” 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小书敞开,看着里面的内容法兰西斯微微笑了起来: “‘人们总是被眼前的繁华所吸引,他们忘记了通向永恒之路永远伴随的是荆棘和苦难,安逸的生活让我们的斗志消弭,美酒和柔软的绢毯让骑士们地身体再也无法承担盔甲的重量。 温柔永远比任何现实的武器更加可怕和难以抵抗。 ’” 念到这里的法兰西斯“嘭”的合上书本递到了书记员面前:“你应该也看看子爵的这些小诗,我相信有时候他在教义之外地一些箴言也同样能让你感悟良多。 ” 犹豫的结果书本的马克西米安低头看着那本书。 封面上的字迹让他认出那是子爵的笔迹,就在他疑惑的再次抬头时,无意中看到了正靠在门廊边颤抖的玛蒂娜。 “我的上帝……”书记员嘴里发出一声呻吟,随着他的眼神,整个前厅里的人也都立刻看到了玛蒂娜柔弱地身影。 “天哪,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想强行带着玛蒂娜离开地女侍却被女孩一把抓住肩膀,在女孩泪眼朦胧的无声盯视下,女侍张张嘴巴。 可最终她只是用一个紧紧地拥抱和一声无奈的呻吟回答了女孩的询问: “可怜的玛蒂娜.约瑟林。 ” “哇~” 一声惨烈的哭声从一直压抑的玛蒂娜嘴里迸发出来,就在人们手忙脚乱围拢过来时,她的哭声嘎然而止,随即一头栽到在女侍怀里,昏厥了过去。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在太巴列附近遇袭失踪,这个消息也在被人们惊悉的同时传到了耶路撒冷。 听到这个消息。 有人悲痛,有人惋惜,有人疑惑,有人窃喜……但是这一切却都和盖伊听到这个消息时无法相比。 自从正式宣布要对萨拉丁讨伐之后,这位国王就几乎天天都生活在城外临时搭建起来的军营里,他那种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举动真的打动了很多人。 不论是贵族还是骑士,也不论是普通士兵还是临时征召的役夫,他们都被国王这种令人敬佩的举动感动了。 很多人难以想象这个人就是以前那个被人讥笑的盖伊,更难以想象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在国王的努力下,从王国各地聚集而来的骑士、军队迅速的汇聚了起来。 很多地方的小贵族已经公开向国王宣誓效忠。 随着这股力量的增大,甚至连一贯傲慢的两大骑士团也不能不正视这个好像突然脱胎换骨般的盖伊。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 伦格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到了耶路撒冷。 “那么说,贡布雷子爵真的失踪了,或者说是已经死了?”盖伊站在营地支起的帐篷里看着刚刚听到消息赶来的克利福特,在他身边,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的耶路撒冷贵族们一片低声哗然。 “是的,他的使者团遭到撒拉森人的袭击,据从太巴列回来的人说,他的近卫骑兵在路上丢了他,当只带着几个人被撒拉森人赶进了戈壁,从此在没有听到消息。 ”克利福特皱着双眉说着,他对这个消息感到说不出的愤懑,一想到当初和伦格达成的协议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弄了似的。 “萨拉丁杀了我派出的使者?” 盖伊刻意曲解着克利福特的话,就在旁边的人们稍微一愣的时候,他忽然大步走出帐篷,站在空地上向正在忙碌工作的士兵们发出大声呐喊: “撒拉森人!那些卑劣的撒拉森人他们可耻的杀害了我派出的使者!他们杀害了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的黎波里的英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 沉寂,先是一阵沉寂,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掀起的如排山倒海般的怒吼霎时响彻整个军营! 复仇和惩罚异教徒的喊声肆虐着每个人的喉咙,无数把各式各样的武器象一片你死亡森林般树立起来,随着更大的欢呼,在由一群教士护卫下出现在空地上的真十字架在阳光下闪耀出令人刺目的光芒! “他们杀害了我们的人,杀害了一个虔诚的为上帝服务的人,那么就让他们用自己的卑劣的性命和肮脏的血液付出代价!”盖伊跳上辆篷车向四周士兵高喊:“让我们为我们的圣徒复仇,用他们更多人的性命复仇!” “复仇!!”可怕的喊叫响彻耶路撒冷城外。 这一天,是公元一一八七年的六月十九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纵横捭阖 盖伊是看着雷蒙在一片嘘声,甚至是漫天的烂菜叶和脏泥巴的招待中走进王宫的。 面无表情的望着走进主殿的雷蒙,盖伊尽量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 虽然在这间宫殿里的人都知道雷蒙和萨拉丁之间的那个协议,肯定不会只是保持中立那么简单,但是却没有人会不知趣的把这个捅出来。 甚至当雷蒙一边掸着身上的污渍,一边走到面前的时候,盖伊的脸上还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他大步走上去,在雷蒙要单膝跪下的时候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臂,在四周一阵低沉的诧异声中,他低下头亲吻着那双不住颤抖的手。 “陛下,请不要这样。 ”雷蒙的声音也同样颤抖,他没想到盖伊居然会这么做。 “我曾经在给您的回信中称呼您为王国的父亲,现在我依然这么称呼您,不论是阿马里克还是鲍德温时代,甚至就是现在,您对耶路撒冷来说都是最值得尊重的,您是我们的父亲,也是军队的统帅。 ”盖伊声音激动的向雷蒙宣布着。 这些话显然让以为会受到冷嘲热讽甚至是追究罪责的雷蒙一阵激动,他同样紧紧抓住盖伊的双手用力摇晃。 一时间整个主殿里的人们,完全被他们这种充满宽容和谅解的君臣之情感动了。 人们相继发出赞美的感叹,尽管听上去有些人是在勉强应付了事。 但是他们还是收起了原本想发出的诘问和讥讽,只能随着国王做出地出人意料的行为欢呼叫好。 “伯爵,我需要你为我带领军队,也需要为我镇服住那些不听话的贵族。 ”盖伊用只有雷蒙才能听到的小声低语着,看到雷蒙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的诧异,他再次小声说“请相信我,我不信任雷纳德。 如果可能我甚至不想看到那个人,可现在我还要重用他。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不让我陷入危险之中。 ” “陛下,我会的,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雷蒙终于从盖伊脸上找到了一丝真诚,他也知道盖伊说的完全是真话,虽然更多地是想用自己来牵制那个现在正名声大振的雷纳德,但是如果真地能就此牵制那个人,雷蒙还是不惜和国王坦诚合作的。 “陛下。 我为贡布雷子爵的遭遇感到羞愧,是我的固执和自私让子爵遭受到了危险,”雷蒙最终还是跪了下去,他跪在国王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并且真诚的乞求用参加圣战来洗刷自己的耻辱“所以我请求您让我成为您地战士,让我为圣十字架而战,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实在是过分,可哪怕不给我一个骑士的荣誉只要让我参加战斗就可以。 我的陛下。 ” 听着伯爵如此真诚忏悔甚至是低声下气,再看着国王那大有和伯爵同声共泣的惺惺相惜的样子,很知道揣摩风向的贵族们立刻开始改变口气,他们从为国王的宽容大度地欢呼变成为了为伯爵迷途知返的庆祝,更多的人开始回忆当初雷蒙为王国做出的贡献。 一时间,曾经对王国袖手旁观甚至已经变相背叛的的黎波里伯爵。 立刻变成了忍辱负重地慷慨之士。 至于那位已经渺无音讯可能已经中途遇害的贡布雷子爵,很多人已经开始忘记了他是谁,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暗中揣测该由谁来继承他那块小得可怜的领地,更多的人,则是已经还是在惦记着去继承他的小未婚妻和富庶的考雷托尔了。 伦格失踪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那对可怜的老夫妻那里,听到这个可怕噩耗的玛丽在发出一声尖叫后,就发疯般地要出城去找自己地儿子。 而老贡布雷则是提着一只正在灌溉花园的桶子呆滞地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看着这对举止不同,但是完全已经失控的夫妻,带来坏消息的赫克托尔只能在暗示跟来的手下阻止玛丽疯狂的同时站得远远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 而且他特并不想安慰他们。 听着玛丽发出的歇斯底里般的哭喊声,和看着老贡布雷只是闷声发愣最后慢慢蹲下抱着头低声哭泣的样子。 赫克托尔的双眉皱的越来越深。 “我想你们很快就能回考雷托尔了,”赫克托尔淡然的走到老贡布雷身边弯腰拍拍他的肩膀“对盖伊来说,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我想等回去之后你们也要想想去哪了,估计很快就要有人来接管考雷托尔,甚至是安盖特。 也许那些人能慷慨的给你们些钱,如果那样你们也可以回自己的家乡去好好过下半辈子了。 ” “我的儿子……”抱着头的老贡布雷嘴里发出沉闷的低声呻吟,他刻意压抑的哭泣声听起来就好像淹没在水中的葫芦发出的闷响,可就是这样从他不住抖动的肩膀上,赫克托尔还是能感受到这个人掩饰下的痛苦。 “我的儿子还没死呢,为什么你要诅咒他?!”被手下人阻止住的玛丽忽然大声指责着赫克托尔“你说他们会去接管我儿子的领地,那就让他们去吧!让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拿走,把城堡还有一切他们看上的东西都拿走吧,可是别说我的儿子死了,他还活着呢!他肯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我要去找我的儿子!” 白化病人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玛丽,他透明的眼睛里闪动着冷漠甚至是残酷的光芒。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微微抬手让拉住她的手下躲开,然后他走到有些不安的女人面前,忽然抬手紧紧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把她的头向上抬起看着自己地眼睛! “你给我听着笨女人!你儿子是不是死了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连个人质都不配。 你只是个乡下农兵的老婆,如果走运你们能得到点钱然后滚蛋,否则你们就要靠乞讨回家了懂吗?!” “放开玛丽!” 惊呆的老贡布雷大喊着跳起来冲了上去,可是赫克托尔只是一回手就把他狠狠打倒在地上,然后他转身接着向眼睛睁得大大的玛丽继续说:“即使是上帝的宠儿也有失宠的时候,如果他这次注定会死,那也是上帝的安排。 至于你们。 只要按照我们地安排去做就可以了。 否则我是不介意让你随你们的儿子一起去地。 ” 说着,赫克托尔的手里多出的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抵玛丽的咽喉! “大人。 您别……”一个手下骇然向前踏出一步,可接着就被那柄忽然指到面前的匕首逼得向后退去。 “我不说废话,你们自己小心点!”赫克托尔慢慢放开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玛丽,在狠狠盯了这对可怜地老夫妻一眼后,他拢起外袍,带着手下大步向外面走去。 “大人,您对他们是不是……”走在街道上。 一个手下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发出诘问,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表现得颇为忠诚的掌旗官会这样对待子爵大人的父母。 “你是想说我有些过份了是吗?”赫克托尔停住脚步,看着这个局促不安的手下,再回头看了看其他人“那么告诉我,这对夫妻对我们又有什么价值?他们除了生下一个被称为上帝宠儿的儿子,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他们的儿子现在生死不明,那他们还有是什么?能是什么?” “可是……”另一个手下迟疑的说“如果子爵大人回来,他知道你这么对待他的父母。 大人会很生气地。 我们都知道大人对他的父母是十分尊重孝顺的。 ” “那也要等到他回来,或者说是他能回来。 ”赫克托尔嘴里迸出一句让手下愕然的话之后转身挤进了忙碌的人群,向着当初法兰西斯那座已经破败的小教堂,他现在地住处走去。 炎热,干燥,荒凉和几乎让生命绝迹的单调灰白色。 这就是可以让最坚强的人也彻底绝望的大戈壁滩。 虽然刚远出的加利利海上应该可以吹来凉爽的冷风,但是高耸的哈丁山却无情的阻隔住了这一切。 只有被戈壁滩烘烤得炙烫的热风,让旅行到这里的人更加难以忍受。 而且即使因为地下隐藏着水源长出了一层挂着灰土地灌木,但是那种全身长满尖刺地可怕植物也只能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难以通过。 一小队驮着沉重补给的骆驼沿着前面队伍踩踏出地路径慢悠悠的走着,在这些骆驼背上的行礼里,既有奢华的帐篷也有雕饰精美的金杯,甚至还有好几个看上去就沉甸甸的封闭掩饰的铁桶,那里面装的都是能让在沙漠里旅行的人发狂的冰块。 埃及苏丹这时正盘膝坐在一匹骆驼的背架上打着盹,他背后一顶很大的华盖为他遮挡着头顶热辣辣的阳光,投下的阴影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朵随着他不住移动的乌云。 一个士兵飞快的从队伍前面迎着苏丹的御帐奔来。 在得到近卫的允许后他靠到骆驼边低声唤着着苏丹。 “发生了什么事?”萨拉丁揉着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那个士兵。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自从离开大马士革之后。 他几乎再也没有享受过一天正常的休息。 “陛下,拉赫曼刚刚袭击了一支法兰克人的队伍,”那个士兵急促的报告着“据说是那个贡布雷的近卫。 他把他们直接赶进了太巴列城。 ” “什么?”萨拉丁的精神终于清醒过来,他探身结果士兵递上的呈报仔细看着,当看完时,埃及苏丹的眉心已经因为皱紧而出现了两条深沟。 “那个贡布雷失踪了吗?”苏丹不知是自语还是询问的自语让士兵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 他看到了正持马向御帐边行来的阿迪勒。 “那个贡布雷被拉赫曼袭击了,”萨拉丁把呈报抵给自己地爱将“看来你的朋友这次不太走运。 ” “一切运气都是安拉的赏赐,也许对他来说,安拉这次稍微严厉了点。 ”阿迪勒看着呈报随口回答着苏丹,可看完之后,他的双眉也不禁皱了起来“伦格手下有多少人进了太巴列?” “对不起殿下,这个我们不知道。 ”士兵有些紧张的回答“不过听说有几百人。 他们说那个贡布雷失踪的时候身边只带着几个骑兵,其他人都被赶进了太巴列城。 ” “也就是说。 那座城市里一下子就多了几百人的力量。 ”阿迪勒伸手用大拇指揉着已经开始有些疼了地额头,然后他抬头看着沉思的萨拉丁“苏丹,我想我们可能要小心点了。 ” “你那个朋友真是不让我们省心呀。 ”萨拉丁有些无奈地招手让骆驼停下,他走到路边看着仆人已经摆好的一张桌子上的地图,随着他的手指移动,一座更小的城堡俨然进入了已经围拢过来的将领们的眼中。 “派一支军队去骚扰这个地方吗,苏丹?”阿迪勒心领神会地轻声询问。 “不要太多。 只要能让太白列的人知道我们来了就可以了。 ”萨拉丁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提比利斯是个并不大的小城堡,但是虽然规模不但却并不意味着这个地方就不重要,事实上正好相反,提比利斯做为和太白列一起阻挡着通向耶路撒冷之路上的一座堡垒,拥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每当干燥季节来临的时候,提比利斯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因为这里是能为太巴列城守护住来之不易的水源地屏障,甚至有人说提比利斯就是太巴列的咽喉,如果这里遭遇了危险。 那么就好像咽喉被割断一样,死亡就会不远了。 一大清早就显得异常干热的天气让提比利斯的守军感到说不出的难受,特别是那些守卫在瞭望塔上的士兵,他们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无力地爬在围栏上看着远处几乎半干的河谷。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随着声音越来越响。 他们感觉到身下的围栏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经验丰富的士兵立刻发出了大声警报,这些老兵们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在惊慌失措的呐喊中,他们手忙脚乱的点燃了塔顶的油草,一阵冒着浓烟的火焰霎时冲天而起! 提比利斯城堡被袭击了! 这个消息当传到太巴列时,埃施瓦夫人正在贵族骑士地陪同下吃着早餐,没有犹豫地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带领慌乱地骑士们奔出了城门。 而在那些骑士的咒骂和鄙视中,始终留在城里看着他们远去的法尔哥尼则在那些骑士已经走远,整个城堡都变得空空荡荡之后,揪着自从进了太巴列就不论怎么盘问都沉默不语的阿历克斯走到了一个角落里。 “告诉我。 大人究竟在哪?!”法尔哥尼按捺不住的逼问着。 “我不知道。 ”永远是这一句的阿历克斯无奈的摇着头“我们所有人都反对他那么做,他只带着几个人离开。 所有人不赞成的,可是……” “我只想听到实话,”法尔哥尼气鼓鼓的举起拳头,可他终于还是没有打下去“小阿历克斯,也许以前我对你不太好,不过我想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你,而你也应该帮助我不是吗?” “的确如此,你以前的确对我不好,”整了整被揪歪的衣服,阿历克斯向后退了退,闻着剥尸者身上难闻的气味,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嫌恶“难道你都从不洗澡吗?要知道大人是很爱干净的,你这个样子……” “你这个下溅的小偷!”法尔哥尼忍耐不住的想扑上去,但是却在看到阿历克斯举起的十字架时立刻停了下来。 “你是在侮辱我,”阿历克斯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态“你是在侮辱一个骑士,别忘了我是子爵大人的近卫队长!” “哈,你现在是个近卫队长了,”法尔哥尼一声嘲笑,可接着他还是小声嘀咕了句“你神奇什么你……” “说到大人的去向呀,”看着法尔哥尼那种心虚样子,阿历克斯不由高兴了起来,可他还是回答了剥尸者一直担忧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呀……” 一一八七年六月二十五日清晨,耶路撒冷军队终于离开圣城坚固的城墙,在漫天弥漫尘土黄沙之中,绵延不息的军队在神圣的真十字架和圣骨指引下向沙漠深处挺进了。 这些军队有来自耶路撒冷王国各个封地的贵族,也有远从欧洲前来参加圣战的骑士,更多的是怀揣着炙热信仰的朝圣志愿者。 在路边,看着自己这支强大的军队,盖伊也终于喊出那句期待已久的话: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 也是在这个清晨,几骑快马悄悄进入了圣城来到了一座荒废的小教堂门前。 随着门被敲开,走出来的赫克托尔向站在面前完全笼罩在黑袍里的人低头行礼,恭声说到: “大人,我已经恭候很久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提比利斯鏖战 一声轰然巨响从对面的城堡墙壁上响起!随着这声雷鸣般的轰响,一大片碎石伴着大片烟尘四下飞溅! 这一下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站在城堡外面一块坡地上的阿迪勒都感觉到了在堡墙被击中时大地发出的震颤。 当烟尘消去的时候,他有些诧异的发现被击中的那段堡墙居然已经脱落下很大的一块,而且更让人惊心的是,一条醒目的巨大裂痕沿着被砸得凹陷进去的墙壁一直向下延伸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安拉,这东西真是个魔鬼。 ”阿迪勒回头看向身后远处那几个还在吱呀作响的庞然大物,他没想到那些看起来笨重的攻城器具居然如此犀利可怕,特别是这几具看起来就像一头头呆笨大象般的攻城车。 看着那些摇晃着油腻曲臂的攻城车,阿迪勒为自己不是站在那些怪物的对面感到庆幸,而那些站在对面已经被轰掉一大块的城墙上的一些法兰克人,则早已经无影无踪,阿迪勒相信他们残破的躯体应该是已经压在那些被砸成碎块的残垣断壁下了。 “不需要多久提比利斯就会是我们的了,”一位中年将军站在阿迪勒不远处兴奋的大声宣布着。 看着这个穿戴着奢华盔甲的将军,阿迪勒在略一沉思后微微点头表示着赞同。 “您说的对王子,我相信这也是苏丹希望看到的。 ”阿迪勒回头再次看看那些可怕地攻城车“不过我想苏丹肯定不希望看到我们伤害那位埃施瓦夫人,也许在攻破城墙之后我们应该约束军队。 不要过于残忍。 ” “我父亲的很多美德你都学到了,怪不得他那么宠爱你,”被称为王子的将军用古怪的口气回答着,然后他忽然向前几步走到阿迪勒面前低声说“不过我想你一定是我的朋友,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帮助我。 ” 说到这儿,这位王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显得更低:“我有十六个兄弟。 可苏丹的位子只有一个,我相信父亲派你和我一起作战肯定是有用意地。 难道你不觉得他是在为我培养自己的亲信吗?” “我效忠苏丹仅次于信仰真主,”阿迪勒用颇为含糊地应付敷衍着,看到这位王子脸上明显的不满,他略微迟疑之后用同样低沉的声音说“不过殿下,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时候讨论苏丹的继承权未免过早了吗,如果你的这些话被你那些兄弟听到,他们也许会十分高兴。 因为至少他们有了在你父亲面前诋毁你的证据。 ” “可这里只有你和我。 难道你会去告密?” 王子眼中霎时露出了凛冽,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随着身后一声沉闷地机纽摩擦声,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伴着迸溅起的万点火星和如雷轰响,在大地的不停震动中,提比利斯城堡的墙壁在一片四起的浓烟和滚落的砾石中不住摇摆,接着如雪崩般地坍塌下来! 顺着坍塌的缺口涌进城堡的撒拉森士并沿着街道潮水般疯狂的宣泄而入。 虽然阿迪勒在之前就已经下达禁止屠杀平民的命令,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可怕地屠杀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伴着从小巷里,院子里,还有低矮的房子里发出男人濒死的惨叫和女人凄惨的呼救声,杀戮、 奸淫,掠夺和破坏霎时向城里蔓延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一伙撒拉森士兵一边喊叫一边挥舞着弯刀追赶着前面几个没命奔逃的法兰克人,他们身上的甲胄已经因为屠杀变成了可怕的暗红色,狰狞的脸上到处流淌着喷溅上地血水,一双双变得如同魔鬼般地眼睛里**着毫无人性的野兽般地凶光! 这些已经彻底变成杀人恶魔的士兵劈砍着落在后面的可怜平民,看着鲜血从他们的脊背上喷溅出来,听着被刺到在地的婴儿发出的惨叫,这些人嘴里发出嗜血饿狼似的的宣泄大叫,一时间,整个街头一片地狱般的惨象。 “嗖嗖!”几声划破空气的鸣响从街道对面掠来。 那几名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 头前的几个人已经被突然飙来的一排标枪击倒在地,甚至有两个人还被紧紧的穿在了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那些撒拉森士兵不由一滞。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从街道对面掩杀而来的一队高举十字旗帜的法兰克骑士。 “以主基督的名义,惩罚异教徒!”一声呐喊从头前的一个骑士嘴里发出,这些和正向前狂奔的敌人迎面遭遇的骑士猛击战马,一路狂奔,霎时双方如两股锐不可当的浪潮般在街道中央撞击在了一起! 狭窄的街道上立时一片血腥,拥挤在一起的双方士兵相互混淆,相互碰撞,后面的人无情的用肩膀撞击前面的人,而前面的则只能靠本能的挥舞手里的武器保护自己! 长矛已经在第一次冲击时折断,威武的骑士也在战马被戳穿肚子后摔到在地上,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来不及站起来就已经被掩杀过来的钢刀砍成了几块,有的人则用抢夺来的弯刀没命的向四周砍杀! 长矛没有了,钢刀折断了,匕首也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于是杀戮的双方终于用上了最原始的武器……双手和牙齿! 他们用弯曲的手指抠挖对方的眼睛,掐住对方的喉咙,用已经不知道撕扯下多少皮肉的锋利牙齿紧紧咬住对面对人裸露在盔甲外的任何一块皮肉! 一个年龄还很小的撒拉森士兵用一块街道上的碎石没命的砸着身下一个老头地脸,直到在骨肉飞溅中把那张脸砸成了一片烂泥。 可还没等他站起来,从后面闪过的一道寒光已经把他的脖颈狠狠截出了一条大缝,随着他想转头的瞬间,他的头颅就那么扭曲着背到了后面,然后他的身体噗通一声栽在了刚刚被他杀死的老人身上,随后无数只践踏着地上血水地脚从他们的身上踩过,直到把他们踩得几乎被黏在一起。 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刚刚穿过街道地埃施瓦夫人惊恐的看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她没有想到自己带领军队刚刚来到提比利斯就在街头遇到了冲进城里的撒拉森人。 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撒拉森人居然这么快就攻下了提比利斯! 虽然提比利斯并不是座很险要坚固的要塞,但是撒拉森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攻破了城墙,这让伯爵夫人不禁感到说不出地可怕。 她惊魂未定的望向身边的一个老将军,可是从他的脸上她看到的是并不比自己镇定的神态。 “夫人,这样不行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他们!”另一个骑士喘着粗气纵马奔了过来,他手里的握着的一柄长剑地剑头早已不见。 一条膀臂上的伤口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我们会都死在这条街上的!” “为上帝而死是我们的荣誉!”一个穿着半身甲地教士挥舞起手里高举的十字架,接着他回头向跟随自己的一群手握武器的教士发出一声呐喊:“为上帝而战,基督永生!” 随着他的喊叫,那个教士发疯般催动战马向已经黑压压的拥挤在一起的战阵中冲去,在他的身后,那些武装教士也发出同样的喊叫义无反顾的跟随而去。 但是只一会儿,这些身披十字架地上帝仆人就彻底淹没在了黑色和红色地杀戮海洋之中,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夫人。 我们必须撤退,必须撤到内堡里去!”头前地那个骑士一边胡乱用一块肮脏的衣袖紧扎住自己不住流血的胳膊一边大喊着“我不是怕死,可活着为上帝服务比一死了之更有用,夫人!” “撤退,对,撤到内堡!”埃施瓦夫人终于发出一声命令。 她头前调转马头向着身后刚刚越过不远的内堡奔去。 随在她身后,大队骑士立刻带领着队伍向内堡退去。 “这样不行,”先前一直被吓得说不出来话的老将军呆愣的抬手指着已经胶着在一起的前锋“我们不可能都退回去的,他们会跟着冲进内堡的……”说到这儿,他侧脸看了看那个已经包扎好伤口的骑士“我们需要有人为我们阻挡住撒拉森人。 ” 听到这话,骑士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老将军似乎在回避自己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挡住他们的,不过你们要快,我挡不了太久。 ” “上帝保佑你!”老将军一边拨动马头。 一边有些激动的回头向那个骑士喊着。 接着当他跑出几步才有想起什么再次回头大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德兰的奥古斯坦!” 随着这声几乎已经听不到的回答。 那个骑士一把抓起戳在路边的一根长矛,随着他嘴里发出的一声震天怒吼,如飙风般奔驰的战马直冲黑压压的敌阵! 提比利斯的内堡是完全建立在提比利斯城里一座背靠山壁的台地上的,几乎有一半完全镶进山壁的构造让这座内堡看上去和山体几乎浑然一体,同时也就变得十分险要,易守难攻。 因为处在这种动乱的时代,几乎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城堡主人们总是要为最坏的可能做准备,所以不论是城堡里面还是内堡里,都随时储备着大量的粮食和武器,甚至有一条从山顶引下来的清泉流经内堡。 这一切以前一直没有被使用过,可是现在却突然全都用到了。 带领着队伍一路狂奔的退进内堡的埃施瓦夫人立刻登上了高耸的堡墙,当她看到下面街道上自己留在外面阻击的军队变得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完全看不到踪影的情景之后,她不禁一阵悲伤。 她知道自己带到提比利斯来地军队已经遭受都了可怕的打击,而能随着她进入内堡的残余部队,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过多了些苟延残喘的时间而已。 内堡的攻破也只是迟早,等待自己这些人的最终还是难以躲避的死亡。 “我们必须向耶路撒冷求援!”最后一个进入城堡地老将军冲到伯爵夫人面前喊着“我们没有任何机会能逃出去,如果不求援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 ” “我知道将军。 ”埃施瓦夫人有些嫌恶的瞪了眼对面这个毫无用处地老头“可是如果这个时候我向国王求援,他会不会冒险来救我们。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戈壁是多么可怕我们所有人都知道。 ” “可是伯爵大人不是已经去耶路撒冷了吗?难道大人不会为我们说话?盖伊即使再胆小也应该知道拒绝救援对他意味着什么。 ”另一个骑士奋力喊着,他畏惧的听着外面呐喊的声浪脸色苍白的打着哆嗦。 不过也不能怪他如此的胆小怕事。 在士兵们惊慌的喊叫中,骑士们看到那些撒拉森人正把一具身上还穿着残破铠甲地尸体用长矛戳起来挑在空中,不住摇晃。 那具已经被砍下头颅的尸体就象个可怜的破布袋子般被他们摇来晃去,不住蹂躏着。 “上帝,那是那个德兰的奥古斯坦!”老将军恐惧的发出一声惊叫“这些该死的异教徒,魔鬼,他们砍下了他的头。 还糟蹋他的尸体!” “快求援吧,夫人,求求您了!”更多地人开始向伯爵夫人发出哀求,有的人声音里甚至透出了一丝丝的威胁,他们的眼睛通红嘴唇颤抖,看着伯爵夫人平板的面孔,脸上的狰狞表露无疑。 “好吧,我会写信地。 ”埃施瓦夫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的屈服了。 她咬着嘴唇走进一间小屋,用桌子上的柚草纸飞快的写下了一封和她的容貌完全不符的感人至深的求援信,在略一犹豫之后,她拿起桌子上的小匕首轻轻划破手指,把自己的鲜血滴在刻着家族纹章的戒指上按在信上。 “但愿我们地选择是正确地,但愿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伯爵夫人在默默地祈祷完后拿着密封好的求援信走出了房间。 “我们只能靠上帝的安排来等待我们的命运了。 如果上帝让我们活下去,那么我们就必须坚守这一切!”伯爵夫人把密信交到了早已等待的一个信使手里“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放在你的手里了,一定要亲手送到伯爵大人手里,记住至于哦伯爵大人才能开启这封信,知道吗?” “遵命夫人,我用自己的生命向您发誓,我会亲手送到大人手里。 ”信使单膝跪下亲吻伯爵夫人的右手,然后立刻向已经等待在山壁边的几个人奔去,在那里,那些人将帮助他沿着山壁爬上去。 悄悄的潜出提比利斯。 在到处漏风。 头上的穹顶都可以直接看到天上星星的小教堂里,赫克托尔小心的在火上烤着几块熏肉。 看着滴在火里的油脂带起的一点点的黑烟,他不时微微回头看看那个靠在角落里一直沉睡的人。 从头天傍晚进入耶路撒冷之后就一头倒下再没醒过来的年轻人,这时候看起来显得是那么安详,甚至如果仔细看,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在睡梦中他正经历什么美好的事情。 可是在赫克托尔想来,这时也许他正在梦里策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呢。 “上帝的宠儿……”白化病人心里不住重复着这个名字,当他听到伦格的失踪的消息时,他就一直在不停的这么想着了。 他不知道这个传说拥有着上帝宠爱的年轻人会不会就这么如流星般崛起,然后在划过黑暗的天际之后就那么带着璀璨的光影就此消失,所以他决定赌上一把。 他并没有离开这个事先由伦格告诉他的栖身之所,甚至当玛丽大喊着自己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他用冷酷的方法阻止了那位母亲的叫喊。 既然那个人不出现,那就应该有不出现的理由和原因。 所以他不能让一个愚蠢的女人因为愚蠢的爱子之心而毁了这一切。 他不知道伦格的失踪是不是有所计划的,但是他却想再等一等,看一看。 于是他耐心的在这座当初法兰西斯居住过的小教堂里安静的等待,直到随着国王军队离开,伴着震天的号角响彻耶路撒冷城的这一天傍晚,这个他一直在等待的年轻人终于神秘的出现了。 “嗯……”一声轻微的呓语从伦格的方向传来,赫克托尔回头看去,发现伦格闭着的眼皮微微煽动,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大人,您一定饿了,我想这段时间您应该没有吃好。 ”白化病人把烤好的熏肉递过去,看着伦格立刻大口吃起来的样子,他不禁微微一笑。 他耐心等待着,不时递上一杯可口的葡萄酒。 直到伦格吃完他才低声问到:“大人,现在您有什么安排吗?” “有,”伦格抹着嘴边的酒汁微笑点头“让我们去获得耶路撒冷吧。 ” 第一百六十章 左右为难的盖伊 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一个人在透着阴暗的走廊里慢慢走着,沿着圣墓大教堂崎岖向上的山间甬道,透过一块块的彩色玻璃映照到地上色彩斑斓的花纹,就象充满诱惑的幻境般随着他的身影在他身上移动着。 因为一路向上,已经年迈的赫拉克留不由有些微微喘息,不过当他看到站在高高甬道尽头的一个身影之后,他还是用足力气沿着看上去怎么也走不完的台阶向上爬去。 终于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赫拉克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甬道,一种站在他人之上的自豪感立刻油然而生,不过当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望向那个等待他的人之后,他的嘴里忽的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想你还是不能忘记当初威廉的事吗?”赫拉克留低声询问着,他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人,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当然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耶路撒冷的王位应该属于谁。 ”克利福特的腔调里透出极度的恨意。 “我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当初威廉是因为可怕的瘟疫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才蒙召去了天堂,至于他的儿子小鲍德温国王,愿上帝保佑那可怜的孩子,”赫拉克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他的死也是上帝的安排,这是没有办法的。 ” “可是,我更愿意相信那孩子是被盖伊害死的,”克利福特低声吼叫着“我甚至不能为那孩子地死露出一丝伤心。 要知道他是我侄子,是我的哥哥威廉唯一的儿子!而他的妻子那个娼妇,她除了在男人怀里放荡,根本不知道其他任何事!” “快闭嘴你这个傻蛋!”听到克利福特的话,赫拉克留立刻低声呵斥着“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西比拉第一任丈夫的弟弟吗?如果那样不但你倒霉,就是我也要倒霉的,他们会发现把你带到耶路撒冷地我和你们之间是远亲。 到时候不论是盖伊还是任何人都不会容我们活着离开耶路撒冷的!” “不会有那个机会了,”听到主教气急败坏地话。 克利福特奇怪的笑了笑“要知道盖伊那个傻蛋他很快就不会再有威胁我们的机会了。 ” “你说什么?”赫拉克留奇怪的看着克利福特,接着他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脸色忽然一片苍白“上帝,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克利福特用手揽着主教的肩膀,把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只是没有告诉他,那些关于萨拉丁地情报并不准确。 实际上那个瑞恩希安在不久前曾经给他送来了一份有关萨拉丁的情报,只不过我没有让他看到而已。 所以他要面对的绝对不是他认为的那么一点点的敌人。 ” “你说什么?!你疯了!”赫拉克留身子颤抖的挣脱开克利福特的手臂向后退着“你居然向国王隐瞒这么重要的情报,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背叛吗?” “我并没有背叛任何人,”克利福特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他从腰带上的皮囊里拿出了一张纸卷举到主教面前“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如果在看到了这个之后你还认为盖伊的出征是我隐瞒的结果,那么你完全可以去揭发我。 ” 看着克利福特手里的纸卷,赫拉克留稍一犹豫之后还是接了过去。 他小心的打开仔细看着,立时一片字迹映入他地眼帘: “……陛下,做为你的属臣和参谋,我不得不提醒你沙漠对王国军队的危险,在任何一个季节我们的军队都不宜远离任何一座城市,更不宜舍弃坚固的城墙和堡垒深入戈壁。 干旱将是萨拉丁的盟友。 那将是比撒拉森人更加需要我们戒备警惕的敌人。 也许对于我的这种建议您会认为是胆小和怯懦,那么请您记住,睿智的鲍德温国王能与萨拉丁常年周旋的结果也正是得益于这种胆小和怯懦。 而这一切,我地陛下,我再次请求您注意,整个王国军队甚至是王国地命运,只在您是否把个人荣誉看得比对上帝的信仰和王国地安危更加重要……” 看着这封措辞犀利的信件,赫拉克留的鼻尖上慢慢溢出了汗珠,过了一会他的眼神终于落在了这封信最后的下角落款上,看着那个签名字和中间刻有一颗骷髅的十字纹章。 赫拉克留的手指不住颤抖着。 过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来望向一直看着他的克利福特: “这是那个贡布雷写给盖伊的?” “对,也是我从他那里悄悄取来的。 ”传令官伸出手指夹着密信拿了回去“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能知道这封密信对一个真正为王国负责的人意味着什么,除非如这封信里说的那样,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基督的圣地,只在乎自己的名誉。 如果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这个人就不配成为国王,”赫拉克留的忽然露出了和克利福特一样透着兴奋的神态,他走上前去几步,低低的对自己这个远亲小声询问着:“告诉我,如果可以,你有多大的把握成为国王?” “我想我完全可以做到,至少我也可以用盖伊的那种方法戴上王冠。 ”说到这里,克利福特不由向着西比拉的王宫方向撇了一眼。 炙热的阳关就象一堆无所不在的篝火般烧烤着地面上的一切,只要有人稍微停下来摸摸身子,就会觉得好像整个身体都成了放在烤架上的熟肉,那种粘粘的感觉就好像是从热腾腾地沼泽里刚捞出来似的。 德.莫洛斯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在马上不住寻思着,这位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会不时抬头看看前面不远处正在和盖伊说话的雷蒙。 有时候他也回头看看那位自从出征之后就显得十分沉闷的雷纳德,不过他始终没有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 而只是自己独自寻思。 直到终于在一片透着些许凉爽的小绿洲上宿营,德.莫洛斯才命令手下把雷蒙请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伯爵,我不想知道当初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和萨拉丁媾和,”见到雷蒙之后,大团长立刻简洁地说出自己的意图“不过我要知道地,是你认为我们真的能打败那个萨拉丁吗?” “大团长。 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雷蒙摘下头上已经湿透的护头巾放在一边,他抓起一杯水来用力灌下喉咙。 闭眼感觉着清水的滋润,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看着大团长“向上帝祈祷吧,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次战争中,不过也许这就是上帝给我们安排的命运。 用我们的鲜血和死亡唤起人们对圣地的重新地激情和尊敬。 ” “你认为我们会失败吗?”已经明白雷蒙在说什么的德.莫洛斯脸上露出一阵犹豫,然后他坐下来微微低头沉思着“也许你想的是错误的呢?也许萨拉丁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 ”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强大,”雷蒙无奈的叹息着,他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疲惫“可是我们地问题不是敌人的强大。 而是我们自己。 ”他走到帐篷门口看着外面“看看这些人大团长,那个雷纳德和杰拉德一定会给我们找些麻烦,而我们的国王,如果领导我们的是鲍德温国王,也许这个时候萨拉丁已经退回叙利亚去了,可是我们现在的国王……” “你不信任盖伊是吗?”德.莫洛斯盯着雷蒙的背影,当他看到伯爵回头用一种无言地表情对着他时,大团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你不信任他。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信任他,除了那些普通骑士和士兵。 ” “我只希望我们不会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否则圣地就危险了。 ”雷蒙暗暗叹息一声,在向大团长稍一施礼后默默的走出了帐篷,只留下一个人不住沉思的德.莫洛斯抚摸着缠在手腕上的十字架出着神。 就在雷蒙为所有人的前途担忧的时候,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则在一边大口喝着猩红的葡萄酒。 一边不时抬头看着坐在对面发呆的儿子。 “你这个小蠢货为什么不吃?”雷纳德不耐烦地用匕首握柄敲着汉弗雷面前地一个盘子“难道你的少爷胃口对这些不满意吗?” “不是地父亲,”有些畏惧的汉弗雷立刻抓起盘子里的一块碎肉胡乱塞进嘴里,可他怔怔的眼神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思绪中回复过来,直到他那个暴躁的老爹再次敲击盘子,他才又拿起一块肉嚼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一直这么失魂落魄。 ”雷纳德不耐烦的抓过身边的小木桶,把酒杯斟满“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如果是看上了哪位贵族小姐,我会为你去提亲的,不过她的领地必须够大。 嫁妆也要够多才行。 就象你妈妈。 呵呵……” 想到自己的妻子,雷纳德满意的用沾着油腻的手捻了捻胡子。 “我。 我在想伦格,”汉弗雷有些畏惧的瞥了一眼父亲,不过他有些意外的是,听到这个略显意外的雷纳德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所以他继续小心的说“他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可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雷纳德抓起一块烂肉塞进嘴里大口嚼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和那个贡布雷来往,而且你难道没感觉到自己总是在不停的模仿那个人吗?” “父亲……”汉弗雷惊慌的看着雷纳德,他没想到看上去并不很注意自己的父亲会如此了解他。 “听着我的儿子,你想成为贡布雷那样的人吗?” 看到汉弗雷有些犹豫的微微点头,雷纳德突然一把抓住儿子地衣领。 隔着桌子把他抻到自己面前! “听好了混小子!你的命运是将来成为博特纳姆的伯爵,再娶上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婆,好让你的领地扩大几倍,所以别想着去和那个贡布雷一样,那只能成为别人的棋子!”他用力一推把儿子推回到座位上“当初圣枪的发现者彼得可怕地下场你应该知道。 是他发现了圣矛,并用它让十字军取得了战胜异教徒的胜利,可他最后却在被烧死之前痛苦地哀号了四天。 而他的领主杜鲁斯公爵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他凯旋而归享誉无数。 ”说到这儿雷纳德停顿一下。 眯起眼睛看着儿子“所以你要成为杜鲁斯公爵。 而彼得那样的角色自然有贡布雷那种人去扮演。 这就是你们不通的命运,所以别再在我面前说什么贡布雷。 那个小丑即使不死也永远成为不了你我这样的人,知道吗?” “是的父亲。 ”汉弗雷怯懦地回答着,虽然他并不赞同父亲的话,可是看着雷纳德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的样子,他还是小声的应诺了下来。 而这时,刚刚教训完儿子的雷纳德却开始心情大好的一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一边对桌子上的菜肴施展起拳脚来。 但是他这顿丰盛地午餐注定要无法完全吃完。 就在他刚把一块看上去颇为诱人的鸡块放进嘴里,一阵喧闹声突然从帐篷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随着那阵喧闹,似乎整个营地都开锅般的沸腾起来,雷纳德看到映在帐幕上的人影不住晃过,随着帐帘被猛然掀起,一个骑士气急败坏的探进了半个身子。 “大人,提比利斯城堡来人了,埃施瓦伯爵夫人派来了求援地人!” “你说什么?雷蒙的妻子?”雷纳德惊诧的站起来。 在儿子的陪同下他走出帐篷,而这时整个营地上的人已经如潮水般正向着盖伊的王帐聚拢过去,以至当雷纳德走到王帐外时,要靠手里的鞭子和咒骂驱赶开紧紧围拢外面的士兵。 而他在走进王帐的第一步时,恰好听到雷蒙坚定的拒绝: “不!陛下,我谢谢您对我妻子地关心。 可是我不能接受您地这个命令,我们不能去支援提比利斯!” 站在王帐终中间的雷蒙这个时候脸色十分激动,他手里地一封密信已经被他攥成了长长的一条,可是这和他难看的脸色相比却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我不明白,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身处险境不管吗?”盖伊诧异的盯着雷蒙,虽然这位伯爵迷途知返般的壮举让他“感动”,但是他却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人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妻子遭遇危险呢? “陛下,萨拉丁在等着我们。 ”雷蒙激动的解释着“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把我们吸引到提比利斯去,那个地方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而对我们是噩梦。 我们将被迫彻底远离水源深入到最可怕的干旱地区去。 我妻子是诱饵!”他大声宣布着。 “可是伯爵夫人……”阿卡主教担忧的看着盖伊“陛下,萨拉丁的残忍是人所共知的。 伯爵夫人的处境十分危险。 ” “可是不能用整个军队来换取我的妻子!”雷蒙再次拒绝了好意“我十分感谢您主教大人,可是我还是认为不能贸然进兵!” “这是懦夫的行为!”雷纳德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盯着盖伊脸上露出的迟疑神态大步走到王帐中间对所有人说“我们可以想象一位夫人带领着残兵困守一座城堡的惨象,如果我们还是贵族和骑士,我们就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我们不能保护我们的妇女和兄弟,那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 “说的对!耻辱!”呼喊声霎时从王帐里向外蔓延起来,当外面的士兵听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们立刻加入了这样的呐喊,有人开始大声斥责雷蒙的胆小怕事,也有人开始揭发他之前和萨拉丁那并不光彩的协议。 “陛下,我们必须去支援伯爵夫人!”闻讯而来的杰拉德站到雷纳德身边声音里透着坚定,也透出胁迫般的威严“我们远征不就是为了和萨拉丁决战吗?这是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呼喊声霎时响彻王帐。 “如果让整个军队为我妻子殉葬,我宁可她现在就死在撒拉森人手里!”雷蒙的喊叫声霎时盖过所有人“我爱我的妻子,可我对王国的忠诚绝对不允许私情!” 说着,在人们的惊呼中他奋力把密信撕得粉碎! “伯爵,没有人怀疑你的忠诚!”盖伊极力安慰着激动的雷蒙,然后在人们的盯视下他来回走了几步终于下达了命令:“正如雷蒙伯爵所说的,不能用王国军队去冒险,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为提比利斯祈祷,愿上帝保佑他们躲过异教徒的蹂躏。 ” 说完,他眼神恍惚的看了看已经满脸怒色的康拉德和雷纳德,在一声含糊的吩咐中掉头向内帐走去。 “这就是耶路撒冷的国王?” 康拉德愤怒的转身就走,而汉弗雷却听到父亲嘴里发出低低自语: “放心,我会让他回心转意的。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一天 “那个雷纳德,他想让我出丑?!”盖伊爬在支起的木床上用力拍打着柔软的垫子,发出扑扑的闷响! “您是国王,”一个黑人太监一边为他按摩着后背一边嘟囔着,随着他手上用力,盖伊不住发出阵阵哼声“您可以告诉他他是在犯罪,或者干脆砍掉他的脑袋,要知道在埃及,这样的人是会被用火烫的烙铁穿透舌头的。 ” “可惜这不是埃及,”盖伊没好气的驳斥着太监,不过他的口气里却也掺杂着少许的遗憾“如果我想让自己成为国王,我首先就必须让所有人听从我的命令,或者说只有听从了我的命令我才是真正的国王。 ” 盖伊烦恼的向随身太监唠叨着:“可这就是麻烦所在了,他们那些人拉帮结派,相互仇视,可我只能站在所有人中间为他们排解,这难道就应该是我做的吗,我还记得鲍德温是怎么做的,他对那些人毫不客气,甚至我还记得当初他是如何处罚雷纳德的,可我却只能用各种拖延对付他们。 我相信我是迄今为止耶路撒冷最可悲的国王了。 ” “可您还是国王……” 太监有些不解的摇着头,就在他伸手拍拍盖伊的肩膀示意他转过身来时,一阵透着热滚滚气浪的薰风忽然迎面而来,随着太监瞠目结舌的抬头,盖伊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雷纳德不禁发出一声颇为意外的“啊”声。 “请原谅我没有让人通报就闯进来,”雷纳德毫无诚意地道歉。 然后他忽然用力狠狠一拍身边的桌子“国王陛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建议,是因为我的建议愚蠢还是因为你的胆怯!” “你居然~”盖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雷纳德,他半直起地身子僵硬的定在木床上,望着这个公然当着仆人地面侮辱自己的人,盖伊有一种想要割断他喉咙的冲动“伯爵你不要忘了,我是耶路撒冷国王!” “可如果是个胆小鬼。 王冠也无法让你拥有勇气。 ”雷纳德再次拍打着桌子,当他看到那个一直看着他的黑人太监时。 他歪着脑袋慢慢走了过去“告诉我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有。 ”太监有些畏惧的看着眼前的伯爵,他不住抿着厚厚的嘴唇后退去,直到撞到身后盖伊地木床。 “那就滚回你的狗窝去!”雷纳德一把抓住太监的衣领提着他向外推去,当身后的盖伊发出愤怒的抗议时,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到国王面前树起一只手指阻止住盖伊的咆哮。 “听着我的国王,”他刻意把国王说的很重“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地王冠。 那就应该做些让我们佩服的事,不论是什么事。 也许你认为雷蒙说的对,也许你认为我是在诋毁你的名誉,可是如果你不为自己着想那就没有人为你着想了,”说到这儿,他后退两步看着已经气得满脸铁青的盖伊“要知道你能成为国王完全是因为你承诺过,要为圣地而战铲除萨拉丁的威胁,如果你做不到这点或者你畏惧了。 那么你就没有拥有王冠地资格了。 ” “你在威胁我吗?”盖伊脸色难看的质问着“你在威胁你的国王?我的王冠来自上帝的赏赐,不论是你还是任何人都无权质疑。 ” “可如果你胆怯了那就不配拥有圣地的宝座,”雷纳德沉声警告着“萨拉丁就在提比利斯,我才不关他是不是会把雷蒙的老婆抓住烤了,我要的是萨拉丁!我要看着他的头被砍下来,看着他在我的脚下求饶。 圣地需要地是我这样地人。 如果你反对,那么就回到耶路撒冷去吧,不过一切的荣誉将属于我!” “你是在羞辱我,你在羞辱你地国王。 ”盖伊慢慢站起来走向雷纳德,可是在沉吟一下之后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你要我怎么做,要知道雷蒙并没有说错,萨拉丁显然是在引我们……” “他是在为自己的胆怯开脱!”雷纳德气急败坏的打断了盖伊的话“我们只要找到萨拉丁,那剩下的一切就都简单了,难道你真的认为那个人是不可战胜的吗,还是你一直在害怕他?” “注意你的用辞伯爵。 ”盖伊不满的低声呵斥着。 不过看着雷纳德脸上鄙夷的神态,他没有底气的别开了眼神“我不惧怕任何人。 即使是萨拉丁,我只是要为整个王国负责,我不想因为一时鲁莽毁了一切。 ” “可你的胆怯有可能毁了你自己,”雷纳德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不少,他从地上拿起被他震落的一张地图仔细看着,当他看到如同一个木瓜般的加利利海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略显得意的笑容“看看这个地方,难道你不觉得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吗,从这里到提比利斯完全不用担心什么,甚至就是这样的季节也不用为了干旱发愁,只要我们沿着湖的左岸一直前进,很快就能到达提比利斯了。 而在那里等这你的,是战胜萨拉丁的荣誉和人们对你的敬仰,否则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回到耶路撒冷去。 不过如果那样,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质疑你做为国王的资格,除非你并不在乎这顶王冠。 ” 说着,雷纳德慢悠悠的走到帐角摆放着王冠的桌边,从紫色的丝绒垫子上拿起那顶不知被多少人垂涎的王冠在手里轻轻晃悠着。 看着在雷纳德手里的不住摇晃的王冠,盖伊似乎看到了自己已经不稳的宝座也在晃个不停,这让他的心不由抽搐起来。 随着用力挤压喉咙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声,盖伊终于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 “好地,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不住点着头,然后走到雷纳德面前一把夺过不住摇晃的王冠“可是我要提醒你,别忘记你曾经向我发誓效忠,只要我还是耶路撒冷国王,我就绝对不会容忍任何对我背叛。 ” “对我来说能消灭萨拉丁我就满足了,”雷纳德丝毫不在意盖伊的威胁,他伸出两手相互拍了拍。 就好像沾了王冠上的什么脏东西似的“我会成为被后世的信徒敬仰的英雄,而你则是比任何一位先王都要伟大地国王。 这不正是我们大家需要的吗?” “对,正是我们需要地,”盖伊的眼睛里露出了热烈的光芒,他紧紧攥着王冠,根本不管锋利的边沿已经划破了手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他嘴里不停的低声唠叨着,直到雷纳德向着他微微鞠躬。 他才略一出神的点了点头,看着这位刚刚羞辱过他的伯爵从容地走出了王帐。 “我是国王……”盖伊看着还在抖动的帐幕紧绷的嘴里迸出这句话,接着他猛然抽出立在身边的长剑狠狠砍向身边的一切! 随着剧烈的轰响,冲进帐篷的卫士惊诧的看到寝帐里已经一片狼藉,而国王站在这片狼藉中间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让所有的骑士到王帐里等我,”盖伊站直身子对目瞪口呆的卫士吩咐着“我要对我们下达我最新的命令,还有去请雷蒙伯爵带着他的那个信使来见我。 ”盖伊不停的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在卫士担忧地注视下。 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酒杯缓缓喝下一口清凉的葡萄酒,然后才再次低声下达命令“去告诉雷蒙伯爵,我想单独和他见面,不要惊动任何人明白吗?” “遵命陛下。 ”卫士同样小声的回答,然后机警的趁着手忙脚乱仆人们忙活的时候走出了帐篷。 “你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是国王,也会让他们知道国王的威严不容侵犯。 ”盖伊心里不断的这样提醒着自己。 可当低头看到落在地上蒙上一层尘土的王冠之后,愤怒和控制不住的暴躁让他随着一声怒吼,再次抓起地上地长剑一通乱砍! 德.莫洛斯陪着地雷蒙德沿着营地外的栅栏慢慢走着,他不时看看自己地副团长,不过看到雷蒙德脸上平静的表情之后,他不禁微微摇头为那位可怜的伯爵夫人暗暗祈祷。 “大人,也许您和很多人一样,认为我是因为和我妻子的关系不好才会对她的安危不闻不问吧,”雷蒙并没有忽视医院骑士团大团长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一边倒背着手缓缓的走着。 一边嘴角挂起讥讽的笑容“的黎波里的雷蒙希望他的妻子死掉。 这说起来好像很容易成为风言风语,不是吗大人?” “我相信你一定有理由。 而且所有人都已经在国王那里听到你的理由了,”德.莫洛斯没有真正回答雷蒙,他看着远处正在从马车上向下搬着大桶清水的士兵叹息了一声“萨拉丁在这个时候进攻我们,对他来说已经占据了最的的优势,即使上帝佑护我们击败了他,可这一切也不会结束。 ” “萨拉丁是个魔鬼,或者说是个天才。 ”提到萨拉丁,雷蒙显得激动起来,他握起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再挥,然后他把拳头举到大团长面前“这就是我们,我们拥有众多的骑士和军队,可是我们的敌人却根本不和我们正面对抗。 他在等,等着我们不停的挥动拳头,直到把自己累垮。 然后等待我们的就只有可怕的蹂躏了。 ” “我相信你是正确的伯爵,不过我也希望你是错误的。 ”德.莫洛斯忽然转头看着雷蒙的身后轻声说。 当雷蒙转过身时,他看到了在儿子陪同下一脸得意走过来的雷纳德。 “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听到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了,”雷纳德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雷蒙“当然对于您来说也许不是个好消息,不过我相信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萨拉丁将成为过去。 ”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不过我提醒你伯爵,萨拉丁一直盼望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他一直在等着我们离开耶路撒冷。 至少对他来说现在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不过我不会让他的另一半也成功!”雷蒙脸上地肌肉微微颤抖“我会阻止你的愚蠢行为,而且你也不要以为可以随便的说服国王,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得逞的。 ” 雷蒙因为激动脸颊上呈现出的微红看上去颇为醒目,而回答他的却是雷纳德满脸的讥笑。 “我很希望看到你怎么阻止我,可惜一切已经晚了。 ”雷纳德笑呵呵地回头看看王帐,就在这时。 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从王帐地方向传了过来,他示威似的向雷蒙晃了下脑袋。 又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带着儿子向着王帐方向走去。 “看来国王又有新的决定了,”德.莫洛斯回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雷蒙“愿上帝保佑我们吧,也许万能的上帝就是这么安排的。 ” “可是对我来说,这是上帝的惩罚。 ”随在德.莫洛斯身后,雷蒙脚步沉重地向王帐走去。 玛丽把一大篮子蔬菜挽在臂弯里向前走着,对她来说这原本不算什么的体力活现在却让她出了不少的汗。 自从来到耶路撒冷之后。 她发现自己夫妻的遭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特别是最近自从伦格失踪的消息传开之后,甚至连那些平时监视他们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现在的玛丽除了每天为儿子祈祷之外,唯一让她着急地就是夫妻的生计。 事实上,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得到一点粮食了,甚至有时候她都怀疑那些贵族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夫妻的存在。 不过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当初住在这座住宅的时候,丈夫没事种下的那些蔬菜已经开始成熟。 这让她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暗淡的希望。 于是在每天地早晨,玛丽开始打点起那些很长时间没有再碰过的活计,穿上他们带来的粗亚麻衣服后的玛丽,娴熟的起秧,剥根,很快他们就为能换上几块面包高兴了起来。 玛丽有些困难的从拥挤的人群里挤过去。 她一边小心的护着自己的菜篮子,一边不住的吆喝着。 这时地玛丽.贡布雷,完全是个普通地乡村服人,没有人认出她就是那个上帝宠儿的母亲。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也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她身后不远地地方,一个身披黑色祈祷袍的人正远远的注意着她。 “大人,我想你这么做很不明智,甚至有些愚蠢。 ” 赫克托尔站在小教堂的门口看着刚刚走进门的伦格低声指控着“我知道您对您夫父母的感情十分深厚,可是如果你因为去探望他们而被发现,那一切就全完了。 现在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您已经到了耶路撒冷。 这一点您比我更加清楚。 ” “我当然知道。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去看望我的父母。 另外,”正在摘下黑袍帽兜的伦格忽然转过身一把抓住赫克托尔的衣领“我听说你曾经威胁过我的母亲。 甚至用匕首指着她对吗?” “我是为了您好,虽然她并不知道您还活着,可那么大喊大叫的说自己的儿子活着,会让人误以为她知道些什么。 ”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解释着“而且我相信这样对他们没有坏处,那些监视他们的人已经不见了。 ” “的确不见了,至少我没有看到。 ”伦格放开白化病人走向残破的祭坛“我没有看到有人再监视他们,这对我们的确是好事,”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对身后的赫克托尔说“不过如果我再听说你对他们不尊敬,我会让你后悔你做的一切。 ” “遵命大人。 ”白化病人低头沉声回答着,然后他好像立刻忘记了这一切似的跟了上去“不过大人,我想知道您准备什么时候让所有人知道上帝的宠儿已经回到了耶路撒冷?” “很快了,赫克托尔,很快了。 ”伦格踏上祭坛的台阶,望着墙壁上已经残破不全的十字架和几乎看不清面目的耶稣像,他仰起头,让从破损的穹顶漏洞里泄进来的炙热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转过身,在璀璨的光亮中伸出双手,似乎是在抚摸无形的阳光。 ”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一个近卫骑兵忽然匆匆的走进了小教堂,他快步走到伦格面前低声报告着: “大人,您吩咐的那个人已经到了,他现在就在外面。 ” 听到这个消息,伦格向沉默看着自己的赫克托尔露出微微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获得耶路撒冷的时刻已经来临。 ” 一一八七年七月一日,耶路撒冷王国军队在一片低矮阴郁的阴云聚集了起来,随着单调却充满力量的颂歌和祈祷,真十字架被簇拥着来到队伍的前面。 以国王盖伊为首的王国贵族们纷纷跪在路上亲吻那神圣的圣物,随后,王国大军如潮水般离开了戈壁边缘的营地,向着干旱可怕的戈壁深处走去。 就在同一天,一队举着黑色十字旗的骑士离开了太巴列,向着提比利斯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城内城外 埃施瓦伯爵夫人望着城下被篝火映照得通红的街道和远处看不到边际的散落火把,她的心情低沉得就好像这个阴沉的夜晚般,一片暗淡。 在之前派人送给萨拉丁的信件中,伯爵夫人义愤填膺的指责埃及苏丹背信弃义,在信中,她为自己的丈夫相信这样一个人感到懊恼,更为自己居然不能像个男人似的和敌人战斗感到羞耻。 在信中她斥责萨拉丁侮辱了苏丹的名号,同时也侮辱了当初曾经信任过的他的所有人。 这封信写的是那么言辞犀利,以至当信使送出去之后伯爵夫人才开始感到害怕,她担心逞一时口舌之快会给自己这些人招来杀身大祸,可是已经离开内堡走进敌人营地的信使却是怎么也叫不回来了。 于是,不论是伯爵夫人还是闻讯而来的贵族骑士们都胆战心惊的等待着那位苏丹的震怒,和之后发起的可怕进攻。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信使带回来的信件里却只有苏丹诚恳的歉意和词句婉转,丝毫不伤害敌人颜面的劝降之辞。 “尊敬的夫人,对于您的指控我只能以道歉和相应的赔偿做为补偿,我会补偿您因此遭受到的损失。 您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安全的离开,不论是的黎波里还是任何地方,你们都可以自由的来去。 至于提比利斯城堡,我希望您能放弃,尽管我们都知道如果坚守您和您的骑士必将失败。 但是对于一位如此勇敢地夫人,我还是表示无比的敬意。 所以我希望看到你们能平安的走出城堡,成为我的客人。 ” 这样一封信立刻让提心吊胆的贵族骑士们缓了口气,他们低声的相互叨咕着,有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该带什么东西离开这座肮脏潮湿地内堡了。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感激萨拉丁表现出的大度,至少当埃施瓦夫人看到这封信地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彻底陷入了冰冷的陷阱般。 全身打颤。 她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萨拉丁的圈套,而这个圈套就是在她给丈夫写下求援信的时候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萨拉丁是想引伯爵。 ”埃施瓦夫人终于痛苦的想到了这个其实并不很难想到的原因,不过她也知道即使想到,那封求援信也肯定是要写地,至少那些内堡里的贵族们就很少有人想到要和这座城堡共存亡。 他们最终会在逼迫她写信求援和向萨拉丁投降这两条路上选择一个,而求援显然能保住他们的面子。 “也许伯爵现在正在路上吧。 ”伯爵夫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这个时候整座提比利斯已经完全被撒拉森军队占领,远处最后看到还有十字旗飘扬的一座棱堡上已经树起了一面新月旗。 而那些守卫棱堡的十字军战士的人头已经被用长绳穿起,挂在高高的旗杆上树立在内堡墙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么做有些过份了,”阿迪勒对用布巾紧紧包裹着头脸地王子无奈的说“苏丹从不认为杀害俘虏是彰显权威的好方法。 ” “可是我却认为这样最有效,”王子用力捂着鼻子躲避着冲天的臭气“我相信那些人一定已经吓得不轻,只要再稍微对他们残酷些,他们就会自己走出城堡,安拉的勇气只赐予他的仆人。 这些异教徒是不会拥有勇气这种宝贵地财富的。 ” “但愿如您所说,殿下。 ”阿迪勒屏住呼吸看着士兵们把一具具可怕的尸体抬到城墙下,,伴着大片黑乎乎嗡嗡飞舞的苍蝇,血肉模糊,开肠破肚的尸体已经逐渐堆成了一座可怕的小丘。 “到了明天他们就会投降。 ”王子自信的微笑着,他终于屏不住呼吸,喘了口气,可立刻一阵难抑的恶心就让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咳“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 看着王子匆忙离开的背影,阿迪勒紧紧皱起双眉,虽然对这位王子地残酷早有耳闻,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个人丝毫没有其父地风范,甚至在阿迪勒的内心里,苏丹所有地儿子都显得颇为让人失望。 甚至有几个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丝毫苏丹那些被人敬仰的优点的影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苏丹?”阿迪勒想着不久前这位王子毫不谦虚的自认是苏丹继承人时的傲慢和无知。 再看着那座堆砌起来的尸丘,他不禁发出愤懑的低沉自语。 艾克兰※#8231;纳德维王子逃跑似的离开了那堆散发着可怕气味的尸体。 并不愚蠢的他知道自己这些举动并不为父亲喜欢,甚至可能还会有些厌恶,但是一想到其他那些一直在父亲面前试图表现的兄弟,他就不得不期望即使是用残忍的方法,也要尽快夺下这座城堡,那样他才好在父亲的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我一定会成为苏丹的,”王子在夜色中一边拍马前进一边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他知道只有成为苏丹他的后半身才会真正的安全,就如同他心底里暗自做出的决定一样,他知道自己那些兄弟也肯定打着一旦成为苏丹就要彻底除掉其他兄弟的念头“所以我绝对不能让别人得逞。 ” 当走出提比利斯城时,看着城外的军营,艾克兰※#8231;纳德维不住叮嘱着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父亲。 也许在其他人眼里的苏丹是位宽宏大量的君主,但是做为他的儿子,纳德维十分清楚在那位睿智老者的内心里隐藏着怎样的一头猛狮,这让他每次见到父亲时都从内心里感到畏惧。 一片通明的灯火从远处地御帐里泄出来,透过吊挂着的帐帘洒到地上。 纳德维看到几条长长的影子在帐篷里晃动。 这让他不由开始猜测,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打扰苏丹的休息。 纳德维轻巧的走进了帐篷,不过出他意外的是,站在父亲面前不远处地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某位王公将军或者是他地某个兄弟,而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士兵。 这个士兵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一缕已经泛着灰白的头发从他的包头巾边露了出来。 他身上简单的盔甲显得破破烂烂,不过一双看上去颇为名贵的靴子十分显眼。 不过他脸上那种暴躁愤懑的表情更让人注意。 甚至当纳德维看到他那种气急败坏地时候,开始为这个人离父亲站的那么近感到担心了。 “那么说你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是吗?” 萨拉丁一边平静的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一边随口问着那个士兵。 “对,安拉作证,就和我脚上穿的这双靴子一样,那几个俘虏是我抓到的。 而且我已经向所有人宣布最漂亮的那个女俘虏将是我地女仆,可是那个拉赫曼部落的谢宰(当时阿拉伯军队中的一种军职。 相当于一个百人队长),他强夺走了我的所有战利品,甚至还抢走了我的那个女奴,要知道我宁可失去所有的战利品也不想失去她。 所以那些财物我都可以不要,可是我必须得回她来!” “这是,”萨拉丁把手里地文件凑近灯光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抬起头笑了笑“你的谢宰和很多人都在你的这份申诉书上签了名,甚至还有部落里的一位长老。 他也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安拉可以作证!”士兵用顶撞的口气粗鲁的回答着,他不耐烦地把马鞭在手心上拍打着,嘴里还不住地催促着埃及苏丹“能不能快些给我回复,要知道我还要回去呢。 要知道我的队伍就要开拔了,如果掉队,谢宰会抽我鞭子地。 ” “好吧。 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对士兵的恶劣并不以为意的萨拉丁指了指老兵身边的一个铜瓶“我想你的确是受到委屈了,能把墨水递给我吗,我给你写个回复,我想那个人应该把他从你那里抢来的东西还给你。 ” “你自己干嘛不拿呢?”老兵粗声粗气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墨水“我是个战士不是你的仆人,我的手也是拿刀的,墨水可不是我应该拿的东西。 ” “放肆!”纳德维嘴里发出一声大喊,几乎同时,守在门外的卫兵已经闻讯冲了进来,闪亮的弯刀立刻对准了那个老兵。 “你们要干什么?”萨拉丁看着儿子,然后他在纳德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从毡毯向前挪了挪身子。 探手拿起了士兵身边的那个墨水瓶。 “你说的对我的朋友,战士就应该拿刀。 笔墨这种东西只有我这种拿不动武器的人才会使用吧。 ”萨拉丁自嘲般的轻笑着,然后他低头飞快的在那封申诉书上写下了一行字迹“拿去吧,你会得回你应得的一切。 快些走也许不会被抽鞭子呢。 ” “是吗……”士兵有些怔怔的接过文件,稍一发愣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向帐外奔去。 “父亲,您居然就这么放了这个放肆的人?”纳德维不解的看着还在晃动的帐帘“他居然对您那么说话,甚至对您连最简单的尊敬的都没有!” “艾克兰我的儿子,你知道你最不象我的地方在哪吗?”萨拉丁平静的盯视着儿子。 他的这种眼神让纳德维感到一阵不舒服。 “我怎么可能和您比呢,您是伟大的埃及苏丹。 ”纳德维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对父亲的了解让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苏丹已经生气了。 萨拉丁向帐外走去,在错过纳德维身边时,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低声说:“我的儿子,你最不象我的并不是胆略和指挥军队的手段,而是你缺少一颗能让自己平静的心。 ” 说完,萨拉丁已经在卫士的陪伴下缓步走出帐篷,只剩下纳德维一个愣愣的站在御帐中出神发呆。 当萨拉丁走出帐篷地时候。 他看到了早以等待在门口的伊本.艾西尔的身影,看着这位似乎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书记官,萨拉丁宽厚的阻止了他向自己行礼。 然后稍打了个手势,在艾西尔的陪同下,向着满营闪烁的篝火光亮中走去。 “苏丹,您在担心什么吗?” 一直沉默地陪着萨拉丁的艾西尔在走出好长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借着跳动地火光。 他能看到苏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也能听到从他嘴里发出的轻微叹息声。 “我们就要完成多年的心愿了。 圣地就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 ”萨拉丁指着黑暗中的东方“可是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呢,艾西尔告诉我。 光复圣地是我们多少代人期盼的梦想不是吗?” “我的苏丹,我想一切都是因为您太公正,太仁慈了。 ”伊本.艾西尔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您认为对雷蒙地失约是不可饶恕的,即使他是个异教徒和敌人。 ” “对任何人失约都是不可饶恕的,这和信仰无关。 ”萨拉丁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书记官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当我听说艾克兰杀掉了俘虏而且用他们的头颅威胁那些法兰克人的时候,我觉得这种不可饶恕更加可憎了。 我的儿子应该学地东西还很多。 他可以残忍的屠杀敌人,但是侮辱他人是我绝对不想看到的。 ” “也许这样也没错,”艾西尔不以为然的微微摇头“这只不过是当初法兰克人对我们的那些举动的再现,他们做过地事到现在还是我们用来恐吓孩子的借口,而且他们也的确没对我们仁慈过。 ” “这并不能成为暴虐的理由,可我在艾克兰身上看到的就是这种暴虐,”苏丹转身看着自己的书记官“我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更不能容忍这种事由我的儿子来做。 ” 说着。 他认真的看着艾西尔:“我想他应该回到我的身边,而不是单独带领军队,在他把事情搞得更糟之前必须约束住他。 ” “这是您地决定吗,苏丹?”艾西尔终于明白过来地谨慎问着“那他的军队呢,由谁来指挥?” “阿迪勒,”萨拉丁早有准备地顺口说出了这个让艾西尔心头一跳的名字“我想我的兄弟阿迪勒完全有资格单独指挥这样一支军队。 ” “可是苏丹。 这样会不会太鲁莽了,如果这样阿迪勒的权力就会过大了。 要知道拉赫曼那里……”艾西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他忽然若有所悟的张了张嘴,在萨拉丁暗示般的点头中,他拿出带在身边的羊皮纸簿飞快的在上面写下了苏丹的命令。 苏丹的第四个儿子艾克兰※#8231;纳德维被解除了左路统军将军的职务! 这个消息立刻在全军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尽管艾克兰※#8231;纳德维能成为左路统军将军主要是因为他是苏丹儿子这个原因,但是却也没有人否定他做为独领一军的将领应有的才能,甚至连他那些嫉妒得要命的兄弟也觉得苏丹的这个决定过于草率。 至于那位接替纳德维的阿迪勒,人们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嫉妒。 他们想不到这个原来只是苏丹亲军统领的小部落酋长的儿子,怎么会如此走运的得到苏丹的青睐。 甚至还把他称为自己的兄弟委以重任。 而其中嫉妒的最厉害的就是那个古达麦。 做为曾经一起在苏丹身边效劳的侍从。 古达麦自从那次袭击奈里兹失手后开始就看着阿迪勒交了好运般的得到苏丹的赏识,而到了现在那个当初的伙伴已经成了苏丹身边的重臣。 而他却只成为了一个小小的诺蒲里(一种没有固定职责的游击将军),这让古达麦感到说不出的愤懑。 特别是,当那个人在提比利斯率领大军攻城拔寨的时候,他却带领着一支并不太多的军队正在整个大军的粮道线上无所事事的游荡,这让古达麦觉得简直是种惩罚。 他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刺在马上慢慢的晃悠着,不时从远处奔回来的斥候例行公事的向他报告着一切平安的消息,这让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头顶正在沉下去的火辣辣的太阳更难以忍受。 古达麦为自己的际遇愤愤不平,当他看到又一个远程斥候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沙丘顶上时,他不在意的伸手去拿鞍边的水囊。 然后,他听到了身边骑兵发出的惊诧叫喊! 他立刻抬起头,看到那个原本立马站在沙丘上的斥候已经摔下马来,象个破布袋子似的沿着斜坡滚了下来。 “有敌人!” 古达麦被抽一鞭似的发出凄厉喊声,他飞快拔出弯刀如旋风般向沙丘上冲去。 当奔过那个斥候时,他看到那人血污一片的后背上折断的几支箭杆! 伴着迅速掠上沙丘,一股难掩的恶臭立刻扑面而来! 就在沙丘顶上,一片杀戮后可怕情景映入古达麦眼睑,在被掠获一空的驼车边,在倒毙的马尸下,到处都是撒拉森士兵的尸体。 而真正让他惊心的,是空地上一面红底黑十字旗在如血夕阳下如展翅雄鹰猎猎飘扬。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分道!扬镳? 古达麦带着补给队伍遭到袭击的噩耗回到营地,很快就把最有利的证据送到了苏丹的面前。 看着呈到自己面前的红色黑十字旗,古达麦看到苏丹浓重的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他黝黑脸颊上那条著名的伤疤深深陷进消瘦的肌肉,当他伸手抚摸那条伤疤时,所有的将领都不禁屏住呼吸,紧张的等待着苏丹接下来的雷霆怒火。 “你的这个朋友还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萨拉丁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阿迪勒,不过当看到自己这位爱将嘴角居然还含着一丝微笑时,萨拉丁不由暗暗摇摇头“也许我们应该在他到大马士革的时候就把他杀掉,那样他就不会在之后给我们添这么多的麻烦了。 ” “当然,您的决定总是正确的,”阿迪勒似乎并不很在意的点头回应着“不过我相信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您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而我完全是按照您的教导结识朋友的。 ” “你当宽限不信道的人们,你当宽限他们一下。 (选自《可兰经.八十六启明星》)”萨拉丁嘴里发出含糊的嘟囔声,他不再抚摸脸颊上的伤痕而是开始对着那面旗帜出神,这让那些将领终于暗中缓了口气,他们知道这时的苏丹应该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对付那个讨厌的贡布雷了。 “不过这难道真的是贡布雷做的吗?”阿迪勒依然有些疑惑地发出质疑,他看着站在对面的古达麦低声问“你看到了他了吗。 是他本人?” “我,”古达麦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了一下,可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出一切“我没见到贡布雷本人也没看到他的军队,我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杀光了整支队伍,抢走了所有的补给,特别是苏丹吩咐尽量准备的那些箭支,他们几乎没有给我们剩下一支。 ” “然后。 你就带回了这面旗帜?”萨拉丁看着面前桌子上地红色黑十字旗皱起了双眉。 “苏丹,这是那个贡布雷的旗帜。 他地军队也袭击了我们,不论他是不是还活着,或是这些行为是不是他授意的,他现在也都已经是我们的敌人!”刚刚回来的拉赫曼眼睛里透着憎恨的光芒盯着那面旗帜,他还记得自己就是被这样一面旗帜耍得团团乱转,每当他想到自己居然险些栽在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手里时,他都为自己感到难以启齿的羞耻。 “不过埃米尔。 我记得如果你不是先让他吃了苦头,也许这位子爵还依然是我们的一位朋友。 ” 阿迪勒略显挖苦地用辞立刻引起了拉赫曼的愤怒,他死死的盯着苏丹的宠臣,一股即将爆发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着。 “和自己的兄弟争吵并不能让我们得回失去的补给,”萨拉丁有些不满的喝止了两位重臣之间地冲突,他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寻思一边来回走动着,随着他脸上微微露出的了然神态。 他似乎逐渐明白了什么,然后他终于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大臣们“我想不论是谁做下的这些事,他的目的都是为了用袭击补给队来打击我们,也许他这么做只是要给我们找些麻烦,也许……”说到这里萨拉丁略微沉吟一下后吐出一口气“也许他就是为了要阻止我们即将开始地行动,他想阻止我们和盖伊的最后决战。 ” 随着这句话萨拉丁陷入了沉思。 他转身走到桌前仔细看着铺在上面的地图思量着,然后他招手叫过了一直面露不忿的拉赫曼。 指着地图上太巴列的位置,萨拉丁声音凝重的问着自己的堂弟:“告诉我拉赫曼,你是在哪儿遇到贡布雷的?” “这儿。 ”拉赫曼指着城市东南方忿忿的说“我相信如果再让我遇到他,他肯定没有上次那么走运了。 ” “可他还是从你的手里逃掉了,”萨拉丁用只有拉赫曼才能听到地声音小声说“最让人奇怪地是,他的军队没有逃回考雷托尔,也没有逃向耶路撒冷,而是绕过你之后逃进了太巴列,这不能不说是你地一个失败。 ”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他本人甚至下落不明。 而他那点军队又起什么作用?”拉赫曼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愤懑的盯视着苏丹。 甚至在心底暗暗决定如果不能得到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他会立刻带领自己的族人离开这里,哪怕因此被其他部落视为逃避战争的懦夫。 “看看这个地方,”萨拉丁为自己堂弟的迟钝感到无奈,可他却又偏偏知道拉赫曼并不是那种愚笨的人,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原本机敏的埃米尔变得不那么聪明了呢?想到这些,萨拉丁就为自己要面对这样一些人感到莫名的悲哀,他的手指在太巴列城的位置上敲击着“埃施瓦夫人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或者说成为了我们的诱饵,她会把盖伊引到我们希望他到的那些地方去。 可是这必须是在太巴列城已经完全空虚的时候。 那时,不论是提比利斯被围还是接下来发生什么,太巴列都不可能对我们再有任何威胁! 可是现在太巴列城里却多出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原本的目的地是对我们毫无威胁的的黎波里,可现在他们却在我们进军路线侧方的一座要塞里扎了根,而这一切却只因为你一次莫名其妙的袭击。 ”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苏丹,事实上如果一切顺利我甚至可以彻底消灭那个贡布雷。 ”拉赫曼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着,可即使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些辩解显得苍白无力,特别是当他看到萨拉丁歪着头望向他的眼神之后。 他觉得自己真地是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屈辱。 “安拉保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凑巧,”听到帐外已经响起的长老悠长的吟颂声,萨拉丁带领着手下的将领走出了帐篷,他慢慢跪在地上,双手微抱随着如流水般涌来的**,匍匐下身子。 “安拉保佑。 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凑巧。 ”他再次用别人听不到的声调轻声祈祷着。 法尔哥尼不满地看着正被那些骑兵从驼车上卸下来的货物,他地眼神里还有着深深的嫉妒。 他没想到那个他始终看着不顺眼的阿历克斯居然在出城一次之后就如此招摇的大获全胜。 也许那小子是有些运气,因为他的骑兵遇到的只是一支押运补给的队伍,可是看着从车上卸下地众多的盔甲鳞片、皮带、牛筋、矛头、箭矢,他就不禁为那小子的好运气阵阵眼红,而当他看到一桶桶的金第纳尔从车上搬下来的时候,剥尸者开始为自己每有这样的机会感到难过了。 “看看这个,法尔哥尼。 ”阿历克斯一路小跑的奔到剥尸者跟前。 炫耀的向他展开了一幅闪动着璀璨光亮地古怪衣服。 那是件看上去象件罩衫似的东西,圆形的无领领口上用一串明亮的珍珠作为锁扣搭在一起,用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丝线编织的衣服显得如奶酪般地柔滑流畅,随着阿历克斯双手抖动,那衣服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亮,一阵阵看上去就充满凉意的顺滑让法尔哥尼不禁舔起了嘴唇。 “这是真正的宝石。 ”他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肮脏的手指伸向做为前襟纽扣的几颗璀璨的红宝石。 “别乱动,”阿历克斯不客气的呵斥了一声。 他小心的把衣服受好递给旁边地一个随从“这是要献给大人地,要知道这件衣服就是我献给大人的第一次附庸税。 ”他得意地看着法尔哥尼已经变得象苦瓜般的丑脸,看到他那两片豁开的嘴唇因为不满而一煽一煽的时候,阿历克斯发出一阵呵呵的得意笑声“别忘了你要向我行礼。 ” “是,大……大人。 ”法尔哥尼有些结巴的说出大人这个词时脸上已经一片通红,在看着阿历克斯笑嘻嘻的转手走开后。 嘴角嚅嚅的抖动半天的他终于叨咕出了一句“木匠的小偷儿子……” 木匠的小偷儿子显然并不很介意一个长相丑陋,满嘴口臭的莽汉在背后说自己些什么,他现在更多的是关心该如何处理自己掠夺来的这些东西。 事实上阿历克斯丝毫不像在法尔哥尼面前表现的那么轻松,当他带领骑兵突袭那值撒拉森人补给队的时候,他紧张得几乎没有勇气发出进攻的命令。 甚至就在带领队伍离开太巴列城时,他都在为自己第一次单独指挥一支军队感到兴奋和惶恐。 但是一切紧张,惶恐和畏惧都在发出命令的一刹那消失了,在冲向敌人的那个时刻,在毫不留情的砍杀那些因为没想到会遭遇袭击而惊慌失措的撒拉森人时,他感到的只是莫名的兴奋和鼓舞。 随着跟随在黑色十字旗后挥舞起长剑。 阿历克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作为一名骑士的荣耀和尊严。 可是,现在当他彻底冷静下来之后。 他才开始琢磨起在分手前大人吩咐自己的两句话: “一定要把队伍带进太白列,然后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随着太巴列人出城。 ” 这一句吩咐,他的确做到了。 忍受着太巴列人的嘲笑和不满,阿历克斯和法尔哥尼坚定的留在了太巴列,然后就是令他听了为之兴奋紧张的第二句话: “利用你的骑兵和太巴列的要塞去袭击萨拉丁的补给线,还是记住,我不要你当一个英雄,不要试图和任何撒拉森人正面战斗,我只要你让萨拉丁感到厌烦就可以了。 ” 阿历克斯牢牢的记住了大人的这两句话,而且迄今为止他觉得自己也的确做的不错,至少看着那些在小广场上堆砌起来的货物,他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至于萨拉丁是不是会因此暴跳如雷找他地麻烦。 他还一时琢磨不到。 “大人,我想和你说句话可以吗?”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从阿历克斯身边响起,他回过头,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士兵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实在不那么讨人喜欢,可阿历克斯还是微微点头允许了这个穿戴得像个异教徒似的人继续说下去。 “我叫吉尔迦美什.克里特.法雷尔,是太巴列的斥候兵。 ”法雷尔简单的开了后“我曾经建议伯爵夫人不要去提比利斯,可惜她没有听我的。 ” “你就是那个为法尔哥尼领路地向导?”阿历克斯想起曾经听法尔哥尼提到过的这个人“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拉赫曼行踪地吗?” “是的。 我发现了撒拉森人的行踪,也曾经阻止伯爵夫人。 ”法雷尔眼中露出一阵无奈,虽然他也想到过伯爵夫人驰援提比利斯可能是个陷阱,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而更加让他担心的是,现在的太巴列几乎已经成了祈祷者教团的天下,整个城市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在不停地诵经布道。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进入教团听经了。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些救赎骑士团也开始大肆在太巴列人中招揽军士。 而随着这个阿历克斯袭击了萨拉丁的补给队,法雷尔似乎看到了一场灾祸就要降临到太巴列头上了。 “我没想到您会这么做,这样会激怒萨拉丁的。 ”法雷尔看着堆积如山的货物小心的说,他已经被拒绝和羞辱的太多,以至虽然看着这个年轻的骑士似乎颇好说话,可他还是让自己小心谨慎,不敢过于冒犯“也许您是想用骚扰萨拉丁地补给线来帮助提比利斯。 可我们的人实在太少,如果萨拉丁进攻太巴列,我们很难抵挡的住。 ” “可是伯爵夫人不是你的领主吗,难道你认为应该看着她被包围,最后被萨拉丁杀掉?” 虽然对埃施瓦夫人实在说不上有丝毫的好感,但是阿历克斯还是觉得这个人有些胆大妄为。 毕竟他是在阻止自己去帮助他的领主。 “我想国王和伯爵就会来了,他们应该能拯救伯爵夫人地。 ”法雷尔暗暗咽下一口唾沫,让自己因为紧张显得干渴的喉咙好受些“我们可以帮助提比利斯,但是却不能冒着激怒萨拉丁的危险,毕竟太巴列城里有不到将近两万的平民。 ” “所以……”阿历克斯似乎逐渐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这个据说还是小贵族的士兵居然会想到平民,这立刻让他在阿历克斯心中获得了一丝好感。 “所以大人,我们不能过于激怒萨拉丁,让国王和伯爵去完成这一切吧。 您只要守住太巴列就可以了。 ” 法雷尔终于说出了心里一直担心话。 然后他就小心的看着这位年轻骑士,等待着自己为这些话要承担的惩罚。 “也许你说的对。 不能过于激怒萨拉丁。 ”阿历克斯寻思着,这也恰好是他一直担心的“可是我要向我地主人效忠,他是上帝地宠儿,我必须完成他赋予我的任务,而这也是他给我下达地命令。 ” “那我实在是冒昧了大人。 ”法雷尔失望的转身向回走去,看着围在那些货物边蹦跳欢笑的孩子,他不禁开始为这座城市的未来担忧起来。 “等一等,士兵!” 阿历克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让法雷尔不禁微微一颤,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骑士,然后他看到那个年轻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问到: “士兵,你想参加我们的军队吗?” 从两个相反方向吹来的阵阵清凉的熏风和散发着炙热气息的热浪,在整个行进的队伍里引起了各自不同的感叹。 远远望着在湿润气息中轻松前进的左翼部队,做为全军右翼的巴里安不禁暗中咒骂着这令人讨厌的热浪。 在前方,加利利海已经遥遥可望,而以这座巨大内陆湖为分水岭的两条道路也摆在了队伍面前。 没有任何人反对应该沿着加利利海左岸继续前进,从地中海和加利利海吹来的凉爽清风可以让已经有些疲惫的队伍轻松进发,一想到这些,即使是饱受沙漠热浪侵袭的巴里安也觉得好受了些。 “我不知道鲍德温国王为什么那么惧怕和萨拉丁决战,”盖伊望着加利利海随口评判着自己的前任“不过这次他肯定逃不掉了。 ” 他悠闲的举起酒杯,可是嘴唇还没有碰到杯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打开斥候递上的一份呈报,盖伊脸上先是一阵兴奋,接着一片茫然。 “萨拉丁终于出现了?!” 得到消息的雷纳德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儿子奔向王帐,而那里事先已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贵族骑士。 人们期盼的等待着国王的宣布,而他们听到的却是一个大出意外的消息。 “萨拉丁的主军已经离开提比利斯,”盖伊走到地图边指着一个地方沉闷的宣布“他正沿着加利利海右岸向耶路撒冷前进,就在这个地方,哈丁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谁可为尊 压抑的沉默一时间笼罩在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中间,即使是雷纳德也因为听到这个消息一阵愕然。 他慢慢走到地图前,仔细看着如一个橄榄般截开了前方道路的加利利海,然后用手指沿着湖泊右岸向上慢慢划动,随着他的手指,盖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揽看到雷纳德的手指掠过那个叫哈丁角的时候,盖伊的心头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一阵难受。 雷纳德的眼神最终落在那条路线上来回巡视起来,随着他嘴里不住的低声嘀咕,站得不远的盖伊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说:“这么点距离,萨拉丁已经跑不了了。 ” 然后在盖伊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雷纳德已经转身向望着他的贵族们大声宣布:“萨拉丁就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用最强大的军队和上帝的意志去惩罚异教徒吧。 ” “上帝的意志!” 王帐里离开一阵沸腾,在阿卡主教的带领下,一片如被热血浸泡过的狂热呐喊立刻充斥帐篷,甚至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到他们的激烈呼唤。 “这是冒险,”雷蒙低声在身边的德.莫洛斯耳边急促的阻止着,他看到这位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也激动的举起了手臂,这让他觉得自己这时已经完全孤立了“大人,必须阻止这种冒险,我们带的饮水给养根本不够这么多军队进入干旱地区,这样的季节只要一天。 一天!就足够让萨拉丁不需要动用武器就彻底摧毁我们了!” “可是如果现在反对就是在和上帝作对你知道吗?!”德.莫洛斯有些愤怒地盯着雷蒙“而且我也受够你了,现在我们都知道这么干没有有任何好下场,萨拉丁就在我们前面,即使我们不行动,杰拉德也会单独去的。 到了那时候一切荣誉就将完全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我们什么都得不到,或者只会得到个懦夫的名号。 我可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 “上帝,你们都疯了。 ”雷蒙愕然的看着德.莫洛斯“难道没有人能看出这是个陷阱。 还是你们都愿意为这个陷阱付出代价?” “我们是在为信仰和荣誉付出代价,”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不再理会雷蒙,他挤过前面的骑士,来到已经和国王站在一起地杰拉德对面,在和盖伊相互点头行礼之后,他转过身向所有盯着他的医院骑士团修士们拔出长剑发出一声呼喊: “上帝地意志,惩罚异教徒!” “惩罚!”最后的一丝沉默也被打破了。 早已等待着大团长发出命令的医院骑士们霎时爆发出比刚才的那些人更加激烈的呐喊,其中很多早已压抑的医院骑士一边高举十字架发誓,一边高声斥责着之前的怯懦行为。 看着这些已经疯狂地骑士贵族,雷蒙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了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儿,他独自一人沿着帐篷的边沿慢慢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 ”汉弗雷有些犹豫的向雷蒙打着招呼。 看到伯爵脸上的纳闷表情他立刻开口说出来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说,不过我地母亲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命令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和您在一起,她严令我必须跟随在您身边。 ” “哦,这是伯爵夫人给你下达的命令?”雷蒙有些奇怪起来,他好奇的看着这个雷纳德的儿子。 对施蒂芬娜并无恶感的他,对雷纳德地这个儿子倒也不会过于厌恶,而且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显然要比他那个让人讨厌的父亲讨人喜欢的多。 “是的,我的母亲这样命令我,”说到这儿,汉弗雷忽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而且她告诉我说这是伦格对她说的,他让我母亲转告我,说那样对我有好处。 ”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雷蒙消瘦的脸上微微一颤,他回头看看几乎被热情撕碎的王帐。 感受着那里面毫无理智。 疯狂肆虐的气息,他抬手搭在汉弗雷地肩头揽着他向远处走去“来。 年轻人好好和我说说,那个贡布雷都让你地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 ” 夜晚的月光终于在加利利海湖水地颖脱下降临了,这也将是耶路撒冷王国军队旅行中最后一个充满愉快的夜晚,所有人都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们将沿着一条充满干旱荒凉的加利利海右岸走上最终和撒拉森人决战的道路。 在一片由火的海洋组成的耀眼营地里,盖伊在众多贵族陪伴下巡视着自己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望着那些看到他就发出高声欢呼的士兵和走到面前向他行礼致敬宣誓效忠的骑士,盖伊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和自己相配的勇气和豪迈。 他踏上一块巨石,向逐渐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发起了激情洋溢的讲演,在他如布道般的演说中,上帝赐予世人最荣耀的日子即将到来,这是自从第一次东征之后世人再也未曾享受过的荣耀,而伴随着这些荣耀的必将是所有人都会为之振奋渴求的财富和地位。 “我们可以想象大马士革的黄金和宝石,可以想象埃及王宫里的洁白象牙还有能让你随便挑选的美丽女奴,这一切都将会展现在你们所有人面前,任由你们挑选!”盖伊的话立刻引起了无数的感叹,人们的眼中弥漫的贪婪甚至已经逐渐代替信仰的狂热,一张张因为渴望财富舔起的嘴唇里吐出炙热的臭气,开始有人暴躁的催促赶快进军,更多的人用高呼主名来掩饰已经压抑不住的欲望之火。 “进军哈丁!进军提比利斯!进军大马士革!最终我们要征服异教徒地王国埃及!这就是我对你们下达的命令,以主之名。 上帝对异教徒的惩罚将在我们这一代完成,上帝的意志!!” “上帝意志!”在国王四周掀起的声浪立时直冲天际,火把和无数的武器在黑暗中闪动着和天上的繁星交相映衬地光辉,这一切都把站在石头上的盖伊衬托得如同站在云端般高大英武,这让国王霎时信心倍增,甚至连白天那最后一点对未来地莫名不安都毫无踪影了。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看着围拢在自己四周的士兵。 听着那震天的呐喊,盖伊在心底再次发出这样自豪的感叹。 不过这一次他却觉得这句话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贴切了。 而更让盖伊感到高兴的,是当他回到王帐时看到了早已等待着他的雷蒙。 在盖伊和所有贵族疑惑的注视下,雷蒙向国王深深行礼,然后他用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地清晰声音向国王宣誓效忠,并且主动提出了指挥最危险的前卫军的要求。 “我的陛下,我希望用自己的行为来为之前的我洗刷耻辱,甚至要为因此可能已经殉难的贡布雷子爵的死负责。 所以请你允许我地请求,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将来最后的审判面前得到救赎。 ” 雷蒙始终平静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了他的真诚,这种真诚甚至感动了盖伊。 国王主动伸手拉住雷蒙,再次让他和自己并肩走进了王帐,同时雷蒙的要求也得到了理所当然的许诺。 甚至国王还允许伯爵自己挑选那些愿意和他一起冲在最前面地勇士。 随着雷蒙的这些举动,如同国王也称他为“王国的父亲”一样,赞美和尊重立刻又回到了这位老伯爵身上,而唯一略显不满的雷纳德也在儿子成为了很少的几个前卫部队的骑士之后感到了心满意足。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似乎在这个夜晚所有人都得到了应得的报偿,一切都变得充满了希望,而一切梦想也要在太阳即将升起的第二天实现。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 在盖伊为自己的荣耀发出这样感叹的同时,在同样清冷如霜地戈壁圆残月地映照下,另一个人也正发出同样的感叹。 只不过这个人无法和正意气风发地国王比较。 当他发出这样的宣布时,相应他的不是万众起呼的盛况,却是一个被他粗鲁动作带入高潮的女人的呻吟迎合。 “克利福特!”西比拉用一声能让任何男人听了都会为之**的娇媚喊声,迎合着正在享受她身体的情夫给她带来的无比欢愉。 而接下来几乎虚脱的眩晕又让她不仅一阵急喘之后瘫在柔软的地榻上。 看着不停喘息的西比拉,克里福特略带轻蔑的笑了笑。 他觉得不久前自己对这个女人的评价丝毫不差,这个女人除了会在男人怀里放荡,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眼前不禁闪过另一个鲍德温家族的女性身影,尽管那个叫伊萨贝拉的女孩魅力似乎还不能和身边这个成熟的女人相比,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那个女孩更让他着迷,或者说更让他产生一种要去征服她的欲望。 “告诉我。 如果我有机会。 你会让我成为国王吗?”克利福特低声在西比拉耳边问着,事实上这才是他更感兴趣的事情。 至于说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他虽然也颇为满意,但是耶路撒冷王冠的光辉却始终诱惑着他。 “你说什么?”西比拉还挂着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她的双眼从迷离中逐渐清醒过来,然后用似乎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夫。 当意识到他似乎是认真的时候,西比拉略微迟疑摇了摇头“别去想这些东西克利福特,国王宝座并不那么值得羡慕,有时候你要为了它付出各种代价,那都往往是你无法接受的。 听我的,永远不要再有这种想法,而且我也不会为了你推翻我的丈夫。 ” “哦,我只是随便说说,”克利福特微笑着抚摸着西比拉的脸颊,然后他低头在西比拉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随着西比拉脸色微红的挤进他的怀里,克利福特再次深深吻住了身下女人的嘴唇。 这种热烈的激情立刻勾起了西比拉如火的迎合,她不住的扭动身躯享受着和男人**的激情。 但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克利福特眼中闪动过的冷漠和恨意,一时间随着克利福特如野兽般的蹂躏,整个寝宫里立刻响起了西比拉在欢愉中难掩的痛苦呻吟。 阳光终于伴随着已经略显熏热的晨风照耀进了耶路撒冷王宫的花园,一个女侍穿过那些正在打扫庭院的仆人飞快的走过长廊,来到始终紧闭的寝宫门前,轻轻敲了狗头状的青铜门环。 随着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沉重的房门打开了,即使开关的很快,可女侍还是看到了房间里似乎一闪的男人背影,当她从西比拉刻意拥紧的袍子领口看到那一抹淤青时,女侍立刻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镶花地砖,似乎那上面有着什么了不起的圣训一样。 “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国王来信了?”西比拉不满的看着还算知道分寸的贴身女侍,虽然她和克利福特的事最终无法避过这些亲信,可她还是不想做的过于大胆,一想起盖伊那喜怒无常的性格,有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确是在玩火。 可也许正是这种胆怯中又透着期盼的念头,让她如同上瘾般迷恋上了这个可怕的游戏。 “陛下,是那个赫克托尔,”女侍有些不满的禀报着,她不知道那个白化病人有什么事要这么早的来到王宫,甚至还要立刻见到女王“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觐见陛下,而且他说这些事关耶路撒冷的命运。 ” “赫克托尔?贡布雷子爵的掌旗官?”西比拉有些奇怪的反问,如果不是这个人异乎寻常的外表,她甚至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毕竟每天在耶路撒冷试图钻营的人实在太多“最好像他真的有什么大事,否则我不会饶恕他。 ” 换上件严实外袍的西比拉,在一座花亭里神态庄重的接见了赫克托尔,不过随着白化病人的开头一句话,她就再也保持不住她的庄严: “陛下,我奉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大人的命令来向您提出警告,耶路撒冷的危难时刻就要到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们的耶路撒冷 西比拉错愕迷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好像身上还透着股麦草味道的年轻人和赫克托尔所说的灾难有什么关系。 而真正让她感到疑惑的,是他奉贡布雷的命令而来。 “很可惜陛下,大人是在他出发之前命令我带着我的这个朋友来见您的,我和您一样不知道大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或者他是否依然活着。 ”赫克托尔用这种西比拉根本不相信的理由搪塞着,这就好像是在告诉她自己知道下落只是不愿意宣布似的。 “那么这个人对我有什么用处呢?”西比拉决定等待答案,虽然赫克托尔那种样子让她很不满意,甚至他的眼神看上去也让女王感到不舒服,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不久之后就能回来,西比拉就觉得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贡布雷即使活着又怎么样,即使他现在就在耶路撒冷又怎么样?西比拉心里这样想着,这一切就是真的,难道还能动摇耶路撒冷的王权吗? 也许有人想动摇,但是国王的地位难道会那么简单的就被威胁?西比拉看着对面木讷甚至还有些口吃的年轻人,心里却想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另外的念头。 “陛下,他叫巴布罗.格里高利.拉米莱斯,是子爵大人手下的一个工匠,”赫克托尔脸上挂起一丝也许可以解释为微笑的表情,不过这让他看上去显得更让人觉得是在算计什么“他很擅长制造各种器具。 他是个对耶路撒冷城防有大用途地人。 ” “这就是你所说的灾难?难道你或者说是你的主人认为耶路撒冷会遭到进攻吗?难道你们忘记了国王正在征讨萨拉丁,”西比拉不满的看着赫克托尔,当和他那双透明眼睛对视时,她没来由的别开了眼神,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炙热情绪,这让她不禁想起克利福特看着自己赤裸身体时充满欲望的炙热眼神“一旦国王取得胜利,耶路撒冷将成为真正地人间天国。 那时候这个人还有什么用处呢?” 赫克托尔雪白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对这个女人原本就不抱太大希望地他始终觉得在她身上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饿时候更是这么想的。 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女人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他想象不到盖伊如果取得胜利之后,伦格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轻易放弃参加对萨拉丁的征讨,可能真的失去了最后一次获得荣誉和财富的机会。 但是他还是决定遵守伦格地命令,一切也许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糟呢? “陛下,我只希望您能给这个人一次机会。 或者这也是子爵大人最后的希望。 ”赫克托尔故意把最后这个词说的很重,看到西比拉还透着疲倦的脸上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的话终于打动了这位女王。 “你是说这的确是子爵的意志?”西比拉有些犹豫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口吃的年轻人,她的心思飞快的转动着,她似乎在瞬间又变成了睿智的女王。 “是的陛下,”赫克托尔带有深意地看着女王“也许您要重新考虑您的决定吗?” “也许吧。 ”西比拉没有直接回答,她站起来慢慢转着圈子,抬起的双手本能的护着领口。 可是这样一来原本丝滑的袖子不禁滑溜下来,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块淡淡的淤青,那是头天晚上克利福特在对她粗暴的施欲时,在她身上留下的自己的印迹。 “这个人可以留下来,既然他擅长制造器械,我想让他帮着修缮一下城门地绞盘也是不错地。 ”西比拉刻意字斟句酌的选择着词汇。 然后她停下脚步看着正微微鞠躬地赫克托尔“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我的这个善意传达给子爵,即使他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 听到女王的暗示,赫克托尔微微一笑,说起来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那样至少可以让他剩下不少时间。 “如您所愿陛下,”赫克托尔向还在犹豫不决发呆的巴布罗微微示意,带着他躬身告退,可当他走出几步时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整看着他背影的西比拉,用一种令女王愕然的口气说:“陛下。 请原谅我的放肆。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您的确很美丽,美丽到可以让任何无数男人为您做出一切不该做的事情。 ” 赫克托尔的话让西比拉的脸上立刻一片通红。 她愤怒的一下攥紧椅子的扶手,可这样却让她的领口微敞。 当她意识到不妙时,她看到赫克托尔落在他脖子上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暧昧,这让她脸上的红晕变成了如火般的炙热。 “陛下,我相信子爵大人会对你的决定表示感激的。 ”赫克托尔忽然用很直接的口气向西比拉说着“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子爵都会效忠于耶路撒冷。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微微撇了一眼女王附近一扇小门,从那里他看到了个隐约闪动的身影“我也相信大人一定会遵守他的诺言。 ” 说完,他不在回头转身走去。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西比拉慢慢放开了再次紧抓的领口,听着来到身边的脚步声,她回头看着走到身边的克利福特疑惑的轻问着:“你说贡布雷现在会在哪?” “那个贡布雷?”克利福特伸手抚摸上西比拉的肩头,用手指掀开她的领口,慢慢把她的外袍她身上剥下露出光滑的肩膀“我相信他还活着,甚至现在就在耶路撒冷。 ” “那么我们怎么办?”西比拉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一边忍受着克利福特的骚扰一边急促地急问着“如果他用这一切威胁我们呢。 我想他肯定知道了什么。 ” “他当然知道……”克利福特心里暗想,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告诉西比拉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向那个人透露的。 “我会想办法的不用担心,”克利福特声音含糊的把西比拉压在身下“我会让他不去到处胡说。 ” 克利福特随口敷衍着身下已经发出婉转呻吟的女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承受着他带来的激情时,西比拉地心里却在想: “国王,你什么时候回来?” 离开王宫的赫克托尔看着象条小狗般被人带走地巴布罗那可怜的样子有些好笑。 直到完全看不到那个孩子的身影,他才把帽兜再次戴起转身挤过纷扰的人群向圣山上走去。 沿着圣山崎岖难走的山间街道向上攀去。 赫克托尔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向和伦格商量好的见面地点。 直到见到了巨大地花岗岩十字架,白化病人才停下来喘息了一下。 对于头顶刺眼阳光给眼睛带来的不适,他不禁有些愤怒的发出一声低哼,不过当看到站在十字架下的伦格时,赫克托尔不禁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大人,我已经见到女王了,”他低声向正看着石壁上镌刻的一首拉丁短诗的伦格说着“而且我相信不久就会有人来见你了。 ” “赫克托尔你知道吗。 我发现个很奇怪的事。 ”伦格掀起帽兜看着自己的掌旗官“虔诚和所谓地地位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有时候一个最卑微的农夫也可以因为虔咏颂出最美好的赞美诗。 ”说着,他伸出手指在石壁上微微抚摸着“上帝赐予每个人权力,让他或她感受这个世界存在的真谛,这无关地位和血统。 ” “我看到过您的那本短诗集,”白化病人低声回答,他和伦格并肩看着那些刻满各种文字语言的石壁“马克西米安认为您写下地那些东西比骑士的长剑还要让人畏惧,因为您在批评的是整个梵蒂冈。 ” “哦。 我只是个幸运的农兵。 ”伦格回头看着山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拥挤不堪的苦路上,穿戴破烂的朝圣者正拥挤在一起摩肩接踵的行进着。 远远看去,看不到尽头的朝圣大军一直从圣山的道路延伸向耶路撒冷城地各个角落,也延伸向城外 “我地朋友看看他们,这些从遥远的西方来到圣地地虔诚者们。 他们的虔诚驱使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然后再驱使他们和异教徒战斗。 ”伦格低头捡起一块石头“在他们的家乡,这些带回圣山石头的人成为了英雄和圣徒,他们把这样的是有当成圣物供奉起来,可是这些石头又有什么意义?” “大人,圣地代表着我们的信仰,”赫克托尔低声提醒着,他觉得这时候的伦格似乎变得陌生起来,看着这个站在圣山之颠俯视众生的‘上帝宠儿’,他忽然有种这个人似乎随时都会消失般不真实的错觉“我们就是为这个而生的。 ” “那撒拉森人呢?”伦格沿着已经十分难走的石壁向着圣山的峰顶上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 圣山终于完全在他的脚下。 眼前的耶路撒冷一览无遗,从近处的圣墓教堂宏伟的建筑到不远处金光闪闪的圣岩清真寺的雄奇穹顶。 或者是偶尔还能看到的那些代表着更古老时代的石墙残壁,不同风格却交相辉映的奇迹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充满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和谐之美。 “看哪赫克托尔,这就是耶路撒冷。 属于法兰克人的耶路撒冷,属于撒拉森人的耶路撒冷,属于犹太人的耶路撒冷。 ”伦格高声对站在身后也被这迷人景致吸引的手下说着“当然,也是属于我们的耶路撒冷!” 夜色逐渐笼罩了圣山,头顶璀璨的星星闪动着迷离的光芒,伦格坐在峰顶认真的看着如嵌满无数宝石的夜空,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看过星星了。 而且他知道以后这种机会也将越来越少。 一阵轻微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伦格没有回头,直到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他才慢慢的站起来转过身。 看着克利福特冷冷的面容,伦格用一个淡然的微笑表示了对他到来的迎接。 “我想说,用这种小伎俩并不符合你的身份,子爵。 ”克利福特不耐烦的盯视着伦格“难道你想把自己装扮成个大难之后凯旋而归的英雄吗?” “不,我只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在圣地危难时有所作用的人,”伦格脸上的淡笑没有消去,他伸手请传令官坐下,然后侧身看着山下“我相信耶路撒冷将有一场劫难,其实你也知道,这一切在盖伊冒然走出城墙时就已经注定了。 ” “我会成为国王,”克利福特决定摊牌,他的声音里透出炙热的欲望,眼睛死死盯着伦格的脸“盖伊这次不论是不是有幸活下来他都完了,而我可以让西比拉和他离婚,这只要教皇的一纸判决就可以,然后我会成为西比拉的丈夫和国王。 帮助我你会得到应有的报酬,甚至得到的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 “你怎么知道萨拉丁不会进攻圣地呢,那时候你用什么抵抗?”伦格看着已经因为权力欲望眼睛通红的克利福特。 “因为安条克的波希蒙德已经答应我,”克利福特觉得该是彻底露出自己实力的时候了,而且他也觉得被这个贡布雷如此牵制颇为被动“他会在萨拉丁和盖伊决战之后向萨拉丁出兵,这就意味着萨拉丁的后路将被堵死,他要不想两面受敌只能退回大马士革去。 而我成为国王之后会和他签订一份条约,一切又都和以前一样了。 ” “那么你又能给波希蒙德什么呢?”伦格好笑的看着克利福特,他这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我答应他将来成为博特纳姆的伯爵,“克利福特眼中闪过一丝凛冽”我想雷蒙德父子以后也用不上那个爵号了。 ” 说着,他的眼中又闪动起一团炙热:“而你子爵,只要你用你巨大的声望帮助我取得王位,我不但会正式承认你埃德萨伯爵的地位,你还可以成为王国的掌玺大臣。 而且我会以国王的名义写信请教皇承认你的骑士团。 救赎骑士团将与圣殿和医院一样成为被人尊重的伟大骑士团,甚至如果可能,我可以帮助你让它成为圣地唯一的骑士团!” 克利福特激动的说着,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头戴王冠坐在宝座上的样子。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嘴唇因为干渴不住抿动,看上去就如同一条搁浅的鱼。 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个人的伦格然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然后他微微一笑说了句让克利福特莫名其妙的话: “我想现在应该已经算是七月五日了吧。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苏丹决断 干旱,永远不变的干旱;饥渴,难以忍受的饥渴。 头顶似乎正在投下无数火焰般的太阳悬在空中,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干燥蒸腾的热浪夹带着细沙尘土如漫天迷雾般把正在行进的队伍包裹在里面。 脚下的靴子里已经是一片湿泽,麻木的脚趾踩在火烫的沙土里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烘烘的炙烤,只有全身的脱力和头晕目眩的疲惫。 从没感觉过身上装备如此沉重的步兵中,已经有人脱下厚重的皮甲穿在长矛上行进,而那些始终穿戴整齐,盔甲鲜明的骑士也有许多人因为忍受不住汗流浃背的折磨卸下甲胄,甚至敞开厚厚的内袍,让吹到身上显得生疼的风沙缓解难以忍受的酷热煎熬。 盖伊骑在马上不住缓慢的细喘着,他觉得呼进喉咙里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团团的火焰,细小的沙尘吹进他嘴里,把他的喉咙摩擦得象是点了一个火把,而每当抬头感受到空中可怕阳光肆虐时,他都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说不出的后悔。 这时的盖伊已经兴不起找萨拉丁决战的念头,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沙漠中如一条即将窒息的鱼般挣扎前进的惨状,盖伊的头脑中第一次出现自己可能会在与萨拉丁决战前就被戈壁吞噬的恐惧。 “陛下,这样下去我们就死在这个地方的,”雷蒙催着战马气喘吁吁的来到了盖伊身边,看着连人带马都一片湿漉漉地盖伊。 他吐了口长气愤懑的说。 原本这时应该为自己的真知灼见感到庆幸的雷蒙,看着这支如垂死挣扎的蛇般在戈壁上蠕动的军队,一种大祸临头的畏惧逐渐袭上他地心头“我们必须尽快立刻,也许我们不该再向哈丁进军了,那样简直就是送死!” “那么我们该向哪走呢,这简直就是个被上帝遗弃的地方。 ”盖伊透着绝望地看着前方一片灰白干燥的世界“也许我们应该回去,如果回去是不是更好?”他试探的问着雷蒙。 “那样我们就全完了。 ”雷蒙用不客气的口气驳斥着盖伊,这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些所谓的宫廷礼仪“我们出来的已经够远了。 如果回去一旦萨拉丁从背后追击过来,我们所有人都别想逃出这片戈壁,”他同力从马背上站起来,看着令人绝望的前方戈壁,他嘴里发出无奈地叹息“我们走的太远了,太远了……” “可是我们也绝对不能在这里等死,这个地方就是个地狱。 我想萨拉丁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去撞进他的圈套。 ”盖伊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紧张的向四周看着,直到看到同样大汗淋漓,全身无力的雷纳德从队伍后面赶上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和萨拉丁的决战,”盖伊愤怒地盯着雷纳德“我的军队在和异教徒交战之前一直在受着干旱和饥渴的折磨,而现在我们能不能找到萨拉丁都已经值得怀疑。 ” “陛下,请不要忘记最后决定进军的是你而不是我,”雷纳德同样不客气的驳斥着一脸暴躁的盖伊。 他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忍受这个人“也许我们该多派出些斥候,也许萨拉丁就在我们看不到地附近某个地方,所以我们必须在还没有因为缺水变得严重之前找到他。 ” “我们应该首先保护我们自己,”雷蒙舔着干裂的嘴唇反驳着“如果现在我们去立刻改道也许还来得及,我们应该立刻向西,只有到了加利利海边的时候才会安全一些。 ”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 或者再次象你要放弃你妻子似的放弃和萨拉丁的决战?”雷纳德故意提高嗓门,让所有人都听到这个,然后他微微摇着头“我们只要找到萨拉丁一切就都能解决了,不要忘记他的军队根本没有那么多人,而且围攻提比利斯显然已经占据了他不少的军队,而且他还必须保护从大马士革来的补给后路,想想!只要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可以获得胜利。 ” 说到这,他故意撇了一眼又开始变得犹豫不决的盖伊:“如果有人愿意放弃这个到手的荣誉我是不反对地,不过那时候拯救圣地地英雄就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我博特纳姆的雷纳德!” 没有任何一句话比这句狠狠击中了盖伊地要害。 他的脸颊在听到这句话不禁微微颤抖,一想到自己始终岌岌可危的王座和并不牢靠的根基。 雷纳德的话就如一根针般刺进了盖伊还在左右为难的心底,这让他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派出斥候!” 盖伊紧咬着嘴唇发出的这声沉重命令,让雷纳德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挑衅般的斜了面色低沉的雷蒙一眼,催动战马转身向队伍前方冲去。 “既然您已经做出决定陛下,请允许我带领军队为您开辟道路。 ”雷蒙终于在发出一声无奈叹息后向盖伊行礼建议,然后他在国王还没有回复时也调转马头向前冲去。 只留下了下达命令后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心烦意乱的盖伊,独自望着队伍前那片令人畏惧的干涸世界呆呆出神,满心烦恼。 烦恼的并不只是耶路撒冷国王,在同样可怕的阳光下,埃及苏丹也正在为一些并不如他意的事被烦恼困扰着。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将领,萨拉丁在略微沉吟之后抬手示意他退出自己的御帐。 看着那个人在帐外白呼呼的空地上蹒跚走着的背影,萨拉丁从身边捻起一颗刚刚从冰镇的锡桶里取出的葡萄,放进嘴里。 “苏丹,那些人已经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了。 ”拉赫曼不忿的提醒着萨拉丁“那些法兰克人不停地袭击我们的补给线,这次居然把我们运来的所有箭支都烧毁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和盖伊决战。 ” “可你又怎么去抓住他们呢,”感到自己声调沉重的萨拉丁第一次觉得有些疲惫“那个贡布雷究竟在想什么,他的那支军队是偶然,还是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不论他是不是已经觉察了什么。 我这次都不会放过他,”拉赫曼狠狠的吐出这句话“我会让他后悔曾经给我的侮辱。 我要抓住他绑起来扔到戈壁上,一直看着他被烤熟为止。 ” “埃米尔,重要地是贡布雷是不是已经觉察了我们的意图,”阿迪勒担忧地看着萨拉丁“苏丹,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法兰克人的军队对我们就很危险了。 我想贡布雷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告诉盖伊,他们一定有了针对我的安排。 否则他们就不会明知道是陷阱依然来找我们决战。 ” “那个贡布雷?”萨拉丁伸手轻轻按着额头,他从没想过那个年轻人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以至到了现在让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地图上由斥候报告的表示着法兰克军队位置的那个水晶瓶盖,再回头看看自己最近几天因为绵延漫长而不停遭受到骚扰的补给线,萨拉丁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令人忧郁地两难境地。 “苏丹,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暂时退出哈丁,再寻机会呢?”阿迪勒轻声提醒着,他知道这样的建议对苏丹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觉得有义务向自己的君主提出最有利的建议“贡布雷一直袭击我们的补给队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 而法兰克人又一直在向我们进发。 苏丹,即使是我们的军队也无法在这样的季节在沙漠里听停留那么长时间。 如果我们的补给再遭受几次这样地重创,将来和法兰克人的决战就胜负难料了。 ” “放弃与法兰克人的决战?这是最大的罪行!”艾克兰※#8231;纳德维的声音响彻整个御帐,他象终于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从角落里冲出来,闯到阿迪勒面前大声斥责着“如果有人说是世上有伪信者,那我想我面前就有一个了。 ” 他开口就用让帐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地指控谴责着这个刚刚抢了自己职位的“敌人”。 对于这个原本想要拉拢,却转眼之间发现成了自己最大对手的阿迪勒,艾克兰※#8231;纳德维从心底里充满了甚至超过对异教徒的憎恨。 他觉得自己成为了兄弟中的笑柄和王公们嘲笑的对象完全是因为这个阿迪勒在父亲面前的谄媚讨好和花言巧语,是这个人恬不知耻的从自己手中遏夺了本属于他的权力和军队,一直现在自己成为了父亲身边最无足轻重的王子。 “我宁可选择和异教徒同归于尽也不会逃避,那样我就可以得福!”艾克兰※#8231;纳德维义愤填膺地在父亲面前发着誓“父亲如果您肯再给我一支军队,我会去找到那个贡布雷,他只是个小孩子,我会让他知道苏丹地儿子是多么可怕。 ” “鲍德温当初也只是个小孩子,”萨拉丁平静的看着情绪激动地儿子。 没有斥责他。 可也没有支持他“而我却在蒙吉萨大意了,当时的鲍德温比现在的贡布雷还要小吧。 ”他似乎是征询似的看看身边的一个始终跟随自己的将军,然后他不等回答继续说“你的敌人是否年轻这并不重要,一切要看他是不是有资格成为你的大敌,如果忽略这一点,安拉就会用灾难点醒你,让你知道傲慢是仅次于饮酒的罪行之一(这一说法源自可兰经)。 ” 可是苏丹,如果你真的退兵,那对你又意味什么呢?”拉赫曼走向前几步来到萨拉丁身边低声说“不要忘了,我们所有人支持你只是因为你许诺过要为我们夺回圣地,如果你在这个时候违背誓言,那么你将失去所有人的支持,其中也包括我,甚至还有你的儿子。 ” “你又什么时候真正支持过我呢?”萨拉丁看着堂弟硬朗中带着狡狯的脸庞心底里无奈地呻吟着,他知道这时正是拉赫曼一直在期盼的诋毁自己的好时候。 他能想象自己现在即使只是下达避开法兰克军队的命令,都可能被眼前这个人利用成为攻击自己的好借口,更不用说是撤军退回大马士革,那种可怕的后果绝对不是他能承担,甚至连想象一下都让萨拉丁感到难以接受,而令他烦恼的是,拉赫曼显然一样明白这场战争对他地重要。 萨拉丁感觉到了御帐里的沉闷。 他知道那些部落将领在等待自己地决定,也能感觉出那种沉闷中蕴含的可怕威胁。 那个贡布雷是不是知道自己这样的处境呢?萨拉丁突然心头闪过这个古怪的念头。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想的也许过多了。 可是一种难言的知觉却在不停的告诉他,那个年轻人是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进退两难地微妙处境的。 而且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他才会让军队不停的袭击自己那条看似牢固却处处透着脆弱的漫长补给线。 “耶路撒冷的鲍德温……”萨拉丁随口说出一句让身边的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话,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苏丹会突然提到那个早已不成威胁的人地名字,虽然那的确是个令他们所有人都为之忌讳却有不得不佩服的天才,但是那个人毕竟已经死去,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威胁他们的事情了。 而现在苏丹突然提到他,这让很多人感到颇为不解。 “这个人还不能和鲍德温相比,”在别人还愕然的时候,拉赫曼已经低声反驳着萨拉丁的话“至少他现在还没有鲍德温地权力和地位,所以必须在他成为我们的威胁之前结束这一切。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为了那样的人,难道你希望再看到一个鲍德温占据着圣地和我们作对吗?” 拉赫曼的话狠狠的击在萨拉丁的心底,尽管他知道这个堂弟并不是出于好心,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不论是现在已经毫无退路的局势。 还是对那个人可能会在未来给光复圣地带来威胁的忧虑,他都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萨拉丁一直保持平静地脸上变得凝重起来,他地手指在地图上不住的轻轻敲击,尽管在掠过安条克地时候略有迟疑,可他的终于还是在标示着太巴列的那个地方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艾克兰我给你一支军队去保卫太巴列,”萨拉丁看着脸上露出一片兴奋的儿子心底暗暗叹息。 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儿子中究竟还有谁能在将来和拉赫曼对抗,至少眼前的纳德维他并不看好“记住,我并不需要你一定消灭那支法兰克人的队伍,只要你能让他们不再给我们造成麻烦就可以。 ”说到这儿,他微微招手让儿子走到自己近前,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叮嘱着“如果那个贡布雷就在太巴列城里,你去告诉他,我对拉赫曼对他的袭击表示歉意,我以苏丹的名义保证他会得到应有的补偿,而他必须继续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 ” “可是父亲如果我把他的人头提来。 你的这些许诺也就不需要了。 ”纳德维不以为然的回应着父亲,他为父亲居然向一个法兰克人表示善意感到羞耻。 可是当他看到萨拉丁看着他的那种平静得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之后,他立刻低下头微微行礼向后退去。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我的儿子。 ”苏丹平静的看着退开的纳德维,他的眼神掠过似乎在看好戏的拉赫曼,又掠过始终注视着自己的阿迪勒,当看到自己这位爱将时,他略微停顿然后点头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 “听着我的兄弟,我要你带领你的军队去西方,不论走多远都要一直向西!你要让安条克的波希蒙德觉得自己的宝座就象安放在一把钢刀面前似的不稳。 ”萨拉丁的声音从没这么沉重,他的眼神里透出让阿迪勒感到陌生的凛冽“记住,一定要一直威胁着安条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 “可是苏丹,安条克不是已经同意中立了吗?”阿迪勒有些困惑的问“难道他们敢撕毁条约?” “以前不敢可现在不同,”萨拉丁指着地图“那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吃惊的孩子,他把一切都搅乱了。 安条克不敢撕毁条约是因为我们的强大。 可现在因为贡布雷对我们的袭击,将来和法兰克人的决战就变得困难甚至危险了。 而为了阻止贡布雷分出兵力就意味着在对付盖伊时我们的力量会被削弱。 ” “这时候的安条克就会觉得有利可图,波希蒙特就会冒险。 ”阿迪勒顺着地图上轻轻划着“如果必要他甚至会从我们侧面出兵,然后直接威胁我们的后路。 ” “所以你必须让他知道该做什么,”萨拉丁看着爱将轻声叮嘱着“一个年轻的贡布雷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可我有你,你会让我们的计划继续下去对吗?” “苏丹,我向您发誓,那个贡布雷不会成为另一个鲍德温。 ”阿迪勒轻声许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哈丁角 盖伊用破旧的干木勺淘起半勺水放在嘴边微微润着火烫干裂的嘴唇,接着就被水里掺杂的那些带着苦涩味道的杂物卡着了喉咙。 他奋力呕吐着用力咳出堵在喉咙里的东西,当他看到吐在地上的一小块骨头碎片时,一阵恶心立刻让他更加用力呕吐起来。 “难道就没有其他水源了吗?”雷纳德尽量屏住呼吸用嘴轻轻抿着杂物已经沉淀下去的水,看着从面前流过的那条飘着黑乎乎污秽杂物的小溪,他不禁更加用力闭住了呼吸。 “大人,这是玛锡布塔唯一的水源,”向导一边看着那勺脏水一边用力让嗓音不那么刺耳,可即使这样因为长期缺水和干旱,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被人截着喉咙般沙哑难听“出了这里再向前就是哈丁角,”说到这儿,向导的眼中流露出一片渴望“只要过了哈丁角一切就好办了,很快我们就能到达太巴列,那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在湖里洗澡。 ” “哦,我可真想念我在博特纳姆的大浴房和水池。 ” 雷纳德终于仰头喝下了最后一点脏水,他一边嫌恶的吐着嘴里的赃东西,一边回头打量着这个位于沙漠里的荒村。 当他们刚刚看到地平线上的这个村落时,所有人都因为兴奋欢呼起来,可是随着接近他们发现这些破烂的建筑与其叫村子,不如叫废墟更加贴切。 事实上这座位于沙漠中的玛锡布塔村也地确快变成了一座废墟。 原本不多的几幢快要倒塌的房子歪歪斜斜的支撑在那里,甚至连那条可怜的被当地人糟蹋得污秽肮脏的小溪看上去也是半干半湿的向外冒着水泡。 雷纳德扔掉木勺疲惫地登上一段土墙,看着前方那片似乎在浩淼波动的氤氲中地绵延山脉,他不禁微微发出一声呻吟“要翻过那座山峰吗?” “不大人,从这里过去,有一条还算好走的山谷。 ”向导一边用力舔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木勺里的水渍一边含糊的回答着“我们只要穿过山谷就好办了,山那边的风都是凉的。 相信我大人,你会觉得太巴列是这个世上最好地地方。 ” “我现在已经在期盼着快些到那儿了。 ”雷纳德嘀咕着从土墙上下来,他一把解开勒紧的皮带,连着长剑一起扔给了身边的随从“我要早些穿过山谷,这个地狱我一会儿也不想多呆了。 ” “可我建议你还是谨慎点好?” 不知道什么雷蒙从前面的队伍里回来了,在他身后的汉弗雷喘着着粗气一把捧起小溪边的湿泥奋力涂在脸上,然后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 “难道你之前不是认为应该早些离开这个地方?”雷纳德用讽刺的腔调反问着,同时他一把抓住儿子地肩头把他提了起来“如果你感到口渴就去喝些马尿吧。 就是别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撒拉森贱民似的。 ” “那座山谷是通往太巴列的唯一道理,”雷蒙回头看着气浪中的山峰“可萨拉丁肯定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做,他可能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说着他向那个方向走出几步,嘴里发出喃喃的自语:“我知道他肯定就在那儿,我感觉的出来。 ” “你什么之后成为先知了?”雷纳德讥讽着,可他立刻被一阵有些慌乱地声音打断,当他看到几个抬着阿卡主教的修士气喘吁吁的走来时,他示意自己的随从把一块撕下来还算湿润的衣角搭在了主教滚烫的额头上。 “上帝保佑。 主教大人得了热病。 ”一个教士解释着“大人一直坚持自己跟着真十字架前进,而且即使这么热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躲到伞下去,他说这是对主的不敬。 ” “愿上帝保佑主教,”盖伊有气无力的敷衍着,当他看到同样有气无力走来的杰拉德时,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闻讯赶来讨论是否该继续进军地。 果然随着德.莫洛斯地到来。 王国中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在此聚集了起来。 可是,他们这个会议却注定不能招开。 随着一阵急促地马蹄上,两个斥候突然穿过前面的队伍疾奔而来,他们脸色因为缺水显得十分恍惚,在撞到两个士兵后他们甚至没有停下的直接驱马冲进了贵族们围拢的这个院子,接着在终于被截住战马的士兵阻挡下,两个斥候先后一头栽下战马,瘫在地上无法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德.莫洛斯一把抓起滚到自己身边的一个斥候大声问着,看着那斥候不停的喘气,他略微犹豫从腰带上拿出个小皮囊递到斥候嘴边。 在他张嘴灌下一口葡萄酒后莫罗斯立刻强行夺过皮囊收了起来“好了。 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萨拉丁,是萨拉丁大人。 ”缓过气来的斥候粗重的报告着“我们看到了萨拉丁的军队,他们就向山谷那边前进,我们看到了大队的驼车还有很多可怕的武器,好像都是些攻城器械。 ” “他们是向山谷那边走吗?!”雷纳德激动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你是说他们想穿过山谷?那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他们是在穿过闪过,他们走的很慢。 不过有一队撒拉森骑兵一直在山谷上面掩护着他们,可我想他们没发现我们!”斥候吃力的发出呻吟,直到雷纳德松手放开了他。 “我想是上帝在保佑我们,”雷纳德兴奋的向所有人说“撒拉森人显然没想到我们会来的这么快,他们想在到来之前拿下提比利斯,而我们可以从背后袭击他们。 我想这是最好也是最直接让我们获得胜利的方法了。 ”说到这儿他有些激动地攥起拳头在人们面前晃着“停到他刚才说的了吗,如果我们运气好甚至可能就此截获萨拉丁的补给。 撒拉森人也需要喝水,如果没有补给他们也会立刻崩溃,我想这次上帝肯定是赐予了我们最大的恩德,他把那个异教徒的咽喉摆在了我们的面前,只要我们挥出一剑,胜利和奇迹就属于我们了!” “可如果是个陷阱呢?”雷蒙焦急的驳斥着雷纳德。 因为他发现即使是德.莫洛斯也被雷纳德地话吸引了,而且雷蒙也不得不承认。 可怕的炎热已经让所有人在失去了耐心地同时也开始失去理智,即使是他也不由有种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片人间地狱的冲动。 “即使是陷阱也比在这里被活活渴死好!” 逐渐围拢起来的骑士们中间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抱怨,可这声随便的抱怨立刻象瘟疫般传遍了人群,人们开始声音很低,接着就开始发出不满的大声斥责,他们质问为什么还不前进,又为什么在听到撒拉森人的消息后不立刻进攻。 一些暴躁地人在旁边人的鼓动下。 开始拿起武器离开队伍,他们一边用沙哑的喉咙唱着变调的圣歌,一边招呼着其他伙伴,一时间整个队伍一片混乱,谣言四起! “我们必须进军,不论结果如何否则会发生暴动的!”杰拉德一边命令圣殿骑士们做好准备一边向盖伊发出与其说是进言,不如说是威胁的建议。 有那么一阵,国王的眼神是向雷蒙投射出征询眼神的。 可随着队伍里地越来越躁乱的喧嚣,他终于移开眼神看向了一脸兴奋的雷纳德“我们该怎么办,伯爵?” “进攻,这个时候这是唯一的选择!”雷纳德难以遏制的发出一声低吼,在刚刚看到国王眼中露出的默认神态时,他已经转身大步走向战马。 在随从地帮助下跃上马背,随着他发出的一声吸引全军的呐喊,那些早已忍耐不住的士兵立刻在他的带领下向着远处的哈丁角飞奔而去。 “伯爵,只要我们过了哈丁山,你担忧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莫洛斯在已经沉默的雷蒙肩头用力一按,然后同样骑上战马,随着他的手势挥舞,早已等待的医院骑士们立刻催动坐骑,霎时间漫天沙尘急掀而起。 随着这股蔓延而起地烟尘。 医院骑士们已经在德.莫洛斯地带令下飞快的向前冲去。 而就在同时,雷蒙听到了从村子另一边传来地如雷奔腾。 在震耳欲聋的马蹄踏在沙土里发出的雷鸣声响中,圣殿骑士绣着红色十字,已经被染成土黄色的罩衫出现在了雷蒙面前。 看着从残破的院子边飞驰而过的圣殿骑士,望着一直飘扬在这些骑士最前方的被色红十字旗,雷蒙轻轻叹息一声。 他知道这时说什么都已经毫无意义,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跟随在这些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了上帝的人后面,以对上帝的虔诚和无比的信念为盾牌,去参加自己这一生中可能是最大的赌博! “跟上我,汉弗雷!”伯爵发出一声振奋中透着绝望的嘶喊,接着他大步冲出院子,骑上战马在汉弗雷的陪伴下疯狂的追上那些骑士,向着远处哈丁角奔去。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遥远,可一切又都那么接近。 冲在整个队伍最前面的雷纳德几乎在刚刚越过一片小小的坡地后,就看到了远处凹陷的山谷处一队正在缓慢行进的队伍的背影。 尽管看的并不真切,可常年和撒拉森人“打交道”的他还是理科就认出了那支队伍正是支典型的运送补给的撒拉森队伍。 而且随着快速接近,他看到了那支队伍里让他和所有士兵都为之喘息的东西……一个个绑在驼车上的巨大木桶,那正是对他们来说这个时候最为渴望的东西……饮水! “杀上去!上帝保佑我们!”雷纳德完全不过咽喉的疼痛发出一声厉吼,随着他的吼叫,跟随在他后面的骑兵如真正饥渴的饿狼般从坡地上直泄而下,而在他们的身后,已经开始整队前进的骑士团如两只伸出的锋利鹰爪般,向着已经因为发现敌人,而惊慌失措的试图奔进山谷的撒拉森队伍冲去! “当心,有撒拉森骑兵!”一个冲在最左翼的圣殿骑士发出一声怪吼,接着从对面突然呼啸而来的一片箭雨已经封住了他的嘴巴,同时被几支飞箭射中的这个骑士的身体直接从马股上倒栽出去,立刻就被后面奔驰而来的群马踩在了松软的沙地之中。 “撒拉森人的护卫队,杀光他们!” 随着杰拉德的一声命令,刚刚被乱箭袭击的圣殿骑士们如旋风般冲向那些撒拉森骑兵,他们根本不管随时可能都会夺取他们生命的飞矢正迎着他们飞来,在一阵如狂潮般的圣歌高颂中,被钢铁包裹的骑士团就如无坚不摧的一片洪流般冲刷过山谷,直袭那些试图阻挡他们的撒拉森骑兵! 瞬间的冲击带起的如雷闷响霎时响彻整个山谷,即使是以彪悍著称的马木留克也无法正面对抗的骑士长矛瞬间贯穿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东西! 不论是车辆,敌人还是正在奔驰的战马,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时抵抗住这片长矛巨*的冲击,只一晃间就被贯穿的护卫队丝毫没有任何抵抗力量的被骑士们淹没在钢铁的马蹄之下。 只被稍微阻滞就继续想前冲击的前锋骑兵锐不可当的冲进了山谷,随着撒拉森人补给队的后卫被轻松掠过,雷纳德的队伍终于冲开队形,冲进了补给队之中! “上帝的意志,全军前进,冲过山谷去!”远远看到这一切的盖伊在这时发出了已经让所有后队期盼已久的命令,随着漫天烟尘呼啸而起,王国大军立刻如滚滚浪潮般向着哈丁角的方向蜂拥而来! 哈丁角,这个在耶路撒冷王国里几乎没有人会注意的地方,这个在很多地图上会被忽略的标注的地方,在这一天却忽然掠起无数旗帜和漫天烟尘。 就在这片灌木茂盛却干燥异常的坡地对面的山顶上,神态凝重的撒拉森王者默默的凝视着已经冲进了山谷的法兰克军队。 望着那一面面在烟尘中挥舞飘摇的十字旗帜,萨拉丁的嘴角不禁微微弯曲,随着他的手臂高高抬起,霎时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不远处的山顶上呼啸升起。 哈丁之战,终于开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哈丁之战(一)死神初降 施蒂芬娜跪在城堡深处小教堂的垫子上,她的双手紧紧拢在一起嘴里发出轻声祈祷。 “我的孩子,你的虔诚会得到上帝的回应,你的慷慨也将让你得以最终站在上帝的身旁。 ” 一个牧师沉声在施蒂芬娜面前说着,他看着自己手边的一张敞开的文件,即使再想显得平静也掩盖不住脸上兴奋的表情。 那是一份由施蒂芬娜签署的把一块博特纳姆的土地献给教会的让渡书,做为一次盛大弥撒的回报,伯爵夫人慷慨的把自己名下的这块土地连同几座看起来拥有颇为丰厚报酬的农庄奉献在了上帝的祭坛面前。 “我的上帝,请保佑我丈夫和我儿子,让他们能平安的回到我身边,”施蒂芬娜轻声祈祷着,她的声音颤抖,一阵阵莫名的不安和恐惧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她丰盈的身材因为惦念儿子已经显得消瘦下去,原本圆润的下颌看上去略显尖削,一双充满气力的眼中总是不时闪过略带忧郁的目光,这让一位偶然路过博特纳姆的画师看了后,不禁为自己看到的这幅画面为之愕然,他极力向伯爵夫人请求着,请求她允许自己以她的形象创造一副圣母像,因为“夫人那种透出怜悯的眼神正是圣母怜惜世人的精神。 ” 画师还极力为能完成这样一幅杰作大肆宣扬,不过这倒让施蒂芬娜起了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做一次盛大弥撒地念头,在慷慨的捐献出一块土地后。 博特纳姆主教立刻爽快的答应了举行这样一次领地弥撒的要求。 “上帝会保佑你的,上帝的光芒照耀每一个虔诚的人,不论他是尊贵还是卑微。 ”主教让自己地声音显得颇为仁慈,不过他的眼神始终无法从那份让渡书上移开,他知道自己教区地财产终于又增加了一份了。 对于博特纳姆教区的主教来说,能从雷纳德伯爵那里得到这样一笔馈赠实在是不容易,那位伯爵有时候宁可厚待手下那些士兵。 也不愿意为上帝多贡献那么一点。 “上帝呀,保佑他们吧……”施蒂芬娜发出低低呻吟“让我儿子回到我身边来。 如果需要我可以用我所有的一切换取我儿子的性命,就如同贡布雷向我许诺的那样,让他回到我的身边来吧。 ” “轰!”一声沉闷的钟声突然从教堂外地钟楼上响起,这声巨响如敲击在施蒂芬娜心头般让她全身一颤。 那钟声听在她的耳中,就如同墓地里可怕的丧钟般令她惶恐不安。 “轰!”巨大的火球如从天而降般落在离汉弗雷不远的地上,随着火星迸溅,一大片带着炙热气息的碎石立刻四处横飞! “当心点。 小伙子!”雷蒙的喊声几乎被接连而来的炸裂声掩盖,他奋力一把抓住汉弗雷地肩膀,几乎是把他从受惊的马背上拖下来般拽到地上。 一声痛苦的马嘶从前方想起,汉弗雷惊恐的看到一个火球正砸在自己那匹心爱的白马身上,随着翻滚的白马身上发出地焦糊气味,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的战马带着全身的火焰发疯的向正乱作一团的士兵群中狂奔而去! 瞬间被撞得人仰马翻的队伍变得更加混乱,冒着烈火的战马就如同圣经启示录里描绘的那身后带着地狱的可怕死亡使者般横扫而过,而令人们恐惧的是。 那匹几乎已经被火焰完全吞噬地战马明显成了山顶上投射过来地火球的参照物。 战马奔到哪里,随后而来地可怕火焰就落在哪里,直到那匹原本漂亮雄健的白马终于在已经发不出嘶叫的怪哼中左右摇晃,轰然倒地! “上帝,退出去,退出山谷去!”雷蒙向闻讯还在向前疾奔的后队发出嘶喊。 他不住挥舞双手,几乎不顾头顶不时飞过的可怕火球。 但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 渺小了,完全被前面突然出现的战况吸引的后队在狂奔中无法收势的猛然砸进已经混乱的前方队伍之中。 惨叫声,冲撞声,被践踏者的呻吟和头顶飞过的巨大火球的呼啸。 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这时的山谷里已经完全混乱,雷蒙甚至找不到那面代表着耶路撒冷至尊的王旗,而最让他感到愤懑的,是自己的军队只能无奈的遭受着可怕的打击,却根本无法接近山谷另一边顶峰上的敌人。 “万能的上帝。 愿主赐予我们力量。 勇气和奇迹!” 一声高亢的祈祷在人群中响起,就在同时一片如潮水般的欢呼声霎时从后面传来。 真十字架! 璀璨闪亮的巨大十字架出现在了慌乱的人群之中! 尽管被拥挤得歪歪斜斜。 但是当这个代表着主基督升华和苦难的圣物在众多僧侣拥护下出现的时候,不论是士兵还是骑士,也不论是否还能拿起武器或已经身受重伤即将死亡,所有的人都发狂的向真十字架蜂拥而来。 他们甚至根本不顾投射过来的滚烫火球直接落在密集的队伍当中,每当有人倒下,就会立刻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甚至有的人紧紧拖着已经快要咽气的伙伴身体拥到十字架下伴随着圣物想前涌去。 “快松手!你会烧死的!” 一声大喊从雷蒙身后响起,他看到汉弗雷正用力试图拉开一个正紧紧拖着个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尸体的士兵双手,尽管这个士兵嘴里也发出痛苦的惨叫,但是他却一手托着伙伴,一手紧紧抓着根已经断了的长矛向前蹒跚地前进。 “轰!”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一个火球直接砸在了耸动的人群中间,伴着被乱石炸得躯体残肢四处乱飞,大片的黑红相间的血浆霎时淋溅到人们的头上。 盖伊完全被这可怕的一幕惊呆了,他愣愣地看着在四周奔跑叫喊的士兵,看着他们被投射过来地火球和从山顶射下的箭矢夺去生命,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的身边。 “陛下危险!”一个近卫没命的把盖伊推向一边,可他却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的砸倒在地。 伴着他的身体不住抽搐,完全被砸地变了形的头颅一仰一仰的扭曲几下。 终于在奔过的穿着毡靴的几双脚的践踏下,没了声息。 “陛下,撒拉森人在山顶上!”一个将军催着战马狂奔过来,为了驱赶阻挡自爱面前的士兵,他甚至用手里的长矛狠狠拍打他们地头顶,当他奔到盖伊面前时,因为看到国王安然无恙不禁发出一声长长喘息。 “陛下。 杰拉德大团长就在那里!”将军透过浓烟指着远处发出大喊“圣殿骑士就要冲锋了!” 伴着他的呐喊,一声即使在这种混乱中也透着沉稳悠长的号角声从整个队伍的左侧响了起来,在一片盖过士兵惊恐喊叫的如雷轰鸣中,圣殿骑士们的白色斗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们手里擎着地长矛上绣有红十字的白色长条矛旗不住飘扬,随着战马的颠簸,矛旗如一片白色巨*般翻腾而过。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拉德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位勇敢的骑士团长头上金光闪闪的头盔就如同给自己插上了个标签般引人注目。 而他手中高举的那面巨大的由教皇亲自授予地圣十字旗,指引着所有地圣殿骑士迎着对面飞来的乱石箭矢毫不犹豫地冲锋陷阵,直向他们的敌人扑去。 “惩罚异教徒,万能的上帝赐予我们力量和奇迹!”杰拉德的怒吼在骑士团前面响彻阵地,随着发狂的奔驰,远处的敌人已经飞快掠到眼前。 随着他手里做为旗帜的长矛下垂,所有的骑士都立刻平举长矛,伴着刹那间爆发出的磕碰冲击声,如滔天巨*般的圣殿骑士团霎时冲进了已经排成密集队形的撒拉森步兵队形之中! 践踏、砍杀、戳刺、高举起的武器伴着飞溅的血浆劈剁皮肉和折断骨头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发生,被包裹着厚重马衣和驮着沉重骑士的战马直接撞飞的撒拉森士兵在绝望的喊叫中飞进后面可怕的矛林,而被截住的骑士却好像撞在无形的障碍上般连人带马直翻进雪亮的长矛丛中,一切都是那么快,以至杰拉德在刚刚侥幸的躲过一支长矛之后,就被另一支长矛刺中肩膀,同时伴着胯下战马发出的痛苦嘶鸣。 他已经从前胸被戳得血肉模糊的战马身上直栽下去。 滚到一个撒拉森士兵脚下。 “啊!”那个士兵喊叫着想刺向倒在地上的杰拉德,但是他却因为和迎面而来的敌人紧紧拥挤在一起无法抽回长矛。 当他想拔出身边的短刀时,杰拉德已经奋力坐了起来,他手里断裂的旗杆锋利断口狠狠的刺向那个撒拉森人的小腹,随着那人发出的一声惨呼,小半截旗杆已经没入他的下身,随着那人歪倒在地上,杰拉德分开的从他腰间拔出短刀,用力在面前不住挥舞保护着自己。 这时,整个山谷中已经完全一片混乱,普通的士兵,高贵的骑士,不住寻找敌人射击的弓手和高声唱着圣歌保卫着圣物向前涌动的僧侣,一股股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如混乱却力量可怕的受惊野兽般四处乱撞。 也许是受到圣殿骑士团那悍不畏死的激励,骑士们开始组织起来向着山坡上冲击,而普通士兵则盲目的在真十字架的引导下,在圣歌和信仰的巨大力量感召下,似终于觉醒的猛兽般跟随在骑士后面向撒拉森人的阵地,如潮水般狂涌冲去。 先是一小队,接着人数开始增加,然后是几乎一整支队伍。 撒拉森人还在山谷里的队伍开始动摇起来。 交相混乱的大混战终于让山顶上那些可怕的投石车停了下来,一时间伴着高亢的圣歌和赞美上帝的祈祷,耶路撒冷军队如脱缰野马般开始向山顶上的苏丹主军发起了冲击。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拉赫曼咬着嘴唇看着沿着山势较为平缓的右坡疯狂冲击的敌人喃喃自语着,他无法想象这些法兰克人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居然还能发起进攻,当他看到那些圣殿和医院骑士们锐不可当的冲击自己的军队时,他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可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些骑士中的一个居然真的冲过了最后的方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身上的白袍已经完全被染成红色和各种内脏颜色的可怕骑士疯狂的冲过了前面的步兵,尽管他的战马和他一样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甚至马腿上已经露出了一块块白森森骨头,可是那匹高大雄壮的欧洲烈马依然如一股难以阻挡的飓风般向着拉赫曼疾冲而来。 “挡住他!” 拉赫曼喉咙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他看到那个骑士几乎是本能的催动着战马冲向自己,尽管那种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冲击立刻被挡在前面的马木留克的长矛阻挡住,而且那个法兰克骑士立刻连人带马背一片长矛刺到在地,但是看着在前面土地上不住挣扎的那对人马,他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可怕的寒意。 他愤怒的转身跳上战马沿着山梁直向萨拉丁的御帐奔去,随着一路狂奔,他看到整条经过的战线上法兰克人都如同发疯般疯狂进攻着,刚刚偷袭的优势这时似乎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这一切是怎么了?你曾经说过要在这里消灭盖伊所有军队!”拉赫曼向站在山坡上的萨拉丁大声诘问着,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戏耍,同时为自己那些正在不停消耗死亡的士兵感到心痛。 “我正想提醒你,这一起正是你造成的。 ”萨拉丁的回答让莱赫曼目瞪口呆“是你因为袭击贡布雷才导致我把原本充裕的兵力分散使用。 ” “可我们现在怎么办?”被说到痛处的拉赫曼痛苦的呻吟着。 “我们撤退。 ”始终平静的萨拉丁淡然回答。 第一百六十九章 哈丁之战(二)窘迫的间歇 即将落下的晚间殷红映照在山顶枯涩的灌木上,随着干枝的摇晃投射出一片摇曳的阴影,原本充满绝望气息的戈壁这时出现了令人着迷的美景,尽管充满难言的凄美,但是看着这种美景,雷蒙还是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这里是主基督殉难和复活的地方呀,”雷蒙慢慢跪下,他看着远处正在逐渐落下去的夕阳,看着山坡下整个山谷里已经冰冷的尸体,带着颤抖的声调低低的呻吟着“上帝宽恕我的罪孽吧,我怎么会为了自己而背叛了主的教诲,我和撒拉丁的协议就是犹大的背叛,我会下地狱的。 ” 雷蒙痛苦的发出呻吟,他把脸埋在手里发出低沉的哭泣。 这让他旁边的汉弗雷感到惊诧,他想不到这位地位显赫的伯爵会这么激动,更想不到他会这样定自己的罪。 “大人,一切已经过去了,您是的里波黎的伯爵,是王国之父。 ”汉弗雷轻声在雷蒙耳边说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这位伯爵,只能不停的重复着别人的话。 “你不明白汉弗雷,你不明白,”雷蒙痛苦的摇着头,他抓着眼前年轻人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是你父亲的鲁莽和愚蠢给了撒拉丁借口,可我的自私给了撒拉丁机会,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罪孽,是我们这些人的贪婪和自私毁灭了耶路撒冷。 ” “大人你在说什么,耶路撒冷还在。 上帝不会抛弃我们的,”汉弗雷略显恐惧地看着雷蒙,他觉得这个时候的雷蒙就好像被魔鬼了似的“我们一定会冲出去的,我们不是已经让萨拉森人退后了吗,他们现在已经被我们逼退了!” 听着汉弗雷的话,雷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当看到以圣殿骑士为首的骑兵冲上山坡的时候。 雷蒙曾经跟着所有人发出衷心地欢呼,但是随着登上山顶。 他才发现与其说是逼退了敌人,不如说是让撒拉丁把他们引进了最可怕的陷阱。 一片令人绝望地景色呈现在十字军的面前,灰色的山峰,枯萎的坡地还有几乎彻底和生机绝缘的可怕荒凉,耶路撒冷王国军队被完全阻隔在了这片可怕的地狱里。 当撒拉丁人的王旗动摇地时候,雷蒙曾经和所有骑士一起发出了欢呼,当圣殿骑士们驱赶着已经队形散乱的萨拉森人退下山坡。 并最终在山谷最高的峰顶竖起十字旗时,雷蒙甚至觉得上帝的奇迹字在这一刻真的降临了,可是随着队伍前仆后继的冲上哈丁山顶之后,他才在逐渐低沉下去的声浪中清醒过来,看着山下难以逾越的干枯河谷,看着在对面山坳地要道上飘扬的那一面面新月旗帜,雷蒙开始为整支军队面对可怕的未来担心,他知道王国军队已经完全陷入了萨拉森人的阴谋。 或者说已经彻底陷入了撒拉丁的陷阱之中。 ”萨拉森人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这声激昂的呼喊立刻赢得了一片欢呼声。 随着一队队地轻骑从山坡下掠过,越来越多的队伍沿着不同的道路向哈丁山的坡地上聚集起来,绣着新月的各色旗帜如片片波浪般在整座山谷里飘荡,不同服饰,不同装束的部落骑兵催动着胯下焦躁的战马急促的赶赴战场,他们这个时候只盼望着那个令人振奋的时刻快些到来。 积压许久的对异教徒地憎恨和将近百年地仇怨即将在这个时候得到最终的偿还。 “苏丹,你对我们地诺言就要实现了,”一个部落酋长激动的跪下,他亲吻着走过自己身边的撒拉丁沾满灰尘的靴子,肩膀不住的抽动着“我们对法兰克人的仇恨就要得到偿赎了,安拉赐给了我们复仇的机会,这是我们的先辈一直盼望的时刻呀。 ” “我的兄弟,安拉赐给我们的还有其他让异教徒惭愧的东西,”撒拉丁轻轻扶起酋长,看着对方体内放到自己这话感到迷惑的生态。 埃及苏丹不禁暗暗叹息“安拉赐给我们的不止是惩罚。 ” 他轻声说出这句让旁边的人都感到迷惑的话之后慢慢走向略微隆起的山坡。 那里是整个山脉里仅次与哈丁峰的高地,也是撒拉丁的御帐所在地。 奢华的帐篷。 铺在地上的掺杂着木筋丝的凉毯和早已备好的清水,整个御帐里透着让任何沙漠旅人都为之陶醉的舒适气氛,但是站在里面的人却并不能被这种舒适所感动,他们当中弥漫着一种轻微的躁动,这种躁动甚至在撒拉丁刚刚走进御帐之后就深深的感觉到了。 果然,还没等撒拉丁坐下,拉赫曼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说话: “苏丹,法兰克人已经像你想的那样登上了哈丁山,这样他们也就完全进入了我们的陷阱,”拉赫曼用些激动的说着,在这个时候他为自己能亲眼看到这一伟大的时刻感到欣慰,至于对撒拉丁的嫉妒和敌意他甚至可以因为即将光复圣地的荣耀予以忽略“我们可以把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他们也必须都死在这里。 ” 拉赫曼的话立刻得到了所有贵族的赞同,他们在不住的向撒拉丁发出欢呼的同时也大声的请求着苏丹尽快发起进攻,听着外面此起彼伏地喧嚣呐喊,他们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以一次残忍可怕的进攻来换取族人们更到的效忠和狂热。 “杀光他们所有人?”撒拉丁看着自己的族人轻声询问,其实他知道这个询问完全是多余,这些人的举动已经完全说明了他们的愿望,可他还是在略微沉寂之后微微摇头“不,我们现在不能这么干,我们不能向他们进攻,更不能杀死他们所有人。 ”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 撒拉丁看着愕然注视自己的部落酋长和将军们,无奈地叹息一声:“因为我们做不到。 ” 在人们诧异愕然的注视下,撒拉丁走到情绪激动的拉赫曼面前,他仔细看着自己的堂弟,他想象的到这个人在之前曾经用多么感人的辞藻煽动那些部落酋长,也想象的到他是多么想看到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对这个人有丝毫行动。 这让撒拉丁感到愤怒,同时也让他感到无奈。 “如果我们拥有五万人。 我可以在今天就让这些异教徒偿还圣地陷落时我们先辈被他们蹂躏地血债,如果我们有三万人,我可以在明天让他们为对安拉的不敬付出代价,但是现在地我们,却做不到这一切。 ” 撒拉丁小心的向那些将军解释着,他知道如果完全说出一切对着人来说是什么样的打击,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因为受到他们的影响就屈服在他们虔诚却愚蠢的激情之下。 “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把他们包围了吗?”拉赫曼不满的驳斥着。 他不喜欢看到撒拉丁那种好像永远比别人看得更远的样子,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这位埃及苏丹地荣光已经够多,应该是听听别人话的时候了“胜利即将属于我们,这即使没有一位苏丹也是不可阻止的。 ” “可如果没有我,你就不可能走到圣地的城墙下。 ”撒拉丁走到拉赫曼面前低声斥责着,他觉得应该有必要让这个堂弟记得自己才是苏丹“是你的鲁莽让我们的补给线受到了威胁,那些原本用来对付法兰克人的箭只现在在什么地方?不是被烧毁就是被运进了太巴列。 而最糟糕的是,这些袭击让安条克觉得我们地是可欺的,这让我不得不排除我最得力的将军去威慑波希蒙德,好不让那个人做出什么事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次愚蠢的袭击。 ”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看着那个贡布雷从我面前过去,然后让他去劝阻雷蒙?如果是那样我们现在甚至不能在这里看着法兰克人哀嚎。 ”拉赫曼愤怒的回瞪着撒拉丁。 他认为撒拉丁这显然是在让他难堪,更让他愤怒的是,撒拉丁地这些话让他意识到苏丹显然并不想那么快的完成光复圣地的许诺。 “苏丹,请你不要忘记我们效忠于你是因为你许诺我们会夺回圣地,”拉赫曼低声威胁着“如果你做不到这些,或者想用和法兰克人所谓的合约来结束这一切,那等待你的只有叛离。 即使你再用一次大马士革那种方法也不能帮你了,安拉会安排对你使用什么样的惩罚。 ” “我会记住你的这些话。 ”撒拉丁点了点头,然后再众人的注视下他伸手抚摸在低下头的拉赫曼肩膀,嘴里轻轻吐出祝福的声音。 他走向自己地座位。 在众人注视下。 他沉声问到:“谁能告诉我,我们如果在这里和盖伊决战。 在消灭眼前地敌人后还有多少人能进攻圣地?” 撒拉丁的问题立刻让御帐里地将领们一片沉寂,他们相互对视着,可是却毫无答案,随着时间过去,他们看到的是别人眼中逐渐变浓的忧郁和担心,而这恰恰也是他们自己内心的写照。 “哈丁山上几乎是法兰克人所有的军队了,”撒拉丁的眼神看向帐外地山峰“他们现在已经被我们完全包围在这里,可是要获得胜利却必须付出巨大代价,但是这还不是最后一战,圣地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所以我请求你们不要着急,我许诺过那么就一定会实现,圣地必将在我的手中光复,而我只需要你们的信任。 ” “我们信任你苏丹,对之前的无礼向您道歉,”一个老酋长走上来躬身行礼“可是我们也需要你告诉我们会怎么对待这些法兰克人,我们不会再接受任何的条约和协议,也许我们可以和鲍德温签署协议,但是和这个盖伊,我相信没有任何人会和这个人妥协的,还有那个雷纳德,也不会有任何人肯和那个人妥协!” “当然,我也不会,”撒拉丁沉闷的回答“我发过誓亲手宰了那个雷纳德!” 艾克兰※#8231;纳德维不住催促着队伍向前疾驶着,终于能重新指挥军队的兴奋让他觉得好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不过也有让他感到不忿的事,他没想到父亲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他驱离了即将对法兰克人展开的战场,而派他进攻那座几乎已经变成空城的太巴列,这让他感到十分不满,不过唯一让他觉得还算公平的是,那个阿迪勒显然也不会得到分到消灭盖伊主力的荣誉,这至少让纳德维还觉得好受些。 一阵喊叫从前面传来,随即纳德维隐隐看到了远处高耸的塔楼和沿着山势起伏的堡墙。 “太巴列。 ”纳德维发出一声低吼,他不知道现在的哈丁山究竟如何,但是看着太巴列的城墙他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让父亲认为自己是个愚蠢的儿子,不论是他的自尊心还是窥伺苏丹宝座的野心都逼迫着他必须不惜一切也要征服这座守卫森严的城市! “殿下,你看!”一个轻骑兵突然发出高声喊叫,他指着城外一片高地向王子大声呼喊着,随着他的指点,纳德维意外的发现在那片高地上整猎猎飘摆的一面红色黑十字旗。 “法兰克人!”纳德维本能的一声大喊,随即他想起什么,招手示意一个旗手随在自己身后,催马向高地方向冲去。 “这个萨拉森人想干什么?”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法尔哥尼疑惑的回头看看身后的克里特.法雷尔“他想去向,向大人交涉还是想像个骑士似的挑战?” “他带着标旗,那显然是要和大人说话。 ”法雷尔也透着困惑的看着正向阿历克斯的近卫骑兵奔去的纳德维“不过我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撒拉丁终于派人来了,”看着迎面而来纳德维,阿历克斯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低低自语,同时他的心底不由暗暗告诉自己:“该是离开太巴列的时候了。 ” 第一百七十章 哈丁之战(三)走向迷雾的哈丁 纳德维看着对面这个还略显羞涩的年轻人,他看的出来这个带队的年轻骑士显然并不能很完满的扮演自己的角色,那透着生涩刻意想显得稳健的神态其实已经出卖了他。 纳德维为自己要和这样一个法兰克人打交道感到愤懑,不过他更不愿意去面对父亲的雷霆,所以当眼前这个年轻人告诉他,给子爵大人的消息完全可以由他转达的时候,纳德维只能无奈的向面前这个法兰克骑士转述父亲带来的那些话。 “我相信不论任何人听到这样的条件都会感谢苏丹的仁慈。特别是,”纳德维歪头看看阿历克斯身后的骑兵携带的那些东西“在你们刚刚抢劫了苏丹的财物之后,你们应该知道这种时候大多数的人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苏丹还愿意和子爵大人遵守他们之间的协议?”阿历克斯略显差异的看着这位王子,在他心目中原本以为纳德维会用威胁恐吓自己,可是撒拉丁的大度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始终记着在分手前伦格的叮嘱,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变化。 “如果是我,我宁愿用你们的头颅来结束这一切,”纳德维丝毫也不掩饰对这些法兰克人的厌恶“不过你们面对的恰恰是仁慈的苏丹,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 “的确应该庆幸。”阿历克斯心.里不由同意他的这句话,看着纳德维身后的军队,他的额头阵阵出汗,一直以来袭击补给队的丰厚回报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可怕的萨拉森军队。 尽管因为他们的行为,萨拉森人.沿途的戒备增加,这也的确给阿历克斯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在这条漫长的路线上总是能找到一些并不走运的运输队。所以,尽管已经并不像开始那样轻松,可阿历克斯还没有感到真正的紧张和危险。 但是现在,当他看着那些萨拉.森骑兵时,当他真正面对在阵阵鼓噪中透着杀伐气息的异教军队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了那种难言的压力和恐惧得令人窒息的紧张。 这是一支真正经历过大战的军队,也是一只能在.瞬间爆发出可怕力量的雄狮,甚至即使他们还离得很远,阿历克斯也能感觉到他们那种对自己的蔑视和高傲。 而他们的王子就在自己面前,阿历克斯已经发觉.自己后背上的真正冷汗,这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恐惧。 “我是子爵大人的传令兵,”阿历克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然后他看着王子用轻轻点头“我向您保证殿下,我会把这一切转告大人,不过该如何做,只能由大人决定。” “我会在城外等.着他的回复。”纳德维声音生硬的说,他觉得自己要向一个法兰克人诉说这一切显得过于令人恼怒,至于那个是否在太巴列城里不得而知的贡布雷,纳德维从心底里希望那人是个为了信仰而不惜开战的蠢材。 之后,在大队的萨拉森人的盯视下,阿历克斯的骑兵掀起阵阵烟尘冲进了太巴列城。 “那个法兰克人为什么不在城外就动手结果了你呢?”法尔哥尼迎着登上城墙的阿历克斯絮絮叨叨的问着“如果是我,我会先把你们全部杀光,然后剥下这身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盔甲。” “因为他想把我们都堵在城里,”阿历克斯一边走到墙垛边一边回应着剥尸者的唠叨“如果追击我们,我会逃走,如果他围城又会受到我们的骚扰,所以他干脆放我们进城。” “哈,所以现在你和我一样被包围住了对吗?” 法尔哥尼似乎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满嘴的口臭让阿历克斯不住后退,然后又忽然先前一步,在避开法尔哥尼那张嘴巴时他小声说到:“除非我是傻瓜,否则我是不会这么愚蠢的和这个萨拉森王子作对的,”说着他的声音显得更低,在几乎咬着剥尸者的耳朵的地方他急促地下达着命令“让所有人立刻准备,趁着萨拉森人还没来得及包围整座城市,我们这就离开太巴列。” 法尔哥尼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他刚要张嘴反驳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阿历克斯从怀里拿出的一本小小的圣经,他愕然的看着这本他熟悉的,大人从不离身的圣经,嘴角不禁一阵蠕动。 “我以大人的名义命令你听从我的命令。”阿历克斯尽量让声音显得威严些,对这个一直压榨他的庞然巨汉,他总是从心里感到有些畏惧,即使现在他的身份已经高过这个人。 “你要指挥我吗?”法尔哥尼嘴里不满的唠叨着,可他的脚下却开始慢慢移动起来“我不明白,大人一直命令我不许离开太巴列的。” “那是因为大人没想到最终来到太巴列的是我。”阿历克斯用力推着巨汉向前走去“快去准备吧,我们立刻就离开这里,要带走的东西不多,要快些!” “什么?这些东西都不带走?”听到这个命令立刻变了脸色的法尔哥尼愕然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他手里那本圣经像护身符似的保护着他,法尔哥尼甚至有扑过去和他拼命的冲动“既然你不要为什么要抢这些东西,还有太巴列难道不是大人一直希望得到的吗?为什么又要放弃?” “上帝,谁告诉你大人想要太巴列了?”阿历克斯一边飞快的跳上战马一边回头看着一脸愕然的法尔哥尼“大人要这堆烂石头有什么用?” 说完,阿历克斯一把抓起树在身边的旗帜,用力挥舞马鞭沿着弯曲的城墙斜道向城里疾驶而去,只留下满脸错愕的法尔哥尼,在一阵发愣后忽然向身后的士兵大喊大叫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要和萨拉森人正面作战,我不需要你成为英雄。”阿历克斯的心里又浮现出分手前伦格告诉他的那句话,而其中最让他难忘的却是他刚刚对法尔哥尼所说的那句:“对我来说,要太巴列那堆烂石头有什么用?” 太巴列对贡布雷是否究竟有用途,这点撒拉丁并不深知。他只知道自己的军队被各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原因分散的不成样子。 当他从大马士革出兵的时候,看着自己在为守卫各个要隘和围攻那些虽然并不重要,却依然需要占用兵员的城堡之后还剩下的数万大军,撒拉丁曾经为自己强悍的实力感到欣慰和自豪。 尽管他知道这样一支大军并不是他所完全拥有,但是想象着即使是努尔丁鼎盛时期也无法达到的军队数量,他就有一种即使是所有基督世界的国王都向他挑战也毫不畏惧的激情。 但是这一切却没有能维持多久,在那个贡布雷被袭击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似乎有条并不为他所熟悉的道路逐渐把他引离了原本的目标。 随着补给线被那个贡布雷的近卫骑兵骚扰,接到的一个个都消息都让撒拉丁感到仿佛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当他在派出阿迪勒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无形的绳索带向他所不愿意前进的方向。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贡布雷吗?”撒拉丁在深夜中平静看着对面已经完全被团团包围的山峰。 在那里盖伊的军队已经彻底失去了早先发狂般的锐气,伤痛、恐惧、谣言都在肆虐的蹂躏着他们的躯体和精神。而撒拉丁相信,最令法兰克难以忍受的,还是那痛苦的饥渴和干旱。 “我们就好胜利了苏丹,”一位将军低声在撒拉丁身后说,他的眼中闪动着对苏丹的崇敬,而他的声调里透出的浓重兴奋如发现猎物的猛禽般充满杀意“我们会让这里成为他们的坟墓,也许他们的上帝会为此召唤他们进地狱去,法兰克人这次完了!” 听着这位将军的话,撒拉丁略微沉思了一下,他不想扫别人的兴,但是看着对面山顶上不住摇曳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颂经声,撒拉丁还是发出轻声的警告:“不要小看他们,也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说到这里,撒拉丁回头望向自己的身边,就在他的身旁,一个被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士兵正被缓缓放入土坑,随着一阵悠长的低吟,大把的尘土逐渐掩盖了这个士兵的躯体,而在他的四周,这样的仪式到处都在进行,整片山坡上一片充满肃穆的雪白。 “在那日,唯你的主那里,有安定之所。在那日,各人将被告知自己前前后后做过的事情。”(古兰经.复活)撒拉丁跪下身子,他默默的从那个士兵的墓坑里抓起一把干枯的沙土,把它们埋在脸上,当他抬起头来时,被沙土沾染得一片灰色的容貌和胡须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庞,只有一双始终透着无尽睿智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动着令人难忘的光彩。 “我想如果我有一天我死了,我应该是葬在这个地方,”撒拉丁回头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军点着头沉声说着“我应该和我的战士们葬在一起,这里不是圣地,但是这里是我们开启圣地之门的钥匙,所以这里最适合成为我最终的安眠之地。” “遵命苏丹。”将军谨慎的低下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苏丹会在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可是随后苏丹的命令立刻让他忘记了刚刚浮上心头的不安和揣测。 “让我们做虔诚的祈祷吧,之后就是决定法兰克人命运的清晨了。”撒拉丁望着东方已经出现的淡淡青白下达了这如最后进攻的命令。 夏日的清晨早早的降临到了哈丁山麓,而随着这原本应该是清新早晨的,却是伴着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的阵阵令人难以遏制的恶臭。 整片哈丁山和背后的山谷里到处都是中人欲呕的尸体发出的臭味,随着一阵阵令人可怕的怪啸,头顶上已经云集起来的大片乌鸦秃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它们俯冲着扑到地上用弯曲的长喙撕扯着死者的尸体,大块的腐烂皮肉和散发着腥味的内脏被拉扯出来,而更可怕的是,随着它们的肆虐,尸堆中的一些濒死者一边和这些残忍的畜生相互拉扯被它们抻出来的一段段肠子,一边发出阵阵的痛苦哀嚎,那声音听上去就如同来自地狱般令活着的人感到无比恐惧。 “陛下,我们已经没有一滴水了,”黑人太监喘息着对靠在一块石头后的盖伊报告着“据说已经有人开始杀马喝血了。” “那些人会为他们的行为后悔的,骑士不能因为没有水就做出这种有辱身份的事!”盖伊用因为干渴已经变了调的声音斥责着“我要剥夺他们的马刺和腰带,他们不配称为骑士!” “可是陛下,这的确能解渴。”太监小心的从身边把一碗猩红的血水端了过来,他举到盖伊面前低声说着“陛下,没有人会看到的,如果有人看到我会说是我喝的。” 说着,他用手指沾了点血水涂在自己厚厚的嘴唇上,然后把水碗递到了盖伊面前:“我向上帝发誓,不会说出去,陛下!” 一阵阵略带腥气的味道刺激着盖伊的鼻子,可是看着那不停荡漾的液体,一阵痛苦的干渴让他终于慢慢伸出已经脱皮的双手。 可是一道耀眼的反光忽然映入盖伊的眼帘,那是他手指上带着国王印章的指环在晨光下发出的光辉,这光辉似乎在这时猛然刺进来盖伊的心底,他的脸颊不由一阵颤抖,做为国王的尊严在这一刹那令他对自己的堕落感到莫名羞愧。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太监手里的水碗被盖伊挥出的手臂打得粉碎,撒出的血水霎时淋在地上渗进沙土。 “耶路撒冷的国王绝对不能成为没有尊严的人!”盖伊用力站起来发出一声怒吼。 如同对他这句豪言壮语做出回应,一阵号角声也恰好从对面山坡上响起,随着这号角,看到一面面的星月旗帜开始移动,万军进发的脚步声响彻山谷! “最后的终于来了。”雷蒙看着对面的萨拉森军队喃喃自语,然后他回头看着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脸色一片通红的汉弗雷发出一声沉沉的低吼:“跟紧点小伙子!” “上帝保佑我们!”德.莫洛斯从未有过的洪亮呐喊激起了医院骑士们一片如潮高呼。 同时,和莫洛斯并排而立的杰拉德第一次从心底里发出对他的应祈:“愿上帝保佑!” 随着他的呼喊,一片白色披风中夹带的红色十字立时如海浪般汹涌而起! 而在一排悠长的长牛角号发出的嗡鸣中,最前面的萨拉森士兵开始加快脚步,伴着大地越来越响亮的震颤,两股已经不可逆转的力量终于在哈丁山麓的半腰狠狠撞击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哈丁之战(四)真十字架的殉难 疯狂冲向敌人的十字军骑士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和战马的轰鸣中砸进了对面的萨拉森人之中,但是很快这些认为会发生一场心目中的激烈大战的骑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原本看似厚实的撒拉森步兵队形居然像简陋的稻草靶子般被一戳即散,甚至很多骑士还没有感觉到和敌人冲撞带来的震动就已经冲过了前面的步兵,直接撞进了一片中间空空的空地上。 随即发生的一切是这些骑士不希望遭遇到的噩梦,撒拉森人面对十字军的的中空队形如一个巨大的漏斗般疯狂的吸食着从山上涌下来的十字军,而他们射出的已经点燃的弩箭则如从天而降的可怕火雨般疾风暴雨的落向那些可怜的十字军! 地上原本干枯的灌木立刻燃烧起来,大片冒着火焰的灌木在热烘烘的风中随着灌木丛直接向前扑去,冲天令人窒息的黑烟霎时掩盖了早已因为饥渴而变得精疲力尽的十字军眼前的道路,他们在火焰中哀号着,在浓烟中扔到武器到处狂奔着,而从浓烟外的射来的如雨箭矢则像可死神投下的道道阴影掠夺着他们的生命。 德.莫洛斯已经被浓烟熏得一片漆黑的脸上一双通红的眼睛不住流着眼泪,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挥舞着长剑砍杀了多少敌人,或者也许他根本就是在自己胡乱劈砍却没有丝毫结果,不过他还记得自己身边的骑士已经倒下了一片,甚至在战马踏在一截烧着的树枝上发出嘶叫时,他看到了自己的亲兄弟分团长小莫洛斯正躺在自己马下,他的身上折断的好几支断箭说明他在死前曾经怎样的挣扎,而几乎烧焦的下半身则让这位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为自己的亲兄弟发出了复仇的嘶喊。 随着再次挥起长剑,德.莫洛.斯在一阵疾风吹散浓烟的瞬间看到了一片离自己最近的撒拉森人,他们的弓弦还在颤抖,而已经射过的箭矢却已经掠过德.莫洛斯的身畔。 “上帝的惩罚!”随着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高呼,紧随他身后的两名骑士在大团长的带领下疯狂的冲过浓烟向着那些萨拉森弓手出去,他们就如同几只冲进羊群的猛兽般扑进敌阵,在那些撒拉森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的长矛已经准确的戳穿了迎面敌人的胸膛,甚至有一个骑士的长矛上挑着还在不住挣扎惨叫的敌人再次向拥挤着后退的弓箭手们猛扑! “上帝在指引我们,从那里冲出.去!”一个全身洁白的僧袍,手里去握着沾血利剑的僧路的声音吸引了正在盲目狂奔的士兵,看着这位高举利剑和十字架的主教,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跟随在他的身后如猛然寻找到宣泄口的洪水般向被几个骑士冲开的缺口疯狂涌去。 “跟随阿卡主教!” “跟随主教大人!” 被喊声吸引而来的士兵汇聚成了一片洪流,他们.相互拥挤推搡着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疯狂冲击着撒拉森人的阵线,很多人在拥挤中被推进了熊熊大火里,他们的身体立刻燃烧起来,一声声的惨叫夹杂在焦糊味道里弥漫人群,直到有人从背后给他们一刀,让他们彻底摆脱这可怕的折磨。 “弓箭手,火油箭!” 站在稍微靠后的地方,拉赫曼可以听出发出这声.命令的将领声音里走调的兴奋,看着应声划着弯曲轨迹呼啸而去的一片火焰,他不禁发出一声兴奋的“哈”的大叫。 由专门包裹着黑油和火磷制成的可怕的火油.箭如地狱般降临到那些根本无处躲避的十字军身上,大片被射倒的士兵立刻被后面的人践踏着踩在脚下,那种嘶鸣痛苦的喊叫声,以至连拉赫曼听了都不禁为这些异教徒所受的痛苦感到阵阵惊心。 “真主惩罚这些.异教徒。”那个将领再次高高举起手臂用力挥下,可这次他看到的却是一片和稀少的火油箭夹杂一起的火箭,甚至是普通箭矢呼啸着射向敌人。 “火油箭,为什么不用火油箭?”拉赫曼沉声让自己的卫士向那个将领发出质问,可是得到的却是火油箭因为数量不够,只能珍惜着使用这个让他感到愕然的回答。 “尊敬的埃米尔,”那个将军惶恐的跪在地上“我们运来的火油箭和很多箭支因为在路上不住的受到袭击都没有能送到,苏丹甚至为了这个生过气。” “你是说我们的火油箭根本不够是吗?”拉赫曼看着山下那群在一身白袍的阿卡主教带领下已经开始向着山谷冲击的十字军狠狠的问着,他没想到自己那次随意的袭击居然会造成这样的印象,他甚至觉得这一切有可能是萨拉丁为了羞辱他而故意让他难堪,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实在幼稚,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私人那点自尊心而干冒放过异教徒的险。 “把所有火油箭集中起来,给我射死那个异教徒!”拉赫曼的手指狠狠的指向冲在这群越战越勇,甚至有的开始追赶着敌人砍杀的十字军的前方“射死前面那个人,那个异教徒的头领!” 霎时随着弓弦拉扯发出的咯吱声,在略一沉寂后一片“嗡”鸣豁然响起,随着漫天的火焰和火磷带起的大片浓烟,铺天盖地的火雨霎时笼罩了那群已经冲到山谷中的十字军。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可怕的,拥挤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遮掩的几百人如同一堆被聚集起来的火把般熊熊燃烧起来,而让拉赫曼感到诧异的是,在那些令人惨不忍睹的人形火把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僧袍依然在不住飘摆。 阿卡主教定定的站在地上,他的袍角已经燃起火星,可他丝毫不动,他的双手高高举起,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祈祷声,四周即将死去的人们立刻挣扎着匍匐着向他聚拢过去,他们伸出焦糊的手请求主教在他们死前为他们做最后的祈祷,一些已经被烧得发不出声音的人则抖动着痛苦的焦黑身体卷曲在他的脚下。 “我看到那天使擎着名贵的炉,把里面的火焰倒下,随有雷轰,大声,闪电,地震,”阿卡主教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颤抖着做着最后的祈祷“天上有大声音说,世上的国,成了我主和主基督的国。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天上的门开了,在他殿中现出他的约柜。随后有闪电,声音,雷轰,地震,冰雹!” 一阵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再也说不下去,他身下的火焰已经逐渐烧着,随着最后从这位老人嘴里发出的痛苦身影,阿卡主教终于彻底被一团冒着黑烟泛着焦臭味道的火焰彻底吞噬。 “阿卡的主教蒙召了!” 一声痛苦哀叫从一个骑士嘴里迸发出来,可这个看到那幕惨剧的骑士还没来的及说出第二句话,一片箭雨已经再次劈头盖脸而来,随着他的身体在马上不住摇晃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他后背上立刻映出了好几支还在颤抖的翎羽。 “上帝,这简直是地狱!”汉弗雷惊惧的躲避在两匹战马中间,可很快随着一匹战马中箭摔倒,他只能挥舞起长剑紧跟在雷蒙身后盲目的冲向前方。 “这就是我们的审判,是整个耶路撒冷的审判!”雷蒙突然站起来,他甚至不过迎面而来的箭矢张开两臂向前走去“上帝在惩罚我们,他在惩罚我们的罪孽和自私,在惩罚一切背叛他的人,这里也包括我,来吧!来射我吧!”他大声喊着,可他的身体立刻在被一蓬箭雨射成豪猪之前被汉弗雷扑到了一块石头后面。 “大人,您应该带我们离开这里,这是您的职责!”汉弗雷愤怒的喊着,他已经忘了自己怎么敢向这位高贵伯爵大喊大叫,可四周已经一片地狱般的惨景让他早已忘记了应有的礼貌和地位的差距。 “哈,小伙子你现在想要逃出去?”雷蒙似乎彻底疯了似的毫不在乎的看着四周,然后他突然抓起身边一柄断了剑尖的长剑大步从石头后面走出去,翻身跳上了一匹无主战马“那就跟着我!小伙子,让我看看雷纳德是怎么教你在战场上活命的!” 说着,雷蒙用剑柄在马股上狠狠一戳,在战马负痛的嘶叫中,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一片浓烟之中。 “快跟上伯爵!”汉弗雷慌乱的骑上最近的一匹战马向雷蒙消失的方向冲去,他不知道这位伯爵要带自己去哪儿,可是这个时候他只有跟在后面没命的狂奔。 雷蒙的身影在前面不时闪现,有时候汉弗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要扔下自己了,可是随着喊杀声逐渐低落,和浓烟逐渐稀去,他诧异的发现自己这些人已经离开了最可怕的地方,前面的雷蒙甚至也可以回头看看自己的是不是跟上来了。 “逃出来了!”一个骑兵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他的情绪立刻感染了其他人,一时间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的库喊叫立刻在汉弗雷身边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汉弗雷听到了身后一阵如雷般熟悉的呼喊,那呼喊让他的身体不禁猛然颤抖回过头去,在恐怖的火海硝烟之中,他看到了一片耀眼的光芒正歪歪斜斜的在山谷里抖动着,最后随着一阵大响,那闪耀的光芒轰然倒地! “真十字架!” 汉弗雷发出痛苦的呐喊,他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的向就要收拢的缺口冲去! “汉弗雷!”雷蒙大喊着伸出手,可是却抓了个空,他僵在空中的手指用力攥紧,看着那些和汉弗雷一起掉头重新冲向包围圈的骑士,雷蒙不住喘息着,他回过头看着同样紧紧盯着自己等待命令的手下,他看到他们眼中的狂热和虔诚,也看到了不少畏惧和退缩。 终于,雷蒙看看已经远去的汉弗雷向德.朱洛低沉的一声下达了命令:“我们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听到伯爵的话,德.朱洛和很多人都长出一口气,但是就在他们调转马头的路上,雷蒙看到有人开始离开队伍,他默默的看着他们跟随汉弗雷而去的背影,心底不禁发出轻轻的叹息:“愿上帝保佑你们。” 这时从两侧山梁冲下来的撒拉森大军,已如两股滚滚洪流向着被冲开的缺口合拢过来,但是这些奋力阻挡着正试图从缺口里冲出来的敌人的军队,却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袭击。 如旋风般冲回的汉弗雷疯狂的挥起佩剑掩杀向那些萨拉森人,在他们的背后突然爆发而来的屠杀霎时打乱了撒拉森军队的队形,在钢铁般的骑士冲击下,被踩踏在脚下和冲撞开的士兵身体四处横飞,山谷里骤然一片混乱。 “守护真十字架!”汉弗雷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和他的年龄迥然不同的气魄,他的脸上如他父亲一片暴躁,并不坚强的身体像要炸裂开般充满力量,迎着一个迎面冲来时撒拉森将军,汉弗雷发出一声大喊,在敌人的长矛猛刺的瞬间忽然低下身子,在长矛掠过脑后头盔蹭出的响声中,他的佩剑在两马交错时狠狠割过那个撒拉森将军的肋下! “啊~”惨叫从身后传来,汉弗雷并没有看到那个被他几乎割开胸腹的敌人已经被践踏在一片跟随在他身后的沉重马蹄之下。 “真十字架!” 同样有人在远处混战中发出暴喊,终于看到这神圣圣物倾斜歪倒在山坡上的十字军们开始疯狂的向他们的心目中不可亵渎的圣物冲去,在厮杀中,在惨叫中,在挣扎的匍匐中,以真十字架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漩涡霎时形成。 无数包裹着钢铁的躯体扑向那里,无数双沾染着鲜血的铁手伸向那里,无数挥舞起的钢刀利剑相互砍杀着涌向那里。真十字架就如一个可怕的吸食生命的陷阱吸引着双方的战士奋不顾身的疯狂杀戮着。 “上帝惩罚我们!”杰拉德发出忏悔的呻吟,他为自己之前的傲慢而后悔,而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自己已经抚摸到了圣殿下那能触及上帝意志的钥匙,却无法再进一步,解开能让自己倾听上帝声音的秘密。 在一片台地上紧凑的拥在一起的圣殿骑士们以坚强的防御抵挡着敌人一波*的进攻,早已毫无队形四下凌乱的十字军这时只能如一堆堆聚拢在一起的蚁群般各自为战,在山坡上,在峡谷里,在所有能和敌人对抗的地方,他们誓死抵抗,顽强血战! 即使撒拉森人再勇敢,也一时之间对这些已经聚集起来的群体无法消灭,他们原本依仗的弩箭这时已几乎殆尽,一场不可避免的短兵相接已不可避免。 但是这一切却在一声声的呼喊中被打破,原本聚拢顽抗的十字军开始疯了般向着一个地方冲去,甚至一些已经开始冲出山谷的十字军也义无反顾的重新冲进了包围圈。 “大人,真十字架!”一个圣殿骑士发出绝望的喊叫“圣物!大人!” “骑士们,上帝的意识,主基督的荣光!上帝与我们同在!”随着这声高亢呼喊,杰拉德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圣殿旗帜“跟随我,圣殿骑士!” “哈利路亚!”一片激昂应祈响彻战场,圣殿骑士们如一片卷起的白色波涛汹涌着从台地上奔下,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被锐不可当的狂潮席卷而飞,这时的圣殿骑士们根本不管树在面前的无数长矛,在赞美上帝的高呼中,他们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那个由真十字架为中心的死亡漩涡之中。 “苏丹,那是真十字架!”一个将军激动的看着倾斜在山坡上那个高耸的圣物发出欢呼“安拉保佑,这是我们胜利的先兆!” “我看到了,”萨拉丁冷静的看着远处到处扬起的硝烟战火,这时整个战场已经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敌我的大混战已经把这片原本荒凉的山脉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间地狱,而就在这时,萨拉丁似乎嗅到了一股更加可怕的死亡气息。 “传下命令,”他走到悬崖边,望着在远处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光芒的真十字架,脸色平静的下达了命令“让我的马木留克出击。” “苏丹,要出动马木留克?”他身边的将领轻声问着,而听到这个命令的其他人都不由轻轻抽气,他们知道苏丹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 “是的,决战的时刻到了!”萨拉丁的声音微微提高,他的手稳健指向一个方向“向那里,我们所有的军队向那里集中,让马木留克做好冲锋的准备,法兰克人的生死将由他们对自己信仰的虔诚决定。” 顺着苏丹的手指,那将领看到矗立在山坡上的真十字架,一个等待着无数十字军飞蛾扑火的可怕诱饵! 第一百七十二章 哈丁之战(五)尘埃落定 在远离耶路撒冷城的一座高高的山丘上,头顶夏日晃眼的阳光把原本郁郁葱葱的一片草地烤得蔫蔫踏踏的,即使有几丝风气吹过,也透着烘热的气息。 在山丘面向耶路撒冷的一片并不浓密的树林边缘,伦格站在一座已经快被杂草淹没的墓碑前,他的手指在墓碑上轻轻抚摸着,看着上面镌刻的那熟悉的名字,他的心头涌动着说不出的感慨。 “我的朋友,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伦格对墓碑轻声询问着“是在想上帝对你的不公还是为自己最终无法实现的梦想惋惜?” 轻轻掸去落在墓碑上的一根碎叶,听着树林里不时回应的鸟鸣树叶被吹拂起来发出的沙沙声,伦格微微闭上眼睛,回忆在那个清冷的阴雨连绵的傍晚,托尔梅半靠在自己身边俯视着远处的耶路撒冷城,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情景。 “别着急我的朋友,很快了,很快了。”伦格低声向墓碑轻声许诺着,他在这时似乎可以感触到在即将离开人世时,那位耶路撒冷王嗣中最后血脉的不甘和孤寂,而这也正是这时的他所感受到的,只不过托尔梅的不甘中更多的是绝望和无奈,而他却有着从内心里不住澎湃的激情和希望。 “大人,祈愿弥撒的时候快到.了。”站在伦格身后的赫克托尔轻声提醒着一大清早就从来到这座孤坟前静静独处的伦格。虽然他早已听说这位死去的托尔梅子爵对大人拥有着什么样的作用和影响,但是他这时更愿意让大人尽快回到耶路撒冷,因为在那儿,在神圣的圣墓大教堂里,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正要举行一次重大的祈祷弥撒,为的就是祈求上帝赐予出征在外的国王和王国所有的骑士军队安危和胜利。 可这并不是赫克托尔真正重视.这次祈祷的地方,真正让他无比重视的,是在这次祈祷仪式上,西比拉女王正式任命“脱险归来”的贡布雷子爵担任祈祷仪式的主仪官。 “大人,时间已经快到了,”赫克托.尔又轻声催促了一下,看着始终在墓碑前沉思的伦格,他觉得这时的大人似乎突然变得落寞了许多,这恰恰和他变得越来越炙热的心境相反,现在的赫克托尔甚至有种自己正在掌握着世界的冲动“所有人都在等着您呢。” “告诉我赫克托尔,如果有天你发现自己一个关系.一生选择是错误的,你会怎么办?” 没有回头的伦格忽然开口问着。 雪白的眉毛微微一抖,白化病人隐在黑袍里的眼.睛迅速的眯了一下,可他接着平淡的回答:“大人,如果是那样,我会让这个错误变成正确的选择。” “让错误变成正确的?” 轻声玩味着这句话,伦格慢慢抬手把帽兜戴在.头上,让自己完全隐入了黑暗的长袍之中。 “那好吧,就让我们去完成这个正确的错误。” 说完伦格大步.向等待在山丘下的近卫骑兵走去,在他的身后同样一身黑袍的赫克托随在身后,就如同一个实质的影子。 同样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干燥的戈壁上,不过却显得更加肆虐酷热。 在一片斜坡上,曾经被无数人敬仰膜拜的真十字架正歪斜的躺在一块巨石上,已经被破坏砸断的其中一截插在干燥的土地上,在十字架的旁边,十二个身穿白袍的修士姿势各异的倒毙在地,他们身上创口流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有的人身上中了好几箭,而有的干脆被几乎被拦腰斩断,可不论是什么样的死状,他们那围在真十字架四周的样子却依然能让人看出,在最后一刻,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守卫着这神圣的圣物,而在离这些护圣修士稍微远些的外围,越来越多的十字军的骑士和普通军士的尸体如一片片撂倒的野草般遍布四周,山丘,甚至是整个山谷。 萨拉丁最终选择以真十字架为彻底歼灭十字军诱饵的决策,用将近八千名十字军的生命获得了巨大成功! 在最后那如地狱般的屠杀中,不论是还被包围的,或者是已经突围却有返回来的十字军,在真十字架如鬼魅般的诱惑下,彻底失去了理智的发起了一波*绝望中的护圣之战! 撒拉森战士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屠杀了多少拼死守卫着那个十字架的敌人,他们看到很多已经被砍倒在地,拖着残缺躯体的法兰克人挣扎着向圣物爬去,更多的人一边唱着圣歌一边相互依靠着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投射向真十字架的标枪箭矢。 当一个还是孩子的十字军军士在一柄弯刀下扬起头来的时候,握刀的手犹豫了,老撒拉森战士似乎看到了自己小孙子的脸。 可是这稍微的犹豫换来的是那个孩子野兽般猛扑上来,尖利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了老撒拉森人的脸颊,在变了声调的惨叫中,他脸上的一大片皮肉连着一只耳朵被生生咬下!然后就在那个孩子嘴里咬着残肉高呼上帝之名时,好几柄长矛疾刺而来,戳穿了他单薄的身体,直接把他钉在了离真十字架不到几步的地方! 终于,随着一柄弯刀狠狠砍在十字架上,用无数生命凝聚保卫的圣物终于出现在了撒拉森人面前,只一瞬间,最后守卫圣物的十二名圣墓修士完全殉难,也就在整个时刻,汉弗雷看到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 国王!耶路撒冷的国王! 盖伊身上华丽的盔甲已经有些歪斜,甚至有一道被劈砍过的醒目残口横着掠过他的前胸,原本看似威严的头盔已经不知道了去向,至于那袭披风更是早已经变成了一条条的在他身后飘舞着。 但是即便如此,盖伊的脸上依然还是保持着国王的威严,他的手里紧攥的锋利长剑随着他有力的手臂不住挥舞,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位勇敢的骑士,一位用武器与敌人做着生死决战的骑士! 而在他身边,汉弗雷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雷纳德! 这时的雷纳德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汉弗雷甚至看到父亲的左臂软软的垂在身边,只有右手里的紧握的战斧不住挥舞中劈砍着冲到近前的敌人。 “上帝拯救真十字架!”一声绝望的呐喊从汉弗雷身后传来,他猛然回头看到了正挥起弯刀劈向圣物的敌人。 这让年轻的骑士嘴里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他摸索着从地上抓起一根长矛向前冲去,就在这时,一股旋风突然从他身后猛掠而过,随着一声震天般的大吼,雷纳德手里的战斧如飞旋的乌云般扫过空地直飞而去,血光迸溅,那个正要毁坏圣物的撒拉森骑兵的半个头颅霎时不见,喷撒出的红白浆水四处乱溅! “拯救圣物!”雷纳德发出发狂般的吼声,可是随着一支弩箭“嘭”的钉在他的肩头,他的身体不被带着从马上跌落下来,在地上打滚。 “父亲!”汉弗雷悲愤的大吼起来,他根本不顾对面的敌人有多少,直知道发狂的挥舞着长矛,横扫!突刺! 在一声长矛刺进皮肉发出的可怕声响里,汉弗雷也听到了自己手中长矛因为经受不住巨大压力折断的响声,他的身体因为惯力猛然撞进对面对人的怀里,一阵彻骨疼痛从他肩头传来,那人的长刀已经砍透了他的肩甲镶进了他的肩窝。 可是汉弗雷根本不管这痛苦,他的手指狠狠的向前挖去,随着一声惨叫,两颗血淋淋的眼球被他硬生生的挖了出来! “父亲!”满身汉弗雷鲜血的汉弗雷挣扎的爬起来,可是他唯一看到只是隔着无数摇晃的身影,好几个撒拉森人士兵正用手里的武器向地上疯狂的猛戳掀起的阵阵尘土。 然后,随着一抹雪亮的光影忽然从他身边掠过,汉弗雷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悠长宁静中的圣歌在圣墓教堂的主祈祷殿穹顶间回荡着,一阵阵充满庄严和凝重气息的歌声如凝聚着的无形流水在宽广的宫殿里传诵着,带着永远不会改变童音的唱诗班用一个个飘荡的音符诉说着上帝的功绩和主基督的仁慈。 在《垂怜赞曲》的颂扬中,早早聚集在圣墓教堂门外的人民看到了高贵的女王,随着在她面前引路的四名身披麻衣的修士引领,女王慢慢走进了早已聚集起众多民众的教堂,而随着一个人们在不停悄声议论的身影的出现,一阵欢呼霎时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贡布雷子爵大人万岁!” “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 “的黎波里的英雄!” 伴着比赛弗勒斯矫健的身躯踏出的稳健步伐,人群中的欢呼声随着伦格的身影如不住波动的浪涛飞快的向圣墓教堂涌去。 在国王远征的日子里,在无数说不清的谣言在街头巷尾游荡的时刻,女王决定用这虔诚盛大的弥撒来获得上帝的仁慈,而民众则更在这时用虔诚的祈祷祈盼着自己远征的亲人能平安归来。 看着这些民众,伦格心头看看叹息着,在这些人中只有他知道他们的希望将会被怎样的残酷现实打破,而这一噩耗到来的时间又将会是多么快。 “子爵大人将做为这次王国弥撒的主仪官。”赫克托尔站在老贡布雷父亲面前平静的说。 在看到儿子平安归来的那一刻,玛丽似乎看到了丈夫眼中闪动的那道一闪即逝的激动,而做为母亲的她却根本不用像做父亲的那样,她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冲过去,几乎是硬拽着把伦格从马上拉了下来,在一个狠狠的拥抱之后,玛丽的嘴里终于迸发出了压抑许久的哭泣,她大声质问儿子为什么不肯来见自己,却又用一个似乎要把儿子挤进自己身体的更大拥抱发泄着积压许久的担忧积虑。 直到有一位骑士走来轻声催促,玛丽才不舍得放开儿子的手看着他在那名骑士的引领下向着圣墓教堂的大门走去。 “耶路撒冷王国弥撒的主仪官呀,”塔索不住的在老贡布雷耳边唠叨着,虽然他始终觉得这个土里土气的老农兵是不会明白这个职务究竟多么尊荣,可他还是不住的唠叨着“贡布雷家的伦格呀,那可真是有出息的,要知道就是当初雷纳德大人也没有做过王国弥撒的主仪官呀。” “那孩子不是我的儿子,”老贡布雷忽然有些落寞的向妻子招招手,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我不明白他现在究竟是我的儿子还是个圣徒,也许在他复活时上帝已经给了他个新的灵魂。” “那你认为是个什么样的灵魂,难道不是一颗能让他成为圣人的灵魂吗?”塔索立刻跟上去小心的问“还是你认为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这是上帝的安排。” 老贡布雷摇头向前走去,可塔索显然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他小心的跟在老贡布雷身后不住的低声唠叨着:“难道你不想知道究竟上帝给了他什么样的启示,或者不想知道他究竟要完成的是上帝赋予的什么样的使命?你的他的父亲,应该有权知道这一切的,至少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从失踪之后这么久都没有出现……” 塔索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跟在老贡布雷身后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渴望知道一切的兴致让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的地方,赫克托尔正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皱起雪白的双眉。 公元一一八七年七月六日,在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举行盛大的王国祈祷弥撒的同时,埃及苏丹萨拉丁正在一座遮阳帐篷下默默的等待。 他等的,是始终与他为敌,现在已经被俘的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只不过当提起这位国王时萨拉丁只是微微一笑,不屑的说: “这个盖伊,还算不上我的敌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哈丁之战(六)通向耶路撒冷之门 一张被灰土汗水还有几丝污血搅合得变了颜色的脸上,盖伊勉强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看着不远处正在被撒拉森人驱赶着聚拢在一起的十字军,闻着充斥着整个山谷里的那一阵阵中人欲呕的可怕味道,盖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彻底王了,甚至他也能感觉到耶路撒冷王国即将终结的那股味道,这对一个国王来说就如同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眼前那座帐篷越来越近,盖伊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他不知道那个萨拉森人会怎么对待自己,一想到人们对那个萨拉丁的传言,一阵阵的不安恐惧就侵袭着他的身心,之前的那些勇敢坚韧在时已经荡然无存,唯一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畏惧和难言的苦涩。 将近一万五千人的王国军队,就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盖伊还记得在离开耶路撒冷的时候,那一千多位在王国的圣十字旗前发誓的骑士同时高呼发出的震动人心的呐喊,也记得那四千多骑兵在行进间扬起的漫天烟尘令她产生的满怀自豪,而这一切却在他的眼前眼睁睁的变成了漫山遍野的可怕尸体,和发出哀号惨叫的俘虏伤兵。 除了雷蒙带领着不到千人的队伍冲出了重围,几乎是倾举国之力阻止起来的军队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被击垮,而异教徒通向圣地的大门,似乎已经敞开。 走在前面的卫兵轻轻摆动.了一下手里的武器示意盖伊单独走进帐篷,在稍一犹豫之后,他低头顺着一个根支起来的撑杆走进了阴凉的帐篷之中。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一个面目.黝黑,脸上蓄着浓密胡子的撒拉森男人正坐在那里飞快的写着什么,在他的身边,几个将领默默的等待着,当盖伊刚刚走进帐篷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那生平的大敌,如今自己已经沦为他阶下囚的埃及苏丹。 因为紧张而脚下发紧的盖伊.无意中踢到的一个罐子在安静的帐篷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所有撒拉森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他从那些将领的眼神中看到的是仇恨,愤怒,报复后的痛快和极度的蔑视。 这让他感到自己脸上通红,同时也催促他立刻站.直了腰板,让自己那最后的一点尊严能掩盖住自己内心里的恐惧和羞愧。 “做为一个国王并不是带上王冠就可以自豪了,”萨.拉丁从文件上抬起了头,他清瘦的脸上那道著名伤疤不住轻微颤抖,他就这么看着盖伊过了好一阵才站起来,然后他伸手微微示意这位被俘的国王走到自己面前“请过来,我希望你能知道在这里是安全的。” “那么我的军队和骑士呢?”盖伊有些迫切的问着,.就在他要再次开口时,一阵喧闹忽然从帐外响了起来。 所有人不由都.转头向外面看去,随着几个士兵推搡着一个全身是伤的骑士走近,盖伊诧异的看到了雷纳德血污的脸,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则被人抬着走进了帐篷。 “我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雷纳德!”雷纳德瓮声瓮气的大喊着,他不住的在那些押解他的敌人中间挣扎,可换来的是被刀柄和矛尾狠狠戳砸的痛苦。 “这是侮辱!”盖伊愤怒的盯着萨拉丁“你们这样对待一位贵族和骑士?难道你们不知道他的身份?” “对待别人我一直是很礼貌的,”萨拉丁并不在意盖伊的愤怒,他一边绕过盖伊走向雷纳德,一边淡然的说“而像雷纳德这种人,如果认为可以用尊敬来换取尊敬,那就错了,他本身的野蛮和毁约已经破坏了一切应有的礼貌,这个人,更近似你们所说的野蛮人。” “上帝会惩罚你们的!”雷纳德紧盯着萨拉丁,尽管他因为两臂被紧紧扣着而无法直起腰来,可他的头却始终倔强的向上扬起“我即使死了也会进入天堂,而你们会下地狱,异教徒都会下地狱!” “而你会在这之前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萨拉丁并恼怒,在他的眼里这时的雷纳德已经和死人无异,而之前他所做下的那些背信弃义的事,这时的萨拉丁已经没有兴趣再去一一陈述“信仰的敌人都会因为信仰而死亡,即使是最值得尊重的敌人也是如此。” 说完,他转身走向被停放在旁边的杰拉德,看着这位身负重伤已经奄奄一息的骑士团大团长,萨拉丁略一沉吟之后转身招过了个随从: “去他们的队伍里找个牧师,让他给大团长做临终祈祷。” “可是陛下……”随从有些诧异的看着苏丹,然后低头向外退去。 “陛下,您没必要对异教徒如此仁慈。”拉赫曼走了过来,他嫌恶的看了眼雷纳德低声对萨拉丁说“我们应该把他们所有人都砍掉脑袋,而不是给他们找什么牧师,这不符合我们神圣的教规。” “神圣的教规里没并没有规定禁止对敌人展示最后的仁慈。”萨拉丁淡然反驳着,看着略微低头后退的堂弟,他知道这时的拉赫曼是不敢再对他有什么不敬了,这场胜利将有两个辉煌的结果摆在他的面前,一个是通向光复圣地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敞开,一个则是他个人的名望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萨拉丁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多年的夙愿即将实现的喜悦,即使是这位苏丹也无法抑制的感到一丝得意,然后他慢慢转身拿起了身边一碗刚刚放进几块冰块的水,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盖伊面前。 “我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的确惊吓了你,所以希望这碗水能让你平静一下。”萨拉丁在众人的诧异中把水碗递向了盖伊,看着他这个举动,一时间整个帐篷里一片肃静。 盖伊的脸颊微微颤抖着,他当然知道这碗水对他意味着什么。绝对不能伤害和你喝同一碗水的人!即使是做为耶路撒冷国王也因为长期和撒拉森人打交道而知道这个习俗的盖伊,觉得自己如同是在做梦,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肆虐残暴的异教徒会在这种时候向自己流露出这种令他难以置信的宽容。 如果被俘的是萨拉丁呢?盖伊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可他立刻就知道了如果那样自己会怎么做,他会毫不犹豫的砍掉这个异教徒的头! 不,他不会立刻杀了他,他会让这个异教徒活着,然后把他装进木笼里挂在耶路撒冷城门上,让所有到圣地朝圣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丰功伟绩,然后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堆起一个巨大的木柴堆,在人们千万声“国王万岁”的欢呼中把这个异教徒的魔鬼烧成一堆焦炭!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在这时抵给了自己一碗代表着宽恕和仁慈的清水? 因为这意外一幕不知所措的盖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敌人,可是他从萨拉丁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淡淡的笑意,他当然能感觉出那种笑意中透露出的轻蔑,在这个异教徒眼里自己甚至可能连做他的敌人都不配! 一股倔强让盖伊阻止自己伸手去接那碗代表着屈辱的清水,可是听着身边雷纳德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干咳,他还是接过了过去。 盖伊忍着对饮下清水的渴望转过身,看着这位一直和自己勾心斗角的伯爵,他心底微微叹息一声,他不知道萨拉丁会怎么对待自己,可他却知道眼前的雷纳德显然凶多吉少,尽管对这个反复无常的人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和憎恨,可他在略一犹豫之后还是把水碗递了过去。 “我想有人更需要这碗水。”盖伊意味深长的说。 雷纳德如同见到救星般的一把夺了过去,他张开嘴大口的把清水灌进了嘴里,溅出来的水渍沾在他一片烟尘的胡须上结成了一串串的绺子,而他的两颊不定的伸缩着,就如同一个不住鼓动的风箱般发出“咕咕”的声响。 “污秽的东西!” 一声咒骂突然从始终沉稳的萨拉丁嘴里爆发出来,他猛然冲到雷纳德面前,一把打掉他手里的银碗,在雷纳德还没有明白过来时,萨拉丁已经拖着他走出帐篷,,几个卫士麻利的紧紧抓住雷纳德的手脚头发,把他的头向后尽力扬起。 “我曾经向安拉发誓,要亲手宰了你。”萨拉丁慢慢从身边随从手里抽出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直剑“在蒙吉萨,你曾经勇敢的跟随鲍德温击败过我,那时候你是个骑士,如果那时候你被俘,我想我会很宽厚的饶恕你,可之后的你就是一个卑鄙的窃贼和强盗,对于窃贼,我只会这么做!” 一道闪光霎时晃过,随着从雷纳德嘴里发出的惨叫,他的一条右臂已经被锋利的直剑狠狠砍断,脱落的手臂被抓着他的卫兵远远扔出,而巧合的是,手臂恰恰落在刚被押过的一个年轻骑士面前! “父亲!”汉弗雷看着那条手臂和远处已经血染全身的雷纳德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叫,他挣扎的想从队伍里出来却被押解的撒拉森士兵狠狠打到在地上。在不停的叫喊中,他看到雷纳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疼痛已经让雷纳德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全身颤抖着茫然盯着眼前的萨拉丁,甚至嘴角还裂出一个边了形的笑容,可接着他的眼中露出了恐惧,他看到萨拉丁手里的直剑正靠近他的咽喉,随着一阵令他发出恐惧喊叫的冰冷,直剑的剑刃狠狠的在他的喉咙上割出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随着大股血水从那可怕的口子里涌出,雷纳德的身子不住抽搐着栽倒在地上,他试图用仅剩的左手捂住创口,可最后在一声咕噜的低鸣中,他的手僵硬下来。 随着双脚最后几下无意识的蹬踹,博特纳姆的伯爵,有着“毁约者”污名的雷纳德终于没了声息。 “上帝呀,你这个魔鬼!”盖伊被这一幕完全吓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自己面前亲手杀人“你杀了他!” “是的,我杀了他,因为他不但抢劫我的财富,杀我的人,还随便喝我的水!”萨拉丁走到盖伊面前紧盯着他“你的勇敢的确值得佩服,不过不要以为我可以容忍你的一切无理。” 说着,萨拉丁忽然转身向刚给杰拉德做完临终弥撒的那个圣殿骑士略一挥手,立刻那人就被几个卫士带了出去。 “我以苏丹的名义宣布,凡是身披红十字的敌人,都不在我的宽恕之内!”萨拉丁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森然,他慢慢走出帐篷向那些被聚拢起来的十字军俘虏发出令人恐惧的宣言“对于其他人,我愿意宽恕,可凡是圣殿骑士不在此列!” “你要处死所有圣殿骑士?”盖伊挣脱开卫兵的束缚冲到萨拉丁面前“这是犯罪,而且他们有钱,他们可以为自己赎身的!” “这是信仰,他们是以安拉敌人的身份,而不是我的敌人身份在战斗!”萨拉丁低沉的回答“除非他们当中有人肯脱下那身白袍,否则就是死路。” “我是个骑士!”一个圣殿骑士走了出来,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我绝对不会脱下这身神圣的法袍,上帝会让我进入天堂。”说着,他默默走向那些等待着的可怕刽子手。 “我也是,我以自己是圣殿骑士自傲!” “上帝会救赎我们的灵魂!” 没有一个骑士肯脱下白袍,甚至令人意外的是,一些普通骑士甚至是士兵也随着他们走向那些刽子手,有的人还脱下身边已经死去的骑士血污的外袍披在身上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虔诚……”萨拉丁轻轻点了点头,随着他的手臂微微挥动,霎时间一片血污冲天而起! “我是雷纳德的儿子,杀掉我,我也是圣殿骑士!”一个愤怒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终于从几个紧护着自己的骑士手里挣脱出来的汉弗雷发出一声悲愤的喊叫,他向萨拉丁不住的指着大声咒骂,甚至用诅咒他下地狱来试图激怒这个“魔鬼”。 “让他过来,”萨拉丁微微点头,在看着被卫兵押过来的年轻人好一阵后,他低声问到:“你是雷纳德的儿子?” “对!我父亲是雷纳德,你最痛恨的人,所以杀掉我!否则我会为我父亲复仇!” 汉弗雷奋力挣扎着,他的手臂被紧紧掰到身后,疼痛让他的脸颊一阵扭曲,可他倔强的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你错了,说到痛恨,现在的确有个人很适合让我痛恨,不过却绝对不是你的父亲,”萨拉丁微笑着对汉弗雷说“他只是让我鄙视。” 说着他向身边的人微微示意,就在汉弗雷的大声诅咒中让人把他拖了下去。 “雷纳德的儿子?”萨拉丁在微微一笑之后,转头看了看正呆呆的望着山脚下那一大片刚刚被屠杀的圣殿骑士“看来,接下来我们要好好谈谈关于圣地的事了,盖伊国王。” 说着,他独自向帐篷里走去,在他转身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脸上露出的无法抑制的喜悦。 通向耶路撒冷的大门,终于在哈丁之战以杀戮俘获了耶路撒冷王国将近一万五千大军后后彻底敞开了! 现在的耶路撒冷,还有什么人能守卫的住呢? 萨拉丁不禁这样自问着,不过很奇怪的,一个始终在他心底萦绕的身影突然浮现出来,可随后他轻笑着微微摇头忽略了过去。 萨拉丁并不相信那个如彗星般突然出现的上帝宠儿会在这种时候还能创造什么奇迹,特别是回头看着自己那支无往不利,刚刚获得大胜的五万大军,他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自豪。 耶路撒冷,现在就在自己面前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偶杀 在靠近戈壁的一块小绿洲上,一个早先来到这里的撒拉森小部落的营地孤单的驻扎在靠近水塘边的空地上。 几个撒拉森小孩在树荫下不停的来回跑着,而妇女们也难得没有男人的叮嘱坐在水塘边乘凉说笑。 这里是戈壁深处一个难得见到的绿洲,除了永远不变的干燥和炎热,平静的午后让这里丝毫感觉不到远在哈丁正在发生的那场可怕的杀戮纷争。 几个年轻甚至还是孩子的战士懒洋洋的坐在离绿洲很远的几颗棕榈树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长老要命令在这里扎营,不过能什么都不干的停下来休息,倒也让他们觉得十分满意。 忽然,躺在树下打盹的一个战士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感觉这从身下传来的阵阵越来越明显的震动,战士们立刻站起来纷纷向四外看着,直到看到一片烟尘从西方席卷而来。 年轻战士们紧张了起来,他.们一边派人向回跑着去报信一边仔细看着那支队伍的动向,当他们看到队伍前面的一面黑色红十字旗时,他们立刻慌张的向回跑去,同时大声向已经开始慌乱的妇女孩子发出警告,催促着她们尽快向营地里的退去。 已经圈起起的用干枝编成的篱.笆立刻挡住了营地里唯一的两个出口,几名战士紧握着弯刀警惕的盯着逐渐靠近的这队法兰克人,在妇女们惊慌失措的忙乱中,几个年纪还小的撒拉森少年手里抓着强弩挤到了那些战士身边,隔着篱笆注视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队明显经过长途跋涉.的奇怪军队,他们都显得一片风尘,其中有很多人穿戴迥异,甚至有的人身上显得过于寒酸,但是另外一些人却装备着令人羡慕的盔甲武器,他们的战马也显得颇为雄壮,不过让撒拉森战士们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衣着破烂的人显然并不是那些穿着华丽者的随从或是仆人,因为他们看到当这些法兰克人发现了自己营地之后,领头向他们这里靠近的人里面,除了那些甲胄鲜明的骑士,还有一个身穿已经有些残破了的布衣的男人。 特别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个.十几岁的撒拉森男孩和这些人一起并辔而来。 “这里怎么会有群撒拉森人?”阿历克斯诧异的回头.问法雷尔“你从没说过这条通往耶路撒冷的路上有撒拉森部落。” “他们不是经常在这里游牧的撒拉森人。”法雷尔.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营地,这个跟随着近卫骑兵们离开太巴列的向导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 对于他这种无.声的抗议,按照法尔哥尼的说法,他宁愿用一顿鞭子来做为回答。 “大人的决定肯定是正确的,因为大人是上帝的宠儿。”这是法尔哥尼唯一做出的回答,不过有时候他自己也实在搞不明白那位大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应该把他们都吊死,或者后背绑上石头光脚在戈壁里面跑,”法尔哥尼不痛快的嘟囔着,现在他已经完全被那个让他讨厌的木匠儿子给镇住了,一想起这个人居然成为了个骑士,他就觉得自己的胃口不住的发疼,这让他一边唠叨一边把挂在腰间袋子里的干肉不住的往嘴里塞。 “我们是来取水的,”阿历克斯摇着头,他并不反对杀些异教徒,不过一想到大人可能会因此不快,他就觉得和法尔哥尼一起发疯并不是什么好事“立刻去取水,我们还要赶路呢。” “好吧,异教徒总是走运的,”法尔哥尼不住叨咕着准备调转马头,可就在这时,他被不远处出现的一个奇怪的事物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法尔哥尼好像有些不相信的揉揉眼睛,接着他的嘴巴就大大的张开“我的上帝,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他那种夸张的表情,阿历克斯不由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阵惊诧的愕然,当他再次回头看向法尔哥尼时,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阵阵的兴奋。 “上帝,这是我见过的最健壮的马。”阿历克斯慢慢的向那个小部落营地的外围走去,在那些撒拉森人戒备的眼神中他停顿下来,仔细的看着远处那个迷人的动物。 “那应该是著名的弗拉德斯马,”法尔哥尼带着些炫耀的看了眼阿历克斯,看到年轻骑士脸上因为无知露出的茫然,他不禁得意的撇着嘴唠叨起来“要知道这种马最重的可以比的上两匹撒拉森马。啧啧啧……” 法尔哥尼的嘴里不住的发出感叹般的唠叨,而他的双眼却始终一错不错的看着对面的营地。 被法尔哥尼如此推崇的,是一匹高大黝黑的壮马,那马实在是太高大了,即使有很高的篱笆挡着,那马脖颈以上的部分也醒目的露在外面,如同黑色丝绸般闪亮的鬃毛随着它头颈焦躁的摆动带起一片片的黑色波浪,肌肉结实的筋脉每当它牛痘时都牵动得脖子上的黝黑肌肤一阵抖动,在阳光下映照出层层的汗渍和雄壮的轮廓。 一阵焦躁的喊声从对面的营地里响起,几个撒拉森战士簇拥着一个年纪已经很大的老人走到了篱笆前面,站在远远的地方,他们看着一直在注视着那匹高大得异常的健马的阿历克斯,眼中不住闪动着戒备的光芒。 “我相信这匹马肯定能和比赛弗勒斯一样成为大人最喜欢的马,”法尔哥尼故意歪头看了看阿历克斯身后似乎显得颇为暴躁的战马,自此见到那马之后,阿历克斯的战马就一直不停的向前蹭着,这让他不由低声嘀咕着“这不会是牡马吧。” “它怎么能和比赛弗勒斯比?”阿历克斯有些不痛快的瞪了一眼法尔哥尼“比赛弗勒斯是最好的,至少我没见过比它更好的。” “那你可就没见识了,法尔哥尼老爷可是见过很多大世面的,”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些面子的剥尸者一边回头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前催动着战马,可随着两声尖啸的风响,他面前的沙地上忽然出现了两支还在阵阵抖动的箭矢! “啊!”的一声! 法尔哥尼发出一声大喊,这叫声如同在原本已经绷得紧紧的那条细线上狠狠割了一刀,霎时原本已经相互戒备的双方立刻亮出一片刀光剑影。 “住手!我们不是和他们战斗的!”阿历克斯大声阻止住近卫骑兵,可是随着他的命令,另外一群人的马蹄却已经飞快越过近卫骑兵直接向着营地冲去。 “杀掉异教徒!”一声高呼从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手里握着短柄连枷的人嘴里发出来,他一边不住叫着一边沿着篱笆不停的向里抽打,这立刻引起了那些守卫的撒拉森战士的怒火,就在阿历克斯还没有来得及再次发出一声阻止时,一柄突然从篱笆里探出的长矛狠狠戳在了那个人的大腿上,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惨叫,那人立刻从马上滚了下来,疼的在地上不出打滚。 “异教徒!”一声比任何人的喊声都高亢的呐喊从法尔哥尼嘴里响起,他几乎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向篱笆前冲去,当战马的马头直接撞到篱笆上时,他的身子因为惯力猛然从马身上直扑而出,伴着撒拉森战士们头顶上的一股旋风,在一阵乒乓乱响中,法尔哥尼硕大的身子已经狠狠的窜过栅栏,直接砸进了营地里。 “近卫骑兵!”从阿历克斯嘴里迸发出的一声呼喊霎时响彻人群,看着法尔哥尼的身影消失在篱笆后面,他在发出命令的同时已经挥舞起长剑猛然提马冲了上去“跟随我!” “杀死异教徒!”伴随着这声在这个时代到处都可以听到的呼喊,高举着黑色十字旗的骑兵们霎时如涌起的洪水般冲向那个根本无法起到阻挡作用的篱笆,随着马蹄践踏过篱笆发出的一片轰响,几百名骑兵如不可阻挡的洪流般冲进了简陋的营地。 帐篷被推翻!马槽被掀起!当铁骑践踏着仅有的那几个撒拉森战士的身体疯狂的掠过中间一小片空地的时候,营地里已经只有一阵女人和孩子的惨呼哭泣。 奋力向前冲锋的阿历克斯用手里的长剑狠狠的劈开了一个横在面前的木架之后,终于看到了一头翻进营地之后就不见了的法尔哥尼。 不过剥尸者的样子实在可怜,他的身子这时正卡在一个被他撞开了个大洞的帐篷缝隙里,一双腿正在不停的胡乱蹬踹,而他的头则正被帐篷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用一个硕大的木勺拼命砸着。 “哦上帝,快让这小异教徒滚开!”法尔哥尼发出痛苦的惨叫,当他终于从那窟窿里挣扎着出来的挣出来的时候,他忽然盯着阿历克斯的身后微微一愣。 胡斯弥尔的眼睛中闪动着愤怒的光芒,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张因为紧绷而变形的嘴唇一片煞白。 “你这个小异教徒,为你的异教徒同胞生气吗?”法尔哥尼愤怒的回瞪着胡斯弥尔“如果不是大人宠着你,我会把你风干起来的。”说着,他用力突然回手住那个还在她背后挥舞起木勺的女孩手臂,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也许我该把你也风干起来?” “住手,你敢碰她,我发誓会杀掉你!”从不抗拒的男孩发出一声让所有人愕然的吼叫,他一步冲到法尔哥尼面前瘦弱的手臂紧紧抓住眼前壮汉的手腕,尽管脸上憋得通红,可他的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这个可怕的法兰克剥尸者。 “哈,小异教徒,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背叛的!”法尔哥尼任由胡斯弥尔在自己的手臂上晃来晃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向少年的脖子抓去。 “够了!”看着这一切的阿历克斯终于开口了,他皱着双眉走了过去“放开这女孩子,然后我们走,这一切简直太糟糕了。” “不过是几个撒拉森人,而且这也是他们冒犯我们应得的惩罚。”法尔哥尼嘴里咕哝着松开手臂,可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忙乱的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骑兵,挤到了那个引发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屠杀的“罪魁祸首”面前。 “就是你了,”法尔哥尼满意的用力牵着那匹高大异常的黑马向外走着,这匹马实在是过于高大了,即使是法尔哥尼也在找了个踏脚石之后才翻身一跃跳上马背“我会让你成为最了不起的骑士马,你应该感谢我,知道吗?” “我们该走了,胡斯弥尔,”阿历克斯轻声对正安抚着女孩的少年说,不过他的眼睛尽量避开少年投射过来的陌生眼神,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前那种眼神“你要知道这是战争,我们正在和撒拉森人开战……” “可是我也是安拉的子民,”男孩第一次用一种阿历克斯从不熟悉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年轻骑士“你们就为了一匹马杀了这么多人,这不是主人教导你们的,主人绝对不会让你们做出这种事!” “也许你说对,大人是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阿历克斯无奈的点点头“可是我是骑士,我必须保护我的人,就如同当初大人对待我们一样。” “那就去求主人饶恕你们吧,可是我不会饶恕你们,”胡斯弥尔愤怒的后退着“我不会再和你一起走了,随你们对主人怎么说去吧,我不可能和杀害我族人的人一起走。” 听着胡斯弥尔的话,阿历克斯略微沉吟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也许这样更好,”他无奈的叹息着“我相信大人也不会以为这个认为你是背叛,你的忠诚是我们所有人都能见证的。” 阿历克斯翻身上马,看着站在原地的男孩终于发出一声轻轻祝福:“愿上帝保佑你。” 说完,他调转马头沿着卷起的尘土飞奔而去。 夜晚的阴沉缓缓的降临在了刚刚遭遇劫难的营地里,伴随着一阵阵的哭泣声和大声的诅咒,一个瘦弱的身影孤独的躲避在绿洲的水塘边。 胡斯弥尔的留下并没有得到那些存活下来的女人和孩子们的宽恕,甚至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也在用愤怒憎恨的眼神盯了他好一阵后,狠狠的在他脸上啐了口唾沫。 被驱赶出营地的胡斯弥尔原本想远远的离开,但是被戈壁的可怕恐吓住的他,还是悄悄的回到水塘边躲在了一颗棕榈树下,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不是错了,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族人被杀时,那种愤怒却让他怎么也不能再和这些法兰克人走在一起。 他还记得主人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更记得主人在萨拉丁苏丹面前展示出的对安拉的尊敬,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遵循主人命令的人还是会这样屠杀自己的族人,或者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当他们来到的时候,那些族人会随意就向法尔哥尼射箭。 而让胡斯弥尔真正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他甚至这时候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就在他委屈的靠着树干听着自己肚子里发出饥饿鸣叫的时候,一阵从黑暗中传来的马蹄声轰然响起,这股队伍来的是那么急促,以至他刚刚躲好,大队人马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当看到那队骑兵前面隐约可见的新月旗帜时,胡斯弥尔轻轻缓了口气,可随即发生的一切却是他怎么也想到的! 那队骑兵靠近的骑兵突然如发狂般的向营地冲去,就在那些营地里的女人孩子刚刚发出呼喊说明自己身份时,那队撒拉森骑兵已经疯狂的践踏进了刚刚被摧残过的营地,随着阵阵可怕的惨叫和嘶嚎,雪亮的弯刀在月光下闪起道道耀眼的弧光,透着冲鼻的血腥气味立刻随着这些弯刀的劈砍直袭胡斯弥尔的鼻端。 男孩被这可怕的一幕惊呆了,他全身哆嗦的向后缩去,当随着惨叫声横终于停止,几个身影居然向水塘边走来时,他吓得之后不住后退,最后干脆把整个身子都缩进水里,靠在一块凹出的石头后面。 一阵掬水的声音就从很近的地方响起,甚至胡斯弥尔可以闻到杀人者身上的浓重的血腥气味,这时,他听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 “安拉保佑,我想这次殿下应该是可以满意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噩耗 耶路撒冷城那座已经着名的祈祷者神殿里,伦格静静的坐在那间做为他书房的石室里。 在他的对面,镶嵌在墙上巨大十字架中间的骷髅颅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直直的对着他,在他面前的硕大桌子上则堆放着大堆的文件书籍。 可是这时伦格却没有象以前在这个房间里经常做的那样把自己埋在这些文献手稿之中,他只是静静的坐着,而他这种样子,已经有很长时间。 一阵脚步声从祈祷殿外的石柱走廊里由远及近的传来,听着那显然不止一个人的脚步,伦格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听着那阵似乎十分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心头不禁晃过“那个消息终于来了”的念头。 随着身影从狭窄的门口闪过,克尔温.杰戈出现在了房间里。 这个在戈壁村庄里长大的.猎人,脸上透着一阵似乎并不愉快的沉闷,当走到伦格面前时,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态报告着: “大人,玛蒂娜公主殿下从考雷托尔来了。” “玛蒂娜已经来了吗?”始终平静的.出神的伦格脸上微微一动,他抬起头看着杰戈,可是眼神却在这时似乎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而接下来还没等他站起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在一声兴奋的大叫中扑进了伦格的怀抱! “伦格,真的是你伦格!”玛蒂娜几乎是一下冲进了伦.格怀里,她一双娇柔的手臂那么用力的紧紧向上揽着伦格的肩膀,几乎要把自己挤进男人怀里的力量甚至让伦格都觉得她抱得过紧了,可是这一切还不够,脸上的泪水在这时已经流满了脸颊,在她的还没来得及擦洗灰尘的脸上滑出了一道道的湿迹。 “你为什么不回考雷托尔?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还活.着?”玛蒂娜用力摇晃着伦格肩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哦,上帝!也许对你这很有意思,可是我害怕!我害怕!” 到了最后紧紧抓着伦格肩膀衣服的玛蒂娜甚.至是用愤怒的声调大声喊着,她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恐惧似乎在这时还侵袭着她的全身,这让她不禁再次用力扑在伦格怀里低声哭泣起来“我害怕伦格,我怕他们还会把我关进高塔里,如果没有你肯定会有人把我关进高塔的!” “不会的,不会有.人这么对待你,也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你。”伦格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他可以感觉到怀里小小的身躯的阵阵颤抖,甚至在女孩逐渐平静下来之后能感觉到她那颗紧贴在自己胸前的心脏有力跳动的感觉。 伦格扶着玛蒂娜轻轻离开自己的身子,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能不承认,这位拥有公主地位的埃德萨女伯爵已经逐渐从一个青涩的女孩开始蜕变成个能吸引男人的小女人了。 一头原本梳理得很好的头发因为她进门时的激动显得乱糟糟的,被泪水和汗水沾染得脏兮兮的小脸这时还挂着泪珠,可是这一切都不能掩饰她逐渐成熟的身体透出的那种开始引人注目的小小妖娆,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伦格不禁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温馨。 “我不会再离开你,我向你发誓。”他轻声对玛蒂娜说着“可是告诉你,你怎么会到耶路撒冷来的?” “哦,上帝我忘了,”玛蒂娜似乎这才想起什么的从随身的小皮袋子里拿出一封用封蜡封得严严实实的信件“这时马克西米安给你的,当听说你在耶路撒冷出现的时候,他立刻让我给你带来这个,在我临走之前,他还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说什么?”伦格没有立刻打开那封信,他小心的呵护着玛蒂娜向外走去,就好像在呵护着一件无价的珍宝。 “‘上帝赐予世人的,永远是最好和最尊贵的珍宝。’,”玛蒂娜轻声在伦格耳边说着,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转述多么重要的事,然后她忽然又微微踮起脚尖,在伦格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珍宝,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放进我第二遍祈祷经的祈福词里去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微微向后一跳,脱开伦格的手臂在胸前轻轻划了个十字,用很虔诚是声音祈祷着“上帝宽恕我这么无礼。” 说完,她立刻大步向祈祷殿外跑去,那样子就好像一头被惊吓到的小鹿。 “我还不想那么早的成为圣徒呢。”看着女孩奔跑出去的背影,伦格轻声说着,一想起那第二遍祈祷祈福词里面那些成为圣徒者们的可悲命运,伦格就不禁为自己这个小未婚妻的举动看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无奈,而当他缓缓走出祈祷殿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阵欣慰的微笑。 在祈祷殿外的小广场上,一支队伍正站在炎炎烈日中,面对殿门默默等待,在他们的面前,一面黑色红十字旗微微倾斜,而在这面旗帜后面,五面同样图案的三角旗标正在风中不停飘摆,发出阵阵呼啦啦的声响。 “我的军队……”看着在旗帜下这支由五百名士兵组成的军队,伦格脸上的微笑不禁逐渐加深。 站在祈祷殿的台阶上,抬起头望着天空,伦格突然觉得这中世纪的夏日阳光不再那么炙热。同样看着在这里出现的这支人数不多的军队,他不禁微微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一丝的沉重。 这是一支原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军队,至少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中,现在的耶路撒冷不可能会有这样一支军队。 但是现在,这样一支军队却正站立在他的面前,而他们旗帜上的标志,却是本不该出现的黑色红十字,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变化了! 如果说从把法尔哥尼留在太巴列那一刻起,这一切的变化已经在酝酿,那么伦格不能不承认,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已经开始变得让他感到模糊不清了。 “然后就该是那个时刻了吧。”伦格揽着似乎对他脸上的表情感到疑惑的玛蒂娜肩膀走到了祈祷殿台阶的中央,望着下面那些一直在沉默的等待他的士兵,他微微伸出右拳抚在胸口,然后用力向前平伸出去! “上帝保佑你们!”一声呐喊从他嘴里呼喊出来! “愿上帝保佑!”更大的呐喊如雷般从广场上爆发起来!那声音如震天的波涛霎时响彻四周! 就在这时,伦格听到了一阵从远处耶路撒冷城墙方向陆续传来的阵阵钟声,那是守卫城墙的哨塔上的骑兵发出的警报,听着那急促甚至是惊慌失措的钟声,伦格用力拥了拥怀里露出惊恐不安神态的玛蒂娜,低低的在她耳边轻声说: “别怕宝贝,只是一个朋友来拜访我们了。” 一阵阵呼喊声从城外的方向逐渐滚滚而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民众站在狭窄的街巷里慌乱的相互询问着,那股低沉声浪中夹带的躁动、恐惧、不安和绝望如长了翅膀般在在人们中间掠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看到发生了什么之前,耶路撒冷人已经被一股可怕的气息包围了起来。 随着一阵马蹄踏过街道的响声,伴着阵阵由远及近的惊呼,几个全身被血污汗水和尘土包裹起来的人驾驭着嘴里不停吐着白沫的战马发狂的向王宫方向奔去! 沿街的摊子帐篷在这些人的马蹄下被一路蹬翻撞散,可他们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而且人们很快就发现,这些全身血污甚至有几个看上去就象已经被砍成碎片般的可怜骑士的眼睛里一片空洞,能支撑他们不从马上堕下的,只是紧紧抓着缰绳的双手和看上去已经僵硬的双腿。 “这是怎么了?”一个妇女惊恐的把自己的孩子从街道中间抱起来,看着那些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骑士,她愤怒的向那些人的背影晃了晃拳头,可接着忽然捂住嘴巴低声说:“上帝,那不是诺姆罗骑士,他还是我我们家在法国的领主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位骑士老爷不是随着国王去讨伐萨拉丁了吗?”另一个妇女担忧的走过来问着。 “是啊,可是这是怎么的了……”抱孩子的妇人呆呆的看着那几个骑士的背影,而听到她这话的人,一时间立刻不安议论起来。 坏消息总是传的最快的,当那几个骑士掠过狭窄的街道终于来到王宫的时候,几乎大半个耶路撒冷城已经完全沸腾起来! 人们莫名恐慌的到处奔走,已经因为议论纷纷变得谣言四起的街头巷尾到处充斥着各种可怕甚至荒谬的猜测,一时间圣城耶路撒冷完全笼罩在一片迷茫惊慌之中。 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和王宫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相比! 当那几个被人搀扶下来的骑士挣扎的来到已经听到消息,尽力让自己平静的等待的西比拉面前时,他们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纷纷倒在地上,甚至有一个人在刚刚喊出一声“女王陛下”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过来。 看着这些追随丈夫一起征讨的骑士,已经预感到什么的西比拉手脚冰冷的向前走着,她来到那个叫诺姆罗的骑士面前,看着他不住喘息却无法开口的样子,一边把一个侍女递过来的水倒在的他的嘴里,一边声音颤抖的问: “告诉我,是不是国王……失败了?” “是的陛下,上帝那简直是世界的末日,在哈丁,撒拉森人把那里变成了基督徒的地狱!”诺姆罗痛苦的呻吟,他一边抬着头大口喝着水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们陷进了撒拉森人的圈套,我看到他们大批的倒下,那些骑士和士兵被比我们多的多的撒拉森人屠杀掉了,国王,国王……” “国王怎么样?!”西比拉不顾一切的抓住诺姆罗的肩膀用力摇晃“告诉我国王脱险了!快告诉我!” “对不起陛下,我不知道,我们被打散了,那简直是个地狱,到处都是撒拉森人,到处都是他们射出的箭,我们在箭雨下面作战,很多骑士都被他们这么卑鄙的杀害了,该诅咒的撒拉森人!” “还有谁,还有谁逃出来了?”克利福特声音颤抖的问着,一直希望看到这一幕的他,没有想到等到的会是这个样的结局,在他心目中想象的大群的残兵败将,在这时变成了只有这么几个落魄的逃亡回来的骑士,这让传令官不禁惊慌失措起来。 诺姆罗不住摇着头,他的脸颊扭曲,一提起哈丁,他的情绪立刻变得更加激动。 “没有人了!没有人逃出来,我看到阿卡主教被那些魔鬼活活烧死,他们还摧毁了真十字架!灾难呀,灾难呀!” “上帝,真十字架!”一片呼声响起,听到的人都不禁一阵惊恐万状。 “我不是逃跑,我也想守卫真十字架!”诺姆罗声音忽然高亢起来,他抓着自己被砍得稀烂的链甲不住给四周人看着,似乎在奋力为自己解释“我没有背叛上帝,我不是懦夫!”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突然!随着猛然跳起,他奋力从身边一个卫士腰里拔出佩剑!一边后退一边发狂的胡乱劈砍着! “别靠近我,撒旦!魔鬼!你们这些异教徒!别想抓住我!”他的眼神里一片狂野,脸上怪异的扭曲看上去如同皮肤被用丝线胡乱纠结在一起似的。 “上帝,他怎么了?!”西比拉惊恐的向后退着,她看向身后同样脸色苍白的克里福特,而这时她的情夫却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这个人疯了,夺下他的剑!”克利福特终于清醒过来大声命令着卫士,可是看着骑士已经变得彻底疯狂的脸,没有人敢贸然靠近。 “啊!”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从诺姆罗骑士的嘴里迸发出来,他忽然丢掉手里的佩剑,象头野兽似的猛然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侍从,在恐怖叫喊中,他张开嘴巴狠狠咬在那个侍从的脖子上! “上帝!他被魔鬼附身了!”克利福特在喊叫中一把抓过一个侍卫手里的长矛狠狠的刺了过去,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发狂的用长矛、佩剑和一切能拿起的武器拼命向已经彻底疯狂的诺姆罗的打去! 只一会儿,诺姆罗的身体就慢慢僵硬下来,他伏在那个已经被他的牙齿咬断喉咙还在不住抖动的侍从身上,大股的鲜血从两个人身上流淌出来,把宫殿的地面染成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池。 “灾难,灾难……”西比拉低声的重复着,她的身体轻轻抖动,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全身冰冷的缩在宝座边的缝隙里。 “把他们都关进地牢!”克利福特大声命令着侍从,他戒备厌恶的看着剩下的那几个已经因为这个变故呆在那里的骑士,同时一阵畏惧让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暴躁起来“这些人都被魔鬼诱惑了,把他们关起来,快让牧师来做驱魔仪式!” 不等那几个幸存的骑士辩解,四周的卫士已经一边挥舞着武器一边举着十字架和各种各样的护身符催促着逼迫他们向外走去,在一身痛苦叫喊和大声诅咒中,那些人被逼迫着离开了主殿,只剩下脸色苍白的西比拉和变得不知所措的克利福特呆滞的看着那些仆人收拾地上可怕的残局。 可是这种沉默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一阵让他们甚至能感觉到震动的巨大声浪开始逐渐向王宫方向移来。 看着冲进来满脸苍白惊慌失措的侍从,西比拉的喉咙微微蠕动一下,轻声问着:“外面是耶路撒冷人吗,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对,外面,外面到处是人!”侍从恐惧得忘记了使用敬语“好像整个耶路撒冷人都聚集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我会安抚住他们的,我是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突然站了起来,她脸上的时红时白,颤抖的双手握近的拳头把关节绷得一片惨白。 “我们可以和萨拉丁谈判,对谈判!”克利福特似乎清醒过来的挡在西比拉面前,他激动的在眼前晃着双手,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只要我们和他谈判成功,一切都好办了。盖伊已经完了,”他把声音尽量放低“那么你可以嫁给我,我是国王而你还是女王。” 看着眼前的克利福特西比拉忽然感到一阵陌生,她微微后退几步望着他,过了好一阵她微微摇头:“你不会明白萨拉丁要什么,他要的东西你也给不起!” 说完,西比拉再也不看他一眼带着侍从大步向外走去。 就在走到殿外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祈祷者圣殿低声命令着身后侍从: “去请贡布雷子爵到王宫来,告诉他,现在我们是我们需要奇迹的时候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民众、呼声、真相 耶路撒冷城里一片恐慌! 即使是虔诚的遵守着教规的修士们,也从没想过末日审判会在自己的面前展开,灾难几乎就是从天而降的突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盖伊带领军队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相信萨拉丁的头颅将会成为国王收集的那些珍奇异宝中最值得炫耀的一件。 可是现在,一切却突然完全变了,原本作为猎物的撒拉森人却一变成为了令人可怕的猎手,而那几个全身血污的骑士,却带回了看起来曾经那么强大的王国军队的惨败消息。 “国王的军队被打败了!” “萨拉丁就要进军圣地了!” 比瘟疫传递的还快的可怕消息立刻在整个耶路撒冷城里如爆炸般四下传播,每个人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长着嘴巴发出恐惧的喊叫。 僧侣们自动敲起了祈祷钟,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获得上帝垂怜,普通民众则在惶恐的气氛中一路奔波哭喊,他们其中很多人还记得百年前自己的祖先冲进圣城时所做下的一切! 所以丝毫不怀疑那个可怕.的异教魔鬼,会用十倍甚至更多令人不敢想象的酷刑和残忍对待耶路撒冷城里的基督徒们! 大群的牧师走上了街头,他们脱.下了僧袍和华丽的外套,在街道上高举着十字架向民众高呼末日审判的到来,赤裸的身体接受着藤鞭的鞭挞,一道道抽打在他们脊背上的血淋淋的鞭痕提醒着世人,异教徒魔鬼的魔爪将将亵渎圣地的,他们的财产将被掠夺,妻女将被侮辱,魔鬼将渴饮主的孩子们的鲜血!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不论是.男人还是妇女,为主的荣耀和神圣而守护圣地吧,在反异教徒的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他们的罪愆将在那一瞬间获得赦免,并得到天国永不朽灭的荣耀!”一个教士站在十字路口大声向惊恐莫名的民众高声呼喊着,他娴熟的引用乌尔班二世那曾经引发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的著名讲演,随着他声音的跌宕起伏,人群中立时爆发了一片呼声。 民众相互传递着王国军队的惨败,在恐慌和激动.中,无数的人开始涌向圣地大大小小的教堂,他们跪伏在祭坛前用哭泣和茫然的祈祷祈求着上帝赐予他们奇迹,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奇迹才能拯救耶路撒冷了。 萨拉丁究竟有多少军队,耶路撒冷人并不知道。可.是他们知道当国王盖伊带领着整个王国的一万六千余人的军队离开时,这座城市几乎已经就是一座不设防城市了,可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失败,而当可怕的惨败消息传来的时候,人们才恐惧的发现,耶路撒冷几乎已无可用之兵了! 一座坚固却没有军队的城市,将要面对的却是.由不知道多少异教徒组成的可怕侵略,想到城破时会遭受的那地狱般的杀戮和劫难,教堂里的人们,除了跪在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前大声哭泣和祈祷,却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浩劫。 而十字架上主.基督那永远安详中似乎透着对世人怜悯的愁容,却只是默默的看着下面这些即将成为被蹂躏的羔羊的可怜子民。 祈祷者圣殿外的小广场上,黑压压的人潮不停涌动着。一片片此起彼伏的祈祷和议论声在人潮中汹涌着,无数跪伏在地上的教徒低声哭泣着,祈祷着,一些教徒站在人群中高举着圣经,不停的用已经沙哑的嗓音背诵着主的训示,而另一些人则试图越过挡在圣殿台阶前的那些近卫,冲进神殿里面去。 “上帝会怜悯我们的行为,主基督的血为什么赎罪,我们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一声暴躁的呐喊从人群里响起,声音里没有祥和驯服,只有难以掩饰的暴躁和狂野,这喊声如一个炸雷般立刻震服住了四周的人,人们霎时安静下来。 纷纷沿着声音看去的人们惊诧的看着一个身披麻布袍的落魄教士手里举着用两根木棍捆绑成的十字架,没有穿鞋的光脚上一片泥渍。 他的身材异常高大,一头被灰尘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脑后,也许是因为长期跋涉,同样看不出颜色的大把络腮胡须几乎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嘴唇,只有在他发出瓮声瓮气的祈祷时,人们才看到两排不太整齐的牙齿在肮脏的胡须间不停闪动。 在后面,一大群和他打扮近似的破衣烂衫却身材魁梧彪悍的朝圣者紧紧跟随着他,他们粗鲁的挤过正在喧嚣哭诉的人群走到站在台阶上的近卫面前。 这个和别人截然不同的教士并没有其他教士那种还算自我卑微的神态,他微微努起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近卫,丝毫不在意近卫手里的武器正有意无意的对着他。 “上帝赐福与我们!”那个看上去如同一个苦行僧似的教士声音暴躁的开口了,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总显得如同是要和人打架,这让他面前的近卫不禁微微向不远处的同伴示意,站立在后面更高台阶上的几名近卫骑兵立刻靠了上来,挡在这些人的面前。 “我是恩特克劳威尔教士!”这个说话就像在敲晨钟的教士大声宣布着“是圣克鲁尼修道院……的教士。”说到这里,这个看上去丝毫不像个修道士的教士奇怪的停顿了一下,可他接着说“做为我带领的这些朝圣者的首领,我请求觐见贡布雷子爵大人。” “很抱歉教士,”近卫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这个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的修士和他身后那群怎么看都不象善类的朝圣团“子爵大人现在无法见你,大人正在召见那些从哈丁回来的骑士。” “哦!上帝!难道我们要等到异教徒到来的时候才能见到那位大人吗?他不是上帝宠儿吗?这个时候他应该展现上帝对他的宠爱和奇迹!”叫恩特克劳威尔的教士大吼着,他原本突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里跳出来“主说‘赐予你生命的那个人,你要十分百分爱他,赐予信仰那个人,你要十分百分信他。’,如果正如传言那样,赐予子爵复活生命的是上帝,那么现在就是他该向上帝展现信仰忠诚的时候,他在等什么?!” 一片欢呼声霎时响起,恩特克劳威尔的话如一柄柄巨大重锤击在人们心头,他们不住传诵着这个从没见过,看上去还粗鲁以及的教士的话。同时,民众要求子爵大人出来的声浪越来越高! “请大人出来!” “我们要子爵大人告诉我们怎么办!” “难道上帝抛弃了我们?还是在惩罚我们的罪?!” “救救圣地吧,展示主的力量吧,耶稣基督!” 人群里爆发出的呼声如一波*高涨巨*袭向深邃的神殿,在整排粗大石柱连成的走廊里不住回荡。 看着这些逐渐失去控制的民众,原本分为几层的近卫立刻排成一排,他们一边在民众的推搡下缓慢后退,一边逐渐组成一道严密的防线死死守卫着通向圣殿的入口。 “上帝在这个时候用异教徒的弯刀在惩罚我们,他们惩罚的是那些盗窃主的名义满足私欲的人!”比.恩特克劳威尔用盖过所有人声音的呐喊吸引着人们的视线“现在圣地就因为这样的私欲陷入了危险,为了主的荣誉和圣地的圣洁,愿上帝再赐予我们一次神圣的东征! “对,神圣的东征!!” 一片呐喊霎时如锐不可当的波涛从小广场上掀起,刚刚还是惶恐不安的民众似乎在这时变得无比兴奋起来,他们不停的高呼着东征这个曾经引来无数血腥和暴力的残酷字眼,同时这高呼声如一盏在黑暗恐惧中点起的明灯,霎时吸引着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沿着街道小巷向祈祷者圣殿聚来! 声浪一拨接着一拨,呼喊一浪高过一浪!整个祈祷者神殿外聚集起来的人群相互拥挤,相互推搡,相互叫喊,已经有人因为这炎热的天气和过于激动的情绪晕倒在地,立刻他们就被无情的踩踏在脚下,可是根本没有人去关心他们的生死。 民众的情绪已经彻底因为在这危难时刻渴望救赎变得失去理智,他们大声唱着圣歌,手里高举的由各种材料做成的十字架如一片汪洋大海波涛汹涌。 近卫们已经完全退到最高的台阶上,退到了神殿的门口,在他们的身后就是通向神殿的入口! “子爵!我们要见子爵!”比.恩特克劳威尔一边带领着的民众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走着一边回头对人们呼喊号召,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看到身后的人们突然一滞,接着一片沉寂霎时降临在整个小广场上。 比.恩特克劳尔略有感应的慢慢回过头,立刻,他看到了出现在高大的神殿门口的一个年轻贵族。 这个人出乎他意料的年轻,甚至如果仔细看,他认为这人还是个孩子。不过从他那件已经闻名基督世界连帽黑袍上,恩特克劳尔立刻知道了这个年轻贵族是谁。 他有些紧张的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号称上帝宠儿的子爵,心里不停的猜测着他会怎么对待自己,和这些可以说已经冒犯了他的民众。 “比.恩特克劳尔教士?”伦格看着眼前身材硕壮,完全不象个教士似的修道士“我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你刚才说到了东征?” 没想到伦格第一句话会是问到这个的恩特克劳尔愕然愣了一下,可他立刻用力点着头,透着暴躁的声音让四周的人都能听到: “我们东征的神圣被玷污了,这不是我们想得到的,所以上帝才要用异教徒的杀戮来惩罚我们!” “那么我们应该有个什么样的东征呢?”伦格似是提问又似是自语的看着恩特克劳尔,然后他慢慢向前,在人们自动让开的道路上沿着台阶走下来。 “那应该是真正传播上帝意志的,而不是为了金银和权力!”恩特克劳尔激动的说,一提到教义就本能得全身颤抖毛病让他的脸色涨得通红。 “这些也许我们会在以后说到、”伦格略微回头轻轻示意,然后他忽然加快脚步,一下踏上了矗立在小广场中间那曾经烧毁过无数干尸的台地上。 炙热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在他的黑色外袍上映起一片不协调的反衬乌光,迎着四周无数露出热切期待眼神的民众,伦格略一沉寂终于开口说话: “耶路撒冷的人民,你们的先辈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圣地朝圣,你们自己从遥远的地方来朝圣,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的虔诚和对圣地的向往,所以我不会欺骗你们,也不能欺骗你们,因为如果那样就是最大的亵渎,”他稍微停住,轻轻摘下头上的帽兜“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的国王带领的军队已经在哈丁战败,虔诚勇敢的杰拉德大团长,德.莫洛斯大团长,阿卡主教还有雷纳德伯爵,都已经蒙召!” 如同炸雷!这个可怕的消息立刻如天降雷霆般狠狠砸在人群之中! 可是,伦格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继续大声宣布: “王国的军队已经在哈丁被彻底击败,一万六千名士兵,一千一百多位勇敢的骑士,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逃了出来,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逃了出来。他们勇敢的作战,勇敢和撒拉森人战斗,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们当中没有懦夫胆小鬼,甚至有人自己放弃生的希望去守卫神圣的真十字架!可是我们的确失败了,而我们的敌人……萨拉丁!他的大军正向圣地而来,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他刚刚获得胜利的军队!而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军队来阻挡他们,这就是我们现在的耶路撒冷!”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想要什么?!” 诧异,震惊,惊慌和恐惧,最后一切化为一片绝望的哀号和惨叫! 人们完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的人在听到这些之后变得痴痴呆呆,原本就感到恐慌的人则完全被这可怕的现实打击得发出了谁也分辨不出意思的呻吟。 恩特克劳尔愕然看着面前的伦格,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原本可以给惊恐的民众带来希望的上帝宠儿,居然会用这么残酷的现实打破人们的幻象,更想不到在他的言语中,丝毫找不到对异教徒的谴责和敌视,当提到萨拉丁时,恩特克劳尔甚至觉得自己从这个人的话音里还听到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他无法形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他总觉得这位子爵大人在提到那个上帝敌人时,更多的是一种他为之诧异的敬重。 这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发疯了,他绝对不能相信一位上帝的宠儿会对那个异教徒有丝毫敬重,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有让他实在无法理解。 而最令他为之意外的,是为.什么这个被无数人寄托希望的圣徒,要在人们最需要希望时残忍的毁掉他们的幻想! “上帝,谁能告诉我们还能怎么做?!”.一个老人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哭泣着,他似乎要从空中抓取什么的用力高举着双手,原本干瘦的两臂因为过于用力筋骨凸显,一双失神的眼睛里除了绝望再也找不到任何生机。 大群衣服肮脏,有的怀里还抱.着孩子的妇女则一边大声哭泣跪在地上向上帝。这些耶路撒冷的女人为自己在哈丁生死不明的亲人哭泣,也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即将遭受到的灭顶之灾哀号。 “上帝是在惩罚我们……上帝在惩罚我们的罪孽。”一个.即使在这种天气里身上也穿着件厚实的粗布袍子的僧侣瘫坐在地上,他的身子就那么倒下去,如果不是身边的伙伴及时搀扶住,他已经被躁乱恐慌的人群踩在了脚下,可即便如此,这个有着典型北方容貌的苦修僧依然嘴里不住的发出喃喃呻吟“我们是该受到惩罚的罪人,末日的审判就要出现了,”他突然斜楞起耳朵似乎在倾听什么,接着就发出一声惊恐万状的惨叫“我听到了!我听到那钟声了,那是天使为我们敲响的丧钟!上帝呀,惩罚我这个罪人吧!” 苦修僧发出恐惧的喊叫,这恐惧立刻如瘟疫般感.染了四周的人,他们更加惊恐万状的相互喊着,叫着,整个小广场上已经一片混乱! “这是为什么?!”恩特克劳尔忍耐不住的冲到伦格.面前,他丝毫不理会盯视着他的那些近卫骑兵,把手里用粗木棍绑成的十字架用力举到了伦格面前“请原谅我的无理大人,可我请你对着十字架,对着主基督说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主基督的都城蒙羞?” “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来到圣地呢?”伦格轻声问着,在恩特克劳尔刚一犹豫,他转身向正紧紧守护在他身后的近卫骑兵们略微点了点头。 “轰!轰!轰轰轰!” 一阵沉闷有力的击打声从近卫骑兵的手里发出,随着有节奏的如鼓点般的声响,四周的人们逐渐被骑兵们整齐的用剑柄敲击盾牌的声音吸引了,随着那些近卫骑兵围拢在伦格身旁,面前四周的人有序的敲击盾牌发出有序的敲击,人们开始逐渐围拢过来,他们越聚越多,祈祷声在人群中响起,阵阵圣歌伴随着阵阵不安开始响彻整个广场。 “大人,这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吗?”一个男孩挤过近卫兵牵着伦格的衣角不安的问着,他眼睛里透出的迷茫让伦格同样微微迷惑。 “是惩罚吗?”伦格轻轻抹去男孩脸上的一块污渍,看着一个妇女惊慌的把那孩子拉到身边,并惶恐的向自己低头行礼,伦格微微摇了摇头,他再次登上那块高耸的石头,巡视着四周望向自己的无数双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神,他略微低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恩特克劳尔,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把十字架给我。” 慢慢把从恩特克劳尔那里要过的木头十字架举过头顶,伦格向人们平静的说: “耶路撒冷人们,正如我刚刚告诉你们的,圣地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萨拉丁正带领他的大军向我们进发,我们的王国军队已经被他击败,现在能守卫圣地的还有什么?” 听着又是一阵惊恐不安的低低喧嚣,伦格微微摇头,手里的十字架举得更高“也许你们认为这是上帝惩罚,可是为什么不认为这也是上帝考验?也许你们认为这是世界末日,但是为什么不认为这是新生的开始? 很多年前,我们的先人怀揣着对上帝的敬仰远赴万里来到圣地并最终夺取了这里,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们却要面对失去圣地的危机,为什么我们没有能感化那些异教徒,甚至没有能和他们和平相处?而是要被他们厌恶、憎恨甚至屠杀? 当萨拉丁和鲍德温国王签下合约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圣地的和平。可是随后这一切都被毁灭了,是贪婪和无信毁灭了合约,也破坏了我们守护圣地和平的希望。而现在这一切的罪人已经得到了惩罚,不论他当初是否犯下了罪责,雷纳德伯爵现在已经蒙召,他的灵魂只有上帝的才能审判。” 听着人群中的阵阵抽气声,伦格把额头抵在十字架上微微闭上眼睛,当重新睁开眼时,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守护圣地是我们每个人的职责,也是我们的荣誉,也许你们当中有人认为奇迹已经不可能发生,也许当王国军队失败时,你们认为王国也一样失败了?如果那样,才是上帝的惩罚!而我要说的是,我们还没有失败,耶路撒冷依然是耶路撒冷,而你们就是最勇敢的士兵!” “但是,大人我们不是骑士,我们只是平民,也许很多人会用长矛。”一个农夫模样的男人无奈的喊着“我们可以为圣地去死,可我们没有武器,上帝已经抛弃我们了!” “不,上帝只会抛弃那些遭遇到最危险的时刻离弃信仰的人,”伦格抽出长剑举过头顶,剑身在阳光下映照着耀眼的寒光“当萨拉丁来到的时候,你们也许会感到畏惧,但是难道你们每想到过,撒拉森人也同样畏惧死亡,耶路撒冷的城墙下将是他们最畏惧的坟墓。而这一切并不取决你是平民还是骑士,只取决于你的勇敢和信念。” 说着,伦格从石头上大步迈下,他走向那个农夫,在他惊慌的注视下把自己的长剑递到了他手里:“拿着,我的手曾经因为握剑而颤抖,但是现在我可以说自己绝对不会为这个恐惧。”他回头看着旁边的人“至于武器,你们可以得到所需要的一切武器,不论是骑士使用的剑还是被教廷禁止使用的连弩。这个时候没有骑士也没有平民,只有守卫圣地的战士! 如果你们当中还有谁感到迷茫,那么就去想想乌尔班教皇说的‘你们的罪将在那个时刻得到救赎’这句话。那个时刻是什么时候?就是现在!就是拯救圣地的现在!” “拯救圣地!”一声暴喊从离得很近的恩特克劳尔嘴里爆发出来,他那瓮声瓮气的呐喊引领着他带来的那些同样破衣烂衫的朝圣者们,他们随着恩特克劳尔不停的呐喊着。 这呐喊逐渐感染了四周的人,先是低沉的,然后是奋力的,甚至是疯狂般的呐喊影响了所有人。 刚才还因为恐惧充满疯狂的人群这时完全陷入了另一种疯狂之中! 男人们开始从自己的女人身边离开,父亲在亲吻一下孩子后就依然先前走去,而那些已经白发的老人也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并肩涌向中间那个令他们的热血为之沸腾的身影!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站在祈祷者神殿里的赫克托尔看着外面汹涌波动的人群自语般的对同样看着这一切的玛蒂娜轻声说着,他微微侧目看到女孩脸上同样充满激动的神态,在微微一笑后低声提醒着“殿下,请你不要忘了还有和西比拉女王陛下的约见。” “我知道!”玛蒂娜似乎突然才想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那个让她始终害怕的白化病人,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旁边微微一跳,那样子就好像跳过一条横在两个人中间的无形壕沟似的,然后她带着些戒备的看着这个让她不安的男人,试探的问:“你真的认为这样可以吗?西比拉不会拒绝吗?” “她当然会拒绝。” 赫克托尔干净利索的回答让玛蒂娜不由一呆,可他接着淡淡的说:“可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难道西比拉想依靠那个克利福特来挽救这一切?或者说她还盼着真出现什么奇迹,出现一个能帮助她守卫耶路撒冷的人?” 说着,赫克托尔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的微笑,他用同样嘲讽的眼神微微斜了一眼小心的看着他的玛蒂娜,用让这位公主明显不快的口气讥讽的说:“在圣地的一百年来,十字军的贵族和骑士们都已经堕落了,贪婪和懦弱早已经腐蚀了那些骑士,这也的确是上帝的惩罚,上帝用哈丁的可怕杀戮惩罚了我们。” 赫克托尔的话如一根根的针般刺激了玛蒂娜,她的脸上涨起一片潮红,贵族的自尊在这一刻盖过了对这个人的畏惧。 她愤怒的向前踏出一步,可是还没来的及发出反驳的声音,赫克托尔忽然抬起右手把十指放在唇边向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顺着赫克托尔指点的方向,玛蒂娜从祈祷殿狭窄的长窗中看到,随着人群一阵波动,几个身穿法袍的教士正穿过人群向伦格走去,走在最前面的,俨然是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 赫拉克留脸色阴沉的走到伦格面前,他原本始终泛着沉稳庄重的脸上这时一片黑色,紧皱的双眉间图层透出难以掩饰的重重心事,看着眼前的伦格,他先是微微伸手在空中缓缓的划个十字,然后用泛着沙哑的声调低声说:“子爵,我相信你已经见到了那些回来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的主教大人,”伦格微微躬身行礼,看着赫拉克留尽量掩盖却还是能看出些许痕迹的绝望神态,伦格同样放低声音对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轻声说“我想您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吩咐。” “是的子爵,耶路撒冷现在需要奇迹,”说到这里赫拉克留脸上微微扭曲一下,似乎十分挣扎的接着说“也需要你。” “我已经在等待了,我一直在等待女王陛下的召见,”伦格并没有掩饰,他看着主教微微抽搐的面孔沉声说着“现在应该我们为圣地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的确是这个时候了,”赫拉克留苦涩的回应着,他原本阴沉的脸上显得更加难看,甚至在和伦格一起转身走向停在广场外的马车时,他都没有去理会沿途那些向他弯腰行礼的民众。 他的眼神始终紧紧盯着身边在走过人群时,向民众示意的伦格。看着那些民众虔诚的向这个当初的农兵行礼,有的还跪下亲吻托起他的袍角亲吻,赫拉克留感觉就如同肩头背上了一副重担,而且这重担随着民众发出的阵阵高呼和祈祷变得越来越沉重。 看到伦格弯腰阻止一个年迈的老人跪下,并轻轻把他干瘦的双手合拢在自己的手中,赫拉克留的脸色变得逐渐难看起来。 “请拯救圣地,上帝派他的儿子到这个世界上来,是为了救赎世人呀。”老人不停的唠叨着,他的双手在伦格手中不停颤动“上帝让耶稣基督给我们带来了天国,那上帝让您来,就是为了拯救这个天国呀。” “不,上帝是让我们所有人拯救天国,”伦格捧着老人的双手抵到自己额头上“是让这样的手拯救圣地,这是上帝的意志。上帝让萨拉丁的刀剑提醒我们,让灾难提醒我们,我们必须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拯救。” 说着,伦格忽然抬起头看着四周的人们发出高呼:“如果你们还不明白,那么耶路撒冷就将灭亡!上帝赐予世人耶路撒冷,那么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不论是骑士还是奴隶,都将在这个上帝赐予的国度中接受考验,这考验就是我们将面对的萨拉丁!就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死亡和危难!这一切都是启示!”说着他大步已经飞身骑上早已显得暴躁不安的比赛弗勒斯高耸的脊背,在挥鞭催马的同时,他发出一声高亢疾呼“上帝的意志!” 霎时,一片呼声随着他的战马飞驰应声响起,伴着随在他身后的近卫骑兵扬起的漫天灰尘,呼声如附着在他身上的翅膀,随着伦格带领的铁骑指向王宫方向绵延而去。 赫拉克留沉默的带领着那些教士跟随在伦格队伍后面,他丝毫不顾前面队伍扬起的阵阵尘土,死死盯着前方不是隐现的那个被黑色外袍包裹的身影。 在众多近卫骑兵的环卫下,伦格的身影在高高的战马上飞驰过一条条的街道,红色旗帜在他身后如火飘扬,黑色十字如张开宽大两翼展翅欲飞的雄鹰在空中猎猎起舞! 一条街道接着一条街道,一片建筑接着一片建筑,看到这旗帜的民众都发出震天的高呼,在这已经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城市里,当人们看到这面黑色红十字旗时,似乎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和生机,也看到了他们为之信仰的力量! 赫拉克留不停的催促身边那些教士跟上自己,或者说是跟上前面的伦格。他丝毫不顾那些教士们的唠叨,也不顾自己因为这一路来的颠簸变得发痛的心脏。 看着那队在黑色红十字旗下驰骋在耶路撒冷城里的骑兵队伍,听着沿途那此即彼伏的呼声,耶路撒冷大主教忽然觉得有些可怕,他不安的寻找那个背影,一个似乎不可思议却又无法从脑海里挥去的念头不住侵扰着他已经混乱不堪的脑子。 “上帝,但愿一切都是我在胡思乱想。”当赫拉克留最终用这句毫无意义的话安慰自己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耶路撒冷王宫的门外。 这时,整个王宫里正是一片混乱。 西比拉坐在王座上呆呆的看着下面站立的那些人,这些大臣贵族之所以还能留在耶路撒冷,只因为他们早已经年迈无用。 西比拉知道,就如同这座几乎快要变成一座空城的城市一样,这些人留下的大臣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能担负起守卫圣地的重任。 她并不怀疑他们的虔诚和忠实,虽然西比拉无法和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相比,但是做为一位女王,她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当中根本没有一个能与萨拉丁对抗的人。 看着这些不停的提出各种没有价值甚至愚蠢建议的大臣,西比拉不由微微转头望向身边那两张空了的王座。 她的丈夫现在正在遭受什么样的劫难她不知道,而那个几乎不论是天生的聪明还是玩弄权力的手腕都可以与自己哥哥媲美的妹妹则早已经远离圣地,这让西比拉感到说不出的孤独和恐惧,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单独面对这种局面,更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和那个可怕的萨拉丁正面对决。 “陛下,我们可以去请安条克的波西蒙德公爵和萨拉丁谈判。”一个大臣试探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同,这让这个大臣的声音更高了一些“公爵与萨拉丁之间良好的关系可以让他的斡旋更容易成功,甚至为了守住耶路撒冷,我们应该拥立公爵为摄政王,只有这样才能让萨拉丁对进攻圣地有所顾忌,毕竟安条克是直接威胁着叙利亚,那样萨拉丁为了保住大马士革就必须停战。” 听到这个建议的西比拉瞥了一眼那个大臣,她记起来这个人于波希蒙德之间的亲戚关系。一想到这个,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立刻涌起一片怒火。 当她想到安条克的波希蒙德曾经肆无忌惮的宣称,自己拥有继承耶路撒冷王位权力时,西比拉心中不禁用最恶毒的词汇诅咒着眼前这个人和那个远在安条克的公爵。 当她再想到那位公爵居然在不久前恬不知耻的宣布中立之后,西比拉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切都是那个波希蒙德促使造成的。 “公爵显然是肯定会为圣地不惜奔波甚至献出生命的,这我完全相信,”西比拉用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腔调回应着那个大臣“不过我想这一切已经有些晚了,我不相信萨拉丁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如此好的机会,而公爵显然离我们太远了。” “如果我们派出使者……”大臣依然不甘心的试图说服女王,可是当他看到西比拉盯过来的憎恶的眼神之后,他只好咽下后面的话,乖乖退到了一边。 “我们应该立刻向欧洲诸王国求救!”一个须发皆白,连走路都已经不利索的大臣高声喊着,他一边咳嗽一边不住的向身边的比划着,他举着胸前的十字架宣布着自己当初跟随阿马里克一世甚至是鲍德温三世时创下的丰功伟绩,最后他甚至大声向坐在宝座上的西比拉说到:“尊敬的盖伊陛下,我们还有上万的军队,那是守卫圣地的保证,难道我们会惧怕那个萨拉丁吗?” 看着这个连自己和丈夫都分不清,甚至不记得王国军队已经全军覆没的腐朽老头,西比拉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王国如夕阳般的残破末日。这让她心底不由产生一阵说不出的悲哀。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走进宫殿的赫拉克留。 “陛下,贡布雷子爵等着召见。”赫拉克留的双眉不易察觉的微微皱着,他在为没有看到克利福特感到奇怪。 “子爵已经来了吗?”西比拉的心不由重重一跳,可是面对四周一双双紧盯自己的眼睛,她立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是孤独的站在危险重重的荒野当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自己从宝座上跌落下去,和这些人比较起来,西比拉甚至觉得萨拉丁并不那么可怕了。 “请子爵到我的起居厅去。”已经平静下来的女王淡然命令着,可是一阵阵的紧张还是让她感到心脏有些被挤压的疼痛,在大臣们透着无奈的焦躁注视下,她随着赫拉克留向殿外走去。 “我们能信任他吗?”在走廊里西比拉不停的自言自语,即使听到丈夫的噩耗也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惊慌的女王这时露出了惊慌无助的神色。她抓着衣袖急匆匆走着,裙子下摆都险些把她绊倒“子爵现在是圣地唯一的希望了,可他自己肯定也知道这些,那么他想要什么?” “子爵是上帝的宠儿和圣枪的守护者,他是虔诚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赫拉克留的话让西比拉感到意外,她从不怀疑这位主教对那个贡布雷的恶感,甚至她还曾经担心赫拉克留是否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让这个人守护圣地的责任。 “现在的圣地也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个责任,”主教似乎看到了女王的意外,他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低沉的说“无论是声望还是曾经与萨拉丁的战斗,贡布雷子爵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敢和虔诚,陛下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耶路撒冷需要的就是奇迹,而子爵也是唯一能创造这个奇迹的人。” “可是他会提出什么条件,他需要什么?”西比拉看着不远处的两扇厚重的房门不安的放慢了脚步“如果他要一块领地,不论是哪儿我都可以给他!如果他要的是我给不了的呢?如果他象那个波希蒙德一样,要得到一个摄政的权力呢?上帝呀,国王在哪?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种事?!” 看着西比拉快要发疯般的不安,赫拉克留对着她微微划了个十字,他把手覆在西比拉的手上轻轻拍打,同时低声安慰着:“不要想这么多,想想一个小小的农兵能成为一个子爵这已经是个奇迹。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至于说到他需要什么……”说到这里主教脸上不由一颤,可接着他淡淡的说“也许他并不需要一个摄政的权力呢?” “但愿如此。” 已经走到门外的西比拉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命令侍从敞开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房门响动,坐在起居厅里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沉稳的转过身。 望着走进房间的女王,勒芒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微微躬身,淡然说到: “女王陛下,我恭候多时,随时听候您的命令。” 第一百七十八章 摄政! 西比拉双手交叉覆在膝盖上直直的坐在椅子里,她的脊背略微有些僵硬,不过还算掩饰得很好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漠的神情。 她用木炭粉涂抹得稍显浓重的眼圈掩盖住了因为失眠和忧虑而显得疲惫不堪的眼神,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得多的年轻人面前,显得有些失态了。 “子爵,我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而且也已经见过了那些从哈丁回来的骑士。”西比拉有些烦恼,她觉得要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低头是巨大的屈辱,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丈夫的敌人,而自己却要把整个耶路撒冷托付给他,西比拉就觉得从心底里有股烦躁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安,隐隐的她似乎觉得这个选择并不比让萨拉丁夺走圣地好到哪里去。 特别是当她想到这个人和伊莎贝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时,她就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年轻子爵实在让她琢磨不透,又让她感到难言的不安。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伦格.无言的轻轻点头,西比拉强压着内心里的焦躁继续说:“子爵,我不懂打仗,我不知道国王的军队为什么会遭受那样的惨败,甚至连国王本人现在都生死不明。”说到这儿,西比拉的脸上流露出一阵悲伤,尽管一再的压抑,可她的眼睛里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并不做作却自然流露的真情.让坐在旁边的赫拉克留的双眉皱得更紧了,他从没想过西比拉会和盖伊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以至她会在一个外人面前失态到这种地步,这让他对心底里的那个小秘密不禁更加担忧,同时这也促使着他暗暗下定了某种决心。 “陛下,我相信国王陛下会平安.归来的,您完全不必担心。” 始终站在西比拉面前的伦格平静的说着,他的口.气淡然却又充满肯定,这让西比拉似乎一下找到某种寄托。 她的脸上略显欣慰的露出一丝笑容,同时她用试.探的口气轻声问着:“你说国王会回来,这是你的推测还是……上帝给你的启示?”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肩负一个王国.重任的女人,伦格心底里暗暗叹息。他知道现在还远远不是她那个令人厌恶的丈夫的末日,可是一想到她注定无法再与她的丈夫见面,伦格就不能不为这个年轻女人的遭遇感到惋惜。 “这是一个启示,.陛下,国王会回来的。”伦格慢慢跪下,他捧起西比拉手放在嘴唇被轻轻亲吻,然后用轻柔的声音安慰着眼前的年轻女人“盖伊国王的生命不会终止在哈丁,这是上帝给我的启示,我向你发誓这都是真的。” “感谢上帝!”听到伦格的话,西比拉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阵惊喜,她的嘴唇激动的颤抖着,甚至不顾礼仪的抓住伦格的手用力摇晃起来“谢谢你子爵,你是上帝的宠儿,是真正的圣徒。” 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伦格不禁想起自己隐约记得的西比拉那令人惋惜的下场,耶路撒冷的女王是注定要成为一个悲剧人物的啊…… 想到这个伦格不禁有些唏嘘,但是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能以上帝的名义安慰她,这既是为了让眼前看上去充满绝望的女人安心,更是为了他那已经在心里萦绕了许久的梦想。 “咳!” 一声从旁边响起的干咳立刻让稍显失态的女王清醒过来,西比拉的脊背略一僵硬立刻绷直,她的眼神又变得清淡起来,似乎刚才那一刹那真情流露的并不是她似的。 赫拉克留捂着嘴唇又发出两声掩饰的咳嗽之后才抬起头来,到了这时,伦格才仔细看清,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原本胖嘟嘟的两腮已经凹陷进去,露在小圆顶黑色毡帽下的头发甚至有几丝已经见了灰白。 “子爵,萨拉丁的军队就要到来,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抵御异教徒的力量,耶路撒冷就要被异教徒侵占了……”赫拉克留的声音并不高,可是他那种透着绝望的腔调却把起居厅里弥漫上一层彻底的灰色,这种绝望让伦格想起了在祈祷者神殿外看到的那些彻底绝望的民众,也让他似乎感觉到这些身居显位的贵族和主教们内心里那种不为人知的怯懦和卑微。 “子爵,耶路撒冷的一切财富都是上帝赐予的,就如同贵族和僧侣上帝的守护者和仆人,而你则是上帝的宠儿。”赫拉克留的眼中露出急切的神态“告诉我子爵,你能守护耶路撒冷吗,还是你能让萨拉丁改变决定吗?” 说着话的主教忽然变得急躁起来,他站起来不停的在原地转着圈,手里的十字架也被攥得几乎陷进手心的肉里。 “我是说,你和萨拉丁打过交道,我甚至听说在大马士革你曾经救过萨拉丁的命,”说到这里,赫拉克留的嘴角似乎狠狠一紧,可当他看到伦格注视自己的眼神后,他脸上立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是说,你的勇敢和宽容显然让那个异教徒颇为赏识,所以……” 说到这里的赫拉克留稍微停息了一下,在看了看女王之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般的低声问到:“那么你能和萨拉丁谈判吗,也许我们可以用一笔赎金来换取他的宽容,我相信陛下一定不会吝啬这样一笔钱的,上帝既然赐予我们耶路撒冷,那就会赐予我们更多的财富。” “大人您是说赎金?”伦格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讥讽,可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颇为认真“难道您想用金钱阻止萨拉丁进攻圣地吗?”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妥协,”赫拉克留激动的反驳着,接着他又一声轻叹“可我们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我听到你对那些平民说的话了,可是难道我们真的能抵抗住异教徒吗?我们没有骑士,甚至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士兵的人,难道你真以为靠外面那些人就能守住圣地?那样只会触怒萨拉丁!当他攻破城门的时候,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活活吊死或者用野蛮人的办法折磨死我们!” 随着气急败坏的吼叫,主教的脸变得扭曲起来,直到终于沉静下来,他才忽然站到伦格面前刻意用很低的声音说:“去和萨拉丁谈判,这里只有你能做到这一点,只要他肯接受金钱,我们会答应他们的一切条件,他想要什么?雷纳德已经被他杀了,或者他想要的黎波里?那都可以给他,我想雷蒙斧子也已经凶多吉少,那就把的黎波里给他!只要他肯退兵。” 看着大主教扭曲的脸,伦格不禁感到有些悲哀,他并不怜悯这个人,可是他却为这个人那可悲的想法感到无奈。 “主教大人,难道您以为萨拉丁会放弃他夺取圣地的努力吗?”伦格看着主教眼中露出一丝讥讽“虽然他的信仰和我们截然不同,可是我绝不怀疑他的虔诚可以和任何一个基督徒比较。萨拉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取圣地,而且这也是他唯一能让他的地位耸立不倒的方法,为了这个他也必须夺取圣地。” “难道,我们注定要和萨拉丁作战吗?”主教眼中泄露出一片惨淡“我们会被全部杀光的,那个魔鬼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就如同当初我们没有放过一个撒拉森人,”他抬头看向起居厅墙壁上一副巨大的壁画。在那副流露着古朴简介,还掺杂着几丝异族风格的笔画上,高举十字旗帜的十字军正昂首阔步冲进耶路撒冷,而那些被画成丑陋猥琐的异教徒则在他们战马的铁蹄下痛苦挣扎。 “我们的祖先曾经杀光了守卫耶路撒冷的所有异教徒,那个萨拉丁会为这个百年前的仇恨吸干我们的每一滴血……”主教呆呆的呻吟着。 “所以耶路撒冷才需要一个能守卫它的人,”伦格转身看着西比拉“陛下,我相信你知道,或者说所有在这里的贵族都知道谁才是能守卫耶路撒冷的人。所以陛下我冒昧的请求您授予我这个权力,我需要得到您的允许和授权。” “你能守住圣城吗?能吗?!”西比拉紧紧盯着伦格,她攥紧的拳头把裙子的下摆抻得扯了起来,露出了裙下一双白皙的小腿“你知道子爵,不论是主基督的圣墓还是耶路撒冷的臣民都需要一个领袖,我们需要这个人带领我们为了圣城而战,告诉我这个人是你吗?” “我知道是我,我想这就是上帝赋予我复活的恩宠的原因,”伦格再次跪在西比拉面前“可是现在我需要您的授权,我需要您授予我能指挥和动用王国一切力量的权力。” “难道,你要摄政权吗?”西比拉的脸颊霎时一片通红,因为呼吸急促而扇动的鼻翼轻轻颤抖,甚至她的双手都在不停抖动。 在心底,她不停的呐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坐在旁边的赫拉克留听到伦格的话,脸上也不由微微抽搐一下,不过很快他就低下头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似乎陷入了沉思,一时间起居厅里一片沉寂。 看着满脸通红的西比拉,伦格没有在出声,他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视着这位年轻女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变得一片死寂的起居厅里只有不远处从院子直接引到房间的一个小小的聚水池里的水流动的“哗哗”声响。 “你要我把耶路撒冷的摄政权交给你吗?”西比拉终于忍受不住那种压抑的沉默开口了,她的眼中闪动着难掩的委屈,一股悲愤让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几乎出血! “陛下,我不要摄政权。”伦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再次轻轻捧起西比拉绷紧的双手,尽管旁边的赫拉克留为他这个近似失礼的举动又是一阵皱眉,可是主教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纠缠不清,他心里不停的这么自我解释着,然后转过头去,假意没有看到女王因为伦格用力拉住自己的双手变得更加愤怒的表情。 “陛下,摄政权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伦格没有让西比拉的怒火维持多久,他的声音里透出的淡漠好像自己在说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权力“我相信国王会回来的,而没有国王的耶路撒冷又会是什么样子,摄政只不过是个虚幻的东西,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他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大主教“我希望得到的是能让我保护圣地的权力,我要求您能让王国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只有我才能挽救圣地。也只有我才能对抗萨拉丁!” “你是要所有人都听从你的命令?”西比拉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些,刚刚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的声调让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个惊慌失措的农妇“这也包括我吗?” 说完,她死死盯着伦格的眼睛,看到伦格稍一沉吟之后默默的点头,西比拉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 “请在这里等一下,子爵。” 西比拉慢慢站起来,脚下如同拖着巨大重物般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寝殿,她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无力,那一刻甚至连赫拉克留都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孤独无助。 “你太过分了,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主教探过身子对已经站起来的伦格低声谴责着,不过他立刻又换上另一副面孔探寻的问“你说国王会回来,这一切真的是上帝的启示?” “主教大人,我是上帝的宠儿。” 伦格独特的回答让赫拉克留不禁愕然,接着他就陷入了一阵若有所思的沉寂之中。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寝宫门口传来,西比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手里一个精细的托盘上放着一张卷曲的羊皮纸,当走到伦格面前时,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严肃的神情,望着这位年轻子爵,西比拉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复下来。 在深深的喘了口气之后,耶路撒冷女王把那封盖着王玺印鉴,四边由繁琐的王室纹章图案装饰的文件递到了伦格面前: “贡布雷子爵大人,现在我把耶路撒冷的命运交到你的手里了。请你不要忘记,这里有主基督的圣墓,这里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天国。”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战前(一) 一片略显灰色的淡淡阴云从远方的天际飘来,被遮挡住的炙热阳光下,一丝难得阴凉的掠过行进在沙漠里的人们的脸颊。 这让那些正被酷热煎熬的士兵感动说不出的舒畅,他们的脚步不禁略微放慢,希望能跟随着那片从阴影多些时候,而后面的人则不住的加快步伐,希望能早些走进那片阴凉。 这样一来,长长的队伍就不免稍微有些混乱了,这让骑在骆驼上的纳德维不禁一阵懊恼,他半直起身子不满的看着前面拥挤得有些走形的队伍,稍一用力带动缰绳向前奔去。 “你们在干什么?”纳德维用马鞭指着那些拥挤在一块小洼地里的士兵,当他再看到有一辆辎重车子正好陷进一个沙窝之后,他的怒火更加旺盛。 “殿下,车子陷沙窝里了,”一个正用长矛撬着车轮的小队长躬身行礼“后面的人又向赶,所以就都堵在这里了。” “你们只不过是想偷懒!”纳德.维愤怒的在空中一挥鞭子“我们是要去收复圣地,可你们就为了这点凉快不肯前进,安拉的仁慈是不可能降临到你们身上的!都快点走,那车子不用去管它!” “可是殿下,这是我们的埃米尔使.用的器具,如果我们扔下这车子,埃米尔会生气的。” 小队长倔强的解释着,这个拉.赫曼部落的族人看着苏丹的儿子,眼中流露出的不满让纳德维的怒火更大,看着这个明显不把自己的命令放在心上的小队长,他的手不由慢慢握住了弯刀的象牙曲柄。 一片腰刀出鞘的声音霎时从纳德维身后响起,他.的卫士警惕的盯着那些满脸灰尘下的双眼里露出愤怒情绪的士兵。 “你们要干什么?”纳德维脸色青紫的看着那些士兵,.他能感觉到那些部落士兵 的愤怒,但是做为苏丹儿子的骄傲却让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怯懦和让步。 “拉赫曼埃米尔是苏丹最尊贵的兄弟,殿下你这.么做不只是侮辱埃米尔,也是在侮辱苏丹!”小队长黝黑的脸上显露出异于常人的严厉神态,他这个时候甚至把长矛对准了骑在高大战马上的纳德维,同时他那种决绝不驯的神态能让所有人意识到,他这个样子绝对不是装腔作势! “你居然敢对苏.丹的儿子……”纳德维愤怒的攥紧了刀柄,可是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看到了从前面队伍里奔跑过来的几道身影。 “拉赫曼!”纳德维从嘴角里迸出这个名字,看着在身后扬起一片沙尘的来人,他觉得一股憋闷的感觉让他想用手里里的鞭子狠狠教训一通这下溅的士兵。 拉赫曼的身影在沙地上拉得很长,看上去就好像显得比他本人显得更加高大,而纳德维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样子,他倔强的盯视着越来越近的拉赫曼,可是随着来人逐渐行近,他的脸上慢慢开始变得慌乱起来,当他终于确定和拉赫曼并辔而行的那人正是自己畏惧不已的父亲之后,纳德维立刻觉得四周的炎热变成了彻骨的寒冷。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催马来到混乱的士兵群前的萨拉丁皱着浓重的双眉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儿子和那些一脸愤慨的士兵。他能感觉到身边拉赫曼似乎在看好戏般的嘲笑神态,而且也能从那些士兵充满激愤的神态上感觉出阵阵令人不安的躁动。 “父亲!”纳德维用力让自己的腔调变得平和些,他能感觉的到父亲对面前发生的一切从心头涌起的愤怒,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沙漠贵族的尊严让他无法忍受那些粗俗的士兵对自己如此的无理轻慢“这些人他们不肯向前走,而且还为了一辆车子违抗我的命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萨拉丁原本就被沙漠里的阳光照射得一片黝黑的脸上显得更加漆黑一片,紧皱的双眉甚至牵扯得脸颊上的伤疤在不住颤抖,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显出一抹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狰狞,那种样子让纳德维甚至觉得充满令他不安的陌生。 “苏丹!”即使是面对伟大的苏丹,小队长倔强的神态也没有任何改变,他始终紧紧盯着萨拉丁充满威严的的脸,甚至对旁边的拉赫曼都没有按照惯常的习俗行礼祈福,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萨拉丁看着那个小队长淡淡的问,他的声音并不很响亮,但是却还是让那个小队长畏惧的低下了头,可他立刻又倔强的直起身子,用尽量平静的腔调回答着: “苏丹,我是拉赫曼埃米尔的庵下的一个下谢宰,”小队长大声回答着,他的头上这时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炎热还是紧张溢出的汗水,可他那种倔强的神态却始终没有改变“纳德维殿下要我们抛掉这辆车子,可这是埃米尔的仪仗。苏丹!仪仗是埃米尔的尊严,也是效忠苏丹的证明,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证明和纳德维殿下才有的争执!苏丹陛下,这难道有什么错误吗?” 一阵低声的附和从小队长四周响起,那些他的手下不住的小声应合着他的声音,同时越聚越多的士兵开始向这个洼地聚拢过来,整个队伍甚至开始慢慢的停下前进的步伐。 “就是因为这个?”萨拉丁阴沉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波动,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看头顶已经掠过的那片阴云,看到士兵们似乎本能的随着那片阴云移动眼神的样子,他的嗓子里微微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和安拉的圣地相比,我们每个人不过是他的奴仆,不论是尊贵的苏丹还是普通奴隶都要在安拉的危险下下跪,那么一副仪仗难道就能让我们停止前进了吗,还是一个奴仆的尊严要高过真主呢?” 萨拉丁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凛冽,而他的话这让那个小队长和他身边的士兵露出了一片恐慌之色,他们知道苏丹的怒火是多令人恐惧,甚至他们能感觉到即使是苏丹身边的拉赫曼,这时也开始避开眼神看向其他地方。 “可是这一切却只是因为对主人的忠诚,这也的确是安拉予以赞许的,”萨拉丁的声音忽然变得轻缓起来,他看着那个小队长微微点着头,然后带动马缰绕着那辆陷在沙窝里的马车转了一圈。 “我们不能因为这么点东西就让这么多人在沙漠上流汗,”他抬头向拉赫曼微微点点头“我的兄弟,我知道这些依仗对你的尊严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用金钱衡量这些东西很不礼貌,可我希望付给你一笔款子,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这些士兵在沙漠里再受罪。我们的士兵是为了光复圣地而战的,安拉为证,这是我们的光荣。” 听到萨拉丁的话,拉赫曼的脸上霎时微微一阵抽搐,他听到四周士兵发出的低声感叹,也看到更多的人露出的恭敬神态。这让他从心底里觉得阵阵不快,一种对萨拉丁从心底里涌起的憎恨,让他有种想拔刀砍向面前这个老人的冲动。 “一切按您的吩咐,苏丹。”拉赫曼尽量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任何对苏丹的不敬都是不明智甚至是愚蠢以及的,这个时候的萨拉丁固然是埃及的苏丹,但是距离整个阿拉伯世界的英雄,也已经只是那么一线之隔了。 “那么,我继续前进,圣地就在我们的前方!”萨拉丁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脸上露出怔怔神态的小队长,然后用力一挥马鞭向前驰去,他始终没有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就好像纳德维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休息时候让他来见我。”拉赫曼向身边的一个侍从小声吩咐着,他的下巴向那个小队长微微一抬,然后立刻跟在苏丹身后扬起的一片尘土飞快的向前奔去。 看着相聚离去的父亲和那个可恶的拉赫曼,纳德维的嘴唇不禁绷得紧紧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侮辱,虽然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他什么,可是看着那些士兵躲躲闪闪的眼神,听着四周令他难堪的阵阵议论,他感到自己的脸上说不出的火烫,那种愤懑的感觉让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被人当众抓住的小偷! 愤恨和说不出来的感觉充斥着纳德维的内心,在那一刹他的心底忽然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喊着:“如果我是苏丹,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总是压制羞辱我,如果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愿意把一切都奉献在清真寺里!” 在一片欢呼声中,赫拉克留随在女王的身后登上了王宫的钟楼,在这座耶路撒冷城里地势较高的地方看下去,原本对外面一片哄闹声毫无准备的主教立刻被惊得不轻! 黑压压耸动的人头在他能看到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每一块空地上拥挤成一片! 低沉,却如阵阵闷雷般的声响在王宫外此起彼伏,没有人带领,但是却不约而同唱起的圣歌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响起,虽然单调可是词句中充满的虔诚在这时即使是最迟钝的人也能深深的感觉出来。 这种躁动让赫拉克留感到不安,他有些惶恐的看着尽量保持着尊严和平静的女王,可是他看到西比拉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因为捏紧衣襟而变得苍白,而她原本尽量凝重的脸上这时甚至透出了一丝愤怒。 “陛下,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我们必须承认他的地位和权力,”意识到西比拉心思的大主教一边站在阳台上向下面的民众招手,一边尽力阻止着女王可能会做出的蠢事“如果没有一个人带领,那么耶路撒冷就危险了,陛下你想想当初我们的祖先是如何对待撒拉森人的,这难道还不能让您下决心吗?” “可是那个贡布雷他要的,是耶路撒冷!”西比拉的嘴里迸发出一丝凛冽“他居然要我承认他是耶路撒冷的守护者,这难道不是在篡夺吗?”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陛下您已经听到了人民在为他唱圣歌!他们把他当成圣徒甚至是圣子!”大主教愤怒的发出一声低吟“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亵渎,这是对上帝和主基督的亵渎和冒犯!”说完他用力一顿手里的十字权,但是接着他的腔调变成了一片无奈“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没有军队,而他带来的是现在耶路撒冷唯一健全的军队,上帝至少在这个时候是站在他的一边了。” “上帝是站在卑鄙的篡夺者一边吗?”西比拉回头怒视着明显变得见风使舵的大主教,可最终她在狠一咬牙之后先前走去,站到了突出在塔楼外的原型阳台上,向下面仰望的民众发出空洞的宣告: “耶路撒冷的人民,我们的王国面临着最大的灾难,但是正如上帝以往赐予我们的恩典一样,我们依然有着能让我们摆脱危难的力量!那就是,上帝赐予了我们他的宠儿……” 一片欢呼,一片喧嚣,一片不知道夹杂着多少复杂清晰的呐喊相应,似乎整个耶路撒冷都在这时因为得到了一个上帝宠儿的眷顾而兴奋起来。 萨拉丁的可怕在这时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虽然只有最天真的人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但是这却已经足够让这座几乎完全陷入绝望的城市重新迸发出回光返照般的生机! 而就在远离这一切的一段偏僻的城墙上,伦格正在赫克托尔的陪同下沿着城墙上的甬道慢慢走着。 他的脚下,是厚重踏实的墙体,站在这座不知遭受过多少战火浩劫城墙上,他似乎感觉到了那一阵在冥冥之中和久远时代连接起来的奇妙牵连。 “这就是我们的耶路撒冷。”伦格低声自语。 “是的,这是您的耶路撒冷。”白化病人的回应声很低沉。 听到这句显然别有所指的话,伦格却只是默默的点头,然后他看着城外那一片一望无际的高低起伏的戈壁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很长吗,但是他却觉得似乎自己在这里已经整整一生,甚至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真的在那个遥远的未来生存过。 “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伦格回头看着赫克托尔,望着白化病人凝视自己的眼神,他用更加凝重的声调肯定说“请记住掌旗官,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是的,我的大人……” 赫克托尔低头向着伦格躬身行礼,他的嘴角微微颤动。 可是就在他刚要再次开口说话时,一声夹带着尖啸的鸣响忽然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第一百八十章 战前(二) “轰!” 一个发着怪啸的巨大亮影从伦格头顶轰然飞过!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能感觉到的炙热气浪瞬间从头顶宣泄下来! 随着那道黑影划着曲线消失在远处,巨大的响声霎时从城外的旷野里传来,一大股浓重的黑烟也伴随着那响声从一道高起的坡地后面升腾而起。 “上帝!那是什么?!”赫克托尔惊恐的一声喊叫,他爬在城墙上向那个不住升腾的烟柱看了一下之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向着正闻声赶来的一群人发出愤怒的大喊:“巴布罗.格里高利奥.拉米莱斯!你在哪?!” 一声似乎透着想奋力发出来的应答声从奔跑而来的人群后面响起,巴布罗蹭得一片油污的脸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大个子后面,那人赫克托尔隐约还记得是巴布罗的一个表兄弟,他不知道巴布罗怎么把这个人也带到了耶路撒冷,而这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再问这个。 看着伦格望着那个在城外的空地上还冒起的一团青烟出神,在看着显然被这声巨大的响声吸引不停跑上城墙的耶路撒冷民众,他不由被这个口吃的小工匠干出的蠢事气得双眉直皱。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兵慌张的奔上了城墙,看着还在冒起的青烟,他不住的在胸前划着十字,当他看到沉默的望着远处的伦格之后,他立刻弯下身,恭敬的行礼“大人,我没想到您在这里,这是……这难道是您创造的奇迹吗?” “我倒是很希望这的确是我创造.的奇迹,”伦格微微一笑看着已经奔到不远处,一脸不安的巴布罗“不过我想创造这个奇迹的应该是个更能让我们吃惊的人物。” 他微微招手让满脸不安的巴.布罗走到自己面前,看看他那双明显刚刚摆弄过什么东西,弄的一团漆黑的双手,伦格回身直着那团已经消散得青烟问着:“这个是你搞出来的?” “大人,我……我没想……想到您,在这里,”巴布罗费力艰难的.向面前的伦格说着,他的脸色挣得通红,甚至因为一句话无法完整的说出来变得不停的喘息起来“我就是在,在试一个武器。” “投石机?”伦格随口问着,他还记得那个炙热的火球.从头顶飞过时划出的那条完全的弧线,甚至他还能回忆起拖在后面的一条烟尾就如同彗星扫过般的隐约可见。 “是,不,那是,井……井锤!” 巴布罗用了好大力气才奋力说出这个让人听.起来颇为奇怪的名字,而伦格在听到这个之后,心头不禁忽然一跳! 他再次微微示.意巴布罗走得离自己近些,然后轻声问“你是把那东西的一个曲臂绑在蓄水的水桶上了是吗?” “大,大人您怎么,知道?”小木匠愕然的看着伦格,他的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态,接着他忽然躬下身去激动的说“大人,您是,是上帝的宠儿,这些都是献给您的!” 最后一句他不知怎么的口齿忽然变得伶俐了很多,可说完之后他又立刻变得木讷起来。 “果然是那种东西,”伦格略微苦笑了一下,不过让旁边的人感到诧异的是,他的这丝笑容中掺杂着些许的落寞和悲伤。 虽然还没有真正见到巴布罗所说的这个井锤,但是伦格的思绪却不由已经飘向了四周的人所无法理解的一个时代。 在那个时候,一个叫丁超的人背着简单的行囊行走在各种古迹景观之间,而就是在一次偶然的旅行中,他在一座世界名城某段已经废弃的残垣断壁间,见到了一种堪称古代杰作的可怕武器! 而且也是在那座城市,丁超和远赴欧洲的父母匆匆相聚又匆匆作别,在答应了父母一定会在中国传统的中秋节前回家的丁超,丝毫不知道那是和自己的亲人那一世最后的见面,两个月之后,在耶路撒冷,丁超永远的失去了再见到自己亲人的机会。 “井锤?”一个略显疑惑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伦格,他回头看看赫克托尔雪白的脸上露出的疑惑神态,在微微示意后带头在巴布罗的引领下顺着城墙上的坡道走了下去。 在一片略显开阔的小空地上,跟随着伦格的人们看到了一架用木头棕绳和铁箍钢钉组成的古怪的巨大武器矗立在那里,那武器油黑发亮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由桐油橄榄和谁也说不清的东西混淆而成的古怪味道,远远的就灌进了赫克托尔的鼻子,这让白化病人不禁皱起了双眉,而且随着一股股奇怪的透着让他厌恶味道的灰色石头散发出来的异味,他甚至觉得自己走进了圣经里提到的那泛着可怕硫磺味道的地狱之中。 那是个和投石机颇为近似,可是却在长长的投臂后有着一截同样由好几根结实的粗木加固的尾巴的古怪机器。 一口水井的井口露在那架古怪后面的悬臂下,一个有着几个突出推把的的绞盘不住的把两个用铁链锁着的足可以站下一个人的巨大木桶轮流向井中落去,随着发出的阵阵水声,盛满井水的木桶一边扯得绞盘发出吱呀吱呀的闷响,一边被拉出井口。 铁索被抻得挺直,沉重的水桶摇晃着顺着绞盘向下压动,伴着响起来的怪异摩擦声,由一道道浸了橄榄油的粗棕绳加固的投臂闪动着黝黑的光亮不住的上下起伏着,你样子就好像一个巨人在缓慢的挥舞他的手臂,而每挥舞一下,整架机器都会从头到尾的发出一阵直沉地底的震动,这震动的力量之大,甚至让摆在远处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些古怪木头模型都跳个不停。 “这,这就是井锤。”巴布罗兴奋的指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住的比划着,他的脸上憋得通红,双手一直不停的指点,嘴里结结巴巴的为自己的杰作解释着。 “这种东西是靠水井里的水桶发起的杠杆力量在用力,投臂的曲弓被拉到了最大,这样投射出去的石头力量要比”伦格沉声向赫克托尔解释着。 看到巴布罗因为自己的解释不住的点头,他微微一笑就转过头去,不过却没有人看到他在转身之后眼中露出的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伦格还记得自己前世见到过的那架复原的井锤,在关于这架可怕武器的解说中,他听到的是这种东西是在中世纪时由不知名的工匠发明而成的,而后来这种笨重不便的强大器械成为了防御者的守护神,尽管历史上没有一座城市被认为是依靠这种武器才收住的,但是这种强大可怕的防御武器依然在很多时候成为了进攻者的噩梦! 甚至有些城市为了大量使用这种武器而在靠近城墙的地方专门修筑可供做为取水使用的水井和水渠,而这种原本只是投射单块石头的武器也随着战争的残酷越造越大。 “巴布罗,为什么你不把绞盘的拉杆加长些,那样不是可以多挂两个水桶吗?”伦格似乎无意的随口问着,他看到巴布罗脸上一滞的表情之后,继续随意的指着稍微远些的低洼地上被倾倒出的井水冲成了跳污浊小河的泥地皱起了双眉“而且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太浪费我们的水了吗?要知道我们是准备和萨拉丁与偶一场大战的,也许这场战斗很短我们就会为了信仰而死,可我还是相信我们能坚持很长时间。那样你不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水吗?” “可是,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巴布罗用力解释着,他的手在空中胡乱划了个圆,接着突然僵在了半空“一个,一个圆,一个可以储藏水的圆型,对,木槽!用圆形的木槽流出的水,就能不停的压起杠杆!” 巴布罗象是突然发疯似的嘴里发出一声尖叫,他没有没脑的转身就跑,直到跑出几步之后才想起什么转身向着伦格略一鞠躬立刻冲到那张桌子边,抓起碳笔飞快的画了起来。 “他怎么了?大人?”赫克托尔看着小木匠微微摇着头,这个擅长阴谋的掌旗官显然无法理解这个希腊小子看上去颇为疯癫的样子,不过看着伦格嘴角挂起的轻笑,他立刻明白,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还是离开吧,大多数天才在这个时候都是最不喜欢被人打搅的。”伦格低声招呼了一声,带着一群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悄悄向着牵着坐骑等待在远处的近卫骑兵们走去。 “大人,您认为我们能守住耶路撒冷多久?” 走在伦格身边的赫克托尔忽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声询问着,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丝毫不在意伦格瞥过来的眼神,也根本不去想象自己的话可能给他自己带来的可怕后果。 “掌旗官,萨拉丁究竟有多少军队能来到圣地呢?”伦格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反问着赫克托尔,他也想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的忠诚,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这是一场所有撒拉森人的战争,”赫克托尔微微皱起了双眉,他并不想承认这个,可事实却实在不允许他过于乐观,特别是在见证了盖伊乐观的可怕结果之后,白化病人甚至觉得把萨拉丁想象成一个威力无比的撒旦都并不为过“他们的部落可以组织起来的军队的确很多,我曾经听人说过,如果所有部落都聚集起来,他们的军队甚至可以达到二十万。” 看到伦格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诧的表情,赫克托尔轻轻舔了舔嘴唇,他并不知道早在大马士革伦格已经面对萨拉丁本人开口说出过这个臆测的可怕数字,这让他不禁为子爵罕见的镇静感到钦佩。 “可是,他们不可能聚集起那么多的军队,那些部落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人都交到萨拉丁手里,事实上萨拉丁能聚集起来的大军大概有十万左右,”赫克托尔继续分析着,即使是这个这么个已经减半,可让那些贵族骑士听起来也会立刻丧失斗志的数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同样也是那么轻描淡写,白化病人不轻易流露情绪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淡然的神态“而萨拉丁还要守护大马士革,他必须确保这座除埃及之外对来说最重要的城市的安全,他要防备安条克的波希蒙德撕毁条约,也要防御他那条漫长的补给线不会遭受到来自沿途那些他还没有攻下的十字军城堡的骚扰,他甚至还要注意来自克尼亚苏丹和罗马的威胁……” 赫克托尔的声音慢慢的提高起来,他的眼睛晃动着亮光,一阵阵原本不该从他身上出现的战栗,似乎随时都会蹭出激动的火花。 “大人,对萨拉丁来说,他以前的等待是为了聚集力量寻找机会,而现在对他来说却必须速战速决,他的军队来自他们的部落,他的声望来自他许诺要攻陷圣地,而他又不能不为了这个把自己原本雄厚的大军不停的分成一份又一份,”赫克托尔紧紧抓住马缰,让战马离伦格更近些,他的声音开始压得很低,而他眼中的那丝亮光却越来越清晰“大人,如果这么看,他能来到耶路撒冷城下的军队,绝对不会超过五万人!” 当赫克托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苍白的脸颊上居然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红晕,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那双透明的浅色也眨也不眨的盯着和他一样用黑色长袍遮挡着自己的伦格。 “不到五万吗?”伦格低声自语般的回应着,他默默的望着身边的掌旗官,渐渐的他的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想你猜测错了,掌旗官。如果萨拉丁的补给线没有受到威胁,如果在太巴列的阿历克斯和法尔哥尼没有能骚扰他的后方,如果因此造成的动摇没有让波希蒙德的蠢蠢欲动让他再次分兵,甚至如果雷蒙伯爵和那些突围出去的王国军队没有现在那么多,他可能真的会带着五万大军兵临耶路撒冷城下!可是现在,萨拉丁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 说到这里的伦格,忽然抬手掀起了头上的帽兜,他任由天上正午的酷热阳光照射在脸上,随着高高昂起头微闭双眼,感受那中世纪火辣辣的阳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夹带着尘土气息的燥热空气! 随后他忽然转头看着赫克托尔说了句让白化病人莫名其妙的话: “掌旗官,萨拉丁能带到耶路撒冷的军队,的确十分强大。人数也必将远远超过我们,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肯定不可能是‘那个’萨拉丁了!” 说完,他忽然轻轻一笑戴起帽兜随意说到:“我想我们要尽快些走了,王宫里肯定有人在等着我们了。” 赫拉克留大主教独自一人在略显偏僻的教堂走廊里慢慢徘徊着,自从离开王宫之后他就没有见任何人,即使那些请求为即将到来的灾难祈福的贵族和骑士他也没有见上一个。 走在僻静的由高大石柱撑起的长廊里,他的心思不停的翻腾着,一个个的念头时隐时现,可是却始终无法让他做出一个最终的决定。 “主教大人,”一声低低的叫声从一根石柱后响起,这熟悉的声音让大主教不由心头猛然一跳。 看着从石柱后面走出的来人,大主教在克利福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身子突然敏捷的向后一蹦!如同一只踩在烧红木炭上的青蛙般远远的跳了出去! “别靠近我,魔鬼!”大主教把手里的法杖当成长矛在眼前挥舞着“你的自私和贪婪毁了耶路撒冷!你会下地狱的!” “可是你难道不是我的帮凶?!” 克利福特脸上霎时露出凶狠的表情,他一步步向前逼近,直到把大主教逼进一个凹进石墙的壁龛里“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来历,甚至在我告诉你我截下了给盖伊的情报后你也没有揭发我,你也是同谋!” “我是被你的谎言蒙蔽!” “内心有魔鬼的人才会被魔鬼诱惑!” “你要干什么!”大主教绝望的瘫在壁龛里。 “我要成为摄政,盖伊即使活着回来他也已经完了,可是那个贡布雷,”克利福特暴躁的一拳打在主教身边的石头上“我绝对不能让他影响西比安,最近她不太乖,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我稍微使劲西比拉还是会听我的,可是那个贡布雷!我绝对不能留着他,我做的这一切不能最终成为他的,我才是耶路撒冷的摄政和国王!” “你要怎么做?”赫拉克留试探的问“现在那个贡布雷是耶路撒冷的希望,你动了他你会倒霉的。” “我当然不会乱来,不过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否则……”克利福特的眼中再次露出凶狠的神情。 “我会帮你的,只要以后你别再纠缠我。”大主教痛苦的呻吟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听到这句话,克利福特脸上的凶狠立刻消失,他默默的盯视了一阵大主教之后,低下头捧起赫拉克留的右手轻轻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同时他嘴里低声说到: “我的父亲,请您以上帝名义赐予我恩典和力量,让我能为圣地尽我的微薄的忠心。” “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赫拉克留用从没这么走调的声音把颤抖着的手按在克利福特的头上轻轻祈祷着,在他提心吊胆的祈祷完毕之后,克利福特慢慢向后退出壁龛,在向主教略一施礼后,转身大步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看着克利福特的背影,耶路撒冷大主教原本苍白无力甚至已经绝望的脸上,霎时掠过一抹愤怒和压抑的恨意。 “你想获得一个向上帝展示忠诚的机会,那么我会祈求上帝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子! 一骑飞马带起一条长长的灰尘在早沙漠上飞驰着,从远处看,那条不住移动的灰尘带子在逐渐西落的红色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心目,并且越来越近的直向行进的王旗奔来。 萨拉丁远远看着逐渐行近的骑兵,深邃的眼神中隐约流露出淡淡的期盼,虽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注意,但是他身边的那些随从还是从苏丹看到那个身影后就一直没有移开的神态中感觉到了苏丹内心里的急切和关注。 “至高无上受安拉庇护的苏丹……”萨拉丁看着由那个满头汗水的信使骑兵带来的密信,他被沙漠烈阳照射得一片黑红的脸上毫无表情,即使连他身边长时间服侍的太监,也只能从苏丹脸颊上略微显得灰白的伤疤上看出主人内心里并不平静的波澜。 “陛下,安条克的波希蒙德显然并不想忠实的履行他所做出的承诺,即使是您以安拉的名义出现在他边境的军队,也无法让这个异教徒熄灭他野心的火焰,”拿在萨拉丁手里的阿迪勒的来信,在牛油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黯淡的阴影“苏丹,即使在我安拉的面前起誓,我也可以向您保证这个异教徒显然会有所举动,他的军队在安条克的领地里不住调动,让我担心的是,据悉他原本驻扎在于其接壤的克尼亚苏丹国边界的军队也有部分正向东南方调动,这不能不让我怀疑这位公爵是否已经于克尼亚苏丹暗自有所契约,但愿安拉的荣光照拂我们,但是如果他们之间真有所协议,尊敬的苏丹,那么这个协议唯一的敌人就只有您,我的苏丹。” 看着这封看似危言耸听的密信,萨拉丁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信中所提到的那个威胁会是个多么巨大的危机,而阿迪勒会在这个时候写下这样一份密信,已经让萨拉丁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威胁将有多么巨大。 克尼亚苏丹国,这个奇特的.国家。不论是举着十字架的欧洲东征军还是信奉新月的阿拉伯部落联盟,在双方几乎竭尽全力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角逐的时候,都似乎有意无意的忘记了还有这样一头强大的猛兽蛰伏在旁边。 事实上,对第一次东征的十字军.来说,这个国家并不陌生,甚至还颇有隔阂。就是和这个国家的军队,第一次东征的欧洲骑士们曾经在安条克城下誓死决战! 也是和这个国家的军队,曾经.把十字军召唤到遥远东方来的东罗马帝国,曾经和他们在酷热干燥的戈壁上进行过一次令十字军骑士们叹为观止的骑射骑兵大会战! 而随后的将近百年中,这个时分时合的国家如同.突然摆脱了一切纠纷般,不再理会十字军与穆斯林之间为圣地产生的纠纷屠杀,甚至他们的军队还主动的退出了好几处可能会与法兰克人引起纠纷的城堡要塞。 在之后的悠长岁月里,这个似乎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国家顽固的守卫着属于自己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毫不留情的杀戮一切试图侵入他们国家的敌人,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撒拉森人,他们会对所有打扰了他们安宁的外人予以无情的痛击,但那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克尼亚苏丹国的军队再也没有一次出现在自己国家的领地之外。 可是即便如此,克尼亚苏丹国和接壤的安条克.公国之间多年来依然还是处于微妙紧张的关系之中,没有一位安条克公爵和克尼亚苏丹敢于轻视对方,他们总是在自己一边的边界上尽可量的驻扎上数量庞大的军队,即使当萨拉丁挟雷霆之势从埃及侵入叙利亚,建立起了足可以对这两个国家都形成巨大威胁的力量,他们也始终不肯从那条对峙的边界上撤下那怕一点点的军队。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萨拉丁才最终能在叙利亚从容的建立起自己那看似强大的帝国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阿迪勒的密信却让这位埃及苏丹在酷热的沙漠里感到了阵阵凉意,他能想象波希蒙德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敢于从与克尼亚苏丹国对峙的重兵把守的边界调离他那宝贵的军队! 那是只有和克尼亚苏丹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才会出现的大胆举动,而这个协议唯一能达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有着要共同对付的敌人! 萨拉丁沉默的寻思着,而没有一点声音的沉寂让四周的人觉得阵阵压抑,他们暗暗揣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了苏丹这样的沉思,而在那些视萨拉丁为万能的将领看来,即使是耶路撒冷那厚重的令人可怕的城墙也不会令苏丹有这样的表情,这就让他们更加觉得诧异好奇。 一阵隐约杂乱的声音从帐外远远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大,纳维德透着暴躁的脸出现在了帐篷口,他先是歪头看了看里面一群人沉寂的脸色,接着在稍一犹豫之后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父亲,”王子走到萨拉丁面前他并不是没有看到苏丹沉思的表情,可是他还是沉沉的低声开口“有人向我们报告,有一个小部落遭受到了袭击。” “哦?是哪里的部落?”并没有因为被这个细小事情打扰而生气的萨拉丁认真的询问着,同时看着儿子脸上似乎有要隐瞒什么的表情,埃及苏丹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满“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在安拉面前我们的一切都是不可隐瞒的。” “是的父亲,安拉佑护。”纳维德低头告祈之后终于用整个帐篷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沉声说“是哈里布的一个部落,他们的男人都参加了圣战,部落里只剩女人,可是我们的巡逻队昨天发现整个营地里的妇女孩子都没杀光了!而且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些人的身上有我们的战士使用的弯刀的创口!” “哄!”的一声,整个帐篷里霎时一片爆响,所有原来安静的等待苏丹命令的将领和部落酋长都跃然而起,他们的脸上露出愤怒和疑惑的眼神,他们相互愕然的对视着,随着短暂的沉默,怀疑和敌视的气氛立刻从一些原本就有所隔阂的部落首领之间升腾起来! “这一定是法兰克人在挑拨我们!安拉的子民绝对不要上当!”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酋长站出来大声向四周宣布着,然后他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沉默的萨拉丁躬身行礼“苏丹,我相信睿智的您,一定能揭穿这种卑鄙的阴谋。我们都知道圣地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只要还是个虔诚的穆斯林,再愚蠢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破坏收复圣地的神圣举动。” “说的对,塔塔里埃米尔。” 萨拉丁站起来向老酋长微微点头,看着那个被称为塔塔里的酋长退到拉赫曼身边,他沉吟着在那些还在议论纷纷的部落将领面前慢慢走过,随着他的脚步,帐篷里慢慢平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凝重的看着走过的苏丹。 “没有一个真正的穆斯林会在这个时候破坏我们的神圣举动”萨拉丁看着将领们的脸,他平静的脸上始终没有因为这个突入其来,可能会引起巨大风波的消息出现丝毫慌乱,甚至之前阿迪勒给他带来的坏消息这时候也无法从他脸上找到丝毫痕迹“安拉安排我们在经受了百年的屈辱之后收复圣地,我相信这是对我们的启示,所以我向你们发誓,我会找出真正的凶手,我只希望你们能明白安拉始终在注视着我们,穆罕默德在登上天梯前也曾经感叹世间迷惑我们的罪孽,让我们向安拉祈求不会受到这罪的诱惑而对自己的兄弟产生猜疑,那会让我们的圣战遭受最大的挫折。异教徒的长矛也许不会戳破我们的铠甲,但是猜疑会让我们变得懦弱甚至胆怯。安拉保佑!” “安拉保佑!”随着萨拉丁慢慢跪伏在地上,将领们相继跪下,沉沉的祈祷声在帐篷里悠悠响起,帐外听到祈祷的卫兵相继趴伏在地上。逐渐满营的士兵纷纷跪倒,整个军营中到处传诵起透着深邃的颂经吟唱声。 低沉单调的诵经声不定的灌进耳朵,终于把半睡半醒的汉弗雷从昏沉中醒来,他本能的挪动一下紧得发疼的两臂,不过在略一抻动旁边的什么东西引起一阵抱怨之后,他才想起自己是和其他人绑在一起的。 汉弗雷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在稍微适应了头顶晃眼的阳光之后,他倔强的想再次站起来,不过这又立刻引起和他一样坐在地上的一群人的不满和抱怨。 自从成为俘虏以来,博特纳姆的小少爷就彻底失去了他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尊严,尽管和他绑在一起的其他俘虏,并没有因为他是那个罪魁祸首雷纳德的儿子而对他无理,但是显然他们对这位年轻子爵也说不上尊敬。 他和其他人一样吃着撒拉森人施舍给他们的干饼和可怜的一点水,然后就象一群群畜生般被驱赶着随着撒拉森军队向着圣地前进着。 汉弗雷和所有人一样为自己不知吉凶的未来感到恐惧,早先的勇气已经随着长途跋涉快消耗殆尽,而且随着得到的食物和饮水越来越少,俘虏群里开始出现病患,而令人可怕的是,一旦病倒那人就可以说两只脚都已经迈进了坟墓,根本不会给他们医治的撒拉森人只会看着病人越来越虚弱,在某个时候会有人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拖走,然后从此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 “千万不要倒下!” 俘虏们不听的相互警告着,他们不停的提醒着和自己熟悉的人和伙伴,让那些已经逐渐感到不适的人尽量跟上队伍,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可怕的戈壁沙漠上,脱离大队的人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甚至就在整个队伍附近不远的一些地方,他们就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阵阵的戈壁野狼发出的嚎叫,也能看到远远的荒地上正上下起伏,发出渗人叫声的乌鸦衔食死尸时带起的片片黑云。 一声呻吟响了起来,汉弗雷在稍一迟疑之后才发现发出这声呻吟的就是自己,一阵头晕和冰冷让他的身体不住摇晃着,嘴唇间呼出的热气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块烧红的木炭。 “给我些水……”汉弗雷无力的歪头看着身边的人,可是他看到的是和他绑在一起的一个骑士脸上露出的畏惧和试图拼命躲开他的举动。 “他病了!快把他带走,否则他会让我们大家都得病的!”那个不久前还表现的颇为勇敢的骑士这时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汉弗雷摇摇晃晃扯得他也脚下跟着不稳的脚步,那个骑士用足力气向押解的撒拉森士兵大喊着,直到有两个士兵闻讯过来,拖着已经迈不开步子的汉弗雷向队伍外走去。 “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孩子。”看着被拖走的汉弗雷的背影,骑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他用力把身上一件已经破烂的斗篷披在头上遮挡着头顶的烈日阳光,随着队伍缓慢的向前走去。 迷茫中,汉弗雷似乎感觉到了脚下的疼痛,他的靴子已经因为长途跋涉破裂了,被两个士兵一路拖着的右脚上的鞋子甚至干脆掉了一半鞋底,脚趾在粗糙的沙地上划出了一条醒目的血痕。 隐约他听到一个士兵随口说了句什么,接着他就觉得身子忽然一轻,然后胸膛猛然撞在了炙热的地面上! 疼痛让汉弗雷立时一醒,他挣扎的抬起头,只看到两个用头巾裹着头脸的士兵正要转身离开,这让他立刻感到一阵恐惧。 单独一个人被抛弃在这里的可怕厄运让他挣扎着半直起身子,他想抓住一个士兵垂下的弯刀,但是却立刻被推搡着再次跌倒,同时一阵头晕让他的眼前越来越黑,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吆喝。 然后随着一阵眩晕中,汉弗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预示着主基督为世人殉难流出的血般红色,为苦难和赎罪而承受的黑色十字架,还有用围绕着十字架绣上的拉丁**形成的繁琐花纹,伦格身披着这样一袭崭新的火红披风出现在了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的面前。 孤独的站在王座前的女王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身边空空的王座,当她终于意识到不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那个始终和她貌合神离的妹妹都不在场,只有她自己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西比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绝望般的悲哀。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伦格,她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陌生。而当她在掌仪官的暗示催促下艰难的从红丝绒托盘里拿起那顶代表着权力和令她耻辱的桂冠时,她的手甚至在不停的颤抖。 “我,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王,安条克,的黎波里和埃德萨的宗主,在这里正式授予你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以圣地保护人的名义,愿你以上帝赐予的力量和宠爱为我们抵抗和消灭异教徒的侵略,愿上帝保佑你。” 西比拉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她感到耻辱的宣言,当她和伦格抬起头来的眼睛对视时,伦格看到女王的眼中已经蒙起了一片雾水。 而更让西比拉感到悲愤的,却是就在她的手刚刚离开那顶桂冠时,整个大殿里霎时掀起的如雷欢呼,和随后豁然从王宫外面早已聚集等待的民众中发出的震天呐喊! “上帝保佑他的宠儿!” “主基督的圣者永福!” “圣地的保护人,圣枪的守护者!” “子爵大人万岁!” 无数无法听清的欢呼声、祈祷声、呐喊声响彻一片,有的人看着这一切跪在地上画着十字,有的人则大声哭泣祈求着上帝赐予奇迹守护即将陷入危难的圣地! 看着这一切,西比拉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经显得毫无血色,她的手指颤抖着从另一个托盘里拿起了一柄沉重的长剑,看着这柄剑,她的眼中不停闪动着暴躁的气息,一股要愤然拔出的躁动让她紧紧抓向剑柄! “嘭!” 就在西比拉的手指刚刚触到剑身,一只更加有力的手已经紧紧抓住剑鞘,然后几乎是十分失礼的从她的手里拿过了长剑! “这是鲍德温一世陛下所使用过的光复圣地的佩剑,”伦格拖着剑身和西比拉对视着“不过这么锋利的武器还是让能使用它的人使用吧。” 西比拉的身子猛然一颤,她畏惧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眼中闪动着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顶王冠。 “看哪, 我要差遣我的使者在你前面, 预备道路。 在旷野有人声喊着说: ‘预备主的道, 修直他的路。’” 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高声吟诵忽然从人群里响起,这声音粗狂而有力,憨直中透着无穷的信念。 人群霎时一阵寂静,这忽然响起的祈祷让听到的人先是一阵愕然!接着,更多的人开始随着高声祈祷起来,伴着一片圣歌,越来越多人的开始加入这让所有教士和贵族骑士都不禁目瞪口呆的祈祷之中! “上帝,他们在使用赞美主基督的福音,这是亵渎!是异端,是……” 赫拉克留满脸恐惧的大声喊着,可他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越来越高亢的圣歌声中。 “我们在天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圣歌声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海般的汹涌起来,民众开始沸腾!甚至一些教师也开始随着发出阵阵的祈祷,越来越多的人划着十字跪在向着那个站在王宫大殿台阶上的人跪下,祈福! 而就在这时,在一阵略微的骚乱中,一个充满暴躁和愤怒的声音忽然从人群里愤然响起: “上帝!这是亵渎和背叛!是在亵渎上帝,是在背叛王国!” 随着这声几乎已经彻底疯狂般的喊叫,伊布林的巴里安拖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胳膊大步走上了大殿的台阶!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兄弟们,前面,就是耶路撒冷!” 巴里安一双如随时都会喷出火焰的眼睛愤怒的向外鼓着,他脚下沉重的在一个同样全身是伤,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被伤口流出的血渍染成一片片黑紫色的骑士搀扶下艰难的登上台阶。 在人们意外诧异的注视下,巴里安走到伦格面前,他站到和伦格一齐的台阶上,注视着这个当初第一次在的黎波里的修喇宋堡垒见到的年轻人,那个时候这个年轻人在他的眼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或者说只是个供夫人贵族们开心解闷的小丑。但是现在,他的头上却已经带上了一定代表着权力和荣誉的桂冠,而他手里握着的,俨然是当初鲍德温一世光复圣地的佩剑,这件几乎已经成为圣物的武器却成了这个人的所有物。 巴里安让自己就要爆发的脾气平息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当面和伦格冲突会发生什么,刚才的义愤填膺这时也已经在他心底变成了后悔的苦水,看着人群中焦躁的气氛和站在远处,手持长矛的那些救赎骑士团的骑兵,他不禁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懊恼。 现在的耶路撒冷已经落在这个人的手里了! 巴里安的心里不住这样喊叫着,当他的眼神掠过不远处孤零零的站在一根柱子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态的赫克托尔之后,他更为自己之前的愚蠢感到后悔不迭了。 自从巴里安出现之后,伦格一直沉默的注视着他,看着这个历史上曾经真正守卫过耶路撒冷的贵族,他的脸色是平静的,甚至当巴里安用呵斥打断仪式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露出一丝不满愤怒。 “大,大人!”巴里安紧绷的嘴唇.里迸出这个词时好像是在诅咒,而不是恭敬“我想用咱们主基督的福音圣歌,在这里并不适合,而且耶路撒冷的国王还活着,即使这个人因为自己的鲁莽和自私违背了做为国王的责任而让整个王国陷入危难,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有人在这种时候随意的在自己头上带上桂冠。” 巴里安尽量用他认为还算缓和.的口气低声说着,可即使这样,也难以掩盖他心头浓重的愤怒和敌意。 “伊布林的巴里安,你是在指责.我的丈夫吗?”西比拉透着悲愤的口气吸引了正在对峙的两个人,而且她那拔高的腔调也让四周的贵族骑士们立刻发出一阵低吟。 “陛下,我只是指责一个忽视和轻贱了自己职责身.份的人,”巴里安丝毫不让的和女王对视着,他觉得自己妻子的这个女儿实在让他讨厌,甚至有那么一会他甚至在脑子里开始幻想,是不是该想办法找机会,把这个只会跟在自己的丈夫身后摇旗呐喊的蠢女人从女王的宝座上彻底搬倒。 “你是在指责自己的国王!” 西比拉用出人意料的愤怒打断了巴里安的话,她.和母亲丈夫相互怒视,丝毫不让的样子看在伦格眼里不禁忽然微微一笑。 “巴里安大人,这里是耶路撒冷。”伦格平静的开口.了,他站在一位女王和一位显贵中间平静的看着他们,这两个代表的各自显赫的势力的显贵现在在他眼里变得那么滑稽,看着他们即使到了这个时刻依然固执的保持着那种虚假尊严,他忽然觉得现在的耶路撒冷正如这两个人一样,外强中干。 “耶路撒冷并不.是某个人的,这里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天国,”伦格不再看向他们,在他眼中这两人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以前所谓的荣光,或者应该说曾经充满生机的耶路撒冷,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随着那个天纵奇才般的少年君主的死亡而彻底死去了“这里是我们所有人的耶路撒冷,国王不过是受到恩典的人间天国的守护者,这里的权力应该属于每一个享受荣光的人。” 说到这里,伦格向更高的台阶走上两步,转过身看着台阶上汹涌耸动的人头,他的右手紧紧握拳抵在胸口,然后用力向前挥出手臂: “上帝保佑耶路撒冷!上帝保佑天国的臣民!” “愿上帝保佑!!” 呐喊如潮,直冲云天! 、听着这震天呼喊,巴里安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丝毫没有让这些看上去已经变得疯狂的民众觉醒,而他看到对面的西比拉的脸色同样透着惨白和绝望。 在这一刹那,他们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也不禁同时从晃过一个默契般的眼神。 他们转过头,看着站在高出自己几级台阶上的伦格,一种油然而生的同仇敌忾让这两个一直敌对的显贵不禁同时把他摆放在了共同敌人的位置上。 他们两个沉默向两边让开,看着伦格稳健的从他们中间沿着阶梯走下大殿,向逐渐围拢过来的民众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巴里安慢慢向西比拉并排站着嘴里忽然吐出一句让女王的心忽的一跳话: “一个凯撒。” “不,是一个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巴里安身边的赫拉克留拄着沉重的法杖和他们两个人并排站在台阶上,他的声音显得说不出的疲惫,他脸上原本光滑肥厚的皮肉这时显得拖拖沓沓的,似乎因为一直没有睡好垂下的眼袋挤得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细缝“可是我们现在必须需要他,这个人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我们需要一个守护圣地的人,现在这个人已经降临了。” “可是耶路撒冷呢?难道也要随着这个人的降临彻底奉献出去?”巴里安不满的看着赫拉克留,他不相信这个已经吃的脑满肠肥的大主教会甘心吐出他那些美食“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希腊小子有一天会站在我的头上。” “还有国王,我相信国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西比拉也不忿的顶撞着大主教“国王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和他一起分享王冠,这是对国王的侮辱!” “可是现在,我们必须为了圣地忍耐一切,除非我们当中有人能向他那样让耶路撒冷人看到希望。”赫拉克留不以为然的看了看身边两个人,他眯起的眼睛显得更加小了,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沉“我们等着,要等着,上帝的意志是最神秘的,永远也不要试图去探究上帝的意志,上帝能赐予我们耶路撒冷,那么就绝对不会随意的抛弃我们……” 另外两个人奇怪的看着这位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大主教,随后又同时转头看着台阶下面已经完全融入沸腾的人群里的红色披风,一时间三双眼睛里都不由冒出幽幽的冷光。 一道略显清凉的水流缓缓从干涸的喉咙间流淌进去,由混合着古怪味道的药水带起的生机立刻显现,汉弗雷在一声痛苦的呻吟后慢慢苏醒了过来。 他的头象刚被战斧劈开般的痛苦,可这样却也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流进喉咙里的清水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甚至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都可以立即站起来。 “不要动。”一个腔调略显奇怪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汉弗雷用力睁开眼,看到一个巨大的南瓜,不,是一个头上戴着硕大的包头巾的撒拉森老头正坐在他的身边。 “你很走运,如果再晚一阵,你可能已经被戈壁豺狗或者是乌鸦吃得只剩骨头了。”用奇怪腔调说着法语的老头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向他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或者你应该感谢苏丹的仁慈,是苏丹让人把你从沙漠里带回来的。” “萨拉丁?”汉弗雷愕然的看着老头,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屈辱的激愤“把我送回到沙漠里去,我不需要萨拉丁的仁慈,我不需要异教徒的仁慈!” “可是苏丹让你活着,你就必须活着,这是苏丹的命令。”老头不再理会汉弗雷的叫喊,而是抬手示意两个守卫的士兵把试图挣扎的汉弗雷牢牢的绑在了一根支着帐篷的柱子上“这是让你别做傻事,苏丹的命令是绝对不许违抗的。” 老头在汉弗雷愤懑的叫喊中走出了帐篷,他提着自己的药箱缓缓的在军营里走着,沿途看到他的士兵都立刻躬身行礼,在一片对苏丹御用医官的恭敬问候中,医官走进了苏丹御帐后面半敞的两片帷幔的阴影。 一片夹杂着奶香气息的熏香味道弥漫在小小的内帐里,一张铺着细亚麻毯子的矮脚床上,埃及苏丹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可当医官走进去时,他的眼睛立刻睁开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凛冽让陪侍在旁边的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吓得不禁立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稍微抬手示意女人退下的萨拉丁让自己靠在床边隆起的一堆靠垫上,稍微了一会儿他忽然发出一声轻轻叹息:“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阿乔鞑。我们必须想办法渡过这样的难关。” “万能的苏丹,我相信您让我救活那个年轻人也是为了这个。”医官有些无奈的点着头,和伊本.艾西尔一样,阿乔鞑是苏丹最亲近的手下之一,他并不象其他人那么畏惧萨拉丁,甚至有时候卫兵还能听到阿里.赫.阿乔鞑和苏丹争吵的喧闹,做为照顾萨拉丁的医官,他尽心尽职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而做为一个谋臣,他也毫不保留的为主君奉献着自己的智慧。 “那个贡布雷给我们找了不少的麻烦,”萨拉丁用一根手指轻轻揉着眉心,这个时候他脸上的愁容如果让别人看到,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他那些骑兵简直就是些无赖,他们从来不敢和我的军队正面作战,可总是在他们没有准备的时候去骚扰我们的补给队。阿乔鞑,我们的补给线越来越长了,从大马士革到这里,随着我们行军以后还会更长。而且那个安条克的波希蒙德和克尼亚苏丹也不让我们放心,还有……”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抬头看看医官,看到医官领悟的沉默点头,萨拉丁无力的放下手指把身子靠在靠垫里“是安拉授予了我收复圣地的启示和穆圣让我明白我的使命,不是么?可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阻止我呢?甚至还有我们自己的人?” “苏丹,您的使命就是收复圣地,这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了的。”医官站起来深深躬身“我相信您让我救活那个孩子肯定是有用意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为了和他那个母亲有关系。”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听到这个名字,萨拉丁原本低沉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早听说过这个法兰克女人的名字,他们称她为穿裙子的骑士。甚至也有人说那个卑鄙的雷纳德根本不配成为她的丈夫。” “雷纳德不配成为任何人的丈夫,不过也许地狱里的魔鬼适合他。”医官用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让苏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随后他慢慢走到床边一张铺开的地图前仔细看着“苏丹,如果我们再不能保证我们的补给,那么当我们到达耶路撒冷城下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停的进攻,期望靠一次最猛烈的打击让那些法兰克人自己打开城门。” “我从不期盼我的敌人会因为畏惧而失败,”萨拉丁用力从矮床上坐起来看着地图,他的手指沿着一条漫长的红线一直向上,直到停留在标着大马士革的城市上“我真难以想象我们居然走出了这么远,事实上我对古达麦很满意,尽管他不象阿迪勒那样拥有智慧,可至少他还能尽可能的让我们的补给送到,虽然只有安拉知道这样的好运能维持多久。” 看着苏丹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的忧郁神情,医官微微叹息一声,他知道这看上去至高无上的君主是在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而这些压力的根源却往往不是来自敌方而是自己人。 “那么苏丹,您想我们怎么做,如果能另外寻找一条能让我们得到补给的路线是不是更好些呢。”医官绞尽脑汁的看着地图,他的眼睛逐渐被地图耶路撒冷下方一片广阔的土地吸引,而他意外的发现苏丹的眼神从开始就一直盯在那片他刚刚注意的土地上。 “陛下,您是想从亚德巴喀那些地方获得补给?”医官试探着问。 “这也并不是什么奇迹,”萨拉丁抬头微笑了起来“那个从宋国来的商人提醒了我,他的船队能从那么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我们为什么不能沿着海岸到南方建立我们新的补给线呢?那样要比从大马士革运输更加便利,数量也会更加巨大。如果安拉保佑,我们甚至只需要从南方那些沿海城市里运输一次,就够我们支撑到攻下圣地了。” “这真是睿智的想法,苏丹。”医官的声音里充满钦佩,他不得不承认苏丹那悠远的眼光不是自己能比较的,而且他这时也终于开始明白了苏丹为什么命令自己救下那个法兰克小孩子。 “苏丹,那个汉弗雷的母亲施蒂芬娜是博特纳姆的公主?”医官看着地图轻声自语着,他的手指沿着通向海岸的路线微微滑动,终于在两个看上去遥遥相望的红点上停了下来“这真是糟糕,我们要想从海上运输,就必须经过这两个讨厌的博特纳姆堡垒。” “的确,那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的领地。”萨拉丁点点头,他的眼神在那两个红点上略一停留,随即淡然向医官发出了命令“让纳维德带领一支军队去围攻那里,我要他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尽快给拿下那两个堡垒。”说到这儿,萨拉丁稍微一停接着说“告诉他,我把我的命运和圣地的命运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愿安拉保佑他。” “遵命,苏丹……”医官低下头深深行礼。 就在医官还没来的及抬起头来的时候,一阵呼喊忽然从帐外隐约传来,那喊声越来越近,而且加入这喊声的人也似乎越来越多,当呼喊声终于来到御帐门外时,医官甚至听到守在门口的苏丹近卫也加入了这呐喊之中! 这喊声不但没有让医官甚至是萨拉丁生气,反而让这两个充满智慧的人都为之激动的站了起来! 那喊声是:“安拉保佑!我们看到耶路撒冷了!” 公元一一八七年七月十九日,一支远途侦察的撒拉森骑兵和一支在耶路撒冷远郊巡逻的法兰克人军队不期而遇。 耶路撒冷远郊的这次偶遇让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在短暂对峙之后,一场毫无意义纯粹是巧合的遭遇战就此展开! 撒拉森骑兵依靠着精湛的骑射特长在一阵疾射后立刻飞飚而回,他们不想和那些法兰克人纠缠不清。 这些萨拉丁骑兵发狂般的赶回自己军队,把这个让人激动的消息带给了全军……“兄弟们,前面,就是耶路撒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路遇 “唏哷~” 一声不驯的嘶鸣从马群里响起来,这声嘶叫牵扯得其他战马立刻跟着发出一阵暴躁的响应,马群开始踏着地面扬起的尘土在戈壁上来回徘徊,而始终总有一匹异常高大的黑色战马在整个马群前面遥遥领先。 “这可真是匹好马!”法尔哥尼看着远处的高大黑马哈哈大笑着,他习惯的伸手用力“啪”的拍了一下旁边阿历克斯的肩膀,可随后他的手立刻僵在空中,接着有些尴尬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们会下地狱的,”阿历克斯没有理会法尔哥尼的“失礼”,他看着那匹马,嘴里发出很低的呻吟“如果大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他不会原谅我们的。” “哈,杀异教徒就是虔诚,”剥尸者不以为然的咧咧漏风的嘴唇“大人会奖赏我们的,也许他会授予我骑士称号呢。” “大人会对我们失望的……”阿历克斯无奈的摇起了头,其实他没指望这个嗜杀的人能理解自己,也没指望他能理解大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历克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能逐渐明白大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从伦格在考雷托尔所做的.一切,阿历克斯诧异的看到了一个和他以前所知道的,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的一位圣徒。 原来基督徒也能和异教徒在一.起好好相处吗?从没想过这个阿历克斯开始为这样的问题感到迷惑了。 当他第一次在考雷托尔见到.那些相安无事,做着生意的法兰克和撒拉森生意人时,他就有种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感觉,而随着伦格在考雷托尔和那些撒拉森商人的往来,看着那些身穿长袍,头戴包头巾,蓄着浓密胡须的异教徒相继走进王宫的身影,阿历克斯有那么一阵甚至觉得这原本就是很普通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着那匹为他们带来祸端的黑色布列.塔尼巨马,阿历克斯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可怕泥潭,而随着越陷越深,他觉得自己正向着与大人所希望的截然相反的方向滑落下去。 “小阿历克斯,你知道大人想得到什么吗?”法尔哥尼.忽然凑近阿历克斯的耳朵,从喷着腐菜味道的嘴巴里故作神秘的吐出这句话,甚至看着阿历克斯皱着眉头似乎想躲开的样子,他更加向前靠了靠“我敢发誓大人没对你说过他的心思,”他有些小得意的斜了一眼阿历克斯“大人亲口对我说过,他想得到的是一顶王冠。” 阿历克斯诧异的回头看着剥尸者,尽管他似乎.早已知道这个让他先想想都觉得振奋的目的,但是从法尔哥尼的嘴里亲耳听到,还是让年轻的骑士一阵战栗:“这是大人亲口对你说的?” “当然,”法尔哥尼.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裂开的兔唇挺直了腰板,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要比这个年轻的骑士高明那么一点了“这是大人在大马士革亲口对我说的,所以难道你想不明白,难道大人会为了这些异教徒而责怪我们?他希望得到一顶王冠,他是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他必须为了上帝而战,所以和异教徒战斗是他的职责,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那顶王冠不是吗?” “可是大人并没有让我们随便滥杀,更没让我们去袭击那些女人孩子。”阿历克斯不满的看着剥尸者“我们可以和撒拉森人在战场上战斗,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随意杀害他们的妇孺。” “哈,小阿历克斯,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呀。”法尔哥尼大笑着催动战马向前奔去,他看着被束缚在队伍中间不能随意奔跑的那些空骑战马大声笑着“除了不会碰女人,我会杀光我见到的每一个异教徒。” 说着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漏风的“哈!”的叫声,立刻向前驰去。 “这个疯子……”阿历克斯低声发出一声呻吟,他知道自己肯定要有一件永远隐瞒大人的事了。他能想象伦格知道这匹异常雄健的布列塔尼马脚下是踏着什么样的血腥之路走来后,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失望。而阿历克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让这个成为一个秘密吧。”他心底暗暗这样告诉自己,看着前面法尔哥尼嚣张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那个人面前不再有勇气显得比他高尚了。 “快些走呀,要在前面宿营!”法尔哥尼嚣张的喊声从前方传来,到了这时,阿历克斯才发现太阳正逐渐向着西方的天际坠落下去。 也是在这时,随着从前方奔跑而来的一骑拖长的影子划过旷野,他看到了自己排出的一名斥候正飞快的向他们的队伍奔来。 “大人,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支我们的军队!”斥候在很远的地方就发出大声呐喊,他飞马驰过整个队伍来到阿历克斯面前,因为一路奔跑已经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我想我看到了十字旗!” “是我们自己人的军队?”法尔哥尼兴奋的高呼起来,他转身不住的催促起了阿历克斯“我们应该去和他们会合,也许他们有我们需要的什么东西呢。” “自己人吗,你能知道那是谁的军队吗?”阿历克斯没有立刻回应剥尸者的叫喊,他小心的问着斥候。 “大人,我看不清楚,不过他们看起来不那么好,甚至像是刚刚被人抢劫过似的。”斥候稍微带着点讥讽的形容着,就如同其他人一样,他们已经完全为自己是贡布雷大人的近卫骑兵而自豪起来。同时,他们也开始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去看待自己所谓的“伙伴”了。 “如果不说这些刻薄话,也许你更适合当个斥候。”阿历克斯脸色难看的绕过那个斥候纵马向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人对自己带领的这支队伍所寄予的希望,所以当他看到这个骑兵那种样子后,不禁开始为自己能不能让这支队伍成为大人所期望的那样,感到担心了。 地平线上越来越近的一片阴影吸引着阿历克斯的注意,他紧张的看着远处明显比自己人数要多出不少的队伍。 虽然从斥候的嘴里已经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自己人,但是他还是命令近卫骑兵们警惕的做好准备,同时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马鞍边的长剑,一直以来如狐如狼般伺机骚扰疯狂掠夺的野性和躲避撒拉森人围剿歼灭的狡猾,已经让这些近卫骑兵逐渐的形成了自己牢不可破的群体,面对陌生人,他们是谨慎甚至是充满敌意的。 “前进,近卫军!”阿历克斯习惯的喊出这声从第一次喊出时就充满骄傲自豪的命令。 随着红色黑十字旗在队伍前飘扬起来,近卫骑兵们立刻如一个巨大的楔型紧密的聚拢在一起,在这个楔型的前面,法尔哥尼高出别人整整一头的庞大身躯不住晃动,他手里长长的一柄特制的连枷不住挥舞,甚至即使是向前推进,他那种样子也象是一头随时都会猛扑过去撕咬一番的野兽。 对面的队伍显然被这支忽然出现的骑兵吓住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已经是一群刚刚受过惊吓,再次面临可怕危险立刻变得发疯的胆小鬼。 面对数量明显少于自己的近卫骑兵,那支看上去足有千人的队伍居然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毫无队形的胡乱拥挤在一起,尽管同样发出听上去充满愤慨的呐喊,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立刻组成队形的举动,甚至当红色黑十字旗来到他们队伍的前面时,其中一队看上去还算整齐的骑兵才绕过正忙乱的到处奔跑的步兵,来到队伍前方,和突然出现的近卫军相互对峙起来。 看着杂乱肮脏还有些残破的旗帜,阿历克斯还是辨别出来了那面代表着医院骑士团的黑底白十字旗,接着从对面那些衣衫褴褛甚至是血迹斑斑的狼狈队伍中,他诧异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帝,是雷蒙伯爵。”阿历克斯立刻催动战马向前行去,他来到伯爵面前恭敬的半低下头“尊敬的大人,请原谅我没有看到您。” “你是谁?”雷蒙看着这个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年轻人迷惑的问,他尽量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还保持着仅有的那点威严,不过看着对面在红色黑十字旗下整齐森然的骑兵,他却觉得怎么也无法让这威严维持下去“你们是安盖特的军队?” 有那么一小会儿,阿历克斯甚至没有听明白雷蒙说的是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虽然这并不怪他,但是一想到那位主人在自己的领地里呆的加起来实在少得可怜的那点时间,阿历克斯就觉得安盖特子爵这个爵号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大人,我是贡布雷大人的传令兵阿历克斯,”说动这里,阿历克斯小声纠正着“我的主人是考雷托尔伯爵,将来他会是埃德萨伯爵国的君主。” “哦,是吗?但愿萨拉丁对这个爵位不会有什么异议,否则你的主人就有麻烦了。”雷蒙用他逐渐变得自然了的腔调带着讥讽的口气回应着,不过看到对面那些骑兵,他的心底不禁暗暗一阵叹息“也许耶路撒冷真的要变了。” “大人,我听说您从哈丁突围了,上帝保佑那些为信仰牺牲的殉难者,可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阿历克斯恭敬的向雷蒙再次行礼,对这位的黎波里伯爵,他始终从心里感到畏惧,即使这个人这个时候看上去一片狼狈。 “是呀,上帝会让那些人站在他的天国之中享受荣光,”雷蒙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有一阵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沉寂,可接着他忽然低头看向阿历克斯“你们这是要去哪?” “大人,我们奉子爵大人的命令,在守卫圣地!”阿历克斯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骄傲,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并不比这位权势滔天的伯爵低贱,甚至当他看到那些从哈丁惨败逃脱,只想着尽量远离撒拉森人的军队,再看看自己这些随时伺机出动的近卫骑兵,一种难掩的自豪让他不禁立刻挺直了腰身。 “守卫圣地?”听到这句话,雷蒙消瘦的脸颊不禁微微颤抖。曾经,他对这句话是那么熟悉并为之自傲,可是现在这句话在他的耳中却变成了一种讽刺,他回头看看自己带出来的这些军队,看着他们满脸疲惫的表情,看着那些需要被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伤患,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黯然下来“耶路撒冷已经完了,圣地的陷落是无法避免的,”他自语般的说着,然后忽然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个陌生的下层小骑士面前袒露这样的心声“你的主人在什么地方,也许他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带他一起到塞浦路斯去。” “大人,我不知道子爵大人在哪里,”阿历克斯简单的回答,他的头昂得更高了“可是我能向您保证,大人肯定是在守护着圣地,他是上帝的宠儿!” “上帝宠儿……”雷蒙嘴角嘲笑般的扭曲了一下,随后他向阿历克斯微微点头“把我的话带给他,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说着,他慢慢带动马缰,从阿历克斯身边错过。 “守卫圣地!”一个暴躁声音忽然从近卫骑兵里响起! 雷蒙的军队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巨汉挥舞手里的连枷用奇怪的腔调不停喊着: “杀死异教徒!耶稣基督永生!你们要还是基督徒就跟上来!” “我们走,”阿历克斯平静的拨转战马“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 看着和自己队伍错过的近卫骑兵,看着那面飘扬的黑色十字旗,终于,从雷蒙队伍里开始有人调头! “上帝的宠儿呀……”回头望着那支和自己背道而驰,似乎人数越来越多的队伍,雷蒙不禁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反思 一片单调的知了叫声从院子里不时的传来,在午后炎热的烘烤中,一条老狗懒洋洋的爬在院子阴凉里吐着舌头发出低低的哼鸣。 巴里安斜靠一根柱子坐在走廊边的木栏扶手上,他看着院子里一直在炎炎烈日下不住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做着劈砍练习的儿子,听着儿子嘴里发出的充满愤慨的喝斥,巴里安觉得这样的一个下午实在有些无聊。 随着一声大喊,满脸通红的约翰.伊布林在头上水渍的挥洒下奋力把长剑疯狂的向下一斩,伴着带起的一股热风,长剑狠狠的劈砍下来带起的尘土立刻从地上向上掀起,形成了个小小的土团。 “约翰好像有心事,”走到丈夫身边的康妮娜看着儿子小声对巴里安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样子,不过我想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他将来可以成为一个好骑士。”巴里安向妻子微微点头致敬,对这位前任王后,即使她成为了他的妻子,可巴里安也总是彬彬有礼,很少表现出夫妻之间应有的亲密。 从一开始,他们的结合不论.是在促成这事的雷蒙还是在极力反对的雷纳德看来,都不过是两个重要家族之间的权力交易而已。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简单,即使.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那么接下来呢,你想让大主教.再等多长时间?”康妮娜一边和丈夫并肩看着儿子练剑,一边小声询问着“我想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让耶路撒冷大主教等着接见了。” “夫人,我相信这样对他最好,这是个惩罚!”巴里安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他居然承认了那个贡布雷的权力,甚至在他亵渎的自称圣子时这位大主教都默认下来了,我相信这是个惩罚。” “可是现在难道不正是应该和大主教合作的好机.会吗,要知道也许以前他是傲慢的,可现在他可以说是耶路撒冷最没用的一个人,耶路撒冷人再也不需要他的祈祷和精神指引,他们有了一位活着的圣子。”康妮娜说到这里露出个讥讽的笑容“这真是我听到的最讽刺的事,耶稣基督的血亲。” “这一点都不好笑而是可怕,”巴里安看着妻子露.出不忿的表情“夫人我不能不提醒你,你为你的女儿找的那门亲事现在看来对我们毫无作用。如果你同意我当初的建议,让伊莎贝拉和我的小弟弟结婚,这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你还轻易让伊莎贝拉离开了耶路撒冷,如果她留下来也许还能阻止盖伊做出那么多的蠢事,现在耶路撒冷的命运居然要交到一个罗马农兵的手里,这和她的离开有很大的关系。” 听到丈夫的职.责,有那么一会儿康妮娜的嘴角绷得紧紧的,可她最终只是应平淡的腔调淡淡反驳着:“可是爵爷,让我的女儿和你的弟弟结婚这个主意同样让我不舒服,”她脸颊因为被阳光照到,现出一片没有光泽的干瘦,随着青春早早的逝去,康妮娜已经露出了难以掩盖的老态“如果我的女儿不离开,也许这个贡布雷现在已经坐在耶路撒冷的第四张宝座上了。” “可是现在他却坐在唯一的宝座上!”巴里安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愤怒的高声喊起来,这让一直在奋力练习的约翰.伊布林不禁停下来,慢慢走近。 “请不要生气爵爷,就因为这个我不止请来了赫拉克留,也请来了西比拉。” 康妮娜轻描淡写的话,立刻让巴里安脸上露出意外愕然的表情,望着这个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巴里安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看透眼前这位前任王后。 一阵短短的沉默横在这对夫妻之间,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走到了一直注视着父母的约翰.伊布林身边低声说了句话。 “父亲,母亲,”约翰有些兴奋的走到走廊下抬头看着他们“西比拉女王陛下来了。” “这真是太好了,女王陛下这么快就光临寒舍。”康妮娜嘴角挂起一丝讥笑“我想大主教等得可能也已经有些不耐烦,爵爷现在应该是和那两位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我想也是,”巴里安晃动了一下还有些疼痛的胳膊对站在院子的儿子沉声吩咐“守在这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栋房子,明白吗?” “是的父亲!” 约翰激动的立刻挥了挥手里的长剑,他紧张的转身看着四周,好像随时都会有人跳出来偷袭,那样子让相继走进院子的赫拉克留和西比拉都不禁看了他好几眼。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虽然只听到片言只语,而且不太明白正在发生的一切,可是约翰.伊布林还是从父母那里知道了他们这个时候正准备去对付那个可恶的贡布雷。 而女王和大主教的到来显然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看着这分别代表着王室,教会和贵族的三个人在母亲的带领下走进房间,约翰.伊布林从心底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兴奋,他又用力挥了挥手里的长剑,嘴里喃喃自语着:“佐薇是我的!绝对不会让你得到!” “行宫”,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们开始这样称呼伦格原来住的那座做为朝圣者庇护所的房子,而现在住在那里的人是他的父母老贡布雷夫妻。 自从儿子回到耶路撒冷之后立刻变得尊贵起来的老贡布雷夫妻,这个时候已经俨然成为了耶路撒冷人心目中的英雄,人们见到他们的时候总是微微躬身,或者使用某些敬语和祈福词,而且他们早也不需要靠卖菜来这维持他们的生活。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生了个“上帝的宠儿”。 在激动人心的加冕礼之后,没有人不相信上帝会赐福于自己的宠儿,以至有人还开始大叫着让异教徒来的更快些,因为他们要“看看那个魔鬼是怎么倒在圣地的城墙下的。” 可是随着七月十九日那意外的遭遇战和随即城墙上变得更加繁忙的修筑工事的工作,人们开始真正意识到那个异教徒的魔鬼已经真正就要来到耶路撒冷了。 这让人们又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伦格带来的那些士兵的身上,看着那些盔甲鲜明的士兵列队走过大街,望着他们队伍前的黑色红十字旗,同时听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那些身穿破衣烂衫,怎么看都不象善类的传教士的布道,人们开始纷纷拿起自己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和工具走上了城头。 伦格没有回到祈祷者神殿,也没有象某些人猜想的那样住进王宫,而是在朝圣庇护所里建立起了他在耶路撒冷的“行宫”。 事实上现在的朝圣庇护所也已经成为了整个耶路撒冷真正的“王宫”。 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进出,守卫圣地的责任驱使着贵族和骑士,也同样驱使着虔诚的朝圣者和普通的耶路撒冷民众,他们纷纷向这座“行宫”涌来,只期望能拥有一份守护圣地的资格。 “恩特克劳威尔教士?”伦格把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拖着下巴看着眼前身材硕壮,一脸暴躁气息的这个人,在这个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法尔哥尼的影子,不过好在这个人身上没有法尔哥尼那令人恶心的味道。 “是的大人!” 声音很洪亮,或者说过于洪亮了点。听着这充满力量的声音,伦格的眼睛不禁落在这人进来时随便拄着的那根木棍上。 那根木棍实在是太粗重了,看着那个抵在地上圆鼓鼓的沉重棍头,伦格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孔武有力的人能毫不费力的用它敲碎一个人的脑袋。 “教士,你要见我有什么要说的吗?”伦格平静的问着,尽管从这个人进来时刚刚开口,他就已经听出这个声音,可他却始终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人,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来意。 这个恩特克劳威尔,就是在加冕礼上在人群里第一个高颂赞美耶稣圣歌的那个人。 “大人,我希望能在您的教团里为上帝服务!”似乎连那种能震裂人耳膜的声音 高低都和剥尸者相似的魁梧教士大声回答着。 这个看上去更近似个屠夫的传教士除了那根令人不安的拐杖之外,手里还攥着本好像经常翻阅的圣经,而且令伦格有些意外的是,他看到这个人挂在腰带上的小皮囊外露着的一支粗杆笔,而且从小皮囊四周衣服上的那片墨渍看来,这个粗犷得足够和法尔哥尼打上一架的家伙,似乎还是个舞文弄墨的好手。 “那么教士你是希望加入我的骑士团吗?”伦格试探的问,他本能的觉得这个人可以和法尔哥尼一起成为自己军队里的猛将,甚至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已经不由幻想出一副两个高大巨人手里挥舞着粗重的狼牙棒,一边昂头发出震天的喊叫,一边扑向敌人的情景了。 可是隐约中,他又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似乎不对。 果然,这个叫恩特克劳威尔的传教士给他的回答的确让伦格有些意外。 “大人,如果需要我可以成为最好的战士,但是我却始终认为和利剑比较,虔诚的祈祷和对上帝真意的理解更能让我们获得真正的力量。” 真的有些诧异的伦格微微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他忽的发出一声轻笑。 伦格知道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那丝不对究竟是什么了,他也知道自己完全被眼前这个人粗犷的外表所疑惑了,他在想甚至可能所有和这个人接触的人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吧。 一个能在祈祷者神殿里向他发出诘问,而又能在加冕礼上那么恰当的使用圣训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靠手里的棍棒说话的人呢? 伦格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错的有点过火,而且因此不由自主从心底里产生的一丝警戒也犹然而生。 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呢?伦格暗暗自问着,从进入考雷托尔开始,自己就在做着旁人绝对不会发现的布置,这个布置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为了自保而被迫的举动。 可是随着在考雷托尔地位的稳固,自己难道不是已经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了吗? 伦格在这时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传教士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在大马士革与萨拉丁的见面激起了他要和这个阿拉伯英雄一较长短的雄心。 而在太巴列留下法尔哥尼的决定,则是他真正那看似混乱的布置的开始。 现在,一切的确在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发展,阿历克斯和法尔哥尼的骑兵不停的骚扰已经改变了萨拉丁在哈丁战役彻底消灭十字军的历史,甚至现在的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也似乎改变了原来历史上始终旁观的态度,这一切都是在他这个早先不被任何人能看中的小小蝴蝶的翅膀扇动下造成的。 萨拉丁能来到耶路撒冷城下的军队究竟还有多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是他却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比历史上出现的那支撒拉森大军多! 三万?二万?或者更少?! 在旁人看来岌岌可危的圣地,在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看来却要比历史上被巴里安守卫的耶路撒冷安全的多。 这一切看在伦格眼里让他一直在为自己改变了历史而沾沾自喜,甚至有些暗暗得意。 可是眼前这个出乎他意料的人的出现,却让伦格一下变得清醒过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在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处境的同时,随着地位和局势的改变,他变得武断起来,甚至隐隐的开始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掌握和看透一切。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狠狠抽了他的耳光,他让伦格忽然明白自己也不过是这个时代中的一个人,一个外表和内里不符的人都能欺骗他的判断,那么将来呢?将来被改变了的,他所不熟悉的未来有会怎么样呢? 一滴冷汗从伦格额头轻轻流下,随即他站了起来向这个堪比参孙的大汉微微一笑:“愿主的荣光照拂我们,我想您可以为我们的教众和战士传播主的福音。” “cursus nostra ad regnum caelorum versus 。” 恩特克劳威尔教士用娴熟的语音,说出了一句拉丁祈祷语。 “愿我们的虔诚,如通向天堂之路……” 看着这个人离去的背影,伦格心底里反复琢磨着这人说出的那句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斗篷与匕首① 寂寥的夜空一片黯淡,这不是个好天气,却是个适合潜行密谋的好时候。 几条把自己包裹在斗篷里的身影顺着小巷的墙壁,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悄悄走进一幢用灰石搭建的低矮房子。 尽管天气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但是房子的木板窗却关得很紧,只有木条缝隙间露出的几丝灯光和不时掩住光亮的影子,让人知道这栋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面有人在活动。 一个男人坐在桌边就着灯光仔细看着手里不住闪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不住在他左手握着一块石头上来回磨着,样子看起来颇为专心,可是不住望向门口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心思,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和他一样,另外几个人也同样似乎是无所事事的消耗着时间,有两个人坐在靠门的一张小桌前玩着宿答棋,而另外一个人则靠在墙角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盹。唯一让人觉得有些生气的,是个始终不肯停下脚步的壮汉。 他不时的从屋子这边走到.那边,或者绕着桌子不听的绕圈,放在桌子上的那盏牛油灯的灯光被他硕壮的身体时而挡住亮光,时而投下在房顶屋角投下巨大的背影。 而他脸上的不耐和焦躁也是那.么明显,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从嘴里吐出几句焦虑的自语,这让那个始终在磨着匕首的人不禁一阵皱眉。 “如果你能安静一下,也许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在终于被眼前这个人的躁动.搞得不耐烦之后,那人把手里的匕首放在桌子上开口了。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们还不来,难道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壮汉不安的坐到桌边,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陶瓷杯.子用力喝下一口葡萄酒,劣酒酸涩的味道让他的嘴唇不由用力一咧,可接着他又一下站起来身子唠叨起来。 “我说过这地方不安全,谁知道会不会已经有人.注意我们了,还是他们已经被发现了,要知道这里可是耶路撒冷,要知道……” “嘭!”的一声! 壮汉的肚子猛.然遭到一记重击!在他痛苦的叫声还没从嘴里吐出来,他的头被狠狠按在桌子上,脸颊被桌子挤得变形的嘴里这时才发出一声怪叫。 可是一柄刃面上投射着牛油灯火苗光影的匕首,猛然戳在离他眼睛只有一丝的桌子上发出的闷响声,这个人立刻停止了挣扎叫喊,两眼恐惧的看着那柄紧贴在眼边的可怕武器。 “你这个蠢货再不闭嘴,我把刀子插进你嘴里!”男人吐出的声音狠毒凛然,那腔调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唔……”壮汉拖在地上的双脚不住向后蹬踹,但是这却完全不起作用。直到他挣扎的发出几声哀求,男人才慢慢松开了紧紧按在他脖颈后面的手。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人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是那么轻,但是这已经足够让这几个人立刻紧张起来! 坐在门后下棋的两个人立刻分别站到门的两边,他们手里紧握的短剑闪着寒光,而那个一直打盹的人则已经抓起身边的一支硬木连弩。 听着停在门外的脚步声,拿匕首的男人向惊魂未定的壮汉微使眼色,在局促不安的磨蹭中,壮汉走到门边低声询问着:“是谁?” “快开门蠢货,是我。” 对方显然也十分紧张,而从门口传进来的声音立刻让房里的人轻松了不少。 随着灯光被外面的热风吹得不住摇曳,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晃进了房子,他小心的盯着壮汉关紧房门之后,才摘下带在头上遮挡面容的一顶尖尖的僧侣帽。 “大人您可来了,”壮汉吐了口气,他有些畏惧的看了看始终站在桌子边拿着匕首的男人,然后走到正擦拭着头上汗水的来人面前陪着小心说着。 “大人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男人有些不满的低声问着,他手里的匕首始终没有放下,而其他人手里的武器也始终握在手里。 “我想我该小心点,”克利福特没好气的嘟囔着,他抓起桌子上壮汉喝剩的葡萄酒用力灌进喉咙,然后在同样咧了一下嘴角之后继续说“你们听好了,在这里你们是安全的,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们,虽然我把你们召到耶路撒冷的本意有点不同,可我还是有差事给你们干的!” “你不过是让我们来杀人。”男人轻描淡写的回答,他坐在克利福特对面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讥讽“不论之前你要我们杀的人是谁,现在如果要有新的目标,那么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杀一个更让我憎恨的人,”克利福特的眼睛幽幽的看着不住跳动的牛油灯“这个人也许更值得你们去杀,因为他更令我憎恨,甚至更让其他人憎恨。” 说到这里,克利福特的嘴角微微颤抖,似乎在为自己的遭遇的不幸感到委屈。 “你要杀的是谁,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规矩。”男人眼神严厉的看着克利福特。 “我当然知道,我不会让你们去伤害任何一个鲍德温家族的人。”克利福特眼中晃过一丝恍惚,他当然不会忘记在自己终于找到这些人的时候曾经多么高兴,可是当他知道这些人居然发下那种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誓言之后,他又曾经多少次在暗中为自己没有在开始就贸然说出要暗杀的目标感到庆幸。 “你们放心,这个人不但不是鲍德温家族的人,甚至他现在还威胁着鲍德温家族的统治,他的野心大得足够让他成为你们的目标。”克利福特刻意露出愤怒的表情,不过这也倒并不虚假,一想到那个人居然在自己费尽心力准备好之后轻松自如的“掠夺”了本应属于他的一切,一股令他无法遏制的仇恨之火立刻就燃上了他的心头! “你说的这个人,是那个贡布雷?”男人在略一沉吟之后就猜测到了这显而易见的答案,他的眼神中立时跳动着让克利福特感到不安的光采,一股压抑的沉默立刻在房间里弥漫起来。 看到克利福特似乎喉咙干渴的咽了口唾沫,他身边那个恭敬的壮汉立刻转身想要拿起桌下的陶罐,可是他笨重的大腿不由“呯”的一下碰到桌角,立刻在寂静的房间里带起很大的响动! 这一声响动让克利福特的心头不由猛然一跳,他几乎身不由己向上一抬身子,可是这立刻引起房间里另外几个人的举动! 他们在克利福特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向前一冲,手里的武器不由同时“忽!”的指在了他的面前! “上帝!你们要干什么?!”僵在桌边的传令官嘴里喃喃的问着,他的手尽管放在身边随时都可以拔出剑来,可是看着就横在身前的短剑和直指咽喉的强弩,他还是小心的抬起手放在桌子上,让这几个看上去随时都可以要他小命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你知道你要杀的这个人,是上帝的宠儿吗?”男人看着被武器紧紧逼在一起的克利福特和那个壮汉,他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甚至连他说到上帝宠儿这个词时,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可是这个人现在在威胁女王,他甚至公然向她讨要权力,这是对女王更是对王室的不敬。” 克利福特决定利用这些人似乎和鲍德温王室那看似颇为神秘的关系做文章。可是当他说完这些之后,他看到男人的脸上始终是那么淡然,似乎对他这看似能引起对王室同情的解释,丝毫不感兴趣。 “大概你有些误会,”男人把身子靠向椅背,他仔细看着克利福特的脸过来一会微微摇头“我们和耶路撒冷王室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甚至不认识现在王室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只是遵守很古老的一个规矩,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就要为耶路撒冷王室做什么,所以你这些话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说着,他身子前探仔细看着克利福特“不论是你自己,还是任何人授意你和我们接触,我们都不会随便去刺杀任何一个对我们没有意义的人,除非你们能答应我们的条件,能帮助我们完成我们使命。” “当然,这也是当初我为为什么从欧洲找到你们的原因,”原本已经沮丧的克利福特似乎一下抓住了一根稻草,他用力点着头不住的做出保证“你们应该知道当我听说你们要实现的伟大誓言之后,我就已经向你们做出了许诺,只要你们能帮助我,那么我也能帮你们实现你们的梦想,在圣地,在最神圣的地方建立你们的教团和圣殿,这是我的许诺,只要你们能完成这个人物,这个许诺一定会得到实现的,我向上帝保证!” “向上帝保证?”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沉思,他的手习惯似的轻轻抚摸着从袖子里露出的一个小小的饰物,看着那个挂在她手腕上,象是某种符记的东西,克利福特立刻转过头去,他并不想因为无疑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丢了性命。 “这个贡布雷,如果是得到上帝恩典的,那么他就是耶路撒冷的救世主。”在沉思过后,男人用手里的匕首慢慢修剪着自己肮脏乌黑的指甲“难道你们不怕他的死会让萨拉丁夺取圣地吗?” “哦,那是不可避免的!”克利福特大声说,看到男人脸上露出的诧异他又赶紧解释起来“我是说,圣地陷落不论是不是他在都会出现,可是如果按照他那个样子,我们说不定全都会死在萨拉丁手里,那个异教徒对圣殿骑士们做的事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说到这儿,克利福特的脸上一阵微微抽搐,圣殿骑士被屠杀殆尽的噩梦现在几乎纠缠着耶路撒冷的每个人,他们一提起那可怕的萨拉丁,似乎就看到了那些身首异处的尸体,而一想到这也将是他们的命运,人们就不禁感到无比恐惧。 “我们可以和萨拉丁谈判,只要答应他的条件,圣地还是能保住的,”克利福特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清晰些,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出得顺畅“我们可以承认清真寺是合乎教规的,可以允许穆斯林让他们朝圣,我们还可以……” “够了,”男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站起来在克利福特紧张的注视下绕过桌子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你可以走了,不用再来找我们。” “可是……”克利福特愕然看着男人想再说什么,可是他和那个壮汉已经一起被另外几个人推出了房子。 “我会去找你。” 在房门关上之前,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传令官身后传来。 呆呆的站在房子外边的克利福特过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活着,而且也并没有被彻底拒绝。 至于这些神秘的人究竟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由什么人来见他,他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个自称为“玫瑰十字教团”的神秘组织,可以说是手眼通天,令人可畏! “这样一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克利福特的脸上泛起了一片微笑,他得意的回头看看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壮汉,那是他派去和这些人联系的一个手下,如果不是事态紧张,他实在不想亲自和这些神秘的教团组织直接来往。 对于这种似乎永远把自己笼罩在一片神秘中的组织,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克利福特终于下定决心亲自来见他们的原因。 “我们走吧,”西比拉的情夫重新戴上那顶能掩盖住自己容貌的尖顶帽子,在随从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消失在小巷里。 不过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①:西方用斗篷和匕首比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和暗杀行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兵临城下 一一八七年的七月二十四日。 当发现萨拉丁前锋的警号烽火从建立在耶路撒冷远郊的高丘上发出时,双方的军队几乎同时看到了瞭望塔上点起的冒着油烟的巨大火堆。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火堆似乎是发出越来越急切鼓点般相继点燃了。 在警号发起的时候,早已守候在城头的由民众组织起来的守军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霎时间,不论是城头、城道或者是刚刚按照伦格的命令,用奇怪的方法在城里围着城门建起的一座半圆型的高大围墙上,甚至是在城墙下附近的街道上,都已经拥满了手持武器的民众。 现在,这些不久前还是普通民众的耶路撒冷人有个不知道由谁带头称呼的名字……“耶路撒冷护圣军”! 在街道上,小巷里,还有一些.和城墙相连的塔楼顶上,拥挤的护教军战士们焦急的等待着。这些人当中很多人不但没有护身的铠甲,而且衣衫破烂,双脚赤足。他们有的人手里握着已经生锈钝断的刀枪,有的干脆握着不能称为武器的棍棒草叉。 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人们脸上透.出的决绝和毅然赴死的气魄,当站在城上的人把看到的一切小声传递下城墙的时候,站在下面的人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小声议论着。 恐惧在这个时被轻声的吟唱.代替,随着一些手握十字架的教士默默的走进人群,战士们开始向牧师们低声倾述自己的愿望和请求上帝最后的宽恕。 “大人,我希望到了天堂能见到我妈妈。”一个个子矮.小脸上还不脱稚气的男孩抬头望着教士,他手里的一柄草叉不住摇晃,和那草叉高高的尖端比起来,他就像头站在苍天大树边上的幼鹿。 “孩子,你多大了?”牧师微微皱起了眉,他把手搭在男.孩肩头用力摇晃了一下,看着他不住前仰后合的样子,牧师不禁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贡布雷大人命令不到十四岁的孩子禁止参战,你不知道吗?” “可是大人,我已经十四岁了,只是个子小点!”男孩.蹩脚的谎言让身边的人一阵轻笑,不过这却缓去了他们绷得过紧,有些发痛的神经。 “这不行,这是违.反大人的命令!”牧师毫不通融的向一个始终沉默的站在附近的一个考雷托尔士兵招了招手,看着那个士兵向走了过来,牧师不由摇起了头“孩子,为上帝献身是我们的光荣,可是并不是只有这样才可以,你照旧可以用其他方法表现虔诚。” “可是我要战斗!”男孩大声喊着“我的父亲在哈丁!” 哈丁! 这个名字立刻让已经向他肩膀伸出手的士兵停了下来,四周的人在这一刻也霎时变得一片沉寂。 “求你了大人,让我留下,我会用草叉,我不会给任何人找麻烦!”男孩几乎是哀求的伸出空着的手紧紧抓着牧师的袖子。 “大人,让他留下来吧。”“对,这孩子是个耶路撒冷人!” 有那么一阵,牧师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可随着一句“愿上帝保佑你的父亲。”他还是用力向士兵做了个手势。 随着从男孩嘴里发出的阵阵不忿的叫喊,他单薄的身子被身披铠甲的士兵紧紧抓住拖出了队伍。 男孩一路挣扎着一路喊叫着,当双脚离地的被拖到一个角落扔在地上之后,他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那个牧师。 “孩子,贡布雷大人的命令必须被遵守,这也是他要求我们所有耶路撒冷人必须做到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守住圣地。”牧师对一脸愤懑的男孩缓和的说,然后他忽然把手按在男孩头上微微念了一句祝福词之后低声说:“不过难道你不知道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吗?譬如给战士们运送弓箭或者照顾受伤的人。这些事大人并没有限制年龄。” “哦?”有些意外的男孩略微一愣接着立刻不住的点头,接着他立刻转身向一片蒸腾起大股烟尘的房子跑去,同时远远传来了他高声喊叫:“谢谢您仁慈的大人!” 当第一个撒拉森人出现在高丘上的时候,人们只看到了一个孤独的握着旗帜的旗手,他沿着起伏的丘陵不住横向奔驰着,看不清图案的旗帜在他头顶猎猎飞扬。 而在他的身后,一片漫天升腾起的烟尘正在高丘后面逐渐象条向两边延伸的带子般展开。 终于,那个人似乎停在了那条“烟带”中间的地方,随着他把手里的旗帜向上高举随后用力一顿,他开始缓慢的顺着高丘走下。 在他身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撒拉森人开始出现在坡顶。随着那黑色的袍服从蒸腾的灰色烟尘中逐渐跃出,一片黑色浪潮慢慢涌过山丘,向耶路撒冷城前蔓延过来。 “终于来了。” 不知有多少人的心里升起这句不知道是该更加紧张还是终于可以放松的话。 人们看着在城外逐渐靠近的敌人,望着那片汹涌波动的黑色潮水,有的人开始紧张的颤抖起来,而有的眼中则露出兴奋以至嗜血的冲动。 “稳重,撒拉森人不会这么快就进攻!” “看好自己的武器,那就是你们的性命!” “见到敌人要在他们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再扔油罐,握紧你们的驽,那很宝贵!” 士兵们对平民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那些普通士兵这时已经成为了这些刚刚拿起武器,才只经过了短暂训练的“护圣军”的队官。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士兵也不能不承认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的虔诚和勇敢则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真正的战士! 而在这些稍显混乱的队伍后面,五个考雷托尔重骑兵旗队下马矗立在不远处的几条街道的汇合点上。 和那些夹带着紧张和兴奋的护圣军不同,这些身披甲胄,装备与其说是法兰克重骑兵,倒不如说有些近似马木留克的考雷托尔旗队是严肃沉默的。 那种沉默就如同他们身上被漆得黝黑的链甲一样,充满令人窒息的压抑,却又隐约有着使人会随时爆发的错觉。 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从拥挤不堪的街道后面慢慢传来,当站在最后的士兵回头看去时,他立刻发出一声惊喜般的低喊。 这低喊立刻让人们纷纷回头,于是低呼声随着那几个骑士的前进逐渐向城墙前蔓延开来,最后随着人们的高喊,汇聚成一片响彻城头的高呼: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安拉佑护!至尊至大!” 更高亢的呼声从对面广阔的平原上响起,如扬起的狂澜席卷城头! 漫布城外一片黑潮般的军队随着虔诚的呐喊向前迈进,并不整齐却如一波*激荡浪潮般的震动不住从远处传来,随着震动越来越大,城头上的士兵似乎感到了那可怕的压迫,那股乌压压的黑云似乎就会那么毫不费力的蔓延上耶路撒冷的城墙。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站在城头,远远看去,黑色的战马和黑色的连帽长袍把这一人一骑完全包裹在一片醒目的黑色之中,面对同样服色却势不两立敌人,在人们发出紧张的喘息时,伦格向站在不远处的巴里安微微点了点头。 “巴里安大人,请你指挥这里的一切,”伦格开口说了句让巴里安有些诧异的话,然后他慢慢调转马头沿着城道向下走去。 “你去哪?你要干什么?!”巴里安大声问着,即使对伦格有着浓重的敌意,可是看着出现在城外的敌人,巴里安还是不由自主的为圣地担心起来。当他看到伦格居然向城门走去时,他的喊声几乎有些沙哑了:“你别去你这个蠢货!异教徒会把你剁成碎块的!” 听到巴里安的话,伦格抬起了头,他迎着从巴里安头顶设下来的阳光,先是身后挡在眼前,接着在稍微适应之后微微笑了笑:“大人,当年耶稣基督从这座城门走进来时就没想到过会再走出去。而我现在要从这座城门里走出去,至于是不是再能走进来,那一切就都要由在天的父来决定了。” 说完,伦格不再理会听到这话后立刻目瞪口呆的巴里安,抬手示意站在城头上的士兵扳动了绞盘。 随着难听的沉重闷响,下端粗重的铁锥直接扎进地里的门闸轰鸣着缓缓升起,随着门闸外的光亮,如一道掀起的帷幔般从比赛弗勒斯蹄下延伸上来,伦格看到了对面那漫天尘土中隐约可见的巨大行列。 “就在这里伦格,就在耶路撒冷,”他用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低声叮嘱着自己“你的命运在耶路撒冷,这是从前世就已经注定的了,准备战斗!” 随着这声从心里的迸发的宣言,他抓住身边早有人举起的红色黑十字旗,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随着比赛弗勒斯发出的一声嘶鸣,黑色战马如一片乌云般霎时冲出城门。 在城头无数人心神俱动,屏住气息的紧张凝望下,伦格单人匹马向着对面的撒拉森大军直奔而去! “他疯了!”站在巴里安身边的赫拉克留紧张的咽着唾沫,看到四周没有人注意,他忽然一把抓住巴里安的手臂尽量放低声音说到“也许我们可以和萨拉丁做笔交易,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你现在是城里最有地位的贵族,你可以立刻宣布和萨拉丁谈判,那样你会救下很多人,他们会称你为‘父亲’。至于这个疯子异教徒会收拾他的。” 巴里安脸上粗糙的筋肉猛然抖动了一下,他的呼吸因为心绪激荡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当他看到赫拉克留眼中催促的眼神和他不住点头肯定的表情,巴里安的心跳的更加激烈,他的手不由紧紧抓住腰间的长剑,一个决定就在他的嘴边滚滚欲出。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砰!砰!砰砰!!”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忽然从城墙的某个地方响起,顺着声音,巴里安看到一个同样身穿黑袍,却头发异常雪白的男人正用手里的剑柄有节奏的敲击着盾牌。 同样,在他身边,一群手持长矛盾牌的考雷托尔骑兵也随着这节奏整齐划一的敲击着盾牌。 而且这敲击声也从街道上,从小巷里,从四面八法加入进来,一时间似乎整座耶路撒冷城都覆盖在这充满决绝声势的鼓点之中! 巴里安的脸上冒出了冷汗,而他身边的赫拉克留则已经完全沉默下来,当两个人的眼神再次相遇时,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恐惧。 在这时,尽管他们身处人群之中,但是他们却又有种没来没有这么孤独的可怕感觉。 而最让巴里安感到不安的,却并不只是这让他觉得已经不可抵抗的力量。 当他无意间看到赫克托尔望向自己,那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的表情之后,他立刻为自己刚才没有做出什么蠢事感到庆幸,同时更多的念头开始在他心底里涌动起来。 毫无遮掩的大地上一片蒸腾,不只是头顶的阳光,还有从对面涌来的那阵阵有如实质般的肃杀之气。 在比赛弗勒斯终于奔跑得全身被汗水浸透之后,伦格牵住了马缰,他稳定的让爱马矗立在广阔的平地上,望着从对面涌来的黑云般的大军,他把手里的旗帜的尖头用力插进了身边的地面,沉默的等待着。 千万双脚踏在大地上发出的响声是震撼的,可当那千万军队沉寂下来时,同样毫不逊色的压迫也扑面而来。 在离伦格远远的地方,撒拉森大军终于彻底停止了前进,一时间除了在漫天烟尘中飘扬的旗海发出的猎猎响动,整个大体上再也听到不任何声音。 接着,伦格看到了在一面新月旗帜的拱卫下驰马向前的一个身影。 在阳光映照下,那个骑士身上的盔甲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前面是单人独马,后面是如山兵将,这一刻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巨人在向自己缓缓而来! 当来到伦格面前时,看着这张已经熟悉的黝黑面孔,伦格微微点头开口说到: “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苏丹。” “的确如此,”萨拉丁看上去有些清减的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对我们双方的军队来说这实在不是个让人高兴的会晤。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要说,真是幸会了,子爵。”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前夜 看着面前这位在这个时代堪称巨人的埃及苏丹,伦格有一阵觉得一切有些不太真实。 自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个时候起,自己难道不是一直在挣扎吗,从只是渴望求生,直到渴望有个安稳的生活,然后是希望能成为在这个时代有所建树的人。 而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却已经成了和伟大的埃及苏丹阵前对峙的敌手! 听着身后城墙上那一波*如浪袭来的鼓点敲击,望着对面埃及苏丹身后严阵以待的黑色大军,一股说不出的激动忽然从他心底涌起。 “苏丹,”伦格脸上划起一丝微笑,略一点头心平气和的说“我希望您能就此罢兵,返回埃及,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如果你能打开城门,停止抵.抗,绝对会避免一场屠杀。” 萨拉丁同样面带微笑的表情回.答让伦格心头微微一叹,他知道这根本是无法避免的,尽管从内心里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似乎某种注定的东西必将发生一样,耶路撒冷城下那可怕的碰撞也无法避免的即将降临到这里所有人的身上。 “那么,苏丹这是你的决定了?”看.着萨拉丁清瘦的脸颊上那道更显深陷的伤疤,伦格似乎能感觉到这位统帅为终于走到这一步而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而且他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些让萨拉丁几乎倾出全部精力一一克服的巨大困难险阻中,也包含着自己为他设置的那一道道障碍。 “这的确就是我的决定,光复圣地不只是我和我的.族人为之奋斗的事业,这也是我们将近百年来的先人给我们留下的任务。”萨拉丁微微侧头看向伦格身后巍峨的城墙,眼中流露出深邃依恋的神态。 在这一刻,伦格似乎从埃及苏丹的眼中看到了他.所说的那些百年来的先人。似乎近百年来一直为之神往,即使死去也一直在为这无法实现的梦想而痛苦的无数穆斯林的先辈,正透过这位伟大统帅的眼睛,凝望着这座百年来都为之魂牵梦绕的圣城。 “子爵,这是无法避免的,一切只能靠至尊至大的.意志来决定。”萨拉丁的眼神再次和伦格对视时,眼中已经变得一片清澈,那种坚定中的决然,已经表露无疑的说明了他内心里的一切“不过我还是要向你说,考雷托尔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即使到了最后时刻,我也会遵守你的诺言,如果你什么时候决定放弃,我会让你和你的部下离开耶路撒冷。” “很感谢您的眷.顾,苏丹,不过这个恩惠对我来说是无法享受了,”伦格轻轻摇着头,他把自己的帽兜掀到脑后,在马上向着萨拉丁深深鞠躬:“很感谢您能和见我,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看着伦格,萨拉丁轻轻点头致意,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淡淡惋惜中夹杂着些许赞许。 看着拨动马缰正在转身的伦格,萨拉丁忽然淡然开口: “安拉保佑。” “愿安拉保佑。” 随着伦格在转身前最后一瞥时发出应祈,比赛弗勒斯已经转过高大的身躯,在一片扬起的烟尘中,黑色的人马直向耶路撒冷城里疾驰而去。 烟尘逐渐淡去,黑色的人马消失在耶路撒冷城门巨大的阴影之中,看着那座五世先辈曾经用生命守护,又为了光复它而付出更多生命的城市,萨拉丁的嘴里不禁慢慢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座经历了千百年战乱纷争的圣城,现在已经在自己的面前!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大军那锐不可当的气势一举攻下它的城墙! 一阵马蹄声传进萨拉丁耳朵,拉赫曼来到了他的身边。 萨拉丁微微侧脸看向自己这个堂弟,他从拉赫曼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激动,在这个时候,这位始终热衷权势的沙漠贵族也被那神圣的一刻即将到来感染了。 “苏丹,我们立刻攻城吧!”拉赫曼的声调里透出难得的焦急。在这个时候,对信仰的虔诚盖过了世俗的权力欲望,即使只有这短短的一刹,这时的拉赫曼也显得无比激昂真诚! “不,我们现在宿营。”萨拉丁平和的拒绝了拉赫曼代全军做出的请求,在无数上热切激动的眼神注视下,他掉转马头向着自己的本阵走去。 “这会是很漫长很残酷的一场战斗,”萨拉丁沉沉的吐出这句不知是自语,还是向身边的将领们解释的话,在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圣城的城墙之后,他接着说“特别是现在那个贡布雷就在城里,我能感觉到他会给我们造成**烦的。” 萨拉丁的话,让刚刚为之热血激昂的拉赫曼不禁立刻一阵冷静,他看着苏丹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矗立的城墙,眼神中不禁晃过一丝刚才不曾有过的淡淡阴郁。 一阵欢呼从刚刚开启的门闸里传来,当伦格驱马进入城门后,他看着站在小小的瓮城墙头上对着他高喊的人们,轻轻点了点头。 他能从这些人的表情上看到他们对他寄予的希望,同时在这些人脸上他也看到了和城外那些撒拉森战士同样的坚定决然。 当他的坐骑走上街道时,迎接他的是更加高亢有力,霎时间响彻耶路撒冷的疾呼声浪!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的呼声这时一遍又一遍的在每一条街巷里回荡着,这声浪震动着城墙,震动着街道上被踩得光滑的石头,震动着一座座经历了千百年沧桑的古老建筑,也震动着躲在王宫深处正和情夫低声争辩着的西比拉。 “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人他现在正在威胁着你的地位,”克利福特低声在西比拉耳边说着“他们现在称他为圣子,这就是亵渎,不论这是不是事实,可最后他们会称他为陛下的。到了那时候你会有什么下场?被迫退位?被送到某座偏僻的女修道院里度过一生?还是可能干脆被他彻底铲除?”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西比卡似乎有些懊恼的看着情夫,可是她眼神中的挣扎,让克利福特看来就是一种试图摆脱这些可怕命运的预兆,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变得更加接近目标了。 “让我们彻底结束这个烦恼吧,你可以把这个交给我,我来对付他。然后我们就和萨拉丁谈判,”克利福特觉得该是加把劲的时候了,他慢慢贴到西比拉身上,手指沿着裙子外裸露的肌肤在她的肩头轻轻滑动,这个动作让西比拉明显一阵战栗“我们可以答应他一切苛责的条件,答应他可以让穆斯林朝圣,可以在圣地做公开的祈祷仪式,我们还可以付给他一大笔赎金,然后他会乖乖的回到叙利亚去。” “然后……”西比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醒些,可随着克利福特的手掌滑进她的衣领,在她的胸前不住用力揉动,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国王就可以回来了?” “不!”听到这个,克利福特的声音忽然变得一阵凶恶,随着他手上用力带起的西比拉的一声呻吟,他猛然把耶路撒冷女王推倒在身后的床上,同时他的声音里透出已经不再掩饰的焦急和渴望“盖伊已经完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即使他回来他也已经毁了,而我可以帮助你和耶路撒冷度过难关,所以你会和我结婚,让我们两个一起统治天国才是上帝的意志!” “说的对,上帝的意志!” 在感受着克利福特给身体带来巨大欢愉的瞬间,看着上面圆形穹顶上的天顶画的西比拉嘴里吐出了一声高亢的呻吟。 “大人,为什么异教徒还不进攻?”站在城墙不远处一座高高建筑上的一个男孩不解的看着城外正在来回奔驰,缓慢移动撒拉森军队疑惑的问着。他的眼神里既有紧张,恐惧,也有极度的兴奋和勇气,这从他不住抓进手里的一柄木槌用力敲打面前的楔子,却总是打偏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时候他正用有些畏惧的眼神看着站在眼前的那个年轻人,不过从他同样迷惑的眼神中,男孩觉得自己也许问的人有些错误了。 “谁知道那些……异教徒在,在想什么,他们和我们肯定不一样,也许他们,是怕了,如果那样当然最,最好。”巴布罗依然口吃的嘴里念叨着,事实上他对异教徒是不是会立刻进攻并不感兴趣,甚至对他来说,城外那些正在备营的撒拉森军队,只是自己这经过改造的巨大武器的目标而已。 至于这些目标是撒拉森人还是其他什么人,他并不在意。 “砸,砸实点,这东西,东起来很可怕的。”巴布罗吩咐着这个据说是因为年龄不够被从守城的队伍里赶出来的男孩,然后他又手脚并用的爬向更高的一座平台。那原本是座依着山势建起的小祈祷台,不过这个时候放置圣母像的位置已经被一架长臂直指天空的巨大轮车占据,看着如同一个如同按放在车轮上结实的巨大木箱般的车子,车两侧被两个巨大绞轮紧紧夹在一起的这个古怪东西,巴布罗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象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般小心的在那辆轮车面对城外的一块巨大挡板上小心的检查着,在那挡板一排排圆孔内闪动的寒光让人可以感到这辆古怪轮车里隐藏着的可怕武器,而这些东西则让巴布罗感到从来没有的兴奋喜悦。 他一边仔细检查着绞盘上浸过桐油,紧紧缠绕在轮轴上的筋带,一边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粗豆子喂到了车边两头筋骨粗壮的犍牛嘴里。 看着吃的很香的犍牛,巴布罗脸上不禁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我相信你已经都准备好了。” 伦格的声音从巴布罗身后传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子爵,小木匠有些紧张,可当他看到伦格绕着那辆箱车有兴趣的仔细观看时,他的兴奋立刻代替了紧张。 他小心的跟在伦格身后等待着询问,当他看到伦格顺手拉动那些绷紧的筋带并回头看向身边的两头牛时,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张了张嘴,可是伦格显然没有想让他有解释的机会。 “这弩车一次能射出多少支箭?”伦格淡淡的问着,他没有理会巴布罗因为意外合不拢的嘴巴,接着问“这两头牛能拉动这些筋带吗,要知道我们可能需要抵抗很久,所以最好你能再多找两头。” “大人,您知道这个……”巴布罗诧异的看着伦格,他没想到大人居然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自己制造的这个东西。 “是呀,我知道。”伦格没有再理会小木匠目瞪口呆的样子转身顺着台阶向更高出走去。 同时,一个虽然和这个东西并不完全近似,但是却有着既陌生又熟悉的东方名字出现在了伦格心底:床弩! 在城里无数人的紧张,畏惧,还带着点期盼的注视下,城外的撒拉森大军在这一天却并没有发动进攻。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已经筑起简易营帐的撒拉森营地里燃起了篝火,熊熊的火焰直照天宇,把暗淡的天空映成了一片令人不安的暗红色。 同样,在耶路撒冷城头,火把如一条绵延不绝的光带在城墙上延伸,投射到城下的阴影和漆黑的地面融合在一起,从城外看上去,更显出耶路撒冷城墙的巍峨凝重。 看着这片光与影的景观,萨拉丁发出一声旁人不易察觉的叹息,他回头望着那些在篝火边的战士,再望向更远处不住忙碌的士兵们。 他不知道当这场大战结束时,这些跟随自己的老兵还有多少能活下来,可他知道没有人会为这个后悔! 这是他们的使命! “明天,”萨拉丁嘴里重重吐出这个词。接着喃喃低声自语着:“纳维德,我的儿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战 一个伴着悠长声调的颂经声在夏日很早就露出远方地面的晨光中远远传来。 秉承着迎着第一缕朝阳宣召安拉荣耀的长老站在高高的木台上,随着他的沉重深厚的嗓音吐出神圣的伟大**,静静的跪伏在地上的萨拉丁大军虔诚的默颂着真主那预示世间真理的九十九个尊名,随着这些饱含着对世人警戒,启示,仁慈,宽容和无数善念的名字流淌娓娓流淌而出,轻轻的哭泣声在跪伏在地上的战士中间此起彼伏。 当已经年迈的长老由身边的人搀扶着经过一行行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身边时,这些勇敢的撒拉森勇士们更加低下自己的头颅匍匐在尘土中,用最虔诚的礼节迎接着这传播真主的意志和为穆圣传道的圣人。 终于,随着最后高声的祝福,虔诚的祈祷结束了,伴着一阵从队伍里发出的沉闷杂响,整个平原上黑压压的队伍忽然像翻起的黑色波浪般向上涌动。 那是将近两万名撒拉森勇士豁然起身造成的巨大声势! 很早就来到城头上的伦格,.沉默的看着城外那如黑潮般汹涌的军队。 当第一声祈祷远远传来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身边那些护圣军的紧张,随着对面传来的低沉祈祷变成了海浪般冲击耶路撒冷城墙的巨大声浪,他也清晰的体味到了身边那些原本是平民的守城军队无法克制的惊慌无措。 伦格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巴里安,他看到那个人居然令人意外的向自己微微致意。 再转头看向另一边,伦格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在远处的一座塔楼上,赫克托尔已经完全梳起盘在头顶的雪亮白发在晨光中闪动着显眼的光泽。 对面的撒拉森大军已经伴着一阵沉闷轰鸣站了.起来,望着从对方军队中间象被分开的黑色海水般向两边划开的骚动,伦格慢慢从鞘中拔出了长剑。 随着他这个动作,一片刀剑出鞘声立刻响彻城头! 一辆辆如从黑色浪潮里跃出的海蛇般的攻城.云梯车出现在了整个队伍的前面,这些安装在巨大木轮上的云梯每辆都有十几个士兵奋力推动着,随着实心木轮在地面上碾出一条条的宽大车辙,整个队伍开始随着这十几云梯车向着耶路撒冷的城墙下汹涌而来。 一阵紧张开始.在城头蔓延起来,即使是曾经经历过战斗的士兵也因为敌人那可怕的气势微微战栗,而更多的人则已经开始不停的发抖,甚至有人慌乱的扔下了武器。 “稳住!士兵!稳住!”巴里安的喊声在人群里暴响起来“不要忘了我们是耶路撒冷人!” 在隆隆作响中,撒拉森大军终于迈下了整个高丘,在脚下巨大的轰鸣中越过了耶路撒冷城外离得最近的一座钟塔。 “井槌,单数,射!” 伴随着从伦格嘴里发出的简洁有力的命令,他身边的一个骑兵向着身后城内的方向狠狠挥下了高举的一面红色旗帜! 霎时间!聚集在城墙上下的护教军立刻听到一阵古怪的如滚滚雷鸣般的闷响从他们的头顶轰然而过! 燃烧的火焰,滚滚的浓烟,还有夹带在火球中的炙热热浪,划过天空的可怕亮影几乎在人们惊诧的注视下在空中圈出一条浓重的弯曲烟带,狠狠砸在了刚刚漫过钟塔的黑色浪潮之中! 几乎没有人能形容在那一瞬间看到的一切,即使远远站在城头上也能感受到脚下微微一震的耶路撒冷人不禁目瞪口呆看着那突然在撒拉森大军丛中升腾起来的可怕烟柱,而且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那支似乎以摧枯拉朽之势前进的大军,在被袭击的瞬间如被狠狠抽了一鞭般猛然一顿!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整个撒拉森军队都被这突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撼的不由一滞的时刻…… “井槌,双数,射!” 随着伦格嘴里暴发出的一声呐喊,伴着巨大水桶里清水灌入长长的托臂尾端的重槽,巨大的绞盘带动着粗重的铁链再次扣动沉重的压杆,混杂着铁轴发出的挤压闷响,奋力升起的槌头夹带着可怕的气势,轰然投出了用铁网紧裹一起,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尖利碎石! 飞起!升腾!在空中不停的翻滚!越过下面城墙和开阔的平地,猛然下落! 包裹在铁网里的巨大石包瞬间在撒拉森大军密集的队伍中炸裂开来,单薄的铁网被扯得稀烂,迸溅起的碎石如暴风雨般四下狂飞! 一小块经过火油浸泡的碎石在火焰的包裹下发出尖啸的响声猛然射起,在尖利的边沿无情的划过一个撒拉森战士的脖颈之后狠狠戳进了另一个人的大腿!随着那个人发出的声声惨叫,迸溅起的火星油点立刻在那人的皮肤上燃起一片片巨大的水泡! “阿~啊!”一个满脸血腥的撒拉森战士跪在地上拼命嚎叫着,他的双眼和脸上大部分的面容一片稀烂,被碎石直接削断的半个左耳的耳垂耷拉在他的血迹斑斑的肩头,只有吐着大口血水的嘴里,还在用已经被搅烂的舌头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惨叫! “安拉呀!” 一个撒拉森将军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呼,他的战马在巨大的声浪和烟尘中被惊得人立而起,就在他本能的要挥手命令停止前进的时候,一片低沉的号角声忽然从阵后响了起来! “苏丹的命令!进攻!” 将军的弯刀在空中飞旋着划出一道光迹,他的战马奋力向前冲去,随着他的带动和身后的号角急鸣,原本被震撼住的撒拉森战士们立刻如滔天巨*般狂冲而上! 看着这掩杀而来的黑色大军,看着扬起漫漫烟尘的攻城云梯,看着远方耸立不动的萨拉丁的王旗,伦格却在这时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开始了……” 终于,随着呐喊和疯狂的奔跑,在头顶不住划过的可怕火球之下,黑色的大军掩杀到了圣城的城墙下! 几乎在同时从头顶倾泻而下的箭雨霎时在黑潮中溅起一片血花,但是这点点的红色立刻被更多的黑色淹没! 在无数人鼓劲般的呼喊,云梯车推了上来,站在梯顶上的士兵随着绞起的云梯向上升高嘴里发出兴奋的喊叫! 随着城头越来越近,随着眼前陌生的法兰克异教徒的刀枪越来越清晰,在经历了百年的漫长岁月之后,第一个撒拉森战士终于挥舞着弯刀跃上了圣地耶路撒冷的城头! “纳维德,我的儿子,你不要让我失望。” 萨拉丁在命运般的开战前夜寄予殷切期望的王子,这个时候正看着眼前沙地上堆起的两个小沙堆愣愣的出神。 在沙堆旁边,散乱的写着两个不同的名字,尽管与法兰克人所起的地名不同,但是如果施蒂芬娜在这里,她会立刻认出那被算是一条峡谷的弯曲沟壑隔开的沙堆,分别就是她领下的两个城堡……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 现在,纳维德正为这两个不起眼的“沙堆”为难。 埃及苏丹的儿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连坚固的太巴列城都能拿下的自己,居然会被眼前这两个毫不起眼的小城堡挡住了前进的去路! 而让他觉得无比沮丧的,是指挥这两个城堡负隅顽抗的敌人,居然是一个“穿裙子的骑士”。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在听到丈夫的噩耗和儿子被俘之后,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私人小教堂整整独处了两天。 在这两天中她不吃不喝,更不见任何人,最终当她的侍从因为担心而冒着被处罚的危险,要带人撞开教堂大门的时候,伯爵夫人却自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但是让她的手下愕然的是,他们看到的是一位把金红色的美丽头发彻底剪去的夫人,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她手里紧握的长剑! “我的丈夫为上帝而亡,这是他的荣誉与幸运。现在该是我为上帝服务的时候了。” 这是施蒂芬娜两天来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她就点齐自己所能带出的所有士兵,奔赴了这两个看似没有任何作用的堡垒。 当有人疑惑的问到,为什么不赶赴耶路撒冷守护圣地的时候,脸色一直苍白的施蒂芬娜的脸颊上居然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随后她只是简单的回答: “我相信我得到了上帝神圣的启示,萨拉丁一定会进攻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 于是,就在这种让人听了就不由得要为之遵从的“神圣启示”的催动下,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带领自己的军队来到了远离耶路撒冷的拉赫希尔城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确让这位伯爵夫人的手下见识到了什么叫上帝的神圣启示,就在博特纳姆军队刚刚进入这两座隔着一条干枯河谷相互呼应的城堡没多久,撒拉森军队就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了城堡的远郊。 而也正因为这个所谓“神圣的启示”,纳维德奉命打通通往南方亚德巴喀交通线的道路,被他眼前这两个可恶的“沙堆”死死的挡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纳维德忽然抬起脚来狠狠踩在眼前的沙地上,把代表那两个城堡的沙堆立刻踩得凹瘪进去“我的父亲正在耶路撒冷实现他的伟大功绩,而我却在这里被两堆石头死死挡住,这难道是安拉在惩罚我吗?” “殿下,也许您可以尽量进攻其中一座城堡。”一个手下小心的建议,看到纳维德嫌恶的眼神,手下立刻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看看这个,蠢货!”纳维德并不放过冒失的手下,他揪着那人的领子把他的头按在沙地上指着那两个已经瘪下去的沙坑“这两座城堡就是为相互支援才这么建造的,连续进攻的这几次难道还看不出来?不论进攻哪个另一个城堡都会和我们捣乱!”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兵力……”另一个手下犹豫的开了口,可他也立刻知趣的沉默了下去。 “哈,如果有足够的兵力?”纳维德气愤的一把推开还抓在手里的手下来回走动着“如果我有足够的兵力,如果这里只有一座城堡,如果我是苏丹……”他暴躁的自语着“安拉保佑,这一切有什么用呀,我现在被挡在这儿了!我这么久还没有完成任务,已经在我的父亲和其他十五个兄弟面前丢足了人!” 纳维德气急败坏的喊叫着,他不可忍受自己面对的“不公待遇”,这个时候他觉得世上的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这里既包括莱赫曼和他那些一直在觊觎苏丹宝座的兄弟,甚至也包括他的父亲。 他觉得父亲让他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他出丑,甚至可能就是为了把他远远打发走,以便不给自己和某个他宠爱的儿子争夺和分享光复圣城的荣耀。 这个想法一旦在心底形成,就在纳维德心底里生了根,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一想到某个兄弟会因为带领军队穿过著名的大卫门而获得本属于他的光荣,纳维德就觉得一股令他焦躁的火气在身体里窜动,咆哮! “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到耶路撒冷去,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他失去理智的不停自语,当一个随从试图劝阻他时,他甚至用手里的弯刀威胁着这个忠实的部下! “难道你们不明白我已经被父亲囚禁在这里了,我回去的越晚,苏丹宝座就会离我越远,我必须挽回这一切,只有我自己才能挽回这一切。” 纳维德歇斯底里的咆哮后立刻付诸行动,他已经不顾这样回去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他,对权力的痴迷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理智。 就在纳维德不惜扔下整支军队,要带着亲信随从返回耶路撒冷的时候,一个骑兵忽然远远向着营地跑来,而他带来的消息,却让纳维德不由一愣: 苏丹的御用医官阿乔鞑突然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战! 第一个登上耶路撒冷城头的撒拉森勇士,只来得及迎着对面晃动的枪锋发出一声本能的恐惧叫声,随即他被好几支刺来的长矛戳穿了的尸体就被扔下城墙,而且随着下面传来的一阵惨叫,他的尸体直接砸中了两个刚刚爬到一半的撒拉森战士,随着三个身影向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头顶落去,下面的黑潮立刻如投下了几块石头般向四周掀起几圈激荡! 一大片如从天而落的暴雨般的箭矢划出城墙向下倾泻,同时更多的箭矢呼啸着扑向城头! 几队站在稍远地方的撒拉森士兵在巨大竖盾的掩护下疯狂的向城头抛射着黑漆漆的大片弩箭,箭尖刺破空气的呼啸声,挡在城墙边瞬间被射成刺猬的木板上的“咄咄”声,被击中的伤者发出的惨叫声,在撒拉森士兵还只攀爬到一半时,双方可怕的对射已经在城墙上下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在痛苦的惨叫中,被流矢击中的伤者立刻被抬下了城头,手忙脚乱的护圣军们惊慌的大叫着,即使是有经验的老兵也被这一瞬间就出现的伤亡惊得失去了镇定,他们难以想象从下面射来的箭矢简直如漫天雨水般四下飞溅,只是这雨水却是从低向高的铁雨。 伦格站在原本赫克托尔站的塔楼上仔细看着下面城墙上发生的一切,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白化病人醒目的白发。接着他就看到赫克托尔忽然跳上墙垛,双手攀住一架云梯边沿用力一甩,全身探出城墙双脚狠狠踢在一个刚刚露出半截身子的撒拉森士兵身上,接着他如陀螺般沿着云梯猛绕一圈,已经在箭雨缝隙中再次落在墙垛里面! “该死的!”伦格看着晃动着白.色长发发出一声大笑的赫克托尔一声低骂。 果然赫克托尔的脚下刚刚落地,.一片呼啸而来的弩箭已经直袭城头。 “射死那个异教徒!”站在弓箭手.身后的撒拉森将军发出愤怒的命令,他无法忍受自己受到这样的侮辱,看着那一抹一晃即逝的白色亮光,他命令自己身前的所有射手向着那个人所在的位置一阵狂射。 “愚蠢。” 骑马矗立在远处的埃及苏丹嘴里淡淡的吐出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十分严厉的形容。 看着那些把弩箭疯狂的向着一块城头上乱射,以.至密集的箭矢瞬间在城墙上掀起一片飞迸乱溅的奇观的弓箭手,萨拉丁浓密的双眉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他一边轻声向随时候命的随从下达命令,一边.回头望向自己的那些将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忽然非常想念那个得力的手下阿迪勒。 这让他不禁为.自己是如此缺乏能值得信任的将领感到一丝淡淡无奈。 “在一个人身上浪费箭支真是愚蠢透顶!” 拉赫曼并不掩饰的讥讽更让萨拉丁觉得自己的手下给自己丢了脸面,可是他除了只能命令随从去提醒那个莽撞的将军,却没有再做出其他的举动。 一阵可怕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一架上面爬满士兵的云梯被从城头上伸出的一根用铁链锁住的巨大的木桩撞得向旁边倾斜过去,随着梯子上的人纷纷惨叫着落下,沉重的云梯发着吱呀怪响在城头上带起一片灰土狠狠砸在了下面等待的人群中,一时间城墙下一片惨叫。 “这简直是个笑话,我们居然被这么点法兰克人挡在了城墙外面!”拉赫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气急败坏的转头看向也微微皱起眉头的萨拉丁,一股怨气忽然升腾起来“苏丹,如果当初在大马士革你不是那么慷慨而幼稚的放过那个贡布雷,也许现在我们已经在圣岩清真寺里做祈祷了!” 听到如此严厉刻薄的指责,萨拉丁身边的将军立刻脸色大变,他们愤怒的盯着这个放肆的埃米尔,甚至有人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只要苏丹一声命令,他们并不介意立刻解决掉这个总是碍手碍脚的亲王。 而拉赫曼的手下也立刻做出反应,就在这残酷的攻城大战正在进行的时候,在撒拉森军队的后营里,一片肃杀霎时充斥在默然对峙的两方之间。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如果你是我可能就会这么做。”即使听到如此带着讥讽的嘲笑,萨拉丁的声音依然十分平淡,他深邃的眼神凝视了一下拉赫曼,然后再次回头看向前面正浸浴在一片血火屠杀的城墙“可惜你并不是我,而如果我象你一样,安拉也不会赐给我能走到圣地城下的恩典。” 说完这句话,萨拉丁忽然双足用力催动战马沿着后阵飞快的奔跑起来,在他的身后,亲卫骑兵立刻紧紧跟随而上,他们紧张的看到苏丹不停的穿过一队队的士兵向前奔跑,当他停下时,居然有几支流矢从离他不远出的地方呼啸掠过。 “苏丹!您必须离……”近卫队长飞快的冲到萨拉丁面前,他拨动马缰让战马横过身子,用自己高大的人马紧紧挡在萨拉丁和城墙之间。 “在那儿!”一直死死盯着整片城墙的萨拉丁忽然指着一座高大的城门大声疾呼,在这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掺杂着惨叫声的战场上,他的声音根本无法听清,但是禁卫队长却从他手里的马鞭指向一个方向的坚定动作上,看到了苏丹瞬间的决然! “那儿是大马士革门!”萨拉丁奋力向刚刚跟上来的将领们命令着“那座城门进入是耶路撒冷的要道,只要攻破那座城门,我们就能直接占领从这里到橄榄山外的所有城墙,只要攻下这座城门,就有一半的耶路撒冷属于我们了!”接着他忽然兴奋的看着拉赫曼“我尊敬的堂弟,这是你的功劳!是你提到了大马士革,才让我想到了这座城门,愿安拉保佑你!” 说完,在拉赫曼脸上一阵愕然的呆滞之中,萨拉丁已经再次催动战马与城墙平行的狂奔起来。 他胯下的战马如发疯的黑色旋风般刮过战场,不知道贯穿了多少队正在向城墙冲去的士兵之后,萨拉丁忽然再次带住缰绳,他仰头望着一段沿着山势突出于其他城墙的塔楼,就在那座塔楼上,一面醒目的红色黑十字旗正在血腥抛溅的杀戮场上高高飘扬! “贡布雷!” 始终稳健的萨拉丁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愤怒,他死死盯着那面旗帜,接着他忽然嘴里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那是被法兰克人所说的大卫王塔,苏丹。”看着萨拉丁严峻的眼神,一个将军小心的提醒着。 “对,就是那个地方,”萨拉丁有些苦涩的回应着“大卫王塔,耶路撒冷城墙上能看到的最高的地方。” “苏丹,那就是这里了!”将军有些兴奋的看着高耸的大卫王塔大声请求着“只要我们攻下这里,我们就占据了整段耶路撒冷城墙最高的地方!苏丹请让我去攻下这个地方吧!” 将军的请求立刻得到了四周一片相应,这些刚刚被开始攻城遭受到的迎头痛击打得有些发晕的将领在瞬间就明白了苏丹的意图。 在苏丹的启示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大马士革门与大卫王塔这两处地方巨大的价值!他们甚至已经想象一旦这两处耶路撒冷城墙上至关重要的地点被攻破后,这座城市所面临的只有投降的可悲命运! “可惜,我们的一位朋友已经在那里了。”萨拉丁再次抬头看向那面旗帜,虽然没有看到他心目中那个令他不止一次的感到惊讶的敌人,可是他却觉得那个人应该就在这座对双方来说都无比重要的大卫王塔上。 “我的将军,正如你说的大卫王塔对我们无比重要,去把这座塔楼拿下!” 萨拉丁终于发出一声命令,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时,几声古怪的呼啸忽然从城里滚滚而来! 根本来不及出声的禁卫队长最后的一个动作就是用足全力狠狠一鞭抽在萨拉丁坐骑的身上! 随着战马发出的痛苦嘶鸣,萨拉丁的坐骑发疯般向前窜!骑在它身上的埃及苏丹的身子被这猛然窜出老远的力量带得一下仰躺在马股上。 就在这时,仰看后面的萨拉丁看到两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球轰鸣着猛砸在他的坐骑原来站立的地方。 伴着足可以把他从马上掀下去的巨大震动,浓烟烈焰霎时淹没了那块土地!当萨拉丁奋力直起身子惊恐万分的转过身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近卫队长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那两个炸裂开来的火球之中,地上唯一剩下的只有一颗已经面目全非的血腥马头! “安拉……”扭曲的呻吟从埃及苏丹嘴里流淌出来,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地方居然遭受到和当初被刺杀一样的可怕危险! “真是可惜……” 一声惋惜的叹气从站在塔楼上的伦格嘴里传来,他看着远处那群被两枚碎石火油弹砸得四散乱跑的撒拉森贵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大概是我离夺取萨拉丁生命最接近的一次了。”伦格在心底轻声嘀咕着,在那两枚火油弹被弹射出去的刹那,他有种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冲动,而看着四散奔逃的撒拉森贵族迅速向几骑骑士靠去,并随着他们向远处飞快奔离,伦格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一丝淡淡的放松。 “埃及苏丹的命,还真是长呀。”伦格不禁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在刚才错过了一个彻底改变未来的机会,原本可以变得轻松的一切又将会充满艰难,而自从开战以来最大的危机,就在自己面前。 看着整随着萨拉丁的离去忽然如潮水般向后退去的撒拉森大军,伦格知道担心的时刻即将到来。 随着撒拉森大军退下,一片欢呼声立时从城头上响起! 所有护圣军士兵都发出疯狂般的高呼,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正退下去的撒拉森人用各种语言发出轻蔑的大声挑衅,一时间原本异常惨烈的城头一片沸腾。 “大人,撒,撒拉森人,退下去了!”巴布罗兴奋的奔到伦格面前,他沾染上灰尘满是油污的脸上完全被汗水浸透,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刚刚从沼泽里跳上岸的青蛙。 “不,巴布罗,一切才刚刚开始。”伦格向这小木匠微微笑了笑,他回头望着城外已经逐渐退到很远地方的撒拉森人,眼中露出了凝重的神态“巴布罗,你做的那些小东西,可能很快就要有用了。” 巴布罗有些疑惑的随着伦格的眼神看向外面逐渐宁静下来的战场,在高耸的城墙下,还在燃烧的火焰冒着腾腾浓烟,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在夏日的炙热的空气中散发出中人欲呕的臭味,横七竖八躺卧在城下的撒拉森人的尸体铺满城外。空气中的血腥贯鼻而来。 “大人,”赫克托尔喘息的声音从塔楼下传来,伦格看到已经脱去外袍穿着件无袖短甲的白化病人,正挥舞着异常雪白的两臂脸色轻松的看着自己“能向您禀报一下吗?” “发生了什么事?”伦格看着登上塔楼的赫克托尔低声问着,他知道掌旗官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随便找到自己。 “大人,我们损失了不到二百人,”赫克托尔看着远处城头上被抬下城头的一具具遍身血污的尸体和正在呻吟的士兵沉声说“这样不行大人,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和撒拉森人消耗,护圣军会象渗进沙子的水一样彻底耗光的,到那时候您只能使用您自己的军队,可那样即使圣地守住了,一旦考雷托尔军队损失殆尽那对您意味着什么呢?” 听着赫克托尔担忧的话,伦格脸上一片难看,可是望着城外正开始整队的撒拉森人,他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赫克托尔,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看看那些撒拉森人,也许我们很快就要面对开战以来的可怕考验了。” 第一百九十章 驱虎吞狼 玛蒂娜站在祈祷神殿的台阶上,听着远处城墙上的喊杀声,看着浓烟滚滚被黑雾笼罩的城头,她的心随着一波*的杀戮浪潮的袭来不住颤抖。 一群群的妇女带着孩子向神殿涌来,她们似乎认定只要进入这座据说启示了祈祷者们的圣地,就可以免除遭受到异教徒的摧残,所以她们如同其他教堂一样把神殿拥挤得水泄不通。 不时传来的哭泣和惊恐的低语把原本寂寥的神殿烘托得格外喧嚣,而唯一略显清静的只有那间属于伦格的书房。 可是玛蒂娜却无法在书房里呆下去,她不过女侍的劝阻来到神殿的台阶上定定的站着,双眼只是凝望着远处杀声震天的城墙。 直到那喊杀声逐渐落去,她终于按捺不住焦急飞快的冲下台阶奔到一匹早就准备好的战马前奋力跳上马背。 “殿下,您不能去,这太危险了!”.女侍试图抓住缰绳,可是暴躁的战马却不住挪动有力的脖颈把她用力推开。 “我是贡布雷子爵的未婚妻,也是.未来埃德萨伯爵的未婚妻,现在我必须在我未婚夫的身边!”玛蒂娜低头向女侍大声喊着,她眼中噙着的泪水让女侍张口结舌的愣了好一阵,而玛蒂娜已经在她的愕然中催动战马向城墙方向奔去。 “去跟着殿下,照顾好她!”女侍到.了这时才意识过来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大声向跟在玛蒂娜身后的两个重骑兵大声喊着,随后她用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低声祈求着上帝保佑始终脆弱胆怯,但是却在这时突然展示出无边勇气的公主殿下。 玛蒂娜的战马不住在狭窄曲折的街道上奔跑着,.一队队在街道上匆忙奔跑要赶赴城墙的护圣军的阻挡让她感到恼怒,而那些被抬下来的血肉模糊的伤患和已经僵硬扭曲的尸体更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城墙已经越来越近,而道路也变得越来越拥挤难.行,在重骑兵大声的呵斥和战马的推搡下,前面的人们纷纷向两边让去,可是更多的人立刻阻塞住了前进的道路。 “给殿下让路!给埃德萨女伯爵让路!”两个原本属.于考雷托尔领地的重骑兵不住大喊,可是到处都是叫喊呻吟还有高低不同祈祷声的街上立刻吞噬了他们声音,甚至有人不住的对他们大声呵斥,催促着让他们给刚刚抬下城墙的伤者让出道路。 “伦格,伦格在哪?”.玛蒂娜焦急的四下看着,她不敢去看那些从她身边抬过去的那些血迹斑斑的身体,她怕从他们当中看到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 “那是谁?!为什么挡住道路?”一声激烈的喊叫从街头的广场上传来,愤怒的腔调和激烈的口气中的愤怒暴躁,即使离得很远也能感觉的到“看在上帝份上立刻让开!你们挡道了!” 玛蒂娜愕然看着对面那个敢于对自己无理的人,她认出那个身材高大举止粗狂,看上去象个强盗而不是教士的身影,这个人正是当初在祈祷者神殿外向伦格发出诘问的恩特克劳威尔。 “看在上帝份上快离开!”恩特克劳威尔大喊着推开身前拥挤在一起的队伍来到玛蒂娜面前,他仰头看着神色惊慌却始终执拗的让自己的马头对着城墙的玛蒂娜稍微停了一下,忽然向她用自认低缓,在玛蒂娜听来却依然震耳的声音问到:“殿下,我没想到您会来到这里,这里可不是您这样的贵妇该来的地方。” “教士,我只想见到我的未婚夫。”玛蒂娜依然有些执拗的拨动马头,她为这个教士挡住自己去路感到恼怒,可是却又没有办法,而且看着教士破烂衣服上的血渍和已经变得漆黑的伤口,她忽然觉得还是不要招惹这个人为好“请让我过去,教士。” “殿下,子爵大人很好,不过我不认为这个时候是你探望他的好时机。”恩特克劳威尔用力抓着缰绳,一双看上去似乎随时会凸出来的眼睛仔细盯视着玛蒂娜,这让女孩忽然觉得有些不安,有那么一会,她觉得这个人的眼神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窥伺猎物的猎狗。 “我想时机是否成熟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教士我失陪了。”玛蒂娜有些不满的用力一拽马缰,让过站在街头的恩特克劳威尔,在重骑兵的护卫下沿着街道随着大队队伍向城墙方向挤去。 “考雷托尔和埃德萨的玛蒂娜。”恩特克劳威尔看着女孩的背影忽然重重的吐出一口长气,接着他转身带着那些和他一样衣衫破烂身材魁梧的追随者喊叫着,为身后刚刚经过的一队伤者开辟着道路向远处的医院走去。 “这是那个恩特克劳威尔?” 站在一栋门廊低矮的房子里的几双眼睛死死盯着街上发生的这一幕,当一个脸上蓄着胡须的男人把手里的强驽重新放到桌子上时,在他身后一个始终把玩着柄匕首的男人低语着“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来到耶路撒冷了,而且居然还参加了守卫耶路撒冷的战斗。” “这不是很适合他吗?虔诚的,强壮的,同样也是野蛮的恩特克劳威尔为圣地而战。”拿着强弩的男人不以为然的小心解开驽机,让紧绷的筋簧放松下来“不过凯尔,我们难道真的要帮助那个小丑?那个一天到晚总是做着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美梦的傻蛋已经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们还要帮助他吗?” “不过这个人不是也帮助我们进入了圣地吗?也许他的贪婪可以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甚至这个人也许就是上帝赐给我们的一个机会,他能让我们提早完成自己的使命。” 被称为凯尔的男人笑吟吟的把匕首在桌子上来回划动,忽然他停下来看着般半敞的窗户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的说:“刚才那个女孩,是埃德萨的玛蒂娜吗?” “对,我想就是她,她的那些手下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听到这个的男人有那么一阵稍微有些出神,他低下头看着被他的匕首划得一片刀痕纵横的桌子,在那上面一只小鸟隐约可见。 “也许我们该去看看那个上帝的宠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男人忽然站起身来把匕首插进腰里用外袍挡住“如果他真的得到了上帝宠爱,那就让我们看看他这次是怎么享受这个恩宠的。” 玛蒂娜是在一处无法通过的围墙前看到站在城墙上的伦格的,当她用自己柔嫩的声音大声呼喊时,她的声音立刻被四周喧闹的喊叫声掩盖,而且那些正在奋力抬着各种东西的护圣军显然也并不喜欢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孩,尽管这个女孩看上去是个身份不低的贵族,而且已经有人认出了这位高贵的殿下身份。 “伦格!”终于拖着长裙挤过人群的玛蒂娜来到了伦格面前,她看着全身如同浸泡在水里般流淌着湿漉漉汗水的伦格奋力的喊了一声,当看到未婚夫因为意外有些发愣的神态时,一直压抑的担忧终于爆发出来。 她不顾脚下碎石和可能会绊倒她的散落刀枪,提着裙子快步奔跑到伦格面前,在一声低呼声中一头扑在他的怀里! “上帝,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玛蒂娜急促的呼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显得好受些“他们有人说看到你亲自站在城头上和那些撒拉森人作战,也有人说你受伤了,现在所有的教堂里都挤满了人,人们祈求神甫为他们祈祷,为耶路撒冷向上帝请求出现奇迹。”说到这儿,玛蒂娜忽然停下来,她用很低的,甚至连自己都很难听到的声音在伦格耳边轻声说“可是我只为你祈祷,如果可以我宁可我们现在正在考雷托尔,守护圣地的光荣也许可以让给别人。” 听到自己的女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伦格先是有些意外,接着不禁把玛蒂娜前夕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 “相信我,相信你的未婚夫,”伦格用同样的声调在玛蒂娜耳边低吟“不是因为我是上帝宠儿,不是因为我是圣枪的守护者,也不是因为基督的血亲,只因为我是伦格,我会让我们所有人度过这个灾难的。” “我相信你……” 女孩终于在伦格的用力一吻后露出了笑容,可是她刚要再次开口说话,一丝惊慌忽然从她脸上划过,同时随着她看向伦格身后,赫克托尔的声音也在这时恰恰传来: “大人,我想现在您已经可以去见那些高贵的神甫了。” “的确如此,我的朋友,该是让大人们为守卫圣地做出贡献的时候了。”伦格回头看着似乎已经准备的的赫克托尔轻轻点头“派人把我写给他们的信送过去。记住,让使者告诉他们,这不是耶路撒冷守护者的命令,而是一个为上帝流血者的请求。” 说着,伦格轻轻放开正用有些畏惧的眼神看着白化病人的玛蒂娜,在略一安慰她之后揽着她纤细的肩膀向着早已等待的一小队骑兵走去。 “我们去哪?”玛蒂娜随在伦格身后小声问着,当她看到前面开路的骑兵纵马驰上通向圣山的道路之后,她隐隐的猜测到了伦格要做的事情。 “什么?那个贡布雷他发疯了吗?!他以为自己是谁?” 赫拉克留大主教愕然看着站在面前一排火烛的圣殿骑士。这个身穿白袍的圣殿骑士是所有圣殿骑士中仅存的那些骑士中的一个,尽管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能参加哈丁战役为上帝献身实在令他们羞耻,但是背地里很多人还是暗暗为他们的好运气感到庆幸不已。 他们和那些幸存的医院骑士一起先是躲避在自己的大本营里用祈祷为殉道的兄弟祈福,然后在再次宣誓守卫圣地的誓言之后,其中一些人驻扎进了神圣的教堂,有些则紧紧守卫在大本营里等待着那最后时刻的到来。 可是现在,一个令这些圣殿和医院骑士们愕然的消息却让他们不得不立刻派人去向那位大主教求援,而当这位使者来到圣墓教堂时,他们才发现大主教显然也正在为那个消息暴跳如雷愤懑不已。 “贡布雷居然要求所有圣殿和医院骑士听从他的命令?”赫拉克留在祭坛前来回走动着,他为这个人越来越可怕的要求感到愤懑,更为教会在这时似乎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人的牵制感到不安“这是只有教皇才能下达的命令,难道他要和教皇分庭抗礼?” “大主教大人,可是如果拒绝他的要求,他会怎么对待我们?”圣殿骑士小心的询问着,可怕的打击已经让这些当初趾高气扬,甚至连国王都敢于蔑视的骑士失去了锐气。而且随着贵族们对他们态度的微妙变化,这些宗教骑士也逐渐意识到随着哈丁惨败中两大骑士团几乎被杀戮殆尽,一个曾经属于他们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个贡布雷在得到了世俗权力之后,他居然希望得到至尊无上的神权了吗?”赫拉克留不安的揣测着,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圣殿骑士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在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看来,这些桀骜不驯的骑士并不比贡布雷更让他有好感,可是一想到埋藏在这个要求后面的可怕喻义,大主教不能不为自己该如何决定感到局促不安。 “主教大人,我们已经知道他也向圣墓教堂发出了同样的信件,”圣殿骑士决定让大主教做出最后的决定“他要求所有神甫和听命的朝圣者为了圣地听他的命令,而他居然公然要求我们成为护圣军,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伟大的圣殿骑士只听从教皇陛下的命令,所以我们请求您做出决定!” “我能做出什么决定,他不是以耶路撒冷守护者而是以‘为上帝流血者’的名义送出的这封信。”赫拉克留嘴里不忿的嘀咕着,他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昏目眩,这让他不禁开始害怕起来。一想到那些被称为“受到上帝惩罚”变得痴痴呆呆,嘴角总是流淌着口水和咽不下的残渣剩饭的疯子,他就不禁为自己可能会最终落到那种地步感到全身发冷。 “大人……” 圣殿骑士依然不肯罢休的提醒让耶路撒冷大主教一阵烦恼,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死死守着骑士团只听从教皇命令的成规不放,那是他们唯一能在耶路撒冷站住脚跟并肆无忌惮的大肆搜刮财富的原因。 多年来,圣殿和医院骑士依仗着直接隶属教皇的特权在圣地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原本应该属于王国和耶路撒冷教堂的财富,以至一直以来在耶路撒冷都有着这些人把这笔巨大财富隐藏起来的谣言。 而这种谣言影射的事情,显然不是任何一位耶路撒冷国王和大主教愿意看到的。 想到这个,赫拉克留原本愤慨的脸上慢慢变得平静下来,他脚下的步子也逐渐缓慢,随着最终停在那个等待答复的圣殿骑士的面前,赫拉克留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位充满睿智和眼中透着深邃目光为上帝传播伟大福音的高贵主教。 “为上帝而战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正如当初乌尔班教皇陛下所说,不论贵族还是平民,不论是清白处女的还是有罪的罪犯,都有为上帝而战的义务。在这个伟大神圣的使命面前,骑士,难道我们还要为是否该遵循谁的命令而烦恼吗?” 赫拉克留用让自己都感动的声调回答着圣殿骑士,而在被大主教的答案搞得目瞪口呆的骑士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阵如滚滚雷鸣般的巨响从耶路撒冷的城外轰然而来! 而这时站在圣山‘苦路’上,听着城外巨大的声响,看着那些不住祈祷的大批牧师和跪在他们面前的朝圣者的伦格,心头忽然闪过一个熟悉,却无法用他现在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表述出来的词汇: “驱虎吞狼……”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卫王塔和大马士革门(一) 站在城头上的人们惊恐不安的看着缓慢出现在远处平原上的那几个庞然大物,那些全身黝黑用严实的芦席包裹着的高大怪物在无数条绳索的牵动下被缓缓的向前推着,随着这些怪物身下的巨大木轱辘发出“吱呀吱呀”的闷响,平原上几条浓浓的烟柱随在这些巨大的攻城塔的后面缓缓升起,看起来就如同怪物身后不住摇摆的尾巴一样。 “上帝,快去禀报大人!”一个骑士惊恐的喊着身边的人“撒拉森人又要进攻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赫克托尔毫不在意的声音忽然响起,人们看到白化病人居然站到了城墙上面,他肆无忌惮的踩着墙垛慢慢走着,似乎根本没有把下面正在逐渐靠近的撒拉森人放在眼里。 “我们能打退他们一次进攻,就能打退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赫克托尔双手随意的背在背后,神态中的轻松令紧张起来的护圣军逐渐平静下来“不要犹豫,你们只要记住不让那些撒拉森人登上城墙就够了,上帝和他的圣子会保佑我们所有人,”说到这儿,随着飞快跳下墙垛避开射来的一箭,赫克托尔挥手拔出腰间佩剑一声高呼:“耶路撒冷人,准备战斗!” 纳维德紧绷的脸上一片漆黑,看着面前的阿乔鞑,他心里不禁暗暗揣测这个人的来意。 对于父亲的这位御医,纳维.德并不比其他的兄弟更熟悉,他只知道这个人是父亲最信任的几个亲信之一,甚至许多年前父亲还在大马士革求学时,这个阿乔鞑已经是父亲的挚友,而随着跟随父亲远赴埃及,这个阿乔鞑又成为了苏丹的御医,负责照顾着埃及苏丹的万金之躯。 但是,这些还在其次,真正让纳维.德和他的那些兄弟在意的,是这个人还是萨拉丁身边智囊里的佼佼者。 就是这个人,在萨拉丁要征服.大马士革时力排众议的否决了绝大多数人提出的强攻硬占的计划,而是要求苏丹采取更加缓的策略,他向苏丹提出使用金钱收买那些的叙利亚贵族,同时也是他在萨拉丁围攻阿勒颇一年无果后,帮助苏丹用金钱敲开了这座被苏丹称为“叙利亚瞳孔”的城门。 几乎所有苏丹的儿子都知道这个人对父亲有着.巨大的影响,所以纳维德的那些兄弟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接近和博取这个人的好感,而纳维德自己也曾经这么干过。 但是,他们的这些努力无疑都失败了,阿乔鞑只忠.于萨拉丁苏丹。 在终于明白了这个之后,苏丹的儿子们都不禁.开始对这个人保持上了一种淡淡的敌意,他们都不禁在心里猜想这个人究竟是在考虑将来辅佐谁登上苏丹宝座,这个想法曾经让这些王子寝食难安,甚至有人不由设想是不是该让讨厌的御医消失,才能彻底摆脱这个可怕的潜在敌人。 而现在,纳维德.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军队里的阿乔鞑,就不禁为他的来意感到迷惑,至少他知道御医是不可能随便离开苏丹来到自己军中的。 “殿下,我想你一定是遭受了不少的困扰。”阿乔鞑对纳维德冷漠的表情并不在意,他在苏丹儿子们那里受到的冷遇已经不少,并不在意多这个一次。 “我想您一定在为无法打开通往南方的道路而烦恼吧,”御医看着围拢在纳维德身边的将领微微点头“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是博特纳姆领地里的两颗铁钉,而且是最坚固的两颗,不过您现在做的一切已经很好,至少您让那位伯爵夫人不能再调动她的军队去支援耶路撒冷。要知道苏丹对任何为耶路撒冷提供的帮助都不能忍受。耶路撒冷城的坚固的确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对城里的人来说,只有明白他们已经孤立无援之后,他们才会彻底失望。” “可是我现在却无法通过这两个小小的堡垒,这是我的耻辱。”纳维德并不为御医的安慰所打动,他只知道自己的确是在父亲和兄弟们面前丢了脸面。至于因此在父亲心目中原本就已经不那么牢固的地位,究竟会滑落到什么样的地步,却已经不是他能想象到的了。 听着纳维德充满激愤的话,阿乔鞑的双眉微微动了动。他当然能想象这位王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对于这个人在这时只想到自己的荣誉遭到羞辱,御医就不禁为苏丹的儿子居然如此短视自私感到无奈。 “殿下,我是奉苏丹的命令来和博特纳姆人谈判的。”阿乔鞑决定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对于苏丹的儿子,他已经有些厌烦了。 “谈判,和他们?”纳维德指着远处那两座城堡的方向愤怒的低吼着,他觉得父亲这个决定就好像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这让他的脸色变得一片黑红“我会把这两座城堡攻下来的,我会让他们知道抵抗苏丹儿子的下场!” “殿下,这是苏丹的命令!”阿乔鞑的声音不再柔和,他脸色阴沉的看着纳维德,沉吟一下之后轻轻的说“我这就去见那位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殿下请你记住,苏丹收复圣地的事业永远高于世间的一切,苏丹把这个看做是他对安拉最虔诚的奉献,所以我请您不要触怒苏丹。” 明显被这句话惊住的纳维德愣愣的看着向自己稍一行礼转身离开的阿乔鞑,尽管是在气候炎热的戈壁之中,但是他的后背却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阿乔鞑骑在骆驼上安静的等待着,在他对面不远处拉赫希尔城堡的大门始终紧闭,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但是他并不着急,他相信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最终还是会见他的。 事实上,这个时候施蒂芬娜夫人正站在城堡一座小角楼里透过狭窄的窗口看着下面那个老人。 她身上的黑袍已经换成了一件短短的半身内甲,只有一条黑色的裙子和她头上的黑色花饰,说明着她的新寡身份。 “夫人,这个人是萨拉丁的御医,也应该是他的亲信。” 跟随在施蒂芬娜身边的一个已经年纪很大的骑士小声解释着,尽管他知道伯爵夫人显然也应该知道这些“夫人,如果他肯来谈判,那么也许汉弗雷少爷……” “汉弗雷。”施蒂芬娜的肩头忽的一动,尽管她刻意压抑,可是脸上难以掩饰的激动还是出卖了她心里升腾起来的波澜。 “见见他吧,夫人,也许这是次机会。”骑士再次小声请求着,这个曾经跟随施蒂芬娜父亲的骑士深深的了解这位母亲对儿子的感情,即使这感情在为上帝服务的神圣使命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放他进来!”施蒂芬娜简洁的回答立刻让老骑士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一边大声命令士兵打开城门,一边陪着夫人走出角楼向城堡的小厅里走去。 阿乔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终于敞开的城门,他知道苏丹吩咐给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大半,甚至可以说已经彻底完成。他,有这个把握! 巨大的攻城塔在不停的沉闷轰鸣之后终于出现在了井槌的射程之内,随着几个火球从头顶呼啸而过,平原上霎时冒起一片带着火星的烟尘。 伦格看着并没有遭到任何伤害的攻城塔一片平静。看到站在旁边的巴布罗脸上露出的不忿神态,他不禁微微一笑:“我的朋友,你的井槌的确很强大,不过我从没指望着完全靠它们阻挡住撒拉森人。”说着,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顺着山势高高耸立的大卫王塔“我想你该去准备了,那里,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拉赫曼紧张的看着前面不停前进的队伍,自从得到自己将指挥进攻大卫王塔的命令之后,他就一直在不停向安拉祈祷。 即使和萨拉丁的矛盾人人尽知,但是他也知道在夺取圣地这样的神圣使命面前,埃及苏丹是不会为了个人恩怨而蓄意陷害自己的,所以他丝毫不怀疑这次的进攻的确是至关重要的,可就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紧张。 他能想象一旦夺取了圣地之后,苏丹的个人声望会提高到什么样的地步,而从那之后自己要想推翻这位堂兄又会有多么巨大的困难。 所以现在的他,唯一能为自己博取到的,只有在光复圣地的战斗中完美的名声和更高的声望,只有这样才能多少抵消掉可能和萨拉丁之间拉得越来越大的差距,也只有这样,在自己的儿子成为苏丹的之后,才不会受到萨拉丁那些儿子们的威胁。 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如萨拉丁所说,大卫王塔是整个耶路撒冷城墙上的高点,只要攻下这里,就意味着可以居高临下控制整个城墙! 这让拉赫曼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这曙光中包含的不只是胜利,还有几乎可以与圣地光复者媲美的圣地解放者的伟大名声。 “把攻城塔推上去!”拉赫曼发出一声高喊,他已经因眼前即将得到的胜利变的失去了原本始终维持的冷静。 “吱呀”随着最后拉扯绳索发出的声响,冒着头顶射下的如雨箭矢的士兵在阵阵中箭者痛苦的嘶叫声中奋力推动着沉重的攻城塔向城墙边移动过去,随时都有人被城墙上投射下来的箭矢石头击中,一些刚刚还在喊着号子的同伴就在他们的身边被扔下的石头砸得脑浆迸裂,血流遍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退缩,随着一浪高过一浪呼喊着安拉尊名的怒吼,撒拉森战士们如不可阻挡的浪潮般涌向圣地的城墙!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城头上响起,攻城塔沉重的巨大塔桥随着掀起的烟尘狠狠砸在城墙上,被塔桥上包裹的巨大搭钩砸的到处迸溅的砖石碎块立刻把附近几个护圣军身上打得一片血污,惨叫不已。 随着几乎同时响起的一阵呐喊,一群早已等待的撒拉森战士怒吼着挥舞武器沿着塔桥冲上了城头! 血腥的一刻终于来临!随着还没有登上城头就被射下去的撒拉森士兵的惨叫,等待那些冲上城墙的,则是可怕的闪亮长矛! 在一个撒拉森人被对面的一支长矛戳透身体的同时,他手里的弯刀也随着他临死前爆发出的可怕力量狠狠砍在对方的脖子上,看着对面那个似乎不相信这一切的法兰克人脖子上喷着血浆栽倒在地,撒拉森战士嘴里发着含糊不清的咕噜声,一头栽下了刚刚踏足的城墙。 伴着几辆攻城塔靠上城墙,杀戮在整片城墙上蔓延起来,终于冲上了城头的撒拉森战士无情的劈砍戳刺着对面的敌人!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兵和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在他们的弯刀下溅起一片片的血浆,即使那些还在呻吟的伤者也被无情的夺取了生命! 面对这些异教徒,耶路撒冷人也以更加残忍的屠杀面对! 一个已经被砍断了腿的撒拉森士兵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号和乞求,但是他还是被两个护圣军残忍的举起来扔出了墙垛! 在由好几名护圣军士兵守卫的缺口被终于突破之后,一个肚子被长矛划开,一截肠子在伤口外不住晃悠的士兵,死死抱住了对面冲上来的撒拉森士兵一起滚下了城墙! 巴布罗站在高高的小祭台仔细看着城墙前的那些庞然大物,看着士兵们徒劳的向攻城塔射出的弩箭被涂抹上桐油的芦席挡住,他的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 “大人,已经都准备好了。”这时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低声报告着。 “弩车,准备!”随着一声命令,几个士兵用手里的棍子戳点着两头耕牛的脊背,随着一阵筋簧发出的怪异声响,被固定在地面上的弩车不由整个向后微微一阵仰动。 “加力,再,加力!”巴布罗看着跳动的筋簧不住的看着,他的头顶已经冒出一片汗水,伴着耕牛发出的沉闷响鼻声,他手里紧握的一柄大锤狠狠砸在扣着筋簧尽头的一根木塞上。 “嘭~”一阵轰然大响从弩车里爆发而起,随着弩车象是遭到雷击般的一抖,一片夹带着寒光的黑影瞬间向外扑去! 在那片粗长的弩箭后面,一大串不住跟随蔓延的黑色绳索相互搅拌在一起呼啸着随着弩箭穿过天空,划出一条弯曲的轨迹直向那些攻城塔飞去。 霎时间,攻城塔上一片混乱,箭矢无法射透的塔身在这些可怕弩箭面前就如同一张张脆弱的柚草纸般被生生贯穿,一些还站在塔里等待冲上塔桥的撒拉森战士还没有看到敌人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夺取了生命。拥挤在一起的士兵的身体被可怕的弩箭直接贯穿在一起,而他们后面的士兵则干脆被前面传来的巨大冲力直接砸出了塔声,惨叫着掉了下去。 “拉,拉绳!”巴布罗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刚刚迸出喉咙,他已经用力抓起一根棍子狠狠打在身边的耕牛背上,随着耕牛发出闷喊,弩箭箭尾上的绳索立刻绷紧,随着几头耕牛不停的拉动,城墙下的攻城塔开始发出一阵阵的怪响。 先是一些不够牢固的木头从塔声上脱落,接着大块大块的塔顶部分被不住拉扯得和下面的塔身扭曲起来,终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攻城塔的上半部分如爆开的水泡般向四周炸裂开来! 塔里的士兵一下向四周抛飞出去,他们在空中手脚不停挥舞着发出绝望的惨叫,然后就直接砸进了下面人群之中。而到处四溅的尖木碎片则疯狂的击打在正相互厮杀的士兵身上,霎时间城头上一片惨呼! “上,上帝……”看着自己杰作的巴布罗嘴里发出一声不知所措的呻吟,他为自己居然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感到愕然。 尽管知道自己制造的这些可怕的武器必将会带来极大的杀戮,但是他还是为第一次自己亲手造成的死亡感到一阵恐惧。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再允许他因为自己行为发呆,一些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兵已经呼喊着再次牵过耕牛,同时他们也已经开始飞快的为弩车装填着弩箭,新的杀戮立刻就要再次出现。 同样呆呆的看着城墙前发生的一切拉赫曼也被那震撼的一幕惊住了,他看着法兰克人用奇怪的武器摧毁了自己的攻城塔,看着同时从城头上扔下的一个个盛满火油的陶罐泼洒在剩下的攻城塔上,随着射出的火箭带起的熊熊烈焰,攻城塔就好像一个个巨大的火把般燃烧起来。 塔里的士兵发出的痛苦惨叫即使离得那么远也能听到,一阵阵带着焦臭的糊味让拉赫曼甚至有种想呕吐的恶心,但是他还是死死咬住嘴唇,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自己的一丝异常都可能会引起骚乱。 “大卫王塔!”拉赫曼的嘴里发出充满痛苦的呻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远处响起的来自自己军队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那欢呼来自另一边由萨拉丁亲自督战的大马士革门!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卫王塔和大马士革门(二) 在一千多年前的一天,一个身披简朴的麻衣,眼中蕴藏着无尽思绪和宁静的男人,骑着头毛驴穿过一座古老的城门进入了耶路撒冷城,在这里,他将接受他人生中最后也是最残忍的考验。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耶稣。而后世的人,则尊他为基督。 一千多年后,同样是在这座城门下…… 刀枪如林,盔甲如山,紧隔着一堵城墙的双方大军象两头斗狮般酝酿着那可怕的碰撞,随着沉重的撞门槌发出的巨大响声,大马士革门的城门在地动山摇般的晃动中不住发出痛苦般的呻吟。 尽管撞门槌边上堆积起来的尸体已经多得无法移动脚步,但是一波*顶替上来的撒拉森战士依然奋不顾身的补上倒在如雨箭矢下的同伴,奋力推动手里的拉绳,疯狂的撞击着已经被撞出很多裂痕的门闸。 “上帝的战士,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虔诚的信仰就是你们的盔甲,十字架上主基督的圣血能唤起你们的勇气和责任!”一个圣殿骑士眼睛通红的大声呐喊着,在他的身边,一群和他一样身穿绣有红十字的白色罩衫的圣殿士兵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盯着前面狭窄的城门,而和他们一起还有白色罩衫上绣着黑色十字的医院骑士团和手握各种武器的平民教徒,甚至还有身穿法袍的教士僧侣。 而那些原本手里捧着十字.架的牧师,他们的手里现在却都已经握紧了武器,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圣歌,这些神仆们不论是满脸苍白还是一片虔诚,在对主基督的祈祷中,他们都在和其他护圣军士兵一样拿起了武器,等待着那可怕的一刻。 闪耀的太阳照射在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上面,似乎要把那些已经毫无生气的死肉烤得发糊,随着已经完全让人失去嗅觉的可怕臭味,整个大马士革门下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尸山。 随着最后一声木梁断裂的脆.响,用将近上百条人命换取来的一击终于彻底撞断了城门最粗的一根横梁。大马士革城门在一阵摇晃中轰然坍塌下去,在一片扬起的烟尘中,城外霎时响起一片震天欢呼! 在公元一一八七年的这个中午,耶稣基督曾经进.入耶路撒冷的圣门,终于在撒拉森战士面前敞开了! “冲进去!”几乎不需要任何命令而发出的齐声怒吼.霎那间从城外响起,挥舞着雪亮武器的黑色潮水如决堤一般猛灌向洞开的城门! 冲过阴暗的城门,眼前立刻变得明亮起来。但是.撒拉森的战士们立刻就发现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耶路撒冷城宽阔的城里,而是似乎冲进了一个更小的城堡。 这个并不大的.圆形城堡除了他们身后的城门只有对面一个看起来十分狭窄的出口,而就在这个半圆城堡的城墙上,一大片闪亮的箭矢已经在等待着他们! “嘭嘭嘭!”无数弓弦响声瞬间暴起,被从后面推动着涌进狭窄瓮城的撒拉森人立刻被射倒一片! “抛油罐!”不知道谁发出的一声呐喊引来了更大的杀戮,一个个油罐翻滚着扔到了拥挤在一起正试图冲过出口的撒拉森人头上,随着几声意识到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的绝望嚎叫,火把,火箭夹杂着燃烧的油罐霎时降临到这些已经紧紧挤在一起的撒拉森士兵头上! 可怕的,如火地狱降临般的惨象瞬间在小小的瓮城里出现了。身上被泼了火油的士兵被燃着的身体如一个个火把般在惨嚎中四处奔跑,但是他们却把身上的火焰迅速的传到别人身上,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们的躯体卷曲在一起,随着冒出一股股糊烟,已经完全烧成焦黑的尸体象一段段烧光的木炭般倒落在地上,泛着令人恶心的臭味。 但是更多的人却不肯就这么在可怕的折磨中死去!随着呐喊,伴着嘶叫,已经变得扭曲的狰狞在频死者脸上出现,那些身上还冒着浓烟的士兵发狂的冲向守在瓮城出口上的敌人,在嘶喊的嚎叫中,一个撒拉森人任由对面晃动的长剑划破身体,直直的扑进人群紧抱住一个挂着十字架的教士,在对方惊恐万状的喊叫中,他紧紧咬住那教士脸上的皮肉,直到两个躯体在火焰中不住扭动最终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堆焦炭。 杀戮在一瞬间就达到了顶峰,甚至没有人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城外冲进瓮城的士兵不住推动前面的人奔向地狱,而更后面的人又推着他们冲向火焰。在这个小小的临时搭砌起来的瓮城中,尸体已经铺满了地面,那股代表着死亡的可怕浓烟从城外很远的地方都可以闻出其中令人胆寒的尸骨气息。 在头顶可怕的打击下,还有人在不停的冲击,在顶撞,在奋力而盲目的用手里的武器捶打身前的墙壁,而已经随着大堆人马冲进瓮城的撞门槌也毫无目标的疯狂冲撞着!终于,随着一声巨响,临时砌起来的瓮城终于抵挡不住这已经失去理智的冲击,随着一阵摇晃,一堵城墙轰然倒塌! 霎时间,被阻塞的黑潮直泄而出! 阿乔鞑随着引路的侍从走进城堡小厅的时候,他看到几个骑士正坐在粗木桌边紧紧盯着他,当看到那位身穿短甲,腰间配着骑士长剑的夫人时,御医蓄着浓密的灰白胡须的嘴角不禁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尊敬的施蒂芬娜夫人,对您我是久仰大名了。”阿乔鞑恭敬的向伯爵夫人微微躬身行礼,对于这位夫人,他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事情,其中包括那些和她那令人厌恶的丈夫完全不同的作风,和传说中据说堪比完美骑士的好客豪爽。 “御医,我也是对您早有耳闻。”施蒂芬娜看着对面的老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可是她自己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心底正在不停的掀动起滔天巨*。 眼前这个人,能成为让自己儿子回到自己身边的使者吗,他是不是带来了自己儿子的消息?如果萨拉丁提出什么条件,自己应该怎么面对? 即使只是刚刚见面,可是施蒂芬娜却已经好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煎熬,她可以想象这个人在这个时候来到自己城堡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也知道这对自己将是个什么样的煎熬。 “夫人,我相信您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阿乔鞑并不想和这位以豪爽著称的夫人浪费时间,事实上这位夫人应该也正焦急的等待着自己带来的消息。 “夫人,您的儿子汉弗雷子爵,”阿乔鞑停了一下,他看到伯爵夫人脸上明显的微一抽搐“他正在苏丹的军队中,我不能不承认他的勇敢,在哈丁他甚至宁愿随那些圣殿骑士一起赴死,这不能不让我对他表示尊重,同时也对您对他的培养和教育表示尊重。” “他,我的儿子他还好吗?”施蒂芬娜终于遏制住心头的狂跳开口轻问着,她自认在这个时候还算冷静的脸上,却因为激动升起的红晕出卖了她。而原本握着剑柄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左手紧紧攥在一起。 “他很好,夫人,不过我相信如果他回到博特纳姆一定会更好的,特别是在博特纳姆已经没有一位伯爵的时候。”看着伯爵夫人身上的黑色丧服,御医微微低头表示同情“夫人,苏丹对杀死您的丈夫表示歉意。” 施蒂芬娜的眼中有那么一阵露出混杂着悲愤,仇恨和迷茫无助的神态,她脚下向前无意识的微微迈出一步,可接着似乎立刻清醒了过来,看着阿乔鞑透着平静的双眼,她终于沉声问着:“那么御医,你要代替萨拉丁提出什么条件吗?” 听到伯爵夫人这句终于出口的询问,阿乔鞑再次微微躬身用恭敬的腔调说:“是的伯爵夫人,按照伟大的萨拉丁苏丹的命令,我向您提出如下协议:以您的儿子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子爵的自由和整个博特纳姆的安全,换取您的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这两座城堡。” “果然是这样……”在心底发出一声呻吟的施蒂芬娜不禁有些失去力量般微微靠在身后的椅子边沿,在这时,她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红润。 谁也不知道,这位伯爵夫人这时忽然响起了不久前在安盖特城堡的浴房里裸身面对伦格长剑时,那个令她恼怒的大孩子在许诺了自己的儿子会安然归来之后,向自己提出的请求: “夫人,在未来的耶路撒冷之战中,我只请求您能守住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那将是决定耶路撒冷命运的关键地方。” 回忆着伦格这个叮嘱,看着眼前等待答复的苏丹御医,再想着那在异族敌营中不知正在遭受什么样劫难的儿子,施蒂芬娜霎时陷入了一片令她几乎发疯的混乱之中。 混乱的不只是施蒂芬娜夫人的心头,在耶路撒冷的大马士革门下,带着血腥的残酷混乱正随着死死对撞在一起的军队蔓延开来! 终于用生命和频死绝望前的力量突破瓮城城墙的撒拉森军队,面对的是紧紧围拢在城墙四周的护教军,这些并不知道会忽然面对破墙而出的敌人的士兵,一直围拢在城墙四周等待着保守在瓮城出口的士兵倒下就冲上去补上空隙,但是随着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响声,他们开始犹豫的注视起身边的城墙,然后就他们听到了城头上的同伴发出的惊恐大叫! 伴着城墙上巨大裂口的出现,飞滚出的石头立刻砸在注视着这些的护圣军身上,在他们还没来的及发出第二声惨叫,撒拉森士兵已经猛涌而上,冲过缺口! 喊杀声立刻如雷般响起,被碎石砸的摔倒的护圣军很快就被践踏而过的敌人砍得一片血污,而在对面在慌乱中呐喊的骑士疯狂的带领军队猛扑上去。 很多护圣军被眼眼可怕的敌人吓住了,看着对方挥舞起的撒着血浆的弯刀长矛,一时间这些由普通信徒们组成的军队一片混乱,而那些刚刚奉命拿起武器的教士神甫,甚至有的还试图用手里的十字架来驱散冲到面前的魔鬼,但是他们立刻就被对面的敌人砍翻在地,而十字架也被无情的踩踏在了一片血泥尸堆之中。 “守护圣地!”一个圣殿骑士扯烂了嗓子般的嘶叫在人群中间响起,他身边紧紧跟着的一群身穿低级黑十字罩衫的军士呼喊着向前冲去,在几乎是毫不留情的用成排的长矛戳穿了挡在身前的不分敌我扭打在一起的一堆血人之后,这些圣殿残余终于冲到了与撒拉森人对阵的最前面。 “以骑士的荣誉!上帝的意志!”那个骑士在发出的嘶喊声中,举起长剑向着对面同样排出的如林长矛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跟随在他后面的,是所有听到这句话后发出同样怒吼的士兵。 砍杀,砍杀!戳刺,戳刺!在瓮城的两个出口,已经失去理智的双方完全浸在一片彻底疯狂之中,这这个时候没有人退缩,也无法退缩,身后不停传来的巨大推力促使前面的人只有不停的挥舞手里的武器杀向所有离自己最近的敌人,而这样做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的时间长一点。 生命在这时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唯一剩下的只有能不能最终在这可怕的杀戮中坚持到最后一刻! 终于,护圣军开始动摇,那些悍不畏死的虔诚教徒和勇敢的骑士甚至是那些拿起武器奋力抵抗异教徒的教士,虽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但是他们还是无法和面前这些饶勇善战的异族勇士比较。 在付出了可怕的,几乎把整个翁城都填满的巨大代价之后,几乎精疲力尽的撒拉森战士终于突破了挡在面前更加凄惨的护圣军!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一阵整齐的敲击盾牌的声音已经在他们面前响起,伴着一声呐喊,听得懂法兰克语的撒拉森人立刻绝望的听到一个可怕的命令: “步兵,弓箭!”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一个时代的开始 经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反复厮杀,付出惨痛代价才突破了守城军的防线,当拖着几乎已经精疲力竭身体的撒拉森军队准备冲入城里的时候,在成片的倒在地上的护圣军的后面,早已等待着的,却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可怕军队。 在这支军队前面,几辆前板上闪耀着一片密密麻麻寒光的小型弩车横列排开,而在他们后面,探出在巨大重盾间的如林弩箭已经弓满弦紧,一触即发! 短暂的对峙,甚或只是略微恍惚之后,一片黑乎乎的铁雨霎那间从那些弩车前板和巨盾后面呼啸而来,一阵惨嚎立时响彻城下! 随后的一切是令撒拉森士兵感到恐惧的,在被无数羽箭瞬间射倒之后,那些在前面推着沉重巨盾的重骑兵如一道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般豁然挤压过来,他们从盾牌后伸出的长矛残忍的刺穿了对面能站着的所有敌人,在那些已经连弯刀都举不起来的疲惫敌人面前,他们残酷的冲击立刻变成了可怕的杀戮。 被一举重新赶回瓮城的撒拉森士兵绝望的看着四面墙壁上搭起的弩箭,看着那些已经燃烧起来,随时会抛到自己头顶的油罐,看着已经被推倒缺口,随时准备**出可怕死亡的弩车,在这一刻,他们当中有人开始用低沉的声音念出几百年来他们所忠心信仰的神圣**: “当眼目昏花,当月亮昏暗,当.日月相合的时候,在那日有人将问:‘逃到哪里去?’。但这时绝无任何避难所。在那日唯有真主那里,有安定之所。” 先是一个,接着所有人,被围困在.瓮城里的撒拉森战士们缓慢的放下了武器,开始用他们已经沙哑的声音咏颂着启迪世人的篇章。 在他们身后,城门依然洞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跑!他们脸上出奇的宁静,甚至连那些奄奄一息的伤者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 在这短暂一刻,只有似乎恒古永存的神圣篇章占.据了他们的心田,在这一刻死亡似乎已经变得不再可怕,随即…… 一声简短却冷酷的声音从站在重骑兵后面的赫.克托尔嘴里肃然发出:“抛火油,射!” 一一八七年七月这个酷热难耐的下午,成了撒.拉森军队的一场噩梦。 当萨拉丁下达.最终下令撤退时,在瓮城里令人胆寒的浓烟衬托下,进攻大马士革门的军队,最终回到埃及苏丹面前的几乎所剩无几。 看着这些凄惨的士兵,看着那些被拖出来身上已经被烧得焦黑模糊的躯体,听着这些士兵发出的痛苦惨烈的呻吟,萨拉丁毫无表情的面庞上凝起了一个僵硬的面具。 “苏丹……”一位低沉的声音从萨拉丁身后响起,埃及苏丹回过头,看到了一张年轻却充满凝重的脸。 “我的兄弟,你这个朋友,真的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呀。”萨拉丁透着无奈的对刚刚从安条克赶到自己军中的阿迪勒低声抱怨着“如果当初在大马士革就把他彻底铲除,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在圣岩清真寺里感谢安拉的恩赐了。” 听到苏丹罕见的袒露心声的阿迪勒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恩典露出任何兴奋,他只是平静的凝视着自己主人的面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声问到:“那么苏丹,如果您有机会重新决定,您会在大马士革就彻底铲除这个人吗?” 阿迪勒大胆的询问让萨拉丁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淡淡微笑,虽然他的眼中依然为自己军队的巨大损失透出无尽哀伤,但是却又因为阿迪勒的这个询问,似乎引起了一丝莫名的欣慰。 “也许我真的会这么做,或者不会,不过一切都已经无法证明了,不是吗?”萨拉丁调转马头向身后的军营走去,可是他的战马没走出几步又被他用力勒住。随着他猛然回头看着那座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被攻破的城市,埃及苏丹嘴里吐出一句冰冷的命令:“派出使者,我要再次见一见那个贡布雷。” 踏着已经流成红色河流般的血水,伦格慢慢走在街道上,看着围绕着瓮城倒下的大片尸体,他的手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圣经,当看到紧贴在瓮城缺口边上的那些几乎堆砌成一个小丘的圣殿和医院骑士团死者后,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头顶酷热难耐的阳光,嘴里轻轻的发出一阵低语。 “大人,守卫大马士革门的七十多名骑士团神甫和六百多名护圣军,几乎全军覆没了。”赫克托尔一边掩着口鼻抵挡那难以忍受的恶臭一边毫无感情的报告着,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皱那双雪白的眉毛,似乎到了这时才露出些许情绪“我们的军队也损失了不到四十个人。” “撒拉森人呢,他们怎么样?”伦格看着四周和瓮城缺口里已经堆积如山的大堆烧焦的尸体紧皱双眉。 “不知道大人,不过我想这次萨拉丁可是吃了大亏。” 陪着伦格走上城墙,看着外面已经开始逐渐后退的撒拉森大军,赫克托尔难得使用了一种听上去更近似感叹的形容。 “可我们的亏吃的也不小,”伦格一声苦笑,他回头看着城下正在奋力收拾着尸体的人群,紧皱的双眉几乎拧在一切“立刻派人烧掉所有尸体,还要让参加收尸的人用热水洗澡,不论如何不能发生瘟疫!” “但是大人,烧毁尸体会让我们的人无法得到安宁。”终于跟上来的赫拉克留胆颤心惊的看着城下的情景小声提醒着,这时的他已经再也没有站在圣墓教堂里布道时的那种超然庄严,一双已经被太多的血腥吓得几乎失神的眼睛总是一边不住惊恐的眨动,一边神经质的看向四周,那样子就好像随时都会有个异教徒从某个角落里扑出来给他一刀似的。 “我宁可将来在上帝面前接受这些人的指控,也不想看到现在的耶路撒冷瘟疫横行。”伦格不客气的腔调让耶路撒冷大主教不禁一愣,可随即他就沉默的接受了这近似无理的顶撞。 “主教大人,也许您愿意在他们的尸体被焚烧之前为这些殉道者做一次安魂弥撒?” 赫克托尔听上去充满询问腔调的话先是让赫拉克留一阵愕然,可当他看到伦格似乎没有听到般的转过身,他终于明白什么似的含糊点头向城下走去。 “虔诚的,守贫的,勇敢的,扶危救困的圣殿与医院骑士团,”看着城下的尸体赫克托尔低声自语着“大人,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不是在哈丁而是这里结束,现在是属于我们的时代了!” “不,朋友,”伦格看着掌旗官流露出的罕见激动微微摇头。他抬手指向城外,在这一刻跨越宽阔平原,他似乎看到了那位正立马回望,凝视圣地的埃及王者“这是属于他的时代,是属于萨拉丁的时代。” 看到赫克托尔脸上露出的诧异,伦格微微一笑,他并不指望身边的这个人能明白自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并不指望任何一个这个时代的人能明白。 就在这时,城头上有人发出高声警呼。几乎同时,伦格看到一位骑士从正在撤退的撒拉森大军中飞驰而来。 看着那在马后扬起阵阵烟尘的骑士,望着越来越熟悉的身影,伦格微微抬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放下已经搭起的箭矢。 当那人终于来到城墙下时,看着那个不停在原地盘旋,似乎等待着什么的撒拉森勇士,伦格忽然轻轻一笑,转身走下城头。 “清出道路,我要去见那个人。”伦格对守在瓮城边的重骑兵吩咐着,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衣袖在被人轻轻扯着,随即他就看到赫拉克留大主教一脸惶恐的面容。“大人,那个人是来谈判的吗?也许我们可以答应和他们谈判,要知道以前我们一直是这样的,而且这也没什么不对,我相信上帝会原谅我们的。” 赫拉克留语无伦次的说个不停:“您是上帝的宠儿,甚至是……基督的血亲,”说到这里的时候,伦格注意到他好像是在用力咽下横在喉咙上的一块鸡骨头那么困难,可他还是用足全力吐出了这个称呼“这就够了,上帝意志的是通过您来传达的,如果您选择谈判,那么这就是上帝在启示我们。对,一定是上帝在启示我们!上帝在告诉我们,不要为了耶路撒冷丢弃上次赐予我们的宝贵生命,而是要为了在将来为了宣扬主的荣光甘愿接受羞辱!” 赫拉克留越说越激动,他的脸上一片通红,紧抓着伦格袖子的手也越攥越紧,当赫克托尔终于看不下去示意两个重骑兵用力拉来他的时候,在伦格已经离开的背影身后,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依然歇斯底里的不停大喊:“看在主流过的圣血份上,看在你的兄弟已经在圣地被钉在十字架的份上,救救他的羔羊吧!” 匹马单骑,包裹在黑袍中的伦格驾驭着比赛弗勒斯如一团黑色浓雾般从还冒着黑烟的大马士革门里奔驰而出。 有那么一阵,阿迪勒似乎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来自令人畏惧的死人之地的亡灵,可接着他又因为看到掀起的帽兜下露出的那张面容一阵莫名的欣慰。 “我想你已经赢取了你的战争,”阿迪勒微微点头微笑“苏丹命令我来向你提出建议,我们双方是否可以暂时停战。” “为什么呢?”伦格微微侧头看向阿迪勒身后的撒拉森大军“为了让苏丹做好更大的准备,或者说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在恐惧中等待他的最后审判?” “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能安心,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阿迪勒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他看着瓮城里始终不惜的浓烟,微微低头祈祷一声,然后平静的说“我们希望能领回我们的战士尸体,他们都是真正的殉道者,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应该以我们的习俗埋入土地,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安拉的最终恩赐。” “殉道者……”听着阿迪勒的话,伦格不禁吐出一口长气,他扬起头看了一阵天空,忽然歪头用好奇的口气问着:“告诉我朋友,如果让你在大马士革杀掉我,你会怎么做?” “哦,这个?”阿迪勒微一撇嘴,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我会杀掉你,那样一切就简单多了。可是又有谁知道呢,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 “安拉的安排,上帝的意志。”伦格好笑的同样摇头,接着他用力调转马头“请转告苏丹,他的建议我已经接受,你们可以领回所有战士的遗体,”说到这儿,伦格停下来仔细看着阿迪勒“请代我向苏丹表示我对所有穆斯林勇士的致意,对你们的勇敢和虔诚,我衷心敬佩。” “我的朋友!”在伦格身后,阿迪勒发出一声大喊,看着回过头来的伦格,苏丹御弟淡淡一笑“安拉保佑你。” “愿安拉保佑。”随着伦格微笑应祈,他的黑色战马立刻如来时一样夹带着令阿迪勒觉得不安的气息穿过阴暗死寂的城门,消失在那透着死亡的滚滚浓烟之中。 “苏丹,我不明白!”拉赫曼尽量压抑不让自己的声调显得过高,可焦躁还是让他无法克制心底的不满“为什么我们不再进攻!拖延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现在的我们应该全力以赴的攻下圣地!如果那些得到消息的法兰克王国派来十字军,那对我们就是灾难!” 拉赫曼不满的质问虽然声音很低,可是萨拉丁还是从眼前站着的那些将领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样的询问质疑。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感到奇怪,所以我会告诉你们,我们艰难的时刻对耶路撒冷同样艰难。另外,”萨拉丁平静的回答着这些人的猜疑“一旦耶路撒冷的威胁减小,那位圣子可能就要面对更大的麻烦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赫拉克留的过去 一条身影安静的站在赫拉克留的主教宫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仔细看着进出的人流。 虽然因为圣地的被围,似乎整个耶路撒冷城的人都自动的聚集到那座代表着圣地希望的祈祷者神殿去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寻找到以虔诚和睿智著称的赫拉克留主教面前,祈求得到他的庇护和祝福。 这些人即包括希望获得虔诚祝福的普通教徒,也包括心里隐藏着各种隐私的贵族教士,甚至还有一些怀揣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阴谋家。 对于这所有的人,赫拉克留都是既不拒绝也不欢迎,他总是用一副漠然却有自然的流露出上帝牧者对羔羊的怜悯倾听他们的内心中最深处的那些东西,而且不论面对什么样的人,常年的主教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一副绝对不会随便坦露心声的镇静,也正是这份震惊,即使在面对撒拉森大军的时候,他还是尽量保持了自己仅有的那点尊严,尽管他也知道这样的尊严不论是在那个已经被尊为圣子的罗马人面前,还是在将来可能城破之后的占领者面前都微不足道,可这也已经足够让他在教众面前维护着他崇高的地位了。 所以,当他因为看到一个长相平凡,身上也只是披着件普通麻衣的男人出现在自己不远处而脸上露出罕见的惊诧,甚至手里举着的白色火烛都失手掉落在地上之后,跪在他面前的教众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把这个异像当成恶兆的教.众们惊恐的喊叫似乎惊扰到了那个始终站在暗处的男人,他略微伸手拉了拉头上已经颇为破旧的一顶连着披肩的长檐帽,然后低着头缓缓绕过主教宫院子里的走廊,向圣墓教堂的方向慢慢走去。 已经回神的赫拉克留尽管一直.尽量克制着自己,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再回复早先的镇定,他甚至在最后用喊叫般的方式大声教育那些“羔羊”,让他们听从主的训示,也等待主在最后审判的日子里所给予他们的仁慈。 随后,他立刻甩掉所有还想倾.听他其他教会的教民,尽量稳着身子的走下祭坛,然后几乎只用了几步就从身后的小门冲了出去,直向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赫拉克留一边寻找着那个身影,一边心里不停的.询问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个人,甚至在心底里他在暗暗祈祷自己只是眼前出现了幻觉,可是当他在一个僻静的夹道里看到那个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他而站着不动的男人之后,他终于随着嘴里发出的一声呻吟,双肩垮垮的走了过去。 “我真没想到,我们的兄弟居然在这里成为了高贵.的耶路撒冷大主教,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多么伟大却又毫无价值奇迹呀。” 男人透着讥讽的声音让赫拉克留脸上一阵抽.搐,可是他却只是低下头恭敬的捧起那人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如果有旁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立刻把这个看上去平凡的男人当成崇高的教皇。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让耶路撒冷大主教如此谦卑的,只有身在罗马的教皇乌尔班三世。 赫拉克留低着头看着胸前的十字架,多年来隐藏在内心里的秘密在这个时候终于要袒露出来了。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弥漫着茫然中不知所措的畏惧,也似乎荡漾着一切终于有了尽头的轻松。 “我的兄弟,你在耶路撒冷所做的一切都让我们感到庆幸,不过我们也的确没想到你居然有一天成为了耶路撒冷大主教。”没有教皇的年迈体弱,却有着隐藏在麻衣下健壮体魄的男人看着赫拉克留低声微笑着,他并没有因为大主教沉的沉默显得兴致索然,反而在这一刻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红潮“我相信你这么多年来一定一直在为我们做着准备,也许有时候你可能会忘记原本应该尽的职责,可是我相信你最终还是记得自己应该做什么的。” “是的,我伟大的师长,”赫拉克留再次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始终不去回忆的那些隐秘的过去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回到了他的生活之中,也许耶路撒冷大主教的头像很快就要带在别人的头上,而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打成异端架上火刑架,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任何足以抵抗这个命运的力量。 抛弃外表的光鲜和崇高的地位,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过去几十年中,有的只是一个并不完整美好的童年,一个生活苦涩单调的青年时代和一个忽然变得名声鹊起一片光明的中年时光。 在最初几年,几乎没有人注意这个从法国以教规森严闻名的圣克鲁尼修道院出来的小教士,他穿着粗布衣服,拄着拐杖,也许身上还带着把防身的小匕首,一路坎坷的跟随着大队的朝圣者从遥远的欧洲来到了圣地。 和其他所有来到圣地的人一样,这个身上长着虱子跳蚤,嘴里总是不停嚼着晒干了的桔干的欧洲小教士,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好。 甚至连曾经接纳他的一个小教堂的教士都不记得这个年轻修道士是怎么飞黄腾达的,人们只记得他似乎突然就出了名,至少在一次教士间辩论教义时,这个全身肮脏的小教士居然胆大妄为的向当时已经享誉圣地的教义大师贝卢纳特提出了挑战! 尽管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次挑战的结果如何,但是人们却记住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教士之后做出的惊人之举,他居然在随后不久的一次公开教义答辩上,矛头直指不久前刚刚拂逆过的贝卢纳特大师。 而这一次,当着众多修道院长、主教、甚至还有一位枢机主教和众多贵族听经贵族的面,这个来自法国的小教士要宣讲的教义,是圣经中以内容深奥,文字晦涩而无法令人理解的著名难点篇章……《以西结书》! 人们当然还记得这个在后来很多年之后还在耶路撒冷的教堂里被人传说的故事。 一个法国来的穷教士神奇的向大师提出了挑战,而更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那位大师居然没有应战,甚至就此没了下落。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赫拉克留忽然从一个没人知道的小教士成为了享誉圣地的教义巨匠,不止耶路撒冷人专门赶上很远的路来听他的布道,甚至那些远从欧洲来的朝圣者也慕他的大名向他求教。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逐渐走上了一条平坦光明的上升之路,小教区神甫、教区神甫、主教、都主教,最后是令人为之羡慕嫉妒的耶路撒冷圣地大主教! 这一切就是令人尊重的赫拉克留似乎并不平凡的前半生,这些经历曾经让很多后来者即羡慕又跃跃欲试,很多人试图用同样的方法再次创造赫拉克留的奇迹,但是他们却都很快惨败在手腕圆滑的大主教手下,而且随着他的地位在耶路撒冷逐渐稳固,影响也极具增大,一股以他为核心的力量也逐渐形成。 在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身边,俨然已经形成了他自己那由宗教僧侣和一部分贵族骑士形成的不小势力,在这股势力面前,即使是历代耶路撒冷国王,也不能不小心谨慎,不敢怠慢。 可是现在,在这个男人面前,耶路撒冷大主教却充满了敬畏和谦卑,甚至当这个人用透着讥讽的口气对他说话时,赫拉克留却只能用沉默来表示少许的不满。 透过长檐帽已经破烂的边沿,阳光照到这个人脸上,他,俨然就是克利福特在那个阴沉的夜晚拜访过的男人,这个时候他的手里还习惯性的握着始终不离身的那柄匕首,隐约的寒光,让站在他对面的赫拉克留一阵心惊胆战。 “我的兄弟,您在耶路撒冷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感动。”那个在街边的房子暗暗观察玛蒂娜时候,被同伴称为凯尔的男人微笑着示意大主教陪着自己沿着幽静的小路向前走去“这么多年来,为了能让我们神圣的教团最终进入耶路撒冷,为了能让我们的目的实现,你一直在不停的努力。当然我们也一直不遗余力的帮助你登上现在的高位,”男人侧脸看着脸色阴沉的赫拉克留,不经意的说“还记得那个当初挡在你面前的教义大师吗,他叫什么?贝卢纳特?他为什么会在接受你挑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呢。事实上是我们让那可怜的人失足摔下了山崖,所以你前进的道路很快就平坦了。还有那些试图觊觎你地位的人,很多不也是神秘的消逝了吗?这一切都说明我们对你抱着的巨大希望,所以我的兄弟,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说到这里,男人的脸上一片凝重,声音也变得顿挫有力“我想你一定听明白了,兄弟!” 听着这明显的威胁,赫拉克留包裹在神圣法袍里的身子猛然一震,他胸前的十字架不住抖动,看着被称为凯尔的男人平静的面容,他暗暗舔了舔发干的舌头。 “我当然明白这一切,而且我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大主教脸上的阴沉丝毫不变,多年的崇高地位已经让他不习惯别人对他颐指气使的无理,即使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紧紧攥着他的命运“不过我想现在的机会已经来了,应该说是那个贡布雷给我们创造了这样罕见的一个机会。” “那个上帝宠儿?”凯尔嘴角不由一动,他看着赫拉克留放低声音“告诉我朋友,你认为那个人能守住耶路撒冷吗?” “我不知道,我想他是疯了!”赫拉克留似乎从刚见到这人时的紧张中缓和了过来,他不忿的摇着头嘴里不停嘀咕着“我不相信他能抵挡住那么多的撒拉森人,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是吗,为什么你突然关心起这些东西了?” “守护圣地毕竟是每个基督徒的责任,”凯尔平淡的回答“我们那位共同的朋友克利福特,他现在已经完全听从我们的命令了,我想这实在是件好事。在这个时候,一群虔诚的人为了守卫耶路撒冷而自愿付出一切,这难道还不能让我们得到应有的报酬吗?” “当然,我还记得那个蠢货从我这里听说了关于玫瑰十字修会的消息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寻找的愚蠢样子,”赫拉克留靠在石头墙壁上喃喃自语着“他的野心已经让他闻不出阴谋和利用的味道,不过我想我们很快也不需要他了。” “那个人的未来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在圣殿骑士几乎阵亡殆尽的现在,你怎么让我们实现修会几百年来的梦想?!” 听到这句深深刺激到内心深处的询问,即使多年来养成的深沉,也让赫拉克留脸上泛起一阵激动,他紧紧攥着胸前十字架的手也不停颤抖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常年带在赫拉克留胸前,镶嵌着几颗名贵宝石的硕大纯银十字架的背后,在那些繁琐的花饰纹理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的一朵似乎并比起眼的一个标记,那正是神秘的玫瑰十字隐修会多年来所秘密使用的标记。 “我会让你们顺利的进入圣殿骑士的大本营。”赫拉克留涨红的脸上升腾着多年来隐忍着的激动,多年的不动声色和沉溺权势似乎让他的血液已经变得干冷下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当他再次见到自己在隐修会里的伙伴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那个似乎千年来的秘密,始终是无法彻底忘怀的。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甚至我们的人也曾经加入过圣殿骑士。”凯尔盯着大主教的眼睛“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我们才把你派到圣地,而你也没让我们失望,现在,该是我们去揭开那个千年秘密的时候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预谋 赫拉克留气喘细细的沿着走廊向圣墓教堂的外面走着,多年来养尊处优已经让他几乎忘记了做为一个玫瑰十字教团成员的艰难,一想到自己在耶路撒冷享受着崇高地位的时候,那些和自已一样的修会会众,却可能在某座阴暗的古堡里殚精竭虑的设计着各种阴谋诡计,耶路撒冷大主教就觉得之前那些时光真的如同是在天国里度过般的美好。 但是现在,随着异教徒兵临城下的可怕攻势,在城里,众多的阴谋和较量也开始让赫拉克留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些美妙时光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一想到那些隐藏在玫瑰十字修会背后的那些可怕秘密,再想到自己始终是在这些人的阴影下度过的一生,赫拉克留就觉得嘴里好像突然被塞进了大把的粗盐,立刻变得苦涩无比。 大主教心里不住为自己的处境盘算着,他并不想永远被人拴在一条无形的绳索上,而绳索的另一头却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如果说很多年前刚刚来到耶路撒冷的时候,他还念念不忘教团所赋予他的任务,但是这些年来,他几乎已经把那个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传说淡忘了。 之前在见到修会使者时的.激动热情已经冷却下来,他现在只想着该怎么办才能尽快让那些人如愿以偿,然后他会想办法摆脱掉过去这些始终让他觉得不安的伙伴。 至于城外隐约传来的撒拉森军.队调动的声音,这个时候赫拉克留觉得似乎不那么让他觉得畏惧,至少萨拉丁的停战,似乎让他看到了一次新的谈判机会。 “也许那个异教徒并不是那么.难商量。”大主教心里嘀咕着,对于以前一直和撒拉森人谈判的鲍德温父子的“软弱”,他一直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却心底里盼着那位上帝的宠儿不要那么一意孤行的过于执着了。 赫拉克留一边走着一边嘴里唠叨着,他因为上了.年纪已经有些僵硬的骨头阵阵酸疼,这让他又想起了在法国那些阴冷潮湿的古堡里的伙伴们,一想起他们当中很多人可能在自己这个年龄已经因为风湿而失去了迈步走路的力气,他就为自己还能在圣地享受的荣誉和地位感到沾沾自喜。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尽快把那些玫瑰十字修.会的人打发走的念头。 大主教就这样心事重重的沿着“苦路”向圣山上.走去,直到在“苦路”上那段著名的耶稣“用膝和肘行过的石路”上,看到了正等待着他的克利福特。 有那么一阵,赫.拉克留想着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然后大声向不远处的卫兵呼救,只要能把眼前这个讨厌的人除掉,他并不在意受点小伤。 可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小心的走了过去,现在他已经知道要利用这个自私的小人的是那些可怕的玫瑰隐修会,这不能不让他对眼前这个威胁他的小人隐忍下来。 “萨拉丁已经停止进攻,现在我的机会来了!” 克利福特因为激动有些走形的脸上不住抽搐着,他原本在西比拉的咽中看来颇为英俊的容貌,这个时候却象是因为承受不住这段时间来的可怕压力变得一片颓废,已经好几天没有修剪的胡子杂乱的长在原本光滑的下巴上,让他看上去显得变得苍老了不少。 “你要怎么干?”大主教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因为权力欲望快要变得疯狂的亲戚,他知道这个人在等待什么机会。 “我的手下还有一些忠于的士兵,另外就是我找到的一些帮手,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克利福特笑呵呵的看着大主教,在他心目中这位尊贵的主教大人已经完全成了自己的猎物“是你告诉了我关于那些在法国的玫瑰十字的故事,而我也的确找到了他们,不用惊讶,我的确找到了他们。所以我绝对不会失败的。” 克利福特嘴里紧紧咬着一根草刺在牙齿间不停咀嚼着:“我要组织一次偷袭,让那个罗马人死在路上,或者死在我不会被怀疑的任何地方,然后我会让西比拉任命我为摄政,那样我就可以和萨拉丁谈判,拯救圣地的人最终是……” “不要在外面,不要在任何别人知道的地方。”赫拉克留声调幽幽的打断了克利福特“如果你不想圣地在你还没获得摄政权之前就陷入混乱,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贡布雷已经死了。” “哦,对,你说的对!”克利福特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不住点着头,他把嘴里的草刺捏在手指里来回捻着,嘴里不住的唠叨“不能让人看出来,我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这样他即使死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上帝的宠儿,神秘的出现然后神秘的消逝,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克利福特伯爵、公爵、国王。” “有个地方很合适,”赫拉克留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个小丑,平淡的说出了那个酝酿已久的地方:“圣殿骑士团地下的墓道,圣墓守护者永布的戈弗雷长眠的那个地方,那里是最适合也是最隐秘的,没有人能想到那里,而且如果把他引到那里,即使他能摆脱你的人的刺杀,也会被永远封在那些地下迷宫里,从来没有不认识路的人能从那里逃出来。” “圣殿下的迷宫?”克利福特的脸上露出一丝恍惚,接着他开始不住点头,甚至他看上的笑容也变得开始走形“对,就是那里,我的上帝,还有哪儿比那座迷宫更适合呢。圣地的守护者将永远与圣墓守护者做伴,这也是上帝的意志。” 他兴奋的不住点头,可接着就立刻皱起双眉:“可是我怎么把他引到那里去呢,难道他会自己去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知道猎物已经上钩的赫拉克留淡然转身向山顶上继续走去“只要你记住,在你得到耶路撒冷之后就彻底忘了我们之间那些事情就可以。” “当然,我亲爱的亲戚。”克利福特愉快的半挽着大主教的胳膊慢慢沿着“苦路”向上走去,同时他小声的不住许诺着“如果我成为国王,我会给予教会更大的权力,而且我一定会报答你。我亲爱的亲戚,也许你在有生之年可以成为梵蒂冈的主人……” 伦格脚下踩着细碎的石头,沿着一片狼藉的城墙缓缓走着。 经过一场大战之后的耶路撒冷城头,这时已经失去的它原本巍峨久远的厚重气息,更多的是一片片劫后余生的可怕场景。 大片的城墙在不久前攻城塔的进攻中被城中的塔桥压毁,到处都是被火箭烧得焦糊的残垣断壁,甚至有几段城墙的外墙的石头已经脱落。 大片已经染成乌黑色的血浆泼洒在城墙的断瓦残垣上,一些从堆砌起来的砖石下露出的冰冷的肢体,提醒着人们在下面有着还没来得及收敛的尸身。 在这酷热的天气里,难掩的恶臭已经开始蔓延开来,即使伦格为此命令准备的几口大锅里正在不停的烧着热水等待为那些收殓尸体的人使用,但是看着这可怕的一幕,一阵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还是让伦格不禁一阵发颤。 “必须烧毁一切尸体,不论是没来得及搬走的撒拉森人还是我们的人,必须立刻全部烧毁!”伦格把声音放低,但是却不容置疑的吩咐着跟在身边的巴里安。 “那里面有两个骑士团的骑士和很多神甫,他们穿的可是身上的法袍。”巴里安有些犹豫的看着伦格。 “如果我们所有人不想跟着那神圣的法袍一起腐烂,就必须这么做。”伦格狠狠瞪了一眼巴里安。虽然他并不认为巴里安是在故意和自己为难,可是一想到可能会引起的可怕瘟疫,他就觉得眼前这个人说的这些话令让他厌恶。 “如您所愿大人,”巴里安终于微微点头向后退去,当他看到伦格的背影逐渐远去之后,他略一犹豫,随即一边吩咐着身后的人立刻去执行这个命令,一边快步走到牵着坐骑的侍从身边,翻身上马向王宫方向驰去。 伦格并没有理会悄悄离开的巴里安,对他来说,这时的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难得的停战似乎让整个耶路撒冷城的人看到了希望,他们相互奔走相告,大声鼓气,甚至有人还提出了要组织起来冲出城去与撒拉森军队再次大战,以血哈丁的耻辱! 可是这一切当传到伦格耳朵里时,赫克托尔看到的却是一丝淡淡的苦笑。 如果说整个耶路撒冷还有人能冷静的知道面临的困难,那么赫克托尔无疑是其中一个。可即使如此,他也觉得伦格脸上那丝苦笑未免有些悲观,尽管他不想那些群情激昂的民众一样盲目到认为已经彻底挫败了撒拉森人的锐气,甚至叫喊着一雪哈丁之耻,可当看到伦格命令所有护圣军做好更加充分的守城准备之后,赫克托尔还是觉得这样未免有些过于小心了。 “大人,撒拉森人现在已经受到重创,他们来到耶路撒冷城下的军队原本就比我们想象的要少,经过之前的打击,难道我们不可以乘机出兵反击他们吗?”赫克托尔小心的询问,掌旗官总是能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才不会刺激那位看上去似乎越来越难以捉摸的大人。 “如果我不知道一切,也许我也会向你这么乐观。”伦格并没有因为白化病人的些许质疑而生气,甚至看着面前的掌旗官,他有些怀疑如果交换了地位,自己是不是能提出这样的异议来“但是,我的朋友别忘了我是上帝宠儿,也许并不如你那样能把握住军队该如何使用的要领,也不如阿历克斯那样似乎天生就是优秀的骑兵,甚至不如法尔哥尼那么能使用连枷和战斧,但是我却能知道上帝该让我知道的事。” 伦格转头望着远方隐伏在城外高丘上的撒拉森营地:“萨拉丁在等待,他在等我犯错,我知道他在等这个机会。” “那么我们就这样和他们消耗下去吗?”赫克托尔的声音显得低沉了不少,他不想让旁人听到“可是大人,我们城里的粮食无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的,虽然撒拉森人也一样要面临这样的困境,可是如果他们从更多的地方获得补给,那就是耶路撒冷的灾难了……” “你说的更多地方是哪里?”伦格忽然打断了赫克托尔沉声问着。 “并不只是大马士革大人,还有南方的海上得到补给的亚德巴喀。”赫克托尔终于说出了心底里一直隐藏的不安。 “亚德巴喀?”伦格略显意外的回头看着白化病人,他的心头不住的跳动,在这一刻他有种想感谢上帝的冲动。 在这个人人自危,或者是为耶路撒冷的安危不安的恐慌时刻,人们想的最多的不过是如何解除耶路撒冷之围,不论是那些孔武有力的骑士的莽撞想法,还是神甫教士们的天真祈祷,现在的耶路撒冷城里有几个人能真正冷静的分析外面的萨拉丁在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呢? 可是自己面前这个白化病人,却能还丝毫没有任何启示的时候想到了亚德巴喀,甚至猜测到了萨拉丁可能会从南方获得补给的可能,这让伦格不由要好好的打量这位掌旗官。 如果给他机会,这个人也许会成为萨拉丁的可怕对手!伦格心里不禁发出暗暗感叹。 “那么你是否认为萨拉丁会选择从亚德巴喀得到补给吗?” “这一切并不由萨拉丁决定,”赫克托尔的眼神不由瞥向南方“也许那位施蒂芬娜夫人才是最终决定耶路撒冷命运的人吧。”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伦格轻轻重复这个名字,同时眼前不禁晃过一具丰腴白皙的躯体“的确如此,有时决定命运的关键反而并不在人人关注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使徒们(一) 马克西米安认真的看着纽斯赫吉修道院山脚下的那队撒拉森军队。 从考雷托尔城的方向看过去,纽斯赫吉修道院就好像是和整座山壁溶为一体似的。事实上这座女修道院的大部分也的确是从陡峭的山崖上敲凿出来的,甚至修道院里的很多房间的墙壁就是嶙峋的山体。 不过这样一样,这座堪称与世隔绝的女修道院也无意间成为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强大堡垒。 在以前的很多年来,这里曾经不止一次的成为考雷托尔贵族们为了保卫城市而征用的要塞,即使这样的征用并不符合修道院避世潜修的精神。 现在,马克西米安无疑也破坏了这个规矩,在哈丁之战的噩耗传来之后不久,他就派一队士兵进入了这座坚固的女修道院,尽管因此修道院的塞西莉亚女院长颇为不满,甚至威胁着要把他这种“粗劣的行为报告给子爵大人”,但是前书记员显然并不为院长这个无关痛痒的威胁所动。 这位被解除了书记员的职.务,却干起“贡布雷家族纹章官”这一大有前途职业的年轻人,在女院长的抱怨和修女们躲闪好奇的偷偷注视下,把一群精力充沛体格健壮的小伙子硬塞进院规森严的女修道院,甚至这样好像还不能让他满意,当几架巴布罗临走前造出的小型投石机在喧闹轰嚷中被搬上院墙墙道的时候,整座纽斯赫吉修道院立刻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堡垒! 马克西米安为自己的杰作感到.很得意,看着那些之前对自己怠慢,现在却又逐渐恭敬的手下,他似乎又找回了许久以前在大人身边颐指气使的那种感觉。 不过他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队撒拉森人的出现就打破了他的美梦。 那队撒拉森人并不很多,按照不停监视他们的骑.哨的报告,马克西米安估计他们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人。 可即便如此,异教徒的出现还是让考雷托尔城一.阵恐慌,不过也是在这个时候,马克西米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伦格临行前坚持要自己把军队调入纽斯赫吉修道院。 看着那支撒拉森军队在城墙和修道院之间不.停的出没,前任书记员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数量如此少的军队根本无法对考雷托尔这样的城市有什么实际威胁,而纽斯赫吉修道院则又好像一只随时会从背后挥出的左拳般让那些撒拉森人不安。 但是,马克西米.安也知道,凭现在考雷托尔留下的这些军队,也根本不可能对外面那些撒拉森人发动反击。 于是,就在耶路撒冷的围城战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在离耶路撒冷不是很远的考雷托尔,双方军队却像是颇有默契般的在克制与挑衅之间,无所事事的把宝贵的时间消耗在毫无意义的对峙之中。 可是这种对峙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就在双方都认为这个样子可能真要维持到耶路撒冷之战有个结果的时候,一支突然出现在西方的军队彻底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僵局。 当红色黑十字旗最早在原野上出现的时候,第一个看到那旗帜的撒拉森军队立刻停止了已经快形成习惯的在考雷托尔和纽斯赫吉修道院之间的“巡视”。 他们飞快的调转马头,以骑兵为前锋的军队沿着一片土黄色的田野向前驰骋,队伍带起的烟尘从很远处的修道院墙顶上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人,那好像是……”一个教团士兵站在高高的投石机的顶子上不住的看着,过了好一阵立刻发出高声的大叫“大人,那是我们的近卫军!” “阿历克斯?!”马克西米安诧异的看着远方和撒拉森人正逐渐相互接近的那股烟尘,他现在觉得那个木匠儿子在做的事既不可思议又愚蠢透顶“上帝,他居然想和撒拉森人正面作战,发疯了吗?这可怜的孩子会被杀死的!” 尽管不定的咒骂,可马克西米安却只能立刻命令军队聚集起来。当修道院那两扇沉重的院门缓缓敞开时,他无意中看到自己手下的很多士兵正和神圣的修女在各自的小角落里窃窃私语,互诉离愁。 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修道院长塞西莉亚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的后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马克西米安有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前脚走出大门,修道院长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命令把院门封死,绝对不会再给自己进入的机会了。 “愿上帝保佑我们吧。”前书记员无奈的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身上的链甲沉重的要死,手里握着的长剑也似乎随时都会掉到地上,而这一切灾难的根源,他都归结到那个自不量力的阿历克斯身上。 “小木匠,如果真要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的!”马克西米安咬牙切齿的诅咒着。 骑兵越过一片林地的时候,冲在前面的撒拉森将军略微向身后挥了挥手。尽管手下的骑兵并不多,但是他并不紧张。 从苏丹那里,这位将军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可能是贡布雷手下的一支精锐部队。就是这支部队曾经骚扰得整个大军的补给线一片狼狈。 这支部队象是流窜的强盗更甚于象一群骑士,他们总是在漫长的道路上伺机掳掠破坏,然后扔下一大堆被破坏得毫无价值的货物如风而去。 也正因为这样,这个撒森冷将军认为这支部队也许十分残暴,但是却绝对不敢和自己的军队正面作战。 “没有法兰克人能和我们正面作战,何况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将军回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更加确定这一点。 “他们有多少人?二百还是三百?”撒拉森将军大声向跟在身后的人询问着“我有七百人!既然他们那么想在他们的上帝面前显示忠诚,我会满足他们这个愿望的。” 将军不知道是给手下鼓劲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提前祝贺,他奋力一夹双脚,在战马发起的嘶叫声中疯狂的冲出眼前稀疏的林地。 接着,这位撒拉森将军就看到冲在前面的骑兵从眼前掀起了一片波浪! 正在前进的战马瞬间停住的情景是十分可怕的,即使是并不很深的土坑和临时支立起来的障碍,在没有准备的骑兵看来也是最可怕的噩梦! 巨大的冲力下前蹄顿地带起的震动让马上的骑兵一下栽了出去,在这些毫无准备的人还没有发出喊叫声时,整匹战马在巨大惯力的推动下掀起的沉重身子已经翻滚着压了下来,随着一片痛苦的嘶号喊叫,冲在撒拉森将军面前的战马已经完全陷入眼前仓猝挖好的一个个深浅不一,交错混乱的乱坑群中。 “安拉!”将军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大喊,他用足全力拉住缰绳才不至于让马蹄踩在前面一个翻滚在地的士兵头上,就在他刚刚调转马头时,一阵夹带着刺破空气的呼啸声立刻从对面田野上飞速传来。 “弓箭!”将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呐喊就被一支掠过的弩箭锋利的边沿划破了肩头,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不由一声呻吟伏倒在马上,可是随后从对面传来的更大的呼啸声却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弓箭手!射击!”将军声嘶力竭的喊声立刻引起一片回应,刚刚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一阵慌乱的萨拉森战士立刻高举弓箭迎着对面射来的漫天箭矢一片狂射! “嘭!嘭!嘭!”对面田野里聚集在盾墙后的人丛中立刻有人随着飞掠过去的那片箭雨纷纷倒下,同时从对面扑来的利箭也霎时变得稀疏起来。 “冲过去,杀掉那些法兰克人!”将军发出一声高喊,随着挥起的弯刀在划过的雪亮光影,在他身边已经重新整好队伍的骑兵立刻随着将军刀尖所指的方向狂冲过去。 “骑兵!迎击!” 一声高过所有人的暴喊从紧密的排列成几个方阵的队伍当中响起,法尔哥尼双手紧握的巨大铁锤和厚重连枷不住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 过短的距离无法迅速提起的速度瞬间打击了骑兵可怕的冲击力量,甚至当当眼前这些显然和形容中的考雷托尔人截然不通的外表刚刚映入撒拉森将军的眼帘,奔腾的战马已经发狂的冲进了一个个由几十甚至十几个组成的方阵! 从一个个队伍间的缝隙中冲过的撒拉森骑兵在瞬间不由吐出一口长气!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士兵,他们不由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那支据说给苏丹大军带来无数麻烦的队伍。 可是那些没有这么好运气的骑兵就直接撞在了这一簇簇如竖起的脊刺般可怕的长矛利刃上。 不时有骑兵在马嘶人喊的惨叫中如撞击到岩石的浪潮般霎时人仰马翻,在那些面对骑兵的步兵面前,因为畏惧而凝聚起来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尽管也有的方阵立刻淹没在了狂冲的骑兵潮水之中,但是带领军队的撒拉森将军还是为自己所遭受到的巨大损失一阵心痛! 可是这一切却只是开始,他还没有因为这支军队明显与那支传说中的贡布雷的精锐大为不同表示出些许诧异,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已经从他两侧的树林里闷声响起! 骑兵!完全与传说中相符的黑色骑兵! 瞬间从两侧树林里出现的骑兵如一把可怕的剪刀向着撒拉森人“腰身”部位狠狠的“剪去”! 因为冲击完全把步兵仍在身后的骑兵在这一刻看到了让他们痛苦的一幕!自己的步兵在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遭到了敌人骑兵可怕的冲击! 在原野上已经拉的很长的撒拉森步兵眼看着从两侧的树林里冲出的敌人骑兵发出了一片绝望的嘶喊! 他们大叫着试图聚集起来,但是因为跟随骑兵奔跑早已变得松散的队形这时已经毫无踪影,整个队伍就如同一条肆意扭曲的带子散乱的铺撒在一片平坦的原野上。而眼前这一切,正是所有骑兵梦寐以求的! “近卫军!冲锋!” 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到的一声呐喊,决定了这短暂而突然的一战的命运! 撒拉森将军只来得及在愤怒的喊叫中调转马头,可是当他试图再次冲击自己刚刚穿过的法兰克人零星散乱的步兵方阵时,他才发现那些法兰克人已经开始逐渐聚拢起来,特别是在中间一个高大健壮的大汉的呐喊声中,这些似乎不久前刚刚从某个可怕战场上逃出来的残兵败将,居然阻挡在了自己骑兵的面前,尽管还能从他们当中看到畏惧和胆怯,但是任何人也不能否认这些人有着可以和自己一绝生死的决心! “冲过去!” 看着如烟般从两侧掠过原野冲向自己步兵的敌人骑兵,撒拉森将军嘴里发出一声发狂的怒吼! 霎时间,马蹄再次踏起的黄土如狂风般席卷原野,迅速回头的撒拉森骑兵义无反顾的撞向了那些如林般竖起的长矛! 一瞬间响起的可怕声响是如此的巨大,以至连刚刚带队冲到树林前的马克西米安也清晰的听到。 在那一刻,被雄壮的战马直接撞飞的可怜步兵就如同一大片被海浪抛起的碎石般四下抛飞!痛苦恐惧的喊叫声在空中就已经向四下分散过去,可接着更可怕的马蹄和挥舞的弯刀在践踏和劈砍中如切开油脂的利刃般剖进了密集的步兵队伍,瞬间在原野上带起猩红的漫天血腥! 法尔哥尼甚至还没来的及骂出一句阿拉冈人特有的脏话,已经被一匹高大异常的阿拉伯战马撞了个正着! 他的身体向后倒飞,直接撞到了好几个步兵,在落地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肋骨折断发出的声响,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 在那匹战马略一停顿再次向他奔来的时候,法尔哥尼向聚拢的步兵发出和所有骑兵相同的怒吼: “近卫军!冲锋!”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使徒们(二) 战斗过后的原野上一片狼藉,由血水染成红色的湿泥踏在脚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噗呲噗呲”的声响,大片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在散发着恶臭的尸堆中,被刀枪挑出的内脏和被重锤砸得稀烂的头颅溅撒得四周各种可怕的颜色。 还没有完全咽气的濒死者在地上不住蠕动着,嘴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痛苦呻吟,一些大声喊着牧师,要为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时刻忏悔。而有的人,只是毫无意义的发出最后的嘶喊! 几个士兵沿着田埂向前巡视着,他们用手里的长矛不住翻动着地上的尸体,当看到还有人活着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向后面发出大喊,立刻有人提着厚重的毯子向他们奔去,随后在一阵翻腾之后,被发现的幸存者会被从死人堆里搬出来,扔到毯子上抬到远处树林阴凉下的平地上。 可是,并不是所有伤者都愿意接受这样的救助,当看到异教徒向自己走来的时候,有人会用尽最后的力量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断刀抛向敌人。 而有的人,则会在被抬走的半路用力拉断自己已经露在肚皮外的肠子,随即在大声的凄惨嘶叫中喊着虔诚的**光荣的死去! 法尔哥尼被人从草坑里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已经快要蒙圣召了。 可怜的阿拉冈人脸上原本因为.天生就十分丑陋的半个裂嘴唇,已经只剩下脏兮兮的一块碎肉垂在腮边,整个牙床更是不知道是马蹄铁还是手锤蹂躏得里出外进。 他的一只眼睛一片肿起乌黑,.那种恐怖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一个肿胀得随时都会爆开的巨大的猪尿泡,而他头顶显然是被某件锋利武器划过的一条深深的伤口,甚至隐约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当他被抬动时,他那一声不吭的样子立刻让闻讯.赶来的马克西米安一阵不安,尽管对这个粗鲁鄙俗的剥尸者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居然为了阻挡住撒拉森人的骑兵用已经被冲散的淡薄步兵予以抵抗,前任书记员还是不由为这个人的勇敢而稍微感动了一下。 而当马克西米安终于从混乱的队伍里找到牵着.战马,踩着田野里的麦杆,一点点的看着那些死去的撒拉森人的阿里克斯时,他忽然觉得这个以前的小木匠,似乎已经和离开时变得明显不同了。 “我真没想到我们的人真的能这么勇敢。”马克西.米安陪同这埃里克斯在田埂上慢慢走着,看着过去的传令兵靴子上沾染的猩红血迹,他忽然觉得过去的一切似乎变得那么不真实了“我更难以想象指挥这样一支军队的会是你,我们过去的那个小阿历克斯。” 听到马克西米.安的话,正低着头小心的让过一具尸体的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一个平淡的微笑,他把双手背在身后,沿着田埂小心的走着,每当看到一具敌人的尸体,都会尽量小心的让到旁边。 “如果你经历过那样的战斗,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传令兵轻声回答着,他的样子显得十分平静,找不出多少刚刚指挥过一次战斗的激动痕迹,这让马克西米安觉得这个还是男孩的年轻人,一下变得陌生了不少。 “不过大人,我要感谢你居然会带着队伍离开修道院来增援我们,”阿历克斯歪头看着马克西米安“我从没想到过你会这么做,甚至在很多人心目中,你能象上次那样参与杀掉盖伊的使者,已经很出人意料了,你的勇敢真是让人意外呀。” “我的勇气?”马克西米安到了现在才好像明白了自己干了些什么的脸色刷的变得一片惨白,看着四周倒毙的尸体,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一阵恐惧不禁让他的声音也变得开始走调“我如果刚才法尔哥尼抵挡不住那些撒拉森骑兵……如果你们没把这些撒拉森人都打散……我的上帝!” “如果那样,我们就会在还没有冲垮他们的步兵之前就被他们的骑兵纠缠住,然后就是我们的灾难了。”阿历克斯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后怕的看了看远处正躺在地上接受救治的剥尸者“我们所有人都该感谢他,是他和他的步兵用自己的身体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的确是的,如果不是这样,也许现在我已经为圣地蒙召了,感谢上帝我还活着!” 马克西米安在胸口不住划着十字,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为自己一时的意气感到后悔害怕,不过当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祈祷时,他的肩头忽然一紧,阿历克斯已经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 “谢谢你大人,是你的人从后面发起的进攻让撒拉森人彻底失败的,否则即使我们获得胜利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想我们更应该感谢大人,“马克西米安忽然变得很低的声音在两个人中间引起了一阵共鸣“是大人让我们都变了,不论是你还是我,甚至法尔哥尼,大人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了变化。” “的确如此,”阿历克斯终于平静下来,他看着远处正在为所有伤者施救的手下,忽然低声说到“大人,我不知道救助异教徒是不是有违我们的教规,但是如果是大人在这里,他肯定会这么干的。也许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与异教徒战斗,可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大人对异教徒并没有敌意,甚至有时候他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兄弟般看待。” “传令兵!”马克西米安的脸上忽然一颤,他严厉的声调即使压的很低也让附近的人不由诧异的看了过来,于是他只好紧紧抓住阿历克斯的袖子走得更远一些“你知道自己这些话如果让那些牧师和主教听到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想和你说应该是可以的,甚至我认为我们都应该明白大人究竟在想什么。”阿历克斯不以为然的回应着“你知道耶路撒冷人现在称大人什么吗?” “上帝,就因为这样我才担心!”马克西米安用力跺脚踢起一片尘土“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居然喊出了圣子这样的称呼,要知道基督的血亲这个称呼看上去无比神圣,可是这也许就是把大人推上火刑架的绳索!” “你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这样不好?”阿历克斯不以为然的摇着头“上帝的宠儿,基督的血亲,我的主呀,也许一个真正的奇迹就在我们面前呢,而我们不但是这个奇迹的证明者,还是这个奇迹的一部分。” “传令兵,你太得意了,”马克西米安不满的看着难掩兴奋的阿历克斯“要知道我们也许有可能会因为是圣子的追随者成为后世传说中的使徒,但也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大异端的帮凶。这一切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可是耶稣基督在圣地时不是更加危险?”已经有些过于激动的阿历克斯丝毫不顾书记员难看的脸色不住自语着,在巨大的,甚至是充满无法抵抗的诱惑面前,年轻的近卫侍从长开始吐出如果让第三个人听了,他们两个人都可能会被送上火刑架的言论“主基督进入圣地的时候也许已经知道自己必将会在十字架上殉难,可是他依然选择了进入圣地,这是他的命运,可是我们不同!我们拥有强大的军队,看到那些步兵了吗,他们是哈丁之战存活下来的,他们是在大人的荣光下受到感召自愿守护圣地的,而大人在耶路撒冷的巨大名望,甚至让民众称呼他为圣子,这一切是大人的也是我们的机会,难道不是吗?” 阿历克斯急促的盯视着马克西米安,他热切的眼神里那些躁动的东西让书记员感到恐惧。 但是在那眼神注视下,马克西米安也不能不承认,一种令他越来越不安的相同躁动也在他的心底飞速的增长着。 “圣子?”书记员试探的看着传令兵,他得到的是个坚决的点头。 “使徒?”他得到的是个有力的点头。 “奇迹……?”这次他得到的,是一个用力的拥抱! “让我们和大人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奇迹!”年轻的近卫侍从长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书记员兼纹章官发出一声很低,却充满希望的许诺。 “圣子?基督的血亲?” 同样的称呼在伦格的嘴里不停的翻滚着,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想骑士士兵们想象的那样正在城头上注视着城外的敌营思索对策,更没有象牧师神甫们猜测的那样跪在深邃的祈祷殿里聆听上帝的启示。这个时候的贡布雷子爵,正赤身裸体的站在早前盖伊送给他的房子巨大的水池里,享受着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热水冲刷身体的惬意。 而不停的把冒着热气的热水泼到他身上的,就是正不停的低声唠叨个没完的塔索。 对于老塔索来说,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现在这个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从小小的罗马农兵到成为高贵的贵族,而现在甚至成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圣子,这一切在塔索看来都实在太不真实了。 不过在他想来,和这些奇迹比较起来,在如此酷热的天气里还要用热水洗身子这种小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塔索,赫克托尔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了吗?” 伦格忽然想起什么的开口问着塔索,这让一直在不停走神的老兵痞一阵心跳,他看了看伦格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大人,赫克托尔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在全城发出了命令,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坚持要让所有人必须天天洗热水澡,而且要用您做的这个……桶来喝水呢?” “是过滤桶,”伦格看着放在院子里不远处的一个木桶微微皱起双眉,对于这个时代的人那令人可怕的卫生观念他始终无法忘怀,而一想到未来某个时候在整个欧洲大陆肆虐横行的可怕瘟疫,他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种灾难在耶路撒冷提前爆发“所有人必须要坚持洗热水澡,清水必须用这个桶过滤之后煮熟才能喝。可能你们都误会了,这个不是请求,塔索,这是命令!” 听到伦格忽然变得严厉而陌生的声音,塔索不由微微一颤,他唯一的反应只是低下头又用锡盆盛起一盆热水就要泼过去。 可是伦格忽然抬手阻止了塔索,他头发上还在不停流着的水珠划过他的额头,顺着下巴流淌下来,可是这时的伦格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让他不适的水流,在一阵短暂沉寂之后,他忽然沿着石头小路走到搭着衣服的架子旁边,胡乱穿上叠得很整齐的一件绣着素色**花饰的乳白短衫,套上一条亚麻布裤,在外面披上他那件已经闻名圣地的黑色外袍之后,大步走出了内院。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一个骑兵急急的跟在伦格身后,他看到大人居然没有随身配搭武器,这让他不由立刻向四周一阵挥手,随着伦格在路上走过,一队全副武装的重骑兵立刻在他身后尾随上来。 “那个人,那个恩特克劳威尔教士在什么地方?” 走到院门口的伦格忽然回头问着紧跟在身后的骑兵,可这句话却让这个正忠心执行护卫任务的士兵一阵瞠目结舌。 “大人,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您的安全。” 小队长的回答让伦格一阵无奈,这个时候他不禁强烈的想念自己那个用的颇为顺手的近卫侍从长,而且也是这个时候,伦格意识到差不多该是让那个似乎一路抢劫已经颇为上瘾的阿历克斯做点正事的时候了。 可是这些却并不着急,随着一阵阵喃喃的自语,他忽然觉得应该即刻见到那个壮实的足可以和法尔哥尼较量一番的教士。 可是他的命令并没有来得及发出去,随着从远处街上传来一阵喧嚣,伦格就看到那个身材雄壮,几乎可以称为参孙①的恩特克劳威尔教士,领着他那群同样硕壮的跟随者,大踏步的向着自己的房子走来。 ①参孙:圣经旧约士师记中的大力士。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使徒们(三) 伦格神态平静的看着跟在身边的这个“参孙”。 当恩特克劳威尔教士要求得到大人单独接见的时候,看着他硕壮的体格和怎么看也和上帝仆人的外表不符的容貌,小队长是坚决不予允许的。 而且他颇为无力的要求教士交出他那根比其他牧师重得多,也危险得多的牧杖。 这个要求让恩特克劳威尔教士不禁发出一阵不满的诅咒,他那看上去暴躁的脾气更是让小队长坚定了要守护自己职责的决心,直到伦格在随意的邀请教士和自己并辔前进之后,恩特克劳威尔才不甘愿的把足可以敲碎人头骨的沉重牧杖,交给了给他让出战马的骑兵。 “大人,您难道畏惧一个上帝的仆人?”恩特克劳威尔似乎奇怪的看着伦格“主基督在受到撒旦诱惑时,曾经有数次机会展示自己无穷的力量,但是他都选择了放弃,这正是他大勇的地方,难道您会因为一些小小的畏惧而忽略这些大勇吗?” “教士,如果我现在让人把你放在火刑架上,他们会立刻让你遭受这种劫难;如果我让所有人接受你的祝福,他们就会立刻把你当成一位圣人,”伦格一边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黝黑的鬃毛一边低声看着前方说到“现在的我,在耶路撒冷已经无所不能!所以当我们回到我的宫殿的时候,为了你自己好,我希望你已经想好一个能让我信服的说辞。至少能说服我为什么你要用圣子和基督的血亲这种可怕的陷阱陷害我!” 说完,伦格用力一催战马,在.烟尘中独自向祈祷者圣殿疾驰而去。 在充满绝望的荒凉戈壁上,一片.令人发怵的苍白整齐的铺在地上。 在干热的热浪中混杂着的中.人欲呕的恶臭气息遍布整片土地,而在这一大片的灰黄色的土地上,无数具用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躯体,正安静的躺在一个个已经挖好的墓坑边。 通宵教义的长老不停低唱的**此即彼伏,不时.有人走到某具尸体边跪下,用手轻轻触摸亡者被包裹着的僵硬脚趾,为他们送上最后的祈祷。 萨拉丁远远的站在一块稍微高起的坡地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在他面前铺在地上的一块毡毯上,一大堆白色.的布条在风中微微飞扬着,那是从所有阵亡士兵的裹尸布上撕下来的,按照多年来古老的习俗,只有至亲才会收藏死者裹尸布上小小的一块,他们会把这块白布珍惜的收藏好,作为自己家族延续的见证。 而现在,埃及苏.丹打破了习俗,提出了允许他收留所有阵亡将士的裹尸布的要求。 这个要求立刻得到了满足,当一千四百四十七条白得令人畏惧的尸布布条摆放在萨拉丁面前时,埃及苏丹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不知是粉嫩还是痛苦的低吼! “贡布雷,贡布雷!” 阿迪勒听到自己的王兄发出的足以令任何敌人胆怯的重重低语,但是只过了一会,萨拉丁的脸上就恢复了那种淡然的沉静,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随风飘摆的布条,把他们拿起来眼前,闻着上面难以掩盖的死亡气息,埃及苏丹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阿乔鞑有回信了吗?” 萨拉丁平静的问着,虽然没有人知道他具体是在问谁,可人们的眼神却习惯的望向已经逐渐被认可为苏丹身边第一重臣的阿迪勒。 “还没有苏丹,我想对那位施蒂芬娜夫人来说,同意我们的条件也许真的很困难。而且,根据一些传言,那位夫人和贡布雷之间的关系很好,也许对她来说,接受这样的条件不论是出于忠诚还是友谊,都是很难下决心的。” “忠诚对一个母亲来说永远不是第一位的,”萨拉丁讥讽的笑了笑“至于友谊,我已经从你和你的那位朋友那里看到了不少。所以我已经决定,如果那位夫人再不选择投降,也许她就是想看到自己儿子被砍下来的人头了。” “苏丹,您要威胁施蒂芬娜夫人吗?”阿迪勒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贯以宽容大度和重诺守信著称的苏丹。 “为了圣地,我个人的荣誉是微不足道的。”萨拉丁忽然转身对身边的人吩咐着“让那个汉弗雷给他的母亲写封信,把我的意思告诉那位夫人,如果她坚持要用自己的儿子换取一个友谊,那么我会帮助她完成这个心愿的。” “就是这样的,苏丹,”始终沉默的拉赫曼忽然低低的开口了“我们不需要和异教徒讲究仁慈,对他们我们只要惩罚就已经是在为他们做好事了。” “只要惩罚?”阿迪勒看着拉赫曼的眼睛沉吟一会之后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低声向拉赫曼小声说“这就是你永远成为不了苏丹的原因。如果你的儿子也是这么想,那他也永远成为不了苏丹。” 伦格坐在祈祷殿的书房里,仔细看着站在对面的恩特克劳威尔。 原本就显得阴暗的房间,因为墙壁上那个令人不安的骷髅十字架显得更加森然,即使在酷热的八月的第一天,这个房间里透出的阴冷也让刚刚走进来的恩特克劳威尔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我想知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圣子这样的称呼是只有神圣的耶稣基督才能使用的吗?”伦格平静问着,他的腔调平缓淡然,丝毫让人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或者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这些话甘愿承受这个我不该接受的称谓?” “大人,难道您不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称谓吗?”恩特克劳威尔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您对教众的布道我听到过,您在圣地所做的一切我也早有耳闻。至于那个最被人们传言的关于复活的奇迹,我想那不过是上帝赐予您的奇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上帝要赐予您的东西。肯定更多,甚至多的可能连您自己都不曾想到过。” “你这么肯定吗?”伦格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说起话来,丝毫和他粗狂的外表不符的教士“你怎么知道上帝要赐予我什么呢?难道你是先知?” “我是上帝的仆人,子爵大人……不,也许您还应该有更尊贵称号。”恩特克劳威尔微微低头行礼 “上帝派遣主基督来到人世拯救世人,可基督却用牺牲自己来完成这个神圣的任务……”说到这里的恩特克劳威尔忽然停下来,他口气古怪的发出“唏”的一声,在那一刹,伦格觉得听上去,那一声就好像充满讥讽而不是感叹“而现在,当天国遭受劫难的时候,基督也再次出现,拯救和让已经失去真正意义的天国降临,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难道你不知道妄言基督会以肉身再次降临是最大的异端吗?”伦格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睛轻轻掠过站在狭窄得连一个人进来都要侧着身子的石门外的卫兵,然后他把声音降得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够听到“还是你认为可以由你自己来判断奇迹是否已经出现。” “大人,我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制造奇迹,可是我相信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奇迹,就如您在布道时曾经说过的,世人在上帝面前的虔诚是相同的,不论贵族还是平民,感受神圣意志是上帝赋予每个人的权力。”恩特克劳威尔同样低低的声音在书房里轻轻回荡,接着他向后退开一步,躬下身子捧起了伦格的右手放在唇边“我的大人,请您接受一个上帝仆人的忠诚,我曾经在圣克鲁尼修道院里接受最详细也是最正统的传授,我可以用十几种语言宣传上帝的福音,可是我却一直无法确定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目标。上帝赐予世人的真谛不是华丽法袍的陪衬,更不是梵蒂冈宫殿里的装饰,那是赐予世间一切人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起来:“‘感受神圣意志是上帝赋予每个人的权力’,我的上帝,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布道,这才是上帝赐予世人的真谛。”恩特克劳威尔抬起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伦格“圣子是上帝给予世人的恩典,一千年前,这个恩典曾经降临过,一千年后这个恩典也同样会让世人看到真正的天国。” 恩特克劳威尔的话在空旷的房间里不停回荡,尽管对他来说活已经压得很低,可那声音却还是让门外的卫兵不住的激动回头。 “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教士,也是最能狡辩的一个教士。”伦格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尽管他的脸色依然平静,但是他的嘴角已经挂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传教士,伦格忽然觉得这个人的话,和自己那些还略显稚嫩的理论出奇的近似。 看着恩特克劳威尔粗糙的双手,伦格忽然轻轻笑着说:“教士,我听说你在守城的时候亲手杀掉了好几个敌人,是吗?” “是的,我的身体很强壮,而且我的剑技也不错,而且我还能射一手好弓!”恩特克劳威尔自信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可是我却觉得挥舞长剑和使用弩弓并不真的适合你,”伦格微笑着摇头“如果你愿意,我建议你好好看看我这里的一些东西,不论你是把它们变成你所说的那十几种不同的文字,还是重新编撰,我只希望你能用自己更擅长的笔而不是剑来为我宣扬上帝的福音。” 在说到“我”的时候,伦格那刻意加重的声调让恩特克劳威尔浓重的双眉不禁微微一跳,接着他就恭敬的低下了头:“我会为您传播上帝的福音效劳,这是我的荣幸,”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忽然轻轻抖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喉咙间低低呻吟着“也许这就是我的使命……” 阿乔鞑再次平静的出现在施蒂芬娜夫人面前的时候,他看到那位夫人已经换下了黑色的长袍,除了头上一簇黑纱代表着她新寡的身份,一袭打造得颇为合身的女式短链甲已经让这位号称“穿裙子的骑士”显得完全象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了。 “夫人,我想这就代表了您对苏丹的答复吧,”阿乔鞑简单的询问让施蒂芬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几天来的谈胖,已经让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罕见的默契,甚至有时候连施蒂芬娜都有些奇怪,这个年迈的异教徒有时候和自己之间那融洽的气氛甚至比和那些与她相同信仰的贵族,还要令她愉快。 “御医,我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是死海守卫者的后代。”施蒂芬娜坚定的回答让御医肃然起敬“如果苏丹愿意让我为我的儿子付出赎金,即使破产我也在所不惜,可是如果让我用出卖圣地做为交换,我无法答应,请把我的话转告苏丹。” “穿裙子的骑士……”阿乔鞑嘴里暗暗叹息了一声,接着他慢慢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他并不愿意拿出的信件“请看看这个夫人,也许您可能会改变主意。” 看着那封卷成一桶的信件,施蒂芬娜的心不由一阵悸跳。她慢慢接过去打开,当看到信中那熟悉的笔迹时,伯爵夫人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哀,泪水瞬间浸湿了手里的信纸。 “夫人,是汉弗雷少爷的信吗?”施蒂芬娜身边的老骑士小心的问着。 “是的,是汉弗雷,他现在正在萨拉丁的军营里,他……”施蒂芬娜一边回答一遍急急的看着,忽然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起来!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少爷出了什么事?”从小看着汉弗雷长大,比他的父亲还要爱他的老骑士焦急的询问着。 “苏丹这么做难道不是有**份吗?!”施蒂芬娜愤怒的看着阿乔鞑,可后者只是向她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那么你们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施蒂芬娜神态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阿乔鞑,信纸从她的手里飘然滑落,被焦急的老骑士伸手接去。 公元一一八七年八月五日,埃及苏丹接到了他的御医一份来信: “万能的,至尊的苏丹,您的南方之门已经敞开。”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末日前兆 当萨拉丁接到阿乔鞑来信的时候,他正坐在帐篷里看着站在对面的一群将军默默的出神。 信使小心翼翼地走进帐篷时,立刻就感觉到帐篷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 于是信使的脚步显得更加谨慎轻微,即使自己带来的是个绝对会令人高兴的消息,可是对于苏丹的威严,信使还是决定尽量不去触犯。 “通向南方之门……” 看着阿乔鞑信中的内容,原本应该因为这个好消息露出喜悦的萨拉丁,只是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他从密信上抬起头,看着那些也在注视着自己的将军们,在略微沉思之后慢慢把密信递给了身边的阿迪勒。 “也许你们当中人有想再看.看这封信,想再确认一下这个消息,”萨拉丁深沉宁静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当他的眼神落在拉赫曼脸上时,他微微停留一下,然后淡然开口问到“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为我会为了完成自己的伟大事业而做出那种事情,我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用那种理由来诬陷和侮辱我。” “苏丹,这并不是我们的猜测,而是.的确发生了那种可怕的事。”一个部落将领大步向前走来,他的动作让萨拉丁身边的近卫一阵躁动,而苏丹却抬手阻止了要靠过来的卫士。 “苏丹,”那个将领激动的说着“我.们的很多部落和散落的游牧队伍都遭到突然袭击,他们被抢劫一空。妇女和孩子被屠杀,可是那些杀人犯他们只抢劫粮食却不抢劫珠宝,这绝对不是法兰克人的习惯,而且……”将军把一件染血的袍子举打了萨拉丁面前“这些衣服和死人身上的刀痕可以看出那不是法兰克人的武器而是我们的弯刀造成的!苏丹,我们没有指控任何人,更不敢指控你,可是我们却不能不怀疑在我们为了光复圣地浴血奋战的时候,有人却正在消灭屠杀我们的族人!” “所以你们就找到我,或者是在质问我?” 萨拉丁轻轻闭上眼睛,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向阿迪.勒微微挥手。随着从苏丹爱将的手里传出的那封密信,沙漠贵族们逐渐从意外变成了错愕,他们相互低声议论着信上的内容,在为大军可以得到更及时的补给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之前怀疑的苏丹为了维持军队而派人抢劫其他部落的猜测感到惶恐不安。 他们忐忑的看着闭着眼睛始终不发一言的萨拉.丁,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由那个刚才奋声激辩的将军领头向着苏丹俯下身去,他们几乎完全趴伏在地上,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之间,随着一阵低沉的乞求苏丹原谅的呓语,这些部落将领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臣服在苏丹的威严之下。 “你们应该跪在圣岩清真寺的地上感谢安拉的.恩赐,而不是跪在我的面前乞求原谅。”萨拉丁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无力,他随手轻挥让那些将领站起来,随即他似乎疲惫的示意着这些人离开。看着他们的退出帐篷的身影,萨拉丁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声沉闷的长气“这难道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他转头看着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拉赫曼。在看到对方露出的微笑时,一直显得十分平静的萨拉丁的脸上忽然升起一股难掩的怒火! “你听着!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的,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我光复圣地的努力。也许有一天当我死了之后,你可以用一切诋毁和诬陷沾污我的名声,但是现在我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我所做的一切,不论他是谁!你听明白了吗?我的堂弟?!” 萨拉丁愤怒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他被沙漠里的阳光晒得一片黝黑的粗糙脸上升腾起一片苍白,那条著名的伤疤因为激动变得一阵阵的在脸颊上鼓起陷下,看上去就如同随时会拧出一个漩涡般扭动着。 有那么一小会儿,拉赫曼似乎被苏丹少见的愤怒震住了,他有些愕然的看着从来都没有显露过情绪的苏丹里安脸上的愤怒,过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再次微微一笑,在四周卫士和阿迪勒沉默的注视下,略一施礼,转身向帐外安然离去。 帐篷里霎时陷入一片新的死寂,在卫士们悄悄退下之后,闭上眼睛平静心绪的萨拉丁听到了一声拳头捶打在手掌里的清晰脆响。 “苏丹,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成为给您带来灾难的隐患。”阿迪勒平静的看着正注视着他的萨拉丁“也许我不该这么想,可是那些发生在各个部落间的屠杀和洗劫,我似乎总能在那些事件中闻到一个叫拉赫曼的人的臭味。” “哦,是这样……”萨拉丁不置可否的垂下眼睛看着回到他手里的御医密信,过了一会他抬起眼神望着阿迪勒“可是你为什么不怀疑这是那个贡布雷做的呢,要知道他那支让我们所有人都很头疼的骑兵部队,已经给我们造成了不少麻烦了。,这为什么不是他的一个新的阴谋呢?” 听到苏丹的话,阿迪勒沉默了下来,他认真的望着苏丹,似乎在想该说些什么,可过了一会他好像干脆放弃了要寻找的词句,简单直率的摇了摇头:“苏丹,那不会是贡布雷干的,很多人都说他能得到现在的地位和声望是靠着无人能比的运气,可我更愿意相信这些运气都是这个人自己一点点创造的,不论是在的黎波里还是在大马士革,他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危险,可却总是能让他从危险中摆脱出来。没有任何人能在那种时候杀掉他,因为人们知道杀掉他只会让事情更糟,我想这才是他真正走到现在的的原因。” 说到这里,似乎陷入回想的阿迪勒嘴角不禁挂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接着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可是苏丹,不论他怎么做,不论他使用什么样的阴谋,这个人却从来没有做过卑鄙的事情,在的黎波里和大马士革是这样,在耶路撒冷也是这样。我知道他可以用残酷的计策屠杀我们的战士,但是我却不相信他会用卑鄙的手段屠杀我们的族人。他很清楚,如果这样做他就不会成为您的敌人。一个不能成为埃及苏丹敌人的法兰克人,最终只会象那个雷纳德一样成为被人唾弃的败类,而他现在需要的正是您的敌人这样的身份,这对他只有好处。” “我的敌人的身份?”萨拉丁似乎用了一会的时间才慢慢明白阿迪勒在说什么,他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慢慢走到了身后的地图前。 “我们即将得到来自南方的亚德巴喀的补给,”埃及苏丹的手指在挂在面前的地图上微微划动“而且我们可以利用博特纳姆的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城堡,堵死耶路撒冷从侧翼获得外援的道路。” 萨拉丁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在这一口气吐出的瞬间,阿迪勒感觉好像苏丹是在忽然吐出了一块堵在后喉咙里的石头,同时他略显诧异的发现,苏丹正习惯的抚摸他脸颊上那条著名的伤疤,而多年的经验告诉阿迪勒,苏丹的这个动作,正是即将做下某个巨大决定的前兆。 果然,当这个念头还隐约在阿迪勒头脑中闪现,萨拉丁已经沉声向自己的爱将发出了一个坚决的命令: “阿迪勒,我要你立刻返回大马士革。也许,我们需要的东西现在已经在半路上了,我需要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确保‘它们’能顺利的来到耶路撒冷。” “遵命苏丹。”阿迪勒简单的躬身行礼,望着只是盯着地图上的耶路撒冷城不再出声的萨拉丁,他慢慢向后退去,悄无声息的走出了苏丹的御帐。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接受萨拉丁条件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一个从拉赫希尔逃出来的骑士传进了耶路撒冷城。 和耶路撒冷的民众听到这个消息只是一阵诅咒不同,当那些贵族骑士听到这可怕的噩耗时,有些人先是发呆,然后沮丧的滑倒在角落里哭泣,有些人则干脆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去最近的酒窖打开密封的葡萄酒大灌了起来。 “耶路撒冷完了!”这是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真正意义的人脑海里闪过的唯一相同的念头。 和大马士革相比,经由海路从亚德巴喀送达城外军营的补给,将成为这支围城大军的有力后援!而依然希冀着依靠与敌人消耗和获得外援的耶路撒冷,将彻底失去这唯一的机会和一条能有援军到来的途径。 “耶路撒冷真的完了。”并不比那些贵族了解的少的赫拉克留呆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克利福特,尽管当初来到耶路撒冷是出于那无法告人的目的,但是多年的生活与交融已经让这位玫瑰隐修会的刺探者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情感,一想到这座神圣的城市就要在自己眼前陷落,出于对圣地情感和对自身安危的担忧都不能不让赫拉克留变得一阵惶恐不安。 而对面克利福特的焦躁失措也让他的心里更加烦躁,如果不是这个两人密谋的密室里唯一的一件武器挂在克利福特腰上,他可能就会毫不犹豫的抓起剑来刺进这个人的咽喉,好不让他发出那种歇斯底里般的绝望叹息。 “哦,上帝!如果我早点杀掉那个人,也许这一切就不会这么糟糕了。”克利福特拍着桌子不住的呻吟着“我可以以耶路撒冷摄政的身份和萨拉丁谈判,我可以答应他们的巨额赔偿和一切条件,可不论如何圣城还会是我们的,可现在那个人把这一切都彻底破坏了,异教徒会把我们都剁成碎块的!” “你以为萨拉丁会在这种时候答应你的条件?”赫拉克留讥讽的看着自己的亲戚“你只想给他一笔钱,而他要的是圣城。” “我相信我还是能和他谈妥的,以前鲍德温谈妥过,我也可以,至少我比那个蠢货盖伊强!”克利福特大叫着,他不顾大主教的鄙视大步向外走去,同时嘴里一阵唠叨“不能这么就完了,我要去找那些人,他们一定能帮我,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死死盯着赫拉克留:“你不会背叛我吧,或者你想去告密?也许你还幻想着那个罗马人能创造奇迹?!” 克利福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看着大主教的眼神也变得如盯着猎物的毒蛇般森然可怖,这让赫拉克留立刻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 “别忘了我还要帮你把那个人引到圣殿下面去呢,”大主教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我也不喜欢他,忘了吗?这个人居然自称圣子。” 听到大主教这么说,克利福特立刻露出了笑容,他似乎一下忘记了刚才自己的坦露出的杀机,笑呵呵的点着头转身向外走去,同时嘴里还不住的提醒着赫拉克留:“别忘了把他那个白化病人的手下引开,那个赫克托尔实在让人讨厌。”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看着克利福特的背影,赫拉克留低声自语着。 被克利福特大肆诋毁为‘蠢货’的国王盖伊,这时正神态悠然的靠在一个帐篷柱子上看着正被解开束缚,换上一件稍显整齐衣服的汉弗雷。 “这么说,子爵,你就要获得自由了?”盖伊轻松的笑着,自从知道不会被杀之后,这位耶路撒冷国王一下变得随意起来,尽管很多人已经因为他的愚蠢不再对他表示尊重,但是这位国王却对这些丝毫不予在意。 他甚至还向看守提出了要求得到一把小吉特拉琴的要求,而埃及苏丹也居然慷慨的答应了他。 现在盖伊一边随手拨动着琴弦,一边看着就要离开的汉弗雷,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般的笑容,直到汉弗雷脸色阴沉的就要走远,他才随口说了一句让汉弗雷的脸上霎时一阵通红的话: “雷纳德和他的老婆,还真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呀。” 第二百章 命运的决定 西比拉紧攥着拳头等待在自己的起居殿里,她脸颊上微微涂抹的红粉丝毫不能掩饰紧张的苍白,抓得过紧的手指这时已经发麻,可是她却始终用力攥着拳头,因为她怕一点放松,她就会跟着叫喊出来! 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城堡的投降,将成为耶路撒冷陷落的前兆!即使对军事一无所知的西比拉也深深的明白这一点! 所以,这位女王终于打破了自从授予伦格圣地守护者的权力之后不再过问的先例,派出了自己的宫廷总管要求贡布雷子爵尽管进入王宫,接受质询。 可是下达命令之后的西比拉迎来的却是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漫长等待,当她已经决定不顾礼仪的再次派出亲信去催请子爵的时候,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整齐脚步,女王通过几道敞开的房门,看到了从走廊尽头大步走来的一小队全副武装的重骑兵。 随着那整齐的踏在大理石地面的脚步声,西比拉很快看到了被重骑兵们簇拥而来的伦格。也是随着那越来越沉重的声响,原本准备向这个人发出质疑的勇气,也随着那队重骑兵的逐渐走近,从西比拉的身体里渐渐稀薄了下去。 “陛下,我想您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召见我吧?”望着女王的双眼,伦格把手臂贴在胸前用力一握。 看着这个明显与欧洲贵族不同,.似乎在刻意宣示自己罗马人身份的礼节,一股愤怒瞬间从西比拉心头升起,可最终她只是沉闷的坐到身后的宝座上,用眼神示意着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赫拉克留。 “子爵大人,陛下希望知道你是.不是能守住耶路撒冷,毕竟你曾经向我们发誓能守卫圣地,”赫拉克留小心的寻思着用辞,他并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冲突。至少在他心目中他很清楚,现在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可以随便触怒的了“要知道,基督的圣墓和伟大的历任先王的灵柩都在这块神圣的土地上。我们必须确保这一切的安危。” “这就是召见我的原因了。”听着大主教的话,伦格一.直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事实上在接到召见命令时,他已经知道女王的意图,只是一些让他无法把握的东西却也正在困扰着他的思绪,现在听到大主教的担忧,伦格忽然觉得一个一直在期待的机会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许,那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跨越千年的迷惑,就要到了解开的时候了。 “陛下,我相信您的担忧是正确的,面对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担忧。”伦格低声回答着“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守住耶路撒冷!陛下,您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记住这是我的诺言就可以了!” 西比拉有那么一阵被眼前这个人说的话迷惑.了,她愕然呆愣的抬头看着低头望着自己的伦格,直到旁边的大主教觉得实在不妥发出一声明显的干咳,她才略显窘迫的转过头去。 “那么我相信子.爵一定已经重申了他的保证,陛下您应该感到放心了。”大主教不失时机的为这次短暂甚至毫无实质意义的召见做了了解,然后在西比拉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暗暗示意伦格行礼告退。两个人毫不犹豫的扔下还在出神的女王一起走出了起居殿。 来到走廊里的赫拉克留立刻向伦格看去,可是他发现年轻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很显然大主教在女王面前的刻意帮忙,让伦格已经意识到他会有其他事情要和自己说。 “子爵,你真的认为我们可以守住耶路撒冷?”大主教压低声音在伦格耳边问着。 “大主教大人,这事实上也是我正要对您说的,”伦格低低说着“圣地实在太宝贵了,任何损失都是会让我们成为罪人,真十字架的丢失已经让我们蒙受了无比巨大的损失,我不知道如果圣地其他对方再遭受损失该怎么办。” “这正是我要说的!”赫拉克留一下变得激动起来,他小心的看看四周,然后低声对伦格诉苦般的说“要知道圣墓,圣物,王国历任先王们的灵柩都不能遭受到任何破坏,甚至我想即使只是被围,时间长了这些王国珍宝都可能会引来一些坏蛋的觊觎,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一天圣地失陷,那对我们来说就是无法挽救的灾难了。所以我想我们有责任把这一切都保护好。” “的确如此大人,不过从哪里开始呢?”伦格的心开始剧烈的跳了起来,他有个预感,似乎大主教正在慢慢的把他向某个地方引去。而这个地方似乎隐藏着某些令他不安的地方,却又对他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 果然,赫拉克留接下来的话,立刻在伦格的心底激起一个巨大的波澜:“圣墓无疑是最关键的,不过整个圣地都是圣墓的代表。我们也正在随时保护着这一切。而更需要我们派出人手甚至需要大人您亲自关注的,是圣殿骑士们的大本营,现在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可在座建筑的下面,就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建立者,伟大的圣墓守护者永布的戈弗雷的陵墓。所以,大人,我想您有必要亲自去看看那神圣的地方,不论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得到圣人的启迪,这都是十分重要的。” “圣殿骑士团大本营下的陵墓?”即使已经尽量控制情绪,可伦格还是觉得自己吐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赫拉克留却只看到伦格微微闭上的眼睛,在等了好一会之后,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大主教才看到那双眼睛慢慢睁开之后紧盯着他。 “我相信您这是因为对圣地的责任才这么说的,所以我会遵照您的意愿亲自去巡视圣墓守护者的陵墓,但愿正如您所说,这是上帝给予我启迪的一个机会。”伦格微微点头行礼。 “愿上帝保佑您大人,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看着伦格的背影,赫拉克留低声祈祷着。 “大人,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吗?”赫克托尔小心的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可是虽然他觉得这有些过于突然,可他却只是认真的听着。 “是的,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伦格看着白化病人无奈的摇头“你只要记住,牢牢的掌握住护圣军,不要让任何反对我们的人有机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什么就可以了。” “也许大人他们真做了什么反而更好呢?”赫克托尔忽然小声反问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在这个时候?”伦格微微摇头“我是上帝的宠儿,可我不是先知,我并不知道一切,也许施蒂芬娜……”伦格没有再说什么,尽管知道曾经发生的历史,但是,在已经改变了很多的现实面前,他最终无法确定自己所知道的那一幕是不是还会发生。 “我只需要你替我守住耶路撒冷,直到一个我们必须面对的时刻。”伦格低声吩咐,随后独自走进了自己那间著名的书房。 “遵命大人!”赫克托尔躬身回应。 “我的母亲没有出卖任何人!” 汉弗雷痛苦的在人群里喊叫着,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看他一眼,当陪同他的撒拉森骑兵示意他继续前进的时候,这个年轻骑士却倔强的不肯再走,他愤怒的站到一辆驼车顶上,两眼通红的看着冷冷的注视着他的那些俘虏同伴。 “你的母亲出卖了圣地!”一个中年人在远处发出一声大喊,同时用力向脚下吐了一口唾沫。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四周人们的附和,他们大声指责着年轻人的母亲,同时向他发出不屑的嘘声。 “快滚回你妈**怀里去吧,也许她的奶水还能把你养得胖胖的!” “是呀,不过那可是出卖者的奶水,那她就注定会把你养成另一个犹大!” “快滚吧,背叛者的儿子,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一声声的喊叫咒骂刺激着汉弗雷的心脏,他的全身不住颤抖,嘴角因为激动流出的口水也顾不得抹去! 终于,随着一声大喊!汉弗雷猛然从身边的撒拉森士兵手里抢过长矛,用足全力向站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俘虏胸前刺去! 伴着一声惊恐喊叫,那个本能的向后摔倒的俘虏骇然看着已经指在自己胸口上的长矛,同时他也看到了汉弗雷几乎突出眼眶的血红眼睛! “如果你再敢说我妈妈一句坏话,我就把你钉在地上!直到你晒成一具干尸!”汉弗雷沙哑的声音完全变了腔调,他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可是随即他猛然挥舞起长矛向埃及苏丹御帐冲去,同时他高喊起来: “萨拉丁,你这个异教徒,来杀了我呀!你如果放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的!” 汉弗雷不住的冲撞着,喊叫着,可是最终随着从背后传来的一记重击,他的身子重重的摔倒在了沙地上,在昏过去之前,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他奔跑过来! 施蒂芬娜孤寂的坐在拉赫希尔城堡小厅的阴影里,她已经脱去了身上的铠甲,一件无袖的短裙把她丰腴的身材衬托得更加突出。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些远远的偷窥着她身材的骑士贵族们。 城堡外变得没有了声息,撒拉森军队已经不再攻城,可是这一切却好像和施蒂芬娜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她痛苦的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她只知道自己最终做出的决定给她带来的痛苦是多么巨大,而她已经完全把自己陷入了那个痛苦之中。 所以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一阵喧嚣从城堡外响起,她本能的抓起身边的长剑奔出小厅,向城墙上冲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施蒂芬娜愕然的看着城外似乎正试图整队离开的撒拉森人。 “夫人,他们就要走了。”一个骑士低声提醒着。 “布兰在什么地方?”施蒂芬娜想起了自己身边的老骑士“为什么他不在城上,撒拉森人为什么要撤退了?” “布兰去迎接汉弗雷少爷了,”骑士有些奇怪的看着夫人“他说他已经奉了您的命令和撒拉森人谈妥了条件,我们让出城堡,少爷也就要回来了。” “什么?!”一声惊呼从施蒂芬娜嘴里发出,她匆忙抚摸自己挂在腰上的布袋,可是却摸了个空“上帝!布兰偷了我的纹章!” 施蒂芬娜发出一声激烈的喊叫,她疯狂的冲下城墙,根本不顾手下的阻挡跨上战马发狂的冲出了城门! 有那么一阵,一个奇景在戈壁上出现,在大队的撒拉森军队中间,一个法兰克贵妇正发狂的催动战马穿过他们的队伍。她的头发散乱,呼吸急速,在撒拉森战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贵妇人毫不犹豫的穿过了整个撒拉森营地,向着戈壁的深处疯狂冲去! 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忠心随从们大喊着立刻跟在夫人身后,他们很多人已经开始为自己念起了最后的祈祷词。 可是让他们庆幸的是,老布兰和异教徒的私下谈判显然得到了应有的尊重,除了一阵听不懂的大声咒骂,撒拉森并没有阻挡这些放肆的穿越自己营地的随从,只是对那位看似发疯的夫人,他们不禁一阵纷纷议论。 老布兰看到汉弗雷的时候,他的声音险些哽咽起来。他不顾撒拉森人的阻止坚持要把可怜的少爷安置在自己准备的马车上,在得到允许之后,他立刻带领着亲信护卫着还处于昏迷中汉弗雷向拉赫希尔奔去。 他知道自己擅自做出的妥协不会隐瞒多久,当他听到施蒂芬娜最终拒绝了萨拉丁的条件之后他就决定了这么做,而这样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惩罚,他却没有去考虑。 “只要回到拉赫希尔,我们就可以继续死守城堡。”老布兰不停的向随从喊着,他小小的队伍同样疯狂的向拉赫希尔飞奔,随着弦月初升,在几乎狂奔了一天之后,他终于在夜色中下达了停下来的命令。 “很快我们就能回到拉赫希尔了。”老布兰在看到汉弗雷恰好清醒过来之后,不由得意的发出一声哈的大笑,接着他就听到了一片急促狂奔的马蹄声从对面的道路上迎面而来! “准备!”老布兰飞快的拔出长剑监视着对面迅速出现的那队人影,可不久他就发出一阵无比兴奋的高呼“上帝保佑,是伯爵夫人!” 第二百一章 密信 老骑士兴奋的喊叫声还在人们耳畔回荡,从对面透着火把光亮的队伍里一骑战马已经飞驰而出。随着人们发出的一阵呼唤,施蒂芬娜已经冲到自己队伍的前面,伴着战马前蹄立起,她宽大的骑裙在风中霎时掀起一片波浪。 “我是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发出一声呐喊“如果你们还自认是我领地的臣民,就立刻放下你们的武器,布兰!你如果还承认我是你的女主人,就接受应得的惩罚!” “夫人,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老骑士立刻发出一声大喊,他从战马上跳下来,大步走到不停兜着圈子的施蒂芬娜的马头前,仰头望着自己的女主人。 “你偷窃了我的纹章?”施蒂芬娜愤怒的问。 “是的夫人。”老骑士回答得干净利索。 “你和撒拉森人私自订立合约?”伯爵夫人严厉的问。 “的确如此夫人。”老骑士没有任何狡辩。 “你答应把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交给我们的敌人?”女主人的声音已经那个变得颤抖起来。 “这都是我做的,夫人。”老布兰平静的微微点头。 “我要杀了你!”施蒂芬娜终于克制不住的从腰间拔出长剑,随着她手中闪动的寒光划过的亮痕,长剑狠狠的刺向站在马前的老骑士! “母亲!” 一声呐喊突然从布兰的队.伍里响起,这声音虽然很短,却立刻让施蒂芬娜如被雷击般一下僵住,她半举的右手在空中微微颤抖,在略微迟疑的抬起头后,她看到了一个在她梦中已经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身影。 “上帝,汉弗雷,我的儿子……”施蒂芬娜.嘴里发出犹豫的呻吟,她不敢置信的仔细看着对面朦胧夜色中的熟悉身影,当那个人影慢慢从一辆驼车上下来,在旁边人的搀扶下向她走来时,施蒂芬娜终于从嘴里发出一声完全走调的呼喊!随着这声呼唤,她已经扔掉长剑,从战马上一扑而下,发狂的奔向自己的儿子! “汉弗雷我的儿子!你还活着,你.回来了!”施蒂芬娜高喊着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不住摇晃,她是那么用力,甚至根本不顾儿子明显衰弱的身体似乎经受不住她这样的“蹂躏”“上帝把我的儿子还给了我,这是上帝的恩典!” 伯爵夫人的呼喊在这一刻感动了所有人,骑士们.纷纷在胸前划下十字,而老布兰则在暗暗缓了一口气后,小心翼翼的向伯爵夫人母子走去。 可是他还没有靠近,却看到随着施蒂芬娜的一声.惊叫,汉弗雷忽然用力推开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你告诉我,你没有出卖耶路撒冷,对吗?”汉弗.雷的身子微微颤抖,虽然长时间的俘虏生活让他变得十分虚弱,但是这时他却顽固的拒绝旁边人的搀扶,只是用一双焦急的眼睛死死盯视着对面的母亲,等待着一个对他来说关系着一切的答案。 “我?我当然没有.出卖耶路撒冷,我也不会出卖任何人!”施蒂芬娜有些气愤的看着汉弗雷,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向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你怀疑你的母亲吗?” “可是为什么萨拉丁会放我回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用出卖圣地和伦格交换了我的自由?” 汉弗雷不相信的仔细看着母亲,他忽然向前一步紧紧抓住母亲的两臂几乎哀求着询问着:“告诉我没有这么做对吗?如果真是真的,你的儿子就毁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汉弗雷少爷,夫人没有出卖任何人!”老布兰从旁边高声喊起来“是我偷了夫人的纹章,是我和那些撒拉森人私下谈判,所以你才能回来,可是你们没有义务遵守这个条约,因为你们都并不知道这一切!” 老骑士大步走到汉弗雷面前坦诚的望着自己的年轻主人:“少爷你将是博特纳姆的伯爵,任何人都不会指责你。而我,只是一个已经举不动长矛也挥不动剑的老人罢了。很多年前我和你的外祖父一起在博特纳姆领地里战斗的时候,他曾经不住一次的救过我的命,现在该是我报答他的时候了。” 说着,他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愕然望着自己的施蒂芬娜,对汉弗雷坚定的点着头:“你的母亲是位守约的高贵夫人,她在听到撒拉丁的威胁之后虽然痛苦甚至迷茫,可她最终也没有出卖圣地和它的守卫者,我想即使那位被尊为圣子的贡布雷子爵听到这个也应该向她跪下表示感谢。” 说着,老布兰不停的微微点头,他向围拢在四周的人不住点头,过了好一阵他转过身,慢慢把腰间的骑士腰带连着佩剑解下来随手扔到了沙地上:“我想我该走了,上帝已经给了我时间让我做了该做的事,现在就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布兰!”施蒂芬娜发出一声叫喊,可是老骑士似乎没有听到似的转身向一匹战马走去,随着他翻身上马抖动缰绳,战马立刻发出一声嘶鸣向着黑暗中的戈壁荒滩大步奔去! “上帝他要去哪?”施蒂芬娜不安的向前几步捡起地上的腰带,看着从腰带里的皮囊中露出的博特纳姆的纹章印鉴,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汉弗雷。 “我的儿子,你父亲已经蒙了圣召,那么你现在是博特纳姆伯爵了,”她用缓慢而有力的声音向四周的随从们高声宣布着“我的儿子汉弗雷,从现在开始就是你们的伯爵和主人,你们必须效忠于他!” “伯爵万岁!”一阵呐喊立刻从四周响起,刚刚清醒过来的随从们立刻纷纷向新的主人躬身行礼,他们小心翼翼的偷眼看着被这个突然的宣布搞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少爷,接着就看到伯爵夫人忽然抓起扔在地上的长剑,站到了自己儿子面前! “我的儿子,现在我要你跪下。”施蒂芬娜把长剑举起搭在儿子的肩头,看着慢慢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母亲特有的慈爱安详,她把锋利的剑锋轻轻按在儿子的肩头,随着她嘴里吐出的声声祈祷和短暂的誓言,四周的人纷纷跪下,为这个简单的授冠仪式做着见证。 “我,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以伯爵夫人的名义授予我的儿子汉弗雷以伯爵的身份,他将是博特纳姆合法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施蒂芬娜有力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这里所有人都将见证这一授予的合法和公正,做为领地的领主,所有人也必须效忠于我的儿子。”施蒂芬娜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充满力量,而这一刻在她内心里一个旁人无法想象的决定正慢慢升腾起来。 “可是母亲,我还没有得到一个骑士的金马刺和骑士腰带。”汉弗雷显然对母亲突如其来的决定十分意外,虽然突然降临的伯爵地位让他感到兴奋,但是看着母亲紧绷的面容,他总觉得母亲似乎还有什么重大决定没有向他说出。 “是的我的儿子,你还没有得到金马刺,你还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施蒂芬娜俯下身子捧起儿子的脸颊仔细看着,然后她垂下头对着儿子额头轻轻吻下去“可是我的儿子,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得到这些荣誉吗,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一个骑士吗?” “我当然有资格,我在哈丁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敢和虔诚!”汉弗雷为母亲的质疑感到愤懑,他倔强的抬头看着施蒂芬娜,可是从母亲的眼中他看到的却是明显的怀疑“难道您怀疑您的儿子吗?!” “是的,我的确怀疑。”施蒂芬娜的回答让四周的人一阵愕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伯爵夫人会用这种口气质疑自己的儿子! “汉弗雷,你现在自由了,可是你的自由是由一个诡计获得的。”施蒂芬娜平静的迎接着儿子的怒火“你完全可以推说这并不是你的本意,至于我,则可以推说我的纹章被人偷走了。可是不论如何,代表着博特纳姆和撒拉森人签署的合约已经出现,如果我们还是守信的贵族,我们就必须放弃拉赫希尔和多尔多涅斯,必须答应萨拉丁的条件!” “这绝对不行!”汉弗雷愤怒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不住的摇着头愤怒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我绝对不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博特纳姆绝对不能背叛耶路撒冷,我也绝对不会出卖朋友!如果那样,我宁可还在萨拉丁的军营里当俘虏!” 听到这话的施蒂芬娜忽然全身一颤,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儿子,似乎想看透他的这话是不是出于本心,随着汉弗雷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恐慌的回望着她,母子两人之间立刻变得一片沉寂。 “说的对我的儿子。”终于打破沉寂的施蒂芬娜微微点头,她丰腴的胸脯这时挺得老高,一颗骄傲的头颅高高的抬着,博特纳姆伯爵夫人的高傲和荣誉在这一刻完全展示了出来! “我们既然不能履行这样的约定,所以我们就不能接受你的自由!我们既然失信于萨拉丁,那么如果你就这么回到我的身边,也许别人不会说什么,但是做为一个骑士的荣誉和贵族的高傲,我的儿子你告诉我:你能接受这样的屈辱吗?!” 施蒂芬娜的话如重锤般敲击着汉弗雷的心底,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汗水从他的额头不住流淌,就在旁边的随从因为伯爵夫人的话惊愕的立刻劝阻时,他忽然重新跪倒了母亲的面前。 “是的母亲,”汉弗雷平静的回答着“我是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做为你和雷纳德的儿子,我不会让你们的荣誉受到侮辱,做为博特纳姆的新伯爵,我不能让我的祖先受到侮辱,做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我不能让我自己受到侮辱!”汉弗雷的声音变得逐渐激动起来“如果我真的这么回到博特纳姆,可能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别人会说我们博特纳姆家族的人都是孬种,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说的对我的儿子!”施蒂芬娜一把抓住汉弗雷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接着她忽然转身,从身边战马胯后布袋里用力拽出一个牛皮囊,随着木塞拔起,一股酒气立刻冲鼻而出。 “博特纳姆家族的人没有孬种!你祖父不是,你父亲也不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是个‘毁约者’,也是个强盗,可是他从来不是个胆小鬼和懦夫!即使别人痛骂他,可他在萨拉丁面前从没有乞求过饶命!”施蒂芬娜大声对儿子喊着“别给你父亲丢脸!” 施蒂芬娜大声说着,同时她用力把酒囊塞到儿子手里“喝得足足的睡上一觉,跟着送你的人回到萨拉丁的军营里去!让那些撒拉森人看看真正的博特纳姆人,看看真正的法兰克骑士!” “是的母亲!”随着一声用力回应,汉弗雷猛然仰头大口灌下了清凉的葡萄酒,随着酒水沿着他刚刚长出绒毛的下巴流淌下来,施蒂芬娜似乎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丈夫即将出征时的豪迈影子! 于是,在一一八七年八月的一个清晨,耶路撒冷城外的撒拉森巡逻队突然在通向南方的道路上看到了一小队护着一辆驼车的法兰克人,就在他们立刻抽出弯刀准备战斗时候,他们看到了坐在驼车上的一个年轻人忽然示意随从们放下了武器,随着手无寸铁的他大步向前走去,撒拉森士兵们听到这个年轻的法兰克贵族大声的呼喊:“我是博特纳姆的伯爵汉弗雷,是来给萨拉丁当俘虏的!” 随着他的这声呐喊,撒拉森战士们愕然的看到那队护送年轻人的随从略一行礼就转身向着来路而去。 只剩下那个年轻人抬着满头红发的高傲头颅,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而当终于闻讯见到年轻人时,看着骄傲的盯视自己的汉弗雷,好一阵后,埃及苏丹不禁发出一声悠悠感叹: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真不愧是穿裙子的骑士。” 在耶路撒冷城的人们听到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毅然做出的充满骑士精神和侠义壮举的消息兴奋的发出欢呼的时候,一直平静的陪着父母在花园里摆弄菜地的伦格,听着外面此起彼伏似乎得到上天拯救般的呼声,只是发出一声淡淡的微笑。 这让同样听到消息高兴的拥抱在一切的那对老夫妻看了不禁有些奇怪,看着儿子似乎根本不把这件可以说是拯救了圣地的大事放在心上的样子,玛丽立刻推开了丈夫,她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走到儿子身边,费力的蹲下,看着儿子粗手笨脚的用木铲把一颗半熟不熟的菜瓜一铲砍下了整个该吃的部分,却把没用的叶子小心的放到了篮子里,玛丽不禁从皱着双眉摇起了头。 “伦格,我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该怎么干农活了,”玛丽伸出胖手从儿子手里拿过木铲一边做着示范一边叨咕着“自从你奇迹般的复活之后,一切都变了。上帝给了你一次新的生命,可是也拿走了你不少过去的东西,虽然我们更应该为这个感恩,可我还是希望如果你失去的那些东西还在该多好。” “妈妈,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可是却给人打开了一扇窗,”伦格微笑着蹲在母亲身边看着玛丽麻利的摆弄着那些蔬菜“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完美无缺的。” “哦,你说的真好呀我的儿子,你这些话应该到大教堂里去说,去对那些你的信徒说,”玛丽伸手一把抱住伦格的脸不住摇晃,根本不管手上的泥土沾染到了儿子脸上。接着她炫耀的对站在旁边的丈夫大声问着“听到了吗,我儿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比那些神甫和主教布道时候说的好,我想就是大牧首大人也不会比我儿子说的更好了,我的伦格是圣子呀。” “闭嘴吧,你别乱说!”老贡布雷的脸上有些难看,他有些畏惧的看了看院子外走动的那些教众,然后压低声音教训着妻子“你疯了,难道不知道这些话如果传出去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吗?” “可是现在这个圣地都已经知道我的儿子是圣子,是基督的血亲。”玛丽依然倔强的顶着嘴,可她的声音还是小了不少,只是她的双手一直没停的在儿子脸上蹂躏着。 “那些话会给伦格带来灾难的,上帝呀,你就不能命令耶路撒冷人不要再说这个了吗?”老贡布雷愤懑的盯着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儿子“你现在不是‘耶路撒冷王’吗?至少外面的人都这么叫你,那就命令他们不要再说什么圣子和血亲了。” “哦,爸爸,随便说你的儿子是‘耶路撒冷王’,这也是犯罪。” 就在伦格为父亲的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时,他忽然看到塔索一瘸一拐的带着一个身穿棕色长袍的人走进了院子。 “大人,这个人说有一封很重要的密信要亲自交给您。”塔索站在很远的地方对被母亲的手上的泥土搞得一片狼狈的伦格禀报着,同时他的身子遮遮掩掩,似乎还想挡住身后那人的视线,好不让来人看到这实在不符合圣子身份的一幕。 “密信?”伦格绕过菜地慢慢向他们走去,他并不担心这个信使会突然拔出一柄短刀来刺向自己,这个人能走进父母的这个院子,就说明在路上他已经受到过了最严密的检查。 “历史上被暗杀而无法一展抱负的悲剧君主,要比创造了历史的君主多的多。” 伦格不会忘记赫克托尔曾经随意的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也正因为这句话,那个白化病人已经在自己的身边建立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至少在那个人的眼里,整个耶路撒冷城的人,似乎都已经被贴上了“疑似刺客”的标签。 “大人,我奉了主人的命令来给你送信,不过我不能说出我的主人的名字,信里面有您需要知道的答案。”信使恭敬的拿出了一个封闭很好的密信,那是张很厚实的羊皮纸,在折叠紧密的封口上,一长串封蜡紧紧守护着信件里的秘密,封蜡上繁琐的纹理让人无法在偷偷开启之后还能恢复原状。 当看着信使在交出信封时居然还有一条很长的丝线从他手腕上和密信连接着,这就让伦格不由得为这封如此谨慎神秘的信件里的内容感到更加好奇了。 而信件里的内容也的确没有让伦格失望,当他刚刚敞开只看了几句的时候,站在附近的塔索已经看到他的脸上忽然露出的一丝难掩的愕然,接着随着伦格顺着信件看下去,他脸上的神态也不住的变化着,直到终于看完时,已经很久没有再露出过情绪的伦格脸上,已经变得一片凝重。 在老贡布雷夫妻和塔索担忧的注视下,伦格慢慢的沿着菜地上的小路走向墙边,在就着正在烧着热水的炉火把密信彻底烧成灰烬之后,他转身对一直在默默等待的信使轻轻点头。 “你可以回复你的主人,我会按照他信上说的去做。” “遵命大人。”信使丝毫没有犹豫的略一行礼,就转身离开,只留下院子里的那三个人愕然望着沿着走廊走进房间的伦格背影。 “一切终于快有结果了吗?”关上房门之后的伦格,忽然站在房间中央抬起头,透过头顶天窗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正面对着即将迎来光明前的那神圣一刻。 看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伦格的心怦怦跳着,他向着那封密信里所提到的,居然知道这些秘密担忧的同时,一股探究一切的好奇让他无论如何无法做到对即将揭晓的一切泰然处之 “托尔梅我的朋友,你给我留下的东西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第二百二章 鲍德温家族 玛丽亚.康尼娜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继女,虽然两次婚姻已经让她和面前这位耶路撒冷女王几乎没有了任何关系,但是做为西比拉同父异母妹妹的亲生母亲和一位家族在圣地拥有深远影响贵族的妻子,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位耶路撒冷前王后始终有着常人无法猜测的手腕和力量。 “陛下,这么说贡布雷子爵认为圣地还是能够守住的对吗?”康尼娜一边用银质勺子轻轻挖起一小块清凉的石榴子放到嘴里,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问着。 “是的夫人,子爵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守住圣地,甚至就在两天前人人都在为博特纳姆的背叛惊慌失措的时候,子爵都没有因此变得失去勇气,他的确是一位上帝宠儿。”西比拉淡然回答着,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康尼娜那只拿着汤勺的右手,那样子似乎是想从那支手上看出自己的继母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真是个令人欣慰的消息,”康尼娜微笑着点着头,忽然她手里的汤勺在盛着石榴的精美瓷盘上微微一敲,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她低声向女王问到:“那么陛下你认为萨拉丁会和我们谈判吗,或者也许因为国王已经不在耶路撒冷,他需要一个更加有身份的人来和他交涉呢?” “夫人您是在说您的女儿伊莎贝拉吗?”西比拉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她漠然看着用小勺轻轻滑动着盘子边沿的那只手,有一阵她有种想抓起身边的一枚铁锤狠狠砸过去的冲动。 “我是在说一个能让耶路撒.冷免遭劫难的人,”康尼娜依然淡淡的说着,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一个王国的最高权力,而只是像个普通贵妇在聚会上议论天气般说出那酝酿已久的话题“我认为如果让一个从来没有和萨拉丁有过冲突的人和他谈判,也许会更容易成功。不过我想这其中并不包括国王的那个传令官,虽然不论是国王还是您都对他可以说是信赖有加。” 西比拉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因.为康尼娜最后一句中毫不掩饰的讥讽变得通红起来,她僵硬的身子不由一怔,脸上露出的错愕表情彻底出卖了她的内心。 “陛下,克利福特传令官显然想.为圣地尽更大的职责,不过我想这是不可能的,”康尼娜站了起来,她始终安静的脸上这时已经露出了一片肃然,看着西比拉的眼神也已经变得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不论是盖伊还是任何人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成为耶路撒冷的掌权者,即使他是你‘亲信’。”说着,她孤傲的转身向门外走去,可是没走出几步她又停住转过身看着僵硬的坐在椅子里的西比拉“陛下我希望你能明白,伊莎贝拉即将和她的丈夫一起回到耶路撒冷。而王国的王冠也必将会有新的分配。” 说着,康尼娜决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在她身后只.留下愕然望着她背影发呆的西比拉。 甚至直到一声轻微的响动从身边响起,西比拉才.猛然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克利福特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个女人,她显然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西比拉.紧张的对伸手从餐桌上拿起一颗樱桃放在嘴里嚼着的克利福特低声喊着,看着情夫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一阵愤怒立刻让原本已经情绪不稳的她怒火中烧“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如果国王回来知道了这一切……” “国王?”克利福特.突然一把抓住西比拉因为担惊受怕已经略显尖削的下巴,把她的头用力抬起来“你是说说盖伊?他怎么可能回来?现在的耶路撒冷只有一个国王,就是那个贡布雷,难道你认为他会让你的丈夫回到耶路撒冷,好重新获得权力?” “贡布雷?他有什么权力阻止国王回来?”被克利福特的话激怒的西比拉不忿的反驳着,她显然立刻忘记了起先对情夫的不满和继母给她带来的不快,一想到那个明显已经对自己构成危险的年轻人,对权力的欲望就让耶路撒冷女王甚至忘记还在城外虎视眈眈的萨拉丁“我绝对不会让那个罗马人成为国王和我的威胁,他也许是圣地的守护者,可他也必须听从国王的命令。” “可是他显然是想用于萨拉丁的对抗来维持他的地位,”看着轻易就被激怒的女王克利福特不禁笑了起来“而能拯救圣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和萨拉丁谈判,所以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就在你的手里了,我的陛下。” “我的手里,你要干什么?”意识到情夫眼中令人不安的神态,西比拉不由压低了声音低低的问着“你不能干过分的事,要知道现在耶路撒冷需要那个人,如果你冒犯了他,甚至可能被人当场杀死在大街上。” “所以我才会向你请求,”克利福特用手轻轻抚摸着西比拉的脖颈“答应我,让我陪你一起和那个贡布雷进入圣殿下的墓地,只要能进入那里,一切都会解决的。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我们最终和萨拉丁谈好条件之后,你依然会是耶路撒冷的女王,甚至如果愿意盖伊都可以重新回到你的身边。”看着眼中露出犹豫的西比拉,克利福特压低声音继续说“最重要的,难道你希望看到伊莎贝拉和她的新丈夫出现在耶路撒冷吗?或者你希望把原本已经分成四份的王冠再多分给一个人?” “当然不是那样!”西比拉显然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痛处,她气急败坏的一把推开克利福特已经探到衣服里的手,愤懑的绕过桌子来回踱着步“我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那种事,不论是那个贡布雷还是伊莎贝拉的那个新丈夫,我都不会再让我的王冠少上一点!可是……”她忽然露出犹豫的看着情夫“如果你们这么做的消息泄露了怎么办,如果萨拉丁事后不和你谈判呢,到了那时候还有谁能守卫圣地?” 听到西比拉的话,克利福特脸颊上的肌肉忽的一动,他尽量用力让表情显得轻松一些。可过了好一阵他才说到:“我不相信会到那种地步,要知道萨拉丁的处境并不比我们好,甚至可能更糟。你知道当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宣布不会向萨拉丁投降的时候,整个城市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吗?所有人都在欢呼,甚至一些在城里的异教徒也在欢呼,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和臣服在那个魔鬼脚前的。所以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个机会,如果萨拉丁坚持要贡献圣地,那他就要冒着我们死守的危险,要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肯定已经传到欧洲,甚至我们也可以派出更多的使者,只要我们能坚守一段时间,那时候来自基督世界的援军就可以为我们解围!” 他用力强调着,在看到西比拉更显犹豫之后,他终于低声说出了最终令西比下定决心的话:“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耶路撒冷有一个能动摇王冠的圣子,这个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威胁着做为女王的你和你丈夫的地位,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康尼娜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让伊莎贝拉回来,就是因为她也意识到了那个贡布雷的威胁,她已经意识到绝对不能再让那个人的声望继续这么高涨下去,耶路撒冷的国王,只能是鲍德温家族的人,而不是什么戴着圣子光环的贡布雷!” 听着克利福特的话,略显浮躁的西比拉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抹决然的冰冷,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情夫,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坚定的回答:“你说的对,我亲爱的,耶路撒冷国王的王冠只能戴在鲍德温家族的人头上,这是上帝的意志,任何想抢夺它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听着西比拉充满冷酷无情的话,克利福特全身不由微微一颤。 喧嚣的人们在街道上拥挤着,因为撒拉森人暂时停止进攻带来的宽松让城里难得出现了一些平和,尽管没人知道究竟这样的平和还能维持多久,但是也正因为这样,人们才更加珍惜这难得的宝贵时刻。 可是在一座拥有堡垒般坚固的建筑面前,人们还是尽量放低声音,谨慎的远远离开。 这里就是建立在圣殿遗址上曾经作为穆斯林圣地的圣岩清真寺,如今圣殿骑士团的大本营。 在圣地将近百年的军事活动中,这个早期由几位法国贵族建立起来强大的军事教团,经过了百年来的经营,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国中之国。 特别是在得到远在欧洲的教皇的承认之后,这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军事教团以只对教皇负责,和只能由教皇才有权力指挥他们的崇高地位的庇护下,在这动荡的百年间以令人咋舌的速度飞快的发展着自己的力量和聚集起让世人眼红的巨大财富。 即使在这个时候,在刚刚经历了哈丁几乎灭顶般的可怕打击之后,人们依然不能不承认圣殿骑士团依然如一个不容忽视的庞大巨人般存在于耶路撒冷城里。 不论是那些依然被仅存的圣殿骑士们掌握着的大小堡垒还是集中于大本营里的巨大财富,圣殿骑士依然还是令世人侧目的力量的代表,即使这个巨人刚刚在哈丁失去了他唯一的大团长,和四位高贵的分团长中的三个。 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森严和被悲伧压抑的傍晚,一个身穿普通麻袍,把容貌包裹在一块遮脸巾后的人悄悄的来到了圣殿骑士团大本营一扇偏僻的后门前。 随着轻轻敲击,小门敞开了,接着这个身影很快消失在紧闭的门里。 捷尔泰.拉.德.福涅,这位圣殿骑士团唯一仅存的一位分团长,很快就在半卧在软榻上,由几个仆役抬着经过悠长的石头长廊走上公用祈祷堂的台阶。 这位已经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分团长,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患病耽误了随军远征,这时早应该已经和大团长一样在戈壁上身首异处了。 当突如其来的变故传到耶路撒冷的时候,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仅存的圣殿骑士在开始的慌乱之后,立刻企图推举福涅担任圣殿骑士团的第八任大团长,但是这却立刻受到了虔诚的福涅教士的严词拒绝。 他一边自承才疏学浅,德望卑微不敢接任,一边立刻修书向梵蒂冈求援,在声泪俱下的叙述了哈丁的悲剧之后,他请求教廷立刻派遣更加强大的十字军和虔诚的圣殿骑士前来圣地,同时他虔诚的请求教皇为骑士团任命一位足够肩负伟大使命的大团长。 而在这期间,福涅却不得不以患病的身体支撑起忽然降临的巨大责任,所以当有手下向他报告,一个突然出现的客人到来时,尽管分团长刚刚喝下药水已经躺下,可他还是坚持着穿戴起隆重的法袍和配上长剑,让心腹仆人抬着他来到一间隐蔽的祈祷堂,会见那位现在已经被人尊为圣子的罗马贵族。 仆人们小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祈祷堂里带起一阵回声,随着前面人影晃动,当分团长抬头看向祭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那个闻名圣地的人,正在高高的窗户吹进的晚风中轻轻飘摆起衣襟的背影。 听到身后的响动,似乎一直抬头凝望着圣像的人慢慢转过了身,于是福涅立刻看到一张熟悉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他面前,而让他略感意外的,只是这位年轻子爵手里出人意料的握着一本厚厚的圣经。 对于一位有着圣子尊称的虔诚骑士手里握着一本圣经,这原本是颇为正常甚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看着被捧在胸前的那本圣经,分团长总觉得这一幕看着,却是那么令人感到格格不入。 “赞美耶稣基督,”伦格向着分团长轻轻开口,他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尽管内心里他早已经万分激动。 “愿永生永世。”福涅恭敬的回应着,他知道这个人现在在耶路撒冷究竟是什么地位。 “分团长大人,十分抱歉这个时候还来打扰您,不过我想您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伦格没有耽误时间,虽然自己即将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已经静静的在地下躺了百年,而对自己来说更是已经有千年历史的悠远秘密,但是他却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迫不及待的需要去解开这其中的巨大谜团。 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刚刚走进圣殿大本营的伦格有种颇为强烈的预感,自己在这里即将见到的秘密,可能会和整个耶路撒冷的命运有着不可分割的巨大的牵连。 “大人,赫拉克留大主教已经向我说明了一切,”分团长靠在软榻上微微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大主教是为了什么而要和您见面,但是我们所有人都会为您和保守这个秘密,我知道您并不希望被人知道这次会面。”福涅有些刻意讨好般的点点头“不过我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更有自己的理由,甚至可能就是决定圣地命运的伟大事物。”福涅叹了口气“哈丁已经让圣殿骑士们遭受了可怕的劫难,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力保护地下永布的戈弗雷神圣的陵寝,所以一切都要依靠您的力量了。所以如果能为您服务,我们是十分荣幸的,甚至我相信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的圣祈礼进行持剑守护,要知道这是只有国王和圣人才有的荣誉,而我想您是完全有资格享受这一荣誉而无愧的。” 身体并不强壮的分团长欠着身子向极力的向眼前的这位上帝宠儿展示着圣殿骑士所拥有的荣誉,而事实上这位分团长和所有人一样都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圣殿骑士团,也只有这些曾经让人为之倾慕的荣誉还值得被人怀念。 可怕的哈丁已经成为了圣殿骑士们的噩梦,而在还没有力量恢复实力的时候,圣殿骑士团唯一的分团长,决定暂时向眼前这位明显曾经与圣殿骑士交恶的上帝宠儿低头。 看到伦格听到自己这些代表妥协,甚至有着臣服含义的话轻轻点头,福涅立刻接着说:“不过我想您还需要个向导才能顺利的穿过那些迷宫,据我所知,大主教已经要求能进入圣殿下的迷宫,您知道多年以来除了那些发誓终身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圣殿的守卫者,就只是有历任的大团长才有权进入地下陵寝,不过因为您和赫拉克留大主教提出要巡视圣戈弗雷的陵寝,并要做一次关乎到整个圣地的秘密祈祷,这才被允许破例。”福涅微微一笑,他知道当决定妥协的时候,自己就必须做出应有的表示,而允许上帝宠儿进入地下陵寝,也是他表示诚意的重要举动“所以,我们已经为您安排了一个这样的人,我想那肯定能令您满意。” 第二百三章 迷宫 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慢慢走进了伦格停留的房间。 这个男人有着衣服健壮的身材,粗壮的脖子看上去显得颇为结实,可是一双明显残疾弯曲的的胳膊却彻底破坏了他看上去颇为壮实的外表。 当这个人走进房间时,伦格正站一个凹进墙壁的书橱前仔细翻阅着里面的一些书籍。 这个房间对伦格来说并不陌生,在很久已经他曾经奉召走进过这里,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在房间主人面前依然还要显得充满谨慎和敬畏。 而现在,房间的主人已经永远在哈丁的硝烟中停止了呼吸,而当初在这里接受召见的年轻人,却几乎已经成为了耶路撒冷的主人。 一阵房门响声引起了伦格.注意,他回头看到了那个满头红发的中年男人。 “大人,我叫蓬丹,是奉分团长大人.的命令给你当向导的。”男人站在门口向刚刚刚放下一本厚书的伦格低头行礼,他的眼神在伦格身上匆匆闪过,然后很快看向地面上的石头。 “你对陵墓里的道路十分熟悉.吗?”伦格随意问着,这时他想起的是自己的书记员,对于不能由马克西米安为自己引路,他感到有些不安。他顺手从桌子上拿起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本圣经,同时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是的大人,我是陵墓的守陵人。”叫蓬丹的军士恭敬.的回答,看到伦格注意注意到他的两臂,他有些不自在的把它们微微拢到身前。 “这是受的火伤吗?”伦格注意到那双露在袖子外的.双手上看着令人胆寒的斑斑痕迹。 “是的大人,这是曾经与异教徒战斗留下的,”叫蓬.丹的军士脸上露出一丝骄傲“我曾经跟随大团长参加过鲍德温国王击败萨拉丁的伟大战役。” “蒙吉萨……”伦格低.声说到,看着这个军士先是充满激动随后露出悲伤的表情,他知道这个人显然想到了刚刚死去的杰拉德。 “好的,我想我们等大主教来了之后就可以进入圣墓了。”伦格微微点头,他抬头看向外面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的天色,同时为赫拉克留的迟到感到一阵奇怪。 尽管是耶路撒冷大主教提出了进入圣墓的要求,但是伦格却知道自己不能显得过于急躁。 当博特纳姆投降的消息在城里肆虐的时候,人人自危的耶路撒冷到处都是末日前的可怕和恐慌。 甚至即使是伦格,在稳健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紧张的心。 他不知道那位伯爵夫人会不会最终如后世所传说的那样拥有一颗充满古人豪侠气息般的豪迈雄心,更不知道如果一切真的变得一片糟糕时,耶路撒冷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他在不停的等待,期待。 当最终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也为之感叹的消息传来时,听着人们的大声赞美和欢呼,伦格在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有那么一会脑子里晃过了一个在自己长剑下气愤得不住发抖的丰满白皙的躯体。 而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在信中,大主教要求伦格能在这个时候和他在圣殿骑士团的大本营见面,同时隐约的,赫拉克留也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讨好口气,这让伦格感到有些奇怪,他虽然知道大主教已经默认了自己在耶路撒冷的地位,但是他却从来不认为这个人会那么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成为所谓的“圣子”。 就是到了现在,每当想到这个称谓时,伦格心里都有一种近似本能的排斥。 这种没来由的排斥固然是因为这个称呼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巨**烦,更多的则是这总是让他不禁想起耶稣在承受着这样巨大荣誉的同时,所付出的高昂代价。 “大人,也许您希望先观看一下鲍德温一世陛下当初为圣戈弗雷收集的那些圣物。”蓬丹小心的询问着,当他看到伦格微微点头时,他立刻躬身让到一边,小心的引着伦格沿着一条逐渐向着悠长阴暗的宫殿深处延伸的长廊走去。 “大人,这整条长廊都是讲述圣戈弗雷光复圣地伟大功绩的故事,”蓬丹残疾的右手里半握着一个火把,一边照着两壁上马赛克彩石壁画一边慢慢的在前面走着,他不时停下来向身后的伦格讲述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尽管其中很多事迹多年来一直被人说流传“这里描述的一切都曾经真实发生过,而且其中很多和您还有着很大的关系。” “和我?”伦格的心微微一跳,他当然知道凡是参加圣殿骑士团里教士僧侣都经受着严格的教团规则的约束,所以他也知道这个军士虽然不象那些骑士似的拥有崇高的身份,但是却绝对不会用这样的事情来讨好和欺骗自己。 “大人,这是在安条克城下发生的奇迹,这是圣矛的奇迹。”蓬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动过激动的神采,他被烧得象几根粘粘在一起的细柳条般的手指中的火把,因为激动不住摇晃,这让壁画上的景物看起来似乎总是在不停晃动“在安条克城下,当面对异教徒大军围攻的时候,神圣的圣矛出现了,也是在那个时候奇迹降临。而这一切和现在又是多么近似,您是圣矛的守护者,而且您也在领导着我们保护被异教徒围攻的圣地。现在很多人相信,这是上帝对世人的又一次考验。” “也许是又一次讥讽……”伦格在心底暗暗接了一句,他当然知道那出圣矛闹剧最终是个什么结果,这让他从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甚至有那么一阵他认为面前这个军士实在有些多嘴。 “至于这个,”蓬丹领着伦格走向一副一个被圣光围拢下的男人高举长剑站立在一座城门下的壁画前,看着那个颇为熟悉的城门,伦格知道那正是刚刚经过鏖战不久的耶路撒冷城的大马士革门“大人这是宣扬伟大的圣戈弗雷光复圣地的内容,现在这位圣人就长眠在我们脚下的某个地方,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灵魂守卫着我们的圣地。” “不,应该说这位圣人不论是灵魂还是肉体都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圣地。”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伦格身后略显阴暗的走廊里响起,接着赫拉克留身穿整齐法袍的身影逐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时的赫拉克留显得和平时颇为不同,以前一直透着平和淡漠的脸上正挂着一丝难掩盖的兴奋,甚至他的脚步走动起来也好像充满了平时少有的力量。 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棕色教士长袍的男人紧紧跟着,剃光了一圈的头顶在火光下显得颇为显眼。 “大人,请原谅我在这个时候请您来到这里。”大主教出人意料的轻轻低头行礼,这位大主教恭敬的样子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让伦格觉得颇为奇怪,同时他身上那种有悖常理的活跃也让伦格感觉了这位大主教的反常。 在这样一个透着昏暗甚至有些阴森的地方,这个样子让大主教看上去显得平添不少生气,可是却又有着一种令人觉得诡异般的不安。 “我知道您也许觉得这个时候请您到这里来不是很合适,不过我相信很快您就会认为我这么做是正确的了。而且我知道您一定想彻底了解一些事情,”赫拉克留的眼神在蓬丹身上微微一扫,随即向身后跟随的那个教士微微招手“大人,请让我为您介绍,这是桑杜教士,他也是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忽然写信要求您单独来到这里的原因。” 说着,大主教刻意压低了声音:“大人,我请您单独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这个时候我不能相信任何人,请原谅我的无礼,我甚至不相信您手下那个十分值得信赖的赫克托尔。因为我要对您说的一切,关系到整个耶路撒冷的安危。” “哦,那么您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呢?”伦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从看到大主教给他的密信之后,他就为这个居然知道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感到惊愕,可是现在不论赫拉克留那过份殷勤的态度还是这个忽然被他引见给自己的叫桑杜的教士,都显得有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古怪气息。 在脚下埋藏着一副灵柩的地方,有着什么让这位大主教无比兴奋的东西在一直刺激着他。 不过如果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伦格就会知道为什么这个叫桑杜的教士那么令他感到奇怪了,这个曾经在一次于克利福特密谈的聚会中出现过的男人,在不久前还曾经穿着世俗衣服出现在耶路撒冷的一座偏僻房子里,而且他现在看上去颇为顺从的拢在一起的双手里,也曾经经常拿着一把随时可能会射出致命箭矢的弩弓。 “我们进入陵墓吧大人,等到了那里,在圣戈弗雷的佑护下,我想我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大主教显然并不想立刻回答伦格的话,他微微做着手势召唤着桑杜带头向前走去,只剩下后面的伦格看着在火把的引导下,庞大的身影在逐渐向下的甬道里慢慢消失的大主教的后背微微出神。 一道半圆型的石头拱门在甬道的尽头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拱门外两道沉重的铁栅栏门关得紧紧的,两个身穿罩衫的圣殿军士手持长矛谨慎的看着走近的大主教,尽管他们很快就认出了这位贵人,可他们还是在仔细的验证了由分团长福涅签署的文件之后才打开那两道沉重的栅栏门。 立时,一条沿着拱门里面半圆形拱顶向下倾斜的石梯出现了伦格面前。 “这里就是通向神圣的圣墓守护者地下陵墓的入口,”大主教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他低沉的声调在伦格耳边微微幽幽传荡着“我们可以想象,在这么多年来,就在这些复杂的地下迷宫的某个地方,圣戈弗雷的躯体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年有一年的守护着圣地,守护着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的秘密。” “秘密?”伦格的心忽的一跳,他漫不经心的把手里紧握的圣经牢牢抓紧,当看到守卫的士兵把他结下的长剑放在靠在墙边的一个架子上时,失去武器他的他不由微微一阵莫名的不安。 “对,秘密,我的大人……”赫拉克留小心的在伦格耳边说着“一些能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的秘密,一些也许能让某些人彻底失去精神,又能让另一些人落入深渊的秘密。” 说到这里,大主教微微发出一声嗤笑,在蓬丹已经点燃的另一支更加巨大的火把引领下,他提着长袍一点点的向着如深渊般的地下通道里走去。 在他的身后,那个叫桑杜的“教士”默默的跟着,很快也消失在下倾的甬道之中。 “秘密?”看着这条通道,伦格深深的喘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就要走进这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就是无意中从马克西米安那里知道了那首跨越了千年都在纠缠着他的怪诗开始,伦格就一直在盼望这能有这样的机会进入这里。 可是他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困难,事实上即使是圣殿骑士团里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能有机会进入这地下的巨大迷宫,更不用说能仔细的探索圣墓守护折灵柩上的秘密。 所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精心的设计着这一切。 对于历史把握让他站到了先机,哈丁中圣殿骑士团的惨败让他知道了自己可以在哈丁之后获得进入陵墓的机会,可是同样他也知道这一切还必须伴随着巨大的权力和圣墓骑士团的可怕灾难。 但是,伦格也知道只有导致圣殿骑士的灾难又是不够的,他绝对不能让那个萨拉丁能那么容易的击败盖伊的军队,否则自己可能就会在还没来得及揭开圣殿秘密的时候惨败在那位埃及王者的脚下。 一切都是那么不容易,一切都在悄悄的进行。当在太巴列留下自己仅有的那些精锐时,伦格曾经犹豫得几乎收回这个命令,但是他却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骚扰萨拉丁,当他在安盖特的浴房里冒险用长剑抵在施蒂芬娜白皙诱人的胸前要求她帮助自己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一厢情愿,甚至当萨拉丁的大军已经开始攻城时,他也猜测不到接下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在等待自己。 而现在,看着这个如张开的巨口般的通下地下迷宫的黑暗入口,伦格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长期的迷惑和用前生后世死亡重生的交替换取的机会就在眼前! 轻轻的迈出一步,伦格听到了自己的靴子落在台阶上发出的回声,前面已经深陷地下的光影越来越远,看到赫拉克留似乎回头向自己招手带起的阴影,他似乎看到了一只正不停挥舞黑色翅膀的蝙蝠在黑暗中向他发出诅咒般的召唤。 终于,伦格用力攥紧了手里捧着的沉重圣经,随着前面的火把亮光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他的身影投射在头顶向下倾斜的椭圆形甬道的顶棚上,随着台阶向着地下延伸,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曾经经历过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种强烈的不安让伦格甚至有种想停下来的冲动,在那次可怕的经历中,一个叫丁超的年轻中国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而现在呢?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又会在这千年前的耶路撒冷遭遇到什么? 可是一切已经不能回头,随着走下台阶,伦格听到了身后的栅栏门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现在,他已经完全被关闭在这个幽暗阴森的可怕迷宫之中了。 第二百四章 命运之诗的旋律 夜晚天空里的阴郁让始终燥热的天气融入了一丝淡淡的阴凉,这股难得的惬意让始终被燥热侵扰的人们,感受到了一阵凉爽。 城外撒拉森军营中虽然燃烧着的大片令人不安的营火直冲天际,但是耶路撒冷城里的人还是为这难得的清爽发出阵阵欢呼。 几乎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撒拉森人就会发动新的进攻,死亡在这个时候变得似乎已经成了人们最忠实的伙伴。每天清晨都有人为自己能再次见到新的一天而向着圣山祈祷,可是人们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能迎接第二天的朝阳。 所以随着虔诚的祈祷,更多的人开始放肆的喝酒,即使在圣地里也不乏到处出没的娼妓甚至也开始大着胆子走上了城头,她们在那些守城的士兵中间寻找主顾,兜售肉体的欢愉,随着夜色的降临,在城头上到处可见杂乱无章的乱石废墟中,不时会传来一阵阵勾人魂魄的呻吟骚动,这让那些还年幼的护圣军士兵不禁感到难言的焦躁,同时也让刚刚走上城头的玛蒂娜感到说不出的难堪。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这是在亵渎吗?”玛蒂娜紧紧咬着嘴唇,她可以看到女侍脸上阴沉不定的神色,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尽量维持着尴尬的尊严向着城墙上慢慢走着。 “这都是些下溅的娼妓,殿下.你真不应该到这里来,”女侍不忿的用手护着玛蒂娜在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摇曳影子前走过“要知道现在耶路撒冷不但很危险,而且你这种样子如果让人看到了也会引来**烦的,上帝呀,你居然不带随从来见一个男人,这简直就是在私奔,约瑟林家族会因为你这种行为蒙羞的。”女侍心惊肉跳的看着四周恍惚中的人影,不住提醒着自己的女主人。 一声从黑暗中传来的呻吟忽然.冲进玛蒂娜的耳朵,这让原本就因为听过来女侍的话感到忐忑不安的女孩脸上一阵发烧,可这却又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听着那些让人脸红的声音,玛.蒂娜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不安。 “我想我是不是太刻板了,也许伦格认为我就是个.丝毫没有魅力的小孩子呢,他也许喜欢那些很会……谄媚他的女人吧。”玛蒂娜绞尽脑汁才用能想到的一个词小声的对女侍说着,接着她就被不远处再次响起的呻吟刺激得小脸通红,几乎就要立刻跑下城墙去。 “我的上帝,圣母,约瑟夫!”显然被吓得同样不轻的女.侍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过了好一阵她的手忽然开始像风车似的在胸前不住划起十字,同时嘴里不出的发出忏悔的祈祷“你在想什么呀,你居然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想着这些让人脸红的事,这可真是个羞耻。” 女侍不满的唠叨让玛蒂娜原本绯红的脸颊上.罩上的红晕显得更深,她羞涩的抬头看着女侍,刚要开口辩解,却忽然从女侍的狡狯的眼中看到一丝另外东西。 “不过我的殿下,.难道你不觉得子爵现在看你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吗?”女侍揽着玛蒂娜的腰身低声在女孩耳边说着“要知道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大人的眼里看到过那种眼神,哦上帝,那可是犯罪的眼神。而他是上帝的宠儿呀。” “他是我未婚夫,”玛蒂娜神态羞涩却透着淡淡幸福的声调让女侍暗暗撇了撇嘴“他也是我的骑士,在很早以前他就对我说过,他会保护我,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兵,但是我相信他会实现对我的诺言。”玛蒂娜微微抬起头看着远方“哦,你不会明白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上帝就是那么安排的,让我在那个时候就遇到了他,遇到了我的骑士。” “可上帝难道要安排一个最终要把自己奉献给神圣祭坛的圣人,成为你的丈夫吗?”女侍嘴里不住唠叨着“要知道上帝会让他的宠儿为了圣地贡献一切,而你需要的却是一个将来的埃德萨伯爵。” “我要的是我的丈夫,”玛蒂娜小巧的嘴唇微微一抿,歪头看着女侍的眼神中流动着无法言喻的迷离“不过如果一个圣子能成为埃德萨的伯爵,你不觉得这也是上帝在帮助我们完成复国的壮举吗?” “上帝保佑,但愿这一切都能实现,”女侍有些激动的双手向天微微捧着“约瑟林家族的先人显然是早就在期待这个时刻了,他们的灵魂也在保佑你复国呀,埃德萨!” 女侍激动的神态似乎感染了玛蒂娜,她把手指放在女伴的手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转身沿着城墙继续向前走去,不过女侍并没有听到埃德萨女伯爵嘴里轻轻吐出的一句话: “保佑埃德萨的不是约瑟林家族的先人,是活着的圣子。” “活着的圣子”,这时却正在黑暗,深邃,充满令人不安的阴森气息里的地下甬道里慢慢走着。 随着火把在冰冷墙壁上晃过跳动的身影,走前前面的蓬丹不时的回头看着身后跟上来的三个人。然后他会无声的继续在前面走着,就好像跟随在身后的那几个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一条甬道接着一条甬道,一扇石门接着一扇石门,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的墙壁上映照着经过的火把冒出的浓浓油烟,这让映在上面的人影似乎涂上了一层令人迷惑的昏暗。 走在这些到处都是岔道和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迷宫中,伦格不能不承认如果没有人引导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同时,看着那些沿途墙壁上悬挂着的一个个的十字架,他也能想象到这座圣殿下的黑暗甬道里,究竟蕴藏着多少为了守护圣地而死去的骑士灵魂。 “大主教大人我想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究竟要对我说什么样的秘密了吧,”虽然内心里不停的剧烈跳动,可是伦格还是尽量不动声色的问着。在前面火把光亮的照射下,他看到赫拉克留的脸上的阴影一闪一现,而且他那双自始至终就显得异常兴奋的眼中,这时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在黑暗中看着前面。 而在他稍微靠前的地方,那个桑杜一直默默无声的紧跟在蓬丹的身后,除了有时似乎会停下来看看方向,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我的大人,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赫拉克留低缓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是在梦游“不过请你先告诉我,你相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卖耶路撒冷吗?” “难道你听到了什么吗,主教大人?”伦格小心的问着,他一边和赫拉克留说话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不停闪过的一个个的出口,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却没有从这些错综复杂的迷宫中找到任何一点可以和托尔梅给他留下的那幅地图上相符的路径痕迹。 “当然,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也许你就正处于这样的一个阴谋之中。”赫拉克留的声音显得越来越低,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同时嘴里则轻轻的说着让伦格感到不安的话“难道你没有感觉出来吗,你太不谨慎了,譬如现在,你就在这里,而不是和你那些近卫在一起。” “大人,难道您想对我说,您也会参与这些阴谋?”伦格双眼盯着赫拉克留,他这个饿时候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大意,可是他却还是无法相信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会亲自参与针对自己的阴谋。 毕竟现在在圣地人人都知道,触犯自己就如同是在触犯上帝,尽管从没有人这样公开的说过。 “子爵,很多事情都是出人意料的,当初永布的戈弗雷是那么健康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在最得意的时候失去生命,这难道你从来没有想到过?”赫拉克留的声音已经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大主教,难道你是在暗示当年有什么阴谋吗?”听到这个的伦格心头突的一跳,在托尔梅遗留下来的遗物中隐藏的地图似乎预示的一切都隐隐的指向神秘的圣墓守护者的地下陵寝,而听到赫拉克留的话之后,伦格忽然觉得自己触及到了在圣地发生的某个年代久远的秘密,即使现在的一切因为时间的悠长,已经和百年前圣墓守护者戈弗雷的死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牵扯瓜葛,可是一想到另外一个总是让他为之牵挂的理由,伦格就有一种急于立刻看到那个灵柩的焦急。 那首在托尔梅的遗物中随着地图一起被珍藏的短诗,如终久不去的梦魇般始终在伦格的心头纠缠迷茫,他更无法忘记这首诗在跨越千年后的某一天,给自己的命运带来的巨大变化。 而现在,一切的谜底似乎就要在自己面前展开了。 伦格的心头不住闪动这个念头,就在这时,他听到赫拉克留用很低的声音说:“子爵,我相信杜桑教士是听到了一些针对你的阴谋,这其中牵扯到的一些人是我们在外面任何地方都不能说起来的,所以这里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有无数神圣骑士的灵魂在守护着我们。” 赫拉克留看着前面的那个叫桑杜的教士的眼神里流露出奇怪的神态,在伦格看来他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一个人人都知道的谎言, 就在伦格还没有想清楚这里面可能会隐藏着什么的时候,他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个叫蓬丹的圣殿军士来到一扇低矮的石头拱门前停下脚步,随后慢慢的就着火光从腰带上解下了一把钥匙,插进了包着辐条,看上去就十分沉重棕色木门的锁孔。 一声开锁响动在甬道里带起回音,木门伴着木头门轴的闷响慢慢打开,随着从门里吹出的一股阴冷的凉风,一条狭长黑暗的通道出现在伦格面前。 “大人,这里就是圣墓守护者的墓室了,只要顺着通道一直向前,您就可以在通道尽头的墓室里见到神圣的永布的戈弗雷的灵柩。”蓬丹沉沉的说着,他手里的钥匙不住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火把被从通道里吹出的凉风吹的一晃一晃的,把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一直延伸到向上隆起的穹顶,看起来充满了一阵诡异。 “一切就在这里,”赫拉克留向伦格轻声说,他慢慢向前走去“上帝让圣戈弗雷的肉体在这里长眠,而让他的灵魂也同样的守护着这里,这是他的使命。而他守卫的不只是圣地……”赫拉克留的声音变得含糊起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身边的伦格,自己慢慢的向着通道里走去,嘴里不住的发出喃喃的自语“他在守护着什么呢,是不是一个永远也不希望让世人发现的秘密,还是他就是为了这个秘密而生的,这就是他的使命吧?” “那么你的使命是什么呢,大主教?”看着赫拉克留的背影伦格平静的问。 “我吗,”走到了蓬丹旁边的赫拉克留转过身,脸上依然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了吗,子爵?有人正试图要阴谋对付你,也许不论这些人处于什么目的,都是十分危险的,而你自己太不小心了。这对你可没有好处。” “危险总是无处不在,”伦格把圣经慢慢握在胸前“当我站在城墙上面对异教徒时有危险,可是在面对基督徒时也同样有危险,这就如同即使是耶稣基督也会有一天被他的追随者出卖一样。” 伦格的话似乎触及了赫拉克留的某根神经,他脸上古怪的笑容更加浓厚,到了后来他甚至有些失态的扶着旁边蓬丹的肩膀发出了“哈哈”的大笑! “子爵,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上帝的宠儿?还是真的以为是上帝让你获得了拯救圣地的机会?”赫拉克留哈哈笑着,他伸手慢慢玩味着挂在胸前的那个背面隐绘着玫瑰十字图案的硕大十字架“你甚至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对你来说这里只有神圣的奇迹,可是对我们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你永远想象不到的。” 说着,赫拉克留开始慢慢后退,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伦格听到了他发出的梦呓般的低吟: “在这个地方,就在这里,‘永恒的生命,将引领你向何处。当生命最终结束,当今生的荣耀就此消逝,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骑士,将重返人间’……” 随着他的声音消失,那个桑杜的也略微低头消失在阴暗低矮的通道之中。 第二百五章 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永恒的生命, 将引领你向何处。 当生命最终结束, 当今生的荣耀就此消逝,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 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 骑士,将重返人间。 这首曾经在丁超死前看到的最后的谜一般的诗句!这首在托尔梅的留下的遗物中乍然出现的古怪遗言!这首经由马克西米安解释之后得知出现在圣殿骑士团地下迷宫的灵柩上的神秘铭文! 在这一刻却又由耶路撒冷大主教突然念了出来! 事实上这已经是赫拉克留第二次念出这段每次都让伦格感到震撼的诗句。就在那封他接到的神秘密信里,那第一句话就是这段令伦格不能不接受秘密会见他的话,也是在那封信里,赫拉克留提到了托尔梅,也提到了令伦格不能不为之心动的地下迷宫。 “大人,我相信您应该拥有了托尔梅子爵赋予您的最大秘密,而且也正是这个秘密,让您拥有了神奇的力量,就如同当初的鲍德温一世陛下,依靠伟大的圣骨创造了最大的奇迹一样,我有理由相信您现在创造的一切也正是依靠这一力量才会创造如此的奇迹。 虽然托尔梅子爵自己也可能不知道那秘密究竟蕴藏着什么,但是我想我可以告诉您,这一切都在一个最神秘的地方,如果您想了解这一切,那么就您自己来见我,不要带任何人,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您的去向,相信我大人,这会让您看到的,是一个您永生永世也不会后悔的真正的秘密和奇迹!” 这就是那封令伦格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密信,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跨越千年的秘密也许就在这里,也许就在眼前! 连夜的,他把教团和军队悄.悄的交给了赫克托尔,在白化病人不解的疑惑中,他向自己的教众宣布自己将要有一次重大的决定,随后他在众多人的注视下把自己关进祈祷殿的书房,用一个令所有人信服的祈祷仪式开始了自己悄然进行的秘密活动。 至于代替自己留在祈祷殿里的.赫克托尔,伦格相信在他穿着白化病人的衣服离开之后不久,自然会想办法从祈祷殿里出来。而剩下的,就只有等待着和自己在商量好的地方见面交换之后,悄悄的回去了。 一切终于要来了,伦格看着通.道暗吸一口气,大步跟着走了进去。 还不到一个人头顶那么高的狭窄低矮的通道里,.伦格跟在那个叫蓬丹的十字军军士身后慢慢前进着。 就在他走过的过道里,通道墙壁上被开凿出一个.个的浅显墓穴,在那些呈上下几层的墓穴中,火光过处,一具具干枯的尸骸阴森的出现在眼前。 在灯光的照射下,已经变成干尸的尸骸上的衣.服装饰依然清晰可见,蒙上了灰色尘土的衣甲说明着这些人生前的地位,而被尖利的手骨紧紧握住安放在胸前的长剑,则说明这些人显赫的骑士身份。 “这些,都是最早.为了光复圣地而献身的骑士,他们就是那些传说里建立了圣殿骑士团的圣人。” 走在前面的赫拉克留的幽幽声音,听上去似乎就象是从地狱里飘荡而来似的。而让伦格听着觉得奇怪的是,他好像在赫拉克留的声调里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或者说是某种熟悉的腔调,而究竟这种腔调从哪里听到过,却又让他无法想起来。 “大人,这里只有大团长才有权进入,连大主教都没有来过,”蓬丹小声的向身后的伦格解释着“很多人都知道这里安放着创立了圣殿骑士团的八贤者的圣体,不过任何人没有得到大团长的允许都是不能进入的,愿上帝保佑大团长的灵魂得到安宁。” 这也就是为什么杰拉德一定要死在哈丁的原因了……伦格心底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不能不承认,在杰拉德和整个圣殿骑士团遭遇的灾难中,自己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甚至可以说自己就是导致圣殿骑士们遭到如此打击的罪魁祸首。 可是他却不能不这样做,为了那个也许牵扯着一切的秘密,他只能看着那个骄傲的大团长一步步的走进萨拉丁的圈套,而这也正是他一直盼望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一阵略显昏暗的光影从前面涨起,杜桑手里的一个火把燃烧了起来,随着光影扩大,伦格看到了前面的一间墓室。 随即,半矮着身子前进的头顶忽然一空,伦格已经迈步走进了这间墓室。 狭长的墓室里,墙壁上雕刻的一幅幅壁画在火光中显得诡异无比,但是这些壁画却没有引起伦格的注意,当他走进去的时候,他就立刻被墓室中间被火把映照着的座巨大的石棺吸引了! “这就是圣戈弗雷的灵柩。”蓬丹在石棺前单膝跪下,他虔诚的用残疾的两臂在胸前划着十字,然后双手颤巍巍的扶着膝盖上低声祈祷着。 “伟大的圣戈弗雷……”赫拉克留发出一声梦魇般的声音,他慢慢的走向石棺,在那个由一个双手握剑的石刻人像做为棺盖的灵棺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面刻满的纹饰和密布的铭文,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声喃喃的呻吟“他一直在守护,不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后,都一直在守护着这千百年来的最大秘密。” “他是真正的圣者。”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桑突然开口了,他一边在胸口上画着十字,一边绕着石棺慢慢走着,而这时伦格才忽然觉得他的声调听上去似乎颇为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十分独特的口音。 “圣戈弗雷为了守护这千年来的秘密自愿放弃了在法国的崇高地位,他来到遥远的圣地,和异教徒作战,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赫拉克留微微抬头,他脸的下半部分被挡在高高的石棺棺盖后,只有一双如盯视着猎物的毒蛇般的眼睛隔着石棺看着对面的伦格“但是,他的灵魂并没有登上天堂,他没有去那里……” 赫拉克留双眼中闪动的诡异神采越来越浓,甚至当他稍微抬高头颅时,伦格看到了他在火光下变得越来越苍白的脸上的狰狞笑容。 “他的灵魂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这儿……”大主教伸出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变得苍白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沉重的棺盖“在最后的时刻,他把那个秘密告诉了那些虔诚的人,告诉了一直和他一起守卫着这个千古秘密的圣殿骑士们和鲍德温一世。但是鲍德温却没有告诉他的子孙,而是把有关这个秘密的线索告诉了他信任的另一个儿子的后代,这个秘密就这么消失了……” 说到这里,赫拉克留向伦格伸出了手:“告诉我子爵,当你看到我给你的信里提到的那首诗句的时候,你是不是十分惊讶?你当然应该惊讶,也许你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这一切,可这并不是真的,还有人知道,甚至他们比你知道的更多!” “那究竟是什么呢,大主教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引到这个地下墓室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伦格把厚重的圣经慢慢捧到胸前抚摸着“你想告诉我什么?一个秘密?那又是什么秘密?” “对,一个秘密,一个只有……”赫拉克留呵呵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笑声在墓室里却带起一片阴森气息“死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随着他突然发出的呐喊,霎时刀影闪动,血光喷溅! 只一下!黑暗中闪过的恐怖刀光已经硬生生割断了跪在地上的蓬丹的喉咙! 鲜血在喷溅出来时如一条暗红色的丝带般泼洒在石棺上,霎时抖动的僵硬身体在一撑起来后立刻栽倒在地上,军士的嘴里不住的向外灌着血水,全身不住颤抖,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伦格不禁发出一声低呼,他飞快的向后退去,双手紧紧攥住厚重的圣经: “你们干什么!” 杜桑手里还滴着血滴的十字形匕首已经飞快的举到胸前,他迈过军士已经慢慢安静下来的身体,一步步的向伦格逼去, “子爵,我告诉过你,圣戈弗雷的灵魂没有升入天堂~”赫拉克留的声音在墓室里幽幽响起,他绕过石棺和杜桑并排慢慢向伦格走去“可他的灵魂也没有坠入地狱,他就在这个房间里,他一直在守着,守着一个任何人都不能知道的秘密~” 他的声音缓慢悠长,随着杜桑手里的火把闪起的火光,大主教的投射到墓室房顶里的巨大阴影,就好像一个不住扇动翅膀的黑色蝙蝠般摇曳着。 “那是个什么秘密,和那首诗有关系吗?” 伦格慢慢后退着,他看着已经被眼前两个人挡住的入口轻轻叹息,手里的圣经如盾牌般横在身前。 “当然有关系,不过你绝对想不到,这个秘密不只属于耶路撒冷,它属于整个基督世界,而能守护这个秘密的人,不止要有虔诚。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是有着神圣血统的人,而你显然没有。”赫拉克留和杜桑并排向前慢慢逼近“别企图逃跑了你也逃不了了,你面前这个人,是最好的刺客,即使是那个叫山中老人的异教徒的刺客,他也曾经杀死过。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罗马人,你以为用那本圣经就能保护你吗,或者你认为你拥有圣骨就可以受到保佑了?” 大主教象条看着即将被吞噬的猎物的毒蛇般随在桑杜身边想先走着,他的手里也紧紧握着一个和同伴近似的银色十字架,当他伸出干枯的左手时,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就好像复活的干尸伸出了可怕的手骨。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赫拉克留眼中闪动着可怕的光芒“你这个罗马人怎么会知道你掌握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你只是个走运的农兵,把你继承的可并不属于你的东西给我!我能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伦格看着赫拉克留被暴起的青筋挣得变形的脸和他伸在自己面前的枯手,终于慢慢的吐了口气。 “那么说,一切都是为了子爵留下的遗物?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所谓的秘密,是吗?” “对!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秘密!”大主教继续向前走着,随着他脸上失常般的笑容,他看到伦格已经退到了墙角“一切都是因为千年来能颠覆一切的秘密,一个能让所有人,所有的基督徒都不敢相信的秘密!”他的脚猛然在地上跺了一下“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不论是圣殿骑士还是鲍德温一世都一直守护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甚至让乌尔班教皇不惜牺牲无数基督徒的生命,发动一场针对异教徒的战争才得以守护,而且这个秘密是只有死人才有资格知道的。所以……”赫拉克留的眼神向巨大的石棺撇了一眼:“所以,圣戈弗雷用死亡来保守它,圣殿的八贤者也用死亡来守护它,甚至鲍德温一世也用这种方法最终让秘密消失,” 说到这儿,大主教脸上忽然迸出一丝愤怒“但是鲍德温却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儿子,他想让他喜爱的儿子利用这个秘密最终成为天国之王,可惜这一切却最终成全了你,这可真是个奇迹,一个罗马的农兵最终成为了上帝的宠儿,基督的血亲,复活者?” 当说到‘复活者’这个词时,赫拉克留眼中突然露出了一抹讥讽,随着伦格的后背终于碰到身后的墙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说过,只有死人才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大主教手中紧握的镶嵌着玫瑰十字的十字架慢慢向上拔起,一道寒光在火光中一闪而现! “为了这个秘密,见上帝吧!” 狰狞的声音霎时在恐怖的墓室中响起,刀光闪动,血光再次喷洒而出! 第二百六章 百年秘辛 “呃!” 一记失声轻叫从玛蒂娜的嘴里发出来,随着她的脚下一步迈空,她娇小的身子猛然向前栽去,而她的面前,则是一道坡度很大的倾斜石梯! 女侍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尖叫,但是站在玛蒂娜身后的她在措不及防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主人失去平衡的身子向城墙下的坡地栽去! “嘭!” 一只大手忽然一把抓住了就要从斜坡上摔下去的玛蒂娜,随着巨大的足够把女孩的身子扯起来的力量,玛蒂娜娇小的身体立刻被抓住她的人用力拉了回来,接着她就一头撞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 “啊!”鼻子被撞到的酸痛让玛蒂娜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本能的抬手摸向鼻子,但是却碰到一条粗壮的胳膊,随着闻到的一股透着汗渍的味道,她听到了自己的女侍如冲锋陷阵般扑过来的同时发出的大声惊叫。 “我的上帝,你在干什么,快离开殿下!” 女侍近乎发疯的挤到那个还抓着玛蒂娜手腕的男人面前,用尽全力把她从那人身边拉开,同时她戒备的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实在不像好人的男人,这个时候她不住的为自己居然依从了公主的哀求擅自陪她出来感到后悔,看着这个一身肮脏的麻布破袍,浑身透着汗臭的高大男人,女侍不禁在暗中不停的向上帝祈求着,可是当她看到那男人的眼睛居然只是死死盯着玛蒂娜的时候,女侍甚至有种想再次尖叫的冲动。 “你是考雷托尔的玛蒂娜?约瑟林家的玛蒂娜?” 慢慢后退了一步的高大男.人低声问着一脸惊恐的玛蒂娜,当看到她脸上的惊恐不安之后,男人慢慢的又向后退出了一步,可是却始终紧紧盯着女孩,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复杂无比的神态。 “殿下,您该回去了!”女侍几乎是尖.叫着抓住玛蒂娜的手腕向后拖去,她心里不住的转着念头,甚至在想必要的时候宁可让殿下遭受到非议也要大声呼救,她实在不敢想象面前这个看上去不像个好人的男人如果对殿下突然无理,她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女主人。 “考雷托尔的公主,约瑟林家族.的人……”高大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梦游般怔怔的看着那蒂娜,他似乎在这一刻有些激动,甚至连女侍拉着玛蒂娜不住后退都没有注意,当他终于意识到时,那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已经跑出了好远。 “考雷托尔的公主,神圣的后裔……”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激动轻轻颤抖着,他把手伸到面前仔细看着,过了好一阵他双手颤抖着慢慢跪在城墙上“上帝呀,我触摸到了她,是真正的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上帝这是您给我的最大的恩典。” 男人跪在地上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包围,匍匐在地.上的躯体因为激动不住的颤抖着。 而早已经远远抛开的玛蒂娜在跑出好久之后.才有机会回过头看着那个人蜷在地上的模糊声音。 “那个人……”玛蒂娜.对一直拉着自己不住狂奔的女侍喘息的喊着“我见过他,就是上次在路上他拦住的我,还有他到伦格的祈祷殿里去过……” “不管他是谁,我们都要快点离开,”女侍显然颇为生气的一边跑着一边喊“上帝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单独出来了,如果一定要出来,我会让子爵给你派一百名护卫!” 随着女侍发狠般的低吼,她们两个人惊慌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暗淡的街道里,城墙上只剩下依然跪伏在地上的恩特克劳威尔教士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伦格脸色平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赫拉克留。 大主教手里十字架匕首锋利的刀刃上殷红的血珠慢慢坠下,凝聚在刀尖上一小会之后就脱开刀刃,滴落下去。 随着血珠滴下落在已经形成一滩血泊之中溅起几丝红点,匍匐在地上还在微微抖动的躯体也随着流出的鲜血不住扭动着。 杜桑原本健壮的身体这时就如同一个被戳烂了的破口袋般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从他后心一个极深的创口里不住流出的鲜血已经把地面染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池,鲜血沿着石头间的缝隙慢慢的流到石棺前,沿着石棺的边沿慢慢向两边摊开,在火光中那血水不住的闪着猩红的光泽,似乎在那粘稠的红色液体中,有着什么不甘的幽灵在发出愤怒的嘶吼。 “为什么要这么做,大主教?”从看到赫拉克留突然用刀狠狠刺进杜桑后心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而现在看着正把匕首小心的收回银质十字架的大主教,他终于开口询问着。 “我在那封信里已经对你说过了,有一场针对你的阴谋,有人想要你的命子爵。”赫拉克留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看着地上已经不动的杜桑,又回头看看另一边的圣殿军士,嘴角上牵动了一下,在伦格看来那动作像是个微笑,不过很快大主教的脸上就罩上一层严肃,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伦格,在用力扯开法袍的领口让自己舒适些之后,大主教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子爵,我想你一定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你更想知道托尔梅子爵给你留下的遗物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对吗?” “是的大主教,我不能不承认这个秘密一直让我无法忘记,”伦格坦率的点点头,他看的出来赫拉克留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突然袭击后的激动中缓和下来,于是他小心的向前走去,直到走到大主教身边,低声问着“您需要休息一下吗,也许您的故事很长,而且我们也要为该怎么向分团长解释眼前这一切想想办法。” “向谁,福涅?”赫拉克留忽然笑了起来,他随意的靠在石棺上,伸出外表干枯却明显有力得足够刺死一个人的右手小心的抚摸着石棺上的人像棺盖。 “子爵,很多事你是不知道的,也是你想象不出来的,这里的秘密,圣戈弗雷和八贤者要守护的秘密,甚至是整个基督世界都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就在这个地方的某个角落里,而且一直在这里!鲍德温一世为什么一定要把圣戈弗雷的遗体安放在这里?而圣殿骑士们为什么也偏偏要在这里建立他们的大本营并发誓守卫圣墓守护者的灵柩?……” 赫拉克留如催眠般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映着跳动的火光下石棺不住晃动的影子和地上的两具尸体,他就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使者般向伦格诉说着埋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沉睡者必将苏醒,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骑士,将重返人间,”神秘的诗句再次从赫拉克留的嘴里吐出,他脸上的神态也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这不是一首普通的诗句,这是一个预言和秘密,一个足够让这个世界上最虔诚强大的信仰彻底崩溃的秘密!” 说到这里的赫拉克留突然向伦格伸出了干枯的右手,同时用透着激动和乞求的声音说到:“请把托尔梅子爵给你的那件遗物给我,也许你不知道他究竟给你留下的东西的意义,可是我相信他肯定给你留下来了什么。” 看着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伦格略微沉寂了一下,看着赫拉克留激动的眼神,他轻声问着:“那么这就是你想得到了,为了得到这些你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东西,你宁可冒险杀死自己的同伴,难道你不怕我会杀死你吗?” “哦,子爵,我可不只是个用十字架做为武器的神甫。”赫拉克留讥讽的笑了笑“也许你认为你可以打败我,如果那样你就试试,我可以告诉你当初我曾经在一个最可怕的地方接受过战斗训练,那些训练并不比我接受的教义传授少。” “可你却背叛了训练你的那些人,”伦格撇了一眼地上杜桑的尸体“我相信他们让你来到耶路撒冷绝对不会只是让你成为耶路撒冷大主教。” “你说的太对了,这不是他们的目的!”赫拉克留忽然笑了起来,不过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的笑容怎么看都显得充满阴森“他们派我来就是为了揭开这个秘密,他们当中很多人不相信这个。时间太久了,太久了,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不再相信这个秘密,所以他们需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值得为了这个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你却背叛了他们,”伦格把手里的圣经慢慢放在石棺盖子上“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你这么做,这究竟是什么?我想你也需要我,否则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冒这种风险呢,你只需要让这个人从我这里夺走你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哈,子爵你可真是个聪明人,也许你太聪明了。”大主教盯着棺盖上的圣经舔着嘴唇“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甚至可以和你一起分享这个秘密,那么你会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呢,大主教?” “自由!真正的自由!”赫拉克留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起来,他畏惧的看着地上已经彻底冰凉的杜桑不住低声念叨着“我从来没真正的自由过,我甚至经常在半夜里惊醒,我是耶路撒冷大主教,可我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且在解开这个秘密的时候,等待我的肯定是像戈弗雷一样的死亡,也只有死亡才能守护着这一切,甚至当初乌尔班教皇为了这个秘密才发动了宏大的十字军东征,现在这一切都在我们两个人面前了,现在的你是耶路撒冷世俗的主宰,而我是上帝的牧者,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分享这一切!” “可是难道你从没想过自己拥有这一切吗?”伦格透着讥讽的看着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 “我当然想过,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大主教有些颓废的摇摇头“现在的你是圣地的守护者,那些想要针对你的人,你可以用最残酷的方法对待他们。人民只会支持你,现在的你就是他们心目中的一切,圣子呀,这是多么大的荣光。”大主教提到这个的时候又是一阵古怪微笑“而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保护,你无法想象那些人拥有什么样巨大的力量,我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他们也许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我们掌握了那个巨大的秘密,以你现在的威望和我在耶路撒冷的权势,我们就可以和他们对抗,毕竟他们也并不希望这个秘密被世人所知。因为那样对整个基督世界都将是个最可怕的灾难。” “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分享一切。”伦格小心的问,他能感觉出自己的呼吸变粗,心跳也在激烈的加剧,看着激动的赫拉克留,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接触的,可能是一个以前从没没有想象过的惊天秘密!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看看这一切都是什么吧……”大主教说着,慢慢拿起了杜桑死时扔在地上的火把,然后他开始慢慢的摆动起来。 “呼~呼~”火把在墓室里不住的左右摆动着,黑影也随着火光的扇动不住晃起,伴着忽明忽暗的赫拉克留的脸色,伦格迷惑的看着不停的做着这个动作的大主教。 “你在干什……”伦格皱起双眉绕过石棺向前踏出一步要走过去,可也只是一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随着火光把石棺上繁琐的花纹映照到墙壁上,伦格的眼神开始随着晃动的纹理慢慢搜寻,一条,两条,三条……伦格随着映出的纹理在石棺上慢慢寻找着,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而赫拉克留粗重的喘息也在他身边越来越响。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大主教低声问着。 “是的,是的,我看到了。”伦格的手指在石棺上不住抚摸,侧面、棺头、棺尾、棺盖……他的手指越来越颤抖! 终于,随着一声意外的轻“咦”,伦格的手指停在了一处明显被有意抹去的断纹前,伴着石棺上那块空空如也的空洞,伦格立刻陷入巨大的失望之中。 “没了,到这里就没了?!”伦格愕然的看着已经停下手中动作的赫拉克留,一阵难言的失望让他的喉咙变得有些发干。 “当然不是,这就是秘密能成为秘密的原因,”大主教看着石棺微微笑着“当初圣戈弗雷死的是那么突然,他甚至连由谁来继承自己地位的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然后鲍德温一世就以埃德萨伯爵的身份继承了耶路撒冷的王位,然后国王把圣戈弗雷的灵柩安放在了这里。也是在这一年,一群贵族发誓永远守护圣墓守护者的灵柩,他们自称圣殿骑士,最早的圣殿骑士也被称为八贤者。”他说着望了望墓室的门口。 “可是他们真的是为了守护灵柩吗?”赫拉克留的声音变得幽幽暗暗“所有的贤者都严守一个秘密,而后世的历任大团长却无法知道这个秘密,因为隐藏这一切的唯一线索,在这里……”他忽然蹲下抚摸着石棺上那块被毁掉的一角“被毁掉了,有人不希望他们知道这一切,那这个人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能阻止圣殿骑士们?”大主教神秘的抬头看着伦格。 “鲍德温一世?!”伦格忽然脱口而出,同时他的手不由紧紧攥住手里的圣经。 “对!就是鲍德温一世!”赫拉克留呼的吐出一口长气“在刻下这一切的线索之后,他却把最关键的一部分自己藏了起来,然后他把这个秘密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亲人,他的一个儿子,让他远远的带走这个秘密。但是他的儿子却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杀害了,而那个秘密也就此消失……” “可是,事实上并没有消失!”伦格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激动的盯着赫拉克留的眼睛,似乎要从它们当中找到自己所说话的证据“鲍德温的那个儿子事先就让人把秘密悄悄的带回了自己在法国的家乡!这个秘密一直过了将近百年,直到鲍德温一世的一个子孙坚信自己拥有耶路撒冷王权而挖掘出这个秘密,并且带着它来到了圣地!” “说的对,我的朋友,”赫拉克留突然用力一握拳头在胸前奋力一晃“你知道吗,当玫瑰十字的人终于发现了这一切的线索并且寻找到法国勒芒的某座修道院的时候,他们却什么都没找到,那个人已经带着祖先遗留下来的秘密离开了家乡,而那个地方恰好就是一百年前乌尔班二世号召所有贵族和骑士为主基督的信仰发起圣战的地方,所以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让我们最终获得这个秘密,甚至为了这个,他让鲍德温家族的人在整整一百年之后跨越地中海把秘密送到了你的手里!所以现在……”赫拉克留伸出了右手,声调颤抖的说到“把它拿出来吧,让我们一起分享这个秘密,你的威望和我的权力可以让我们成为真正的耶路撒冷的主人!” 赫拉克留的眼中闪动的渴望令伦格觉得诧异,他从没见过一个人有这种如同饥渴的野狼般的眼神,那种眼神他甚至在前生看到过的任何一种野兽的眼中都不曾看到过。 在赫拉克留急促的注视下,伦格终于慢慢打开了那本圣经,他小心的把拓印到一小片白布上的地图拿到石棺残缺的边缘,随着地图上纹理的对正,一声压抑的粗重呼吸立刻在墓室里响起。 “一个入口,一个通向秘密的入口!”大主教激动的发出抽泣般的呻吟,随后他紧紧盯着地图,随着他嘴唇的颤抖和不住发出的叹息,他忽然猛的直起腰来,大步向更幽深的迷宫深处跑去。 “我知道在哪里了!”大主教激动莫名的喊声响彻地道,随着火把的燃烧和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不住搜寻,终于,在曾经因为迷路而吞噬了无数人的迷宫中,随着地图上最后一个标示的出现,一个漆黑一片的神秘入口终于出现在了两个探寻秘密的人的面前。 “那么就随我进去吧子爵,”大主教首先弯腰向里走去“随我来,我让你看看一个用无数人的生命守护的,能让我们所有人彻底发疯的秘密……” 第二百七章 惊世之谜! 黑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压抑的恐惧能够让人几乎疯狂起来。 这是一条没有任何修饰的地下密道,从两壁粗糙的痕迹上可以看出,这条似乎埋藏了无数年的密道当初挖建时曾经经历的艰辛,而令伦格感到的意外的,是密道里似乎并不十分憋闷的气息,那似乎预示着这条在圣殿地下迷宫的底下隐藏的神秘暗道,在当初建立时又是经过了多么精心的设计建造才能保持这许久的隐秘和通畅。 伦格低着头跟在赫拉克留的身后,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耶路撒冷大主教宁可背叛他的同伴也要占有这个秘密。 那里面会有什么呢?长时间来伦格曾经无数次的想象,也许是无尽的珠宝,也许是某个被传说能展示无穷力量的圣物,甚至他想象过里面可能会是某些世人无法理解的奇怪东西。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他始终无法知道究竟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跟紧我,子爵,而且也不要过.于激动,我在这里都能听到你心跳的声音了。”赫拉克留夸张的回头看看身后的伦格,在他手中火把的映照下,他脸上的古怪笑容显得充满诡异。 “福涅也是你们的人吗?”伦格忽然.开口问着,他始终无法忘记被杜桑杀掉的那个十字军军士,而能解释他们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唯一原因,似乎也只有这样了。 “应该说是他们的人,”赫拉克留.低声纠正着,他一边弯腰几乎半爬着从越来越低矮的地道里前进,一边奋力的回答“他们的人无所不在,这是你想都想象不到的,千年来他们的力量,他们的势力和他们的影响,甚至可以追溯到基督世界开始的时候,或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个最奇特的时候……” 伦格听到了赫拉克留声调里露出的畏惧和无力,.看着这位并不掩饰胆怯的耶路撒冷大主教,他暗暗思忖着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又会是一股什么样的可怕力量。 “可是你还是背叛了他们,”伦格看到赫拉克留忽然.停了下来,就着火光,他看到自己前面的道路已经被严密的封堵起来“这就到头了?”伦格意外的看着紧贴在前面石头上的赫拉克留问着。 “当然不是,这才是真正秘密的开始,赫拉克留嘴.里不住念叨着,他伸出手在面前的石头上不住抚摸着,同时嘴里发着喃喃自语“奇迹总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出现,一切奇迹都属于那不可能的背后,哦,上帝找到了……”他忽然一下跃起示意伦格走到自己身边“看着这个,”他伸手指着石头贴近地面的地方,随着火光靠近,一排被常年的灰尘掩盖的模糊字迹逐渐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上帝,它就在这里,等待了千年,一切就在这里了!”赫拉克留激动的抚摸着那些刻在石头下面的字痕声音颤抖着说“只要我们推开它,一切就可以揭晓。” 听着赫拉克留.激动的声音,伦格微微点头,他知道也许一切真的就在这石头的后面,或者也许一切都不过是个虚幻的梦境。 石头在地道里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伦格感到诧异的是,那看起来庞大的巨石却似乎并不十分沉重,而随着两个人用力向前推动,伴着石头边沿落下的尘土,一声带着巨震的闷响忽然从身前响起,在那一瞬间,巨石忽然消失了! 两条黑暗的岔路出现在面前,而那块巨大的石头这时却已经陷入一个深深坑中,填的满满的,成为了地道地面的一部分。 “真正的秘密,千年来的秘密……”赫拉克留失神的沿着左边的岔道向里面走去。 “这条岔道通哪?” “通向让你无法相信的过去。”赫拉克留幽幽的回答着。 “那另一边呢?” “通向让你无法相信的将来。”赫拉克留的声音依然幽幽。 他手里的火把逐渐举高,随着密道越来越高,一个小小的房间出现在了通道拐弯的地方。 在火光照射下,一张被尘土包裹的靠在洞壁边的桌子依稀可见,在桌子上,一卷卷包裹严实的东西整齐的摆放着,而伴着满满靠近,伦格看到赫拉克留因为激动手里变得颤抖的火把照起的一片恍惚的影子。 “就是它,就是这个……”大主教手指颤抖着在那些卷轴上轻轻掠过“主基督的意志,他的文字,他亲手写下的一切。” “这是什么?”伦格看着大主教小心的解开已经腐烂的麻绳,随着轻轻割开满是尘土的蜡封,枯黄的卷轴里的文字立刻出现在伦格面前“哦,这是……” “伟大的诗篇,”赫拉克留神色激动的盯着伦格“我们的先人昭示上帝意志的最强大的文字,他们告诉我们应该敬畏什么,也告诉我们应该躲避什么,这一切都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死海古卷……”伦格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呻吟,他开口说出这个对他来说的确颇为神奇的名称,看着堆积在整个房间里的文稿,伦格的心里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死海古卷?”大主教疑惑的抬头看看伦格,他显然对这个名字感到颇为奇怪,他当然不知道这匹浩如烟海的珍贵**在未来的千年后会在耶路撒冷外死海边的山中被发现而得名。 这个时候的他,只是激动的不停在那些古卷中搜索着寻找着,似乎要在里面找到什么更加令人惊讶的秘密。 尽管眼前那传说中将来会在千年后被人从死海边发现而闻名天下的古卷的确是无价之宝,但是,他却实在无法理解赫拉克留那所说的千年秘密难道就是这个吗? 伦格小心的轻轻抚摸一卷卷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觉得赫拉克留显然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自己。 “那么还有什么?这一切难道只因为这样一批经卷吗?”伦格低声问着,看着赫拉克留激动的样子,他觉得大主教显然并没有对自己说出一切“告诉我大人,这里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秘密?” “的确还有秘密,子爵。”赫拉克留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伦格“你能想象一位神圣的,被世人尊为神子的人,曾经亲手在里为这些神奇的**写下无数注解的样子吗,他就坐在这里,坐在这张桌子前,然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把他心里的一切写出来。” “你说什么?”伦格诧异的看着赫拉克留,一时间他不无法理解这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对,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耶稣,耶稣基督曾经在这里亲笔写下自己的一切,包括他对世人的教诲,和从古**中看到的更深邃的东西,还有……”说到这儿,他的脸颊开始抽搐,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在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之后的醒悟!” “你在说什么?”伦格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已经陷入疯狂的人“你在说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之后的醒悟,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的‘复活’,就如同你一样的‘复活’。不过和你唯一不同的是,”赫拉克留的声音颤抖起来“按照那些人的说法你是真正的死去。而他,则从来没有真正的‘死过’!” “你说什么?!”伦格手里的火把霎时间猛然一颤,他张开的嘴巴无法合上,在发出错愕莫名的质问之后,他的眼睛落在了赫拉克留拿起的一卷**上。 “这就是证据,主基督耶稣,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地方写下了他对旧约中最后的思想,写下了他对世人最后的劝诫,而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大主教慢慢的打开了手里的古卷,随着一排排的文字出现,伦格听到了赫拉克留幽幽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起来: “真正的秘密就在这里,你问这条通道通向哪里,我可以带着你去看,然后你就会知道这一切的原因,”说着他慢慢转身向前走去。 伦格心神激动的跟在大主教身后,他似乎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可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概念却让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即将出现的事实。 随着不住前进,伦格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道路在慢慢升起,伴着越来越清新的空气,他已经可以闻到夹带着泥土气息从通道里吹进来的山风,当攀着一长段似乎永无止尽的阶梯终于走到尽头的时候,赫拉克留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眼神中露着难以形容的笑意轻轻的问着:“伟大的圣子,你知道你头顶上的这个地方是哪吗?” 伦格沉默的看着大主教,在几乎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他终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是的,这里就是那个神圣的地方,那个把耶稣从肉身推向神圣的地方,这上面的那块石头,就是曾经把主基督钉上上面受苦的安放真十字架的地方,而真十字架的下面……”赫拉克留的脸上露出如恩特克劳威尔一样的毫不掩饰的讥讽“是一条逃生的道路,一条让主基督能在升天之后的第三天以复活的肉身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密道!” “我的,上帝呀……”尽管已经猜到,但是伦格终于还是发出一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已经习惯了的叹息。 惊骇,愕然,意外,甚至是疯狂! 一切情绪在这时都无法说明伦格内心里的感触,他愣愣的看着头顶已经被封得死死的石壁,伸出手轻轻抚摸,似乎在这一刻他要穿越千年的距离去感受那个能令整个世界为之疯狂的秘密! “就在这里,在这条密道里,”大主教同样激动的靠在石壁上喘息着“耶稣基督被早已准备营救他的使徒们从十字架上放下来,他们把他悄悄的接到那间我们经过的密室里,在那里他接受自己门徒们的膜拜,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从世俗的世界走进了神圣的传说之中。” “可是这一切怎么可能,这条密道怎么会出现,这里的一切……”还没有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的伦格激动的反问着“难道犹大的背叛是预谋的吗?那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会在这里而不是其他地方结束?” “所以这是真正的秘密,耶稣最得意的使徒怎么会为了区区的几块金币而出卖他的导师?他那做为收税吏的弟子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工作,在那种时候出现在在耶路撒冷?而出身罗马名门的保罗怎么会在迫害基督徒的时候突然接受基督的教诲?这一切难道你不觉得神奇吗?”大主教把火把慢慢举到伦格面前“告诉我,如果你有一个机会,一个在无法用布道却能用神圣奇迹来宣扬你的伟大的机会,你会冒这个险吗?你会为了这个让自己最终走进神圣的传说吗?” “一切就是因为这个?”伦格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个秘密,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教廷才要东征的吗?为了不至于让被异教徒占领下的圣地的秘密被人发现?为了不让世人知道自己是生活在这千年来的谎言之中?” “还有,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耶稣在这之后,又做了些什么。”赫拉克留低沉的声音让人窒息,他紧紧看着伦格的眼睛,如果窥伺猎物的毒蛇“你想知道活着的耶稣基督除了为那些古卷留下了他的文字之外,还做了些什么吗?” 赫拉克留令人窒息的声调让伦格的胸前一阵说不出来的闷涨,他看着大主教的神态,已经知道在这个巨大的惊天秘密之后,肯定还有着更加令人惊诧的东西。 而这究竟是什么,已经真的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甚至有那么一阵,他觉得就是赫拉克留告诉他,耶稣基督现在就在这条密道的某个地方等待着他,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而大主教的回答并没有让伦格失望,看着伦格期待答案的迫切眼神,他轻描淡写的回答立刻引起了伦格的一声低呼: “他从这里走出了耶路撒冷,在为世人创造了一个传说中的天国的同时,他用世俗的力量和世俗的权力,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了一个真正的凡人的王朝。” 第二百八章 后裔 一个腰上围着条破旧麻巾的中年男人,身上的手脚流淌着丝丝的血迹,在他的肋下,还有一道被长矛刺伤的创口。 这样一个男人,他的身体是虚弱的,虚弱的几乎随时都会丧命,但是他的生命也是顽强的,顽强得在十字架上痛苦的忍受了三天的可怕折磨。 在最后的时候,他接受了活着的时候最后的考验……被自己在天的父亲彻底抛弃! 随即他的灵魂离开了他已经干枯消瘦的躯体,死亡彻底降临到他的身上。 终于,他的追随者把他冰冷的躯体从可怕的十字架上摘下来,他们用膏油小心的擦拭他的身体,在哭泣和哀号中祈求他不要抛弃自己的羔羊。 于是,在这样的祈求和期盼.下,奇迹出现了!在天地为之发出祥光的异兆中,这个男人在荣光中复活,也是从这个时候起,这个人彻底走进了神圣的传说和永恒的神话之中。 这个人的名字,叫耶稣基督! 这是千百年来被无数基督世界.的人民歌颂传唱的,是被无数骑士用自己和敌人的生命捍卫的,是在早期基督徒被残酷迫害的呻吟祈祷中流传下来的,是会就这个样子依然要被传诸千年后世并对整个世界产生无比巨大的影响的…… 但是,一切真的是这样的吗? 就在耶路撒冷神圣的圣山下,.在耶稣基督传说中殉难和复活的神圣之地的那片山石下,这一切却被彻底的推翻了! 耶稣并没有死亡,更勿论什么复活!这个能彻底颠.覆整个基督世界的惊人之谜就这样从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有些神经质的嘴里流淌了出来。 而这样的秘密似乎还不能让这位大主教满足,他.看着伦格呆呆的望着他的样子,开始叙述另一个对任何人来说,听了都会为之愕然的故事,甚或是事实。 那是一个关于“活下来的耶稣”的传奇故事,也是.一个彻底改变了伦格心目中欧洲古代历史的颠覆传说。 赫拉克留沿着.黑暗的暗道慢慢弯腰前进着,他不住的指着暗道里一些细小的东西,嘴里不停的唠叨着,在他的描述下,伦格似乎看到一个男人在这条千年迷宫各个角落里的身影。 在某个地方,他曾经吃下他“最后晚餐”后的另一顿晚餐;在另一个地方,他向偷偷进入密道的使徒传授自己经历劫难之后领悟的教诲;而在他曾经经过的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随着赫拉克留的描述,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在被后世视为珍宝的死海古卷中用芦管笔写下他对整个世界的箴言。 “犹大,可能就是在这里最后一次倾听耶稣基督的教诲,也可能就是在这里领到基督让他出卖自己的最后命令。”大主教慢悠悠的在那张积了厚厚尘土的桌子上抚摸着“耶稣基督,这是人们对他的称呼,可是这个称呼是他用生命换取来的。人们认为他是天国的基督,是天国的王,可是事实上他却在地上真正建立了自己的国。” 赫拉克留回头望着伦格的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飘荡着土味的空气沉沉的说:“子爵,你知道罗马帝国为什么会被分成两个部分吗?呵呵,你当然不会知道,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他带着嘲讽的笑容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深刻,不过伦格并不因此而生气,也并不过于激动了。 整整一晚来彻底改变了他多年认识的一切,已经让他对即将到来的新的冲击变得沉稳了许多。 “耶稣基督就是在这里躲过了对他的迫害,也正是那可怕的十字架上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上帝在最后抛弃他的考验中赋予他的使命和答案,他终于领悟了拯救世人所需要的真正力量,那并不只是来自神圣的**和永远不变的信仰,还有来自强而有力的世俗的力量,那种力量曾经让一个人用长矛刺进他的肋骨,更让他遭受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苦难,而现在他需要自己掌握这种力量!所以他从耶路撒冷出走,就如同摩西当初出埃及一样,可是耶稣却并不是走回家乡,而是永远离开了这个让他成为神话的圣地。” “他去了哪里?”伦格小心的问着,他知道自己终于要问到真正的关键之处了! “他和他的追随者去了当时还是一片野蛮的欧洲,”随着大主教的话,伦格手里的火把忽然向右方“呼”一闪,随着从身边传来的一阵低低的唔鸣,伦格看到自己左边突然出现了一条黑黝黝的悠长密道。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赫拉克留沿着原路回到了那两条岔道的中间。 “你问过我,这里通哪儿,”大主教低声说着“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耶稣基督就是从这里永远离开了耶路撒冷,他从这里走出去再也没有回来,然后他一直跨越过大海到了遥远的欧洲。”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沿着地道先前走去。 “他让自己的使徒们把他的思想在整个欧洲传递,在那些最底层却最需要神圣意志的种族中传递,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这引起了罗马的恐慌,直到有一天他追随者被罗马皇帝以诬陷的罪名处决。可是这个皇帝也因为迫害他的信徒,而被他指引的人民彻底毁灭,罗马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走向衰落,而这一切都只因为违背了耶稣基督的意志。” “尼禄①?你是在说罗马的尼禄皇帝吗?”伦格低声问。 “对,就是那个尼禄,难道你以为那个彼得有那么强大的感召力,能让罗马人最终推翻和逼死自己的皇帝?不,彼得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甚至彼得在即将死去的时候都要人把他倒着顶死在十字架上,这么做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还活着,而他不论是死是活,都永远不能和耶稣基督平起平坐的。” “你是说罗马人当初推翻尼禄,是由耶稣自己亲自领导的?”伦格愕然发出一声疑问。 “哦,那不过是他真正展现神迹的一次,接着的呢,然后他又做了些什么?”赫拉克留似乎很享受伦格被一次次的意外惊愕住的表情“他建立了一个民族,活着说他征服了一个民族。他从那些还处于野蛮的部落里挑选了自己的选民,他让自己神圣的血脉由那些被他选中的女人传承下去,他们一代代的传播下去,蕴藏着耶稣基督神圣血脉的家族一直不息,直到……”赫拉克留停了一下,他回头看着伦格露出一丝古怪神态“直到他的后代中有一个伟大的继承者,建立了一个高贵的王朝,这个继承者用自己祖父的名字命名这个王朝,而事实上这个王朝血脉却一直要延续到主的身上,而那个人称自己的家族为墨洛温王朝!” “墨洛温王朝!玛蒂娜?!”伦格的身体忽然一颤,他手里的火把几乎掉在地上! “哈哈,多么神奇的命运不是吗?”赫拉克留全身不住颤抖着,他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身子甚至因为过于激动靠在洞壁上不住颤抖“你是上帝的宠儿,甚至是基督的血亲,而你的未婚妻的身上却又流淌着主基督神圣的血脉,这难道不是一个无法让人相信的奇迹吗,难道这一切不是上帝安排吗?” “你是说玛蒂娜的身上,有着耶稣的血脉?”伦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你的未婚妻,她有着神圣的血统,而且她也是墨洛温家族最后的血脉。” 赫拉克留嘴里的粗气几乎直接喷到伦格脸上“自从鲍德温四世死后,或者应该说自从约瑟林伯爵死后,埃德萨的玛蒂娜就成为了墨洛温家族最后的血脉,主基督的最后传承。” “是这样,一切居然是这样……” 伦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主教,他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清醒,虽然面前这个人对他说的一切实在令他震撼,实在彻底颠覆了他对历史的认识,但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飞快的消化着这些完全被扭曲了的过去“那么你们呢?或者说那些人呢?你所说的那些拥有着无比巨大力量和势力的人,他们究竟是谁,他们又想干什么?” “他们?”听到伦格的问话,大主教激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阵阵畏惧,他本能的向密道的两头看看,似乎从那些黑暗中随时都会伸出一双可怕的手来扼住他的脖子一般。 “玫瑰十字……” 赫拉克留几乎是被卡住喉咙般吐出了这个名字,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似乎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已经让他要陷入崩溃的边缘了。 “玫瑰十字?圣山教团隐修会?”伦格脱口说出这个在前世曾经听到的,不止一次在涉及到耶路撒冷的历史中出现过的神秘组织的名字,看着赫拉克留似乎不解的样子,伦格心头突的一跳,在这一刻他似乎抓住了什么般触及了某种神秘的东西。 玫瑰十字隐修会这个神秘组织改称圣山教团的时间,是要在现在之后一年的一一八八年,现在的赫拉克留当然不可能知道圣山教团这个名字,可是想到就和现在只差一年的时间,伦格不禁对这看起来似乎无比巧合的一切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诡异。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对耶路撒冷这么有兴趣,他们究竟想得到什么?” 伦格声音急促的问着,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得到什么,可是从他前世看到过的关于这个教团的历史上,伦格只记得伴随着这个神秘组织的,是历史上一个又一个的神秘事件,可无数因此导致的离奇谜团,甚至到了很多年之后,依然有人因为这个组织的神秘而大做文章,而事实上这样组织也的确曾经和说不清的诡异甚至可怕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告诉我,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伦格一把抓住赫拉克留的领子声调激烈的问着,他这个时候并不在意大主教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无理而生气,因为他知道当赫拉克留用挂在胸前的十字架匕首刺进杜桑后心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想干什么,他们想干什么?”赫拉克留在这时似乎完全变得痴呆了起来,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伦格,过了好一阵才用恍然的口气回答着“难道你不知道君士坦丁皇帝想干什么吗?他想让罗马永远传序下去,所以他建立了新的罗马帝国,可是这真是他想要的吗?他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才要在遥远的东方建立自己的帝国吗,他想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在东方的土地上铲除那些对他帝国有危险的敌人,可他也是在东方真正见识到了这些人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只能和他们合作,所以他突然选择了皈依基督,哈哈,人们总说君士坦丁大帝是受到他的母亲海伦娜的影响才最终皈依基督,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这位海伦娜皇太后就是玫瑰十字的一员?!” 赫拉克留喃喃的自语着,他的眼神在这时忽然开始变得恍惚起来,他慢慢回头看看伦格,又茫然的看看远处黑暗的岔道,忽然,他的脸上泛起一阵惨白! 随着身体不住颤抖,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的越来越激烈,似乎惊恐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腐蚀了他的身体,或者说一种彻底隐藏在内心里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拥挤了出来! “他们是玫瑰十字,是无所不在的,他们是永远效忠墨洛温王朝的影子,是为了让墨洛温王族复兴不惜毁灭一切的魔鬼!”赫拉克留嘴里发出疯狂的喊叫,他的声音在密道里恐惧的嚎叫着,同时他的一双已经充血的眼睛随着火光的闪动变得涣散起来“我不想成为他们的傀儡,我要自己的自由,你明白吗?自由!” 他忽然突的跳了起来,双手象钳子般紧紧抓住伦格的两臂不住摇晃着“你是上帝的宠儿,是耶稣的血亲,不!你比他更神奇,你是真正得到了上帝恩宠的,你是真正从死亡中复活的!” 大主教变得歇斯底里的脸颊上已经一片扭曲,他的嘴角甚至已经开始流淌下一串黏黏的口水。 “你一定能帮助我,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抢夺施蒂芬娜守护的圣枪吗,那是因为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一直想知道这个秘密!” “杰拉德?” “对,杰拉德,他从鲍德温四世留下的王族文献里看到了一切!所以他拼命的挖掘这个秘密,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得到,而他做的一切都被福涅看到了!所以也正因为这样,不论是杰拉德还是盖伊,他们都再也没有得到过有关萨拉丁真正的情报,可笑那个克利福特,他真的以为是他隐瞒了一切吗?他真的以为他那种卑贱的小人可以成为天国的国王吗?” “一切居然是这样,”伦格已经没有什么觉得应该奇怪的了,这个时候即使再神奇的事情似乎也已经无法让他感到过份,事实上当听到关于耶稣那些截然不同的故事之后,他已经知道很难再找出什么能让他感到意外的东西了。 “那么说,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伦格象赫拉克留那样靠在洞壁上微微喘息着“君士坦丁皇帝建立东罗马是为了彻底铲除在东方的基督力量,可他自己却最终被做为玫瑰十字教团成员的母亲影响,成为了一个基督徒?” “对!” “耶稣的子孙最终建立的墨洛温王朝,甚至彻底代替了罗马人在欧洲的地位?” “对!” “乌尔班教皇发动东征,只是为了要守住圣地的秘密,防止这一切被异教徒发现?” “对!” “而盖伊在哈丁的惨败,也和这些有关系是吗?” “是的,子爵,的确有关系,”赫拉克留一阵喘息之后睁开了眼睛,他古怪的看着伦格,过了好一阵才问到“你不是想知道玫瑰十字的目的是什么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当查理曼的父亲那个卑鄙的丕平篡夺了墨洛温家族的宝座时,所有玫瑰十字已经发现誓言,他们要为了能让基督的血脉重新获取至尊的权力而战斗,他们发誓要守护墨洛温王族的后代,多少年以来他们都在为能让耶稣后裔重新登上宝座而寻找机会,当利奥三世教皇背叛了基督为查理曼加冕时,玫瑰十字就发誓总有一天要彻底推翻篡夺者,甚至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放弃这个神圣使命。 现在这个使命即将降临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而她的未婚夫则是基督血亲,这是上帝的意志!“ “玛蒂娜……”伦格嘴里发出一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含义的悠长呻吟。 ①罗马皇帝尼禄曾经以基督徒烧毁罗马城的罪名大肆处决残害基督徒,可这也导致了他为自己埋下了后来被罗马人推翻,最终被迫自杀的种子。 第二百九章 地下 埃德萨和考雷托尔的女伯爵玛蒂娜的家族血统,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墨洛温王朝时代。 对这个事实颇为熟悉的伦格自然知道眼前这个说起来目的不明的大主教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甚至他本人就曾经在考雷托尔对那份早已经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族谱深深的注意。 在这样的时代,在这种只以血统和出身评价一个人的世界里,伦格当然知道玛蒂娜家族的过去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相信在那个女孩身上会有着那样一条不可思议的血脉,而围绕着这条充满神奇和史上最大谎言的血脉,他看到的是无处不在的阴谋和被彻底颠覆了的欧洲历史! 伦格看着赫拉克留身后密道深处的黑暗,他不知道那个方向通向哪里,听着随着那些无法相信的秘密,那条密道让他有种想不住探究的冲动。 “玫瑰十字在等待那样的机会,他们一直在等待着有一天能再次进入圣城,能在发现这个秘密的地方重新建立神圣的王朝和让基督的最后血脉成为国王,让基督的天国降临到人世间来。”大主教的声音隐约可闻,他似乎并不是对伦格而只是自己在不停的自言自语“可是这需要的不只是神圣的血脉,也需要权力,财富和阴谋,所以他们一直期盼着耶路撒冷王国有一天会失去他们的国王,一直盼着有一天上帝会把机会赋予真正的国王。”说到这儿,他把手里的火把慢慢举起来,照到伦格的脸上“萨拉丁成了让他们实现这一切的人,这个异教徒已经铲除了那个盖伊,现在只需要让真正的国王坐上宝座,人间天国就可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了。” 看着赫拉克留再次呼吸急.促的样子,伦格无声的摇了摇头。 虽然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大主教.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背叛那个他提起来都会畏惧的神秘组织,但是从他那透着扭曲般的激动和疯狂的语气中,从他说出的那些能让任何一个基督徒彻底疯狂的真相中,伦格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心中更大的,彻底无法掩饰的疯狂野心。 “你想干什么,想成为这个新的天国的新的丕平①?” “哦,上帝,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保罗,成为一个真正让基督的教诲传递给所有人的伟大圣徒,”赫拉克留不住的低声喊着“可是我最希望得到的,是我自己的自由,我不想永远成为某些人的傀儡,可是我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对抗他们,他们实在太强大了!”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伦格微微叹息着“难道你不知.道如果那些人真如你想象的那么强大,难道我不是也同样十分危险吗?难道你从来没想到过我会拒绝你的想法?” “我当然想到过,甚至在我给你写的信里提到,有人.会对你不利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可是我必须冒这个险,我必须要强迫自己相信,你是可以信任的。”大主教近乎愤怒的低吼起来“我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可怕的生活,我永远也不想再每次看到这个该死的标记都要提心吊胆!” 他激动的举起胸前那个暗藏匕首的十字架,在.翻转过来的时候,伦格看到了十字架背面一个隐约可见的玫瑰花纹。 “你能想象每次.看到这个的时候我是多么畏惧吗?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再有这样的遭遇,而你是让我摆脱这一切的唯一希望。” 赫拉克留激动的声调在密道里回荡,他转过身向前走去,可走出几步之后又忽然回过身来:“而你也需要我,你需要一个能让你看清一切的人,能让你知道该躲避谁和该怎么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圣子的人。” “这个人是你?” “对,而且你需要一个能帮你找到那些随时都会破坏你的将来,随时都在暗处准备对付你的敌人的人。”大主教转身看着前面的密道,声音幽幽的说“这个人就是我,我可以让你知道他们在哪儿。然后,你就可以彻底的铲除那些可怕的敌人,而我则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找到我,就是为了让我杀掉玫瑰十字的人?”伦格终于开始知道这个人要干些什么,尽管他并不彻底相信。 “对!杀掉他们,就象我杀掉杜桑那样杀掉凯尔!杀掉他们在耶路撒冷的所有人,他们希望自己在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那就让他们永远陪伴着圣地秘密去另一个世界守护他们的信仰吧。” 赫拉克留似乎为自己终于说出了这些隐藏在心底不知呐喊了多少次的心愿感到心满意足,他不由自主的发出得意的哈哈笑声。 可是他的笑声还没有落下,愕然的表情已经浮现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手指颤抖的指向前方,伦格同样错愕的看到,他们的面前居然出现了几个同样隐藏在黑暗中的洞口。 “上帝,这是什么……”赫拉克留声音颤抖的指着前面的几个洞口“我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有不同的道路,可是我知道流传下来的传说里曾经提到,绝对不要走出一步,否则就会如同那首诗里说的,你就会‘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这是个指点,也是警告!上帝,我们该走哪条路?!” 大主教歇斯底里的向前走着,可是他在走到某条出口前时又立刻畏惧的停下来不敢进去。 看着那些通向不同方向的入口,一阵黑暗中的畏惧就似乎里面有可怕的怪兽在等待着他们,赫拉克留在这时变得彻底畏惧了。 “这里是以色列的圣殿,犹太人这地下建立了可怕的迷宫,”大主教的声音不住颤抖“耶稣也是在这个地下躲避了可怕的命运,可是我们难道今天却还死在这里吗?” 他发疯般的在每个入口前张望,可是却不敢深入其中任何一个,正如他自己所说,在这个巨大的如永远无法走出的地下世界里,上面的迷宫在这时看来根本无法和眼前这里的一切相比,而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要被永远禁闭在这深深的地下,最终悄然死在某个可怕的黑暗角落之中,赫拉克留不禁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上帝,难道你要惩罚我吗?!难道我不是遵循着主基督的步伐走过来的吗?主呀,即使你不赐予我所罗门的宝藏,难道你不能赐予成为让你的血脉完成伟大事业的使者吗?”赫拉克留疯狂的喊着,他的身子无力的跪在地上不住颤抖,同时嘴里始终不住的发出夹带着哭泣的呻吟“所罗门的宝藏和里希罗底山丘王宫的秘密我并不想知道,我只想从这里走出去,上帝求求你让我走出去吧!” 大主教绝望的哭泣声还在迷宫里不停传荡,可是他那些歇斯底里的哀求却在伦格的心头霎时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小心的走到大主教身边低低的试探着:“你刚才说什么?里希罗底的王宫?” “哦,是吗我说了吗,上帝,也许我说了,你也知道所罗门的宝藏?你也想得到那些宝藏?可是这有什么用?我们就要活活埋葬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了!”赫拉克留彻底疯狂的喊叫着,甚至他手里的火把如果不是伦格小心的护住,早就被他毁坏了。 “里希罗底的王宫,里希罗底的山丘……” 伦格的呼吸开始变得同样急促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地方,就是在那里,他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墓穴,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那首牵扯着跨越前后千年的巨大秘密的诗篇,更是在那里他遭遇了彻底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可是也正因为这样,伦格脸上也因为一个念头微微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小心的打开了始终跟随自己的那本圣经,随着火光下的影子的跳动,他的手里多出了一张拓印着无数纹理的白色布条。 “那是什么?”似乎抓到一根稻草的大主教几乎是扑上来般跳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失望的发出一声呻吟“那不是你在上面发现灵柩秘密的地图吗,难道你还想靠这个为我们找到出路?” “大主教,请你不要忘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因为它往往是不可能发生的。”伦格一边低声回答一遍把布条放在眼前仔细看着“如果我告诉你,托尔梅子爵留下的秘密事先被我分成了两份呢?”他漫不经心的低声说着,然后就在赫拉克留瞪得几乎挣出来的双眼注视下慢慢向前走去。 “地图之前的确已经被我分成了两份,那是因为我不希望这个秘密那么容易的落入别人的手里,”伦格一边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走着一边轻声说“可是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我发现那份地图明显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拼接在一起。所以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还是把它们分别放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两幅不同的地图!”大主教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他颤抖着跟在伦格身后不住唠叨着“那是两张寻找迷宫进口和出口的不同地图,我的上帝,一定是这样的,我们还能活下去!” 因为激动变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赫拉克留嘴里发出一声近似毫无意义的哼叫,他的嘴里不住吐出各种听上去不知所谓的呓语,就好像在这一刻他要把自己内心里所有的秘密全都吐露出来似的。 而这时的伦格却始终紧紧盯着手里的布片默不作声的走着,他可以听到身后的大主教正在发出的真正唠叨,可是这却不是他关心的。 随着越过一个个的岔道和错过天知道通向哪里的洞穴,随着伦格感觉到脚下的地势再次逐渐升高,他也感觉到了手里的火把开始逐渐烤得自己的手掌开始感到炙热。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这时霎时闪过,他猛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赫拉克留,当他看到大主教手里同样已经变得很短的火把之后,一丝从心底里升起的畏惧立刻袭上他的心头。 也在同时,他也看到了终于意识到同样危险的赫拉克留脸上升起的恐惧表情。 “上帝,火把要烧光了!”大主教惊恐的看着手里的火把,突然他用力把剩下的火把向墙壁上戳去,在溅起一片火星的同时嘴里不住的发出低喊:“我们要省着用,如果火把没了我们的命也就没了,上帝!” “但愿我们还来得及,”伦格转身向着前面走着,在他身后大主教跌跌撞撞的跟来的声音在隧道里时高时低的传来。 可是一切却似乎和他们作对似的,火把的光亮越来越暗,他们脚下的路却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随着点燃赫拉克留剩下的那小半截火把,他们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小,四周的黑暗如逐渐逼近的魔鬼般向他们身边慢慢蔓延过来。可是同样,迎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阵阵凉风,伦格只能小心的用手遮挡着手中的火焰不被随时可能吹来的凉风吹灭, 终于,随着“啪”的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爆响,最后时刻回光返照的爆光照亮的一道忽然出现的墙壁出现在眼前,接着霎时归入一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上帝!” 随着忽然降临的黑暗,赫拉克留凄惨叫声霎时响彻整个洞穴! 可是也就在这时,一声惊“咦”从伦格嘴里发了出来,因为他十分意外的听到,混合在赫拉克留那带着明显法国腔调的呼喊声中的,还若有若无的混杂着大主教绝对不会吐出的一个声音。 那声音是明显的撒拉森人的祈祷词“安拉保佑”,而这声祈祷的来源,俨然就在眼前这道看起来似乎是由砖石堆砌起来的“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背后! ①丕平:法兰克墨洛温王朝时代的世袭宫相的名字,不单指某个人,历史上曾有多个丕平家族的人担任宫相。 第二百一十章 神奇的里希罗底山丘 阿卜杜拉.萨利赫.乃.尤萨夫.本.哈里.本.哈桑,这是个在撒拉森战士中十分普通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却是一个年轻的撒拉森部落士兵的骄傲。 乃.尤萨夫始终相信自己可能会在夺取圣地一战中成为了不起的战士,这倒不是因为他多么勇敢,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刚刚降生的那天看到了划过东方天际的一道彩虹,这让他的父亲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能通晓安拉教义的人,而那道彩虹就是指引自己儿子通天的道路。 所以当乃.尤萨夫第一次看到圣城高耸的城墙时,他不禁发出了虔诚的祈祷,同时他这也是为自己居然差不多是整支收复圣地的大军中最后一个看到圣地城墙的人感到愤懑的原因。 这是因为尽管乃.尤萨夫和他的父亲坚信他可以成为了不起的战士,但是事实上,他却只是保证大军后勤供给的一个小小的补给兵,而且还是差不多倒数第二批到达圣地的补给兵。 而在他的后面,就只有那些据说会最终用雷霆敲开圣地墙壁的怪物了。 所以当乃.尤萨夫小心的爬.上远在耶路撒冷城南的一座土筑山丘的斜坡,第一次看到圣地时,他不禁激动的跪在地上嘴里吐出了最虔诚的祈祷。 可是也就在他的祈祷刚刚吐出.嘴唇的时候,随着一阵似乎是从地底下发出的古怪响声,伴着他身下一块原本应该十分平实的土地因为他的踩踏发出一声奇怪回声,随着瞬息间的塌陷,乃.尤萨夫不禁在一声惊恐万状的失声喊叫中,顺着里希罗底山丘峭壁下的倾斜斜坡,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可怕洞穴之中! 乃.尤萨夫的身体在通向地下.洞穴的倾斜斜坡上不住翻滚着,一阵阵的眩晕和巨大的可怕撞击让他彻底失去了喊叫的机会。事实上即使他能够喊叫也无法召来任何一个同伴,因为他纯粹是趁着为营地寻找柴木的机会偷偷登上希罗底山丘斜坡的,没有人知道他来到了这里,就如同无人知道他忽然顺着一条斜坡,随着一阵撞击在石头上的可怕疼痛和致命眩晕掉进了一个隐秘的洞穴,同时看到了两个明显是法兰克人一样,根本没有人知道了这个普通的补给兵,在这个神奇的早晨,无意中发现了通向耶路撒冷城里的神秘密道。 而且更没有人知道,就是他这么鲁莽的一踏,一条.可能通向耶路撒冷的密道已经被他提前几百年发掘了出来! 伦格几乎被从头顶上掉下来的乃.尤萨夫直接砸.个正着。正在因为听到那声似乎并不遥远的祈祷而精神一震的伦格,只来得及在听到古怪声响的时候本能的向旁边闪开,接着伴随着面前倾斜的洞壁另一边一连串越来越大的滚动声,在一声沉闷的碎石翻滚声中,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就突然砸开了眼前的洞壁直接从他的头顶撞了过来! 在突然发出的石头轰响中,伦格只听到身后的.赫拉克留发出一声短暂的喊叫就没了声息,而从自己头顶上夹带着大块的时候直接砸向身后的那个“东西”却在之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这让伦格立刻意识到直接突破面前这道“无法超越的屏障”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突然从黑暗中.迎着光亮的瞬间失明让伦格眼前恍惚一片,可是这却并没有让他犹豫。在听到那声祈祷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个撒拉森人,所以当黑色物影出现时他毫不犹豫的猛扑上去,随着伦格一只手紧紧抓住眼前撒拉森人扭动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从厚重的圣经书脊夹层里抽出一柄薄刃短剑,乃.尤萨夫就在还没有因为突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发出第二声叫喊时,已经被一抹冰冷锋利的割裂划开了喉咙,这个还年轻的撒拉森战士立刻在一下猛烈的颤抖中一头栽倒在地,一片殷红的鲜血霎时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上帝,你居然把武器藏在圣经里!”赫拉克留发出一声怪叫,他手里紧握着胸前已经拔出一般的十字架匕首,然后在伦格斜瞥他一眼之后,不禁微微耸动了一写肩膀,然后他就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难道已经进地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个异教徒?”大主教不安的向头顶的洞口看去,可是随即他就奇怪的发现,刚刚杀了人的伦格这时却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头顶坡度很大的洞口微微出神。 “子爵你在干什么,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我想你不会为了杀了个异教徒忏悔吧。”大主教没好气的提醒着,不过看着头顶的出口,他却只是舔着嘴唇再次看向伦格,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撒拉森士兵,大主教不禁在心里向不久前还被他揭了老底的耶稣基督暗暗祈祷,祈求着自己不要落入一群可怕的异教徒手里。 “我来过这儿,”因为外面泄入的阳光照射终于看清所处环境的伦格,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倾斜向上的道路。看着那条通向出口的通道,在回头仔细看看自己所处的地方,他的心里不禁再次映起一阵恍惚“就是这儿,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就是这里!” 伦格似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似的发出一声叹息,他同样小心的看了看出口,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的炙热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洞底,在圆杯黑暗的密道里照出一条闪亮的光柱。 除了洞口因为刚才这个撒拉森人掉进来激起的大片尘土依然四散飞舞之外,整个洞口都静悄悄的,并没有看到接着出现的可怕敌人。 这让伦格的心微微平息了一些,回头看着大主教似乎正小心的戒备自己的样子,伦格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赫拉克留一定正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沮丧,不过这并不是伦格要关心的,看着依然尘土弥漫的出口,伦格心底的念头这时开始飞快的闪动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赫拉克留依然不安的唠叨着,他小心的让开地上的尸体,然后嘴里开始发出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我的上帝,就是这里了,这就是这条密道的出口,耶稣就是从这里走出了耶路撒冷,然后带着最忠于他的那些追随者开始建立他在人间的天国。” “大主教激动的沿着倾斜的坡道向上攀爬了几下,可是他的脚下还没有站稳,手臂已经被伦格一把抓住。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赫拉克留的脸上霎时一片惨白,他畏惧的回头看着忽然阻止自己的伦格,一个可怕念头立刻升上心头。 “你太着急了大主教,”伦格低沉的声音让赫拉克留心头又是一跳,直到看到伦格脸上依然平静的表情,他才从惊恐中微微缓和了一点“撒拉森人也许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除非你想成为萨拉丁的俘虏,否则你还是小心点好。” “可是这里是哪?”听到伦格的话,赫拉克留的脖子本能的缩了缩,他小心的退后几步,可接着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的上帝,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从这里回去,要知道那个福涅会把我们的事告诉那些人的,那样我们就都完了。” “而你实际上却是想从这条密道出去之后就让我替你把玫瑰十字彻底铲除掉是吗?” 伦格一边把身上外袍脱掉,露出了里面当初汉弗雷送给他的那件短内甲,一边小心的试了试脚下的踩踏的斜坡,在这一刻看着这斜坡,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也许当自己从那个洞口里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个周教授熟悉的面孔,和自己多少年来所熟悉的事物,一切不过是个悠长的梦,只不过这个梦显得过于真实,也过于神奇…… 伦格暗暗对心里升起的这个念头叹息一声,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想,躺在身后的那具冰冷尸体已经告诉他,外面的世界依然是那个充满野蛮,屠杀和阴谋的时代,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在这个时代中挣扎追寻。 “大主教,外面是耶路撒冷城南的里希罗底山丘,”伦格低声对心神不定的赫拉克留开口说着,当他看到大主教愕然的表情后,他微微扬了扬捡起来的圣经“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别忘了我能在死去之后复活,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且正如你知道的,是彻底超越耶稣基督‘复活’的奇迹。” “所以,你是主基督的血亲,也是上帝的宠儿,”赫拉克留似乎下定决心似的重重的说,他伸手一把抓住伦格的手臂,接着又立刻小心的放开“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帮助你。耶路撒冷的王座,甚至是更崇高的地位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帮助我回到耶路撒冷,我就会告诉你关于玫瑰十字的一切,还有克利福特那个蠢货对你的企图。不过那个蠢货也却帮助我最后下定决心,彻底摆脱了那些人,我想这一定是上帝的意志。” “大主教,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耶路撒冷,那才是上帝的意志。”伦格低声提醒着,不论是前生还是这一世,他都对这个叫里希罗底山丘的地方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说这个地方和他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 就是在这里,作为前世的丁超在可怕的意外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从而开始了这一世令他难以想象的经历。 同样也是在这个山丘上,跨越千年的伦格在这里埋葬了一位自己的朋友之后,接受了这位法兰克贵族的爵位,从此开始了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让伦格感到意外的是,也是在这里,正如赫拉克留所说,耶稣基督彻底颠覆了千年来的传说和信念走出了耶路撒冷,开始了在世俗的世界里为自己的信念建立强权的传奇。 “大主教,如果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到耶路撒冷,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甚至我想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大主教’。”伦格在说出‘我的’这个词时脸上露出的奇特笑容让赫拉克留不禁心底微微颤抖,在那声调中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腔调。这种腔调他在盖伊那里听到过,在雷纳德那里听到过,甚至在克利福特那里听到过。而现在,他从伦格的声调里听出了这个年轻人以前所没有,至少从来没有展露过的这种透着欲望的腔调。 可是这时的伦格已经不顾赫拉克留在想些什么,他用力紧紧抓住面前斜坡上突出的石头,小心的向上攀去。 虽然很清楚的记得墓穴的入口是在山丘峭壁下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但是伦格还是小心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撒拉森大军的军营正是驻扎在里希罗底山丘附近的地方,而且从这个突然掉进洞穴倒霉的撒拉森士兵的出现上,他也能猜测到敌人显然并不遥远。 眼前的阳光越来越明亮,当终于小心的从密道出口探出身子之后,伦格看到了前面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掩盖在洞前一块大石下的正在悠闲的吃着青草的战马。 “这里真的是耶路撒冷城外,”随后挣扎着爬出洞口的赫拉克留小心的低声唠叨着,当看到战马时,他的双眼不禁露出了兴奋的神态,他一边不住看着四周一边嘴里不住感谢着万能的上帝“这就是上帝让我们发现一切之后的奖赏,我们的权力是上帝赐予的,即使是耶稣基督也无权剥夺这个权力。” “你想成为新的耶稣基督?” 伦格一边小心的向战马靠去,一边低声问着,他听出了赫拉克留声调里的野心于欲望,就如同大主教同样感觉到了他内心因为这个秘密和神圣的耶稣也无法放弃的世俗权力,令他从心底里产生的急剧共鸣一样。 “我们两个人可以做成真正的大事,这是上帝安排,他让我成为为他指引羔羊的大主教,而让你拥有强大的权力,这是上帝在赋予我们机会,”赫拉克留回头紧紧抓住伦格衣袖急促的说“别放弃这个机会,想想耶稣为什么最终改变了他的信念,放弃了传道却要用建立世俗王权来实现上帝对世人的教诲?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我相信既然上帝赐予我们发现耶稣秘密的权力,那也肯定赐予了我们摆脱现在的困境的机会,”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微微一阵抽搐“别忘了,我们就和耶稣基督一样,是上帝的选择。” “或者不如说是野心的选择。”终于来到战马边的伦格用讥讽的口气轻声回答着大主教充满诱惑的话,随即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似乎警觉起来的战马缰绳,同时他的手立刻小心的抚摸在马颈浓密的鬃毛上,很快战马慢慢平静了下来,随着伦格的抚摸,打着响鼻的战马慢慢随着伦格的脚步向前走去。 赫拉克留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哼声,他抻着已经肮脏无比的法袍脚下踉跄着随在伦格身后先前走着,同时他的一双眼睛不安的注视着树林四周的一切,那样子就如同一只随时会被惊到的兔子般警惕小心。 “我原本以为这条密道应该只通城里的某个地方,谁想到居然直接通到城外,但愿上帝保佑不要碰到撒拉森人,不过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可能真的有麻烦了,”大主教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焦急“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回到耶路撒冷去,要知道克利福特已经怂恿西比拉推翻你,那个女人也许在她的情夫面前是愚蠢的,可如果沾染到权力,我敢保证就是鲍德温家族里最没出息的人也能立刻变成野兽。” “你这个比喻可真是独特,大主教。”伦格一边低声应付着大主教的唠叨,一边辨别着方向小心前进。 随着他眼前的树林变得慢慢稀疏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通向耶路撒冷道路的附近,而也就是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古怪沉闷的声响从很远的地方隆隆传来。 那声音听上去如同一百头大象同时踩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随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声响,一大股弥漫起来的烟尘顺着树林后面道路缓慢的蒸腾升起。 “上帝那是什么?”大主教有些畏惧的半俯下身看着远处树林外影影绰绰不住晃动的影子,随着夹杂在烟尘和轰鸣中的队伍穿过树林中间的小路,一支庞大车队正在一队撒拉森骑兵护送下缓慢向山顶行来。 轰鸣的声响正是那些似乎装载着沉重货物的马车发出的,随着马车在带路上行进扬起的烟尘,队伍正缓慢的向耶路撒冷城下行进而去。 “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看着大主教疑惑的眼神,伦格低声说“最艰难的时刻就要开始了。”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微微扭头向林外队伍的某个地方看去,随即他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有所回应似的巡视过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城外 阿迪勒是在随着队伍缓慢前进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的,有那么一阵,他似乎感觉经过的树林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这让他感到一阵分心。 他勒住马缰认真的注视着略显阴暗的树林,但是除了看上去颇为浓密的荒草和稀疏的树木,他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迹象,这让他不禁为自己心底产生的幻觉感到诧异,可是他还是微微带动缰绳向树林的边缘慢慢靠去,不知道为什么,阿迪勒觉得那树林里隐约有些让他不安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小小的骚动突然从前面传来,随着队伍缓缓的停下,一队骑兵飞快的沿着贯穿树林的坡路向着阿迪勒的方向飞驰而来。 “拉赫曼?”阿迪勒有些诧异的看着从对面疾驶而来的队伍,他从队伍里看到了拉赫曼的旗帜,接着不久他就看到了跟在旗帜后面的那位沙漠贵族。 当苏丹的表弟见到队伍中的阿迪勒时,原本就颇为低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苏丹的.爱将,再看着那些马车上拉运的货物,挤压在心底的愤怒终于在压抑许久之后爆发了出来。 “那么说这就是你们的小把戏了?”.拉赫曼阴沉的对错过身边的阿迪勒低声问着“苏丹让你为他带来这些能最终敲开耶路撒冷大门的钥匙,而让我回到那些沙漠里去解决那些麻烦,然后一切的荣誉都属于萨拉丁,而我只能做为对他唯唯诺诺,对吗?” “埃米尔,你总是让人无法对你.尊重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过于喜欢用自己平原上驼鹿的眼睛去看高山上雄鹰的世界。”阿迪勒微微笑了一声,他对苏丹是否真的在这个时候要故意打发走拉赫曼并不清楚,不过对于这个人终于能离开,他还是感到一些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欣喜。 “而你能让苏丹喜欢,靠的不过是孔雀的羽毛。”拉赫.曼为这个人居然敢如此讽刺自己感到愤怒,可是当他想到自己部落中发生的那些的确令让烦恼的事情,他就觉得这个时候离开圣城也并非是完全被迫,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为自己最终没有能成为光复圣地的英雄感到说不出的愤怒“我不知道那些沙漠部落究竟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袭击,但是如果让我知道这里面有你或者是你的主人的一点关系,我向安拉发誓会用上百倍的报复回答你们的挑衅。” “埃米尔,任何怀疑苏丹的行为都是可耻也是无理.的,”阿迪勒没有给拉赫曼任何借口,他知道眼前这个在所有阿拉伯贵族中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人,现在肯定正在找机会到处诋毁苏丹的名誉,因为他和所有人一样都知道,当耶路撒冷的大门最终敞开的时候,也就是苏丹登上整个阿拉伯世界最高地位的时刻。 但是拉赫曼,显然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切那么的.顺利出现。 “我的部落正在.遭受来历不明的敌人的袭击,而你的主人却正要摘取光复圣地的果实,这永远都会让我感到怀疑,而且这也会让所有人感到怀疑。” 拉赫曼的声音里夹带的明显愤怒和敌意在这时完全暴露了出来,他甚至连最后的一点矜持都不再顾忌,在说完之后,立刻挥鞭打马和阿迪勒错身而过。 看着从身边掠过的队伍,阿迪勒略微沉吟之后立刻向前微微挥手发出命令:“前进,苏丹在等着我们。” 随着他的命令,原本停顿下来的队伍开始在车身发出轰鸣般响声中继续向前行去,而阿迪勒在催动战马之前,又莫名的向着身边的树林深处看了看,随后他就在为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的摇头中向前走去。 而在树林深处的阴影里,看着那支队伍的伦格却在这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哦上帝,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走了,如果我们能想办法避开撒拉森人然后进城,一切就好办了。”赫拉克留急躁的催促着“好好想想子爵,你就要因为成功的拯救圣地而名垂史册,而我则会因为在最为难时刻的虔诚和感动了上帝得到世人的崇敬,我们两个人将是这个世界上信仰和权力的最好伙伴。” “大主教,我不得不对你的乐观感到羡慕,不过如果你知道那些车上拉的是什么,可能就不会那么兴奋了。”伦格看着逐渐走远的车队无奈的叹息着。 从第一眼看到车队装载的那些货物之后,他已经知道真正考验耶路撒冷的时刻到来了,或者说是考验耶路撒冷城墙是否坚固的时刻到来了。 因为他从露在车身外的巨大投臂上看到了传说中那些可怕的攻城利器……巨型投石炮。 “难道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吗?”赫拉克留显然还沉浸在发现惊天秘密的兴奋中,他一边跟在伦格后面小心的挪动着身子,一边不住的低声嘀咕着“你以前能守住耶路撒冷,那么以后也肯定能守住,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他让一个偏僻乡村的穷小子复活,然后却最终让他在圣地展现了非凡的神迹。” “而你,则成为了这个神迹的见证人对吗?”伦格头也不回的问着,在听到大主教满意的发出“嗯哼”的鼻音之后,他忽然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赫拉克留奇怪的问“可是大主教,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承认你的地位?正如你所说的,玫瑰十字千年来的强大力量,难道不是就摆在我的面前吗?即使做为耶路撒冷大主教,难道你认为选择他们不是更对我有好处吗?那我选择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大主教嘴里发出一声低喊,他微微后退看着面前的伦格,慢慢的伸出右手指点着他,同时不住的点头“子爵,你一直在想这个对吗,在发现了秘密之后你就一直在想这个?也许你认为玫瑰十字对你来说更有用是吗,如果那么想你就错了!”他忽然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粗重的愤怒低吼。 “对他们来说,只有耶稣基督的血脉才是无比神圣的,也只有那个血脉值得他们把自己隐瞒千年还一直念念不忘让他们回到宝座上去,至于其他的他们根本不会在乎。特别是你,对他们来说你是什么?上帝的宠儿,基督的血亲?他们会怎么看你?承认你拥有和耶稣一样的神圣血脉?这个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甚至他们会认为你和玛蒂娜的结合会玷污她身体里的神圣,他们需要的是耶稣的血脉,也‘只是’耶稣的血脉。” 赫拉克留咬紧牙关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彻底发疯,他在草地上不住的来回走动,同时紧抓着胸前的十字架在伦格面前不住晃动,似乎随时都在提醒眼前的年轻人,他不只是个能阐述教义的神甫,也可以是个可怕的杀人者。 “所以,我就只能和你一起走完这条道路了?”伦格略微歪头看着大主教,听着赫拉克留听上去有些语无伦次的唠叨,他却在心底里逐渐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一切“看来,也许对玫瑰十字来说,谁成为玛蒂娜的丈夫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她身体里的血脉,对吗?” “准确的说,他们更希望她的丈夫是个约瑟夫(耶稣名义上的父亲)那样的白痴和孬种,”大主教用让任何一个教徒听了都会昏倒的亵渎语言形容着“要知道只有约瑟夫那样的人,才能让他们彻底消除疑虑,他们有时候会为了那些基督后裔的配偶过于膨胀的野心和卓越才能发愁,事实上墨洛温王室里因为这个丢了性命的王族配偶实在不少,至于其中有多少是他们干的,你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大主教似乎幸灾乐祸的盯着伦格的脸看了好一阵,然后才迈开并不稳健的步子在树林里艰难的走起来。 “玫瑰十字并不需要耶稣的血脉,”伦格看着大主教的背影,过了好一阵无奈的摇着头“对他们来说,一个拥有基督血脉的玩具,永远高于一个伟大的君主,不是吗?” “不能不承认,有时候,的确如此。”赫拉克留看起来同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尊敬的子爵,难道你不觉得这能更让你信任我,而不是那些显然对你不会有什么好意的阴谋者吗?” 看着大主教似乎看到猎物终于落入自己圈套的得意样子,伦格忽然有种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无赖的冲动,不过他最终却是用一个轻轻的微笑做为了回答:“大主教大人,如果上帝会因为赋予圣子的神圣使命没有得到回报而烦恼,那么我想他的宠儿一定会弥补这个缺憾的。” “哦,是吗大人?”大主教停下脚步看着伦格,过了一会他微微躬身用一种谦卑的口气低声说:“我的大人,如果您能允许一个虔诚的神仆为您服务,我将感激不尽。” “我想这正是我的荣幸,”看着大主教的样子,伦格再次微笑,可接着他看着赫拉克留的身后忽然皱起了眉头:“不过大主教,我想我们应该先想想怎么摆脱你身后的麻烦。” 微感不妙的赫拉克留立刻回头,伴着他嘴里发出一声惊恐的“上帝!”,他的眼前立刻伸过了一排搭起的弩箭。 法尔哥尼懒懒的想要翻个身,但是他立刻就因为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发出一声牛鸣般的惨叫。 他想抬起手臂,可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正绑在一个断木杈上,而右臂则干脆和整个床板绑在了一起。 “不要动,你断了几根肋骨,而且你的左肩的骨头也断了,还有你的右手的第三根手指少了一截,不过我想这并不影响你握手斧或者抓食物。” 一个略带调笑的声音从法尔哥尼头顶传来,他有些艰难的奋力睁开眼睛,随着头顶不住倒退的树冠缝隙间漏进的光亮的闪动,他看到了旁边骑在马上的阿历克斯虽然还带着稚气却已经开始变得成熟的脸。 “我还合着?”法尔哥尼开口问着,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被戳破漏风的酒囊一样欢含糊不清。 “什么?哦对,你还活着。”阿历克斯好笑的在马上微微低下身子“我忘记告诉你,你的下嘴唇不知道被什么武器砍掉了一半,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象巴布罗做的那些漏风的风箱一样。” “我的上意……”听到这个,想摸摸自己嘴唇的法尔哥尼只能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过我的朋友,我们很快就能为你付出的这一切有所回报了。”阿历克斯忽然探身在法尔哥尼躺着的担架上轻轻用脚一踢,随着剥尸者发出的一声痛苦惨叫,传令兵已经双脚用力,催马沿着正在前进的队伍向前奔去。 “对,回报,上意的以支……” 在后面留下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对着头顶喊叫的法尔哥尼发出的痛苦呻吟。 阿历克斯的战马沿着队伍不住向前,他的头上已经溢出了层层汗水,但是他的心底却掩饰不住剧烈的激动,而且他知道和自己一样,整个队伍都始终沉浸在一阵激动的兴奋之中。 如果说在沙漠里第一次于拉赫曼的战斗让他带领的这支队伍开始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那么一路而来的与撒拉森人的战斗就让这支队伍在不停的成长,而当他们在考雷托尔城下彻底击败敌人的时候,阿历克斯已经不能不为自己带领的这支军队成为了真正的征伐之军感到自豪了。 “耶路撒冷!” 前锋传来的一声呼喊恰好在这时传进了阿历克斯的耳朵,随着整个队伍不禁发出的激动欢呼,年轻的近卫侍从长不禁从心底里发出一声高亢疾呼: “前进!近卫军!”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救赎骑士团近卫军正飞快的向耶路撒冷城进发。 可同样,也并没有人知道上帝宠儿、基督血亲,这时正在被人押解着向着里希罗底山丘另一边走着。 当看到一个正面露微笑望着耶路撒冷城下萨拉丁大军的身影时,伦格不禁发出一个轻微的“咦”声。 眼前这个人有着沙漠民族特有的黝黑面孔,蓄着的修剪得体的短须包裹着他硬朗的下巴,略显尖削的鼻子看上去让他显得有些严酷,甚至有些令人畏惧,一双不时透出智慧的深邃眼睛,又让人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稳健和从容,这个时候他正抱着两臂认真的看着远方耶路撒冷城下的撒拉森军营。 当听到来到身边的响动,回头看到被押解过来的人时,和伦格一样那人露出了少许的诧异,不过接着脸上就浮现起一丝轻轻笑意。 向手下略施手势退下之后,这个人微微抬手示意伦格跟着自己走向一张铺在地上的毡毯。 他随意的盘膝坐下,伸手接过仆人送过来的杯子,在轻轻喝了一口里面清凉的冰水之后,他才歪头看看站在伦格身后局促不安的赫拉克留。 “这可真是安拉的安排,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子爵大人,而且这也让我实在好奇,究竟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人一边示意仆人同样为伦格斟上一杯清水,一边笑呵呵的说到。 “我也觉得很奇特,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和您见面,尊敬的殿下。”伦格举起镶嵌着宝石的杯子轻尝一口后平静的回答着面前的奈里兹。 第二百一十二章 “虔诚者们” 沙漠贵族平静的坐在毡毯上,他手里的杯子一直没有离开嘴唇,当他轻轻吸吮杯子里的清水时,落到胡须上的水珠凝聚起来慢慢滴下,看在赫拉克留的眼中就好像是一颗颗的珍珠随着掉落下来似的。 看着大主教盯着自己的水杯恍惚的样子,奈里兹微微一笑,他一边挥手让仆人再次端来一杯,一边举起手里的水杯向着伦格微微抬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子爵。我不能不承认你总是能让我感到意外,到了后来甚至让我感到神奇。” “而你总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伦格回头看了看山坡下正逐渐向着撒拉森军营远去的队伍,在山下的重重迷雾中,他可以看到隐约杂乱的车辙和烟雾缭绕中正在行进的队伍“特别是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耶路撒冷城外。” 听到伦格的话,奈里兹伸手捋着颌下浓密的短须微微点头,那样子在赫拉克留看来就好像是表示同意,可接着奈里兹忽的站了起来。 他向前走到斜坡边看着下面望上去广阔的平原上的城市和城外的军营抬起了手:“子爵,当你还是我的俘虏的时候,你能想象会看到这样一幕吗?那么现在你看着这一切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着他走到赫拉克留面前,.颇为有趣的看着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的大主教,然后回头向伦格微微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在城外出现,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的确是安拉的安排。” 奈里兹似乎为自己的口才感到.些许得意,他慢慢绕着赫拉克留转着圈子,在大主教胆战心惊的不安中轻声说:“信仰的力量是否强大,就在于你是否能在关键时刻为了信仰而死。即使是你们这样的异教徒也能明白这些,所以子爵,如果我现在让你选择自己的生命和信仰,你会选择什么?这位主教大人又会选择什么?” “那么现在就是你要让我证明.自己对信仰虔诚的时候了?”伦格平静的看着奈里兹,尽管赫克托尔为他这近似挑衅的话不住的做着哀求的手势,可他却依然站得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沙漠王者。 奈里兹捋着胡须的手停了下来,随着他转过身子.面对伦格,他眼中露出的一丝略显激动的神色不禁微微闪过。 “子爵你很清楚我要让你干什么。”奈里兹双手合在.一起抵着嘴唇“正如我刚说过的那样,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安拉安排你在这个时候和我见面,而你也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并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只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就可以了。” 听到奈里兹的话,伦格不由暗暗呼出口气,他的.眼光不禁微微瞥向旁边的赫拉克留,看到的居然是大主教相同的神态,这不仅让他心底忽然在想,这位虔诚的耶路撒冷大主教究竟能承受多大的痛苦折磨来守卫他的信仰呢。 “那么你想要什.么,殿下?”伦格看着奈里兹问着“我记得当初在沙漠里你曾经为了遵守你的信诺而释放了我,那么现在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的也是我一直在祈祷的,事实上这些东西你那里才有,也只有你那里才有。”奈里兹重重的“你”字就如同一阵重重的压力直向伦格压来。 “那么请告诉我你又需要我的什么呢?”伦格认真的看着奈里兹。 “我只需要勇气,子爵,”奈里兹轻吮了一口杯子里的清水淡然说着“我需要属于你和你的人民的勇气,我只需要,你能坚定的守卫住耶路撒冷。” 赫克托尔站在祈祷殿高耸的大门外直直的看着站在台阶下的人们,尽管在旁人的眼里,这位子爵大人身边的掌旗官似乎永远显得那么沉稳镇定,但是事实上他的心里这时却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忐忑波澜。 他不知道为什么伦格要那么秘密的离开,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甚至当有人提出为子爵在这个时候静思举行一次神圣的祈祷弥撒的时候,尽管他看起来似乎为这个感到颇为高兴,可是在内心里他却感到急剧不安起来。 “但愿上帝保佑不会有人发现大人现在不在,”赫克托尔心底暗暗祈祷着,他当然不相信伦格会在这个时候逃走,可是他却实在没有把握保证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远远的在小广场上不顾酷热跪下祈祷的人潮之后,赫克托尔心中的不安更加严重。 “如果他们知道伟大的圣子根本不在里面,可能耶路撒冷就要出大事了,”赫克托尔心里不住的翻腾着。始终以理智、残忍甚至是冷血著称的掌旗官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感到心头忐忑。 可是就在他暗暗祈祷不要发生任何意外的时候,随着一阵轻微的骚动,他看到人潮纷纷向两边涌去,随着让出的一条道路的出现,赫克托尔看到一小队人慢慢的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俨然是已经很久没有抛头露面的克利福特。 “真是幸会,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您,掌旗官。”克利福特故意用一种夸张般的口气低声打着招呼,同时他也动作夸张的向一直看着他的赫克托尔鞠躬行礼,那样子看起来既有礼又优雅,似乎完全忘记了外面还在重重包围的撒拉森大军,反而更像是在某次悠闲惬意的贵族盛宴上一般。 “我也是没想到,您居然抽出时间来到这儿,而不是在女王陛下身边伺候。” 赫克托尔的讥讽让克利福特脸上的肌肉不禁轻轻一颤,可他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深深的记着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想到这个,他看待赫克托尔的眼神也变得怜悯起来,他能想象当真相揭穿时眼前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可怜下场,甚至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个看起来令他厌恶的白化病人是怎么被愤怒的人群拖着在大街上撕扯蹂躏的。 “掌旗官,我是来邀请贡布雷子爵大人到王宫去的,女王陛下要见他。”克利福特笑呵呵的说,他看着白化病人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脸上出现了一抹更加惨白的神色,这让克利福特的心里霎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兴奋,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同时在尽量压抑着心头欣喜的同时,他向上登上一层台阶,压低声音对面前的赫克托尔说: “我们都知道那个人现在并不在里面,他逃走了,这个你一定和我一样清楚。”说到这里,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些,好不至于被四周那些不住祈祷的教民听到“如果你这个时候发誓向我效忠,我会考虑给你在我的王国中安置个好位置,你在考雷托尔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也很欣赏。如果你能发誓效忠于我,你就能从这次灾难中摆脱出来,否则你会被我身后那些人撕成碎片。” “你在说什么?”赫克托尔平静的回视着面前的这个人“子爵大人正在祈祷殿里静思,他正在接受上帝给他的启示,这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你现在这么说不止是在冒犯子爵大人也是在亵渎上帝,难道你不知道吗?” “别用上帝名义恐吓我!”克利福特愤怒的低声吼叫着“我们都知道他不在那里面,即使你现在掩饰过去了也没用。如果我现在冲进去,你和你的主子就都完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冲进去,除非你知道了什么,甚至我可以说是因为你阴谋谋害了大人,你才能这么肯定的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人。”赫克托尔一把抓住克利福特伸在两个人之间的手腕,他手上的力量是那么大,以至传令官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痛苦“如果那样,你们就要和我们一起接受耶路撒冷人的质疑和愤怒,我想你是知道愤怒的人民都会干些什么吧,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女王的情夫就放过你,甚至他们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就可以把你撕成碎片,如果你不怕这样的悲剧,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进去。” 赫克托尔的话让克利福特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犹豫,他当然知道一旦事情揭露,祈祷殿里的秘密被揭穿,眼前这些让他憎恨的“虔诚祈祷者”肯定会面临耶路撒冷人巨大的愤怒和报复,甚至可能会受到民众最可怕的死刑,但是赫克托尔的话也让他忽然明白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切的前面。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和这些人纠缠不清而失去在这个时候夺取耶路撒冷王座的机会,克利福特就为自己的莽撞和急躁感到愤怒,他不禁为自己为什么会在已经隐忍了这么久之后险些出错感到恐惧,更为自己居然在即将触摸到宝座前的一刻走出这么愚蠢的事感到愤怒。 “我会回来的,掌旗官,会回来的。”克利福特低声说着“到了那时候你会自己的不识时务后悔,我保证你会后悔,到那时候你会跪下求我。” “我期待着那个时刻。” 赫克托尔微微点头,看着克利福特愤怒的转身而去的背影,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然的浅笑。 “没有退路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呀……”赫克托尔心底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回头看看身后台阶上站着的那些手持长矛,即使在酷热的阳光炙晒下也始终站立的重骑兵暗暗叹息着。 看着身后的士兵和台阶下越聚越多的祈祷人潮,赫克托尔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可言。 “如果是在之前呢,在考雷托尔的时候呢,在还没有杀死盖伊的使者的时候呢?” 白化病人心底不住的问着自己,和那些最不了解的反而是自己的人不同,赫克托尔完全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永远忠于一个人,更没想过自己会陪着某个主人一起走向毁灭。 但是现在,和在考雷托尔第一次向伦格表示效忠时截然不同的是,他深深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止是他,马克西米安,阿历克斯,法尔哥尼,甚至是似乎一直只是一心钻研教义的法兰西斯,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没有退路! 从那个奇特时候起,从伦格被他们这些人,被更多的人,被无数的人慢慢托举起来的时候起,赫克托尔就知道自己这些人已经没有退路。 在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终于踏上那条闪耀着光环的道路那一刻起,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已经注定……要么随着这个人一起走向天堂,要么一起走向地狱! “我的主人,你在什么地方?”赫克托尔第一次从心底里发出无比强烈的期盼。 “你要我守住耶路撒冷?”尽管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可在扎一听到的时候,伦格还是轻轻反问了一句。 他一直盯视着奈里兹的眼神里微微露出少许的笑意,不过看着旁边似乎有些发愣的大主教,他还是再次低声询问“难道你不认为这样的要求过于荒唐吗,殿下?” “我当然有理由认为这是完全有必要的,”奈里兹从毯子上站起来走向斜坡边,看着山下萨拉丁的军营,他忽然回头对始终不安的看着这一切的赫拉克留问:“大主教你能告诉我,如果耶路撒冷陷落法兰克人会怎么样吗?” 被突然问到的赫拉克留不禁全身一颤,可当听清楚奈里兹的话之后,他的眼中忽然闪现起一阵兴奋的光芒。 这一刻的他似乎完全摆脱了胆怯畏惧,一阵不可掩饰的狂热和兴奋让他的声音显得充满了躁动:“我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欧洲的所有贵族和骑士都会为失去圣地而愤怒,远在梵蒂冈的教皇会发布最严厉的敕令,所有的王国都会被这样的灾难震动,到了那时候,撒拉森人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基督世界的愤怒和报复。” “对,就是这样,”奈里兹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把手按在胸前似乎在探索自己心脏的跳动,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抬头看着伦格“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无比巨大的灾难,做为阿勒颇和叙利亚真正的主人,我不会允许萨拉丁给我的国家带来这样巨大的灾难。” 他有些激动的来回走着,同时不时的看着山下的营地:“即使再坚固的城堡也抵挡不住那样的摧残,大主教描绘的一切正是我最担心的,如果只因为耶路撒冷就招来整个法兰克人国家的进攻,这对我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特别是对你,殿下。如果萨拉丁真的收复了耶路撒冷,他的声望将是你再也无法比拟的,那样你就更加无法收复叙利亚了。” 伦格淡然吐出的话让奈里兹的脸上一阵颤抖,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在这一刻赫拉克留甚至能感觉出从沙漠贵族身上传来的可怕杀气侵袭进了他可怜的皮肤。 可是就好像觉得危险还不够似的,伦格继续说到:“也许在你心目中圣地同样重要,但是你显然并不希望最终光复圣地的人是你的敌人,所以你需要我为你守住耶路撒冷,对吗?” “对!”奈里兹突然大声开口,他的手离开刀柄一把抓起了毯子上放着的杯子,随着清水慢慢流进他的嘴唇,他忽然歪头向着伦格轻轻一笑“也许我该告诉你,你出使大马士革的时候在库奈特拉受到的袭击就是我做的,那时候你的死可以引起一场真正的圣战,这对我有好处。” “可现在我活着对你更有好处,”伦格毫不客气的拿起奈里兹面前的另一杯水“不过我只想知道,在我为你拖延时间的时候,你用什么方法帮我牵制萨拉丁。” “哦,我当然有办法让萨拉丁感到不安,别忘了我是阿勒颇的主人,也永远是叙利亚的主人,即使我已经离开了我的王座,可是任何对我的轻视都只会带来最可怕的灾难和后果!”奈里兹一口喝干杯里的清水,然后他忽然向着伦格微微挥手“我想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不过我到真是奇怪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也许把这个当成一个秘密,对我们所有人更有好处。”伦格没有理会听到这个的奈里兹脸上露出的沉思,他也没有招呼赫拉克留独自向着树林的来路走去。 “上帝,难道你想回去吗?”赫拉克留急匆匆的跟了上去,他一边不安的回头看着那些并没有阻拦他们的撒拉森人,一边不住的低声追问着“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我们从原路回去,就是在找死吗?福涅那个傻蛋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对他来说守住秘密比什么都重要。” “可对我来说,眼前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伦格头也不回的一边走一边回答着,直到他们终于再次来到那个曾经在前世吞噬了的生命的洞穴前时,他才回过头看着大主教说到:“真正危险的不是如何进城,而是进城之后怎么办,我想现在克利福特肯定已经在做些什么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危机! 克利福特气急败坏的在街道上挥舞着马鞭,他愤怒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任由战马在狭窄的街道上不住飞奔,在身后一片喊叫咒骂和掀起的混乱中,他不住的向前奔跑,以此来宣泄不久前在赫克托尔那里遭受到的羞辱和挫败。 从很久以前的时候起,也就是从他知道西比拉那可怜的第一个丈夫威廉死亡的那个时候起,更加有心机的克利福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遥远的家乡长途跋涉到了圣地的克利福特并没有向任何人说出自己和威廉的关系。当他看到西比拉被盖伊英俊的外表迷惑而投入这位新贵怀抱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要用同样的方法夺取回原本属于威廉的东西。 事实上现在他几乎已经就要触摸到那神圣的王冠了,这让他感到既兴奋又畏惧。可是也正是这种畏惧,让他再也无法忍受远远的站在暗处,他终于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前面。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在他想来原本应该在他的权威和巨大压力面前屈从甚至逢迎自己的白化病人居然用那样的方法要挟他,而原本一切就出于不可告人的阴谋原因,却在这个时候紧紧的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克利福特和所有参与阴谋.的人一样深深的清楚,这一切是绝对不能在民众面前揭露的! 一想到民众可能真的会象赫克.托尔说的那样,因为怀疑自己可能参与了某个谋害上帝宠儿而引发愤怒的情景,他就不禁为被自己的阴谋束缚了手脚感到说不出的恼怒! “不过你们躲不了多久,你们注.定了会死在耶路撒冷,”克利福特心底狠狠的诅咒着,随着他的战马飞速的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王宫逐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你注定会死在耶路撒冷,天国的国王永远不能和世俗的国王比较。” 萨拉丁很有意思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帮着.绳子的汉弗雷。 他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已经略显花白的胡须,一.边围着刚刚成为博特纳姆伯爵的年轻贵族绕着圈子。当他走到汉弗雷身后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面前年轻人的紧张。 不过即使这样,汉弗雷最终还是忍住了回头的.强烈欲望,他坚定的看着前面,任由埃及苏丹可能随时都会从背后刺穿他心脏的可怕想法占据着他激烈跳动的心头。 “这么说,你是自.愿回来当我的俘虏的?”萨拉丁终于站到汉弗雷面前认真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父亲因为不义和失信而被我杀掉吗?也许我也会杀掉你。” “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上帝的信仰,在这点上他是我的榜样,我以他自豪!” 汉弗雷大声的对萨拉丁宣布着,他的额头高高的抬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和苏丹对视。 “不,孩子你说错了,”看着汉弗雷倔强的样子萨拉丁微微摇头,在转身离去时,他对年轻的伯爵说“应该是你的父亲为你和你的母亲自豪,那个‘毁约者’雷纳德不配拥有你们这样的妻儿。” 说着,萨拉丁向等待在不远处的一个将领点头示意,随即他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略显阴暗的御帐。 “那么,把我安置在哪里呢?”汉弗雷平静的问着走向自己的撒拉森将军“不过我希望我能回到那些骑士当中去,如果能再次见到国王我会很高兴的。” 汉弗雷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恨意,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骑士对他和他**的侮辱,也不会忘记那个导致全军覆没的罪魁国王弹着吉特拉琴提到他**时的那种蔑视口气。 “对不起伯爵,你的这个愿望不能实现了。”撒拉森将军冷冷的看着汉弗雷,慢慢的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伦格小心的沿着阴影中的道路向前走着,当他终于撬开那块封闭许久的石头时,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底暗暗呼唤好运。 当他从黑暗中看第一抹亮光时,他的心里因为紧张已经有些难受,他知道如果在密道开启时被发现将意味着什么,尽管他知道能保守如此长久秘密的一切不可能会那么简单的就被发现,但是他还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自己因为紧张发出的阵阵心跳。 耶稣殉难和复活的地方就在他的眼下,当伦格终于从圣山山顶那沿着山势建造的巨大十字架下开启尘封已久的密道出口时,他才终于暗暗感到了心底里的诧异和凌然。 圣山顶上巨大的十字架居然就是为了了掩饰这个秘密而建造的,在确定了这个之后伦格的心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神秘的玫瑰十字,他并不知道这些几乎跨越千年的神秘组织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甚至也不知道这个十字架是不是就是那些人所建,但是他却从这个想到了他们多年来盘根错节的那些神秘故事,这让伦格在看到阳光的同时,似乎也看到了一道可怕的黑暗。 “我们终于回到耶路撒冷了,”大主教神色激动的站在山顶看着十字架下的人潮,他小心的趴伏在地上,过了好一阵才舔着干裂的嘴唇低声问“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伦格微微从峰顶上向下看着,头顶的阳光同样让他感到头晕眼花,可是他知道现在只有在这里坚持,下面朝圣的人群这时候正不住的发出阵阵此起彼伏的祈祷。 等等,再等等,只要能熬到天黑! 伦格的心头不住转着这个念头,他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西方。随着头顶上逐渐变得暗淡坠下的夕阳,已经在峰顶上趴伏了很久的伦格终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聚集在圣山山坡和苦路上的朝圣者开始逐渐离开,而那些曾经发誓要在圣山上度过每一个夜晚的人则进入了安静的黑暗之中。 “主基督殉难和复活的地方,永远只有星星的光才能照亮这片圣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习俗,在这时成为了“阴谋者们”的最大盟友。 伴着黑夜的到来,耶路撒冷的一切都笼罩了在一片黯淡的黑暗之中。不论是已经点起烛光的王宫,还是光影暗淡的街道或者是被大片火把映照得一片通明的祈祷者神殿,这个时候都在夜色映起了片片亮光,只有神圣神秘的圣山,完全笼罩在一片寂寥的黑暗之中,只有天上的月光这时在山顶上洒下一片皎洁的光亮。 而在这时,耶路撒冷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从白天就一直被暗暗流传的谣言的揭晓,人们被突然出现在城里一个谣言搅得心神不定议论纷纷,这让他们完全被祈祷者神殿里发生的事情吸引,根本没有人注意两个从圣山十字架峰顶上偷偷下来的人。 “上帝的宠儿已经抛弃了所有人,他逃跑了!” 这个消息几乎是所有耶路撒冷人无法接受的,越来越多的人向祈祷者神殿聚集起来,直照天际的火把光亮把整个天空都染成得一片红彤彤的。 在神殿下的小广场上,原本已经聚集起来的教众这时已经手挽手的背对神殿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坚定和决然,在对圣子的信任和怀疑中,有的人默默离去,可有的人却留了下来! 他们的手臂相互挽在一起,紧紧的盯视着已经越聚越多的人潮面前,看着对面的人,教众们开始高声唱起颂歌。他们的手臂挽得更紧,而在他们的身后的台阶上,已经排列整齐的手持长矛的重骑兵神态凝重,悍然不动。 “上帝的宠儿?”赫克托尔的嘴里轻轻吐出这个词,他心里暗暗回味着,过了好一阵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让我们看看,上帝这次是不是还宠爱他的宠儿吧。” 可是他的这个愿望却显然没有得到实现,随着从远处王宫方向传来的一阵号角声,他听到了女王特使专用的那种悠长的号乐。 “看来一切就到这里了,”赫克托尔无奈的暗自摇头,他身后在怀里摸了摸隐藏得很好的短刀,开始在想当最后时刻到来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来得及不受到那些愤怒民众的折磨。 “西比拉!”站在离神殿不远的暗处的伦格同样听到了那阵号角,他知道那是西比拉派出的使者,在这个时候西比拉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了她一直隐忍至今的行动。 从圣山上下来时就已经听到谣言的伦格这时已经到了离神殿近在咫尺的地方,但是越聚越多的人人潮却阻挡住了他的道路,似乎在这个时候整个耶路撒冷的人都来到了这里。一时间人民发出的质疑声浪随着谣言越来越响。 整个耶路撒冷这时都已经彻底动摇! “也许我该先回到圣墓大教堂去。”赫拉克留小心翼翼的说着,他的眼神中不住闪动着恍惚的光芒,心里也在不住的转着各种念头。 “也许你还想加入这些对我声讨的人当中去,对吗?”伦格回头看了看大主教,当看到大主教脸上难看的表情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略微摇头“也许我会在这个时候就此倒下,可是大主教你想过没有,如果我还能创造奇迹呢?” “现在的你还能干什么?!你没看到那些人吗?这就是我们的人民,他们虔诚的时候能为耶稣去死,可疯狂的时候也能把基督钉在十字架上,一千年来这些人从来没改变过!”赫拉克留畏惧的看着远处的火把海洋中的人潮。 “所以我们才需要奇迹,而你只需要看着这个奇迹就是。”伦格略瞥了大主教一眼转身走去,在赫拉克留愕然的注视下他自语般的问着“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要在和你见面之前公开进入祈祷殿呢?” 举着耶路撒冷王旗的队伍在街道上缓慢的走着,一路上人们紧紧尾随在他们的身后。 代表着女王的旗帜在人潮中引起了一片激动,而走在队伍前的克利福特这时似乎看到了自己正走在迈向宝座的道路上一般。他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彩,因为过于用力攥着剑柄的手掌几乎有些疼痛。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队衣衫褴褛的苦行僧站到了他的队伍前面。 “尊敬的大人,我是恩特克劳威尔教士!”“参孙”般的教士的大喊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响亮,他的眼中透着难掩的愤怒,当他用手里那个用粗木绑成的十字架在地上一顿的时候,克利福特甚至自己看到了一片烟尘。 而他身后那些紧跟的追随者们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身披麻袍,有的还用大片的破烂亚麻布包着头脸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却又愤怒异常,看上去就好像一群刚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小鬼。 “大人,我想您认识我,我是曾经质疑过贡布雷子爵的人,就在他的祈祷殿外。” “你也是第一个称他为圣子的人。”克利福特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教士。 “是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请求您让我加入您的队伍,我要为自己的选择得到证明,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魔鬼的诱惑而被迷惑了眼睛。”恩特克劳威尔愤怒的喊着,他的大嗓门在街道上响彻四周“如果我的选择是争取的,那么我会誓死守护。如果是错误的,我会对自己予以最严厉的惩罚。” “哦?”克利福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这群叫花子般的苦行僧,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如乞丐般的人曾经说的话拥有什么样的巨大力量,而现在这个人的出现就如同在为他照亮通向宝座的明灯般令他感到惬意。 “那么就来吧,教士,我们所有人都应该看看这究竟是奇迹还是欺骗,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克利福特大声呼唤,随着他的呼喊苦行僧们立刻挤入了队伍,向着祈祷殿蜂拥而去。 祈祷殿的台阶下,王旗在夜色中不住飘扬,而令人意外的是,一面圣殿骑士的白底红十字旗和医院骑士团的黑底白十字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小广场上。 脸色苍白的福涅全身穿戴着沉重的铠甲站在台阶前,而他的身边,一个医院骑士团幸存的高级骑士则沉默的注视着对面的那些祈祷者教众。 “那么就在这里了,这是耶路撒冷所有人的意志,是国王的,骑士的和民众的意志。”克利福特得意的看着眼前的赫克托尔,尽量压低声音说“如果,在这之前你向我表示效忠,我也许会饶恕你,可是现在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了。” 克利福特说着手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对赫克托尔那可怕的名声他从心里感到畏惧,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彻底铲除这个显然不想依附自己的危险人物。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进入祈祷殿了?”赫克托尔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人,随后他的眼神晃过克利福特身后的那些人“那么大人们,你们是不是也坚持要进去打扰子爵大人的静思?请不要忘记他在祈求上帝的启示。” “我们必须知道上帝的宠儿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们!” 福涅首先走了过来,尽管他脸色苍白,但是一双眼睛中依然透着极度的兴奋,他知道这个时候是真正彻底挽回圣殿骑士团名誉的时刻。 他似乎已经看到在揭穿了虚伪的圣子面纱之后,自己真正由此重振圣殿威望的那一刻,同时也似乎看到了他终于被授予大团长殊荣的光彩。 “我也要进去,这是我的责任!”恩特克劳威尔炸雷般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四周民众的注意“我曾经呼唤他为圣子,我曾经用最神圣的赞美诗称赞这个人,可是现在他受到了质疑,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拯救圣地的救世主还是打破所有人美梦的骗子,这就必须得到证明!上帝既然赐予我们耶路撒冷,那么也就一定赐予我们守护圣地的征兆,可是我们必须证明这个征召是否就在我们面前!” “说的对!”恩特克劳威尔的话立刻得到他身后那些破衣烂衫却立刻在民众中引起一片共鸣的追随者的赞许,他们不住的向四周民众发出呼喊,而这呼喊立刻得到一片如潮般的响应。 祈祷者教众们中间开始发出一阵低鸣,在越来越多充满希望和期待甚至焦急的民众拥挤下,他们紧紧挽在一起的手臂被挤压得几乎弯曲,在越来越激动的人潮汹涌中,教众们开始向后退去。 而已经聚集起来向台阶上涌去的恩特克劳威尔的追随者们,却簇拥着前面那些耶路撒冷的贵族骑士向上奋力涌去。 终于,教众们的脊背碰到了后面坚硬的盾牌,重骑兵们手里的长矛立刻和盾牌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骑兵,向前!” 随着一名队长发出的呼喊,长矛平举排成横列的重骑兵脚下顿时响起一片向前整齐踏步的轰鸣。 赫克托尔雪白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的眼神这时已经从面露得意的克利福特脸上移开,转而盯着和自己的跟随者挤在一起的恩特克劳威尔。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赫克托尔静静的看着这个带领着一群满脸肮脏不辨面目的乞丐般手下的教士,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惋惜“可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一个人。” “我为上帝的意志服务的虔诚教士,我也是忠诚的人。”恩特克劳威尔闷雷般的声音立刻博得了四周人们的一阵赞许。 “看来一切就是这样了。” 赫克托尔似乎突然变得轻松了不少,他看着人潮微微吐了口气,接着他忽然向旁边一退微微抬手,随着他的手势,守护在祈祷殿门口的教众和士兵霎时向两边让开! “大人们,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么请进去吧。”双手背后的白化病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四章 耶路撒冷之夜 有那么一阵,看着让开的缺口后面那个高大的石头门廊里的黑暗入口,克利福特不但犹豫,甚至有种想彻底放弃的冲动。 祈祷殿看起来永远显得阴森的巨大入口这时在他看来就如同一个可怕的怪兽的大嘴,在等待着它的猎物。 这让克利福特觉得说不出的不安,他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以至他的心里飞快的闪动着各种念头,甚至连在古代曾经出现过的凯撒之死的阴影都掠过了他的心头。 可是,恩特克劳威尔激动的呼喊已经不再给他任何考虑的时间,如参孙般的硕壮教士一边高高挥舞着手里的粗木十字架向民众发出高声呼喊,一边在那些蓬头垢面的追随者簇拥下向前走去。 而在他们的狂躁的鼓动中,人潮里已经响起了一片高呼“真相”的呐喊,同时夹带着无数大声哭喊着祈求上帝不要抛弃他们,不要让那神圣的守护者变成骗子的哀求。 “我们进去,对上帝的宠儿我.们会保持尊重,可即使只有我们这些人,这些高贵的人也足够代替所有耶路撒冷人的意志了。”恩特克劳威尔首先登上了最高一级台阶,随着他的呼声,广场上的人潮霎时响起一片赞同的呼喊! “我们进去!”福涅也狠狠的发出一.声低吼,他的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第一个迫不及待的跟在那些苦修僧的后面向里走去。虽然祈祷殿阴森的走廊看起来让人不安,但是他却以一种必胜的眼神看着自己经过的那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祈祷者教众。 克利福特终于跟在所有人的.身后向里面走去,在看到经过的赫克托尔低垂着眼睑,似乎变得一切与他无关的表情时,克利福特露出了一丝刻意流露出的怜悯,他知道眼前这个白化病人的确已经放弃了一切,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可以和自己对抗的后步。 “愿上帝原谅你,愿你的灵魂早日安宁。”在说完这句.墓铭般的话之后,克利福特在民众的高声祈祷中大步走进了黑暗的祈祷殿大门。 被火把照亮的走廊中,人们脚下步伐带起的巨大.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真正回响。在一片片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经过走廊的人们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石墙上闪动起大片的影子。 克利福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不那么急促,.他的眼睛和其他人一样都紧紧盯着远处祈祷殿尽头一个房间的入口,那里曾经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经室,而现在却成了这些人,或者说是整个耶路撒冷城的人为之关注的地方。 这里是伦格那.间享誉整个圣地的书房,也是令这个祈祷殿名声大振的尸骨圣殿的根源。 “现在,这里将成为我登上耶路撒冷王座的基石。”克利福特激动的在内心里对自己呐喊着,在终于走到这个房间门口时,他因为过于激动甚至已经有些喘息。 “上帝的意志让我们为了揭开这是否谣言而来!”恩特克劳威尔的嗓门在整个宫殿里回荡。 接着随着他的手势,耶路撒冷最有影响的几个人在恩特克劳威尔和他那些苦修僧的簇拥下,立刻大步走进了那间著名的书房! 随即,远远的,在宫殿门口的遥遥期盼的人们,就听到从宫殿阴暗的深处传来的一阵充满意外,诧异,还夹杂着无比愤怒的惊呼! 萨拉丁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耶路撒冷的城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躁动,也许是因为城里那明显比平时更加明亮的火光和音乐喧躁的声息刺激了他,这让他觉得耶路撒冷似乎就在这一晚将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一阵微微声响从他身后传来,随着脚步声,萨拉丁看到了一片棕色的长袍袍角随着夜风微微飘动,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安慰的笑意,看着自己的爱将,他微微捋着浓密的胡须轻声问着: “我的兄弟,那么你认为你的那个朋友这次还能创造他的奇迹吗?” 听着苏丹的疑问,阿迪勒不由抿了一下嘴唇,他知道每当苏丹这么说话的时候,往往已经是他早已有了某种决定的前夕,而根据跟随多年来跟随苏丹的经历的一切看来,阿迪勒似乎闻到了在暖暖的夜风中飘荡着的即将开始的厮杀前的血腥味道。 “您总是能用安拉赐予您的智慧指引我们。” 阿迪勒并不带着恭维的认真腔调让萨拉丁微微有些得意,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罕见的失态中清醒过来。他伸出手指在阿迪勒面前微微摇晃,随着肤色黝黑的脸上的微笑,一排整齐的白色牙齿露了出来。 “明天你就去告诉那个贡布雷,我们之间的停战已经可以结束,两天之后我们将再次进攻耶路撒冷。”萨拉丁神态平静的看着火光映照天空的城市开口说着。 “遵命苏丹。”阿迪勒伸手抚胸微微躬身,他的眼神随着萨拉丁看向城里。 “我是安拉安排的来光复圣地的不是吗?”萨拉丁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爱将,尽管他在询问,可是阿迪勒却知道他显然并不希望听到任何回答。 果然萨拉丁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透出的已经是无比的冷静和凝重:“那个施蒂芬娜的儿子汉弗雷呢?” “苏丹,按照您的命令,他已经被释放了。不过我想很多人都对您的这个决定颇为不满吧。”阿迪勒微微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苏丹已经完全恢复成为了那位令人敬畏的王者,而刚刚那迅速出现的疑惑可能自己一生永远也不会再遇到了。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她是位值得敬佩的女人,难道伟大的埃及苏丹连这样一个女人都不如吗?”萨拉丁同样微笑了起来,他深邃的眼神看着远远的城墙,终于下达了阿迪勒一直等待的命令“三天后发起进攻,至圣安拉已经给了我启示,耶路撒冷很快就要在安拉的荣耀之下了。” 萨拉丁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自信和决然,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了从城里传来的震天般的呐喊! “发生了……什么事?”萨拉丁有些疑惑的轻轻自语着,他的眼中掠过一隐隐的忧虑,看着城头上似乎也因为发生了什么而隐约摇曳的光影,他的忧郁似乎变得更深。 可随着充满自信和坚毅的微笑浮上了脸颊,忧虑立刻变得无影无踪。 “我是萨拉丁,是注定收复圣地的萨拉丁。”埃及苏丹坚定无比的对自己的爱将说。 汉弗雷胯下的战马飞快的在戈壁上奔跑着,黑夜让他只能透过天上的星星寻找方向,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停的挥舞着马鞭。 他从没想到过萨拉丁会释放他,当听从母亲的命令回到撒拉森人军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愤怒的萨拉丁杀掉的准备。 尽管他勇敢的守卫了自己尊严的壮举在那一刻战胜了胆怯,但是当他手腕上的绳索被忽然割断,而且还立刻得到了一匹装满了清水的战马之后,突然获得的自由还是让他在那一刻不禁跪在地上在胸前划过了大大的十字。 “上帝,我自由了!”汉弗雷几乎是发疯般的抬头大声呐喊着,而当听说释放自己的命令的确来自萨拉丁的时候,即使是和这位苏丹有着刻骨铭心杀父之仇的年轻伯爵,也不得不在一阵沉吟之后向着苏丹的御帐方向双手持剑,庄严行礼。 随后他立刻跳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战马,发疯似的朝着拉赫希尔城堡奔去,他要立刻让母亲知道自己还活着! 战马在被月光挥洒的一片皎洁的戈壁上不定飞奔,汉弗雷的心也在不停狂跳,他能想象母亲这时对自己的担忧,以至似乎能听到这个时候母亲正为自己哭泣的声音。 “我很快就回来了,是以一个真正骑士的身份回来,是做为博特纳姆伯爵的身份回来!” 汉弗雷的心里不住想象着自己即将成为博特纳姆伯爵时的荣光,而让他自豪的是,自己的勇敢和荣誉,完全有资格成为那块领地的主人。 因为高兴而发出欢呼的汉弗雷在马上不住的喊叫着,他的战马急急的掠过一片银色的戈壁,直到前面的不远处一片起伏不定的沙丘后忽然出现了一片黑暗的影子! 汉弗雷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恰好闯进了从对面飞驰而来的一队骑兵之中,伴着他胯下战马因为受惊发出的一声“唏哷哷”的嘶鸣,战马立刻在对面大队骑兵的面前不安的人立而起,不住盘旋。 “我是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你们是什么人?!”汉弗雷大喊着从马鞍上抽出长剑,尽管他知道自己一个恶人根本无法与如此众多的敌人相抗,但是倔强的性格却让他毫不回头的迎着那些如突然从地下冒出来般的骑兵举起了长剑! “是汉弗雷子爵?” 黑暗中对面人熟悉的声音让汉弗雷一阵错愕,接着就在他还没有想清楚那究竟是谁的声音时,随着几名骑士从已经半包围过来的队伍中冲出,就着皎洁的月光,汉弗雷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贡布雷子爵大人的近卫侍从长阿历克斯,愿意为您效劳大人。”曾经被汉弗雷揪着脖子在自己父母面前出丑的青年骑士向着有些愕然的年轻伯爵低头行礼,接着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阿历克斯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充满惬意的微笑“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激动,振奋,欢呼,疯狂! 在这个晚上,耶路撒冷人再次被充满煽动的谣言左右,也再次被神圣的光环笼罩。 当一阵包含着各种情绪的惊呼从祈祷殿深处响起时,被隔绝在殿外的民众霎时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 他们畏惧的看着宫殿深处模糊不清的那一小群人,很多人不住的大声祈祷不要让可怕的谣言变成现实,更多的人则跪在地上高声哭喊着“救救圣地!”而不想去看那些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可怕事实。 随后,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群在黑暗中的人发出的脚步声再次从祈祷殿里传出来,那声音越来越响,也敲击着无数人的心灵。 当声音终于消失,一群人手持火把出现在殿外的大台阶上的时候,民众看到了站在那些人中间的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身影。 没有人能形容这个人掀起头上遮挡的帽兜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也许正如有人发着惊叹呐喊的那样,也许完全只是因为一个火把在他身后晃动带起的幻影,在那一刻,在广场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有人发出了一声呐喊:“看呀,光环!” 于是,疯狂就在那一刻出现了,民众的呐喊和呼声霎时如雷霆般爆发,而那呼声只有一个……“圣子!” 伦格站在祈祷殿的大台阶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民众,尽管人潮发出了震动全城的轰鸣,但是他却始终平静的看着这股似乎可以淹没一切的浪潮。 在声嘶力竭的呼喊中,在此起彼伏的声浪里,他慢慢握紧右拳放在胸前,随着手臂直切般的平伸,呼声霎时变成了响彻天际的呐喊! “看看这一切是多么容易,”恩特克劳威尔的声音在伦格左边响起,他并不刻意掩盖的大嗓门似乎在诉说某个天经地义的事实“只要我们进去就可以了。” “有人进去,那么就肯定有人无法出来。”恰好走到伦格身后的赫克托尔颇为好笑的看了一眼不知道时候出现在伦格右边的赫拉克留“所以,大主教大人,也许有一天我会向您讨教一下,一位神圣的神仆是如何把自己高贵的身体忍耐在一堆破衣烂衫里的。” “那你可以去向现在在祈祷殿里的那个人问。”赫拉克留的眼中闪过和一个大主教截然不同的嗜血般的狰狞,他的眼神冷酷的扫过同样站在伦格身后的福涅和那个医院骑士团的骑士,而这两个人的脸上,这时却是一片惨白! “的确只要进去,就是这么简单。” 始终沉默的伦格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平静的,但是听在福涅的耳中却似乎充满了令他不安的气息。 一切的确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克利福特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当进入那间著名书房的一刹那,丝毫不出意外的空旷立刻让首先进入房间的克利福特不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欢呼。 可是他的欢呼还没有完全出口,一个令他错愕的情景就紧紧的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看到一个紧跟着恩特克劳威尔的苦修僧脱掉了罩在身上的一件破袍子,随着这个人抹去脸上油黑不清的油污,他愕然的看到了赫拉克留的脸。 就在同时,另一个人把一块严实的披在头上的毯子慢慢扔在了地上,随着从克利福特,福涅和那个医院骑士嘴里发出的诧异和愤怒的喊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用泥污掩盖的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切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在那一刻克利福特想要发出大声的喊叫,可是他的声音被从胸后刺入,胸前冒出的一柄利剑霎时截断了! 克利福特致死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从自己的身后刺了这一剑,他的身体在一僵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被刺穿心脏的致命一击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痛苦就一命呜呼。 这一切来的是那么快,刺杀者手里的利剑还没来得及从克利福特身上拔出,几柄长剑短刃已经立刻指在了他身上的要部位。 “我真没想到,最后杀死他的会是你,”伦格看着眼前乖乖的松开剑柄的谋杀者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你居然活了下来,而且是和他在一起才是出人意料呢。”福涅苍白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回头看着已经被这连续出现的一切惊呆的医院骑士,怜悯的笑了笑,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圣殿骑士终于彻底压倒医院成为了圣地最伟大……或者说是更伟大的骑士团的美好未来。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伦格平静的看着福涅。 “当然,既然你已经进来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再继续纠缠只能让我们的下场更加可悲,也许会最终和这个人一样,”他不屑的看了看地上几乎被人遗忘的克利福特“而且圣地需要一个神圣意识的存在,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带领民众抵抗萨拉丁。” “所以?” “所以,你能在这里出现就是上帝的意志。”福涅发出重重的低声祈祷“而圣殿也将承认和遵循这个意志。” “那么您呢,尊贵的骑士?”伦格转头看着幸存的医院骑士。 “这是,上帝的意志……”回答声调里透着迷茫和无助,但是这时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这些。 “那么我的朋友们,就让我们和人民一起接受这个神圣的意志吧。”伦格说着,带头向着殿外期待中的人潮走去。 在他的身后,是些不论是否愿意却都深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和这个人捆绑在一起的一群人。 就在伦格再次站在祈祷者神殿的大台阶上向耶路撒冷人致意时,在同一个晚上,停战许久的埃及苏丹终于在宣布废除于法兰克人的停战协议后,下达了进攻耶路撒冷的最后命令。 第二百一十五章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 急促的脚步声从寝宫外越来越近,孤独的坐在床上的西比拉听着外面沉重嘈杂的脚步,心里不禁一阵急跳。 从克利福特要她以女王名义派出使者仪仗那时候开始,西比拉就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她曾经劝阻自己的情夫不要过于着急,而且还详细的询问了他是否真的能保证这一切都能顺利。 当克利福特用肯定的口气告诉她“这一生都不用再担心看到那个贡布雷。”了的时候,年轻却早已经被阴谋浸淫了生活的女王已经意识到了这背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立刻发布下去了命令,看着克利福特意气风发的带领着王旗仪仗离开,西比拉不禁暗暗幻想起最终夺回权力之后的美好未来,她一个人在寝宫里不住的走动着,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她想到了要和萨拉丁的谈判,也想到了要赎回自己的丈夫,甚至想到了以后该如何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 可是,就当她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未来筹划的时候,一阵令她错愕的欢呼声远远的传来,开始她无法分辨,但是随着欢呼声越来越响,她终于惊讶的听到了一个她绝对不想听到的名字:“上帝保佑圣子!” 这让西比拉彻底坠入了可怕的.恐惧之中,她全身颤抖着听着外面的声响,同时立刻派出自己身边的亲信去打听情况。 可是,亲信还没有回来,她却听.到了那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当那听起来似乎人数众多的脚步声终于在她寝宫的起居殿外停下来之后,随着房门被猛然推开,一个女侍惊恐万状的冲进了女王的房间。 “陛下!外面,外面来了很多人!”女侍语无伦次的喊叫.着“是那个赫克托尔,就是贡布雷子爵的那个掌旗官,他带着整队士兵进来了!” “我的上帝。”西比拉紧紧抓住自己内袍的领子,她的.手脚这时一片冰凉,脸色惨白的如同天上月亮射出的光亮“克利福特呢,他人在哪?!” “陛下,可能,可能传令官大人已经……”女侍小心的看.着女王的脸色,然后她想起什么的发出轻轻一声惊叫“我好像看到那个赫克托尔手里拿着,拿着件带血的衣服,那好像是……” “上帝呀……”西比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从寝宫外传来的一个平淡的声音:“女王陛下,我是贡布雷大人的掌旗官赫克托尔,请您允许我觐见。” “去告诉他,我这就出来。”西比拉忽然声调平静的向女侍下达命令,在女侍出去后,她呆呆的看着关紧的房门,然后转身走到桌边抱起了一个精美的盒子。 一件染着大片发紫血迹的罩衫摆在了桌子上,牛油灯闪烁的火光在这时把罩衫上的血渍渲染的一片醒目,这就更衬托出西比拉脸上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的可怕苍白。 和西比拉比较相似的是,站在她面前的白化病人正仰着同样苍白的面孔看着耶路撒冷的女王,不过这时的白化病人脸上流露出的神色里却没有一丝可以称为卑微的东西,只有平静中透着的绝不掩饰的倨傲。 “女王陛下,传令官克利福特不但制造谣言诋毁圣子,还在进入祈祷圣殿的时候企图加害子爵大人,”赫克托尔声音平淡但是却不容质疑的说着“在圣殿里,他甚至试图阴谋刺杀大人,这是所有当事在场的人都能证明的。” “你说的是这些人是谁?”西比拉的声调几乎颤抖了,她看着那件熟悉的罩衫,就在不久前,这件衣服还放在她的床头,而当时她的情夫正在给予她无比的欢愉,可现在她看到的只有血淋淋的衣服,而衣服的主人却已经失去了生命。这让女王的心在不停的滴血,她用愤怒憎恨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人,同时嘴里挤出充满仇恨的低喊:“你们谋杀了他!你们谋杀了一位虔诚的耶路撒冷贵族,这是对主的犯罪,是要受到惩罚的!” “陛下,我想您所说的惩罚里也应该包括高贵的赫拉克留大主教和福涅分团长,当然还有医院骑士团的主修士德.翁岱大人。” 赫克托尔平淡的回答,但是他的话却让西比拉脸上的苍白霎时变成了惨白。她绝望的抓住身前的桌子,眼睛里透出几乎发疯般的慌乱:“你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个事实,您依然是女王,可是耶路撒冷已经不是你的了。”赫克托尔对女王小声说出的耳语如雷鸣般轰击着西比拉的心头,就在她愕然的张开好看的嘴巴要发出尖叫的时候,一个令她不禁彻底呆住的轻吻忽然盖在了她的嘴唇上! 可是还没等她清醒过来,赫克托尔已经向后退去,随着一阵从她面前带起的微风,白化病人已经抓起桌上雕刻精细的木匣,转身向起居殿门口走去。 在后面,只剩下西比拉愕然僵硬的身子直直的站在那里。而她的双手,则无助的抚摸着身前桌子上透着淡淡血腥味道的罩衫。 到了这时,西比拉才忽然意识到,耶路撒冷的主人在这个夜晚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在这个夜晚,还有另外一件正在发生的事却不为人所知。 一队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在如雷般踏动街道的轰鸣中迅速的踏了一条偏僻简陋的小巷。 可是伴着闪亮的刀光剑影在黑暗中的晃动,和躲藏在自家房子里屏住呼吸偷偷看着这一切的民众注视下,等待他们的,却只是一幢空空如也的房子。 带领着自己那些苦修僧和士兵进入房子的恩特克劳威尔看着房间里桌子上一个摆放整齐的羊皮纸信封,微微喘息着。 过了好一阵他慢慢打开了蜡封的信件,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恩特克劳威尔粗犷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他小心的把羊皮纸信件揣进怀里,然后低头走出了低矮的房子。 看着隐约已经露出一丝微白的东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凌晨的空气,随后迈着重重的步伐走出了小巷。 当清晨的曙光从遥远东方的大地边沿露出的时候,守在城墙上的护圣军士兵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站在城头上的背影。 这个背影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而站在这个人身边的那几个人也并不陌生。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整个耶路撒冷最具有权势的人都突然聚集到了这段城墙上。 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的耶路撒冷大主教这时正站在伦格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他会时不时的看上一眼离他不远脸色难看的福涅,或者带着傲慢瞥上一眼从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医院骑士团仅存的主修士德.翁岱,然后他就接着用只有自己两个人能听到的声调继续说下去。 这种样子立刻让那些站的远远的士兵有了一种显然大主教和子爵大人关系亲密的感觉,他们看主教大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更加恭敬,尽管在这之前对这位大人他们同样恭敬有加。 一阵略带喧躁的声响从城墙下传来,伦格回头看着恰好从不同方向走到坡道下,然后一起走上城墙的赫克托尔和恩特克劳威尔,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不同的神色,他先是向赫克托尔略微点头让他暂时稍等,然后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恩特克劳威尔,直到这位魁梧的“参孙”默默的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到了伦格手里。 “很抱歉大人,我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恩特克劳威尔如闷雷般低低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着。 “事实上我也没指望你能抓到他们,”伦格并没有看信,而是回头看了看大主教,在得到一个同意的点头之后伦格认真的看着恩特克劳威尔“当你告诉我你曾经是玫瑰十字隐修会的一员时我的确有些惊讶,不过我想这并不违背你和大主教大人一起为我效力这个事实。” “是的大人,我愿意为您效力,也愿意为高贵的玛蒂娜公主殿下效力。”恩特克劳威尔略微低头。 “我想你更多的是想为玛蒂娜效力吧。”伦格对他表示效忠的态度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随后就转身看着那两位一直陪在旁边的骑士团首领“大人们,我想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你们冷静思考了,福涅大人,你的来历我们已经都很清楚,可现在你只是圣殿骑士团的领袖,而且我相信你也的确想重新振兴圣殿骑士,而您德.翁岱大人,重新让医院骑士团的旗帜飘扬起来也是您的职责,”伦格慢慢走到逐渐聚拢到一起的这些人的对面,他的眼神微微掠过每个人,当他身后从远方大地上升起的一缕阳光终于把他彻底包裹在一片橘红色的光昏中时,他微微张开两臂,看着这些耶路撒冷最具权势的人,沉声说到:“那么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是跟随我还是离开,这由你们选择。” 开始是沉默的,尽管人人都已经知道并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但是当一个明确的选择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还是有些犹豫和沉默了。 从内心里对一个地位低下的农兵的抵触,让他们无法那么快的做出选择,可是看着伦格坚定的眼神,和感受着这一刻有如实质般令他们不安的压力,终于随着赫拉克留第一个微微躬身,福涅,德.翁岱,跟着是恩特克劳威尔,也终于弯下了他们的身躯。 就在这时,白化病人慢慢把掩在袍子下的那个木盒呈现在了伦格面前,在几位显贵看到这个木盒的抽气声中,赫克托尔轻轻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呈半圆型的一颗印章。 “耶路撒冷的王玺。”即使早知道那是什么,可赫拉克留还是不禁发出一声低吟,他的鼻子不住煽动着,如同一匹刚刚跑过很长道路的烈马般发出粗重的喘息。 和他一样,两位幸存下来的骑士团首领同样惊愕的看着那颗代表着王国权力的王玺,嘴里发出不受控制的自语。 伦格慢慢从赫克托尔手中的盒子里拿出了那颗刻满拉丁文字的沉重王玺,伴着身后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他把王玺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过了好一阵,在人们的注视下,一句曾经由鲍德温四世宣召过其无比权威的话,终于从伦格嘴里说了出来: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 艰难的走在戈壁上的胡斯弥尔一边嘴里发出呻吟,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迈动着。 在这个广袤的戈壁上,他在不久前居然奇迹般的遇到了一个过路的商队,尽管那个在这种兵荒马乱时候冒险远行的商队首领好心的提出带上他,可是倔强的撒拉森男孩在好好的喝足了水之后,还是自己走上了通向圣地的道路。 胡斯弥尔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漫无边际的走向圣地,甚至在这个还年幼的孩子心目中,耶路撒冷也只是一个神圣却颇为模糊的影子,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坚定的向着那个方向走着,直到远远看到了一支正在戈壁上行进的队伍。 在动乱时代里已经养成的警惕让男孩立刻躲避了起来,他到现在还记得不久前曾经遇到过的那次可怕的屠杀,他始终记得那些屠杀者也同样说着和他一样的语言,这让胡斯弥尔本能的对所有陌生人都产生了强烈的畏惧。 男孩小心的从躲避的地方看着那支路过的队伍,虽然看不懂那些旗帜上的标志,但是他却从这些人经过方向上认出,这支撒拉森军队正是从耶路撒冷那里来的。 这让南孩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一支撒拉森军队离开正在围困的耶路撒冷城,不过仔细说起来他也不明白,当他到达圣地的时候,他究竟应该投靠哪一方。 男孩小心的看着这支队伍逐渐远去,直到他们完全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才小心翼翼的从躲避的地方出来。 “安拉佑护。” 胡斯弥尔习惯的对着那支队伍的背影做了个祈祷,然后孤独的向和那支军队背道而驰的方向前进,直到不久之后再次碰到了一支令他大吃一惊的队伍。 拉赫曼并不知道自己经过的路上,曾经有一个小男孩悄悄的窥伺过他的军队。 不过这对胡斯弥尔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拉赫曼的心情这时恰好颇为恶劣,他总是不时的对手下的仆人和士兵发火,而鞭打别人,也逐渐成为了他宣泄怒火的主要方法。 “啪!”的一声,鞭子再次狠狠抽在一个赤裸着后背的士兵背上,随着带起一小片皮肉的鞭痕,士兵的嘴里发出的痛苦惨叫让拉赫曼的怒火更盛。 他再次回身抓起旁边一根细细的藤鞭合到手里已经攥成一团的鞭子里面,随着挥舞起来的一大团鞭影带起的风声,更大的痛苦声立刻从士兵的嘴里迸发出来。 “住嘴!如果你不想再吃鞭子就安静些,否则我会让人一直抽得你不会喊疼为止!”拉赫曼气急败坏的呵斥着背对自己的士兵,然后忽然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随手撒到了那人鞭痕纵横的脊背上“好了你可以下去了,祈祷安拉别再让我看到你。” 拉赫曼抹着头上流淌下的汗水,一把抓起旁边仆人早已准备好的水罐举到嘴边,可是还没等他喝下一口清水,一个亲兵已经大步向他奔来。 “殿下,前面的斥候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库奈特拉的总督纳菲厄大人正在向我们这里进发,他很快就能来见您了。” “库奈特拉总督纳菲厄?”拉赫曼愕然意外的看着亲兵,他当然知道那个纳菲厄是谁,那是阿迪勒的弟弟,守护着号称通向大马士革之门的库奈特拉的总督。 “那个人为什么要来见我?”一想到那个阿迪勒,拉赫曼本能的对这个纳菲厄产生了一丝反感。他疑惑的暗暗自问,可是却实在无法想清楚其中的原因。 自从被萨拉丁以平息部族突然遇袭派遣出来之后,拉赫曼就为自己遭遇到的不公感到愤怒不已,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对象。 “那好吧,就让我见见这个阿迪勒的弟弟。”拉赫曼从鼻子里冒出一声重重哼声,然后飞快的跳上战马向着队伍前面奔去。 很快不久他就看到一队骑兵从远处迎着自己的队伍向前奔来,当他带动战马先前驰出队列几步之后,他看到了一个酷似阿迪勒的人越过队伍来到了他的对面。 “安拉佑护。”拉赫曼声调冷淡的开口。 “愿安拉永远佑护,”库奈特拉的总督显然并不介意拉赫曼的冷漠,他伸手抚在胸前恭敬的行礼之后,用平静的口气说到:“安拉的安排,尊敬的埃米尔,我是奉了大马士革和阿勒颇真正的主人,奈里兹.贾拉曼德.哈多.本.努尔丁殿下的命令来见您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决战将至 拉赫曼意外的看着库奈特拉总督纳菲厄,他稍带深棕色的眼睛有那么一阵紧密的眯在一起,接着就忽然睁大。 在略微沉默了一下后,拉赫曼轻轻抬手让身边的亲卫离开,然后在轻轻招手示意纳菲厄随着自己催马向远处的一片开阔地驰去。 “告诉我,难道你不是阿迪勒的弟弟吗?”在走出很远之后,拉赫曼终于忍耐不住心底的疑惑开口问着,他怀疑的看着眼前的库奈特拉总督,心里不出揣测着这个人所说的话里究竟有多少真实的东西。 “尊敬的埃米尔,我的确是阿迪勒的弟弟,可是我也是在奈里兹的父亲努尔丁大人庵下长大的战士。”纳菲厄的声音里露出阵阵激动“我和阿迪勒完全不同,他效忠与萨拉丁,而我效忠奈里兹殿下,也只有殿下才是叙利亚真正的主人。” 听到这句话有那么一阵脸色难看的拉赫曼嘴里发出一声愤懑的哼声,他显得黑黑的脸上挂着不满的神色,语气僵硬的问着:“那么你这位奈里兹殿下的忠实战士又有什么理由来找我呢?难道你认为我会和那个人有什么交易吗?” “殿下,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纳菲厄令拉赫曼有些愕然.的肯定口气让他一阵发愣,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封闭严实的蜡桶出现在了纳菲厄手中。 “埃米尔,这是奈里兹殿下给您的.密信,我相信您看了之后一定会同意我的主人的条件,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些条件慷慨的足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爽快的与他结盟。” 纳菲厄的话让拉赫曼有些不.信的微微撇了撇嘴,可是打开密信眼神上下错动着只看了几句,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当完全看完后,拉赫曼不禁闭上眼睛先微微喘息一下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然后才仔细看着纳菲厄沉声问着:“那么在你的主人同意尊我为埃及和耶路撒冷的苏丹之后,他要得到什么呢?” “阿勒颇,尊敬的埃米尔。”纳菲厄微微躬身“殿下只希.望能得回他应该继承的那一份权力,这也是奈里兹殿下始终在安拉面前祈求获得的。” 听到这句话,拉赫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当然知.道努尔丁儿子对阿勒颇那无法割舍的深情,也正因为这样他才终于确定了那个人的诚意:“那么,你可以派人告诉你的主人,我同意他提出的条件,当我最终成为苏丹的时候,他也将成为阿勒颇永远的主人。” “遵命,苏丹,”纳菲厄深深躬身行礼“我会按照主人.的命令跟随你一起去围剿那些骚扰各个部落的敌人,直到您认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向萨拉丁开战为止。” 伦格平静的看.着恩特克劳威尔给他带来的那封信。 在信中,那位他始终没有见到的神秘的玫瑰十字的头领用盛赞的口气祝贺了伦格的成功,那些文字看上去丝毫没有一个失败者的气急败坏和不忿抱怨,反而充满了一种对幸运者的祝贺和赞许,而真正令伦格注意的却是在信件的最后那段看上去令他为之沉思的话: “尊敬的子爵大人,我相信在获得了这至尊的声望之后,你的权威会到达任何一位耶路撒冷王都未曾到达的地步,但是请允许我提醒您,我们所有人都坚信能够更加震慑人心的力量会让您放弃对耶路撒冷王权的要求。 请您永远不要忘记,当伟大的血脉彻底沦落为一个普通贵族的时候,即使是墨洛温王朝尊贵的后裔也只能成为他人的附庸。” 即使这封密信很快随着燃烧变成了一堆灰烬,但是伦格却无法忘记那些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威胁和暗示。 可是当他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耶路撒冷纹章王玺时,他却不由再次被它代表的权力所迷惑,直到半伏在他身边的玛蒂娜伸刚刚出手轻轻触及王玺的边缘,就被从城头上传奔下来的士兵急促的禀报声打扰。 萨拉丁再次派出他的王弟阿迪勒的消息让伦格的心头微微跳动,在玛蒂娜不安的注视下,他跨上了比赛弗勒斯的脊背,随着门闸开启纵马冲出城门。 不过这次在城墙上无数人注视下的会见却十分短暂,人们只看到两个人在炎炎烈日下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后,伦格就飞快的调转马头冲进城里。 随着比赛弗勒斯直接踏着坡道冲上城墙,人们看到全身包裹在黑色长袍里的伦格沿着城道不住的向着面向圣殿山的方向奔跑而去,直到他来到一堵和整段城墙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高墙面前。 看着紧跟而来面露疑惑的赫克托尔,伦格忽然开口: “去准备一下,我要立刻觐见女王。” 西比拉见到伦格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萨拉丁派人正式宣布休战结束的消息。 孤寂的坐在一个水池中心凉亭里的女王呆愣的看着脚下水池里的波纹轻轻荡漾,当看到伦格在赫克托尔陪同下出现在远处的时候,她脸上的肌肉明显抖动了一下,可最后她还是按捺住自己没有发出那声有辱她身份的尖叫,只是僵硬的挺直身子坐在凉亭里看着逐渐走进的年轻子爵。 在进入凉亭之前,赫克托尔终于还是犹豫了一下之后停下了脚步,他只是把双手放在身前握在一起看着走进凉亭的伦格背影,甚至在意无意的向后退了两步之后,远远看着那两个人。 “陛下,我相信您已经知道了萨拉丁即将再次进攻耶路撒冷的消息。”伦格在躬身行礼后开口说到,他不想和西比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从女王眼中露出的眼神里,他看到的只有无情和冷漠“所以我希望您能允许我为守住圣地使用一切力量。” “子爵,现在现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允许吗?”西比拉冷淡的面容上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伦格。 “陛下,我需要征用您的寝宫,”可是伦格的回答立刻让西比拉脸上一片错愕,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愤怒的喊叫声时,伦格已经继续说下去“我要求您搬离现在的宫殿,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因为一场大战很快就要爆发了。” “你说什么?难道萨拉丁就要打进来了吗?”西比拉愕然的看着伦格“难道您的职责不就是守护耶路撒冷吗,可是如果你现在却告诉我,我的寝宫都要不保!” 西比拉愤怒的指责得到的只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阵在伦格无声的注视下,西比拉终于无奈的叹息一声,她站起来愤愤的看着对面的年轻子爵,声音僵硬的问:“那么你要我去哪里?请不要忘记我始终是耶路撒冷女王。” “这一点我从没忘记。” 伦格轻轻点头,可是就在要离开时,他听到了西比拉轻轻的声音:“子爵,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国王尽快回到我的身边来,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了。” 听着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伦格看着西比拉的眼神不禁微微变换了一下,略一沉吟后他稍一低头随即转身向着来路大步走去。 看着伦格背影的西比拉立刻和赫克托尔那泛着一样光彩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她立刻似乎有些不安的转过头去,可是当她再次回头看时,白化病人的身影已经随在伦格是很受逐渐远去。 伦格在王宫里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走着,他的双眉紧皱,这让赫克托尔明显感觉到了他凝重中的那丝焦虑。 终于,伦格在一片与城墙相连的王宫宫墙边停了下来。而这里恰恰就是他曾经骑马到过的那片城墙的交汇处,而城墙外,就是圣殿山的南坡。 伦格仔细的看着那堵看上去颇为厚重的墙壁,然后轻轻抬手在空中微微划了个大大的圆弧。 “就是这里,赫克托尔,如果耶路撒冷将要面临最大的考验,那么就一定在这里了。” 赫克托尔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城墙,他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会突然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从伦格罕见的沉重口气中,他听出了一丝令人不安的危机。 “赫克托尔,命令在护圣军里挑选最强壮的战士要他们组成一支队伍,让他们在这附近驻扎。还有,”伦格回头看看身后那些高大坚固的王宫宫殿“命令拆除这附近的所有房子加固这段城墙。” “大人,拆除王宫里的房子?”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轻声询问。 “对,拆掉这里的房子和你认为可以加固城墙的一切建筑。我不管你使用什么方法,”他的手指平平的直着面前的城墙“我只要这里安然无恙。” “遵命大人,”赫克托尔雪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然后似乎是有意无意的,他在伦格身边轻声问着:“那么大人,女王提出的要让盖伊回来的要求,您是否要满足她呢?” 听到白化病人的疑问,伦格忽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掌旗官,可最终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挥手示意赫克托尔离开。 直到白化病人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伦格才再次回身看着那道即将在不久之后面临巨大挑战的城墙。 望着城墙上雕刻的鲍德温家族的纹章族徽,伦格的心头不由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耶路撒冷的西比拉女王,真是只是个依附男人的女人吗……” 公元一一八七年八月二十二日,在一片从城外响起的已经让耶路撒冷人逐渐习惯的长老祈祷声中,围攻耶路撒冷几乎已经一个月的撒拉森军营里出现了一阵令人不安的骚动。 随着一队队身穿黑色衣甲的士兵从军营里出现,原本因为停战寂寥了一段时间的平原上再次响起了阵阵扬起漫天尘土的脚步声。 而令站在城墙上的护圣军不安的是,伴着蔓延过来的黑色大军,在撒拉森军队的后面,远远的营地外这时已经树立起了几架黑黝黝的巨大武器。 虽然看上起那些武器与普通的投石机颇为相像,但是看着那深深扎进土地中的几条粗重的支角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投臂,以及看上去简直就如同被移动的小山般的庞大投篮,城上的士兵不禁紧张的舔起了干涩的嘴唇。 而已经闻声登上城墙望着远方那些庞然大物的伦格,则发出一声让站在他身边的将领们有些不解的,听上去更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自语:“终于来了……” “大人那是?”福涅低声试探着问着。 “萨拉丁攻城机,”伦格在略微一想后解释着,然后他忽然高高抬起手臂向着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发出呐喊:“耶路撒冷!” “主佑天国!”城上士兵呼声震天! “安拉佑护,至尊至大!”城下大军声浪如潮! 骑在马上的萨拉丁在发出呐喊的大军中沉声自语着,虽然因为四周巨大的喊声无法听到苏丹在说什么,但是紧随在旁边的阿迪勒从苏丹微微蠕动的嘴唇间,似乎听到他在说:“属于我的耶路撒冷……” “萨拉丁攻城机”,当被伦格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的可怕武器第一次发出令人恐惧的怒吼时,一支举着黑色红十字旗的队伍恰好在这个时候踏上了远处一座能够俯视圣城的山顶。 带领这支队伍的,是一位刚刚获得自由的年轻伯爵,和一位同样年轻的骑士。 沿着山坡,逐渐在山脊上拉开的骑兵们看着山下蒸腾烟尘中逐渐向城墙靠拢的撒拉森大军。 当攻城机射出的巨大火球砸在城墙上发出的震天动地的声响隐约传来时,阿历克斯看着汉弗雷虽然惨白却充满坚毅的面孔,听着直袭心底的可怕声音和身边骑兵们闪烁的眼神,抚摸着胯下焦躁不安的战马,他高高的举起了手里飘扬着旗标的长矛。 随着长矛在空中用力一挥发出撕裂风声的呜鸣,阿历克斯一声疾呼: “前进,近卫军!”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可怕的武器 第一声巨大的轰鸣几乎是在头顶炸裂开的闷雷般,夹着可怕的震动在城墙上带起一片烟尘! 在恐怖的惊叫中,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立刻被震得东倒西歪,有的人甚至直接被巨大的力量掀下城墙,而其中一个站在离被击中的墙体较近的护圣军士兵在巨响刚刚响起的时候已经随着巨大的力量猛然一跳,然后就软软的倒在地上,他的脸上去没有丝毫表情,就如同随意躺倒睡着了一般,可是他的口鼻里却不住的向外喷着血水,这个士兵居然是被那股突然发出的巨大震动当场震死! “上帝,这是什么?!”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巴里安捂着胸口不住喘息着,他艰难的趴在墙垛上恐惧的看着还在不住冒着浓烟的墙壁,随着一阵阵透着焦糊和恶心的臭味的从城墙下飘来,巴里安恐怖的看到虽然经过撒拉森军队的进攻,可始终安然耸立的耶路撒冷城墙上,居然被那股突然而来的可怕利器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洞! “是攻城车!当心大人!”一个始终跟随巴里安的骑士大喊着从远处冲了过来,但是就在这时,一阵如燃烧着空气的撕裂怪啸突然随着一个巨大的火球滚滚而来! 随着天空映起的一片红光,那股低沉的轰鸣已经先于那个火球呼啸而来,就在巴里安不远的地方,他惊恐的看到正要冲向自己的那个骑士就在城墙上被火球夹带着的巨大力量猛然掀起!随着一声已经彻底变了腔调的喊叫,那个骑士在空中手脚乱舞的横飞出去,可是却立刻被接踵而来的巨大火球彻底吞噬,随着冒着烈火的可怕石弹翻滚着冲进城里,霎时间城墙下的房子立刻被吞噬在一片滚滚向前的烈焰之中! “上帝呀,撒拉森人从地狱里找到了武器!” 城墙上的士兵们霎时发出.一片恐慌的喊叫,他们惊恐万分的到处拥挤,甚至有人因为恐惧不顾死活的直接从墙上跳了下去,随着震动声和弥漫的硝烟里响起的一片惊叫,整段城墙上立刻一片慌张混乱不堪! 在拥挤中,巴里安不住的发出呐.喊,他用手里的剑柄狠狠砸着身边到处乱跑的士兵,同时嘴里不住咒骂着这些已经因为惊吓如一群老鼠般到处乱窜的乌合之众。 “不要乱跑!你们想抛弃圣地吗?!”.巴里拉愤怒的跳上附近一座已经在不久前被摧毁了一半的箭楼,他一边喊叫一边用力拔起插在箭楼上的一面十字旗奋力挥舞着“看看这面旗帜,你们要为上帝而战!” “可是大人,那是魔鬼的武器,我们抵抗不了的!”一个.曾经跟随巴里安从哈丁逃出来的士兵惊恐的指着城外“大人,你难道没看到那个魔鬼一下就险些砸开了城墙?” “那就滚吧胆小鬼!”巴里安用剑指着那个士兵声嘶.力竭的咒骂着“我是伊布林的巴里安,是上帝授予守护圣地的人!” 他用力高举旗帜发出一声大喊,可是喊声还没.有消失,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片木然的表情! 那个被他咒骂.的士兵不由顺着他恐惧的眼神向后看去,霎时间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片绝望,随着映在他眼睛里的火光越来越亮,这个士兵最后看到的是一团如地狱之火般的可怕烈焰! 巴里安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从身边不远如烈马般掠过的巨大石弹掀出去的,在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之前,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如同一片被狂风猛然吹起的树叶般向后飞了出去! 在霎时间的手脚悬空中,他的手脚不听使唤的不住乱舞,嘴里发出的喊叫声已经变成了变调的嘶号,接着他就头上脚下的摔下了城墙! 当第一声令人恐惧的巨响从大马士革门附近的城墙上响起的一刹那,伦格的心头不禁随着那声巨响猛然跳了一下。 在人们的喊叫声响起的时候,正站在一幢高高塔楼上的伦格已经带着他的近卫飞快的冲出了塔楼。 在他身后,玛蒂娜恐惧的抓着女侍的手臂,而那个原本气势彪悍的女侍这时却也是脸色苍白全身颤抖。 “大人,那应该是萨拉丁的某种攻城武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过来的赫克托尔一边挥手指挥着身边的近卫紧紧把伦格围在中间向那段城墙跑去,一边不住的大声喊着“大人,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武器了。” “也是最致命的!”伦格短短的接了一句立刻大步向刚刚冒起浓烟的城墙边奔去,就在他刚要沿着坡道登上墙体的时候,随着巨大的轰鸣划过头顶,他看到几条身影象被风吹掉的树叶般被掠过的火焰掀下了城墙。 “大人那个是……”赫克托尔愕然的直着一个从墙上坠落下来,落在靠着城墙的一个巨大帐篷上,顺着斜坡不住翻滚的身影“那是伊布林的巴里安!” “去看看,”伦格一边沿着坡道攀登一边回头看着落在地上之后似乎还在不住挣扎的那个身影“如果还活着就送到德.翁岱那里去。” “遵命大人。”赫克托尔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看了眼紧皱双眉的伦格,当他确定这的确是伦格的本意之后,他立刻向后挥手示意跟随的两个近卫向城墙下躺在地上的巴里安奔去。 这时的城墙上已经完全混乱,因为那出人意料的惊人武器的突然袭击而变得不知所措的护圣军们,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他们有的手里握着武器却只是在胸前不住划着十字,有的则扔掉了武器抱着头躲在墙角里不停发抖。 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边喊叫一边相互拥挤推搡着到处乱跑! 当伦格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几乎彻底崩溃的一幕,而就在同时,他看到了已经来到城下不远处随时准备攀上城墙的撒拉森大军。 “赫克托尔,发出号令!”伦格定定的站在城墙上,他没有理会那些经过身边慌乱奔跑的士兵,在略一沉吟之后,看着城下的敌人向早已等待的掌旗官下达了他最不希望下达的命令。 “唔~” 一阵低沉的呜鸣声从赫克托尔举起的号角里发了出来,随着几个近卫同时跟随着吹响了随身携带的号角,一片压过惊恐的喊叫声的呜鸣声立刻向耶路撒冷城里传去。 那号角声穿过一片片房屋和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传向离城墙不远的一片空地,在愕然中,惊恐万状的人们看到,即使是在大马士革门被攻破时也没有轻易出动的考雷托尔重骑兵开始迈着稳健的步伐沿着街道向城墙边进发。 在他们的脚下,石头的街道随着脚步的踏动发出真正轰响,和迎面而来的惊慌失措的护圣军形成对比的是,这些考雷托尔士兵始终包裹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之中。 渐渐的,这种稳健和沉默终于感染了那些要么被攻城机吓坏了,要么干脆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恐慌裹挟了的护圣军,随着他们在街道上不住行进,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士兵逐渐多了起来,随着一面面旗帜渐渐出现更在那面红色黑十字旗下,一股刚才似乎是要逃避世界末日般出现的恐惧逐渐消逝下去。 和女侍偎依在一起的玛蒂娜愕然的看着这些士兵从自己身边走过,她的眼神随着那两队考雷托尔重骑兵不住闪动,当那些士兵快要完全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玛蒂娜的嘴里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上帝,伦格!” 玛蒂娜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迈步向那些士兵后面追去,但是她立刻被女侍紧紧抓住。 “殿下,您要去哪?那地方太危险了!”女侍紧抓着玛蒂娜的手臂不肯放开,同时她恐惧的看着被从城墙方向抬下来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嘴里不住的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般的短短喊叫。 “你没看到吗,考雷托尔军队出动了!”玛蒂娜焦急的指着远去的重骑兵“要知道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伦格不会调动考雷托尔军队的!我要到他身边去,他现在肯定恨危险!” “可是,殿下……” 女侍还想再次组织,可她忽然闭上了嘴巴,她的眼睛露出不安的神色看着玛蒂娜身后,在年轻的女伯爵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沉闷却响亮的出奇的声音已经从她身后响起。 “殿下,您必须保护好自己!”恩特克劳威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庞大身影立刻笼罩了玛蒂娜娇小的身躯,在玛蒂娜同样不安的注视下,这个参孙般的苦修教士已经带着他手下的那些人把玛蒂娜紧紧包围在了中间“殿下,您必须立刻到安全的地方去,这是子爵大人给我命令,我的职责就是保护您。” “可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而且你也没有权力命令我。”玛蒂娜愤怒中带着不安的盯视着恩特克劳威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会突然同意让这个人保护自己,而让她始终不解的是,这个人那种看自己的眼神,总让她觉得那是在看一座墓碑而不是在看一位活生生女伯爵。 “殿下,我必须确保您的安全,”恩特克劳威尔不容置疑的向玛蒂娜伸出了右手“如果必要我会冒犯您,不过不论如何你必须离开这里,”说到这儿,恩特克劳威尔忽然低低的说“您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任何人能和您的尊贵相比。” “我的未婚夫对我才是最重要的,”玛蒂娜生气的抬起头,可接着她就猛抽一口气,因为她看到恩特克劳威尔居然举起了他那根粗重的足可以敲碎人头骨的十字杖。 “殿下,我会保护子爵大人的安全,不过您必须离开!” 说完这句话的恩特克劳威尔忽然向身边一挥手臂,在玛蒂娜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壮实的苦修僧把她夹携在中间,任由她不住喊叫,飞快的把他强行推上了一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你们敢挟持殿下!”女侍不由发出一声尖叫,可是她立碑被一个男人用力扛上了肩头,在她的双脚不住的乱蹬乱踹中,女侍也被毫不客气的扔进了马车。 “殿下,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现在你们要在王宫里好好呆着,”恩特克劳威尔用力一拍车身,在车里的两个女人因为这一下重击被震得来回摇晃发出的尖叫中,他嘴里不住嘟囔着“我还要去看看那个上帝宠儿,也许现在他正需要我帮忙呢。” 伦格是否需要帮助,这完全是“参孙”的猜想,但是汉弗雷这时候却真的需要别人的帮助! 在看到令人惊讶的攻城车投出的第一枚石弹时,汉弗雷就完全被那可怕的情景惊呆了,他无法现象史上会有这种能一下就把耶路撒冷城墙砸出一个深坑的恐怖武器,可是即便如此,看着阿历克斯手中长矛上的骑标,他还是奋力催动战马向着那几架庞然大物直冲而去! 那短暂的距离在骑兵们的冲击下几乎转眼即至,因为毫无准备而被突然出现的敌人霎时冲得四散的撒拉森守卫们,在骑兵们的狂奔中被锋利的长矛立时刺穿了身体,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已经被冲到攻城机下的骑兵砍翻的士兵的鲜血立时泼洒在可怕机器上。 但是这短暂的胜利还没让近卫军来的及发出欢呼,一队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的萨拉丁骑兵已经迎着他们直冲而来! 汉弗雷的眼前瞬间闪起一片刀光,在离他最近的撒拉森骑兵挥起的弯刀呼啸中,汉弗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下陷入了耀眼的光华之中,他只来得把手里的盾牌高高举起挡在头上,一股足可以震得他手腕脱臼的劈砍已经把他连人带盾狠狠砸倒在战马的脊背上! 伴着和他战马飞快错过的瞬间对视,汉弗雷立刻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厮杀 当混乱声从队伍后面传来的时候,萨拉丁看到了身边那些将领闪烁的眼神,随着喊杀声越来越近,他看到那些部落将军们已经开始显得浮躁的表情,就在一声从攻城车那里传来的令他为之心头一震的惨叫响起时,始终沉稳的萨拉丁不由手里用力一攥手中紧握的马缰,因为筋带勒紧发出嘶叫的战马立刻不忿的昂起头颅。 这声马嘶霎时引起了四周的一片注意,部落将军们纷纷向苏丹的方向看去,可是已经飞快的意识到失态的萨拉丁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跳下! “收复圣地!否则宁死不归!” 随着一声暴喊从萨拉丁口中发出,一抹雪亮的剑光霎时从雄俊的战马修长的脖颈间闪过!大蓬的马血霎时喷洒在萨拉丁身上,伴着战马在一声惨叫中轰然倒地,埃及苏丹双手握剑直向前方的城墙大步走去。 “安拉佑护,光复圣地!” 萨拉丁身后的阿迪勒在一声怒吼的同时紧紧跟上前面的苏丹,一时间整个撒拉森军队呼声如潮,气势高涨! 阿迪勒一边紧跟在苏丹身边一边小心的看着那张不住流淌着马血的脸,随即他就听到了萨拉丁尽量保持冷静的吩咐:“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记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保住攻城车!” “遵命苏丹!”阿迪勒一声低应.转身向身后一队骑兵飞快奔去,随着他挥手示意,骑兵立即如戈壁上卷起的旋风般沿着队列中的空隙向攻城机的方向狂卷而去。 而和他相反,整队撒拉森战士如.狂潮般涌向那片被巨大的攻城车燃烧的石弹砸得轰然晃动的城墙。 汉弗雷从没想到过这个自己.见过的萨拉丁的御弟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当他第一下就被阿迪勒手里的弯刀几乎砸瘫在马背上的时候,他的整条右臂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而更让人恐怖的是,就在战马错身而过的时候,仰躺在马背上的汉弗雷看到了阿迪勒直接向自己的脖颈毫不留情砍下的一道刀光! “阿迪勒殿下!注意!” 一声怒吼随着狂奔而来的马蹄声接踵而至,就在.阿迪勒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一根可怕的长矛已经从斜刺里猛刺过来,狠狠戳进了他的战马脖子! 巨大的冲击和战马受到重创后轰然翻倒的冲力.把阿迪勒骤然从翻滚的马背上抛了出去,他的身体在灰尘四起的地面上不住翻滚,头脸被地上的沙石立刻蹭得一片血污。 他的身子在地上不住滚动,甚至有两匹战马几.乎就是从他身上奔过,但是沙漠民族的强悍却让他立刻不顾生死的站了起来,他飞快的从不远处的地上抓起弯刀,紧紧的盯着那个一矛刺死了自己爱马的敌人。 可是那个突袭.的法兰克人并没有再次进攻,在飞扬的烟尘中,这个全身披挂,让阿迪勒看上去颇为眼熟的年轻骑士用力带住继续前冲几乎撞向他的战马,在阵阵马嘶中那个年轻骑士飞快的调转马头,同时向着阿迪勒发出高喊: “殿下,你是我的主人贡布雷子爵的朋友和敌人,只有他才有权决定你的生死!” 说完,阿历克斯用力催动战马和已经直起腰来愤然盯着他的汉弗雷一起直奔向对面更多的撒拉森骑兵! “那个人是……”阿迪勒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可接着就他就立刻被冲过来的扈从一把拉上战马。 “追上去!杀掉他们!”阿迪勒已经顾不得去想那个看似熟悉的年轻骑士究竟是谁,苏丹的命令就在耳边,他现在唯一的使命就是守住攻城机! 霎时间的残酷厮杀立刻在整个撒拉森大军背后展开,几乎在耶路撒冷城头上都能看到的征尘在戈壁上四处弥漫,沿着撒拉森军队的后方,不住扬起的烟尘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他们大声喊叫着,疯狂的欢呼着!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并不是孤独的,还有人在帮助他们,还有人在用自己的生命和他们一起为了圣地的荣耀而战斗! “那会是谁?!”赫克托尔回头看着始终盯着那股在撒拉森大军后面不住移动的烟尘,他似乎有所感悟的微微挑了一下嘴角,可还是沉默的看着自己的主君。 “你知道是谁。”伦格微笑了起来,他站在已经完全站到了城头上的考雷托尔军队中间,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股升腾起来的烟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念叨着:“阿历克斯,你一定要记住,那是我的近卫军。” 冲击!劈砍!血光四溅! 阿历克斯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他的双手除了紧抓缰绳就是疯狂的挥舞手臂用利剑劈向敌人! 在和迎面而来的敌人碰撞的那一刹那,阿历克斯看到了他从没见过的惨烈景象,在一瞬间就被撞下战马的同伴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树叶般倒飞出去,然后在摔到地上的同时立刻被践踏过来的马蹄踩在了脚下! 这是近卫军第一次真正正面面对真正的敌人! 之前在萨拉丁运输线上的一切偷袭,抢掠和如强盗般的行为,在这个时刻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们面对的是撒拉森的精锐,是曾经让无数法兰克骑士为之胆寒的大敌! 几乎就在短暂的一瞬间!可怕的厮杀已经彻底惊住了小木匠的心魄,当他终于带领自己的军队从迎面而来可怕的“撒拉森旋风”中摆脱出来时,曾经足以自豪的近卫军已经在那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瞬间遭受到了无法想象的可怕打击! 痛苦的惨叫声从阿历克斯身后响起,在他刚刚还为自己居然面对如林弯刀毫发无伤暗自庆幸的时候,跟随在他身后的近卫骑兵里响起的惨叫已经响彻一片。 年轻的骑士被这可怕的惨叫声震动了,他几乎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惨像。 近卫骑兵是子爵大人最后的屏障,当这个念头终于在阿历克斯心头升起的时候,一切却已经注定! 疯狂的向前猛奔的阿历克斯这时几乎就要发出呐喊,即使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那些骑兵在这短暂的一刹那间的可怕遭遇! 只有那么短短的瞬间,但是已经有十几个,或者更多的同伴倒在撒拉森人的刀下吧! 可是当阿历克斯从眼前那些闪动的可怕刀光中终于冲过去时,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变了腔调的呐喊,随即就如一只彻底疯狂的戈壁野狼般呐喊着迎着对面更多的敌人狂冲而去! 那股烟尘在耶路撒冷城头上看来如一条不住移动的烟柱般迅速移动着。除了和伦格站在一起的几个人之外几乎没有人去关注那个异于寻常的奇异场面,站在城头上的护圣军都被撒拉森大军如潮的气势所震撼。 但是,就在这一刻,伦格的眼睛却根本没有去看那些挟攻城机无敌之威狂涌城下的敌军,而是死死的盯着远处那股不住移动的蒸腾烟柱。 “别太着急,阿历克斯,别太着急!”伦格心里几乎撕裂般的发出呐喊,这个时候每随着那股烟尘单薄一些他的心就不出的跳动一下,他知道那股单薄意味着不住知道有多少自己辛苦培养的精华在厮杀中倒下,在这时伦格感觉自己的心就好像好被扯开般的疼痛! 自己从没在意过脚下这座城市的存亡,这个想法在这一刻终于从伦格心底里清晰起来。 上帝宠儿吗?基督的血亲吗?耶路撒冷的守护者吗?这一切和自己那呕心沥血培养起来的近卫骑兵比较起来都算的了什么?! “阿历克斯!把我的近卫军还给我!”伦格这时几乎就要喊出千年前罗马皇帝充满惨痛的呼叫①,但是他终于还是死死按住身前的城垛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伦格脸上透出的惨白让旁边的赫克托尔感到担忧,他从没见到过子爵这种事态的样子,随着伦格的眼神他注意到了撒拉森大军后面的异常,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伦格始终隐藏在心底某个角落里的那层阴影。 “大人,阿历克斯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赫克托尔轻声说着,可是即使这样他的眼神也只是盯着城下的敌人,似乎说出这句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可是即便如此,白化病人还是感觉到了伦格在听到自己话时那一晃而过的凛冽眼神。没来由的,赫克托尔第一次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你说的对,我的朋友。” 伦格忽然放低声音轻声说着,他再次看向已经冲到城下一边呐喊一边开始树起座座云梯的敌军,随着长剑出鞘,伦格口中霎时发出一声震动四周的疾呼:“为了耶路撒冷!” “上帝保佑!!”随着伦格爆发出的呐喊如狂雷般响彻城头! “为了耶路撒冷?”也是在同时,赫克托尔的心底发出了一声和别人截然不同的声音,他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伦格,随后拔出腰间长剑向着身后的重骑兵发出命令:“救赎骑士团,拯救圣地!” 就在这时,伦格忽然转身,在一阵黑袍挥动中大步走下了城墙坡道! 阿历克斯几乎疯狂了! 他可以听到身后骑兵们的呐喊,可以听到每一个倒下的战士的惨叫,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在最后时刻遭受到的可怕痛苦! 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只有拼命向前狂奔! “冲过去!冲过去!冲过去!!”他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从第一波如林弯刀没有把他砍到的时候起,他就觉得自己的性命已经完全不再属于自己。面临死亡的瞬间几乎完全陌生的感觉在这一刻让他彻底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面的敌人已经变得丝毫没有任何可怕,看着那挥舞的雪亮刀光和轰鸣而来的骑兵身影,阿历克斯的嘴里发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可怕的恐怖嘶嚎: “近卫军!冲锋!近卫军!冲锋!” 如发狂的旋风,如卷过戈壁的骑兵云!在阿历克斯的呐喊中,在跟随在他身后的战士已完全疯狂的嚎叫中,近卫骑兵们以超出以前任何一次毫不畏缩的勇气似一股锐不可当的狂潮般冲向迎面而来的又一股敌人! 碰撞!厮杀!劈砍!惨呼! 一瞬间发生的一切让终于从后面追上来的阿迪勒不禁微微呆滞!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他刚刚想起来的年轻传令兵,会如疯子般带领着他那只有几百人的骑兵冲击自己的队伍! 看着那些法兰克骑兵在最后时刻和自己那些冲上来的骑兵碰撞瞬间喷薄而出的猩红血水,阿迪勒忽然转头看向遥远的耶路撒冷城墙,他不知道那个耶路撒冷的守护者在这一刻是否正看着眼前的一幕,但是一个声音却在心底不住提醒着他:“一定要杀掉那些人!” “追上他们!”阿迪勒嘴里迸发出一声始终沉默的命令,对安拉的信仰在这时彻底压抑住了对这个年轻骑士之前充满骑士风度的感激之情,在这个时候,一切都没有比信仰的虔诚更加伟大的东西能令苏丹的爱将如此狂热! 一切似乎就在这一刻决定了下来! 已经完全冲进了阿迪勒阵型中的近卫军霎时间被前后夹击的撒拉森骑兵紧紧包围,面对着前面如层层叠叠般永远冲击不透的敌阵,和后面已经快速回转呼啸而来的苏丹王弟,年轻骑士的眼中刹那间映起一片绝望,到了这时他一直压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彻底绝望的仰天嘶嚎: “上帝与我们同在!” 随着这声发狂嘶喊,阿历克斯奋力举起已经酸痛僵硬的没有知觉的手臂,直指对面席卷而来的敌人发出一声始终不曾畏惧的的高呼:“近卫军,冲锋!” “近卫军,冲锋!”霎时间,近卫骑兵中一片呐喊响彻戈壁! 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突然从远处的大马士革门下响起! ①:罗马帝国皇帝奥古斯都(即屋大维)因为自己的将领乌鲁斯误判战机,导致两个罗马军团被蛮族歼灭无比痛心,以致有流传说多年之后,他还不停的呼喊“瓦鲁斯,把我的军团还给我”。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近卫军之魂 烟尘,踏碎戈壁的烟尘!狂风,瞬间掠过的狂风! 萨拉丁略显愕然的看着从远处大马士革门的方向突然弥漫起来的阵阵狂澜,在还没有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的时候,他看到那股席卷大地的旋风已经急掠过自己攻城军队的侧旁,在一阵如潮般的狂飙中,从大马士革门里冲出的那股烟尘已经袭向他那些已经疯狂的冲向背后袭击者的骑兵! “贡布雷!”萨拉丁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身边的人都无法理解的低吼,他死死盯着那股迅速席卷的烟尘,在这时他觉得自己有种要冲过去的疯狂冲动。 萨拉丁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原本兵力薄弱的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带兵冲出城墙! 这完全超出萨拉丁所知道的历史上任何一次攻城战的做法,让埃及苏丹彻底陷入了愕然之中! 因为从没想到过自己的敌人会在这个时候从城中冲出来,萨拉丁自然也就没有让任何一支队伍去监视那座他曾经屡攻不下的城门,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当红色黑十字旗从城门里突然冲出时,埃及苏丹和他的军队一样,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呆了! “苏丹!”萨拉丁身后一个将领.发出一声低吼,他奋力带动马缰就要冲出,但是萨拉丁严厉的眼神却阻止了他。 “为了圣地!”萨拉丁用一声旁人永.远无法模仿的呐喊发出激烈的咆哮,这个已经迈入老年的撒拉森战士在这一刻迸发出旁人无法掩盖的强大气魄,在这一刻即使最彪悍的战士也不禁要匍匐在他的面前,那些试图违抗他的将领甚至在这时胆怯的避开了他可怕的眼神,这个时候,在所有撒拉森战士的眼中,只有耶路撒冷的城墙和光复圣地的职责! “阿迪勒我的兄弟,一定要为我.保住我的武器!”萨拉丁在这一刻也从心底里发出最激烈的呐喊! 只要保住武器!苏丹的心里疯狂的期盼着自己的.爱将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而奇迹般的,阿迪勒也似乎感觉到了苏丹的急切.心情,虽然全身因为之前的跌落马下依然疼痛无比,但是他却紧咬着牙关向前狂奔,他手里的弯刀划起如满月般的光昏,在似乎可以随时追上敌人的一刹那,他的嘴里呼出了响彻戈壁的呐喊:“安拉佑护!” 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阿迪勒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弯刀在最后的那么一晃之间就可以追杀上前面敌人后卫的时候,一阵令他感到意外的疯狂呐喊忽然从撒拉森大军的侧面传来! 阿迪勒在短暂.的一刻可以感觉到一丝血腥的气息,可更多的是一股他绝对无法忽视的力量! 他抬头看向前面广袤的戈壁,于是他看到了一面和他追击的敌人举着的一模一样的红色黑十字旗! 而这面旗帜显然更加巨大,在从戈壁上冲来的同时,他甚至觉得追随在那面旗帜下掩杀过来的是一群只为了屠杀而屠杀的魔鬼!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决定!从远处大马士革门中突然冲出的重骑兵以锐不可当的气势疯狂的从阿迪勒的骑兵侧翼冲进他的队列之中! 胆怯和懦弱在这个时候彻底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在被整个抛上天空的身体乱舞和被撞翻的战马惨嘶中,阿迪勒指挥的骑兵遭到了意想不到的可怕打击! 苏丹王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就被对面不知道从那里刺出的一根长矛刺中了肩膀!尽管厚实的铠甲阻挡住了大部分的力量,但是可怕的巨大冲力依然把他的身体从战马上刺翻出去。如果不是他依然前冲的战马阻挡住了对方可怕的冲势,苏丹王弟早已经被迎面而来的铁蹄踩成了肉泥! 可即便如此,随着痛苦惨叫被粗重长矛戳得倒飞出去的阿迪勒还是在重重砸在身后的一个近卫身上之后才落在地上。他的胸口不住流淌出猩红的血液,嘴里发出的凄惨叫声让四周围拢过来的亲兵不禁吓得脸色苍白,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的主人真的遭遇不测,那么愤怒的苏丹一定用所有阿迪勒殿下的随从来陪葬他这个心爱的王弟! “殿下!”亲兵们的嘴里发出了疯狂的喊叫,他们用力带住前冲的战马试图躲开倒在马蹄前的阿迪勒,可是这短暂的一滞却带来了他们无法想象的可怕结果。 从后面冲来的骑兵无法控制的冲到了这些忽然停下来的骑兵身上,随着霎时响起的一片人喊马嘶,大片骑兵如突然撞到防波堤上的浪潮般瞬间砸得人仰马翻,烟尘四起! “别管我!冲呀!冲呀!” 躺倒在地上的阿迪勒眼角几乎挣裂的发出嘶喊,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卡在肩胛里已经断裂的半截长矛却让他的身体如注铅般的沉重,当他终于半躺半坐的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是已经和耶路撒冷重骑兵会合到一起的阿历克斯的近卫军在一面展开的红色黑十字旗的引导下,如伸展开无数尖刺的刺猬般向大马士革门席卷而去后的淡淡烟尘。 “贡布雷!你这个胆小鬼!” 看着这短暂一刻中发生的一切,阿迪勒在昏厥前从喉咙里吐出一声愤慨的怒吼,随即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正狂飙远去的敌人,身体却终于无法抵抗从肩头传来的彻骨疼痛,随着沉闷的呻吟,他终于一头栽倒在了被后面巨大的冲力撞得恰好冲到他的身后,正发出一片惨叫的骑兵马蹄下。 狂潮般的骑兵如掠过大地的飓风般沿着撒拉森军队的边沿疾掠而过,如在瞬间卷过的狂潮令正在进攻的大军不禁一滞。 可这一滞是无比可怕的,头上抛射而下的箭雨和泼洒的火油霎时喷溅到刚刚城头的士兵脸上,随着眼前火光一闪,痛苦的嘶嚎立刻从城墙上响起,一座座的云梯成了可怕的巨大火烛,燃烧起来带着恶心的焦糊味道的浓烟霎时淹没了后面士兵眼前的城墙。 疾掠而过如狂风般的敌人刺激了撒拉森的战士,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一声怒吼,原本聚集在城下的士兵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不住的相互推搡着开始偏离队伍,终于在一阵呐喊声中,一队撒拉森士兵疯狂的脱离了自己的队伍向从戈壁掠过的法兰克骑兵冲去。 “那是谁!”尽管尽量压抑,可萨拉丁还是发出情不自禁的低吼,他死死盯着那队正想冲向敌人骑兵的士兵,从心底里迸发出他从没使用过的诅咒词汇“这些人该下地狱!” 苏丹愤怒的咒骂让四周的将领一阵愕然,可是立刻他们就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冲向敌人的士兵在狂奔中的骑兵面前就如同一道道稀疏的栅栏般被践踏在粗重的马蹄之下,甚至有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步就已经被直冲而来的大队骑兵撞得横飞出去。在还没有落在地上时,他们的身体已经在跃起的马群发出的轰鸣声中消失,在一片蒸腾而起的烟尘中,那些士兵甚至连完整的躯体都没有留下就被践踏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污秽肉泥! “不要阻挡他们!让他们进城!”萨拉丁向身边那些被眼前惨象激起一片愤慨的将领大声喊着,当他看到有人的眼中露出疑惑和不忿时,他立刻大步走到那些将领面前,双眼一眨不眨的盯视着他们“如果你们还承认我是你们的苏丹,就听从我的命令!你们现在的职责只有一个,光复圣地!” “可是苏丹,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进城?”一个将军愤慨的反驳着“他们不但破坏了我们的武器甚至就在我们身边过去,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对,就这么放过他们!”萨拉丁毫不犹豫的话让所有人不禁愕然,随即他根本不理那些错愕的将领转身死死盯着已经疾掠而去的法兰克骑兵沉沉的说:“我们的隐患终于消去了,那些进了城的法兰克人现在已经和死了没有区别,他们再也威胁不到我们了。” 赫克托尔几乎是奔跑着从坡道上冲了下来!这个从没有袒露过如此激动的白化病人,这时的脸上在苍白中透着一丝病态的红晕,当他看到身材高大的恩特克劳威尔手里挥舞着已经断了的半截矛柄敲打战马的时候,他不禁一阵喘息。 他能想象到在这短短的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却还不是让他激动的原因,当他终于看到在不停闪动的重骑兵中出现的那一抹黑色外袍时,赫克托尔才终于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压抑的沉闷呻吟。 “我的上帝大人,您居然做这种事!”赫克托尔几乎是无理的奔跑到伦格面前,他气急败坏的盯着不住抚摸着比赛弗勒斯的脖颈轻轻低语的伦格,当终于确定面前的大人毫发无伤的时候,白化病人先是微微一静,随即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了伦格的马镫。 “大人,再也别做这种事了,您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冒险。”他低低的发出哀求,那声调就好像在做晚祈祷。 “我的朋友,我还没到让上帝召唤的时候呢。”伦格一边微笑一边甩镫下马,可接着他的脸色却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而就在同时,赫克托尔却忽然想起什么的转身在人群里不住寻找,同时脸色同样变得无比阴沉的向那些还在躁动的骑兵粗声询问着:“阿历克斯在哪里,那个混蛋在哪?!” “我认为你至少应该称呼一声阿历克斯大人!”从人群里响起的一声高呼霎时让赫克托尔的眼睛微微一眯,他透明的瞳孔在略一收缩之后立刻随着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即他一边轻轻点头一边放慢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在骑兵们不由自主的为这位令人敬畏的掌旗官让开道路之后,他看到了众多的近卫骑兵后面正在一边不停喘息,一边用力从肋下拔出一片破碎的尖利甲片的阿历克斯。 “大人,我想我真该为您的壮举欢呼,可在这之前,我先要为你的愚蠢叹息!”赫克托尔从嘴里迸出的每个词都如锋利的利刃般刺激着阿历克斯的神经,当终于说完的时候,白化病人已经走到年轻的骑士面前。 他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的,甚至当他看到阿历克斯腰间正在流血的伤口时没有丝毫变化,他先是沉默的看着阿历克斯一阵,然后就无声的向旁边让开。 在他的身后,伦格已经在近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骄傲的年轻骑士的表情在这一刻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他愣愣的看着始终默默望着他的伦格,随着脸色越来越不安,阿历克斯终于慢慢的跪在了自己主人的面前。 “我的大人,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阿历克斯把头完全埋在双手里,战斗之后的热血这时已经变成了无尽的悔恨,听着四周正在被抢救的负伤骑兵们发出的痛苦呻吟,他的眼中不禁流淌出同样无比痛苦的眼泪。 近卫军是主人最宝贵的财富,可又何尝不是他的生命? 在这短暂一刻血染疆场再也无法回来的那些骑兵的损失,让年轻的近卫军统领痛苦的就要发出嘶喊,他的身体不住颤抖,双手紧紧曲在一起抓着自己的脸颊,道道血痕让他感受着那刻骨铭心的痛苦,在这一刻他的心头只有无法掩盖的悔恨。 “你太急躁了,阿历克斯,”伦格平静的身影从年轻骑士的头顶响起,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一只炙热的手掌抚住,轻轻拍打“那是我的近卫军,也是整个救赎骑士团的精锐,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做出最应该做的判断吗?” “大人,我……” “不用说了。”伦格低声打断了阿历克斯的话,他收回了抚在年轻骑士肩头的手,抬头看着已经围拢过来的士兵们。 在这些士兵当中,有曾经护卫他远赴大马士革的近卫军,也有跟随他一起守护圣地的重骑兵,可是现在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在一张张依然不住喘息和还带着斑斑血迹的面孔上,一股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决然气息却在这时悄然出现在他们身上。 伦格站在这些骑兵中间慢慢转动着身子,没当看到一张面孔的时候,他都微微点头,当他终于再次转到跪在地上的阿历克斯面前时,他伸手一把抓住年轻骑士的肩头,把他拉了起来! 看着这张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面孔,伦格深深的喘息着,过了好一阵,他忽然双手用力把阿历克斯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还活着!你这个傻瓜!”伦格用从来不曾用过的粗俗口气低声咒骂着,他用足全力拍打阿里克斯的脊背,那股力量甚至大得让传令兵不禁一阵咳嗽“你难道不知道那样冲击撒拉森人是在找死吗,难道你以为我会看着你就那么死掉,还带着我的近卫军?” “大人,我真的做错了。”阿历克斯懊恼的摇着头“那是您的近卫军呀,上帝,我都干了些什么……” “你干了些什么?你让他们和你自己都陷入了危险之中,你让我们唯一在城外能牵制萨拉丁的力量现在只能在城里坐以待毙,而且你还让我最精锐的部队遭受到了从来不曾经受过的可怕打击。” 伦格让阿历克斯在自己面前站稳之后声音严厉的斥责着,他的声音是那么冰冷,以至年轻的传令兵从心底里不禁产生一阵恐惧。 他似乎看到自己就要被剥夺金马刺和骑士腰带,甚至可能就要被永远驱逐出大人的随从行列。 “可是,”伦格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再次伸出双手轻轻搭在阿历克斯肩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忐忑不安的年轻骑士“这一切也都说明了一切,你和你带领的近卫军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你们的价值和高贵,也用你们的鲜血证明了你们不愧为我的近卫军的荣耀。” 说到这里,伦格慢慢向后退出两步,随着他回头微微示意,一个士兵举着那面始终跟随在他身后的异常巨大的红色黑十字旗走了过来。 随着伦格伸手接过那旗帜,四周的士兵霎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抽气声,他们似乎预感到什么的紧张的看着。 当看到子爵大人真的把那面代表着他的神圣旗帜举到阿里克斯面前时,一阵雷鸣般的呼喊霎时从四周的近卫军中爆发出来! 阿历克斯脸上这时一片呆滞,他看着那面旗帜和对面伦格眼中透露的出的淡淡笑意,在终于明白一切之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无法分辨出任何含义的呻吟之后,他一把捧起旗帜的一角,放在嘴唇边深深的亲吻下去。 “你为我带出了一支有灵魂的军队,”伦格对激动的骑士说,接着他忽然压低声调轻轻的说“也许很快他们就有更重要的作用。” 第二百二十章 伦格的愤怒 冒着烈火的巨大石弹晃过夜空,带起一片耀眼的闪亮直接掠过城墙落在了依然还在冒着浓烟的街道上。 这已经是重新开战之后萨拉丁大军进攻的第六天。在这可怕的四天中,不论是城头上的军队还是城里的民众,几乎随时都在那可怕的攻城机的威胁下忐忑度日。 如果说之前撒拉森军队可怕的进攻让站在城墙上的每一个法兰克战士都真正体验到了战争的残酷,那么在随后这四天中,耶路撒冷人经历的却是比这种残酷更加令他们胆寒的恐惧。 没有人能想到撒拉森人那种可怕武器居然可以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投射出如此巨大的石弹,甚至连巴布罗在第一次亲眼看到城外那几架庞然大物时都不禁被它们那令人胆寒的巨大威力惊得张大了嘴巴。 “那些,那些东西……”口吃的小木匠当时指着城外的攻城机不住摇着头,有那么一阵站在他旁边的阿历克斯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因为憋在心里的话说不出来,一口气闷倒在地上。 “撒拉森人真是疯了!”巴布罗.的嘴里终于用力发出一声低喊,他向始终盯着远处那几架如耸立的塔楼般庞大攻城机伦格一边比划一边激动的解释着着“大人,那,那些机器是完全由上百,上百的人力推动的。”他回过头仔细看着,然后肯定的点着头“我不知道他,他们在哪造出了那种东西,不过,这肯定花了萨拉丁一大笔钱!” “你是说这个武器需要很多人才.能使用吗?”赫克托尔从旁边低声问。 “对,那么远的距离太厉害了,他.们肯定把后面的曲臂里装,装满了那么大的石头。”巴布罗激动的比划着,看到赫克托尔显然不信的样子,他脸上立刻挣得一片通红,他甚至伸手抓着白化病人的肩膀让他看向城外“看,看看,他们用那种大木轮让整个曲臂转动起来,不过如果没有很多人这根本,根本做不到。也至于这样他们才,才能把石头投的那么远。” 小木匠神情激动的不住解释,他眼中闪动的光彩.就好像看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欣喜雀跃,那样子丝毫没有实在看着一件随时可能会用庞大的石头把他砸成齑粉的凶器的模样。 “你的井锤可以摧毁那个东西吗?”赫克托尔微微摆.脱了小木匠近似无理的动作,然后低声问着,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伦格,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子爵看着那些可怕武器的眼光尽管凝重,但是却总让他觉得似乎有着某些让人无法明白的东西。 “不行,井槌打不到那么远,”巴布罗有些沮丧的皱.着眉,他时而回头看看城墙下的那些井槌,时而再看看远处耸立的那几件可怕“怪物”,最终他无奈的摇着头向一直沉默的伦格伸开两手比划着“大人,我没,没办法。它们太远……” 木匠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一阵在这几天中人们已经熟悉的响声已经在几道耀眼的闪光中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大人,当心!”阿历克斯在大喊中紧紧抓住伦格的胳膊把他向城垛下拉去,但是头顶上的呼啸却早已经冒着滚滚浓烟从他们的头顶一闪而过,随着霎时间从城里响起的巨大爆炸声,奔到城墙另一边的人们看到那个可怕的火球狠狠的砸在了一片低矮的泥墙民居中,随着房屋在发出的轰然巨响中墙倒屋塌,四处迸溅的火焰立刻引燃了四周大片的民房,霎时间整条街道立刻被一片哭喊惨叫和房屋杂物燃烧炸裂的巨响笼罩起来! “上帝,撒拉森人疯了!”刚刚跑过来的福涅愕然的在胸前划着十字“难道他们想把整座圣城都摧毁吗?” “也许这样更好。”伦格用旁人绝对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回答着,看着一群群惊慌失措一边乱跑一边疯狂的喊叫的民众,他向赫克托尔无声的点了点头,随着白化病人立刻带领一队护圣军向燃烧的房子奔去,慌乱的人们才像终于清醒过来似的跟在军队后面拼命的跑向不住燃烧的火场,寻找器具盛水救火。 “巴布罗,那些攻城车是不是太庞大了?”伦格看着望着火场发呆的木匠突然低声问着“告诉我,你知道要把这些东西移动到耶路撒冷城墙的另一边……”他略微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譬如耶路撒冷王宫和城墙相连的那地方,需要多长时间吗?” 木匠有些疑惑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可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在重新仔细观察了一阵那些庞然大物之后,他终于点着头结结巴巴的说:“大人,如果,如果他们有足够的人,而且并不这么疯狂的向我们投,投石头的话,他们可以用大,大约四天的时间把它们运到您说的,那个地方。” “四天,”伦格的心微微激跳了一下,他转身看着城下并没有借机进攻的撒拉森军队,看着他们只是远远的监视着城墙上一切的异常情景,伦格心里逐渐明白一切的确如他猜测的那样,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就要来了。 “萨拉丁已经找到耶路撒冷城墙的弱点了吗?”伦格在心里暗暗疑问着,在整个圣地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看似牢固无比,不可动摇的耶路撒冷城墙,其实有着一个被人忽视的可怕弱点。 而那个地方就在那段伦格曾经巡视过的王宫与城墙连接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圣殿山南坡一段并不起眼的城墙,甚至即使在王宫里,也很少有人去注意那么一片过于偏僻的地方,但是伦格却知道,那里将是决定耶路撒冷之战的关键地方。 “这就是上帝宠儿的好处吧,可以肆无忌惮的用所谓先知般的预言决定一切,而不会在这个可怕的时代被送上火刑架。” 伦格看着刚刚听从自己的命令带领近卫军向王宫进发的阿历克斯,心里不无讽刺的自我解嘲着,说起来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某种神奇力量的意志,可是很快他就会从这种幻想中清醒过来,甚至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为自己那看起来似乎过于真实的情绪和激动感到好笑,可同时也感到阵阵的莫名恐惧。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那么这就应该是属于我,而不是别人的时代!” 伦格沿着坡道大步走下城墙,在近卫的保护下他跳上比赛弗勒斯的脊背向着王宫方向策马疾驰。 城里不住响起的可怕轰鸣,和远远看去就显得令人胆寒的横过空中的条条烈焰,让独自呆在王宫里的玛蒂娜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每当撒拉森人的攻城机发出咆哮的时候,她都会紧紧捂住耳朵躲在床后的墙角里,用厚实的布幔把自己挡在墙后。 尽管每次这种袭击之后她都会因为透不过起来,小脸憋得惨白,但是她却总是无法拿出勇气从布幔后面出来。 连续几天来,每当听着那落在城里,似乎漫无目标的袭击,玛蒂娜都会这样自己单独躲起来,就如同现在,已经因为白天的疲惫沉沉睡去的她在可怕的轰鸣中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习惯的把拖地布幔包裹住全身紧紧畏缩在墙壁的一角,让自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上帝呀,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玛蒂娜的嘴里不住祈祷着,她能听到自己的牙齿打颤发出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背诵**时的慌乱断续,但是她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忽然从床的另一边响起,陷入黑暗中的玛蒂娜立刻吓得屏住了呼吸,当脚步声在她藏身的布幔前停下时,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而随着一双手忽然伸到她的腰间把她抱起,玛蒂娜再也忍耐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喊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是埃德萨女伯爵,是贡布雷子爵的未婚妻!你敢冒犯我,子爵会把你吊死的!我会让他把你吊死!” “哦,是吗?难道你想谋杀你的丈夫?” 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玛蒂娜柔软敏感的耳边轻轻问着,听到这个声音,女孩原本因为恐惧变得激动的脸上立刻微微一滞,然后她几乎用比刚才刚大的音量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声音是那么大,以至守正和守在门口的近卫军对峙的女侍立刻慌张的推开了房门,可她看到的是自己年幼的女主人这时正用双手紧紧攀住子爵的肩膀,把他的头拉向她,同时她的整个身子几乎就是悬空般吊在伦格的身上,而子爵的双手则让女侍目瞪口呆的托在玛蒂娜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巧臀下,他的手是那么用力,以至即使隔得很远,女侍也能听到女主人口中发出的轻微呻吟。 “大人,我希望您能自重!”女侍不满的站在门口发出警告,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她面前的房门已经被紧跟在她身边的近卫兵“呯”的一声紧紧关上,只留下几乎被撞到鼻子的女侍呆呆的望着厚重的房门独自出神。 房间里,终于平静下来的玛蒂娜始终用双手攀着伦格的肩膀,她原本踮起脚尖的双腿这时已经蜷了起来,在伦格有力的大手捧着她小巧瓣的温柔动作下,拥有着高贵甚至传奇般血统的女伯爵如一个小女孩般被伦格抱在臂弯里,缓缓的在房间里走动着。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在帷幔后面?”伦格走到床边把玛蒂娜放在上面,看着女孩依然透着紧张的面孔他温柔的问着“还有为什么那么害怕,难道你认为会有人害你吗?” “我害怕那个恩特克劳威尔。”玛蒂娜用很小的声音回答着,她微微离开伦格的身体,让自己离得远了一些之后不解的问着“你为什么要让那个人跟着我,难道你认为他能保护我吗?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么无理。” “可她对你也忠心耿耿。”伦格伸手把玛蒂娜重新拉到自己怀里“他效忠与你的家族,不是你所知道的约瑟林家族,而是更久远得让你无法相信的家族,而你是这个家族最后的血脉。” 伦格小心的解释着,不过看着女孩疑惑的表情他却并不想向她解释过多的东西,当他想象怀里女孩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耶稣血液时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时,他决定还是让这个秘密依然保持下去,甚至在心底里,伦格也没有一丝想要让玛蒂娜知道这个真相的念头,至少不想让她完全知道。 随着这个想法,他的双手慢慢抚摸上女孩柔嫩的肩膀,在轻轻用力下,玛蒂娜脸色绯红的躺倒在床上,感觉着伦格俯下身来伏在自己身上亲吻她裸露在睡袍外肌肤的嘴唇传来的阵阵温热,女孩的鼻子里不禁发出**的呻吟。 玛蒂娜开始变得炙热起来的身体不住的在床上微微扭动着,随着伦格的手掌抚摸在她刚刚成熟的身体上带来的燥热,她娇柔的身躯扭动得更加激烈。 原本就胡乱扎在一起的头发这时已经松开,散乱的铺洒在绣着花纹的枕头上,玛蒂娜可以感觉到伦格捧着她还略显狭窄的两胯上的双手是那么用力,同时也能感觉到他捧起自己身体时的那种令她不安,从没有过的粗鲁。 随着伦格的嘴唇轻轻滑过挤在内袍领口里坟起的柔丘,玛蒂娜的上身霎时略显颤动的弓了起来。 在那一阵阵让她不知所措的热浪中,她感觉到伦格的嘴唇来到了她的耳边,接着低低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我的小爱人,我要告诉你,你是谁,还要告诉你,你应该拥有的远远比你现在拥有的要多的多。” 随着伦格在玛蒂娜耳边轻轻叙述,女孩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意外表情,她愕然的看着半伏在她身上伦格,当从伦格眼中看到那丝毫没有任何玩笑的表情之后,她伸出手轻轻捂住了自己张开的嘴唇。 “上帝,这是真的?我是墨洛温家族的后裔?”玛蒂娜惶恐的追问着“我知道我的家族和墨洛温王朝有血缘关系,可我始终认为我们只是王室的旁支。” “不,我的公主,”伦格伸手抚摸着玛蒂娜如瀑布般铺在身下的头发“你不是一个旁支,你是墨洛温王室的直系后裔,你是一位真正出身高贵的公主,也是现在仅存的真正的王室继承人。” “我的上帝。”玛蒂娜不敢置信的轻轻摇着头,可她小巧的头颅立刻被伦格的双手固定住,在他低下头温柔的吻着她颤抖嘴唇时,她听到伦格继续说到:“所以那个恩特克劳威尔才会那么忠于你。就如同人们传说查理曼拥有他神圣的圣骑士一样,墨洛温家族也从来不缺少真正勇敢忠诚的追随者,恩特克劳威尔就是其中一个。” “那么你呢?”玛蒂娜忽然微微抬头,她的眼睛死死看着伦格“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那么你会怎么对待我?” 听着女孩在透着异样表情中问出的这些话,伦格忽然觉得这些疑问变得无比熟悉起来。 “不论你是什么出身,不论你究竟是谁!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这阵若有如无的誓言刺激着伦格,他似乎又看到了一个俏立在海船桅杆上的婀娜身影,看到了她随着海风飘摆飞扬的长发,看到了她健康有力的身体在高耸的桅杆上令人为之愕然的保持着平衡。 在她的身后,是展翅掠过的海鸥,在她的下面,是宽广无垠的大海,而她呢,就如同一只永不屈服,傲视一切的雌鹰般傲立在桅杆上,听着自己向她发出爱的宣言。 “那么,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妻子了!” 伦格永远忘不了当她大声发出这声宣布时的那种样子,那就如同已经和他的心脏生长在一起般永远无法磨灭。 “告诉我,你会怎么对待我?” 玛蒂娜催促的声音把伦格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身下这个还完全只是个孩子,却拥有着最奇异的血统和无法估量的未来的少女,伦格轻轻低下头去,把嘴唇覆盖在玛蒂娜微张的唇瓣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相信我,我的小妻子。也许我不是个最好的丈夫,但是我肯定会是最爱你的人。” 随着这句话,伦格的手顺着玛蒂娜已见微隆的曲线向下滑去,当轻轻解开已经松散不堪的内裙扣带时,他听到了身下女孩嘴里发出的一身紧张抽气声。 “别怕,我的小妻子。”伦格温柔的轻衔一下玛蒂娜的嘴唇,同时他的手温柔的划进玛蒂娜已经完全松散的裙底。 可是就在他的手终于抚摸上女孩柔滑的右腿时,一阵猛烈的开门声忽然传来! 随着几条身影几乎同时挤进狭窄的房门,门口立刻响起了阿历克斯急促的报告声:“大人,正像您说的那样,撒拉森人向圣殿山南坡的城墙下移动了!” “已经来了?那就杀掉他们?!” 飞快的从玛蒂娜身上爬起来的伦格一边用身边的布幔迅速盖住几乎已经赤身裸体的女孩,一边顺手抓起放在床边的佩剑,在向脸色绯红的玛蒂娜略显歉意的看了一眼后,他脸色铁青的带领着身边的近卫大步走去。 望着子爵大人看上去颇为气势汹汹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已经被女侍紧紧关上的房门,一直没有说话的赫克托尔不禁向正要跟随而去的阿历克斯微微摇头,同时嘴里幸灾乐祸的说: “看来那些撒拉森人要小心点了,大人现在的心情可是不太好呀……”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攻城! 伦格神情严肃,或者干脆说有些气急败坏的出现在王宫城墙下的时候,不论是正在忙乱的扛运石头的民众还是紧张的监视着城外的士兵都看到了子爵大人那一脸不快的表情。 事实上,当伦格刚刚从一条已经因为需要加固城墙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石头走廊里出现的时候,他那黑黑的脸色就已经让正指挥着一群医士搭建帐篷的德.翁岱感到一阵错愕。 不过医院骑士团的代团长却最终装作没有看到他般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对于德.翁岱来说,如果让他公然在旁人面前对这个威胁自己的人低头行礼,那实在是一种令他觉得无比羞辱的事情,可是坚持自己的尊严无视这位“耶路撒冷王”,却又需要更大的勇气。 所以在无边的矛盾中,医院骑士团的代团长只有低下头用力和面前一根需要加固的帐篷索扣不住的较劲,尽管那索扣已经紧得足够和亚历山大大帝劈开的那个“格尔迪奥斯绳结”①媲美了。 可是伦格显然并没有心情去揣测德.翁岱大人的心意,他大步穿过不住给他让出道路的人群,在近卫的护送下沿着刚刚搭建起来的阶梯走上城墙,看向外面那一片在夜幕下不住蠕动的人影。 “大人,看来那些撒拉森人真.的想把进攻的目标定在这里。”阿历克斯低声说,不过他的眼中始终闪动的疑惑却没有逃过伦格的注意。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伦格回头问着,当他看到几乎所有跟随过来的人都多少露出的迫切表情时,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忽然向站在人群里的汉弗雷微微招手,在人们的注视下把年轻的博特纳姆伯爵叫到了自己身边“告诉我朋友,如果我说这是上帝赐予我的启迪,你会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汉弗雷几乎叫起.来的大声说,他的声音故意显得很粗重,听上去这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不过正如同他早已经听腻了的讽刺一样,汉弗雷这个时候也开始对自己过于秀气的外表感到厌恶了,所以在经历了一次维护自己尊严的壮举和一次生死之战后,他觉得自己更应该让别人觉得像个男人,而第一件事就是用刻意加粗的声调来宣誓这种权力“我相信你一定得到了神圣启示,毕竟你是上帝的宠儿。” 听到汉弗雷的话一片附议声立刻在城头上响起,.人们不住点头,同时相互低声议论,这让汉弗雷为自己的话被这么多人赞同感到一阵骄傲,他不住的向人们点头,那样子似乎被纷纷议论的就是他本人。 不过他的话却出人意料的被一个声音否定了。 “不,至少这次不是,这并不是上帝的启迪。” 伦格说出的话让所有人不禁霎时一片沉寂,他们.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否认这个可以为他带来荣耀的解释。 “我应该说,当上帝赐予我启迪的时候,就是最真.实的眷顾,但是这次并不是这样。”伦格回头看着城外黑暗中移动的军队“朋友们,要想知道你的敌人在看什么,那就要用和他们一样的眼睛去看,要想知道该如何攻破一座城市,也要和那些进攻者一样去想。” 他沿着城墙慢.慢走着,轻轻抚摸着城垛上明显比其他地方看上去装饰得更加华丽的雕刻和大块刻着字迹的石砖,然后回头看着面前的人们:“这里是耶路撒冷城墙与王宫外墙结合的地方,为了宣示王宫的威严和气势,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几乎是细心挑选精雕细刻的,但是这种精美却是在牺牲了大块丑陋却结实的石头之后建立起来的。这段城墙即使在外面看上去也是整座圣城最华丽的,可对一个守护者来说这里无疑也是最危险的。这里的每一块石头似乎都在告诉进攻者自己看上去就是个华而不实的靶子,好好想想朋友们,如果你是萨拉丁,你会怎么办。” “想象自己是那个异教徒?”汉弗雷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可当他想到那个异教徒居然会大方的放了自己的义举之后,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股茫然的表情,接着他有些不知所谓的摊开了双手“要是我,我也会选这里,这地方看上去就好像一扇随时可以打开的后门。” “所以,这就是我知道一切的原因,推测和思考,这才是上帝赐予我的启迪。” 伦格望着那些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耶路撒冷贵族和骑士沉声说着,他这时的表情看上去充满沉稳,在那些贵族的心目中,他们第一次把他和一位稳健的统帅身影重合在一起。 充满神秘气息的传说正在逐渐淡去,一位真正属于这个凡俗世界的领导者,正在耶路撒冷一段看似华丽却已经岌岌可危的城墙上逐渐出现。 “那么大人,他们是要在这里发动最后的进攻了?”赫克托尔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他在用透着深意的眼神和伦格微微对视之后开口问出了这个所有人为之关注的问题“然后我们会尽全力阻止他们,直到他们被彻底击溃守住圣地?” “的确如此我的朋友,”伦格淡然的点点头,可他的心底里却微微晃过一句谁也不曾听到的话“不过除非我等待的那个奇迹发生。” 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帐篷里,萨拉丁正坐在毡毯上的一张小桌子边,就着一盏摆放在面前的牛油灯小心的写着信,他时不时用力眯起的眼睛说明着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埃及苏丹的视力已经有些糟糕,可即便如此,他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命令自己的书记官代笔,而是坚持自己缓慢却有些艰难的写着那封长信。 没有人知道埃及苏丹在这个即将开始的最后一战的前夕是在给谁写信,有的随从猜测苏丹是在给某位将军为即将展开的大战安排任务,有的人则猜测可能是在为很快到来的辉煌做出指示。还有人甚至在想,可能苏丹正在考虑把他未来的王都迁入光复后的圣地。 可是这一切却和事实有着巨大甚至过于遥远的距离。 “……我最心爱的妹妹,如果你见到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车射出的火焰在耶路撒冷城墙上制造的巨大烟火,你会感到既惊诧又自豪的,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是安拉赋予你的智慧和技巧让你为我制造出了这种令敌人胆寒的武器。”萨拉丁消减的木笔沾紫色的墨水在羊皮纸上缓慢的写着“你所制造的这种武器让我最终可以有机会成为阿拉伯世界最伟大的英雄,而且这会让我的地位得到稳固。我知道你始终在为阿赫曼的野心为我担心,可是现在我可以说,即使再有十个拉赫曼,也无法动摇我的地位,消减我的荣耀……” 写到这里,萨拉丁停下笔来,他微微侧耳倾听着帐篷外人声鼎沸的呼喊和沉重的机械搬动时发出的沉闷轰鸣声,一想到自己在几天中用可怕的对耶路撒冷城的袭击换来了敌人的惊恐不安,从而让攻城机顺利的移动到了终于找到的城墙唯一弱点的杰作之后,即使深沉淡薄如埃及苏丹,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得意笑容。 “……我的妹妹,也许你真的该看看自己的杰作是多么完美,安拉作证,我相信如果你把这种令人羡慕的智慧再多从编撰可兰经的注释书移到制造这种可怕武器上面,也许你还能造出更多让我们的敌人,甚至我们的朋友都会为之胆寒的武器。”萨拉丁继续写着“不过我相信你现在的选择一定是安拉的安排,也是你自己最好的方法,毕竟和能为世人带来安宁与真谛的圣训相比,可怕的武器依然只是让我们光复圣地的工具,而不是指引我们登霄的天梯。” 苏丹的笔在羊皮纸上不住书写着,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下思考,一时间似乎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笔下的那封阐述心声的长信。 “我相信明天将是一个神圣的日子,就在现在,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胜利也无比尊贵的荣耀,这是百年来我们的族人用无数生命与对安拉的敬畏换取而来的,而最终让我们实现这一梦想的,却是你的智慧创造出的神奇武器。 我的妹妹,圣地的光复将是我的荣耀,可同样也是你无可争辩的荣耀,我为能有你这样的亲人而骄傲,就如同为自己拥有光复圣地的荣耀而骄傲一样,愿安拉保佑你,我最亲爱的妹妹……” 直到终于把自己的压抑在心底里的那些无法对旁人诉说的一切在笔端倾诉了出来之后,苏丹才慢慢抬起有些僵硬的脖子,小心的用封蜡封好密信。 随着一个亲信随从带着那封长信连夜离开,萨拉丁慢慢走出了帐篷。 尽管夜色已深,但是整个营地这时却亮的可以照到每个人脸颊上兴奋莫名的表情。 无数的武器器械被运了上来,在几百人的奋力呐喊和挥汗如雨的用力推动下,异常庞大的攻城机正缓慢却稳健的被推向已经被夯实的地面。 伴着用马车装载被拆卸下的机械零件源源不断的随着攻城车运到指定的地方,工匠们正紧张的重新安装着那可怕的武器。 而在同时,一阵阵泛着香气的菜肴香味正在营地远处的某个小山坳里不住飘来,这引得正在奋力工作的士兵们不停的抽动鼻子,却追寻那股香喷喷的羊肉味道。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一切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切砝码都最终压在了萨拉丁对自己拥有无比信心的判断之上。 除了苏丹的亲信们,营地里不会有人知道因为超出想象的围攻时间,和不久前忽然发生的各个部落遭受到的袭击而导致大军的补给已经严重不足,甚至为了掩盖这个危险,萨拉丁不得不咬紧牙关命令给那些随军携带的俘虏始终保持提供着宝贵的食物。 在这旷日持久的血战中消耗的大量武器和珍贵的器械箭矢,已经让苏丹感到如果再不攻下面前那道可恶的城墙,自己的士兵就只能用牙齿去咬耶路撒冷的石头了。 现在一切能用的力量都已经被萨拉丁推上了最前沿的位置,以至他的身边除了一些必要的近卫随从再也没有任何人。 而在这些可怕的困难面前,唯一让萨拉丁感到少许欣慰的,就是那支曾经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游猎骑兵终于进入了耶路撒冷城。 尽管这个结果也并不令人满意,但是埃及苏丹还是为终于少了一股让他不安的敌人感到欣慰。 现在,那支队伍也已经加入了耶路撒冷的守城军队之中,那么唯一让他担心的就只有那个贡布雷了。 那个总是让人觉得惊奇的年轻人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计划呢?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找到了耶路撒冷城薄弱的一处致命地方呢? 那个年轻人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制造出令人感到惊奇的奇迹呢? 萨拉丁心头不禁这样自问着,在那个他视为一生中罕见敌人的鲍德温四世英年早逝之后,埃及苏丹终于为自己居然有种遇到对手的兴奋感到一丝紧张。 “一切就要在明天见分晓了。”萨拉丁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然后随着一声从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长老发出的悠扬唱经声的引导下,苏丹随着所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安静的跪在地上的士兵一起匍匐在地,躬身把头脸埋在双手之中,低沉而清晰的背诵起这一天中的第一次神圣的祈祷**。 伴着从撒拉森营地里传来的真正诵经声,从东方升起的太阳也开始向耶路撒冷投射出了第一缕夏日的晨光。 终于,随着一阵响彻大地的震天呐喊,随着刹那间呼啸而来,随即令整片城墙如恐惧的发抖般的可怕震动,一直默默的双手按膝,闭眼静思般坐在离城墙不远的一座石雕凉亭里的伦格瞬间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那段从石缝和城头上蔓延起阵阵尘土的城墙,伦格慢慢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随着他缓步走出凉亭,站在前面,面对城墙的那些手持长矛和利剑,已经排成密密麻麻队形的护圣军和重骑兵已经在队官一声声的高喊中紧握武器,严阵以待! 而就在这些队伍后面,稳健沉寂的盯视着前方的近卫骑兵已经把凉亭紧紧围住! 他们的眼中透出的是血战之军的决然和凛冽! 在经历了真正的浴血之战后,幸存下来的三百三十一个近卫军士兵毫不退缩,随时准备为自己的大人付出生命! “轰!”又是一声足以震聋人耳朵的轰然巨响,随着内墙上镶砌的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巨大石块应声脱落,城墙立刻如个被狠狠打了一拳的巨汉般向内凹陷了一块! “终于来了,”伦格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下凉亭的台阶,随着附近的近卫军迅速用高大厚重的盾牌在他面前叠成一片片鱼鳞般的盾墙,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么一切就在这里见分晓吧。” 伦格低声说着,同时,伴着他这声低语的,是能让人无法站稳的的恐怖巨震和随即而来,夹带在如雷轰鸣中直冲天空的浓烟碎石! 在突然变得一片空旷的眼前,在城外的欢呼声忽然变得格外清晰的呐喊声中,一一八七年九月七日的中午,耶路撒冷的城墙终于被轰然攻破! ①传说能解开“格尔迪奥斯绳结”的人就是亚洲的统治者,亚历山大费劲力量也无法解开,于是他拔出剑来一剑劈开绳结,最终成就了被后世称颂的亚历山大帝国的辉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战 第一个出现在冒着灰尘浓烟的废墟顶上的撒拉森士兵,在发出的令人恐怖的呐喊还在喉咙里翻腾就被几支疾掠而来的弩箭射成了刺猬! 同时更多的弩箭也如沙漠中毒蛇的信子般带着疾风穿进弥漫的烟尘,立时一片惨叫从烟雾中响起,几条身影翻滚着从烟尘中滚下已经坍塌的城墙废墟。 随着从缺口两边响起的震天呐喊,霎时间两团冲向废墟顶端的黑压压的人流在坍塌的城墙瓦砾上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瞬间响起的惨叫和嘶喊立刻掩盖了四周一切的声音,在弯刀和直剑劈砍下喷溅起来的血浆到处泼洒,双方冲在最前面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得以幸免,有的人甚至在把身体撞到对方兵器上之前就已经被对射乱飞的弩箭射个了对穿,他们的身体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夹带着,甚至是践踏着抛向敌人,在被做为盾牌般抵挡住敌人刺来的第一轮长矛之后,双方拥挤在一起的死者立刻在废墟顶端堆砌成了一条无法分辨出来的‘尸线’! 厮杀!劈砍!戳刺! 弯刀钝了,用匕首!长矛折了,用矛头!弓弦断了,用攥在一起的弩箭! 当手里的武器都无法使用.的时候,就用带着尖利锋角的坚硬石头! 可怕的残杀在缺口的每一寸地.面上进行着,到处都有人惨叫着倒在那条‘尸线’上,随时都有血肉模糊的尸体覆盖住身下的残垣瓦砾,而更多的人却依然蜂拥而上,整个缺口就如同一个被血浆与骨肉灌满的巨大磨盘般运动着,而不住流出的是已经失去气息翻滚下废墟的一具具尸体! “啊唻~”随着一声大喊,一个身材.明显比其他撒拉森人雄壮的士兵怒吼着避开一柄刺向他的长矛,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堪堪划过脸颊的矛头,一只耳朵已经被长矛上一个伸出的枝杈扫飞! 疼痛让这个士兵的怒吼霎时变成了惨呼,他大叫.着扑向对面的脸上露出恐惧的法兰克人,在对面一脸惊慌的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手里的匕首已经狠命的刺进了那人的脸颊,随着他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他紧握匕首的右手发狂的在那个法兰克人的脸上不住搅动,立时间惨嚎和喷洒出的污血立刻合着他自己脸上的血水,把他的脸溅得一片污秽。 随着这个士兵的右手几乎疯狂的搅动,身前的法.兰克人早已经失去气息,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抓着那人的肩膀,他把那尸体当成一面巨大的盾牌在身前不住挥舞,随着他用力高举奋力抛去,法兰克人已经被身后刺来的武器戳得一片模糊的尸体立刻翻滚着抛向正迎上来的一片刀枪,霎时那人的尸体被挑在雪亮的长矛刀剑上,砸落地面! 可是,从后面冲上来的敌人却已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在那个撒拉森战士再次发出的大喊刚刚吐出喉咙,一支不知道什么地方飞过来的短弩箭已经射进他大张的嘴巴,染满血浆的箭头立刻从他的颈后透出,上面甚至还挂着一小块被从喉咙里撕扯下来的舌头碎片。 所有的人都在.这个时刻疯狂了,没有犹豫,没有恐惧,更没有在这里一文不值的怜悯同情。几乎所有受伤的人都立刻被身边的敌人杀死,因为他们的敌人知道哪怕即使只剩下一口气,这些人也可能用会他们的牙齿撕咬践踏在他们身上的敌人的脚趾和他们能勾到的敌人身上的任何地方。 冲在最前面的护圣军几乎只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伴着越来越多的护圣军冲上缺口,对面似乎永远厮杀不光的黑潮般的撒拉森人以更加令人畏惧的声势冲了上来,每一块石头上都有人在厮杀,每一寸瓦砾中都有人倒下。看着那些好像永不枯竭的黑色浪潮,伦格眼中的凝重越来越深。 废墟上的护圣军开始动摇,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始退却,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一片令人不安的躁动,士兵们开始在长矛的掩护下逐渐后退,在撒拉森人越来越高亢的呼喊声中,整个缺口上的废墟顶端已经完全被撒拉森人占据,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沿着缺口边缘上的城墙残壁向两边的城墙上爬去。 “巴布罗!” 始终不发一言的伦格开口了,他简短的喊出年轻木匠的名字,而听到这个呼声的巴布罗不由全身一颤!可是他立刻毫不犹豫挥下了手臂! 骤然间!一片黑漆漆的乌影伴着怪异的嘶鸣如一蓬漫天飞舞的黄蜂般呼啸而去。从巴布罗身前一排弩车里射出的可怕箭雨,夹带着密如暴雨般的可怕利刃迎头扑向那些开始从废墟上向下俯冲的撒拉森士兵! 大片如突然撞到一堵无形墙壁上的人体被带着巨大冲力的箭雨猛然贯倒,有的人因为过于紧贴而被两三支箭直接穿在一起,他们痛苦的挣扎着都试图从自己身上扯下那些弩箭,但是这却他们连在一起的身体不住来回摆动无法分开,接着他们就被对面伸过来的长矛刺的在喊叫中滚落废墟。 可是这片突入起来的箭雨也有一部分毫不留情的倾斜到撤得最晚的护圣军身上,在凄惨叫喊中,那些护圣军和他们的敌人一起被射到在地,双方流出的血水立刻融合在一切,随着血泥沾染了他们的身体,一时间再也无法分出他们究竟谁是谁。 “前进!”一声命令从废墟下一个早就整装待发的小队长嘴里发出,伴着一阵蕴育许久的呐喊,考雷托尔重骑兵霎时如滚滚浪潮般猛然冲向敌人! 一片新的杀戮立刻开始,而刚刚经过血战夺取了废墟的撒拉森人立刻被这股可怕的力量攻得手足无措,他们大声喘息着费力挥舞手里的武器,可是他们如就要着火的喉咙和已经完全失去的体力却让他们觉得手里的武器无比沉重,以至他们觉得自己的敌人是那么可怕,简直就如同一群可以把他们碾成齑粉的战车般向他们冲来。 随着不住有人倒下,勇敢的撒拉森战士们立刻被这股敌人疯狂的赶下了废墟,在后面的弩车已经抬高角度大片飞舞的箭雨之侵袭和对面重骑兵的蹂躏残杀下,撒拉森军队瞬间手忙脚乱,被重新赶出了缺口! “哈,那个人做的真好。” 萨拉丁站在离城墙很近的一排盾墙后发出一声感叹,看着自己的军队恐惧的喊叫着被赶下废墟,看着立刻守在缺口边严阵以待的重骑兵,他没有过于露出情绪的脸颊上有一阵轻轻跳动了一下,可他最终只是回头向身边的阿迪勒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贡布雷知道我们在这里,苏丹,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阿迪勒微微皱起了浓重的双眉,他为面前的局面感到不安,虽然他知道苏丹并不会为了这些而迁怒自己,但是一想到在缺口另一边的那个用尽一切办法阻挡己方大军的年轻人,却是自己的朋友,他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我想也是,这个人的确很不好对付,”说到这里的萨拉丁微微侧过身子向爱将低声说“我现在在想,如果在大马士革我们就彻底解决掉你这个朋友,也许才是真正正确的一个选择。” “的确如此陛下,”阿迪勒低声敷和着,不过他很快用更低可是却能让萨拉丁听到的声音轻轻反问“可是苏丹,即使我们当时已经知道了他的厉害,难道您会在那个时候做出那种有违您心意的事吗?” “也许,我会呢……”萨拉丁用让爱将无法琢磨的口气轻轻回答完后,略一抬手,随着他的手势,又有一队早已等待的士兵脚下发出轰鸣,踏着地上冰冷的尸体向前冲去! 马克西米安站在距离耶路撒冷城不远的一片丘陵上看着烟尘滚滚的耶路撒冷城,在他的身边,一小队骑兵护卫着这位子爵大人的纹章官兼书记员。 在他身边,几个身体结实的仆役抬着一架铺得颇为舒适的担架,在担架上,法尔哥尼的后背垫得高高的半躺在上面,神态紧张的同样看着远处的情景。 “大人,能侯(守)住耶路撒冷吗?”因为没了半片嘴唇说话漏风的剥尸者口齿含糊的问着,不过他那样子与其说是在追问马克西米安,不如说是他想从书记员那里得到一个能让他安心的承诺。 可惜,显然书记员的心思并没放在如何让剥尸者感到欣慰这方面,他脸色难看的紧攥着马缰,嘴角因为咬得太紧,已经变得有些走形。 可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安终于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回头看看一直抬头等着答案的法尔哥尼,过了一会儿后,他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把眼神望向再次响起震天杀声的地方。 “愿上帝保佑圣系(地),”法尔哥尼难得显得有些忧虑的发出一声祈祷,接着他忽然用力一拍身下的担架,在牵扯伤口的痛苦惨叫中不住唠叨着“我们原本应该在那儿的呀,可怎么在这儿呢。” “我们是大人的希望,”马克西米安半弯下腰对担架上的法尔哥尼说“难道你希望大人在最终创造了奇迹之后却发现他的领地却已经没有了吗?” “可是守护圣地……”法尔哥尼想分辩,可口齿上的不便却让他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大人守护耶路撒冷。”马克西米安轻轻点头“我们守护大人的领地,这是我们所有人不同的职责。” “我的职责是,为上帝而战!”难得说出一句完整话的法尔哥尼奋力辩解着,可就在这时,一阵异于寻常的马嘶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一匹足够让所有战马都为之胆寒的巨大黑马喷着响鼻不住的用粗壮的巨大马蹄在地面上刨着,它每刨一下,地面都会随着一团尘土出现一个浅浅的凹坑,而当它甩起鬃毛丰密的尾巴左右晃动的时候,四周的战马都不由微微向两边避开,为它让出一条道路。 “它怎么了?”马克西米安不解的看着那匹黑马,自从法尔哥尼在那场与某个不知名的小部落偶然冲突,获得这匹异常高大的黑马之后,他就如获至宝般不肯让它离开自己。 可是马克西米安显然并不喜欢这匹看上去高大硕壮的有些妖异的怪物,他嫌恶的盯着那匹突然躁动起来的黑马,奇怪的问着法尔哥尼。 “好像有人在这附近……”剥尸者尽量让声音放慢些,对马克西米安说“我相信马是最能明白人心的,有时候它们比那些狗更有用,那些畜生只知道吃你剩下的骨头。” “那么看来我们要小心点了,”书记员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一边示意手下向自己两个人靠拢过来,一边不安的巡视着四周。 可是四周除了一片片微微起伏的丘陵就只有一些并不能藏下多少人的散落碎石,这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可是就在他要再次回头关注城墙的时候,一个远远站在右侧的一个护卫的嘴里忽然发出一声意外的“咦”声。 这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迅速顺着那个护卫注意的眼神看去,很快在就在不远在一块突出的石头后看到了一个不住晃动的人影,已经微微偏斜的阳光出卖了那时候后面的藏匿着的行踪。 随着马克西米安的一个眼神,两个骑兵立刻催动战马向那石头飞奔过去,他们的速度是那么快,甚至两躲在石头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已经从两侧绕了过去。 可是随着接下来其中一个骑兵发出的意外“啊”声,马克西米安看到那两个骑兵已经收起高举的长剑。 接着他就看到一条矮小的身影从石头后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胡斯弥尔?!” 书记员和剥尸者同时发出一声意外的低喊,他们看着全身肮脏,一看就吃了不少苦的男孩,不由一阵错愕。 而接下来男孩说出的话,却让这两个人感到更加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快,我要见到主人,我要告诉他……”因为长途跋涉而且始终没有得到好好照顾的男孩一边身体僵硬的向他们走来,一边声音含糊的说着“我要告诉主人,我看到了主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死杀 激战在进行,随时都有生命在那片坍塌的缺口废墟间倒下,可又会有更多人的补充上来,地面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干净的土地,血水彻底把土地变成了泥泞的红色泥塘。人们践踏着地上的尸体挥舞着武器展开屠杀,可随后很快就被夺去生命,成为了地上毫无生气的躯体中的一个。 伦格手里紧握着一柄人刃口已经残破不堪的长剑,经过无数次砍杀的剑身已经有些微微弯曲,早已经失去了配重头光秃秃的剑柄上挂着的一小片皮肉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味。 在他的身边,始终矗立的近卫军已经明显减少,而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缺口里,大批的护圣军和考雷托尔重骑兵这时正和更多的撒拉森士兵相互交叠的堆压在一起,在泛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中,形成了一座可怕的尸山。 伦格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击退了撒拉森人军队,从城墙被击垮的那个时候开始,一波*的进攻就在不停的涌来。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萨拉丁似乎把他所有的军队都倾斜到了这个城墙缺口上,而早已经在这里准备的护城军也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最后的死战! 利用临时加固的障碍,利用.还没有被砸到的城墙上依然还能使用的弩车,利用大批毫无经验,完全依靠狂热的信仰支持的耶路撒冷人,利用一切能利用起来的东西! 伦格在这时也如萨拉丁一样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的投入了进去!每当护城军无法抵挡的时候,他都毫不犹豫的派出做为支柱的考雷托尔重骑兵,随着一次次的击退敌人,随着可怕的伤亡越来越多,人们中间开始出现了绝望,越来越的人在厮杀的间隔做起了祈祷,在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黑色的撒拉森大军潮水面前,耶路撒冷只有用无助的祈祷期盼着上帝创造奇迹拯救他们。 越来越多的人拥进了圣墓教.堂,他们跪在耶稣像前祈求救赎,老人用鞭挞自己受苦来请求上帝的仁慈,妇女们剪掉孩子们的头发,把他们的头浸在凉水里,以此哀求奇迹出生。 而更多的男人则拿起了从战场上收集起来,还沾.染着湿粘血渍的武器涌向城墙! 即使这样,城里的人们还是渐渐的感觉到了可怕.的绝望,他们知道如此下去失败已经只是迟早的问题。他们当中已经有人为防止城破时来不及而请求神甫们为自己做最后的忏悔弥撒,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在整个城市里蔓延,世界的末日似乎已经开始来临。 赫克托尔脚下艰难的走到伦格身边,技艺高强.的白化病人的黑袍已经被变成黑渍的干硬血块包裹起来,这让他看上去就好像用芦草扎起的草人般显得僵硬无比。 赫克托尔距地.这短暂的两天中自己杀的人比在这之前加起来都多,以至他手里的长剑已经换了好几柄,而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已经出现了多少道虽然不足致命,却疼痛无比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大人,您发现没有,撒拉森人进攻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我想萨拉丁可能要坚持不住了。”赫克托尔低声对伦格说,他和伦格并排坐靠在一根倾斜的罗马柱下,嘴里不出的喘息着。闻着四周传来的恶臭,白化病人的眉毛抖动了几下,随即他又用更小的声音说到:“不过看我们的样子,可能在他倒下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彻底倒下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望了一眼四周的近卫军再次皱起了双眉:“大人,您的近卫军剩不下多少人了,他们还有多少?二百还是一百,也许更少吧?” “二百七十五个人,比你想的稍微好点。”伦格脸上似乎带着自嘲的笑容牵扯得他嘴角因为干裂出现的创口一阵生疼,然后他忽然站起来,在稍微喘息一下之后,迈过横在面前的一具具尸体,向缺口废墟的顶上走去“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最后关头! 这个念头同样在城外盯着缺口的萨拉丁心头回荡着,在一一次次的进攻中,他看到了耶路撒冷人的顽强和勇敢,一次次占领缺口插上新月旗帜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次欢呼时,就被再次可怕的反攻赶下来的打击,让萨拉丁的心头逐渐开始弥漫起无法言喻的阴沉。 看着那些被屠杀在废墟上的尸体,看着回到自己面前痛苦呻吟全身血污的士兵,他的心头不禁为对面那些敌人的顽强和可怕感到诧异。 尽管从来没轻视过对方,但是他却还是被自己敌人超出想象的激烈抵抗震动了。而且随着漫长的时间和四周各个部落将领们逐渐出现的不满,苏丹终于不得不派出自己视为珍宝的马木留克近卫军加入了战斗。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这孤注一掷的最后力量却遭到了出人意料的打击,尽管马木留克甚至一度占领了城墙上一座地势颇高的塔隆,并把他的旗帜树立了起来,但是随即出现的一股令人意外的敌人却立刻让这些胜利者遭受到了可怕的屠杀! 在幸存回来的马木留克的形容下,那些明显比任何一支护城军都要强大的队伍简直就和他们自己一样勇敢,而更加可怕的是,带领那支队伍的人明显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从不让自己的士兵超出那些可怕的弩车所能给予他们掩护的射程之外,甚至当马木留克们刚刚被赶到废墟靠城墙外的部分,那些敌人就立刻停了下来,在废墟高坡的掩护下坚定的守护在缺口里,以至站在后面的撒拉森弓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敌人讥笑着退回来的自己军队,而无法乘机射杀敌人的追兵。 “那应该是贡布雷的精锐部队,”阿迪勒低声在苏丹耳边说,他看着不远处一个被砍断一截小腿的马木留克躺在地上发出凄惨的惨叫,而当有人用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那个马木留克立刻在一声彻底变调的惨呼中昏了过去“苏丹,看来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贡布雷已经动用了他的近卫军。” “我也一样……”萨拉丁无声的接了一句,他略显疲惫的微微闭上眼睛,突然睁开眼睛对阿迪勒沉声说“我们必须攻下耶路撒冷,就在今天!” 随着听到这句决然命令的阿迪勒微微一颤,萨拉丁已经抬起他消瘦有力的手臂,随着手臂用力的挥下,聚集在他身后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队马木留克开始缓慢的向前涌去,随着地面被众多双皮靴踏动发出的轰响,萨拉丁最可怕的进攻开始了! “主人,我看到了主人。”在耶路撒冷城外的丘陵上,胡斯弥尔一边大口喝着水囊里的清水一边嘴里含糊的说着,他的话让他面前的两个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而真正能明白的另外几个人,一个已经仅进入了天国,一个正在耶路撒冷城里厮杀,最后一个,则正在地中海咆哮的巨*间奋勇抢劫…… “我看到了奈里兹殿下!”胡斯弥尔大声的告诉这些人,看到他们并不以为意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片通红。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告诉自己的主人,所以他一路向着耶路撒冷而来,而当终于见到马克西米安时,他却因为无法说清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无比的恼怒。 “那个奈里兹?我知道,可这有什么吗?书记员有些不解的看着男孩,他不知道胡斯弥尔为什么会一提起这个人就如此激动,可是当他看到男孩忽然伸手指着躺在担架上的法尔哥尼脸色通红的说出“凶手!”这个词时,他觉得自己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男孩了。 “胡斯弥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马克西米安脸色阴沉的看着男孩“你在指责法尔哥尼骑士,你这种行为是很严重的犯罪,即使你是大人宠爱的仆从也要受到惩罚。” “我是说,那些人,那些和他一样杀人的凶手!”因为激动变得口气不清的胡斯弥尔急得喘息起来,他又伸手指着远处那匹异常高大的战马略一停顿终于发出一声大喊“那些人在他们后面杀光了那个养马的部落!” 在法尔哥尼刚刚为这句他终于开始听明白过来的话发出一声“啊?”的疑问时,胡斯弥尔已经跟着喊出了一句让面前的两个人都无比错愕的话:“那些人是奈里兹主人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快来了!” 拉赫曼躺在帐篷里看着头顶帐篷的褶皱出着神,他离开耶路撒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这些日子里,他从没有停止过随时注意耶路撒冷正在发生的一切。 当他听到萨拉丁遭受到罕见的抵抗而依然无法成功的攻破耶路撒冷的城墙时,一阵报复的快感就让他觉得安拉似乎正在向自己展示恩典,他开始想象着最终自己以真正的圣地光复者出现的荣耀,同时他忽然觉得萨拉丁把自己驱走,反而成为了一件好事。 一想到萨拉丁和其他那些部落军队在坚固的城墙下遭受的惨痛损失,他就觉得自己十分的走运。 “一切最终还是要由伟大的拉赫曼埃米尔来决定。”拉赫曼露出了一阵笑容,他能想到当自己在关键时刻带领着众多军队回到耶路撒冷时,萨拉丁脸上会出现的那种可笑的表情。 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的确没想到阿迪勒的弟弟居然会会效忠于萨拉丁的死敌奈里兹,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一切实在奇妙的拉赫曼不能不为安拉的安排感到敬畏。 似乎一切注定他和他的儿子将成为埃及的苏丹和整个阿拉伯世界的英雄。 尽管想到为了这个地位可能要与奈里兹的做的交易和付出的代价让他感到有些不快,但是过于美好的未来还是让拉赫曼默默忍受了这一切,毕竟想获得就必须要有付出,拉赫曼深深的懂得这一点。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帐篷外响起,随着身影晃动,坐起来的拉赫曼看到了走进帐门的纳菲厄和随在他身后的一个部族战士。 看到那个紧跟进来的部族战士,拉赫曼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人就是当初在进军耶路撒冷半路时,为了维护他的仪仗而公然和纳维德对抗的战士,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近卫。 所以尽管库奈特拉总督已经向他表示出了友好,可是天生谨慎的拉赫曼还是命令自己的近卫每当纳菲厄来的时候都要紧跟在自己身边。 “尊敬的埃米尔,奈里兹殿下让我带来了他对您的问候,而且他还给你带来了最诚挚的祝福。” 纳菲厄在行礼之后恭敬的站在拉赫曼对面,自从他的主人和拉赫曼正式签订了盟约之后,他在这位殿下面前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桀骜不驯。 “我想你也该来了。”拉赫曼尽量让自己压下心头那一丝不耐烦,这个时候他的新心情早已经激动无比,他知道一个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了“告诉我耶路撒冷怎么样了?” “萨拉丁用攻城机砸开了耶路撒冷城墙……”纳菲厄平静的说。 而拉赫曼的脸上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一片难看。 “可是他的军队却无法进去,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拿到胜利,可是异教徒却阻挡住了他。”纳菲厄声调依然平淡,似乎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 “所以现在是最终决定一切的时刻了,我们这就回去,我将是耶路撒冷真正的拯救者!” 被这个好消息刺激的无比激动的拉赫曼发出一声高喊,就他这时他听到了纳菲厄冷漠的声音:“可惜这只是梦想,你永远也成为不了拯救圣地的英雄。” 拉赫曼愕然看向纳菲厄,就在他刚刚赶到不妙时,一柄弯刀已经猛然从背后刺进了他的心脏!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只看到从胸前透出的那柄属于自己那个近卫的弯刀刀锋,和纳菲厄似乎对他恍如不见的冷漠表情。 随即,埃及的埃米尔,未来的苏丹之父,艾卜.胡莱勒本.阿卜杜勒.本.拉赫曼.沙布就一头栽倒在面前的沙地上,永远停止了呼吸。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关键时刻! 尽管早已经做好迎接最坏局面的准备,但是萨拉森军队如发狂般的进攻还是让已经决定面临死亡的耶路撒冷人感到阵阵恐惧。 在弩车疯狂抛射的凌厉箭雨下,一片片倒下的萨拉森战士已经完全阻挡住了他们后面的同伴,可是即使这样也无法让他们停下来! 在呐喊中,马木留克们奋力翻过前面同伴的尸体,随着手中武器的挥舞起来夹带的可怕寒光,最后的冲锋在这一刻彻底展开! 伦格右手已经换了柄新的长剑,在他的膝盖上,放着一面已经被砍砸出无数凹痕的盾牌。而在他身边,近卫军紧紧守住在四周。 “呼!”一道闪光呼啸而来,在身前的士兵高高举起盾牌时,伦格听到了重物砸在上面的声音,随着那个近卫骑兵的身子猛然一晃,伦格看到他的盾牌上刹时多了一柄深深镶嵌在盾面上的三角手斧。 “大人,您应该立刻离开!”赫克.托尔大声向伦格喊着,他手里同样拿着两柄完全被血渍包裹的手斧,湿粘的血浆这时正顺着斧尖成串滴下,而他原本雪白的头发,这是早已经被泛着黑紫的干硬血块结成了一条条辨认不出颜色的辫子,紧贴在他的头上。 “我不会去任何地方。”伦格对赫克.托尔微微摇头,接着他深喘一口气后,拿起来膝盖上的盾牌“赫克托尔,既然我们的荣光在这里开始,那就让一切也在这里结束。” 听到伦格这句话,不出喘息的.赫克托尔在稍微一楞之后轻轻点头,然后他双手用力握紧手斧,转身飞快的越过近卫军的行列,向着前面已经开始动摇的考雷托尔重骑兵发出大声疾呼:“考雷托尔人!前进!” “近卫军,冲锋!” 不亚于赫克托尔的呐喊从不远处响起,随着阿历.克斯嘴里迸发出的呐喊,紧紧拥在一起的近卫骑兵如一道长满带着锋利苦藤尖芒的墙壁般向再次出现在缺口上的敌人汹涌而去。 “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 身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士兵的伦格深吸口气,同.时握紧手里的武器向着废墟走去。 就在他刚刚跨过脚下横躺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他听到了一阵由牛角号吹出的震耳欲聋的低沉号角声! 瞬息间,所有的.人都感到面前那几乎就要冲破一切都压力忽然变得一滞,接着护圣军们愕然的看到那些已经如钉子楔入缺口的萨拉森战士开始如潮水般开始后退,尽管很多人嘴里发出不忿的喊叫,可是萨拉森人还是不住的向后退去,甚至他们根本不顾在退却中遭受的可怕进攻,在不住的夹杂着惨叫哀嚎中,萨拉森人霎时向着缺口外如退下洪水般狂退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不进攻了?!”汉弗雷喘着粗气奔到站在缺口顶端,紧紧盯着退去的撒拉森人的阿历克斯“他们不是应该冲进来吗,他们不是就要胜利了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阿历克斯嘴里同样不知所谓的喃喃自语着,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正逐渐退去的撒拉森人,直到他们完全在扬起的真正烟尘中退进了远处的营地之中。 而这个时候阿历克斯意外的发现,在撒拉森营地中这时充斥着一股令人感到异常紧张的气息。 尽管距离遥远,可是他还是能从那里不住掀腾起的阵阵尘土和隐约传来的阵阵喧嚣里,感受到那股透着窒息的紧张和似乎酝酿着巨大风暴的躁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伦格登上了废墟顶端,站在一片由无数尸体堆积起来的尸山血海之上,伦格的眼睛闻着四周可怕的恶臭,听着惨绝人寰的痛苦嚎叫,在过了好一阵后,他忽然微微吐出一口长气。 伦格手里长剑忽然“嘭”的一声戳进地面,同时他把自己的盾牌递到了身边的阿历克斯手里。在传令兵略显错愕的注视下,他转身向同样望着远处的撒拉森军营,眼中露出思索神态的赫克托尔轻轻点头,在赫克托尔逐渐变得炙热起来的眼神注视下,他沾染着汗水尘土和血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艰难却透着欣慰的笑容:“一切就是这样了。我们都知道这是萨拉丁最后的进攻,可是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们没有成功,而且我们都知道他再也组织不起来这样的进攻了……” “可是大人,萨拉丁还有发起进攻力量。”赫克托尔并没有因为伦格的话露出太多的兴奋,他轻声提醒着伦格。 “的确,他还有这个力量,可是难道他真的会发动那样的进攻吗?”说到这里的伦格回头望向一片骚动的萨拉丁军营“也许他要面对的麻烦不比我们小呢,也许这次他是真的遇到不得不和我们妥协的麻烦了。”说着,伦格似乎略显轻松的向露出不解神态的白化病人微微一笑“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除非是萨拉丁派来使者,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我。” 说着他转身向着废墟不远处一座已经被攻城机砸塌了一半的僻静宫殿走去。 他慢慢穿过一群群不住看着自己,全身血污的护圣军,在人们沉默中透着紧张的注视下,他慢慢的走进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宫殿。 在他的身后,近卫军立刻排成了紧密的队形紧紧守住门口,把伦格和其他人隔绝了起来,可是即便这样,他也在背对门口稍微停顿之后才缓缓打开通向里面的房门,走进了还算完整的内室。 房门轻轻的关上了,没有任何的过重的声息显出异常,可是…… 就在房门刚刚的关闭的一刹那,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绝开的伦格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伦格嘴里发出一声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低吼,他的头一下埋在双手之中,嘴里发出一连串深深压制着的低沉吼叫。 在这无人看到的一刻,伦格终于彻底释放出了压抑在心底里的犹豫,不安,迷茫甚至是恐惧。 一切都在那声号角响起的瞬间决定了下来,在这次萨拉丁所能组织起来的最大也是最后一次的进攻中,只差那么一点点,埃及苏丹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可以说在那一刻,萨拉丁已经真正触摸到了胜利果实的边缘。 但是就是那时的号角,却终于宣布了一个无奈的结果,一个也许对埃及苏丹来说,可能永远都会透着遗憾的结局。 伦格嘴里发出的低吼声终于停歇了下来,在这一刻的这阵发泄似乎让他彻底喊出了在他身体里徘徊不去的阴影,看着举到眼前一双被鲜血染红的手,伦格忽然用力站了起来。 当他看到房间角落里一个已经被震掉一块的陶瓷罐子里闪动的水光时,他慢慢走过去,把双手浸泡在水里,一阵清凉立刻渗进他火热的皮肤。 伦格把清水抚到脸上,感觉着那阵阵清凉,他小心的清洗着自己的面颊,随着清水逐渐变得污浊,伦格脸上的容貌也逐渐变得清洁起来。 “一切污秽都能洗涤掉,可人内心里的污秽呢,能洗掉吗?”伦格嘴里不住发出轻声自问,可是他却知道自己肯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望着还滴着水珠,已经变得干净的双手,伦格忽然微微一笑,然后他一头倒在旁边的一张床上,酣然睡去。 萨拉丁站在自己的御帐里,双眼死死盯着外面被烟尘格挡住的耶路撒冷城墙。 就在那里,只差那么一点点,伸手可及的胜利就可以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了! 可是,就是这一点点的距离,却在埃及苏丹面前变成了似乎永远无法超越的天堑。 当看到自己的绿色新月旗帜终于跃上城墙缺口顶端的时候,即使稳健如埃及苏丹,也不禁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激动的欢呼,当他看到自己最精锐的马木留克毫不迟疑的向着城里发起冲锋的时候,萨拉丁的嘴里就要迸发出彻底进攻的命令! 但是,那令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如同敲击在他心头的马蹄声却在那个时刻响起。 也是在那一刻,一个令整个大军都为之震动的可怕消息轰然降临在撒拉森军营之中……埃及苏丹的堂弟拉赫曼突然遭到了库奈特拉总督,萨拉丁爱将阿迪勒的弟弟纳菲厄的刺杀! 这个消息在那一刻究竟是以怎么样的速度狂卷整个军营呀,想到这里,始终沉默的萨拉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依然记得当那个带来拉赫曼死讯的使者大声喊出这个可怕消息的瞬间,那些部族酋长和将军们露出的震惊面孔和随即掀起的轩然大*! 这个军营在那一刻彻底混乱,喊叫的将军,大声指责的酋长和立刻剑拔弩张相互对峙的部族军队让整个军营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而居于漩涡正中的,正是就要获得胜利的埃及苏丹! 完全被猜忌和恐惧的情绪淹没的酋长们在惊慌失措中奋力叫喊着自己的护卫,而听到消息的军队则立刻变得躁动起来,刚刚还并肩作战的战友,立刻变成了可怕的敌人,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被那股可怕的恐慌影响了。他们的嘴里发出各种含糊不清,甚至不知所谓的吼叫。双眼死死盯着一切不属于自己族人的其他人,原本对着法兰克人的武器立刻变成相互对峙的屏障! 这一切来临的实在太快,快的当萨拉丁命令吹起号角召唤自己的马木留克时,整个军营已经彻底一片混乱。 也是在这时,他看到从彻底震惊中清醒过来的阿迪勒迅速做出的举动,在所有人都还在相互叫喊,不停咒骂的时候,阿迪勒忽然命令自己手下的护卫放下了武器,然后在酋长们的盯视下,他慢慢跪在了萨拉丁的面前。 “苏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阿迪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不被正在剧烈蠕动的喉咙影响“纳菲厄是我的弟弟,他也是库奈特拉的总督,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我可以在这里向安拉发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犯下的罪行,这和苏丹没有任何关系,即使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也要说:抓住这个谋杀者!” “可是谁能保证?!”一个部落将军紧握着弯刀大声喘息着“你是苏丹的弟弟,而纳菲厄是你的弟弟!” “我向安拉发誓!”阿迪勒嘶吼起来的声音让四周的人一片躁动,可他立刻平息下去,在人们盯视下,他从腰带上抽出了弯刀放在了地上“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亲手抓住那个凶手的人,可是我现在却不会离开这里,我可以把自己交给你们,为了苏丹的名誉,我从这个时候起不会离开一步,直到一切真相袒露出来。” 说完的阿迪勒突的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在这时完全陷入了一个沉默的世界,任由所有人发出各种指责再不发出一丝声息。 沙漠贵族们愕然的看着站子啊人群中间的阿迪勒,就在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办时,一直沉默的萨拉丁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祈祷:“安拉保佑。” “愿安拉保佑。”应祈声在人群中起伏跌宕,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下集中在了苏丹的身上,他们在等待着看埃及苏丹该如何面对这已经让所有人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可怕事件。 “酋长们,我要说的是,做为埃及苏丹我命令你们继续听从我的命令,因为圣地就在我们面前!”萨拉丁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在这一刻埃及苏丹的威严霎时压住了即将爆发的可怕内讧“如果你们有人认为我和拉赫曼的死有关系,我会和我的兄弟一起呆在我的帐篷里,直到真相象阳光一样展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可是在这之前,我依然是你们的苏丹,而现在也是百年来我们离耶路撒冷最近的时刻,圣地是否会光复将有你们来决定,而不是我。” “可是,苏丹,你怎么能保证我们能得到一个满意的解释?”一个部落酋长大声问着,接着他想起什么似的降低声音嘀咕着“拉赫曼的死让很多人发财的,他的部落始终是最富裕的,安拉,那些沙漠部落会因为抢夺他留下的东西自相残杀的!” “所以我们才更要收复圣地!”萨拉丁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指着远处的耶路撒冷城墙大声呼喊着“圣地就在我们大家的面前,现在我不是以苏丹的名义,而是以一个虔诚的穆斯林的名义召唤你们为了圣地而战!这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 “可是苏丹,现在的我们还怎么去光复圣地?”那个部落酋长无奈的苦笑着,他的眼中闪动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焦躁神态,甚至当他仔细看去的时候,他从萨拉丁的眼中也隐约看到了这种焦躁,在略微放低了声音之后,这位酋长终于说出了那些义愤填膺的沙漠贵族们心底里已经开始翻腾起来的贪婪念头“苏丹,拉赫曼的死会让部落之间的平衡彻底被打破,您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候还有多少人能继续坚持追随您去拯救圣地。安拉,难道我们就要这么看着耶路撒冷却最终无法进入圣城的城墙吗?” “可是只要你们肯追随我,圣地依然会是我们的!”萨拉丁的双眼中露出了一片坚毅,在所有人都因为拉赫曼的死而变得激动浮躁的时候,埃及苏丹的眼睛却始终凝聚着难以动摇的力量和深邃“我们还有机会,耶路撒冷还剩下什么?你们应该和我一样看到,那个贡布雷的手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军队,他的近卫军就倒在我们的战士面前,甚至有的士兵对我说,他们看到了过那个贡布雷拿着武器和他们厮杀,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我们的胜利就在这最后的一刻了。” 萨拉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每一个沙漠贵族,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坚定,那种毫不动摇的坚定令很多人感到了他内心里的执着,即使在拉赫曼的死讯传来的这个时候,即使在被忽然猜忌和可能会因此招来各个部落为了抢夺突然出现的机会而动荡不安的时候,埃及苏丹对圣地的执着也始终没有动摇。 “苏丹,我们难道还有力量再次发起进攻吗?”那个酋长看着,他的眼中同样闪动起了丝丝激动,萨拉丁的执著和虔诚让他感到一丝惭愧,同时他从苏丹的眼中也看到了难以名状的炙热。那是即将成功者看着巨大胜利时才会有的眼神,那眼神始终坚定的凝结在远处的耶路撒冷城墙上! “也许会成功,也许不需要再有人流血。”萨拉丁深沉的眼神望着远处的城墙低吐出这么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随后他忽然收回目光看着那些望着他的沙漠贵族们“我们现在能决定的就是光复圣地或者彻底放弃。” “苏丹,告诉我们该怎么做!”酋长的眼中流露出了和萨拉丁同样炙热的眼神。 “我们要派出使者,”萨拉丁望着城墙轻声说着“也许那个贡布雷现在正等着我们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谈判(上) 伦格是在一阵轻声呼喊声中被唤醒的。 肩膀上传来的轻轻推动让睡的很沉的伦格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背对门口的身体微微一动,然后转过了头。 迎着从窗户里透进的阳光,当看到站在床前的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时,伦格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他先是摊开手臂活动了一下被压得有些酸痛的胳膊,然后看着站在面前的书记员微笑着说:“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了你,我的朋友。” “大人,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见到您。”马克西米安恭敬的微微低头,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伦格的面前,不过他相信子爵大人应该能够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这么说,萨拉丁愿意和谈判了?”伦格用力坐了起来,他把两条腿盘在一起坐在床上,看着站在对面的手下轻轻点头“否则他也不会让你进城。”他看着马克西米安微笑着说。 书记员矜持的脸上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这个对马克西米安来说已经算是微笑的动作让伦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大人,萨拉丁停止了对耶路.撒冷的进攻,而且他还允许我们进城。”马克西米安脸色阴沉的回答着,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在撒拉森人的允许下进入圣地这个事实,这让他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充满了讽刺。 “大人,耶路撒冷已经失败了吗?”.书记员终于代替所有人问出了这句藏在无数人心头的疑问“我们已经被撒拉森人包围了,他们允许我们进入耶路撒冷城,但是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大人请告诉我们,祈祷者教团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救赎骑士团是不是已经彻底变成了令人不齿的失败者?” 听着马克西米安充满质疑的诘问,坐在床上的伦.格缓慢的点着头,他的眼睛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甚至连一直胆怯困惑的望着他的胡斯弥尔都认真的看到。 当他看到被人搀扶着面前站立的法尔哥尼时,他.用轻轻点头回应着剥尸者眼中狂热的激情,当他看到阿历克斯坚定的双眸时,他用同样的坚定予以回应,而当他看到赫克托尔似乎对一切都显得毫不在乎的冷淡时,他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我的朋友们,耶路撒冷没有失败,也永远不会失.败,”伦格从床上站起来,和他这些最忠诚的追随者面对面的对视着“因为当我们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我们就是耶路撒冷。” 一个身穿长袍.的老人静静的站在耶路撒冷城外炙热的阳光下,他有些吃力的抬头看着城墙上闪动着光泽的箭矢,在那些弓弩面前,他丝毫不怀疑随时都可能会有一支能让他致命的弩箭射进他的身体,不过伊本.艾西尔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进攻,萨拉丁的书记官这时表现出的沉稳甚至连那些对撒拉森人无比痛恨的护圣军也不能不从心底里感到佩服。 “吱呀~”一声沉闷的响声从紧闭的城门里传来,随着一骑战马飞快冲过宽阔的空地,巴里安略显疲惫的脸出现在了伊本.艾西尔的面前。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子爵愿意与萨拉丁苏丹谈判。”巴里安一边让不住跳动的战马尽量稳住,一边向苏丹的书记官宣布着这个曾经让耶路撒冷人感到无法接受的可悲事实。 “这明显是个明智之举。”伊本.艾西尔好像松了口气般肩膀微微一塌,然后在巴里安看到自己这个举动变得恍惚的眼神注视下,他接着说“苏丹是仁慈的,即使是对他的敌人,他也并不想彻底的赶尽杀绝。” “书记官,你这些话可以对那些死在哈丁的人说。”巴里安毫无表情的向伊本.艾西尔微微点头,然后飞快催动战马向城里冲去。 一顶用精致的绿色毡毯搭建的帐篷很快矗立在了耶路撒冷城外,当站在帐篷里的萨拉丁看着慢慢从城里走出来,向着帐篷走近的伦格时,他消瘦黝黑的脸颊上那道著名的刀疤微微抖动了一下。随着伦格逐渐走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直到最后只有一双始终透着深邃的眼睛紧紧凝视着走进了帐篷阴影里的伦格。 寂静,一阵毫无声息的寂静。 走进帐篷的伦格并没有急着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萨拉丁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以前就曾经印象深刻的睿智和沉稳,也看到了即使面对危险时也从来不曾露出过惊慌的深沉和凝重。 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幻觉,伦格觉得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些许一闪而过的疲惫和无力,这立刻让面前这位伟大的苏丹变得充满令人感到意外的真实感。 在这一刻,阿拉伯世界的英雄完全只象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连他眼睛下面那颇为明显的眼袋,也似乎在默默倾诉着这位已经接近迟暮的老人那传奇般的经历。 “看来我们如果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先说话,可能会这样在这里站上一天了。”萨拉丁打破了沉寂,他随意的伸手示意伦格和自己坐到了铺就好一张硕大的耶路撒冷地图的桌子前,低头看着地图,他的嘴里发行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伦格用稍微高些的声调回应着,看到苏丹略微扬起的,长满皱纹的额头微微皱起,他心中不禁微微为这位撒拉森人的传奇人物感到惋惜,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个人能享受到的那个荣耀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子爵,我不能不承认你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甚至过分些可以说是灾难。”萨拉丁终于不再拖延,他抬头看着伦格,双眸中露出凌厉的神情“你应该知道你所带领的抵抗只会让我的军队对法兰克人更加憎恨,当城墙被彻底攻破的时候,你们遭受到的将是最可怕的报复,难道你从没想到过这个?” 萨拉丁在激烈声调陪衬下露出的严厉神态,即使在隔得很远的城门下,也能感受的到,这站在白化病人身边的福涅感到一阵不安,迄今他还记得那些从哈丁逃回来的幸存者向他描绘的那些可怕的惨象,而对那些被撒拉森人砍掉头颅的圣殿骑士的描述,让这位分团长成为了最激烈反对和谈的人中的一个。 事实上当和谈的消息传出的时候,曾经有一群高举十字架的狂热教徒哭喊着奔向已经完全一片混乱的王宫城墙,当这些人跪伏在地上发出凄惨哭泣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伦格背对他们的沉默背影。 而当他们终于明白几乎精疲力竭的哭泣毫无作用的时候,这些开始用可怕的咒骂和指责代替了无助的哀求,可这种“壮举”换来的是正队的近卫军和考雷托尔军队长矛的寒光。直到这时,这些人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已经不只是一位被尊为圣子的上帝宠儿,而是几乎拥有着耶路撒冷之王权力的贵族。 “苏丹,如果您继续进攻,我们会很高兴能陪您完成这个壮举的。”伦格的声调平淡的回答,他似乎丝毫不在意萨拉丁口中发出的那个威胁,同时他的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标注着耶路撒冷城的地图“不过我们都知道您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发动对我们的进攻,而且您的军队里也已经发生了不小的麻烦。” “可是这一切丝毫不会影响我们收复圣地。”萨拉丁摇着头“你们不会明白我们的人民为了拯救圣地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更不会明白在这个神圣的壮举进行的时候,我们的人民和各个部落会多么坚强团结,耶路撒冷的城墙也许十分坚固,但是它们显然抵挡不住我们的进攻,我们最终会光复圣地,而这个你和我们一样清楚!”萨拉丁看着伦格一字一句的缓慢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见到过我们的军队,也明白他们的力量和可怕,所以你应该比任何人明白这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的确如此苏丹,”伦格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从地图上离开,越过萨拉丁看着他身后的军队“我们都知道您的军队的可怕,不过我想提醒您这一切都是在这支军队还存在的根本之下,而您现在是否还能指挥您的军队这才是关键。”伦格的上半身微微越过桌子向苏丹靠去,然后他声音低沉的问到:“请您告诉我,您还有多少粮食维持您的大军,而且您怎么去说服那些人为了伟大的事业而放弃眼前的纠纷甚至是猜疑?” “拉赫曼?” 提到这个名字,萨拉丁的声音忽然一顿,不过在伦格还没有再次开口说话事,他低沉的声音已经在伦格耳边回荡:“我不知道拉赫曼的事是否和你有关,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认为发生的这种事情能逼迫我放弃光复圣地的的壮举,但是子爵你显然错了,而且那些和你一样想法的人也错了,你们无法阻挡我和我的人民实现这百年来的愿望,即使我们付出生命!” 萨拉丁声音凝重的吐出的没一个词都深深敲击着伦格的心头,他的心在不停下沉,直到似乎沉入了不可拯救的深渊。 “一切真的就要在这里结束?”伦格心里不住自问,尽管如想象的那样守住了耶路撒冷,尽管最终埃及苏丹如后世曾经做过的那样,萨拉丁选择了和自己谈判,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伦格才忽然觉得一切已经和原来那已经模糊的历史有了无数不同的变化,而这些逐渐凝聚起来的变化却让他开始感觉到了历史的变迁。 这变迁让伦格觉得微微不安,他不知道萨拉丁会不会因为这变化而改变主意,也许下一刻,这位埃及苏丹就可能会命令他虽然已经疲惫无比,甚至变得焦躁不安但依然有着令人胆寒力量的军队,用狂热的血肉之躯进攻耶路撒冷的城墙! “选择投降还是选择死亡,这对你来说的确很痛苦,但是我想你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萨拉丁看着似乎在这一刻陷入呆滞的伦格,眼睛中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可他的声音始终充满不可反驳的强硬声势,甚至在这一刻连苏丹自己也相信,自己强大的军队依然会为自己创造属于安拉赐予的胜利。 “然后,你会在耶路撒冷建立你的帝国吗?”伦格忽然平静的提出了一个看似随后而出的问题,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划了条细线,然后指尖停留在了虽然标着阿拉伯文字,却能立刻分辨出来的大马士革城的位置上。 “苏丹,您会选择耶路撒冷成为您的行都城还是依然以大马士革为都呢?”伦格站起来望着凝视着自己的萨拉丁“除非你选择这里,否则即使你攻下圣地当你回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些部落贵族已经占领了你的都城,他们会因为你的军队都消耗在耶路撒冷城下而感到高兴,甚至他们会为;阿赫曼的死感到高兴,而这一切当中唯一没有得到任何奖赏的只有您,苏丹。”伦格回头望了望身后耸立的城墙,在沉寂中过了好一阵发出了一声带着无比疑惑的轻声询问:“耶路撒冷究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伦格的话让萨拉丁脸颊上的伤疤不禁微微一颤,他认真的看着伦格,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平静的问:“那么子爵,你又是为什么而无法放弃耶路撒冷呢?” “为了什么……”伦格在这一刻似乎被苏丹问住了,他略显错愕的看着萨拉丁,当从苏丹黝黑消瘦的脸上看到渐渐露出的平和笑容时,伦格脸上不禁也露出了相同的轻轻笑意“那么苏丹,让我们好好谈谈具体的条件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谈判(下) 耸立在城外的帐篷在夕阳的映照下,在沙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随着这道影子越来越长,站在城头上的人们的心里也不禁越来越急躁。 看着城外始终沉默却充满压力的撒拉森大军,城头上的法兰克骑士们从没感到过这样孤独无力。 虽然从耶路撒冷被围的那一刻起,随着旷日持久的围攻,城里的人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遥远的欧洲能有人来帮助自己的希望,但是他们始终在心底里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随着局势越来越严峻,耶路撒冷已经彻底放弃了对那些遥远国家援军的奢望,而现在,他们更是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没有人忘记,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在夺取了圣地之后对撒拉森人做出的那些恶行,甚至到了现在,在王宫宏大的藏书室里依然保留着第一次东征时,那些随军的编史家和教士们所记录下来的可怕文字。 在那些记录中,他们不无得.意的写到:“异教徒的头颅在地面上滚动,我们只好在几乎没了脚踝的血水中艰难前进,我们的剑已经砍断,甚至为了杀掉那些内心里隐藏的异教徒孩子,我们不得不命令自己的扈从为我们不住的磨着已经秃钝的利剑……” 这些描写在所有对那段历史稍.有了解的人心头,始终不去。曾几何时,无数人为自己是这些史书上描述的人的后代而自豪,而现在他们却已经开始为自己先人做出的事感到畏惧。 因为经过百年之后,那些被他.们的先人肆意屠杀的异教徒的后人,正站在城外严阵以待,他们曾经发誓要让法兰克人用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偿还血债! “如果那个异教徒不肯放过我们怎么办?”巴里安不.安的在城墙上来回走着,他时不时的注意着远处站在红色黑十字旗下的那群人。那是一群在巴里安看来和盖伊雷纳德一样属于暴发户似的所谓新贵。在他眼里,这些人的可恶并不比盖伊更少,甚至说起来他觉得那个贡布雷更令他感到厌恶。 他不安的对身旁不远处的福涅低声说着,在看到.分团长露出的同样不安的表情,巴里安不由用力把右拳在手心里一砸:“我的上帝,如果那样我们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绞索。” “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现在除了祈.祷子爵的成功,还能做什么呢,如果子爵不能和萨拉丁最终妥协……”福涅吐出一口气向城外望去,看到撒拉森军队手里的武器在夕阳映起的一片彤红光影之后,他不由用力咽了口唾沫,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耶路撒冷。” 伦格站在萨拉.丁的面前认真的看着这位埃及苏丹,他们这样僵持已经很长时间,伦格不得不佩服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苏丹所拥有的令他敬佩的精力,即使这么长时间,萨拉丁也没有露出任何疲惫,他的眼中始终流露着沉稳中的深邃,甚至当仆人给他递上清水的时候,苏丹也只是很节制的微微饮了一口,然后就继续枯燥乏味,看上去似乎永远无法结束的谈判。 “我难以想象你居然要求我无偿的释放所有人,要知道这里面有贵族也有骑士,他们会成为未来和我为敌的强大力量,我相信只要有个人带领,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就好像我们为了光复圣地隐忍了一百年一样。”萨拉丁向伦格微微挥手,他的嘴角轻轻一撇,声音里充满了讥笑“而你却要求我释放所有人吗?难道他们不该为他们的身份付出应有的赎金,毕竟他们是贵族。” “可是对那些没有赎金的人呢,那些平民,还有一无所有的苦修僧呢,您会怎么样?”伦格低声问着,他仔细看着萨拉丁“告诉我您会对怎么处置他们?我想没有人能忘记一百年前法兰克人对守城的穆斯林做过什么,您怎么保证那种屠杀不会重演?” “可是,我不是法兰克人,”萨拉丁绕过桌子走到了伦格面前,他的眼睛迎着伦格的双眼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平静腔调沉沉的说“我不是别人,我是萨拉丁,是埃及的苏丹萨拉丁……” “那么您是在用自己的名誉保证耶路撒冷吗?”伦格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他知道自己利用了萨拉丁的仁慈,也知道那些耶路撒冷城里的人并不如他所说的那么无辜,但是他却必须在这个时候紧紧抓住埃及苏丹那有些过于高尚,甚至有些过于理想的精神洁癖予以利用,因为他知道这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战争,不是真正大战的序幕而已。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毫不犹豫的利用一切可以抓到手里的机会,即使这些机会有时候并不光明磊落。 “对,我是在保证耶路撒冷,”萨拉丁轻笑着看着伦格,他眼中那种神态让伦格有种错觉,似乎他心底里的想法并没有真正瞒过眼前这位老人,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我保证了耶路撒冷城里的每个人只要他们不抵抗,就绝对不会受到伤害,这是埃及苏丹的许诺。” 说着,萨拉丁慢慢从伦格身旁走过,望着远处蕴育在一片红色夕阳里,巍峨耸立的耶路撒冷城城,苏丹忽然转头轻声问:“那么你呢子爵?耶路撒冷对你意味着什么?” 萨拉丁的话让伦格脸上的表情不由微微一滞,他转过身和这位令他钦佩的英雄一起并肩看着被夕阳笼罩的圣城,在如火的光昏下,他用只有萨拉丁才听到的声音低声回答:“它对我的意义和对您一样,我们的命运都和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了,在耶路撒冷得到,也在这里失去。” 当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伦格看到萨拉丁黝黑面颊上的伤疤明显颤动了一下,他略显尖削的面庞在这时现出一片硬朗,在一阵沉吟之后,萨拉丁下定决心似的看着伦格:“子爵,如果我要求你留下,你会怎么做?” “什么?陛下?”伦格意外的看着萨拉丁,尽管因为早已经知道这位苏丹那流传后世的仁慈,而毅然决定和他谈判,但是伦格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面对这样一个要求,他诧异的看着提出这个要求的苏丹,疑惑的问:“您可以说的更明白些吗?”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在耶路撒冷继续留下,我会十分欢迎。”萨拉丁低沉的说“我在这里可以正式许诺你,圣墓教堂和所有你们信仰的圣物都不会受到亵渎和侮辱,你们的信徒在支付了他们的税金之后,就可以自由的出入圣地和做祈祷,甚至你们教士可以为信徒们举行他们的祈祷仪式。”萨拉丁平静的说。 他的眼神中透出的那种宁和,令伦格似乎看到从没触及过的东西,看着那双眼睛,伦格忽然想起了千年后发生的那无数令人痛心,甚至疑惑不解的可怕事情,在这一刻,他不禁真心向埃及苏丹弯下腰去,用一个深深躬身表示着发自心底的敬意。 可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萨拉丁接着说出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可是我也知道很多法兰克人一直痛恨我们,就如同那个盖伊和雷德纳一样,”萨拉丁的嘴角再次微微一撇,伦格从他的口气里听到的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不屑“这些人无疑会成为很大的威胁,虽然我的仁慈让我放过他们,可是做为苏丹,我却必须要为我的国家和族人负责。” “那么……” “那么,我想这就是个很困难的问题了。”萨拉丁脸上露出一丝透着调皮般的笑容“现在的我就好像抓着一条毒蛇蛇颈的猎人,如果放手我会被反噬,如果用力,却又要做出我不喜欢的杀戮,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对这条毒蛇更加熟悉的人,能帮我摆脱这个局面呢?”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睛仔细观察着伦格脸上似乎逐渐明白的神色“法兰克人不会被驱赶,更不会被屠杀,这是我的许诺,而我需要的是能有一个人,一个对法兰克人来说拥有着巨大影响的人,能够成为在圣地约束他们的领袖。成为能让所有在东方的法兰克贵族和骑士知道应该做什么的人。而这个人,只能是你子爵。” “陛下您是说……”伦格愕然的看着萨拉丁,他没有想到苏丹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耶路撒冷王这个称呼显然不适合你,”萨拉丁忽然歪着头看着伦格,那样子就好像是一个裁缝在为自己的顾客准备着要量身定做的衣服“圣墓的守护者,也并不符合你的身份,不过我想,一顶‘东方法兰克人的王冠’也许更加适合你吧,考雷托尔将是你的首都,我会承认你的领地是不可侵犯的,而做为法兰克人的东方之王,你将是耶路撒冷所有法兰克人的君主。也许这样的一个称呼才是你所需要的吧?”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在伦格耳边说“别忘了你刚刚对我说的,我们的命运都和圣地联系在了一起,当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为了圣地的安宁付出努力,遏制不论是穆斯林还是基督徒中那些狂热者的时候,这个人只能是你。” 尽管萨拉丁声音平淡,但是当他看到伦格脸颊上浮现起的一片浑红时,他还是不禁轻声一笑,随即苏丹就转身回到桌子后自己那一边,平静的等待着伦格答复他那任何人在这时都无法拒绝的建议。 “东方法兰克人的君主”! 这个称呼在伦格的心头不住翻腾着,他没有想到萨拉丁会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就如同没有想到在做为丁超死后,会穿越千年来到这片土地上一样。 权力,领地,财富,和几乎所有人都为之梦想的崇高声誉,已经在伦格的面前展现了出来! 伦格丝毫不怀疑萨拉丁的诚意,当苏丹提到那个抓着蛇脖颈的比喻时,伦格的心头闪动过一个更加形象的比喻……骑虎难下。 这个想法让伦格的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他知道这的确是萨拉丁在这个时候的真实感想,同时他也为这位苏丹居然在刚刚获得胜利,硝烟还没有散去就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他所要面对的困难感到钦佩,毕竟在如此巨大的胜利和令个人声望达到顶峰的荣誉面前,没有多少人还能冷静的想到这些东西。 而睿智的苏丹却立刻清醒的意识到了他要面对的众多困难,也正因为如此,萨拉丁才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吧。 那么在另一段历史中,为什么他没有向巴里安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伦格的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接着他不禁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 “伊布林的巴里安……”伦格的心里想着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现实中巴里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而到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萨拉丁所说的那句话……“当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为了圣地的安宁付出努力,遏制不论是穆斯林还是基督徒中那些狂热者的时候,这个人只能是你。” 是的,只有我! 伦格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在现在的圣地还有谁的声望能和他相比呢,虽然自己要做的事令耶路撒冷的基督徒们感到羞耻痛苦,但是也只有自己才资格承担这个痛苦吧。 那么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不能面对更波澜壮阔的命运呢? 伦格的心头不住自问,渐渐的他的嘴角划起一丝浅痕。 望着一直注视自己的埃及苏丹,伦格轻轻点头:“苏丹,让我们为和平签字吧。” 在如血的夕阳落下,夜幕降临的时候,局促不安的耶路撒冷人终于看到了伦格的影子。 在无数双眼睛的期盼注视下,在无数忐忑不安的祈祷和低声哀求中,伦格走进了大马士革门。 望着迎面而来的一群人,看着他们眼中的焦躁,恐惧,猜测和惊慌,伦格微微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所有人平静的吐出了一句话: “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和萨拉丁签署了一份合约,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也没有人会被屠杀,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和我们一样拥有耶路撒冷的人了。” 安静,无声的安静。 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中没有人发出一点声息,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伦格。眼中透露出的是每个人都无法说出的复杂神态。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耶路撒冷人开始静悄悄的跪在地上,低沉悲哀的祈祷声在逐渐浓重的夜色里飘荡起来。 没有神甫教士,更没有大主教的引领,越来越多的人跪伏在地上用深沉的声调咏颂着基督受难时的殉难歌。 不知道从谁开始,人们默默的从地上用双手捧起一把把的尘土小心的放入自己腰带上的小袋子里,有的人则把尘土蒙在脸上,用这种掩盖面目的自我惩罚诉说着心底里那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 在人们的注视下,伦格慢慢的走到了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的面前。他先是向赫拉克留微微躬身,然后抬起头平静的说:“尊敬的大主教大人,我要告诉您的是,圣墓的尊严和神圣不会遭受到侵犯和亵渎,而维持圣地最神圣的力量依然是您的职责。” 伦格特意压重的声调在赫拉克留耳畔回荡着,在这一刻他先是微显紧张,可接着就心领神会的躬下身去,在人们的注视下恭敬的回应着:“我的大人,我会遵照您的意志,我相信实现这样的奇迹一定是上帝赐予您的启迪。” “也许是安拉的安排呢……” 伦格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充满讥讽的回应,不过他接着转身望向那些等待着自己的贵族和骑士们。 “我们当中任何人都不会遭到萨拉丁的报复,不论是否曾经和他为敌,或者曾经杀死过他的族人,我想这对我们已经足够了。” “可是如果我们能再坚持一下呢?”巴里安不忿的声音忽然从人群里响起“我们都听说了撒拉森人中间发生的事,如果我们再坚持一下,也许失败的就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可如果再坚持一下,也许我们已经和我们的先辈攻破耶路撒冷后的那些撒拉森人的遭遇一样了!”一个出乎别人意料的倔强声音从巴里安身后响起,汉弗雷脸色涨红的盯着巴里安“伦格做了他该做的一切,也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我们所有人都是他救下的,他已经尽力了。” 再次的安静之后,人们听到一阵熟悉的“呯!呯!呯呯!”的盾牌敲击声,随着这阵阵越来越响的声响,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 “说的对!” “上帝的圣子,拯救世人!” 伦格看着眼前的耶路撒冷人,微微点着头,望着所有开始向让躬身行礼的法兰克人,他的心里不禁再次想起了萨拉丁对他的建议。 “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伦格低声对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们低声说“苏丹希望我成为东方的法兰克人国王。” 看到手下们脸上霎时露出的诧异,愕然,兴奋和躁动,伦格微微一笑。 “不过我拒绝了。” 然后,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让手下们目瞪口呆的话。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仁慈 一队队排成漫长队列的法兰克人缓慢而绝望的走出了耶路撒冷城,在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整个队列就如同一根根被人拉扯的绳索般在戈壁上延伸着。 “我许愿给圣父烧的祈祷饼还没有做熟……”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妇女对自己的丈夫不住的唠叨着,她一边在队伍外不住走动的撒拉森士兵的催促中穿过大马士革门,一边为自己这不虔诚的举动忏悔着。直到她看到丈夫铁青的脸上青筋暴涨的那种残暴样子,才乖乖的停了下来。 “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叫喊起来的声音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不住喧嚣着,一群群身穿白色或者黑色长袍的人在人群中叫喊着,他们的身上披着麻布袍子,头上戴着用荆棘冠编成的头冠,有的干脆不穿鞋子,让脚掌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和血渍。 “上帝派他的圣子拯救圣地,可却是这种结局,世界的末日到来了!” 这些人不住的在人群里呐喊着,嚎叫着,他们捧着神圣经书不住的引经据典,大喊大叫,有时候甚至用质疑真假的口气对圣子的奇迹提出疑问,但是一切却最终变得毫无意义。 当萨拉丁的新月旗帜出现.在大马士革门下的时候,耶路撒冷人终于彻底沉默了,他们当中很多人从没见过异教徒的旗帜,甚至除了那些缴纳了税金,变得毫无伤害的撒拉森人,没有见过一个真正的异教徒。 所以当这些人终于见到一队似.乎从血腥和惨战中挣扎出来的军队时候,耶路撒冷人感到了恐惧。 他们无声的看着高举新月旗.走过城门的撒拉森人,在沉默的抗议、敌视和恐惧的猜忌中,人们看到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 十字旗无声的落下,代替它插在城头的是令法兰.克人感到无所适从的新月旗,这一切让耶路撒冷的基督徒一片茫然,他们无法相信佑护自己的上帝会放弃了对他们的眷顾,更不知道以后的自己该怎么做。 在所有人都可以带走个人物品的条约协议下,法.兰克人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他们眷恋的看着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心里不住诅咒着撒拉森人在碰触到这些财富的时候会烂掉双手和嘴巴,可是一切已经注定,圣地已经不再属于他们。 “为什么?!” 玛蒂娜愕然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伦格,她的两.臂直直僵硬的摊在身侧,双手死死的抓着衣服的下摆,不过这样一来,她胸前的衣服变得绷得很紧,一双隆起的蓓蕾看上去显得充满少女初韵的魅力。 “你为什么要拒.绝萨拉丁,难道你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玛蒂娜不解的问着伦格,她的小脑袋微微摇着,一双大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诧和不解。 “难道我应该接受吗?”伦格歪头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反问着,当他看到玛蒂娜显然更倾向于这样的答案时,他慢慢摇了摇头“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建议,那会让我们都陷入麻烦的,甚至那样会导致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夺回圣地。” “你能重新夺回圣地,真的?”玛蒂娜尽量把声音压得极低的问着,她的眼中开始闪起难以遏制的激动光彩“你是说由你来夺回吗?” “对,我们的命运和耶路撒冷联系在一起,也许我们会离开一些时候,但是一切最终会回到这里,而且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伦格弯腰伸手抱住玛蒂娜的腰身,轻轻用力把她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让她坐好“听着玛蒂娜,你拥有的不只是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你应该拥有的一切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所以我们不能只局限在考雷托尔,甚至不能只局限在耶路撒冷。我们离开这里,是因为即将要面对你无法想象的未来,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回来,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耶路撒冷是太小了,小到无法容纳你的野心。” “你要干什么伦格?”玛蒂娜有些不安的紧紧抓着伦格的肩膀,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的未婚夫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她觉得现在的伦格看上去是那么陌生“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旅行是我平生第一次,你要带我去哪?” “不用担心,至少现在我们不会离开耶路撒冷。”伦格微微一笑,在玛蒂娜的微张的嘴唇上轻吻一下,然后转身向着紧闭房门的起居殿走去。在那里,耶路撒冷女王正等待着他最后的陈述。 可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过程,装着耶路撒冷印章的盒子这时就握在伦格的手里,而女王自从克利福特死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随着女侍走进房间的伦格看到了跪在壁龛前的西比拉的背影,他知道女王已经听到了他走进房间的声音,可是望着始终背对自己的西比拉,默默的看着这个女人,直到她终于自己打破了沉寂。 西比拉慢慢转过身,一双因为失眠显得无神的眼睛望着站在门口的伦格,过了好一阵才叹息着轻声问到:“那么说一切都已经决定了?” “是的陛下,您将被安全的送到您希望到的任何地方,而且如果您需要可以带走您个人的一切财产,”伦格慢慢的禀报着,望着女王透着苍白的脸庞,他心里不禁暗暗揣测着这个时候西比拉会想到什么“另外关于国王陛下……” “国王!国王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西比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色,鼻翼因为过于激动随着呼吸不住的微微收缩着。 “萨拉丁并不同意释放国王,至少他不同意现在释放。”伦格似乎无奈的要头,当看到西比拉露出的愤怒表情时,他把盛着王国纹章的盒子慢慢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国王会回来,可是不是现在,而且我相信不论是萨拉丁还是其他人,事实上都并不希望国王这个时候回到耶路撒冷。” “是你不希望国王回来吧!”西比拉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的呐喊,她绕过挡在两个人面前的长椅大步走到伦格面前,一双因为愤怒变得旷野的眼睛紧盯着伦格“你和萨拉丁做了交易,现在你是耶路撒冷人的拯救者,而国王却成了异教徒的俘虏,而你居然连让他回来都不允许,你想得到什么?他的还是我们两个人的王冠?” “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我只不过是个让你们出卖的女人!”西比拉的嘴唇颤抖,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眼睛中露出的歇斯底里已经彻底掩盖了女王应有的尊严和庄重“你们所有人都背叛了国王,你们用国王和耶路撒冷当为自己保命的条件,你们都是叛国者!” “可和你背叛你的丈夫比起来这算什么?” 伦格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冷酷,他伸出手在西比拉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在女王的轻声惊叫中,把她一把推倒在身后的长椅里! 伦格的身子紧紧压在仰躺在长椅里的西比拉身上,两人的脸离得很近的相互凝视着,西比拉因为紧张恐惧的吐出的气息喷在伦格的脸上,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惊慌失措的仰望着紧贴着自己的年轻子爵。 “你和你的情夫在一起的时候你想到过国王吗,或者在他试图夺取王座的时候你想到过谁才是真正的国王吗?当盖伊在哈丁战斗和在萨拉丁的军营里遭受磨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是不是正在享受你的情夫给你带来的欢愉?” 伦格用让西比拉感到恐惧的冰冷声音质问着,她从没想到过这个即使是在逼迫着自己交出权力时都显得恭敬谦逊的年轻人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而当透着炙热的双手忽然拖在臀下把她的腰身用力拱起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声惊叫的西比拉完全被伦格出人意料的觉得吓呆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在这里和你的情夫私通的,是不是就在这把椅子上让他享受只有你的丈夫才能享受的权力?!” 伦格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他仔细看着西比拉变得一片绯红的脸颊,双手微一用力,在西比拉吐出一声透着诱惑的呻吟中,他的身体紧紧压住女王的腰身,同时低下头去,在西比拉越来越不安的喘息中,把嘴唇贴在女王的耳边低声说: “再也不要对我指手画脚,也不要再说什么自己是女王,你现在和所有人一样不过是个失去一切的女人。你的丈夫会获得自由的,可绝对不会是现在。而且他永远也别想再指望重新坐在耶路撒冷的宝座上,而你也一样,如果你还相信上帝的启示,那么我现在就给你一个预言,你将永远不会再回到耶路撒冷,你的一切都将会变成虚幻,青春,美貌,财富,地位,直到最后的生命都将不再属于你。” 当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伦格听到了西比拉因为恐惧抽气的声音,他捧在西比拉臀下的双手忽然用力一拥,然后在女王的失声惊叫中忽然松开,随着女王的身子“嘭”的一声落在长椅上,伦格已经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毫无表情的盯视着一动不动的仰躺在长椅里看着自己的女王,把放在旁边桌子上装着王国纹章的盒子轻轻放在了西比拉不住起伏的胸口上。 “所以永远不要再对我那么说话,也永远不要忘了,我是基督的血亲,是上帝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证明!” 说完,他抬手把黑袍的帽兜戴在头上,转身向着紧闭的房门走去。 随着房门轰然打开,在女侍紧张错愕的注视下,伦格沿着走廊大步向着外面那些等待自己的手下走去。 悠长的诵经声从圣岩清真寺的黄金圆顶下响起,年高德勋的老人不住的用虔诚的腔调吐出一个个清晰的音节,整片跪伏在清真寺外的穆斯林静静的倾听着长老的歌咏,在一阵轰然响起的声响中,他们把脸紧贴在双手里俯下身去,轻轻亲吻着身下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这片土地。 萨拉丁慢慢的在圣岩清真寺高大的穹顶下迈着步子,他看着四周安放的各种基督圣物,做为曾经的圣殿骑士团总部,这里原本聚集起来的无数基督圣物,这时已经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地上。 萨拉丁小心的在这些散落一地的异教圣物间走着,尽量不去碰触,当他来到圣岩清真寺最中间的祈祷堂外的时候,卫士们为他打开了沉重的镶铁大门。 “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萨拉丁在大门前微微驻足,然后他回头看着一直紧跟在身后的阿迪勒“还记得贡布雷来到大马士革的时候,曾经避开安放着可兰经的路面吗?” “当然苏丹,”阿迪勒微微点头“我记得很清楚,他一边叮嘱自己的手下不要去亵渎那块埋着圣板的路面,一边从侧面走过去。” “对,”萨拉丁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个人将来会是一个让我们很吃惊的人物,可是他后来所做的一切依然无法和当时的举动比较,而现在该是我们让法兰克人看看我们的仁慈的时候了。” 说着萨拉丁小心的让过雕刻着十字架正面,沿着大门侧旁向里走去,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即将关闭的大门里面之前,他微微回身对等待在外面的阿迪勒吩咐:“去给你的朋友送个信,告诉他我想让他为那些付不起赎金的耶路撒冷人付给我一个金币。” “遵命苏丹。”听到苏丹的命令,阿迪勒不禁微微一笑。 一个金币,换取的是将近五万穷人的自由! 当伦格把那枚包含着五万人命运的金币递到阿迪勒手里的时候,他忽然微微摇了摇头。 “我的朋友,我不得不说,与萨拉丁苏丹为敌将是我一生中最难以作出的选择之一,”伦格微笑着把金币在手指间晃动着,然后慢慢的把它按在阿迪勒的掌心里“和你为敌也让我为难。” “哦,那以后的一切就让安拉来安排吧,也许我们有一天还能继续一起去打猎呢,”阿迪勒轻松的笑了笑,接着眼中露出深意的凝视着伦格“或者是在战场上见面。” “但愿是你说的前者,”伦格同样露出了笑容,然后看着转身离去的阿迪勒,他忽然开口说到“安拉保佑你,我的朋友。” “愿安拉保佑。”阿迪勒飞身上马,挥缰而去。 望着苏丹王弟远去的背影,伦格微微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四周正在士兵们的引导下缓慢的向耶路撒冷城外走去的长长队伍,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沉思。 就在这时,他听到来到身边的胡斯弥尔小声的禀报:“大人,有个人说要见您。” “哦,是谁?”伦格回身问到。 顺着男孩伸手指出的方向,伦格看到了一个站在不远处一队出城的耶路撒冷人后面的熟悉身影。 伦格静静的看着慢慢走来的那个人,直到那人来到他的面前,微笑着点头致意:“很荣幸能再次见到您,大人。” “我也很荣幸,尊敬的瑞恩希安老爷。”伦格轻声一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帝国的召唤 幽静的祈祷殿里,伦格坐在椅子中用右臂拄着扶手,托着下巴仔细看着坐在对面的瑞恩希安。 在他的书房里这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略显昏暗的牛油灯闪动的光影把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虽然是酷热的盛夏,但是祈祷殿里透出的莫名阴冷,让瑞恩希安想起了和这个房间一墙之隔的那条墓道里曾经发现的可怕情景,这让他不禁看着这件书房皱起了双眉,不过心底里,他却觉得自己再次来到耶路撒冷的做法显得更加正确了。 “子爵,我相信你对我一直有着各种猜测,甚至可能是怀疑。”商人开口说话,他并没有再炫耀他那精湛的口才,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到耶路撒冷来,是邀请你的。” “邀请?”伦格谨慎的问,在再次看到瑞恩希安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要让这个身份神秘的人彻底对自己坦白,甚至他想过如果依然故作神秘,那么他并不吝啬让这个人见识一下十字军的野蛮。 “对,邀请,一次长途的,你从来没经历过的旅行。”商人站起来走到伦格面前的桌子前,看着桌子上铺着的地图,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不住的点头,他当然不知道这幅堪称迄今为止最详细的地中海地图,曾经是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杰拉德房间里的宝物,而现在这幅地图已经成为了伦格书房里一件重要的装饰。 不过如果杰拉德能够复生,.他看到地图时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就如瑞恩希安注意到的,这幅地图上有很多能够看出来后添上去,字迹犹新的标注。 而当这些标注落在瑞恩希安的.眼中时,他除了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到了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惧。 因为虽然那些地名和路线标.注看上去颇为随意,甚至有的十分潦草,但是这却是他所见过的最详细的一份地图。 而对于他这种有着复杂来历的人来说,这样一幅.地图意味着什么,则是不言而喻的。 瑞恩希安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划动,掠过一片片.的土地和代表着广袤无垠的戈壁荒原,他的手指终于落在了地图北方那片用波浪代表着的地中海沿岸的巨大城市标志上。 “这里子爵,我想你已经应该想到我会要求你去.哪,”他看着伦格脸上并不显得意外的表情沉沉的说“现在我可以向你说出,我是做为一个罗马人在邀请你,也是代表皇帝在邀请你。” “你是说,罗马帝.国的皇帝,”伦格托着下巴的手微微一紧,身子慢慢坐正了一些“艾萨克二世?” “是的,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瑞恩希安缓慢的点着头,同时他那副似乎透着文雅和随意的奇特样子,这时却已经荡然无存。在一双露出深沉目光的眼睛中,瑞恩希安的身子微微前倾,音调深沉的说到:“我想你应该已经猜测到了我的身份,或者没有,尽管这已经不再重要,但是我是要正式的向你介绍我自己。” 商人微微后退一步,在腰身站的挺直之后,瑞恩希安稳健的说:“子爵,请允许我报出我的来历和身份,瑞恩希安.安格鲁斯,帝国驻特拉比松的将军。” 说完,似乎终于为公开了自己身份而显得轻松了一些的瑞恩希安双目直直的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伦格,而他看到的是,伦格一直在轻轻敲击下巴的手指明显的一滞。 “安格鲁斯?” 伦格轻声追问着,虽然他曾经无数次猜测瑞恩希安的身份,而且从他逐渐向自己透露出的那些东西里也隐约猜测到他和罗马帝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当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他还是不由有些略显意外。因为他清楚的节的,东罗马帝国的现任皇帝艾萨克二世,恰恰也姓安格鲁斯。 而且说起来这位艾萨克二世皇帝,还是现在罗马帝国安格鲁斯王朝的创立者。 “这么说,你是帝国的皇室成员?”伦格认真的看着瑞恩希安,他猜测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但是却的确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商人还会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地位。 “准确的说,是并不被承认的皇室成员。”瑞恩希安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讥讽的嘲笑“虽然按照家族血统而言,我是皇帝陛下的兄弟,但是事实上我不过是陛下的父亲和某个女人**的结果。”说到这里,他再次自嘲的微微一笑。 “这可真是让人尴尬,”伦格低声回应着,然后他面色严肃的看着瑞恩希安,他知道这个皇帝异母兄弟绝对不会只是专程来向自己说出自己身份来的“那么大人,我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提出对我的邀请了。” “我十分荣幸,”瑞恩希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当伦格第一次听到自己的邀请时并没有露出意外,就已经预示着自己的目的显然已经被伦格发现,即使不是完全知道,但是看着伦格显然并没有直接拒绝,他就明白自己的邀请已经开始产生了作用,而现在需要的正如伦格所说,只是要说出一个能让伦格感到满意的理由。 而让瑞恩希安感到得意的是,他能让伦格做出决定的理由,并不只有一个。 “子爵大人,我相信你会接受我的邀请,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能说出的原因正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关键。”瑞恩希安充满信心的微微一笑,然后开口说出了他的第一个理由: “子爵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建立你的圣殿,这个原因也是让你能同意我邀请的最大原因,那就是你需要一个能让你和你的教团被教会承认的理由,一个能允许你们存在的理由,这一切梵蒂冈不会给你,而君士坦丁堡,却能够给你。” 瑞恩希安平静的说完,随后他就得意的看到伦格慢慢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臂,在椅子里微微坐正之后,神情严肃的望着他。 “你的话,让我有些兴趣了,”伦格认真的开口说着,他向瑞恩希安抬手示意坐下,然后在这位从商人摇身一变成为罗马帝国显贵的神秘使者坐下之后问到“那么,你认为我在耶路撒冷和梵蒂冈不会得到这一切吗?那么在君士坦丁堡,我会得到什么?” 听到伦格的问题,瑞恩希安笑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现在几乎已经彻底完成,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当自己说出全部理由之后,眼前这位圣子,不但会欣然同意自己的建议,而且可能会很顺从的接受自己提出的各种条件,因为至少在现在来说,伦格即将面临的绝对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子爵,我不能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创造过真正奇迹的人,”瑞恩希安用一个并不很离谱的恭维开了场“不过,我要说你现在是很危险甚至是太危险了!”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创造了什么吗?”他回头看着整间书房“看看这里,再看看你领导的教团,你的所有举动都不是梵蒂冈喜欢的。当你的教团成立的时候,你是向上帝宣誓守持信仰,而不是向梵蒂冈。而且你曾经公然向你的教众宣扬一切世人都可以得到上帝的眷顾和启示,难道你不知道这么说就是在公然向住在梵蒂冈的罗马主教挑衅吗?” “上帝赐予世人眷顾与荣光……”看着一直沉默的伦格,瑞恩希安轻轻探身看着桌子上翻开的一份手稿上的文字轻轻念着“帝赐予每个人通向启示的权力。我的上帝,你这都是写了些什么……” 即使对伦格写的那些东西早有耳闻,但是瑞恩希安在念出来的时候还是为自己亲眼看到的文字感到吃惊。 似乎为瑞恩希安倒着看那些手稿感到麻烦,伦格忽然伸出手指捻住羊皮纸手稿把它在桌子上调了个方向,这样一来瑞恩希安更为看到的东西感到意外。 “我难以想象你居然真的敢写下这些东西,”商人兼使者微微摇着头,虽然祈祷殿里依然阴凉,但是瑞恩希安的头上却开始冒出汗来“这就是你的危险,梵蒂冈是绝对不会允许你用这些言论去教导教团的,而且你始终没有要求得到梵蒂冈的承认,这不能不让他们对你产生戒备,特别是,你是一个罗马人。而一个罗马人却偏偏获得了上帝赐予的复活和拯救圣地的荣耀和声望。甚至现在还被称为圣子和基督的血亲。所以,说起来你的处境已经不妙了,我的圣子。” “是这样吗?”听着瑞恩希安的话,脸上一直平静的伦格低低的问着,他那种更近似自语般的沉沉声调让瑞恩希安似乎感觉到他内心里的思忖,这让商人不禁为自己的口才感到阵阵得意。 “的确是这样,梵蒂冈不会愿意看到你壮大下去,而你居然在这种地方建立你的教团,那简直就是在公然挑战梵蒂冈,要知道在他们眼中你这么做就是在树立和他们对抗的教条,这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而你写下的这些东西……”瑞恩希安永手指在羊皮纸上轻轻敲击“我想也只有在君士坦丁堡才能被人传诵。我想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你需要的并不是得到的谁的允许和承认,而是需要一种能让你的教团存在下去的正统性,而这一切,君士坦丁堡可以给你。” 在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之后,瑞恩希安终于把后背靠在了椅子里微微停顿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沉默,让伦格自己去揣测他这些话里的含义,而且他有信心沉默的时间越长,眼前这位看似还能保持平静的圣子就越容易接受自己的建议。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伦格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开口问到:“那么你的第二个理由呢?” “第二个?”瑞恩希安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微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上帝的宠儿,和他之前见过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这让他觉得自己要面对的困难可能会稍微多些,可这还并没有让他感到过于不便。 “第二个理由很简单,”商人望着伦格放在桌子上的长剑微微沉吟了一下“也许你们已经有所耳闻或者猜测,耶路撒冷面临的危险已经震惊了整个欧洲,虽然各国的国王还没有做出最后的选择,但是很多贵族骑士和普通民众已经喊出了要再次发动东征的呼声。 子爵,我想我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些拥有高贵血统的骑士将最终成为新的东征中的英雄。而你,对他们来说永远只是个罗马人,你在基督世界的声望越高,对他们来说越是讽刺甚至危险,他们不会忍受一个平民出身的罗马人再次成为新东征中的英雄甚至主宰,他们会对你使用一切手段,甚至可能会编造污蔑你的谣言。 而你的考雷托尔和刚刚从萨拉丁手里获得的那些民众,会成为他们所有人垂涎的目标。他们甚至会用你从萨拉丁那里换取来的那些仁慈大做文章。 而且据我所知,盖伊依然在萨拉丁的军营里,虽然他现在已经名声扫地,可是那些欧洲贵族依然还会支持他而不是你,这一切只因为你是个罗马人!” 瑞恩希安最后的声音已经变得开始如同咆哮,他因为激动而提高的声调不禁引起了守在门外的近卫军的注意,直到伦格微微挥手示意,试图进入房间的近卫军才无声的退了出去,但是他们依然紧张的注视着那个看起来颇为激动的罗马人。 “你是不是建议我要求萨拉丁杀掉盖伊?”伦格把脊背靠在椅背上平静的问,事实上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的确在不定转悠,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当然不会这么建议,因为即使盖伊死了,西比拉依然是耶路撒冷女王,”瑞恩希安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接着他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不过说到这个,我想我可以直接说出我的第三个理由了。” 他略微停了一下,在伦格带着疑问的眼神注视下,瑞恩希安轻笑着说:“圣墓的守护者,伊莎贝拉女王陛下现在正在君士坦丁堡,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未婚夫蒙特费拉的康拉德正和他在一起。 而且子爵,请允许我告诉你,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个世界! 伊莎贝拉就要和蒙特费拉的康拉德结婚了。 当听到这个原本应该早在意料中的消息时,伦格的心里还是不禁微微一颤。 他的心头浮现出那个一身银色亮甲,头发如黄金般璀璨的年轻**的身影。 伊莎贝拉的确是太年轻了,以至当一想到她就要和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结婚,伦格就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难过,可是同样让他感到不安的,是瑞恩希安提到的这个婚姻本身。 没有人否认盖伊在哈丁之后已经彻底名声扫地,现在的耶路撒冷人人都已经知道那个从欧洲来的暴发户,完全是个眼高手低的败类,而更让耶路撒冷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人不但因为他的愚蠢毁掉了他自己的名声,更毁掉了无数人用生命守护圣地的功绩。 所以,当瑞恩希安暗示伦格彻底铲除盖伊时,伦格却沉默了,因为对他来说这已经没有必要。 可是那个康拉德…… 想到这个人,伦格不由想起.那些关于这位据说与梵蒂冈关系颇为密切的欧洲贵族一些传闻。 他并不认为这个人比盖伊高明.多少,但是想到这个人会因为与伊莎贝拉的婚姻和教廷的交厚作为晋身的砝码,伦格就不能不对即将出现的变故予以注意。 而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上,这位.蒙特费拉的康拉德,也的确如他猜测的那样并不安分。 这个来自法国的风流贵族在招惹了一连串的麻.烦之后依靠着忽然降临的好运,成为了伊莎贝拉的丈夫,而后在他和盖伊之间那争权夺利的岁月里,这个人不停的在各种势力间圆滑的周旋,甚至他一度得到了著名的欧洲强者英国的狮心王理查的支持和信赖。 也正是因为依仗着在他背后的强大力量,他公然.否认盖伊夫妻的国王地位。而也正是这个人,在伊莎贝拉一生最美丽的那段年华里,成为了这位年轻女王的第二任丈夫。 想到这些,伦格就不禁从心底里感到阵阵的不.舒服,在送走瑞恩希安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长时间的没有出来,直到年轻的传令兵因为有些担心在房门外轻声询问,才听到他的回应。 当传令兵小心.的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背对着他,一直站在墙壁上那个中间镶嵌着骷髅的巨大十字架前的伦格背影,而在他还没有开口说话时,伦格忽然转过了身对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阿历克斯,我要传我的命令,按照这上面的人名把他们都召集到这里来。” 说着,伦格把一张已经签署完毕的羊皮纸文件递到里传令兵的面前。 不过,当看到阿历克斯看着那份文件一直发呆之后,伦格不禁微微一笑:“去把这个给马克西米安,他知道上面写的什么,”说着伦格忽然低声在传令兵耳边提醒似的说“我想你应该去多学些东西了,我可不希望未来的近卫军统领是个愚蠢的文盲。” “遵命大人!”阿历克斯心头掩饰不住激动的应了一声,立刻开门走了出去。 玛蒂娜在女侍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看起来在等待这什么的教众们。 虽然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伦格最忠诚的手下和追随者,可是看着他们“凶残”的外表,她还是不禁对这些人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特别是当看到那个曾经粗暴无礼的冒犯她的恩特克劳威尔后,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对她来说,这个看上去和那个粗鲁不堪的法尔哥尼如同兄弟般相象的硕壮教士,简直就是一个令人可怕的魔鬼。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不屏住呼吸从这个人的身边过去,而在恩特克劳威尔的前面,还有一群人用带着期盼的目光望着那扇狭窄紧闭的房门。 玛蒂娜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些的穿过那些人走向门口,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见到伦格。 当她从马克西米安那里听到伦格要做出决定的那个消息时,她第一个想法就是伦格是不是已经疯了。 然后,她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恐惧!这让她不顾女侍的阻挠,进入了已经聚集起众多教团教众的祈祷殿,在人们的注视下来到了伦格的书房外,她要立刻见到伦格! 在近卫骑兵躬身让开后,玛蒂娜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永远显得阴暗的书房里,伦格正看着桌子上的一份写满字迹的羊皮纸文件。当房门发出响声的时候,他抬起了头。 看到站在房门前的玛蒂娜,伦格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绕过桌子走到年幼的未婚妻面前,微微弯腰看着她稚嫩的小脸。 “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伦格看着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玛蒂娜问到。 玛蒂娜无声的点了点头,她的双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僵硬的摆在身前,在略微沉默之后,她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伦格的脖子,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双唇用力印在伦格嘴唇上。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玛蒂娜勒住伦格的脖子,把自己的身体向他的怀里用力挤着“别告诉我你要离开,求你。” “玛蒂娜你怎么了?”伦格微笑着想把几乎攀在他身上的女孩拉开,但是这却让玛蒂娜的手臂更加用力。 “马克西米安告诉了我你的决定,我害怕了伦格,我真的害怕,你让我想起了雷蒙四世!” 玛蒂娜眼睛中透着惊恐的望着伦格,随着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她的双手也更加用力,以至伦格有种再这样下去可能自己就要窒息的感觉。 “如果你能放开我,也许我就不会象雷蒙四世一样消失了。”伦格轻笑着在女孩耳边说。 耳朵上传来的阵阵轻痒让玛蒂娜的手臂不禁变得无力起来,当伦格伸手托住她的腰身把她轻轻抱起时,女孩终于慢慢放开了双手,依偎在了伦格怀里。 看着怀里似乎还没有从不安中清醒过来的玛蒂娜,伦格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肩膀,知道她终于慢慢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伦格的脸。 “你为什么要那么想呢,难道你认为我会象的黎波里的雷蒙四世一样离开你,成为了一个隐修者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签署那样的文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是要离开,为什么要那么做?”玛蒂娜又不安了起来,当她象是因为怕他突然消失,再次伸手要攀上伦格肩膀时,她的一双小手却被伦格轻轻握在了掌心里。 “不要惧怕,记得我曾经发誓永远不会离开你吗?我会遵守这个誓言直到命运让我们分开那一天。”伦格小声在玛蒂娜耳边轻语,同时他微微托起女孩的下颚,嘴唇缓缓滑过她滑润的脸颊,亲吻在她轻抖的嘴唇上“我的小未婚妻总是怕我从她身边逃跑对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有种感觉,你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被吻住的玛蒂娜声音喘息的吐出这句话,可接着她的声音就被伦格的嘴唇封在了喉咙里。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听到深吻着玛蒂娜的伦格心头闪动着这个念头,这让他的心底升起一股火焰,他为怀中女孩那令他意外的敏感感到意外,同时也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命运感到悲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伦格无比想念自己前世那永远无法见面的亲人。 随着怀里女孩开始变得炙热起来的身体温度,伦格的吻也变得更加缠绵有力,可是在玛蒂娜发出一声轻微呻吟时,他却轻轻放开两臂。 在女孩露出意外和失望的注视下,他轻轻抚摸玛蒂娜娇柔的肩膀,帮她把褶皱的衣服抚平,然后牵着他小小未婚妻的手走向房门。 房门敞开,一众手下出现在伦格面前,在这个时候,玛蒂娜那句话再次出现在伦格心头。 “你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站在曾经拥有着耶路撒冷王国一切权力的得力手下们面前,牵着拥有耶稣基督传奇血脉的后裔,听着祈祷殿外那混杂着圣经和可兰经交相辉映的咏颂声,伦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笑容。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那么就请到主殿去,”伦格对向自己躬身行礼的手下们平静的说“相信我,我现在和你们一样激动,今天注定要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 祈祷者神殿,巍峨却透着永恒阴暗的主殿里,一群身穿华丽礼袍的教团教众安静的站在由无数高大的大理石柱支撑的走廊里,而在他们身后的两侧墙壁边,整齐的站立着全身披挂的近卫军,人们在等待他们的主君。 当看到从大门处走进来的两道身影时,人群中不禁发出一阵轻“咦”。 人们诧异的看到和玛蒂娜一起走进主殿的伦格并没有穿他那件早已为人熟悉的黑色外袍,而是穿上了一件在外面罩着件齐膝无袖外氅的脱地紫袍。 一条金色的宽大腰带紧紧束住了外氅腰身,腰带上斜挂的十字佩剑随着前进的脚步轻轻拍打着他脚上的那双用整块小牛皮缝制的靴子。 而让人们真正注意的,是伦格头上那顶镶嵌着一颗硕大宝石的桂冠,那是做为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的桂冠,也是伦格第一次公开戴上它。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主殿里响起一片祈祷,所有人在这时都不禁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感染了,他们强烈的感受到即将发生事情那令人激动的波动,这让他们的声音里掺入了更多的激情和期待。 走上台阶,坐在安置好的宝座里,伦格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那些凝视着自己的手下,他的眼神扫向左边,看到了这些人中最早开始追随他的书记员马克西米安,看到了因为桀骜不驯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法尔哥尼,看到了以重信守诺而名扬耶路撒冷的汉弗雷,也看到了始终忠诚的跟随在他身边的阿历克斯。 伦格微微点着头,他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重要,也知道自己对这些人意味着什么。 然后他微微回头看向他的右侧,当他看到巴布罗局促的表情时,他不禁为这个令撒拉森人痛恨不已的工匠创造的奇迹感到欣慰。 而木匠身边那个看起来因为身材过于硕壮,以至总让法尔哥尼想要挑衅一番的恩特克劳威尔,则让伦格总是感到有些意外。他迄今也无法想象能有人能聚力量于头脑一身到如此极端,以至对恩特克劳威尔能那么娴熟的使用圣经里的典故总是感到不可思议。 可也正是因为对这个参孙的注意,伦格看到了他身边正用激动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胡斯弥尔,看着这个原本属于奈里兹部族里的撒拉森男孩,伦格不禁想起了那段无法忘怀的过去和那些永远思念的人。 “让我看着耶路撒冷,我要看着自己家族的先辈长眠的地方。” 这是托尔梅对他最后的要求,那个传奇般的骑士给予了他自己拥有的一切,然后永远长眠在了耶路撒冷城外。 而另一个人儿呢?那个对自由充满期望,以至永远无法忍受禁锢的海上的妖精呢?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伦格微微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时,他看到了站在一根石柱后,几乎要被忽略的赫克托尔。 望着到了这时还显得一切都无所谓似的白化病人,伦格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 然后,他看到了远远站在大殿入口处的父母,望着他们紧紧偎依在一起的身影,看着父亲尽力想显得轻松的面容,和已经激动得不住从旁边的塔索手里拿过一条手巾擦着眼睛的母亲,伦格的心头升起了一股暖流。 然后他缓慢的站起来,微微示意。 一直注视着的阿历克斯登上台阶,把手里红色黑十字旗的旗标递到了伦格面前。 “我,埃德萨于考雷托尔的伯爵,勒芒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子爵,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在这里宣布,”伦格平伸右手按在旗帜展开两翼的鹰标上“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我授予虔诚者荣誉,也授予我的追随者以应有的权力于地位。” 伦格的声音在整个祈祷殿里回荡,随着他的手势,马克西米安难掩激动的展开手里托盘上的一份羊皮纸文件大声念了起来: “以尊贵的埃德萨于考雷托尔伯爵,勒芒的安施泰特和安盖特的子爵的名义,授予如下属臣以骑士称号,并赐予其相应的封地……” 一个个的名字在马克西米安的口中流淌出来,看着那些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人群中走出的手下,看着他们缓慢的跪在自己面前,伦格的心头不禁百感交集。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惶恐不安,也记得一次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可怕经历。 这些似乎就在眼前,而现在,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些手握重兵,曾经一度决定整个圣地生死存亡的手下,还有拥有着博特纳姆伯爵称号的自愿接受他的风赐的汉弗雷,伦格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虚幻,却又如此真实。 “上帝的意志!” 望着那些手下,伦格没有让他们背诵那已经人尽皆知的誓言,而是忽然平伸右手,再次搭在抵在自己面前的红色黑十字圣旗的鹰标上。 他的下颚微扬,眼中透出无比坚定的神态,在人们被他这完全违反骑士规则的行为的诧异中,他大声向他们说: “以上帝赐予我权力的名义,我赐予你们剑、信仰,勇气和力量,所以我要求你们在这里向我宣誓,唯一效忠与我!” 霎时,大殿里一片宁静!人们被伦格这完全狂妄大胆的举动惊呆了! 看着伦格平伸在身前的右手,望着他向下的手掌下那面微微摆动的旗帜,凝视着那个曾经无数次指引自己走向奇迹的“上帝的宠儿”…… 一个,两个,三个……骑士们慢慢的低下了头。 第一次没有国王和王室,第一次没有教皇和梵蒂冈,只有上帝,基督和圣子,誓言在大殿里整齐回荡。 “我……宣誓效忠于上帝赐予我们的圣子, 用我的剑,勇气,忠诚和力量守护他的意志, 完成对他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声浪如潮中,不论是受封者还是观礼的无数教众都不禁跪伏于地,站的只有平伸右臂,眼望前方的伦格和他身边透出畏惧的玛蒂娜……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群,伦格的嘴唇紧紧的咬在一起,不过这时他的眼睛看到的却是面前这些人无法望到的远方,那个在历史上已经矗立了将近千年的帝国。 “也许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时的伦格心里莫名其妙的想起了玛蒂娜说的那句话“可这个世界属于我!” 第四卷 地中海之波 第一章 海盗们 一只翅膀略显暗灰的白色海鸥发着尖啸的叫声掠过一片陡峭的石崖。 伴着不断汹涌的海浪冲刷峭壁,大片破碎的白色浪花在陡峭的山崖上溅起了无数泡沫,在这片经过无数岁月的海水侵蚀下,被冲蚀切割成各种形状的岩石海滩如如一道道耸立在石崖下的门洞回廊般浸泡在清澈见底的蓝色海水之中。 每当一排浪头袭来,巨大的浪潮声就会在这些空旷的洞窟里带起阵阵回响,那声音就如同在这些错综复杂,相互贯连的海岸石洞里隐藏着可怕的怪物。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这些石洞里会隐藏着什么,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木桨拍打海水的声响,一条前艏高高翘起的木船正随着海浪的推动划进一个如一座巨大拱门般的海岸岩洞之中。 虽然海浪灌进礁石嶙峋的岩洞时激起了更大的浪头,但是明显有着不少沉重压舱物的木船还是尽量在不住起伏的海浪中稳健的的沿着水道划进幽深曲折的岩洞。 被浪花冲刷得光滑无比的.嶙峋礁石不时在海水起隐没中出现在船边,随着礁石越来越多,长桨已经无法在狭窄的水道中划动。 随着一个粗重声音的吩咐,几个.船员跳进海水里,他们踩着齐胸的海水拖着船身向前划去,随着脚下的地势越来越高,木船终于缓缓的靠在了一片看起来经过刻意开凿的礁石岸边。 船上的人开始纷纷上岸,他们.一边不住的抱怨脚下礁石的湿滑,一边小心的从船上把一个个封密严实的箱子搬上岸去。 当包着铁皮护角的箱底和岩石摩擦时,沉闷的咯.吱声让整个岩洞里就象响起了一片鬼叫,这立刻惊动了栖息在洞顶上的大片贼鸥。 在一片铺天盖地般的尖叫嘶鸣中,贼鸥群霎时在.整个岩洞里飞腾起来,从洞外射进的阳光立刻被大片挥舞的翅膀掩盖住,原本就显得暗淡无光的海岸岩洞霎时一片漆黑! “佩普里特,你这个傻蛋!”一个整个头脸都被浓密.的须发包裹着的硕壮男人,愤怒的向一个不住的拍打着从头顶飞过的贼鸥的矮个子低声喊着“你总有一天会给我们所有人添个**烦的,真该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可箱子太重了,.你真该看看这里面都装的什么的。”矮个子不忿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低着头躲避着正在头顶上空盘旋的贼鸥,一边用脚踢着面前的箱子“我敢打赌这辈子你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和珠宝,也许我们已经把世界上所有的珠宝都抢光了呢。” 说到这里的矮个子突然一停,他好像有些畏惧的抬头看着箱子另一边的同伴有些不知所措的说:“哦,这可不是个好事。如果我们把所有的财宝都抢光了,那我们以后不就没事做了吗,我们靠什么生活呀。” “住嘴,佩普里特,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傻蛋!”胡须男人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在箱子另一边愤怒的打断了矮个子的话“如果我们真把全世界的财宝都抢光了,那我们以后只要每天花用它们就足够了。”说着,他又微微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撇着嘴巴“不过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我听说在很远的东方有个国家,那地方的财富多的你做梦都没想到过,如果真要是没有可抢的,我们可以去东方继续干这营生,要知道我们可是最可怕的坏蛋。” “说的对,我我们是最可怕的坏蛋!”矮个子似乎放心了的发出一声欢呼,可这又立刻引起刚刚开始逐渐平静的贼鸥群的一阵骚动。 “都闭嘴你们这两个蠢货,”声音粗哑的的咒骂岩洞深处响起,随着这两个自认最可怕的坏蛋脸色微变,一个头上光秃秃的,上身只穿着件镶嵌着几块牛皮护甲坎肩的男人从前面走了过来“如果你们再偷懒,我敢保证以后会让你们天天刷船板,直到哪天你们不走运给装到站笼里风干为止。” “我们正在干活,真的在干活。”胡须男人慌乱的一把抱住身边沉重的箱子用力放在矮个子的肩头,也不管他是否扛得动就转身抓起另一个箱子,急匆匆的向岩洞里走去。 “走慢点冒失鬼,你会把货都洒地上的。”看上去像个首领的光头不满的嘟囔着转身向木船走去,随着一个个的木箱被搬上礁石,看着木船的船底终于变得宽敞起来,光头不禁微微喘了口气。 “终于干完了,也没出什么意外。”光头沿着石洞小心的走向里面,当他拐过一个狭窄的曲折岩巷来到一座透着风声的内洞里时,眼前闪耀着五彩缤纷光泽的无数珍宝立刻让他眯起眼睛舔起了嘴唇。 尽管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过这幅场面,但是光头却每一次都会因为看到眼前的情景感到难以遏制的想哭上一场。 闪着金光的黄金,泛着神秘色彩的宝石,洁白如雪的象牙,和镶嵌着如贼鸥卵般巨大珍珠的首饰……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财富的气息,甚至连整排的摆放在洞壁边的那些经过精挑细选,做工细致到极致的武器看着都是那么令人陶醉,而不是可怕。 而这一切如此珍贵的财富,现在却成堆的摆放在光头的面前,看上去是那么随意甚至不精心,以至如果不注意脚下,就可能随时会踩上一颗能让一位贵族妇女为之疯狂的红宝石,而随意在洞壁上抚摸,可能就会触摸到一件能让最苛刻的骑士也为之心醉的锋利武器。 “这些都是我们的呀……” 光头听到矮个子的颤抖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不过他并没有再呵斥这个同伴,因为他自己这时也早已经被眼前这座珍宝之山吸引。 他神态留恋的看着那些闪动着毫光的珍贵瓷器,还有似乎永远透着奢华高贵气息的丝绸和锦袍,这让他不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哦,安拉,我们要快些离开,否则就会耽误了,”光头忙乱的把拿在手里的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小心的摆放在地上,然后嘴里一边叨咕一边挥舞着双手驱赶着站在自己身后同样盯着那小山般的财宝发呆的同伴们“快跑起来,懒骨头们,要是耽误了上船,我们就都要在这里守着这些害人的东西饿死了。老大说过,只等我们两钟沙的时间,她可是说到做到!” “对呀,快走!”一群衣衫肮脏的男人似乎在这时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慌乱的向停靠在礁石边的木船奔去,他们根本不再管因为发出的声响再次惊起的大片贼鸥,在手忙脚乱中他们爬上木船,随着喊出的号子,这些人开始用力在水里同伴的帮助下沿着狭窄的水道向洞外划去。 木船劈开迎面冲来力量越来越大的海浪,在颠簸中慢慢划出了岩洞,望着头顶忽然出现的耀眼阳光,光头不由探手掩在眼前。 当他逐渐适应过来的时候,他放下了右手向着海湾外的海面上看去。 在那里,一条庞然大物正安静的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轻轻起伏,已经落下的桅杆看上去就如同几根竖立在蓝色平原上的苍天大树般显眼。 而透着令人压抑的漆黑颜色的船身在碧蓝海水中起伏的影子,就如同一只随时都会立起施虐的上古怪兽般令人望而生畏。 木船慢慢的向黑色的掌门官靠去,随着逐渐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的粗犷船身几乎完全占满了这些人眼帘。虽然这些人对这条船就如同对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体般的熟悉,可是每次从远处看到它都会感到无比敬畏的心情,让他们不禁仰头望着高高的船帮不住的赞叹着。 “这是整个大海里最可怕的一条船了吧,”用力把木船靠到高耸的船帮边,矮个子笑呵呵的抬着头,他对身边的胡须男人不住的吹嘘着“知道吗,我可以说出正条船上究竟有多少根穿木和多少根刺木。” “你这个白痴,你只知道你那个抢来的咋种婆娘身上有多少个烫疤。”光头转身咒骂了一句,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船上的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同时他们还不住的抬头向甲板上望着。 “安拉保佑,不会是……”光头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片惊慌,可好像故意吓他,他光秃秃的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被一只穿着短腰小牛皮靴的脚轻轻点了点。 “你看不起咋种,是吗?”一个透着股嬉笑气息的声音从光头的头顶上传来,他慢慢扬起头,刚好看到了正站在从船帮上垂下的绳梯半腰上的人儿。 “噢,老大,我……”光头瞠目结舌的仰头看着随着绳梯的摆动,在船帮边不住摇晃的身影,在头顶阳光的照射下,他觉得那个身影就好像完全包裹在光昏里一样,让他觉得眼晕“老大,我只是说,他的那个婆娘……” “别忘了,还有‘咋种’。”胡须男人在光头耳边用‘很小’的声音提醒着,不过那声音已经足够让单足站在绳梯上的美丽女海盗眯起了她那双流动着讥讽的绿色眸子。 随着光头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站在绳梯上的女海盗忽然双手抓住身前的绳索,随着一只脚巧妙的勾住绳梯边缘紧紧缠住,她突然向外倒翻过来,在绳梯剧烈的摇晃中,她柔韧的身体已经完全倒挂在绳梯上,而她的头则恰好靠在与光头的眼睛一齐的地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刚才说了个让我很不高兴的词,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天天刷船板,直到哪天你不走运给装到站笼里风干为止。听明白了吗?” 女海盗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光头的鼻尖上,在看到他不住点头之后,才腰间用力,猛然卷起身子倒翻上去。 “哈,这才是老大!” 不知道木船上的谁,发出了一声呐喊,霎时所有人都跟着发出了一阵欢呼,可是他们的叫喊声还没有消失,已经攀上甲板的女海盗忽然从船帮里探出身子看着下面木船上的那些粗鲁的手下,嘴角上挂起讽刺的微笑。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海盗才可看到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沙钟,不过那个沙钟这时正在她的手里一跳一跳,这立刻让海盗们感到一阵不妙。 “我说过,你们藏那些货的时间只有两钟沙,可现在你们回来的太晚了,所以我要惩罚你们。”女海盗的脸色慢慢变得冷漠起来,她手里的沙钟慢慢倾斜,随着里面的沙子随风洒落进大海,她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我洗刷船板,如果我明天上甲板的时候,在船板上看不到我的影子,我就把你们所有人都倒吊着挂在横桅上,听到没有?!” “遵命,老大!” 一阵慌张的应答声立刻从船舷外响起,这让站在甲板上看热闹的海盗们不禁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可当他们看到自己那美丽的女头领黑黑的脸色之后,甲板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有船!” 一声呐喊打破了沉寂。站在桅杆吊篮里的瞭望手发出的呼喊声立刻让海盗们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狐疑的望着瞭望手指着的方向,同时有人不禁回头向海岸边那些千窟万孔的岩石洞望去。 令海盗们意想不到的是,会在他们藏匿宝藏的地方遇到船只。不过更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那条船显然并不是偶然路过。 随着披荆斩棘般劈开泼溅在船头的浪头,远远的,一条同样庞然巨大的海船正迎面而来。 随着那船越来越近,海盗们看到了飘扬在船桅上的一面绣着一块把十字架包裹在凹处里的马蹄铁旗帜。 望着旗帜,女海盗脸上闪起一丝愤慨,她的手微微上扬可又放下,而就在这时,‘厄勒冈’上的海盗们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一声悠长的代表着止战的号角声。 对面的海船慢慢的放下了主帆,看着这个明显表示没有敌意的举动,海盗们稍微缓和了一些,可他们还是警惕的盯着那条船的一举一动,蝎子槌已经绷紧,随时都会甩出那可怕的一击,同时挂着逆齿的钩网和搭板也已经拽到了船帮边,海盗们无法忍受有人闯进自己藏匿宝藏的地方,即使这些人并无恶意。 随着两条巨大的船只慢慢靠拢,警戒的海盗们听到了从对面海船上传来的一声呼喊: “奉尊贵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大人的命令,我来要求佐薇小姐去见她的父亲!这是他蒙召前的最后要求!” 听到这句话,阿赛琳的脸上霎时一片苍白! 第二章 年轻的女王 阿赛琳半伏在床帮边望着远处的海洋上空的云朵微微出着神,地中海上特有的湿润海风把她的头发吹拂的向后飘扬,身上那件肥大的罩衫被海风紧紧包裹在她曲线明显的身躯上,这让她从侧面看起来充满了一种张扬的野性美。 在听到关于雷蒙的消息之后,阿赛琳只是略微犹豫,在吩咐或者说是威胁了“厄勒冈”上不听话的手下一顿之后,她登上了这条迎接她的海船。 当这条叫‘尖铁号’的双帆巨船逐渐和厄勒冈分开的时候,望着自己心爱的船,不知怎么,阿赛琳忽然有种自己和这个“伙伴”要分开许久的奇怪感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顺着甲板传来,听着那走到身后停下的声响,阿赛琳的双眉微微不经意的皱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理会沉默的站在身后的来人,而是依然心情沉重的看着海船的前方。 “佐薇小姐,请允许我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一个透着些许渴望的声音从阿赛琳身后响起,随着无奈的转身把双肘压在身下靠在船帮上,阿赛琳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一个年纪不太大的贵族。 略显混乱的浅灰色头发用.一根麻绳很简单的绑在脑后,一件黄褐色的短袖半膝长衫披在这个人身上,扎得很紧的腰带上一柄随着身体摆动的匕首看上去有些突异,不过整个看上去,这个有着一双绿色眼睛的贵族并不让人讨厌,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有些英俊。 “佐薇小姐,如果能得到您的许诺,我会十分荣幸。” 带着一语双关含义的奉承让阿.赛琳感到十分不快,自从登上这条叫“尖铁”战船的第一天起,这个叫桑德沃的法兰克贵族就如发疯般的爱上了她。 或者说是被她与那些贵妇截.然不同的神奇所打动,尽管这个法兰克贵族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是那个令所有海上旅行者都无比畏惧的‘厄勒冈’上的海盗头子,可是他显然是横下了一条心的更加用力追求起来,以至他根本不顾那个来迎接阿赛琳的雷蒙使者的暗示和阿赛琳明显露出的冷漠甚至无理,如疯了般的追求着这位海上女王。 “也许我该用绳子把他的舌头穿起来顺着船尾放.到海里……”听着桑德沃骑士喋喋不休的展示着他的贵族口才,阿赛琳心里不无恶意的转着坏念头,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海面上犁过的一片波纹,海上生活经验丰富的她知道,那片海水下面肯定有一条鲨鱼闻到了船上生肉的味道。 “佐薇小姐,我希望能得到你允许我向您宣誓,成为.您的骑士。”桑德沃声调激动的向美丽的女海盗提出请求,尽管每当看到阿赛琳腰间那两柄长剑,他就觉得实在扎眼,不过他并不认为那剑真的如外表看起来那么锋利,而眼前这个美丽得让他为之目眩的女人,也肯定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怕。 在对那些贵妇们已经有些厌烦的桑德沃骑士.看来,这个显得完全与众不同的女人实在是个令他着迷的奇迹。 “如果能成为您.的骑士,我相信这一定是上帝对我的眷顾。”桑德沃继续试图用对宫廷贵妇们使用的甜言蜜语打动眼前只是看着他的阿赛琳。 “上帝的眷顾?”一直沉默的阿赛琳终于开口了,她似乎在一刻被骑士的话打动了,她的身子慢慢离开船帮站的直直的,在海风中,黑色的长发笼罩在她如刀削般的肩头上,罩衫宽大的领口下,健康的小麦色胸脯丰满的耸起,那种样子让桑德沃不禁忘了继续展现他的口才,双眼盯在她修长的脖颈上不住晃动着。 “我很美是吗?”阿赛琳的声音里透出的罕见娇柔让桑德沃不由张开了嘴巴。 就在他看到这个透着狂野的美人向他微微靠来时,突然间,他的眼前恍然一暗!胸口上立刻一阵剧痛,阿赛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出桑德沃腰带上挂着的匕首,随着倒握的刀柄狠狠戳在桑德沃的胸口,英俊的骑士嘴里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弯着腰栽倒在了阿赛琳光着的脚边。 “听好了骑士,如果我再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让你知道真正的阿赛琳是什么样。”阿赛琳看着闻讯赶来,却只能远远站着,张口结舌望着这一切的那个雷蒙的使者。 “可恶的异教野女人……”桑德沃嘴里含糊不清的呻吟着,可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因为他微微抬起的眼睛恰好看到刚要离开的双脚停了下来。 就在他为自己愚蠢的冲动在心里大骂的时候,他看到那双好看的脚向着远处迈去,这让桑德沃为自己躲开了一场折磨庆幸,不过也为自己的失败感到羞耻。 “小姐,桑德沃男爵是伯爵大人的客人……”使者小心翼翼的对走过他身边的阿赛琳说着,不过他却没想到接下来他的衣领就被一把提了起来! “是你的主人要那个蠢货接近我的吧,他想干什么?别告诉我这个只是偶然上船,的黎波里的雷蒙怎么会随便让外人知道他和一个异教女海盗有关系呢?” “这不是……这是,这只是大人的好意……”使者胆战心惊的看着阿赛琳手里的匕首,和那个桑德沃比较起来,他更清楚眼前这个美丽得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女海盗的可怕。不过阿赛琳并没有继续为难他,随着放开他的衣领,阿赛琳好像忽然忘了这个问题似的低头走下了船舱,不过海盗没有听到的是,她的嘴里轻轻的说:“我会自己去问他的。” 海船在大洋中游弋着,桅杆上的的黎波里旗帜就如同伸出双手期待回家的游子般向着远方崎岖的海岸方向伸展开来。 尽管心情不佳,但是阿赛琳还是为那个桑德沃骑士果然很听话的没有再纠缠她感到一丝满意。 随着海上的日子飞快过去,隐约随着看到的船只越来越多,阿赛琳知道自己就要到达旅行的目的地了。不过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旅行始终是沿着海岸线不远的方向航行。而且随着‘尖铁号’顺着海岸不住前进,阿赛琳意识到,雷蒙这时居然很巧合的与自己处在地中海当中的同一个地方……塞浦路斯岛上。 阿马修斯,这座塞浦路斯岛的海港古城,不论是城东平原上已经变为一片荒芜废墟的阿马修斯老城,还是城西依然保留着的巍峨城堡和宏伟的半圆型的露天罗马剧场,都让这座塞浦路斯岛最大的海港城市在无比繁忙中透出勃勃生机。 云帆遮日的海港里,一条条外形各异的远航海船拥挤着在河道里进出着,站在城边山上阿马修斯城堡方形哨塔,就可以俯视整个船港繁忙的情景。 每条船的靠岸都预示着大笔财富进入了这个地中海当中最繁忙的海岛港口。同样,那离开的一条条巨船也带走了无数人期盼获的梦想。 这里就是让无数人实现追逐财富和梦想的地方,在这里既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血本无归;既有怀揣闯荡东方创造不世奇功的热血骑士,也有惨淡经营希望到东方最伟大的城市碰碰运气的落魄商贩。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么多的人要追求那每个人心目中始终图不可及的幸福,这座地处地中海东面的岛屿才成了无数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必经之地,而这也造就了阿马修斯城令人羡慕的财富和繁荣。 望着迎面而来的一条条海船,阿赛琳却不能像平时看到它们似的引起心底里那种本能的掠夺欲。 从使者那里,她终于知道雷蒙的生命之火的确已经即将熄灭,当她听说有一天那个老人居然昏迷了整整一夜没有醒来时,她的心里开始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她开始觉得这艘海船慢的出奇,她甚至后悔为什么不直接驾驶‘厄勒冈’来到阿马修斯,不过她也知道如果那样,可能她刚刚出现,迎接她的就不是现在看到的一小队护卫骑兵和几名看上去颇有身份的女侍,而是整个塞浦路斯舰队了。 随着陪同的女侍,阿赛琳心情不安的沿着石头走廊在阿马修斯城堡里走着,她已经顾不得那些女侍和经过的每个人那种如看怪物般的眼神,随着来到一间已经站满贵族骑士和僧侣的房间外,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当看到一位手持一柄款式独特的权杖,身穿黑色的正教大主教法袍的老人从内室里走出来时,她觉得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佐薇,孩子你还记得我吗?”大主教走到阿赛琳面前轻声问着。 “您是……菲利皮科大主教?”阿赛琳望着那柄权杖认出了眼前的老人,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是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在塞浦路斯岛那短暂童年见到过的这柄权杖。 对塞浦路斯人来说,这是兵意义非凡的主教权杖,因为它是由东罗马帝国皇帝智者利奥钦赐的! “进去吧孩子,伯爵在等你,”看着阿赛琳奇怪装束的大主教稍一犹豫对她做了个进去的示意,随着大主教向旁边微微让开,在站满外厅的人们的疑惑注视下,阿赛琳终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内室。 透过稀薄的帷幔,她很快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似乎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病人。 阿赛琳慢慢掀起纱幔,一张令她熟悉,憎恨,难忘,焦躁,担忧,又透着些许关心的苍白消瘦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原本并不硕壮的雷蒙的脸颊显得更加消瘦,已经凸起的颧骨让他的双眼看上去似乎已经陷入了两个无底的深渊,一双露在毯子外的手如两根枯骨般显得可怕,这时床上的雷蒙,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的黎波里伯爵的影子。 阿赛琳轻轻的蹲下身去,她犹豫着伸手去触摸雷蒙枯瘦的右手,当她的之间刚刚碰到雷蒙手背,似乎昏睡中的伯爵忽然动了动身子,随即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的女儿,”雷蒙显得胡须凌乱的下颌微微颤动着,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他似乎并不惊奇于阿赛琳的出现,就如同她从没离开始终在他身边一样。当看到阿赛琳身上的装束时,雷蒙的眉毛微微皱了皱,然后他的眼睛望向房顶“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我梦到我的战船击败了一条异教徒的战船,然后俘获了一个叫拜图拉的美丽异教女人……” 听到母亲名字的阿赛琳身子不由一颤,她紧咬着嘴唇想收回被雷蒙握住的手,可是这却引起了伯爵一阵咳嗽。她只好停下来,在伯爵的眼神示意下慢慢坐到床边。 “我拥有了你的母亲,而她对我给予她伤害的回报,是给了我一个美丽的女儿。” “我不是你的女儿……”阿赛琳倔强的反驳,可是看着雷蒙无力的眼神,终于还是沉默了下来。 “她给了我一个女儿,”雷蒙并没有受到阿赛琳的反抗继续说着“而我却没有能给她任何东西,我的拜图拉……”雷蒙的眼神再次望向房顶,到了这时,阿赛琳才诧异的发现,椭圆形的房顶上蚀绘的那副圣母像,居然和自己是那么近似。 “听着我的孩子,作为佐薇,我什么都没给过你,”雷蒙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阿赛琳看着他的样子心头不禁开始发颤,她小心的轻轻抚摸伯爵的额头,但是雷蒙显然并不在意,他继续说着“作为阿赛琳,你在我这里更是一无所获,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了,你会看到我给予你的补偿,那绝对是你这些年的苦难应得的,没有人能和你争夺这些东西。” “我什么都不要!”阿赛琳情绪激动的低喊着。 “不,这是你应得的,也是只有你才能拥有的,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不过你要答应我个条件,”雷蒙的话让阿赛琳不禁目瞪口呆,可接着他说出的话,却”让阿赛琳更加意外:“你要答应我,永远不与那个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缔结一切形式的婚约。” 第三章 阿马修斯的佐薇 “什么?!” 阿赛琳错愕莫名的盯着躺在床上的雷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雷蒙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这让她原本已经软下来的心立刻变得颤抖起来,在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被眼前这位法兰克贵族强行占有又如抛弃般被幽禁的女人。 如果不是雷蒙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对她的母亲起了杀心,可能她们母女就会永远住在的黎波里那座山顶城堡里,直到最终被人忘记。 一股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甚而开始变得稀薄的对面前这个老人的憎恨,霎时重新回到阿赛琳心头,她的眼睛里再次浮现出倔强不驯的神情,在不久前刚刚卸下的精神铠甲,也随着柔顺的消逝,立刻随着扬起的下颌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阿赛琳站起来,低头望着躺在床上的雷蒙,脸上的神态中不禁露出了,冷漠的憎恨。 “你是在指挥我吗,不过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指挥‘厄勒冈’的主人。” 女海盗挺直的脊背紧紧靠.在四柱床的角柱上,眼中冷漠的表情再次把她和即将逝去的老人分割开。 “如果你认为我是在试图破坏你.的一生,那你可以离开。”雷蒙因为喘息变得有些粗重的嗓音在他的喉咙间滚动着。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干枯的右手勉强抬了起来,可很快就无力的落在床上,随着胸口的起伏,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团昏红。 “哦,闭上嘴吧,别说这个了。” 阿赛琳立刻无奈的放弃了转.身离开的念头,她半俯下身子用力抓着雷蒙的手臂让它们安静下来,随着雷蒙在喘息中显得虚弱的断续耳语,她听到伯爵急促的说:“正如你说的那样,没人能指挥‘厄勒冈’的主人。你在海上做的一切我都知道,甚至我还知道你可能会在什么地方藏匿你抢来的那些财宝,毕竟纳帕海岸边的那些岩洞是你曾经最喜欢的地方,我还记得你曾经和你的母亲一起逃到那里,想躲避起来。如果不是我提前赶到,可能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从我身边逃跑了。” “你就是这样找到我的?”听到提起那些似乎已经十.分久远的童年知道发生的事情,阿赛琳充满拒绝的脸颊上浮现起了一丝温柔,虽然不愿意,但是她还是不能不承认雷蒙对她所做的一切的确熟悉,这让她觉得从心底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满足和甜蜜。 “对,是这样找到你的,不过这里面更多的是运气,”雷.蒙显得有些疲倦的望着头顶上的圣母像“你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和那个贡布雷可能发生的婚约,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 “所以你派了个贵族孔雀到那条接我的船上去?”.阿赛琳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她不知道究竟该面对这时的雷蒙,主要是她不明白雷蒙究竟想要干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难道我和伦格之间如果发生什么事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不是我,对一个.很快就要蒙召的人来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雷蒙用力攥了攥女儿的说“是对你,我的女儿。我不希望看到你遭遇不幸,要知道你遇到的不幸已经够多,”说到这里他象是点头般动了东下颌,这又引起他一阵咳嗽“你说的对,那个桑德沃骑士是我派去的,我希望他的出现能让你改变与那个贡布雷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能永远不去见他,那对你更好。”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我和伦格在一起?” 望着女儿似乎因为这个感到沮丧的表情,雷蒙忽然感到一阵高兴。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在意我的话,”雷蒙干瘪的嘴角挂起一抹微笑,接着他的眼中浮起了些许担忧“我不希望你和那个贡布雷再有任何关系,那样只会让你的命运更糟。佐薇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看到你最终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雷蒙微微喘息的把眼神固定在头顶圣母像里圣母怀中的圣子身上,同时他的嘴里喃喃自语着“上帝保佑圣子,圣子呀,那不是凡俗的人能够触摸到的……” “你在说什么?”阿赛琳弯下腰去贴在雷蒙身边小声的问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雷蒙会说出这样的话。 “佐薇,你要永远记住,你爱恋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雷蒙似乎以为内刚才的激动开始显得累了,他把头完全靠在枕头里抬头望着自己的女儿“如果他只是个贵族,我会很高兴看到你对他的爱情,为了让你高兴,我甚至可以用我所有的城堡换取他对你爱,可是贡布雷不是。” 雷蒙的眼睛晃过阿赛琳的面容,再次望着房顶上饰绘的圣像里的圣子:“那是一个圣子,这个人的一生注定不会属于任何人,他的一生只属于人们永远无法见到的天国……为了天国,也许这个人会先让这个世界变成,地狱……” 雷蒙的声音开始变得含糊起来,他已经无法辨认出眼前晃动的身影是自己内心里喜爱的女儿的双眼眼神涣散的来回移动着,同时嘴里发出已经变了声调的含糊声音:“听我最后的要求,佐薇。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把你需要的都给你,这是我对你的补偿,我会让一个我信任的人替我完成这个意愿,没有人能从你说里夺走你该得到的,可是听着……离开他,离开贡布雷,他不会让你幸福,你的一生会毁在他手里,听我的话,离开他……” 随着越来越含糊的呓语,雷蒙的胸口慢慢的塌陷下去,看着老人逐渐变得迷离的眼神,阿赛琳紧张的攥住了他的右手,可是越来越僵硬无力的触觉让她的心变得惊慌起来,她试探着伸出右手在雷蒙定定的双眼上空微微晃动,可是望着那双已经完全固定的眸子,她的嘴角开始不住颤抖。 终于随着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唇,一声低沉压抑的沉闷抽泣从阿赛琳的指缝间宣泄出来。 在低声的哭泣中,阿赛琳身子颤抖着拉动了床边的一根长绳,随着从外面的起居室里响起的钟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冲了进来。 大群早已准备好的贵族骑士们迅速的围拢到了床边,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头顶的圣像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笑容悄悄逝去的雷蒙,贵族们慢慢的在德.朱洛的带领下跪了下来,在神甫们咏颂安魂曲的宁静词调中,那位拥有着罗马皇帝钦赐权杖的塞浦路斯大主教菲利皮科慢慢穿过人群走到了雷蒙伯爵的床边。 “我们的兄弟已经蒙主的圣召而去,他在世间的一切功绩罪孽都已经于他的灵魂无关,主将赐予他他应得的在天的荣耀与地位。”菲利皮科深沉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他伸出手,慢慢的合上雷蒙那双始终凝视头顶的眼睛,然后把他瘫在身边的双手合在一起抚在胸前。 “愿你在天堂得到安宁,愿你虔诚的灵魂始终保佑我们,我的朋友。“菲利皮科大主教费力的弯下腰在雷蒙伯爵的耳边轻声叮嘱,然后他慢慢拿起了伯爵枕头边的一个小铁盒子。 大主教这个小小的动作立刻在房间里引起了一阵低语,原本跪在地上默默祈祷的贵族们纷纷的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小铁盒,同时一些关系密切的人开始悄悄的议论起来,一时间原本肃静的内室里,立刻淹没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 阿赛琳孤独的站在雷蒙的床头,尽管她也能从身边人们看她的眼神中感觉到那一阵阵的猜忌,怀疑,甚至是嫉妒,但是这一切却和她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是无声的望着床上已经没有了声息的老人。心底里不住的在想,如果自己的母亲知道了这个毁掉了她一生的男人终于死了,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最终感到一阵迷茫,她感觉不出那究竟会是一种什么的感情,就如同现在的她,望着这个给予了她生命,却又从来没在她的生命中透露过一丝父爱的男人,心里流淌出的,只有说不出的迷茫和难以表白如被忽然抹去什么的空荡。 只是塞浦路斯大主教却显然并不想让阿赛琳在这个时候得到安宁,随着他用一把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那个铁盒,一张羊皮纸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这让房间里响起的一阵压抑的抽气声惊醒了有些呆滞的阿赛琳,随着菲利皮科大主教展开那张羊皮纸文件细细默读,所有人都看到了大主教脸上浮现出的一丝略显诧异,却随即又归复平静的细小变化。 这让房间里所有人的心又不禁突的一跳,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声忽然从外面走廊里响起,随着几名女侍进入内室,阿赛琳看到了跟在后面的一张熟悉的面孔。 的黎波里的埃施瓦伯爵夫人缓缓的走进了房间,随着人们默默让开,已经换上一身黑色服饰的伯爵夫人走到了床前。 她原本就苍白平板的脸色这时看上去显得更加出奇的惨白。一双灰蓝色的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当看到站在床的另一边的阿赛琳时,先是猛然一眯,然后就慢慢恢复了那种看不出任何神态的样子。 她缓缓的走到拿着羊皮纸遗嘱望着她走近的菲利皮科大主教,在轻轻亲吻了大主教袍袖之后,伯爵夫人这才转过身,望着看到自己进来,立刻显得小心翼翼的两个儿子,埃施瓦伯爵夫人不禁微微皱起了双眉,她斜眦了阿赛琳一眼,随即双手垂抱在小腹前,向菲利皮科大主教微微点头: “主教大人,我知道您是伯爵最好的朋友,您和伯爵的友谊始终为我们所骄傲,”说到这里的伯爵夫人有意无意的望了望那些看着这一切的贵族们,当她看到德.朱洛的时候,伯爵夫人浅灰色的双眉又是不由一皱,可她还是声音刻板却不失尊严的继续说“我相信您一定会尽到一位朋友的职责,不负伯爵的友谊。” “的确如此伯爵夫人,我相信雷蒙伯爵的灵魂这时正由天使引导升上天堂,而我们要做的是让他的遗愿尽快得到实现。”菲利皮科大主教缓缓点头,他既没有因为伯爵夫人的几句话露出丝毫得意,也没有做出任何明白了这种暗示的回应,而是一手攥着那柄著名的权杖,一手高高举起了羊皮纸遗嘱。 “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和地位,以法兰西若富瓦伯爵,的黎波里伯爵,塞浦路斯的阿马修斯男爵的名义,我在这里确定我唯一合法有效的遗嘱……” 大教主缓慢的念着那份让房间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遗嘱,在大主教缓慢念出每一个词汇的时候,站得很近的贵族们看到了伯爵的两个儿子之间不住流动的暗潮。 尽管长子继承这是不容违反的铁律,但是稍微了解雷蒙家的人都知道,伯爵显然对自己那个空有一副好容貌却毫无作为,有时候还颇为愚蠢的长子约翰并不十分喜爱,反而是看上去长相完全继承了母亲那呆板平庸容貌的次子雷蒙,却往往一次次的得到了雷蒙伯爵的赞赏。 这曾经让约翰不止一次的对自己那些侍从抱怨,甚至有一次他还鲁莽的向雷蒙提出了挑战,如果不是他们的母亲及时出现,雷蒙伯爵的这两个儿子中,可能已经有一个早早的上了天堂。 现在听着父亲的遗嘱,约翰原本还算漂亮的脸上不由出现了几滴汗水,他不知道父亲在除了的黎波里之外还会给他留下什么,这让他不禁紧张的盯视着对面的弟弟,至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来的阿赛琳,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 “……我的长子约翰将继承的黎波里伯爵领地,他要为了上帝的荣耀和家族的荣誉而战斗,在与异教徒的战斗中,他必须不让家族的马蹄铁蒙羞,愿上帝保佑我的头生子……” 菲利皮科大主教缓慢的念着遗嘱,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了约翰脸上难掩的喜悦和得意,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伯爵夫人的注视之下,可大主教还是向着那个轻浮的年轻人冷冷的瞥了一眼。 这看上去颇为随意的注视立刻让伯爵夫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火,可是她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她知道这个人的手里这时正掌握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命运,尽管大主教是否赞成或者反对儿子们即将获得的地位并不重要,但是一想到如果能借用大主教为儿子加冕来重新树立的黎波里伯爵的地位,埃施瓦夫人就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受主教大人这种无关痛痒侮辱的。 “……我的次子雷蒙,将继承若富瓦伯爵,做为向法国国王效忠的臣子,他必须在听到我的遗嘱之后离开的黎波里的领地赶赴法国,在国王面前宣誓效忠并终身不能返回的黎波里。” “什么?!” 这句质问从三个人的嘴里同时发出。 埃施瓦伯爵夫人愕然的看着那份遗嘱,她在失声发出诘问之后就立刻沉默了下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遗体,她觉得这样未尝不是个好的决定。 而约翰的脸上这时却充满了愤怒和暴躁,他难以想象父亲居然把若富瓦的领地给了雷蒙,尽管是弟弟和父亲分享了雷蒙这个家族名字而不是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弟弟居然还能分享本来属于他的领地! 而年轻的雷蒙也显然被这个遗嘱最后的命令惊呆了,他难以想象自己在遥远的欧洲怎么呆下去,一想到自己要在那些阴冷潮湿的乡间古堡里度过一生,他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各位如果你们还尊敬神圣的遗嘱,那就请听我念下去。”菲利皮科大主教平静的看着这几个伯爵的亲人,在他们沉默的许诺之后,大主教看着遗嘱最后部分忽然露出不合时宜的莞尔一笑。 “我以伯爵的身份授予我的儿子以爵位,这是出于上帝赐予我的责任,”大主教的声音开始变得缓慢而飘忽“现在我以父亲的身份再次确立以下遗嘱,是出于上帝赐予我的父爱。我,的黎波里的雷蒙,把我的阿马修斯领地赠与我的女儿佐薇,同时授予其我所拥有的舰队和商船。” “啊!”“上帝!” 惊呼霎时响起,尽管已经知道这个装束怪异的年轻女人是伯爵的私生子,而且伯爵显然也为她做了最后安排,但是人们怎么也想不到雷蒙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决定! “绝对不可能!” 伯爵夫人愤怒的向大主教迈出一步,可立刻就在权杖前停了下来。 “这样最好,夫人,”菲利皮科大主教笑着说完望向同样意外的阿赛琳“我会为你加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阿马修斯的佐薇。” 第四章 神秘的流浪者 白浪澎湃,海风袭袭。 在阿马修斯城堡面向大海的一面上,沿着逐渐如环抱港口的海湾,一段小小的半岛弯曲着伸向碧波蔚蓝的地中海。随着半岛上的山势逐渐陡峭起来,一段陡峭的山崖如切开大海的巨刀般耸立在阿马修斯的南方。 山崖城堡上飘扬的的黎波里旗帜在海风中猎猎摆动着,而旗帜顶端绑着的黑色丝带,向所有阿马修斯城的人宣示着领主的死亡。 的黎波里的雷蒙,这位堪称耶路撒冷王国最后守持着传统的贵族,终于在远离圣地的塞浦路斯离开了这个人世。 在身穿深色丧服的骑士和军队的护卫下,站在街道上为伯爵送行的民众们望着从自己身前经过的灵车,看着灵车上覆盖着圣十字旗的棺木,民众悄无声息的把一束束花束扔在地上,灵车经过,沉重的车轮把那些花束碾得粉碎,望着那些已经变成一摊摊不同颜色的花泥,很多人忽然觉得,马车碾碎的不只是美丽的花朵,还有阿马修斯原本一直充满激情却又不乏安静的美好过去。 整个阿马修斯城的人都一直在暗中不住的议论,他们不知道即将继承阿马修斯的那位伯爵的私生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就如同即使是最严密的城堡,也会有漏洞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谣言已经随着这位继承者的地位被确定散布了出来。 虽然那些谣言究竟是否属.实并不为人们关心,但是当听说那个女人居然可能就是那个在海上到处肆虐的海盗女王之后,整个阿马修斯立刻沸腾了起来。 有人为这个消息恐惧,当他们想.象那个女海盗可能会用她在海上抢劫的方式对待整个阿马修斯时,他们就不住的在家中向上帝祈求,希望自己能躲避开那个海上魔鬼的蹂躏;而有的人则在听到这个之后,立刻兴奋得感谢上帝的仁慈,特别是那些试图总是自诩风流潇洒的浪荡公子,他们一边到处打听那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一边立刻纷纷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出珍藏的稀有香水,然后象涂圣膏似的把全身涂上一遍,随后他们就穿上自认最华丽的服饰跑上街头,找个显眼的地方一站,然后开始耐心的等待那位阿马修斯城的新女主人。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的黎波里.伯爵的葬礼却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聚会,一时间整条送葬的街道上华服耀眼,冠冕齐全,那样子让人看上去,与其说是送葬,倒更像是一群摇头摆尾的公孔雀在用尽全力卖弄他们的漂亮羽毛。 马车在街道上发出滚滚向前,让所有阿马修斯人.发出种种猜忌的人,这时却正坐在紧闭的车厢里,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坐在对面的那位脸色苍白,呆板僵硬的伯爵夫人。 “你这身衣服是我看到过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埃.施瓦夫人声音冷淡的对阿赛琳说着,她刻意不去看对面的阿赛琳,而是把眼睛望向窗外,当看到那些沿街的‘公孔雀’时,伯爵夫人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愤怒,她铁灰色的眉毛微微抖动,不过在似乎想起什么之后,她僵硬的脸上忽然缓和了一些“不过我想现在和你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毕竟我们都要尊重伯爵的意愿,他是的黎波里伯爵,他的一切决定都是不容置疑的。” “我并没有让他把阿马修斯给我,虽然我还是会.感激他。”身穿一身黑色罩头长袍的阿赛琳对伯爵夫人的话丝毫不在意,她只是眼光冰冷的注视着对面这个曾经想方设法要杀掉自己母女的女人,尽管她这个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憎恨,但是伯爵夫人还是能从阿赛琳那双令她不安的眼睛中看到一阵阵的凌厉。 “不过如果我只.带走他给我的那些船,也许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阿马修斯我完全可以给你。” 阿赛琳的话让伯爵夫人在这一刻有些发呆,她几乎就要开口答应下来,可是她立刻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从不相信这个异教徒生的私生女,更不相信她会那么简单的放弃阿马修斯这份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遗产。 “你要伯爵的船队?”伯爵夫人谨慎的问,可接着她忽然用力摇了摇“我不会违反伯爵的遗愿,也不允许违反,不过我想现在的你显然不适合成为一个领主。” 说到这儿的伯爵夫人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阿赛琳,同时她的眼神瞥过车外的那些‘公孔雀’。 “我想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辅佐你的人,不过那并不只是德.朱洛那种人,虽然他的忠诚我还是相信,但是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你一起统治阿马修斯的人,一个……”伯爵夫人稍微沉吟,然后试探着说“丈夫……” 阿赛琳真的有些诧异了,她从没想到过埃施瓦伯爵夫人会说出这些话来,当她说出放弃阿马修斯的时候,她想象中等待到的将是伯爵夫人喜出望外的尖叫,可这个结果却让她不禁颇为意外,甚至吃惊。 不过她很快就从伯爵夫人那不住晃过窗外的眼神中猜到了答案。这让阿赛琳似乎看到了那个叫玛蒂娜的贵族女孩,她深深的相信,如果自己像玛蒂娜那么柔弱,这位伯爵夫人一定也会象对待那女孩似的把自己关在山崖上的高塔里,直到彻底被人忘记。 “夫人,你认为应该给我找个丈夫吗?”阿赛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伯爵夫人。 这让埃施瓦夫人感到有些不安,她当然知道丈夫的这个私生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所以当终于说出口之后,伯爵夫人的眼神不由略显恍惚的瞥向窗外,同时她小心的说着:“要知道你的父亲……伯爵并不希望你和那个贡布雷接触,而作为阿马修斯的领主,你必须和一个男人结婚,然后和你的丈夫一起治理这块领地。”说到这里伯爵夫人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一丝对丈夫这个决定的厌恶和憎恨,只是她却也始终看着外面的人群“所以结婚是你必须履行的义务,虽然我很怀疑除非为了领地,究竟有多少贵族肯和一个有异教血统的私生子结婚。” 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恨意的伯爵夫人最终还是吐出了这句让她有些后悔的话,可是随即她等来的并不是如想象中那个私生子的暴怒。 阿赛琳定定的望着对面的伯爵夫人,她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母女的憎恨,不过她却还没有要就此杀掉这个女人的想法。 当伯爵夫人说到婚约的时候,她心头第一个闪过的是在一条海船的桅杆上,在身下粼粼碧波之中,听到的那令她终身难忘的求婚和承诺一生的誓言。 “我愿意……”那个年轻男人的承诺始终萦绕在阿赛琳的心头,而伯爵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她的要求却又不住的撞击着她的内心。 我应该放弃吗?阿赛琳第一次在心底这样问着,做为海盗到处驰骋,让她能听到很多来自远方的消息。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耶路撒冷最终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是关于圣子的传说却已经让她早有耳闻。而跟随在这些传说中的,还有那个埃德萨的玛蒂娜消息,在无数人的传言中,那个玛蒂娜已经被称为伦格在这个世界上的妻子,而关于那位公主在耶路撒冷最危急的时刻,依然带领考雷托尔军进驻圣地协助伦格的传言,更是成为了圣地惨烈战争中一个令民众不住追捧的好消息。 “如果是佐薇,也许我只会躲在某个角落里哭泣吧……”阿赛琳心里暗暗揣测着不过“我是坚强的阿赛琳而不是怯懦的佐薇。” 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怯懦,阿赛琳不禁又想起了那个玛蒂娜,这让她的心不禁感到一阵不舒服,每当想到和那女孩牵扯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人,阿赛琳就有种后悔从的黎波里救了那个女孩的懊恼。 “咦?”一声轻咦从伯爵夫人嘴里发出,她的脸上迅速划过一丝为诶诧异,而眼神则一直追寻着车窗外一条身影,甚至为此她不顾礼仪的向车窗边靠了靠。 伯爵夫人这个样子果然引起了阿赛琳的注意,她顺着伯爵夫人注意的方向看去,随着马车迅速晃过,一个颇为引人注意的身影出现在送葬人群后面的一口水井的井台上。 “那个人是谁?”伯爵夫人的心里不住的寻思着,她相信自己看到了一个令人注意的人,尽管那个人的身上没有穿华丽的服装,也没有配一柄装饰精美的利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匆匆的看到那人的一闪中,她似乎感觉到了那个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绝对不是普通民众或者一些低级骑士应该有的风范,在那个人站在井台上的时候,他始终只是冷静的望着送葬的车队,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他那种随意的样子让伯爵夫人想起的,绝对不是如他一样,经常出现的身穿麻布的朝圣者或是流浪汉,而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和伯爵夫人自己一样的贵族。 “那个人是谁?”阿赛琳的心头也在闪动着这个念头,即使对贵族有着深恶痛绝的憎恨,但是她还是承认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令她有着对其他民众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个女人就是阿马修斯的新领主?” 站在井台上看着走远的马车的男人象是自语般的低声问着,他身上穿着件打着补丁的棕黄色外袍,不过尽管衣服的边沿已经因为长期跋涉已经磨得秃了毛,但是却很干净整洁,而他脸上的胡须也似乎经过刻意的修剪,看上去显得颇为整洁,而如果说这个人还有什么与他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拥有着一副让四周的男人充满嫉妒和敌意,而女人则不禁痴迷的英俊容貌。 “是的大人,您要我去再打听一下吗?”一个站在井台下边的男人低声回应着,不过这个个字矮小,身体却异常壮实的男人的双眼却始终紧紧盯着四周的人群。 这个矮个子的整个身躯就好像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里被塞入了过多的稻草,真个身体都硬梆梆的被衣服包裹住,不过他那异常硕壮的胳膊和厚实的肩膀上的肌肉紧紧的鼓胀起来,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挣破衣服似的。 “不要太急躁,不过随便听听也是可以的,毕竟阿马修斯是地中海上最重要的港口,突然换了一个新领主,我们总是要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她只是个女人。”英俊的年轻男人轻轻摸了摸颌下蓄着的胡须,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去打听一下,不过别惹麻烦,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惹是生非的。” “遵命大人。”矮个子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他把头上一顶看上去颇为滑稽的带着个红缨的尖顶帽用力用力一拉,就沿着人群后面的缝隙挤了过去。 看着人群中不住晃动起来的小小骚乱,英俊男人先是微一皱眉,随即微笑着轻轻摇头,跳下井台转身向着一条小巷里走去。 公元一一八七年九月十四日,在阿马修斯城堡由高耸的圆形石顶和镶嵌着彩绘图案具有典型东罗马风格的教堂里,阿赛琳正单膝跪在塞浦路斯大主教菲利皮科的面前。 在大主教身边一个侍童的手里,一顶同样透着东方风格的冠冕和一柄权杖摆放在用紫色丝绒衬着的托盘里,冠冕上围绕在用象牙装束的边沿上的一圈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各色的璀璨光辉,这让冠冕看起来显得更加充满异国风趣。 “但愿那个女人戴上它之后,就被坠断脖子。”约翰气急败坏的盯着阿赛琳的背影,嘴里恶毒的诅咒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脸上始终露着的那种愤懑让他看上去好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而在他的身边,埃施瓦伯爵夫人则始终表情冷淡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遵照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的遗愿,他承认这个叫佐薇的女孩是他的女儿,同时确定她拥有和其他伯爵的子女相同的权力。”菲利皮科大主教大声向围拢在祭坛四周的贵族骑士和远远的站在教堂外面的民众高声宣布着。 当听到这个宣布的时候,尽管人人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教堂内外还是响起了一阵哄然议论,这个情景让埃施瓦夫人苍白的脸上不禁通红,而约翰那种漂亮的脸蛋,则已经变得黑黑的一片。 “所以雷蒙伯爵把阿马修斯赠与他的女儿,”菲利皮科的话再次引起了人们的愕然,议论声霎时在教堂里响起,一时间原本应该安祥肃静的教堂里霎时如集市般一片喧嚣。 不论是熟悉继承习俗的贵族还是普通平民,人们都用意外的口气低声讨论着伯爵这个明显异于常理的遗嘱。 他们没有想到在这里雷蒙会使用了“赠与”这么个罕见的词汇,人们想象不到为什么伯爵要用这种几乎是赠送而不是封赏的方法授予自己的女儿领地,不过当他们还在为这个问题喋喋不休的时候,菲利皮科大主教的宣布已经再次响起: “所以阿马修斯的佐薇,你不需要跪下,因为跪下接受封赐是贵族和骑士的义务,却并不适用于你。” 菲利皮科的话让单膝跪在地上的阿赛琳心底里不由阵阵跌宕,她当然知道雷蒙为什么要走出如此违反贵族继承法则的事来,当她看到埃施瓦母子虽然沉默,但还是能看到的明显厌恶之后,她忽然有种想向那母子两人做个鬼脸的冲动。 不过她最终只是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在大主教把那顶冠冕慢慢戴到她的头上时,阿赛琳眼中噙着的泪水忽然不听使唤的流淌了下来,随着大主教发出的沉闷咏吟诵**的韵调,阿赛琳手指颤抖着接过大主教递到她面前的权杖,当终于转过身时,阿赛琳眼中露出的是令埃施瓦夫人母子充满痛恨的骄傲和在这一刻如雷蒙般的自豪。 “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菲利皮科大主教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听着这个声音,始终坚强的阿赛琳忽然微微一颤,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软弱的哽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影和整个教堂都变得一片模糊。 “愿上帝保佑阿马修斯的女主人!” 一声呐喊忽然从站得很远的民众人群里响起,这声带着浓重的异乡腔调的呼喊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贵族们愕然回头寻找着声音从何而来,站在前面的民众则不由自主的向两边让开。 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像是从欧洲远道而来的流浪汉般的年轻男人拥有着一张令人着迷的英俊面孔,当他一手拄着根探路杖,身子很随意的斜靠在一根柱子下的身影出现的时候,阿赛琳和埃施瓦夫人都不禁从心底里发出轻轻的咦声。 她们都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在马车上匆匆见过的那个人,而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会在阿赛琳的授礼仪式上出现。 “愿上帝保佑阿马修斯的女主人!”年轻男人用更加高亢的声调重复着这句话,随即他慢慢站直身子,在人们的注视下一步步的走进教堂。 “站住!” 一个护卫横身挡在年轻男人的面前,可是他的抬起的手还没有碰到年轻人的肩膀,一支更加有力的大手已经紧紧攥住了他披着链甲的手腕,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响起,护卫身子颤抖的萎缩下去,当突然出现的矮个子男人松开手掌时,附近的人惊愕的看到护卫的手腕已经一片血污,那原本应该保护他的链甲环片,居然已经深深的扎进了他的手腕! “不要这样,维克托,我们是遵照上帝的意志来祝贺的。”丝毫没有收到惊扰的年轻人慢慢走进教堂,他一路上丝毫没有理会那些看着他的贵族,只是一步步的走向阿赛琳,只是当经过伯爵夫人身边时,才向她略微点头致意。 “请允许我向您表示祝贺,”年轻人举止稳健的向阿赛琳轻轻点头,随后他眼中似乎露出极大兴趣似的看着阿赛琳“不能不承认,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继承人。” “我想你对所有见过的女继承人都会这么说吧。”阿赛琳的脸上慢慢洋溢起一股奇怪的笑容,如果‘厄勒冈’上的海盗们看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感到不安了。 不过显然是因为对这位海上女王并不了解,年轻男人始终微笑的看着阿赛琳,甚至他还伸出右手,在人们发出的惊诧低呼中用那种鼻音很重的法语郑重的说:“我给您带来了上帝的祝福,那么做为回报,您是不是应该给予我亲吻您手指的奖励呢?” “哦,这个人要干什么?”德.朱洛终于无法遏制的向前走去,可是那个叫维克托的随从却立刻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的对峙着。 而令德.朱洛感到意外的是,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感觉到了对你按这个矮个子身上那种只有强大骑士才会拥有的稳健和锋芒。 “他是谁?!”看着这一切的埃施瓦夫人心头不禁飞快的转着念头,从马车上看到这个年轻人的那一刻,她已经觉得这个身穿普通朝圣者衣服的年轻人,绝对不是如他外表上那样的一个人,而现在更是让她感觉到了其中的离奇。 “你想得到一个吻手礼的回报?”阿赛琳歪着头笑眯眯看着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随着她的手慢慢抬起,一丝妖异的笑容也在她变得越来越浓。 年轻男人似乎丝毫不知道威胁就要将领,他优雅的伸手去接阿赛琳的右手,可是就在他们的手指还没有碰到一起的时候,一阵躁动忽然从教堂外传来! 随即,一个令教堂里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消息骤然传来: “圣地陷落!贡布雷子爵离开耶路撒冷!” 第五章 康拉德的“崛起” 耶路撒冷陷落! 这个可怕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噩耗,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向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从远离耶路撒冷的海岛到充斥着无数阴谋的千载古城,这个消息都如巨大的风暴般席卷了所有人! 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有的人彻底发疯,有的人用鲜血发誓要夺回基督世界心目中的唯一圣地,而有的人则从这个消息里闻到了常人所无法嗅到的透着血腥的机遇。 如很多人一样,当蒙特费拉的康拉德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完全被这个听到的一切惊呆了。 康拉德实在难以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当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陪同未婚妻吃晚餐的康拉德险些因为过于意外被嘴里的一块骨头活活卡死。 而更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是,尽管被这个可怕的消息打击得不轻,可是伊莎贝拉却自始至终都保持住了做为耶路撒冷女王应有的尊严和沉稳,这让康拉德感到更加难以忍受。 事实上并不愚笨甚至还很聪明.的‘未来驸马爷’早已经看出自己这位未婚妻对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和她身边那些随从看似礼貌却透着无视的轻蔑。 不过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自从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他所听到关于伊莎贝拉的那些谣言。 尽管这些谣言里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的确值得.商榷,但是一想到这些谣言里牵扯到的人物,康拉德就不能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尴尬。 而现在,圣地忽然陷落更是让他感到自己的地位.似乎已经岌岌可危。 于是,一向只对和贵妇们聚会感兴趣的康拉德.伯爵,忽然变得充满了对圣地的虔诚,他到处游说,到处求援,在惊恐莫名的到处打听着消息的同时,他不听的试图拜访一切他所能想起来的罗马贵族,以期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和许诺。 而在康拉德展.开一场“圣地救亡运动”的同时,整个君士坦丁堡也已经完全被卷入了一片充满恐慌的猜疑之中。 这座位于地中海东南岸的庞大城市,一时间完全陷入了因为这个这个可怕消息而引发的动荡之中,每当遇到一个自称知道耶路撒冷发生了什么的人,都会有大群的人围拢过去,向那些看上去好像从远方而来的旅人们打听究竟在耶路撒冷发生了什么。 这不仅让一群借机到处高呼世界末日的人成为了整个城市的宠儿,而且还让很多招摇撞骗的骗子小偷大大的捞足了好处。 在君士坦丁堡城的奥古斯达融广场上,站的满满登登的人群几乎没有人谈论任何其他的事情,从远方的大金门到广场的梅塞大街上,更多人则忧心忡忡的向着奥古斯达融广场蜂拥而来。 就如同已经经过的几百年来的习俗一样,在东罗马帝国的历史上,已经形成的习俗让人们当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到这里来相互询问和探求消息的来源,同时这里也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以至整个东罗马帝国消息最灵通,同时也是谣言最泛滥的是非之地。 康拉德在喧嚣的人群里穿过一道由大理石围砌起来的巨大走廊,说起来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个走廊的时候,完全被它的宏伟所征服了。康拉德从来想象不到世界上会有人能用如此奢侈的方法建造一座城市,更难以想象如此美轮美奂的建筑,不过是一座供这座城市里的民众聚会消遣的场所。 这让这个来自欧洲阴冷偏僻的乡村城堡的法兰克贵族感到不可思议和强烈的嫉妒。当想到那些欧洲贵族往往为了能拥有一座简陋的石头城堡就沾沾自喜的时候,康拉德不禁更加坚定了内心里要争取尽快成为伊莎贝拉丈夫的信心。 可是现在,他要做的,是尽快为争取得到罗马帝国权贵们的支持而奔走。 康拉德不记得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究竟拜见了多少罗马贵族,和那些在他看来和异教徒没什么区别的正教牧师,甚至他还曾经一度要求觐见君士坦丁大牧首。 不过,一想到很可能做为自己后半生所拥有的圣地居然会被异教徒攻陷,康拉德就觉得上帝似乎和他开了个最残忍的玩笑。 这让他感到恐慌不甘的同时变得谨慎起来,在早先的彷徨之后,康拉德立刻开始小心翼翼的和那些罗马人周旋,他迅速的向所有认识的人打听消息,探听口风,进而通过某些人探听关于罗马皇帝对这个灾难的态度。 尽管他的一切努力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很快他就意外的发现,因为他那过于活跃的举动,君士坦丁堡的统治者们显然已经开始知道和熟悉了他这个人。甚至一些对圣地同样保持着巨大信念的人开始跟随在他后面到处呼吁。 让蒙特费拉的康拉德感到意外的是,耶路撒冷的突然陷落,却让他这个原本并不为人所知的小人物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耶路撒冷王室在东罗马帝国的代表。 这让康拉德在沮丧的同时也不仅感到阵阵得意,不过现在他却和那些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聚集到奥古斯达融广场,因为他听说有一位著名的帝国权贵将要在回到首都的时候从这里经过,他敏感的意识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虽然才来到这个国家没有多久,可是天生敏感的康拉德能像一条狡猾的狐狸般嗅出一些旁人无法闻到的味道。 当打听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帝国权贵是现任皇帝艾萨克二世的弟弟阿莱克修斯时,康拉德立刻隐约意识到了这其中可能隐藏的含义。 他乖巧的向伊莎贝拉提出让自己正式成为她的使者的建议,在得到遭受到巨大打击而变得有些无所适从的伊莎贝拉同意之后,康拉德立刻穿上了他最得意的衣服,带着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被阿塞林囚禁的扈从,来到了早已经挤满了探听消息的奥古斯达融广场,然后耐心的等待着那位皇帝御弟的到来。 当太阳把广场上栽满的菩提树硕大的树冠阴影已经拉的很长的时候,一阵喧闹的响动从远处传了过来。 听到那阵马车声响的人们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不久前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一阵汇聚到一起的轰然呐喊,君士坦丁人特有的激动和激情让他们无法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还能淡然处之,更不能因为攻陷圣地的是位萨拉森英雄就显得畏首畏尾。 这个时候的康拉德被已经认识他的人们簇拥着推向了街道前面,自从圣地陷落以来的,原本并不怎么受到注意的康拉德已经俨然成为君士坦丁堡人们议论的中心。这让那些聚集起来的罗马人也不由认为应该让他走在前面,尽管这只是个小小的举动,但是康拉德却还是从其中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罗马人在为那位常年居住在帝国首都的耶路撒冷女王的遭遇感到同情的同时,对她这位起初丝毫不被注意的未婚夫的关注,让康拉德在来到东方后第一次找回了当初在欧洲城堡里被贵妇们宠爱的美好感觉。 现在,在一些被热刺激的几乎疯狂的宗教狂,和一些同样似乎看到了其他人还无法看到的机遇的投机者的簇拥下,这位耶路撒冷女王的未婚夫经过这个漫长的下午之后,已经在这个临时的广场聚会之后成为了这些呐喊着拯救圣地的狂热者们的领袖,至少在这个时候,所有聚集到广场上的人,都认为这个人是最适合向皇帝御弟表述陈情的最佳人选。 一小队骑兵开始绕过远处街头的小爱神群塑走上了,梅塞大街的主街,在这条君士坦丁堡最重要的中心大街上,无数雕塑,柱廊,和享誉远近的宏伟建筑交相辉映,而小爱神群塑无疑是其中颇为引人注意的一个,不过真正令人关注的还是这个雕塑群恰好就在阿莱克修斯的府邸门口,而在整个东罗马帝国,这位皇帝御弟的权威和声望都是一时无二,堪称翘首。 由两名骑着白色战马的骑兵引路的队伍在宽阔的街道上缓慢的前进着,当骑兵的后面,一辆顶子上装饰着同样雪白的孔雀翎羽的华丽马车慢慢的在大理石路面上发出隆隆声响。 随着车队靠近,聚集在广场上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尽管他们还只是站在贯穿广场的街道两边,但是随着声浪越来越大,人群开始向街道中间聚拢过来,直到在前面开道的骑兵不得不象征性的挥舞起手里的马鞭,为自己的主人鸣鞭开路。 终于,随着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呼啸,人群轰然围拢了过来,他们在已经形成圆圈把马车护卫在中间的骑兵圈外越聚越密,同时开始有人高举手里的十字架向始终车门紧闭的马车高呼起来。 “看在上帝份上,大人,见见我们!” “听听民众的呼声,为上帝献身的时刻到了!” “上帝雷霆之火应该由帝国燃烧!” 人群里发出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这让护卫们有些紧张,他们已经从马匹变摘下了挎着的盾牌,手里也同时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但是却没有一个护卫敢于造次,因为他们知道在君士坦丁堡这个奇特的地方,任何一次小小的意外都可能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可怕灾难,而稍微熟悉帝国历史的人都知道,那些在后来被无数民众奉为英雄和传奇的皇帝当中,丝毫不乏依靠这种小小的“意外”登上宝座的先例。 车外的人群发出阵阵呼喊,而马车始终悄无声息,这让人们开始感到焦躁起来,这时随着人群分开,早已等待着机会的康拉德终于在几个请愿者的陪同下走到了马车边。 “我是蒙特费拉的康拉德!”他大声向试图阻挡的护卫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单独一人向着马车迈上一步,随即深深鞠躬“大人,我是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的未婚夫,我代表我的未婚妻来请求您的帮助。” 马车依然毫无声息,这让康拉德觉得不由一阵尴尬,他没想到这位皇帝御弟居然这么傲慢,甚至无理到了极点。一想到自己如果获得耶路撒冷王位后应有的尊严,他不禁被这位东罗马权贵的蔑视刺激得心火汹涌! “吱~” 就在康拉德为是不是应该愤然离去而不受侮辱犹豫不决的时候,随着车身微摇,马车车门忽然轻轻开启。 在人们发出一阵低声的叹息中,一个须发浅灰的男人出现在了敞开的车门里。 那个是后背微驼的中年人,一双看上去总像是睡不醒的朦胧眼睛里混杂着说不出的模糊,当他要看清人的时候,就要用力眯上眼睛,这让他看上去显得比实际的年龄显得大了不少,尽管他不久前才刚刚过了三十四岁的生日。 “我想我知道您,大人,最近关于您的传闻可是不少呀。”皇帝的御弟在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康拉德之后,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他探身从马车里迈了出来,站在了围拢过来的人群面前。 一片恭敬的行礼声从四周响起,人们向着皇帝的御弟恭敬的发出祝福,一时间刚刚还是人声鼎沸的奥古斯达融广场上立刻安静了不少。 “大人,耶路撒冷陷落了,基督的圣地已经被异教徒占领。我在这里请求您,恳请您能看在基督为世人流出的圣血的份上,为我们重新拯救圣地提供帮助。”康拉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充满谦卑,他知道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唯一能得到支持的办法只有顺从,事实上自从离开欧洲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过不顺从的机会。 不论是在海上遭遇的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女海盗,还是虽然救了自己,却总是让他觉得局促不安甚至有些惧怕的未婚娶,都一直迫使着他变得越来越谦卑,而现在康拉德知道在这位罗马皇亲面前,更只有谦卑才能让他有最终出头的那一天。 “我的朋友,我想我可能对你无能为力呀。”阿莱克修斯无奈的声音在似乎是在喉咙里滚动了很久之后才发了出来,他挂着眼袋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无助的苦笑,当看到康拉德因为他的话变得阴沉的脸色时,阿莱克修斯似乎有些愧疚的避开了眼神“我无法对你做出任何许诺,对圣地的陷落我同样十分痛心,我相信这肯定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不过我想做出一切决定的还是皇帝陛下,我个人只能对您和伊莎贝拉女王的遭遇表示同情和关注。” “您是说,这一切最终需要皇帝陛下的同意才可以是吗?”康拉德有些诧异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尽管早已经体味到罗马和欧洲国家的不同,但是康拉德依然无法接受习惯。 他难以想象拯救圣地这种神圣事务居然需要皇帝允许,同时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望着阿莱克修斯,用很低的声音问到:“那么大人,我可以要求觐见皇帝陛下吗,或者需要女王陛下本人要求约见陛下?” “康拉德伯爵,对您的虔诚我十分敬佩,”阿莱克修斯似乎永远睡不醒的双眼极力打起精神,可他看到四周关注的望着自己的人群之后,他似乎刚要吐出的话又无声的咽了回去,他只是嘴里敷衍的发出毫无意义的祈祷,和夹带着几句对圣地遭遇的不幸的惋惜,随后他转过身踏上马车。 在他的身子就要完全缩进马车的时候,阿莱克修斯似乎想起什么的回过头来,他看着失望的望着他背影的人们,似乎在经过一阵犹豫不决之后,终于还是向康拉德无奈的苦笑一声:“大人,做为一个同样虔诚的教徒,我也希望能看到圣地光复的一天,不过这一切最终还是需要皇帝陛下的决定,要知道……这里是罗马,不是欧洲。” 说完,阿莱克修斯似乎怕再说什么就会造成麻烦似的,急匆匆的把身子缩进了马车,随着车门关进,他的骑兵立刻在一个吹响了随身携带的小型号角的头领带领下,护卫着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康拉德看着阿莱克修斯的队伍逐渐消失,心里不住的转悠着刚才这位皇帝御弟说的话,而在他的身边,君士坦丁堡人却已经开始不满的抱怨了起来。 在那些抱怨中,康拉德听到人们为不能组织起拯救圣地的军队感到愤慨,随着抱怨和愤怒越来越浓重,他意外的听到民众们开始攻讦皇帝…… “毫无疑问,想要拯救圣地,必须得到罗马皇帝本人的允许和支持。” 站在伊莎贝拉面前康拉德尽量让自己样子看起来充满睿智和果断,当他把自己在奥古斯达融广场经历的一切向面前的女王说出来的时候,他自认自己那种刻意掩饰的张扬和炫耀做的正好恰到好处。 至少迄今为止,伊莎贝拉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个举动露出任何不满。 “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不过我实在想象不到,拯救圣地这种事情居然需要得到一个世俗君主的允许,这个君主难道不同样是个上帝的造物吗?” 康拉德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激动,不过他的这个有些夸张的举动却没有换取到伊莎贝拉的注意。 相反,听到这句话,伊莎贝拉的眼里只是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然后她用康德拉无法理解的声调淡然说:“伯爵,请不要忘了,这里是东罗马。”伊莎贝拉忽然从镶嵌着银色雕饰的靠榻上站了起来,她看着身边的亲信女骑士微微点头,眼中闪动起一丝决然“去向宫廷掌仪大臣提出要求,我要与皇帝陛下见面。”说到这里,她忽然回头微眦了一眼康拉德,在一阵微微甜笑中转身向自己寝宫的内室里走去。 随着她的双腿走动时带起的片片波浪,康拉德似乎看到了柔薄的长裙里那两条让他为之神往的修长玉腿。 “陛下,我想这不是个好注意,”跟在伊莎贝拉身后的女骑士小声的说着,尽管她知道自己显然无法阻挡女主人已经定下的决心“您知道那个艾萨克二世他……” “我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伊莎贝拉忽然停下脚步,她回头紧盯着自己的亲信,过了好一阵忽然肩膀一垮,无力的靠在了身边的一根大理石罗马柱上“我想这个时候那位皇帝正在不停的偷笑,也许他正掰着手指头在算我去哀求他的时间吧。” 听到主人的话,女骑士似乎也颇为无奈的暗暗叹息一声,她看着悄无声息的走廊,过了一会后,好像鼓足勇气低声说:“陛下,也许……也许您答应他的请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的脸上霎时一片通红,她愤怒的盯着眼前的女骑士,一股怨气在胸膛里翻腾着“你是说让我像个妓女似的爬到他的床上,任由他寻欢作乐?” “对不起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如果不这样我们怎么办?”女骑士有些恐慌无助的辩解着“他曾经公开向您求爱,而您拒绝了他,现在他一定像您说的那样在等着您去求他。” “那个该死下溅的**狂!”伊莎贝拉愤怒的转身用力拍打石柱“我从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卑鄙的向我提出那种要求,而且他还到处散播我和他的谣言,如果不是这样我上次也不会那么仓促的回到耶路撒冷。我原本决定……” 说到这里嘎然停住的伊莎贝拉略微抬起头来,在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她开始吩咐已经走过来的几名贴身侍女为她穿戴起华丽飞服饰,在女骑士无奈的注视下,修饰整齐的伊莎贝拉神态庄严在等待的随从陪同下向着通向外殿的走廊大门走去。 在那里,正有一群来自欧洲各国的使臣和各大主教区的使者在等待她的接见。 第六章 风雨欲来 伊莎贝拉孤独的坐在铺着绣有耶路撒冷王室大十字纹章的紫红色靠垫的座椅里,她的双眼不露声色的看着坐在面前长桌两边的使者们。 这些来自欧洲各国和众多主教区的使者们,这时正小心谨慎的望着这位年轻的耶路撒冷女王,虽然这些圆滑的外交官无一例外的露出了对圣地失陷的巨大意外和难以控制的悲哀,但是从这些人嘴里发出的那空泛无力的同情之声也让伊莎贝拉感到了极具的愤怒和无奈。 她知道从这些人当中不可能得到什么有效的帮助,至少在那些国王做出决定前,自己能够得到的也只是安慰和同情。 不过让伊莎贝拉感到些许安慰的,是那些始终常驻在君士坦丁堡的公教教区的使者们,他们群情激昂的痛哭和嘶喊让女王心头稍微显得好受了一些,而其中一些神甫甚至已经发出“再次东征”的呐喊! 可是这些却并不是伊莎贝拉希望看到的,一想到那些来自欧洲的支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她不禁在心底里开始回想起自己亲信的那个暗示。 “也许答应他的请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伊莎贝拉心中不住的翻腾.着这个对她来说无比羞耻的建议,当她想到居然要用满足罗马皇帝向自己提出那种要求做为求援的交换条件,她就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君士坦丁堡城里尼提提小巷的那些妓女一样下溅。 “这真是个最大的耻辱,”伊莎贝拉.紧绷着嘴唇听着那些使者的废话,可她的心思早已经转向那个令她耻辱的建议上去,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传进她的耳朵。 “很显然贡布雷子爵是以罕见.的勇气和智慧维护了上帝的最后尊严!” 一位身穿黑色长袍,头上戴着黑色圆筒帽的牧师.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希腊式的浓密胡须一直垂到胸前,干瘦的脸颊上布满的黑斑诉说着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可怕灾难。 “我相信上帝的奇迹是赐予这位子爵的,否则他不.会在那样的劣势下依然坚守圣地那么久,而且让我感到钦佩的是,在异教徒最终攻陷耶路撒冷之后,正是因为这位他的伟大人格和勇敢正直,最终感化了萨拉丁,他那用一个金币赎回五万无辜民众的壮举让我们再次看到了上帝的奇迹无所不在。” “可是那位子爵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耶路撒冷。”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年轻人站起来轻蔑的看着那个牧师“也许对希腊人来说,那是壮举,而对我们来说那不过是怯懦,一个不敢和敌人做出最终决战,更不敢用生命验证上帝仁慈的懦夫。” “这是否是懦夫.的行为,并不是我们有权裁决的!”牧师显然被这个年轻人的讽刺激怒了,他抬手指着自己脸上的黑斑,声调无比激昂“看看这个,这就是上帝的奇迹,在我即将被可怕的瘟疫夺取生命的时候,我高念了上帝的名而得救,而那些从耶路撒冷回来的人也告诉我们所有人,在萨拉丁的大军围攻下,那位虔诚的子爵站在城头上高呼上帝之名,这让他获得了最终令萨拉丁让步的奇迹!” 说到这里,牧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明显的讥讽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同时缓缓的开口说到:“当然,他的确是个普通的罗马人,可也正因为这个,才更能让我们明白上帝宠儿这个称号的神圣。也许他没有一个身份显赫的父亲,不过他毕竟是神圣婚姻结合下的后裔,而不是下溅的私生子。” “你这个卑劣的Drecksack(德语混蛋)!” 年轻人几乎跳起来般的把手里的一根短短的小权杖砸了过去,随着一声惨叫,权杖粗重杖头狠狠砸在牧师的脸上,一股血水霎时染红了牧师的灰白胡子。 “如果不是你身上的法袍救了你的命,我会一刀戳穿你的肚子,把你的肠子抻出来喂狗!”年轻人愤怒的喊叫着,在所有人的愕然注视下,他气喘吁吁的大口呼着空气,然后忽然转身向伊莎贝拉猛一鞠躬“陛下,请原谅我不能和一个侮辱了我父母的人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否则会我做出让我们所有人尴尬的事。” 说完,他忽的转身,在人们的注视下气势汹汹的向外走去,一路上留下了一串身上链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望着看似义愤填膺理直气壮离开的年轻人背影,伊莎贝拉的心头不禁升起一股要张嘴咒骂的冲动,她实在不能相信这个人真的是因为他的父母受到了侮辱才愤然离开,特别是一想到这个叫乌尔里希的年轻人,是那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国王腓特烈一世的私生子,伊莎贝拉就更加不相信这个人会是因为小小的侮辱就做出冲动蠢事的傻蛋。 “哈,看来我们的会见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第二个显出离意的是个把蓬松头发胡乱用粗绳绑成粗大辫子,在随意敞开的外袍领口里露出一片健壮胸膛的中年男人。 在伊莎贝拉已经变得一片冰冷的眼神注视下,这个透着一股异族风气的男人粗犷的猛一挥手施礼,然后在发出一声哈哈大笑后转身向门外走去,那种充满野蛮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该死的保加利亚人!” 伊莎贝拉嘴角吐出这个让她充满愤恨的称呼,对这些刚刚皈依基督不过百年的野蛮民族,耶路撒冷女王只有用无奈的愤怒咒骂宣泄自己心头的不满。 到了这个时候,伊莎贝拉已经完全知道,自己希望得到的帮助已经无法实现,在这些使者面前,她感到了难言的痛苦和孤寂。 “伦格……” 不知道为什么,伊莎贝拉的心头忽然升起了那个年轻罗马人的身影。 看着那些逐渐离去的使者们,耶路撒冷女王静静的坐在宣示着她地位和权威的宝座上,但是她他的心却充满了难言的悲伤。 “你在哪儿伦格,你如果在我身边,是不是我就不用去面对那个恶心的皇帝?” 伊莎贝拉坐在马车上悲哀的想着,马车即将把她送入君士坦丁堡的皇宫,望着那座比耶路撒冷王国更显得气象万千的巍峨皇宫,她感觉自己就象被打扮精美的礼物送到那个贪婪好色的皇帝面前。 马车在夜幕下悄悄的驶入了皇宫之中,随着森严的宫门悄然关闭,耶路撒冷女王的马车消失在了皇宫的庞大阴影之中。 比赛弗勒斯在沙漠上飞快的奔驰着,在它的身后,一串烟团随着它有力的脚步在隔壁上延伸着,而和这股烟团同时响起的,是漫长队伍中如绵绵浪潮般涌起的冲天欢呼! 在近卫军的圣十字旗护卫下,伦格驱动着比赛弗勒斯在戈壁上驰骋着,每到越过一队民众,都会迎来一片充满激动的高声欢呼。而在这发出阵阵欢呼声的队伍前的,是那些一面面引导着这些耶路撒冷之战中幸存下来的民众的旗帜。 在黑色红十字圣旗,圣母佑护旗,圣约翰小十字旗,还有无数由一面面骑士徽章旗组引导下的队伍在戈壁上缓慢的行进着。 尽管有人呻吟,尽管有人哭泣,尽管有人不住回头,但是却没有在这时发出抱怨。 人们默默的接受了上帝赐予他们的新的考验,就如同那个恩特克劳威尔引领着众多他的兄弟们在这些离开圣地的民众间所不住宣扬的一样: “上帝再次考验了我们的虔诚,异教徒就是上帝派来考验我们的使者,他们用最残酷的方法让我们当中不够坚定的人胆怯,逃跑;让那些无法最终跟随我们见证奇迹的人登上天堂,而让我们留了下来,活着看到即将出现的伟大奇迹。” 从离开耶路撒冷的那一刻起,恩特克劳威尔就不住的在一队队的民众中向人们宣示着这个令听到的人都为之振奋的誓言。 “我们会见到奇迹,因为我们相信奇迹!”恩特克劳威尔对绝望的老人说。 “我们见到过奇迹,因为我们就是其中一部分!”恩特克劳威尔对愤怒的战士说。 “我们在创造奇迹,因为上帝赐予了我们他的圣子!”恩特克劳威尔对临盆的妇女说。 从离开耶路撒冷开始,黑色红十字旗就在民众的队列间不停的出现,有时在先锋,有时会在队尾,甚至有时候会在比斥候队更远的地方隐约闪过。 而每当人们看到那面旗帜的时候,他们都会看到旗帜下的那个笼罩在黑色连帽长袍里的身影。 出乎那些依靠出卖土地和店铺筹集到路费远赴圣地的穷困朝圣者的意料,一些曾经带领他们浴血奋战的贵族骑士,在为自己和他们的扈从付出巨额赎金后,却不肯为任何一个同样是基督徒的穷人支付那微不足道的赎金。 在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将近五万名平民立刻陷入了恐惧之中,他们不知道萨拉森人会把他们怎么办,是捆绑起来卖掉还是象宰割畜生般的全部杀掉。 而奇迹却在绝望的一刻发生了,曾经奇迹般阻挡住了萨拉森大军的贡布雷子爵,用同样奇迹感召了那个叫萨拉丁的异教徒,从而把他们从绝望中拯救了出来。 这让民众们感到激动,也让他们感受到真正的奇迹力量。 而随后,在再次如‘出埃及’般的行军跋涉中,人们始终看到那面旗帜下的身影在队伍当中奔波,他们看到他不止一次的引带领着他的近卫军驰骋在队伍旁边,在那面异常巨大的黑色红十字圣旗下,上帝的圣子如展开自己堕落人间的黑色翅膀般把苦难者呵护在他那深沉有力的羽翼之下。 一路上,在近卫军护卫下,伦格几乎沿着绵延的队伍跑遍了所有的地方的举动无声的感动着所有人。而随着那面已经成为近卫军标志的红色圣十字旗的飘扬,人们也会看到那些最早跟随贡布雷子爵的骑士们始终紧紧的随侍在他的身边。 随着队伍在前进,随着人们一次次的看到那位用勇气和智慧从异教徒手里救赎了自己的圣子的身影,人们也开始对那些他的跟随者注意起来,于是…… 使徒,这个称呼开始在人们中间流传起来,尽管他们知道这样的称呼似乎并不妥当,甚至有些危险,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称呼还是逐渐在将近五万名离开耶路撒冷走上未知道路的“奇迹见证者”当中传播了起来。 “使徒?”伦格歪头望着站在桌子对面的阿历克斯,他从传令兵的脸上看到了阵阵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尽管在诉说出这些传言的时候尽量显得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的不以为然,但是他还是从传令兵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得意和兴奋。 “是的大人,这说起来实在是很荒诞,不是吗?他们居然称呼我们为使徒,不过说起来您是上帝的宠儿,这样称呼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阿历克斯小心的回应着,他悄悄抬起头看着伦格似乎若有所思的脸,在看到主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露出不悦之后,他才继续谨慎的说:“不过大人,我相信那些民众肯定是因为您才会这样看重我们,在他们眼里您所作的一切是所有人都无法完成的真正的奇迹。您是上帝上的宠儿,基督的血亲。” “也是你们所需要的,一个上帝的宠儿……”伦格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他看着桌子上那副比这个时代任何地图都要精密得多的地中海地图,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然后他的手指忽然微微一跳,落在了写着君士坦丁堡字样的一个城堡标注上。 “阿历克斯,我可以信任你吗?” 伦格忽然抬头看着传令兵,他看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显然让年轻的近卫军有些不满,在脸色涨得通红的同时,阿历克斯略显瓮声瓮气的回答也响亮的传进了伦格耳中: “大人,如果您认为我不足信任,那您可以让我滚得远远的,我是个在圣地长大的法兰克人,我知道怎么维护我的荣誉。” “哦,你当然知道该如何维护,”伦格笑呵呵的看着似乎在怄气的传令兵,他并没有因为阿历克斯透着顶撞般的回答生气,而是在示意他走近自己之后指着地图上的君士坦丁堡,用让传令兵感到陌生的严厉语气低声说:“我要你立刻赶到考雷托尔护送法兰西斯去君士坦丁堡,记住!在我到达君士坦丁堡之前,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保证法兰西斯的安全,即使需要你付出生命也要在所不惜!告诉我,我能信任你吗?!” 阿历克斯脸颊上霎时浮现出一抹因为激动和兴奋显得无法克制的抽搐,他大张着嘴巴用力吐出一口粗气,在尽量平复下因为过于激动显得气闷的情绪之后,才按照伦格的习惯,用力握拳扣在右胸:“大人,这是我的荣幸!我会按照您的命令护卫法兰西斯大人,如果真有一天他遇到危险,我会用我的生命换取他的安危。” “谢谢你,朋友。”伦格低低的点头,他从桌上拿起一封封闭严实的羊皮纸迷信递给阿历克斯“把这个交给法兰西斯,告诉他,我希望当我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能在那座著名的大金门下与他会面。到时候我会用最正式的礼仪酬谢我的朋友。” “遵命大人,我会保护法兰西斯大人,直到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和您见面!” 阿历克斯用力点头,在透着急促激动的呼吸中,他大步走出帐篷,在高声呼喊着自己刚刚招收的扈从牵来战马之后,他用力翻身上马,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阵呼哨,一小队近卫骑兵立刻跟随在他身后疾驰远去。 “使徒……”望着绝尘远去的阿历克斯的背影,伦格略一沉吟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不论对他,还是对他的这些追随者来说都意义深远的称呼。 耶稣基督以神圣的圣灵和凡俗的身体降临到这个世界,在他最终从世俗通过血腥的十字架的洗礼走进神话的传说中,曾经拥有着举世著名的十二位,或者说是十三位使徒。 这些人崇敬他,追随他,甚至不惜为了对他的信仰而跟随他一起踏上死亡的道路。但是也是在这些人中间,也出现了一个以出卖而留名后世的人名。 “犹大……”伦格再次吐出这个令所有基督徒听了都不禁为之厌恶的名字,看着桌子上的地图,伦格在心底里沉思着:“那么谁会是我的犹大呢?” 随即他甩了甩忽然觉得有些发痛的头,眼神再次落在君士坦丁堡的位置上。 同时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在地图的另一个地方轻轻敲打,当他终于似乎意识到什么之后,他的眼神不禁移到地图上那个已经在被他的手指敲击得微微皱起的地方。 望着那个标注在地中海上的小小岛屿,伦格如意识到什么似的张开了张嘴,这时,刚刚走进帐篷的赫克托耳恰好听到了伦格如同恍悟般的说到一个地名:“塞浦路斯。” 阿赛琳坐在高耸突出与阿马修斯城堡外小港湾里的塔楼上,她认真的看着在海湾里游弋的一条条的海船。虽然她不知道那些船上装载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她却能从那些吃水很深的船帮上感觉到那些船主恨不得把整个阿马修斯城都装走的贪婪。 如果这个时候封闭了海湾出口,那可能赚上一笔大买卖了。”阿赛琳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的这个念头让她的脸颊因为激动不禁一阵通红,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厄勒冈在这些船只中不住肆虐掠夺的情景,这让她险些就要兴奋的发出欢呼。 “告诉我,这些船上都装了些什么?”阿赛琳笑眯眯的对站在身后正在悄悄擦汗的港口收税官问着,不过她脸上那种不怀好意的表情是那么明显,以至可怜的收税官觉得这位殿下就好像要一口把自己彻底吞下去。 “殿下,那都是些欧洲人喜欢的东方珠宝、香辛料、丝绸,还有酒。” “酒?难道那些法兰克人缺少酒吗?”阿赛琳有些奇怪的问着,尽管她是纵横海上的女王,但是除了那些珍贵的东西,她并不喜欢那种为了掠夺而掠夺的野蛮行为,海上的女王阿赛琳喜欢的是真正值得她出手的东西。 “法兰克人缺少这里的酒。” 透着独特腔调的声音从塔楼下传来,随着脚步声,在阿赛琳加冕礼上出现的英俊的年轻人攀着木梯慢慢走了塔楼,而在下面一层,他那个身材矮小,却拥有着超群力量的随从默默的站在木梯下面,认真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香槟的阿图瓦伯爵大人。”收税官小心翼翼的向年轻人打着招呼。 这个突然在加冕礼上冒出来自称香槟的阿图瓦伯爵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俨然成为了阿马修斯城人尽皆知的贵宾。 虽然他在加冕礼上的贸然举动让阿马修斯的贵族们颇为不满,可是从他展示出来的纹章和在攀谈中对那些法国贵族了如指掌的熟悉上看来,没有人怀疑这个人是个实实在在的贵族。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挑剔苛责的埃施瓦夫人和始终对这个接近阿赛琳的年轻人抱着怀疑的德.朱洛,都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身上透露出的那种真正上等贵族的浓重气息。 就如同狂野和不驯始终令人侧目的阿赛琳,有时候却又会隐约露出曾经受到过的良好教育一样,这位阿图瓦伯爵无疑是在贵族教育熏陶下长大的典范。 “殿下,我想我带来了个好消息,”阿图瓦伯爵笑盈盈的对阿赛琳说“来自欧洲的十字军即将到来。” 第七章 屈辱与骄傲 昏暗的夜幕彻底笼罩了君士坦丁堡城,不过在这座堪称当世最恢弘庞大之一的城市里,依然有无数处闪烁着如星星般璀璨灯光的地方。 在坐落于著名的大金门外的底比修斯大街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醒目的坐落于街道一个回弯里,在由那个回弯形成的广场上,一根根挺拔的罗马石柱排列整齐的矗立在通向府邸的宽大甬道的两边,如无数威严的士兵般护卫着这座君士坦丁堡著名的建筑。 阿莱克修斯府,这是这座宏伟建筑的名字,和其他那些帝国权贵们喜欢把住宅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一样,皇帝的弟弟阿莱克修斯也喜欢用这种方式宣扬自己的富足和奢侈。 不过即便他不这么宣称,君士坦丁堡人还是会这么称呼他的府邸,因为每当有人提出阿莱克修斯这个名字时,人们总是无法把他和他那座著名的‘逍遥府’分开来想。 皇帝艾萨克二世的弟弟阿莱克修斯是个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和喜欢享受奢侈生活的寄生虫。 这个几乎连外省人知道的.所谓秘密就是人们对这位皇帝御弟的印象,不过也有人说这些描述并不符合如此形容这位殿下,他刚应该被称为“混蛋”或者是人们所能想到的更加卑鄙的东西。 几乎没有人能象这个阿莱克修.斯一样如此荒唐好色和喜欢胡闹,如果说在还没成为皇帝御弟之前的阿莱克修斯还算是个还算正常的人,可自从艾萨克二世利用政变登上帝国宝座之后,这个阿莱克修斯就立刻急不可耐的展现出了他对奢侈生活的偏好和过于执着的喜欢。 人们很能想象这个人会把同.一件衣服连续穿上三天,即使是由皇帝赏赐的红色礼袍,这位喜欢奢侈的御弟也不过勉强穿了两天后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换上了由他自己设计的那些面料考究,做工精细,而价格也高得令人咋舌的华丽服装。 甚至有人说,在那天之后,他为了不再接受皇帝对.他穿戴服饰的干涉,专门找了个君士坦丁堡城里最高明的裁缝,让他专门为自己设计各种奢华的服装,以彻底打消皇帝那并不为他所喜的兴趣。 而现在,他正坐在一个六角凉亭里,一边轻轻喝着.最昂贵的塞浦路斯红酒,一边观看着凉亭外一队看起来充满异族气息的萨拉森舞娘柔嫩的腰肢在乐曲的伴奏下扭动出的诱人舞姿。 “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花园小路上阴暗的花.丛小路的阴影里响起,一个灵活的身影飞快的越过那些郁郁葱葱的花木,机灵的来到了凉亭外,小心的报告着:“殿下,有人看到耶路撒冷女王的马车进入了皇宫,而且自从进去之后就很长时间没有出来。” “哦,那个伊莎贝.拉?”正要喝下一口红酒的阿莱克修斯立刻停住了酒杯,他看着那个身影沉吟了一下后,用讥讽的口气说到:“我想她那个未婚夫蒙特费拉的康拉德一定不和她在一起吧。” “是的殿下,那个康拉德正在他们的行宫里,有人看到他始终没有离开,所以可以肯定进入皇宫的只有女王自己。” “看来我的哥哥终于要如愿以偿了,”阿莱克修斯讽刺的发出一声低笑,接着忽然又一皱双眉“不过那个伊莎贝拉难道就这么屈服了?这可不像那位耶路撒冷女王的风格。” 听到主人的诘问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手下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做为一个常年跟随主人的亲信,他当然知道主人和他的哥哥一样都有着多么相同的爱好,特别是在对女人方面,他们都喜欢把自己描绘成游吟诗人口中那些英俊多情,备受贵妇们宠爱的骑士,这就让他们当受到拒绝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难以接受。 同样,这时的阿莱克修斯能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哥哥当初受到伊莎贝拉拒绝时的愤怒和羞耻。 甚至在一些只有亲信们参加的宫廷宴会上,艾萨克二世曾经不止一次的向他那些手下发誓要彻底征服那个傲慢的耶路撒冷公主,而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如愿以偿了。 “看来明天我们要听到皇帝关于耶路撒冷的决定了。”阿莱克修斯嘴里小声嘀咕着,他轻轻拉动身边一根垂下到他身边的长绳,随着亭子外一阵悠悠的铃铛声,那些舞娘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花园里立刻变得一片平静。 “都去睡吧,也许从明天起我们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忙了。”阿莱克修斯嘴里嘀咕着站起来,在伸了懒腰之后,他信步走出了凉亭,一时间从明亮处走进黑暗的一变,让他不禁有些发愣,可随着逐渐熟悉了眼前的一切之后,在那个报信的亲信陪同下慢慢向着他的寝室踱去。 恢弘,巍峨而富于神秘的罗马皇宫,在月色的映照下似乎镀上了一层粼粼银光,在蜿蜒起伏的宫殿走廊和远处充满气势的君士坦丁城墙的笼罩下,整座皇宫就好像一只趴伏在宏大的石头森林中的巨兽,沉默而充满危险的俯视着巴萨罗里山丘下的整座君士坦丁堡。 在这座建立在君士坦丁城最高处的宏大皇宫里,由数以千计的宫殿、塔楼,石廊,喷泉,雕塑和纪念碑组成了宏伟建筑群,促成了这座皇宫几百年来成为了整个欧洲为之神往的地方。 尽管梵蒂冈的教皇始终用不屑一顾的态度蔑视的对待着整个东正教世界,但是对君士坦丁堡那令人咋舌的财富和炫目的文化,教皇还是从内心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嫉妒,所以即使威望如乌尔班二世那样,在提到君士坦丁堡和它的皇宫的财富时,也曾经不无妒忌的说到:“如果我们在地中海另一边的兄弟对主的信仰有一半如他们对财富那样热心,异教徒的灾难也不会来临的那么突然。” 事实上,乌尔班二世并没有完全说对,在经过了几个世纪前君士坦丁皇帝睿智的抉择之后,经过了众多有志帝王和无数先哲的努力,君士坦丁堡不但已经成为了整个东罗马帝国的核心,也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整个地中海的瑰宝。 在经过历任皇帝不断扩建,早已经比原来的拜占庭王国首都大上数倍的城市里,被称为圣宫的帝国皇宫本身就无疑如一座城市般矗立于马尔马拉海边。 而从提奥多西皇帝时代就开始建立的提奥多西城墙,在经过将近七十年的连续扩建之后,早已经成为了濒临马尔马拉海的皇宫后翼不可摧毁的屏障。 每天,舒适的居住在皇宫里的人都可以看到马尔马拉海上繁忙的船只从自己高高耸立的城墙下经过,那种千帆竞渡的局面曾经不止一次的让初次到达君士坦丁堡的人目瞪口呆,而让很多客人真正印象深刻的,还有那些牢牢的矗立在城墙上的巨型绞盘投石车。 在那些挂着粗大锁链和粗壮的投臂边摆放着大堆油石的投石车边,来自远方的外人才会猛然醒悟,这座已经让他们彻底着迷的美丽城市,同样是一座令人生畏的战争要塞。 不论是那连绵不断由历任皇帝不停修筑的坚固城墙还是城墙上那些设计巧妙,威胁巨大的众多的塔楼、射堡,都在向人们宣示着这座要塞的坚固和威力。 这一切的拥有者,则是一代代的东罗马皇帝,而现在的皇帝是安格鲁斯家族的艾萨克二世。 和那些罗马历史上的其他皇帝比较起来,艾萨克二世其实既不优秀也不愚蠢。尽管他和很多前任一样是靠着暴*和阴谋起家,推翻了他的君主而自我加冕登上的宝座,但是这种行为既不证明他拥有多高的才干,也不证明他一无是处。 在成为皇帝之后,他立刻继承了自己那些前任对原来丧失的欧洲领地的渴望,在登上宝座不久,艾萨克二世就对帝国领地上造反的保加利亚人大举用兵,但是和那位有着保加利亚屠夫之称的瓦西里皇帝比较起来,艾萨克二世显然既不是个优秀的统帅,也不是个值得尊敬的皇帝,他的军队没过多久就被打得一败涂地,而随后他对失败者的严酷惩罚又造成了军队的哗变。尽管最后他终于镇压了叛变的帝国军队,但是保加利亚,这块东罗马在欧洲最大的领土却最终彻底失去。 这个巨大的打击曾经令艾萨克二世几乎一蹶不振,他把自己关在皇宫里每天纵情酒色,据说他对那些来自保加利亚的女人特别残酷,似乎只有在每次在她们身上的蹂躏和摧残,才能重新唤起他那试图重新夺回帝国土地的雄心壮志。 而现在,这位皇帝正坐躺在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镶嵌的巨大水池里,任由温暖的泉水从雕刻成兽口的水管口中喷出,冲刷着他因为常年的荒唐已经有些松垮的身体。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浴宫的门口响起,一个身上只用薄薄的丝纱围拢在胸腹上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池边,她蹲下身来,在靠着池子假寐的皇帝耳边轻声说着:“陛下,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女王陛下再次要求和您见面。” “哦,这是第几天了?”似乎有些疲惫的皇帝睁开眼睛向上仰头望着池边的侍女。 “已经是第六天了,从女王进入皇宫,每天都要提出要和您见面的要求,这是第六次要求您接见她。”女侍略显得意的看着皇帝,一想到刚才自己在那位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面前显露出的傲慢,这个来自色雷斯乡村的年轻女孩就觉得自己好像当了女王般的得意洋洋。 “看来,她应该已经很着急了。”艾萨克二世同样得意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伊莎贝拉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她决定来求自己的时候,那位高傲无比的耶路撒冷女王会怀着一种多么无奈和愤怒的心情。 可是这正是艾萨克二世需要的,他知道这位女王现在的困难,也知道那些她寄予希望的欧洲人,会让她多么失望,事实上当他从那个脸上带着被砸伤的痕迹回来复命的牧师诉说之后,他就立刻临时改变了原本迫不及待的试图见到伊莎贝拉的决定。 艾萨克二世发誓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傲慢无礼的耶路撒冷小寡妇,更要让她知道在东方,究竟谁才是能决定一切的君主。 于是,当听说伊莎贝拉进入‘圣宫’之后,皇帝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用各种拖延和接口回避着和伊莎贝拉见面。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耶路撒冷新寡**彻底放弃最后的尊严,等待着她毫无抵抗的接受自己提出的一切条件。 这种有趣的想法,让皇帝立刻感到兴奋起来,他决定像个戏耍到手玩具的孩子般让那位耶路撒冷女王彻底崩溃,向他投降。 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体味到那游戏的精妙和有趣。 “告诉女王陛下,我正在为我一匹爱马的死亡伤心,这也许需要些时候才能恢复过来,为了不让我的坏情绪影响到陛下的心情,请女王陛下再耐心等待几天。” 艾萨克二世嘴里含糊的把头重新靠在池子边,不过当他无意中抬头头时,看到了女侍紧绷在胸腹间薄纱下的双腿,这让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热火。 随着池边响起的一声惊叫,女侍已经被皇帝猛然拽进了温暖的水池,随着水花喷起,水波荡漾,女侍的嘴里霎时响起了充满诱惑的呻吟。 “不要换衣服,就这个样子去见女王,而且我要你让她知道,我们两个刚刚都干了些什么!”艾萨克二世一边奋力驰骋,一边向身下的女人大声吩咐的。 “遵命……陛下~”女人在喘息中同样大声的回应着,同时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对那个耶路撒冷女王难言的嫉妒“我会告诉她的,我要让她知道我现在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女人心里暗暗下着决心。 伊莎贝拉焦急的坐在一个由无数石柱组成的回廊里的榻椅上,她这已经是第六天来向皇帝要求会见了,可是每次她得到的都是各种搪塞和借口,而且随着那些借口的理由越来越荒谬,她也能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罗马皇帝对她的轻慢和侮辱。 可是她却只能一次次的用屈辱般的沉默和无视接受这样的侮辱。 每当回到自己的宫殿,她都会把自己紧紧的关在房间里长时间的不出来。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度过这些漫长夜晚的,可是当天亮的时候,她又会若无其事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任由侍女们为她盛装打扮,然后如送一件礼物般的把她送入皇宫,等待着皇帝那可能的接见。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伊莎贝拉烦乱的沉思,她微微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极端无礼女侍。 看着那个女人略显酸软的腰身和她脸上那还没有褪去的红潮,做为女人的伊莎贝拉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原本焦躁的脸上霎时一片苍白,紧紧抓住坐榻扶手和权杖的双手几乎攥得发麻。 “很抱歉陛下,皇帝陛下的一匹爱马死了,他现在十分悲伤,正在和他的御厩官一起哭泣呢。您知道陛下是多么爱他的马,所以为了不让他的坏情绪令您不快,请您还是回去继续等待,我想下次陛下一定会和您进行一次愉快的会面的。”女侍带着喘息的声调时高时低的传进伊莎贝拉的耳朵,当她刻意装作无意中露出胸前被皇帝抓出的一条条红痕之后,她脸上那点唯一装出来恭敬也已经荡然无存,她高高的扬起下巴,挑战似的望着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在渴望对方失态的同时心底里不住反复温习着要说出来的讥讽话。 “原来是这样,我当然可以理解,请代我向皇帝陛下转达我对痛失爱马的同情。”伊莎贝拉已经恢复过来的脸上平静安祥,她先是微微叹息,随即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双眼看着女侍胸口上的抓痕微一皱眉,疑惑的问:“那么这又是什么呢?难道是皇帝和他的御厩官决定驯服另一匹马留下的痕迹吗?哎,他可真是个爱马如命的皇帝呀。” “上帝!你这个……”女侍气急败坏的发出一声尖叫。 “住嘴!” 突然打断了女侍的伊莎贝拉发出大声呵斥,她手里的权杖如一柄长矛般突然飚出!在锋利的杖尖直指女侍鼻子的同时,她声调威严的大声宣布:“你这个下溅的女人,居然敢对我这么无礼。要知道即使是皇帝也要对我用尊敬的礼仪接待!不要忘了,我是圣墓守护者,是耶路撒冷女王!” 伊莎贝拉充满气势的愤怒霎时让刚刚得意的女侍呆在当地,她嘴角颤抖的看着几乎就要戳到自己鼻子上的权杖尖头,同时她听到伊莎贝拉用变得更加冷酷的声调说:“做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王,我不会接受任何人对我的侮辱,不论是一个小小的得宠侍女还是一个帝国的皇帝。所以我还会再在要求约见皇帝陛下,但是如果你下次再敢这样对我,我会要求皇帝对你的行为作出解释。我们都知道皇帝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所以我从现在开始不想再看到你,否则我一定让你永远做不成‘一匹马’!” 听出伊莎贝拉话中含义的女侍霎时脸上变得如裹尸布般的惨白,在一声从喉咙里发出的惨叫声中,这个吓得已经变得糊里糊涂的女人转身没命的向回廊尽头跑去,因为过于惊慌,她甚至没来得及抬腿迈过一座常青藤编制的花门,就那么莽莽撞撞的直扑进了回廊尽头的一个喷水池,随着一片水声“哗”的响起,那个女侍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水池中的一大片铺开的荷叶之下。 看着远处的水池,到了这时才略露微笑的伊莎贝拉转身向已经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宫廷侍从们略一环视,然后轻轻用手抚了抚微显凌乱的裙摆,在四周一片鸦雀无声的注视下,仪态端庄的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缓缓走去。 在她的身后,月光把她纤细的腰身背影映衬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随着走动带起了一串微微波动的阴影。 “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从走廊阴影里走出来的艾萨克二世饶有兴趣的望着伊莎贝拉远去的背影,手里一边轻轻摆弄着一根镶嵌着珍贵宝石的金丝马鞭,一边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那就让我们看看是不是最后能驯服你这匹烈马吧。” 马车在静悄悄的石板路上慢慢前进的,出乎随从们意料的是,伊莎贝拉并没有让平时和自己一起坐车的亲信女骑士跟上马车。 当车门在她身后紧紧关闭的一刹那,再也无法忍耐的屈辱霎时从伊莎贝拉的胸膛里爆发了出来! 她的喉咙里如堵着一块石头般发出哭泣声,因为怕声音泄露到车外紧紧捂住嘴巴的手掌间不住的发出沉闷的唔鸣!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伊莎贝拉把脸蒙在双手里不住的问着自己,耶路撒冷的陷落彻底打破了她的梦想,那原本在她心中已经酝酿了许久的计划,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破坏了。 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艾萨克二世对她那侮辱般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谁也无法帮助她的地狱。 “伦格,你在哪儿?”伊莎贝拉的嘴里毫无察觉的吐出了这句话。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喊着什么人的名字时,忽然听到车外的随行队伍突然发出一阵喧闹的呼声! “发生了什么事?”伊莎贝拉本能的抓住了放在身边的长剑,她小心的打开车门向外看去,随着看到站在街道中间队伍前的一条身影,她不禁发出一记低声轻呼。 第八章 呓梦 伊莎贝拉小心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中年男人,虽然马车里的地方并不小,可她还是尽量不让自己和那个男人靠得太近。 事实上,她对这个人从心底里感到一丝畏惧,因为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些颓废,头发因为早早的就已经开始谢顶变得十分稀疏的男人,就是东罗马帝国历史上的第八十二位皇帝艾萨克二世,同时也是导致科穆宁王朝灭亡的安格洛斯王朝的第一位皇帝! 在东罗马那悠长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众多有做为有抱负的英明皇帝,他们开疆拓土,纵横捭阖,在西罗马葬送在哥特人黑色的统治之下时,东罗马在遥远的东方,东罗马的有为皇帝们开辟了一片令整个欧洲为之羡慕的新天地。 但是,虽然如此,却没有人否认,这个神奇的帝国也同时出现过更多如败家子般,肆意挥霍帝国财富、发动战争,导致惨败甚至阵亡被俘的暴君。 而在众多的皇帝中,艾萨克二世并不很突出,除了他是依靠叛乱这一堪称罗马传统的方式登基之外,这位皇帝不论是文治武功都可以说到了一塌糊涂的地步。 现在,这位在不久前还因为.错误导致帝国大片领土陷落丢失的皇帝,突然从他的皇宫里悄悄地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大街上,等待着伊莎贝拉的队伍。 而就在刚刚的不久前,他还用那.种极度侮辱的方式对耶路撒冷女王宣泄着自己当初被拒绝后的气愤。 这让伊莎贝拉感到心脏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般的紧张,她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传言中总是用各种残酷的方式肆虐女人的皇帝会怎么对待自己,在这个时候,她的心头再次晃过伦格的身影。 一时间,领她心痛的孤独让伊莎贝拉感到自己是.那么软弱无力。同时,另一股对自己遭遇的不甘,却又让她咬紧嘴唇尽量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做为耶路撒冷女王,她不允许自己露出任何的胆.怯和懦弱! “这么说,我们的女王陛下一定很生气了,”首先打.破车中沉寂的是艾萨克二世,似乎因为已经胜券在握而不再刻意掩饰的皇帝,眼中流露着充满色欲的神色欣赏这眼前的年轻女人。他心里一边为自己即将得到希望得到的一切感到兴奋,同时也为眼前女人透露出的那种**特有的韵味感到着迷。 到了这时,阿萨.克二世似乎才忽然明白为什么作为堂堂罗马皇帝的查士丁尼大帝会那么痴迷于一个出身低贱的妓女,甚至把她立为皇后。 “也许一个成熟女人的魅力,足可以为她铺就一条登上顶峰的道路吧。”艾萨克二世心里暗暗揣测着,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心里幻想面前这个成熟的**在自己面前婉转承欢的妙景,这让他觉得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燥热。 但是皇帝却没有立刻让这一切付诸实现,在这之前他有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些事,则是他和之前的数位皇帝始终耿耿于怀,不敢忘记的。 在马车的摇晃中,艾萨克二世从身边的一个精美的小皮囊里拿出来一张用蜡封的很严密的羊皮纸文件,看着这份在封口上俨然盖着罗马帝国的四角双头鹰王徽的文件,皇帝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平静的递到了紧张的望着他的伊莎贝拉面前。 “请看看这个,女王陛下。” 伊莎贝拉疑惑的望着拿在手里的文件,她隐约猜测到了那是什么,而当启封之后,她的脸颊上立刻就为看到的东西染上了一层充满愤怒的绯红。 “这是讹诈,这难道就是一位皇帝该做的吗?!”伊莎贝拉愤怒的要伸手撕碎文件,但是当她看到皇帝的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时,她的手终于无奈的缓缓放松,随着一声叹息从她嘴里发出,伊莎贝拉抬起头,用屈辱的眼神盯视着面前的皇帝。 “难道这就是您一直想得到的吗?还是您甚至和萨拉丁有什么协议,”耶路撒冷女王的尊严不允许伊莎贝拉发出咒骂,但是她依然还是忍耐不住的发出诘问“让耶路撒冷王国正式放弃对卡尔巴拉、休特、甚至是埃德萨的宗主权,这难道就是您对我们的支持?这和萨拉森人有什么区别。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现在您是那个萨拉丁,那样我就可以尽情的用我的长矛向您挑战了!” 伊莎贝拉因为愤怒和伤心,已经变得哽咽般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着,她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心脏,以此来缓解那种拥堵在心头的愤懑,而这个动作却又让对面的皇帝一阵口干舌燥。 艾萨克二世用力咳嗽一声,让自己已经有些心猿意马的脑子变得清醒点,他知道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令人着迷的小寡妇已经攥在他的手心里,现在要做的并不是过于急躁的去摘取这枚熟透了的果实,而是要接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罗马捞取足够的好处。 一想到就在两年前因为他的鲁莽无能造成的保加利亚领土的丢失,被欲望烧得有些迷糊的皇帝就立刻变得清醒了不少。 至少和他那现在看来已经不太稳妥的宝座比较起来,彻底征服眼前**的身体这件趣事,还是要排在后面的。 艾萨克二世还没有忘记,尽管早在查士丁尼时代就确立了皇帝是上帝在人世代理者的地位,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向皇帝们保证他们的地位可以是终身而不可侵犯的。 “陛下,我相信这很公平,因为我提出的这些条件并不苛刻,甚至很慷慨仁慈。”艾萨克欣赏着年轻女王因为气愤变得染上一层红润的美丽脸颊,同时不紧不慢的说着“要知道,这些地方原本就是罗马的领土,当初你们的祖辈以拯救圣地的名义远道而来,在得到了我们的盛情款待和帮助之后,他们征服了耶路撒冷。但是他们却没有遵循原本的诺言,还给属于罗马的领土。而是在那些土地上建立了一个个的国家。这已经是对帝国的侮辱和侵犯,而我现在只要求你们发誓放弃这些地方,这难道还不够仁慈吗?” “你利用萨拉丁攻陷圣地威胁我们!” 伊莎贝拉终于因为愤怒发出了吼叫,她的手猛然攥住横在身边的剑柄,在艾萨克二世脸色刚刚一变时,锋利的剑身已经抽出一半,刹时车厢里映起一片雪亮的剑光! “你要干什么!?”皇帝松懈的脸上瞬间一片苍白,他惊慌的看着伊莎贝拉紧盯着自己保持着拔剑出鞘的姿势,剑身上微微闪动的寒光映照出了皇帝惊慌失措的面孔,他的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双腿本能的缩在一起,那种样子丝毫没有一个罗马皇帝应有的气度,更多的是一个胆怯懦夫的真实嘴脸。 伊莎贝拉的嘴角上挂起一丝鄙夷,她当然早就听说过这个靠用黄金贿赂军队,然后用葡萄酒灌得那些将领答应让他登位的皇帝是个什么货色,不过当他这种狼狈的样子真被她看到时,拥有鲍德温家族尊严血统的伊莎贝拉还是被这个皇帝的丑态惹得不由讥笑起来。 可是,也正因为这声讥笑,车厢里加拔弩中的气氛却不由微微一缓,看着用力咽着唾沫,眼睛不住到处乱看的皇帝,伊莎贝拉愤愤的收起长剑,随即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开口说到:“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是我做为您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我无法接受您的这些条件,这是对耶路撒冷王国的侮辱,如果我签署了这份文件,那么我就不配做为鲍德温家族的后代。” “可是如果你不签署这份文件,也许我可以却和萨拉丁打交道。”从惊恐中慢慢缓过来的艾萨克二世用带着谨慎的得意腔调回应着,他这时已经完全明白这位颇为可怕的女王的为难,同时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心。 皇帝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慢慢坐到伊莎贝拉身边,看着年轻寡妇因为他这个动作开始显得紧张起来的神态,他心里不由升起报复的痛快。 “陛下,我想您完全明白我对您的心意,”艾萨克二世用手轻轻抚摸伊莎贝拉紧攥剑柄的右手,当他的手指沿着她紧绷的手臂慢慢向上延伸时,伊莎贝拉不由身上一阵惊颤“做为一个爱你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介意你对我的任何伤害的……” 艾萨克二世低下头把嘴唇贴在伊莎贝拉裸露的肩膀上轻轻亲吻着,他可以感觉到**因为紧张变得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炙热的肌肤。皇帝为这个场面而高兴得嘴里发出一声轻“哼”。 可接着,艾萨克二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冷酷无情的光芒,他的身子忽然向后一靠,双眼紧紧盯着几乎已经无法忍受的伊莎贝拉。 “但是做为一位罗马皇帝,我是绝对不能容忍一个人向我拔剑的!”艾萨克二世的声音变得更加无比严酷,他微微眯起那双混杂着情欲和野心神态的眼睛,在看了好一阵之后,他忽然用力敲敲马车的车顶,随着马车缓缓停下,艾萨克二世声音冰冷的开口说到:“伊莎贝拉女王陛下,关于罗马对耶路撒冷王国的帮助,只要你在这份条约上签字,就会立刻予以实施。而做为你对帝国皇帝失礼冒犯的惩罚,我要你在我生日那天在大竞技场召开的盛会上,公开向我表示臣服,同时我要你在那一天主动坐到我另一边的椅子上,让所有君士坦丁堡人都看到,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女人!” 在说完这句使伊莎贝拉立时面无血色的命令之后,皇帝用力推开车门迈下马车,不过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的脸上却洋溢着那种任何人看了,都会对他们两个人那么久的单独呆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浮想联翩的诡异笑容。 “陛下,对您给予我的恩惠我深表感谢,”艾萨克二世说的话也让四周的人不禁悄悄瞟向车里沉默的女王“我会等待您的答复,我相信这一切最终会让我们满意的。” 说完,皇帝慢悠悠的转身,在四周随从们沉默的注视下,向着一辆早已等在后面的马车欣然走去。 望着艾萨克二世的背影,看着随从们那种猜测、怀疑、甚至还透着隐隐暧昧的目光,牙齿紧紧的陷入了伊莎贝拉的嘴唇。 随着一声“快走!”的愤怒命令,关上的车门在夜色中发出一声大响。 队伍沉默的继续前进,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脆响再次打破君士坦丁堡街头寂静的深夜。 “一定要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坐在车里的伊莎贝拉几乎发疯的抱着自己的头用力摇着,她看着放在膝盖上的那份代表着屈辱的条约,看着上面用罗马皇室特有的紫色墨水书写的那些熟悉的地名,她可以感觉到从每个字母里透出的轻蔑和屈辱,但是她也同样知道,艾萨克二世这头既不健壮也不狡猾的土狼,却恰恰在这个时候咬住了自己的要害。 一想到那些遥不可及的欧洲王国,再想到虽然还不知道下落,可想来应该依然健在,与她分享耶路撒冷王权的西比拉,伊莎贝拉就不得不沮丧的承认,罗马皇帝显然击中了她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对权力的热衷。 她固然不能接受萨拉丁对圣地的侵占,可是同样无法忍受盖伊夫妻和她分享王权的事实,所以她才会借着远离耶路撒冷,让那个明显并不成器的盖伊疯狂的到处破坏。 “我的上帝……”伊莎贝拉痛苦的抓着她美丽的头发“我的确让盖伊出够了丑,可也把耶路撒冷丢了,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吗?” 她一边哭泣一边无奈的苦笑着。看着眼前的条约,她的心头如塞满了沉重石块般闷胀而又痛苦。 “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答应这些条件,放弃耶路撒冷的权力,然后再公开承认那个卑鄙的色鬼对我身体的拥有权?!” 伊莎贝拉躺在寝宫的床上难以遏制的来回辗转着身体,直到她终于无法抵抗连遭打击引起的身心疲惫,沉沉睡去。 略显荒凉却依然透着平静的绿洲,贫瘠却有着难得安宁的乡村,还有逐渐出现在眼前,飘扬着引人注目的黑色红十字旗的城堡。 当考雷托尔城墙朦胧的影子出现在前方斥候眼中的时候,难掩心头喜悦和归乡之情的骑兵甚至违反了做为斥候的规则,一边大声欢呼一边掉转马头向后面绵延不绝的队伍直奔过来! 斥候的这种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正在行进的“流亡大军”的恐慌,随着人喊马叫,整个队伍立刻变得一片骚乱,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骑兵及时发现了斥候呐喊的原因,这支早已经被之前一次次的恐慌刺激得几乎彻底崩溃的“流亡大军”可能就会在没有敌人袭击的情况下四散奔逃了。 “这些人能成为真正的战士吗?” 在了解了详情之后命令扈从狠狠抽了那个冒失的斥候二十皮鞭之后,马克西米安忧心忡忡的看着望着还在整肃队伍的赫克托尔低声说着。 经过了当初如出埃及般的壮举,在经过了那血腥的清洗教团的残酷,当初的书记员已经彻底改变了他那用手里的笔来宣扬上帝荣光的纯洁思想,现在的马克西米安在握着笔的同时,手里也会攥紧锋利的骑士剑,而这种改变,让他逐渐开始越来越关注杀戮而不是救赎。 或者按照原书记员自己的话说:“上帝的救赎有很多种,而我则是选择了最好的两种。” “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战士了。” 看着那些慌乱的人群,赫克托尔毫不在乎的回答着,他并不介意书记员听到这话之后对他露出的愤怒,而是慢慢驱动战马沿着队伍向后走去。 “我说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战士,是因为我从来没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民众看待。”百花病人一边走一边向马克西米安解释着“大人用和萨拉丁的交易换取了这五万人的自由,那么这些人的命运就应该属于大人。”他伸出白皙的手指向前一划,好像那样就把所有人都圈进了他画出的那个虚幻的源泉中似的“他们自己也许在战场上没什么用处,但是他们将来养育出的后代和现的孩子,却可以成为最好的士兵,而他们这些人可以为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帮助,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我想也许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可是考雷托尔怎么能养活的了这么多人,虽然考雷托尔的财富足够了,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土地给他们,我们用什么填饱他们的肚子?” 书记员低声的抱怨着,可让他更加愤怒的是,居然听到了赫克托尔一声“噗哧”的轻笑。 “别太着急我的朋友,也许你很快就会看到新的奇迹发生了。”赫克托尔慢吞吞的扬手拍打了一下坐骑,在战马轻轻小跑起来之后,他忽然回头神色严肃的对马克西米安说“难道你没有发现大人有些地方不对吗?” “你说什么?”书记员愕然的反问。 “也许是我想多了,”白化病人轻轻摇头“不过我总觉得,大人的眼睛看到的不是考雷托尔,不是的黎波里,甚至不是耶路撒冷……” “那是什么?你在说什么……”马克西米安说到这里之后慢慢停了下来,然后开始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也许你说的对,大人有时候好像根本不关心考雷托尔,要知道那可是他的领地,等他和玛蒂娜公主结婚之后,他还会是埃德萨的伯爵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赫克托尔向和自己并辔前进的书记员低声说着“也许在大人的心目中,考雷托尔甚至是埃德萨伯爵并不是他最终希望得到的。” “上帝,那他想得到什么?耶路撒冷吗?”马克西米安有些诧异的说着,然后也用那种很小的声调低声说“如果大人真想成为耶路撒冷国王,那他早就因该和那位伊莎贝拉女王有些关系了,要知道当初他们两个人在耶路撒冷……” 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两位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中举足轻重的贵族骑士,就像两个议论别人流言蜚语的乡村农妇般,嘀咕着向被一队队形紧密的近卫骑兵保护着的教团高级教众们的队伍走去。 而那位正在让人背后议论的圣子,这时却并没有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在殚精竭虑的思考教团的命运,或者是骑士团巨大的使命。 伦格在熟睡,在马车如摇篮般的摇晃中,伦格正在甜美的做着梦…… 从离开耶路撒冷之后第一次,伦格陷入了沉沉的熟睡。 没有纷争,没有阴谋,没有可怕的投石机的轰鸣和城墙上厮杀者的惨叫呐喊,伦格在这个时候完全沉浸在了甜美的梦乡之中。 在梦里,他见到了遥远得如梦幻般的前世父母,见到了让他最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罗马农兵蜕变成一个决定耶路撒冷命运,拥有着圣子之名的托尔梅,也见到了那个永远无法忘怀的海中妖精。 睡梦中的伦格嘴角挂起来轻轻的笑容,这让陪在他旁边默默望着他的玛蒂娜一阵疑惑。 女孩伸出手小心的轻轻抚过伦格弯起的嘴角,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将和自己度过一生的年轻人究竟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令他高兴的事或人,但是她却隐隐的知道,那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玛蒂娜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一下扰乱了心绪,她有些焦躁的随手拿起伦格放在旁边的黑袍,随着一件略显沉重的东西从夹袍里滑出,玛蒂娜看到了一柄熟悉的匕首横躺在车板上。 望着那匕首,女孩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她当然还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留给伦格的纪念,而现在看着他依然随身带着的匕首,玛蒂娜的鼻子忽然感到有些发酸,她轻轻拂下身去,把自己柔软的**贴在伦格的肩头,嘴里轻轻念叨着:“不论你最后是属于哪里,我只属于你。” 女孩的轻柔声音似乎唤醒了伦格,他的身子微微一动,就在玛蒂娜以为他就要醒来的时候,他却又接着继续睡去。 就在玛蒂娜微微用力要从他肩头直起身子时,她听到了从伦格嘴里吐出的一个含糊的呓语:“我的罗马……” 第九章 运筹 熟悉的城堡,熟悉的塔楼和熟悉的巨大的粗杂木餐桌,当伦格再次看到考雷托尔的这些景物时,一种“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比他更加激动的是玛蒂娜,这位埃德萨女伯爵象一只无法停止扇动翅膀的燕子般,在自己的城堡里到处飞翔着,她从大厅奔到走廊,从塔楼奔到花园,当她回到自己那间卧房的时候,随着一声兴奋的尖叫,玛蒂娜一下跳到了早已经铺上舒适的床垫的大床,把小小的额头顶在透着温暖味道的床单上,用力摩擦着。 “我们回家了,伦格,这是我们的家。”玛蒂娜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未婚夫,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甜蜜。 随即她的脸上忽然微微浮起一丝红晕,她想起了女侍对她说过的话,想起了即将举行的婚礼,也想起了之前与伦格曾经数次经历的短暂缠绵,虽然她还不知道那真正**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但是看着站在门口微笑的望着自己的伦格,玛蒂娜的心没来由的涌起一丝燥热。 她重新爬回到床上,听着伦格的脚步慢慢走到床边,她紧张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随着伦格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女孩的身体不由轻轻颤抖,她似乎预感到什么似的紧绷着身体,在听着自己的心脏发出的砰砰声响中,玛蒂娜感觉到了伦格微微俯下的身体半伏在她后背上的重量。 “玛蒂娜,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伦格的声音显得很轻柔,可是这却让怀揣着绮思的女孩不禁一愣,她睁开眼睛回头望去,看到已经坐起身子的伦格正在向她微微一笑,接着他站起来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玛蒂娜有些愕然的望着关上的.房门,她不知道伦格在回到考雷托尔之后还有什么比结婚更重要的事情做,而回想着刚刚在房门关闭前一晃看到的他脸上的那种严肃,玛蒂娜心头不禁隐约升起一阵微微的不安。 “马克西米安、赫克托尔、恩特克.劳威尔,去把这些人都叫来。”走出房间的伦格向站在门外不远处守卫的一个近卫兵命令着,然后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会议厅。 克尔温.杰戈透着嫉妒的看着伦格的的背影,他回.头再次看看不远处玛蒂娜紧闭的房门,在一声暗暗叹息之后,他转身向回廊外走去。 刚刚回到考雷托尔就被召唤的几个骑士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会议厅,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会如此着急的突然召见他们,怀揣着各种心思,当他们看到站在那幅堪称这个世界上最准确的地中海地图前的伦格之后,他们立刻从伦格那已经熟悉的沉思神态上隐约感到,子爵大人即将有重大的消息要公布。 “你们来了,”伦格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得力.手下微笑起来,他这个表情立刻让已经对他的习惯略有了解的马克西米安和赫克托尔心里微微一跳,他们知道,每当子爵用这种微笑面对他们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让他们不安的事情发生。 “你们谁能告诉.我,考雷托尔究竟能为我带来多大的财富?”伦格指着地图上的考雷托尔问着。 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愕然的几个人在围拢到地图边之后,不由低下头看着那个标注在深远内陆上的城市微微出神,而伦格则只是望着他们,等待着有人能回答自己。 在略微沉思之后,首先打破沉默的马克西米安皱着双眉无奈的说:“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如果您想让考雷托尔只成为一座富足的城市,那么现在您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可是如果您想让它成为让耶路撒冷重归上帝荣光的依靠,那您可能就要失望了。”说到这里的书记员有些不安的微微抬头,当他看到伦格似乎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的眼神之后,他不由鼓起勇气继续说到“考雷托尔离耶路撒冷太近了,近到萨拉丁随时都可以派人对我们发起进攻,而且虽然这里是通向东方的要道,但是我们没有足够养活那么多人甚至是更多军队的土地,这对我们来说是太可怕了。我们的人最终可能会成为一群抱着黄金和珠宝活活饿死的富裕乞丐,着说起来真是有些讽刺。” “的确如此大人,我已经看到了这种迹象!”声音大得出奇的恩特克劳威尔用那种震得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的声浪袭击着其他人的耳朵“我看到街上有人在用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金币换取粮食,这可实在不是个好事情,如果这样下去,我们的粮食会被那群除了钱其他一无所有的人抢光的,到时候我们的军队吃什么,我们的人民会因为饿肚子闹事的。” “也许这也不见得是个坏事,”一直听着别人说话的赫克托尔声调幽幽的说着,他先是抬头看看正望向自己的伦格,然后才笑呵呵的说“那些跟随大人从耶路撒冷逃出来的‘穷人’当中,有些人的确很有钱呀,不过现在他们的钱应该不再属于他们了,因为从大人向萨拉丁支付了那一个金币之后,他们的一切已经随着这个金币属于大人,所以难道我们不该让他们为大人付出应有的义务吗?” “难道你想让他们为自己付赎金,这绝对不行。”马克西米安严厉的打断了赫克托尔的话“大人的仁慈和义举不但在基督徒当中,甚至就是在萨拉森人当中也获得了极大的尊重,这是大人最终能和萨拉丁达成协议的根本,现在的考雷托尔能保留下来,甚至可以和萨拉森人互不侵犯,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我们改变主意向那些人收取赎金,那大人的好名声就毁了。” “如果不需要让他们付出赎金呢?”赫克托尔用手在地图上微微滑动,随着他的手指沿着死海的边沿慢慢掠过,考雷托尔、安盖特、博特纳姆逐渐如被一条无形的丝线连接起来般展现在其他人的眼中。 “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伦格望着那条无形的“死海连线”若有所思的低声问着。 “大人,您的确是上帝的宠儿,”赫克托尔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让别人有些愕然的话“当初盖伊把安盖特授予您的时候,他的确也是没按什么好心,他希望您成为阻挡雷纳德向考雷托尔渗透的一根钉子,而且他这个想法现在看来还是十分正确的,因为您的确成功的阻挡住了雷纳德,不过盖伊没有想到的是,您不但阻挡住了雷纳德,还彻底把他的领地变成了你的附属,甚至您和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还建立起来十分……有趣的关系。很巧合的是,安盖特恰好就在这两个对您来说都很重要的领地中间,考雷托尔,安盖特,博特纳姆,大人,现在的您如果被称为死海之王,都是丝毫不过份的。” 赫克托尔恭敬的向伦格微微鞠躬,不过他眼中那种略带调侃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看着这个越来越喜欢议论他人闲言闲语的白化病人,始终沉思的伦格不禁有些奇怪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大人,用这种有利的局面,我们让您的领地成为未来重新拯救圣地的希望!”已经开始明白过来的马克西米安激动了起来“萨拉丁虽然得到了圣地,但是他的军队却已经遭受到了重大打击,所以只要我们不和他们正面作战,他应该已经没有那种力量再向我们挑衅,所以我们可以任意的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只要我们能安排下这些人,那么他们就是我们最有利的力量,考雷托尔也许安置不下他们,可是如果还有安盖特和博特纳姆,那么一切就好办了。甚至我们可以就此建立起一串连接死海西岸的要隘,那样我们就彻底遏制住了通向东方的财富之路!” “一个遏制了财富之路的伯爵,的确比一个空有王冠的耶路撒冷王更值得关注和尊重,可是圣地呢?难道财富就可以代替圣地吗?”恩特克劳威尔瓮声瓮气的打断了马克西米安“不要忘记大人是圣子,是基督的血亲,大人获得的一切都最终是为了宣扬主的荣光与力量。” “以为了宣扬主的荣光与力量的名义掠夺财富的事,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有人干过了……” 这句永远不会公然说出的话,在伦格的心头匆匆闪过,不过看着似乎正等待自己发言的恩特克劳威尔,他的心里开始为眼前这几个人逐渐定位,那是在为他将来所要进行的更加宏大的计划寻找他们的位置,同时从恩特克劳威尔的话里,伦格意识到不同的人,绝对不能安置错误,否则也许这些现在的得力手下,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就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障碍。 “我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我决定在不刺激到萨拉森人的范围里,重新组织我们的骑士团,”伦格的话让恩特克劳威尔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恩特克劳威尔,现在我要求你向我发誓,一定要帮助我完成这个使命,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使命。” “大人,我会为了这个使命付出一切!”恩特克劳威尔大声的吼叫着,那声音似乎让其他人看到了房顶上的尘土在徐徐飘落。 “至于你,我的朋友,”在向马克西米安略一示意之后,伦格伸手沿着赫克托尔刚刚画出的那条“死海连线”一直向下,当他的手指停留在博特纳姆时,微微一敲“我要你带上巴布罗沿着这条路线走上一趟,我要在这条路线上建立起一条能南北贯通的道路还有能守卫道路的要隘群,我想可以把这条道路叫做‘马克西米安大路’。” “大人,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道路?”书记员有些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当然,如果你能把它建立起来,那就是你应该得到的荣誉。”伦格微笑着。 “我向您发誓大人,我一定会建立起一条让您满意的‘马克西米安大路’。”书记员激动的躬身行礼,可接着他想起什么的用力握拳按在胸口,因为他知道大人似乎对那充满古朴气息的罗马礼仪情有独钟。 “那么大人,我为您做些什么呢?”赫克托尔悠悠然的问着,不过他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望向一个刚刚进来为他们送上啤酒的女仆那圆润的臀部,而且他脸上露出的那种不耐烦般神态,也让另外两个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宏大举动激动不已的人皱起了双眉。 “也许你应该到城市里去探听一下民众都在说些什么,或者去关心一下仆役们对我的统治是否满意。”伦格看了看走出房门前还回头向赫克托尔抛出媚眼的女仆。 “噗哧……”一声轻笑从马克西米安嘴里发出,不过在看到伦格似乎并没有露出笑意之后,他立刻脸色一整沉默了下去。 “好了我的朋友们,你们都已经有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我也要为我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这件事我想赫克托尔比较适合。”伦格说着向白化病人略一点头“那么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做各自的事情了,我期待你们为我带来好消息。”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随着一声已经逐渐变成教团宣言的口号响起,骑士们握拳按胸,信誓旦旦! 望着兴奋的离开的手下们,伦格慢慢的坐了下来望着那幅地图微微出神,不过他的眼神这时却已经落在了更加遥远的地方,落在了那座现在已经渐渐进入他视线的君士坦丁堡上。 随着房门开启,一条身影出现在桌子面,抬头望着又回来的赫克托尔,伦格丝毫没有意外的随手招呼他坐在旁边。 “告诉我你没有说完的话。”伦格继续低头看着地图。 “大人,我想您和我一样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白化病人抬手在地图那条‘死海连线’上微微滑动“虽然我不知道您最终想得到什么,可至少现在看来这里是最令我们关注的地方,而且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的位置是那么重要,一旦它们属于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是真正的东方之王。” “所以你建议我掠取博特纳姆?”伦格面无表情的看着赫克托尔“也许你还建议让汉弗雷遇到个意外,譬如打猎失足堕马?” “大人,有时候为了更伟大的目标而失去朋友,也是一种无奈。”赫克托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然后在伦格越来越严厉的眼神中,他撇了撇淡白的嘴唇继续说“不过我想您应该不会这么干,因为对您来说他是您的朋友,而且我也并不建议您这样做,因为即便汉弗雷死掉,您也不可能和做为博特纳姆伯爵继承人的施蒂芬娜结婚,说起这的确有些让人无奈,如果您有个兄弟也许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听着我的朋友,”伦格把身子微微前探,在看到赫克托尔做出同样动作之后,他声调低沉的说“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的这些话,而且你要向我保证,永远不要让你的这些想法在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身上实现。” “我向您发誓,大人。”白化病人略一沉默,随即点头。 “这很好,我相信你的誓言是真诚的。”伦格收回身子,继续低头望着地图,就在这时,他的嘴里似乎有意无意的吐出一句话:“也许博特纳姆人需要一个人让他们知道该干什么,或者说是需要一个我在那里的‘使者’。” “我明白了,大人。”听到伦格的话,赫克托尔略一鞠躬,随后悄然退去。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听着从敞开的窗户的院子里传来的人声马嘶,伦格坐直身子向后倚在高高的靠背上,他远远的望着桌子上的整幅地图,直到房门轻响之后缓缓打开。 “我听他们说,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玛蒂娜楚楚可怜的站在门口,在她身后,克尔温.杰戈脸色阴沉的站在走廊里,随着玛蒂娜的身影消失,这个年轻的近卫兵紧咬着嘴唇转过身,站在了紧闭的房门前。 丝毫没有注意到杰戈神态的玛蒂娜,在房门刚刚关上的一刹那就向着绕过桌子的伦格扑了过去! 她的两臂高举紧紧攀住伦格的脖子,同时已经发育得颇为诱人的身子用力挤在伦格胸前,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女孩的脸上浮现起了令人陶醉的笑意。 “我们就要结婚了伦格,刚刚考雷托尔主教已经来见过我,不过他说我们的婚礼要由耶路撒冷的赫拉克留大主教亲自主持。上帝呀,他们把你当国王似的尊敬!” 玛蒂娜兴奋的高喊着,她不住的摇晃伦格的脖子,整个身子几乎吊在了他身上。 因为天气还有些炎热,玛蒂娜穿的是一件颇为名贵的薄丝长袍,随着过于激动的身体摆动,她那一对略显饱满的柔丘在伦格的胸前不住摩擦着,感觉着那种若有若无的柔软,伦格不禁一阵燥热。 他轻托玛蒂娜的腰身让她坐在书桌上,然后把手按在她身子两边的桌面,微微弓身望着女孩的眼睛。 “玛蒂娜,我要对你说些事。” 伦格略显严肃的表情让女孩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她搭在伦格肩膀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把伦格的衣服揪起了两条深深的褶皱。 “我们的婚礼,可能要稍微推延。”玛蒂娜的担心果然应验了,看着女孩霎时变得一片苍白的脸,伦格的心里不由一阵怜惜,他伸手抱住玛蒂娜的柔腰,把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搂进怀里“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或者应该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他笑着在玛蒂娜耳边低声说着,吐出的热气轻轻拂过女孩长着细嫩绒毛的耳垂,让她不禁身子一阵微颤“我想我可能会立刻离开考雷托尔,不过我会带着你,要知道我可不放心我的小未婚妻一个人在这里。” 轻声安慰着听到他离开而就要叫起来的玛蒂娜,伦格继续柔声解释着:“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考雷托尔,安盖特,甚至还有博特纳姆,我们的人会很精心的做事,而我们两个要去更远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不能在我们的婚礼之后再走呢?”虽然因为伦格不会留下自己略微放心,可玛蒂娜依然感到耿耿于怀“有什么事情比我们的婚礼还要重要呢?” “的确有些事,”伦格脸上的笑意开始浓重起来,他揽住女孩腰身上的手开始轻轻上拂,当他的手掠过女孩圆润的胸部时,玛蒂娜不禁发出一声低哼。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伦格的手没有停留的沿着她的肩膀滑过,直到牵起她纤细的小手在桌子上轻轻张开。 玛蒂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仰躺在书桌上,看着半俯在自己身上望着她的未婚夫,女孩的心不住跳动着。 “砰砰。” 两声轻微的敲击声在玛蒂娜头边响起,她微微回头,看到伦格按在她鬓边的手指正轻轻敲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当仔细看清那个地方的名字时,玛蒂娜的眼中露出了难以控制的激动和兴奋。 “埃德萨!” “对,我的小妻子,你的埃德萨!” 伦格微笑着俯下身子,他捧住玛蒂娜的脸,对女孩轻声说:“你把你自己和你的爵位给了我,而我也要给你一件你和你的家族一直渴望得回的东西,做为迎娶你的礼物,我会把约瑟林家族的埃德萨重新至于你的面前,难道为了这个,我们的婚礼还不值得推延吗?” “我的上帝!伦格!”因为过于兴奋而几乎说不出话来的玛蒂娜终于在吐出一口长气后发疯的叫喊了起来,她抓住伦格的肩头不住摇晃,声音因为过于激动几乎变了腔调。 而这阵喊声不可避免的传到了房外,听着玛蒂娜的叫声,门外的克尔温.杰戈不由握紧了手里的长矛…… 第十章 保加利亚风波 寂寥的清冷月光柔和的洒在略显僻静的院子里,一片如霜粼光随着水池中的微波泛起片片光影。 玛丽身上披着件厚实的披肩,用两只手紧紧拢着披肩巾头坐在水池边,眼神凝固的望着水池里的微波,当听到一声轻轻的咳嗽之后,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丈夫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玛丽,你在干什么?”老贡布雷用力弯腰坐在妻子身边,因为长年劳作而显得酸痛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 “伦格,又要走了,”玛丽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安,她胖嘟嘟的脸颊鼓动,好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一阵她才发出一声微微叹息“我们的儿子究竟在想什么呀,考雷托尔不好吗,现在的他甚至连国王都要嫉妒,可他究竟又想干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消消停停的娶媳妇,过日子呢?” “你在说什么呀”老贡布雷略显不满的向旁边靠了靠,他从腰带的布囊里拿出陶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慢慢向后躺去,双手叠在脑后靠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美滋滋的说:“伦格在做一个男人应做的事情,他是我的儿子,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可是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儿子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 “所以我更担心,”玛丽压低声.音在丈夫耳边说“他们称伦格为圣子,难道这不让人害怕吗,要知道圣子是不属于这个人世的。巴西尔你知道吗,这让我害怕,我总觉得我们的儿子已经不属于我们了,也许上帝有一天随时都会把他的‘宠儿’召回去,他不属于我们呀。” 听到妻子的话,老贡布雷原本爬.满皱纹的额头不禁一抬,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妻子,过了好一阵,他伸手把玛丽揽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头望着头顶在月光下显得若有若无的星光。 “玛丽,我们该为自己有这么个.儿子自豪,也许他的心思是我们这辈子也不明白的,可是只要我们记住他是我们的儿子就可以了。” “对,我们的儿子是圣子,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玛丽的.声音轻微颤抖着依偎在丈夫怀里,随着望着天空中划过的一道流星光尾,她轻轻对丈夫小心的说“巴西尔,也许我们该回到安达契去,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可能还赶得上收拾那点快荒掉的地。我们就在家里等着,那样如果有一天伦格因为落魄回来的时候,他还不至于因为一无所有饿肚子。” “你说的对,玛丽。”老贡布雷沉重的笑了笑,他爱惜的.轻轻把玛丽额头上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拂好,然后仔细看着朦胧黑暗中的妻子,轻轻吻在她的脸颊上“我们回安达契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儿子真的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去找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能收留他。” 老贡布雷被风霜和劳作侵蚀得一片苍暮的脸.上泛着满意的微笑,他轻柔的亲吻着妻子,当已经进入深秋的清冷夜风徐徐吹来时,他把妻子身上的披肩用力拉了拉,然后微微直起身子,挡在妻子身前。 看着丈夫这似.乎无意识的小小动作,玛丽的鼻子忽然一阵发酸,她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太亏待了丈夫,真得是没有好好去看看这个和自己渡过了将近一辈子的男人。 “巴西尔我说过,如果上帝让我选择我还做你老婆,我想上帝如果是仁慈的,那他一定会满足我这个愿望的。”玛丽用力抱住丈夫的肩头,在老贡布雷几乎被她两条有力的肥胖手臂挤压得窒息下,她重重的在丈夫耳边重复着那句当初说过的誓言。 深秋的夜色下,一对平凡的渡过了大半生的农兵夫妻依偎在一起,在这对普通得几乎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夫妻间,这时却洋溢着充满温馨的柔情,他们的身影紧紧融合在一起,在皎洁的月光下映起了一片薄薄的朦胧,这让远远站在院子角落里的一个人有那么一阵似乎看得有些失神,不过在一阵远处传来的隐约夜枭的叫声里,那个人似乎猛然醒来,他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偷偷流出来,沿着墙角向着院子外走去。 在沿着夜色朦胧的街角向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皮匠铺子走去的时候,塔索的心里不住盘算着自己刚刚无意中听到的这个关于老贡布雷夫妻消息,究竟在瑞恩希安大人那里能有什么样的价值。 如钩的弯月也同样悬挂在经历千年沧桑的君士坦丁堡的夜空之中,在这个似乎让无数人都难以入睡的暮秋深夜,在奢华却似乎总是隐藏着无数令人不安的阴谋的“圣宫”里,东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心神不定的在他的起居宫外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有时候会停下来所有所思的望望半开的镂空门外通向院子里的碎石小路,有时候则拿起桌子上用蘸着皇帝所用紫色墨水的御笔批注过的一些书籍看上几眼,但是不论怎么做,他都显得那么不安,而且这这种不安也无疑影响到了侍立在起居宫里的宦官。 那些宦官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生怕稍有差池引起这位令人畏惧的皇帝无名怒火。 很多宦官还清楚的记得这位艾萨克二世的前任,那位被他推翻的安德洛尼卡一世,曾经在一次醉酒之后悍然下令处决了自己身边的所有宦官,而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皇帝厌烦了那些天天见面的旧面孔,希望看到些新人。 而和安德洛尼卡一世相比,罗马历史上那些更加名声显赫,却同样有着不同癖好的皇帝们,却在享受着后世人的崇拜和怀念的同时,也留下了无数令人胆寒的残酷暴行。 而现在,在如此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表现出来的焦躁一时间让所有随侍都不禁感到胆战心惊,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皇帝如此焦躁不安,甚至因为精神恍惚,有人看到他居然顺手从身边的书柜上拿起了一本以前绝对不会碰上一碰的安德洛尼卡一世时代的《政论录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隐约从远处传来的声响引起了起居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宦官们抬头悄悄望着虽然没有放下手里的书籍,可是眼睛已经丝丝盯着门口不放的皇帝,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艾萨克二世终于放下了手里从开始就没有看进去一句话的书,慢慢站了起来。 “砰!”一声很大的开门声从宫殿门口传来,随着一阵忽然吹进的凉风把宫殿里的蜡烛吹得一阵摇曳,一个身上的短袍已经被风尘染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精壮男人在禁卫兵的陪同下大步走进了宫殿。 “陛下,保加利亚的消息!” 几乎随着男人的身影一起响起的呼喊让艾萨克二世终于彻底失去了矜持,他一下扔掉手里的书籍,在人们的差异注视下,他几步冲到那个已经被疲惫折磨得摇摇欲坠的男人面前,一把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完全被尘土和汗水遮盖住了本来面目的脸。 “告诉我!告诉我一切!”即使尽量压制,可皇帝声调里的紧张还是暴露了他忐忑不安的心境。 “陛下,阿森杀掉了……彼得,阿尔佐克将军,失败了……”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使者在刚刚说完这句之后,就软软的瘫倒在皇帝的面前。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艾萨克二世,却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之后,双手依然紧紧抓着使者的衣服,可他的双眼却呆呆的望着宫殿的门外,一时之间再也吐不出一点声音。 保加利亚的阿森伯爵突然杀掉了和他一起领导保加利亚人民抵抗罗马军队,共同为独立胜利坚定基础的英雄彼得伯爵! 这个消息,在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就已经迅速的在整个君士坦丁堡沸腾起来! 无数的罗马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禁兴奋得高声欢呼,而更多的军人则一边敲击着身边的武器和盾牌,一边大喊着纷纷涌向皇宫,他们不顾禁卫军的阻拦,不停的向皇宫门口的广场上涌去,而更多的罗马人则跟随在这些军人的身后雀跃欢呼的高声呐喊。 “帝国的敌人死了,这是上帝的安排!”“收回保加利亚,恢复帝国荣光!” 在听到好消息之后立刻被激起无比巨大的热情的罗马人在街道上奔走着,他们不停的向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大声喊出这个好消息,然后再更大的声音鼓舞下,人们的声浪汇集成一个词: “出兵!” 阿莱克修斯坐在马车里,透过遮盖严密的车窗缝隙望着外面的人潮,如果说在远处还无法感受到这种涌动的人潮的威力,那么当置身其中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可怕! 阿莱克修斯的马车在巨大人流的拥挤下缓缓的向着皇宫行去,每前进一码,车身都因为挤压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辆马车经过精心制造,那么阿莱克修斯相信马车肯定已经被狂热而无法控制的人潮彻底摧毁了。 “殿下,这太危险了,您不应该再继续前进,”侍从长紧张的向两边看着“如果外面在车外升起您的旗帜也许更好。” “如果那样,我就不会在开始命令你用一辆没有徽章的马车送我了。”阿莱克修斯放下了车帘闭上眼睛淡然回答,他对车外那些呼喊的民众不再注意,而是闭幕眼神般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君士坦丁堡皇宫外这时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聚集而来的民众混杂在相互不停打探什么时候出兵消息的军人里胡乱喊叫着,而一些虽然已经上了年纪的,但是却依然保持着硬朗作风的老军人,则骄傲的站在离皇宫大门很近的地方,望着紧闭的宫门,在他们的身后,一群略显年轻的罗马士兵手里紧握着一面面图案迥异的军旗站得笔直,军旗在深秋的晨风中猎猎飘扬,令远处看着的民众立时再次发出阵阵欢呼。 “看到了吗,那是比索斯尼坎军旗,我就在那面旗帜下服过役。” “那又怎么样,看到那面狼旗了吗,那是我的军团,那可是从戴克里先皇帝时代就有的最伟大的罗马军团!” “哦,上帝呀,听听这个人在说什么吧,最伟大的军团只能是凯撒利亚,上帝为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曾经在军队中服役的老兵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而这一个个曾经代表着帝国久远荣耀的军团名字更是引起年轻人的兴奋和热血。 伊莎贝拉远远站在离皇宫广场很远的一座塔楼上望着下面的人潮,涌动的人浪让她感到阵阵畏惧,尽管对于罗马人那容易激动甚至有些偏执的性格早已熟悉,但是她每一次都不能不被那种过于激奋的情绪所震撼,她难以想象为什么罗马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激起对帝国荣誉的狂热追求,甚至只是这么一个敌人内部阵营里的内讧,都可能会刺激得他们用这种近似疯狂的方式向皇帝提出出兵的要求。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这句曾经看到过的君士坦丁皇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罗马人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高昂的热情,这时统治者之福,也是统治者的绞架。” “罗马真是个让人疯狂,却又甘心为之疯狂的地方。”伊莎贝拉低声自语着,尽管外面的情景让她有些不安,但是她还是难掩喜悦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知道面对这些过于热情甚至是毫无理智的民众,艾萨克二世这时肯定已经感到焦头烂额,这不能不让伊莎贝拉对那个突然杀掉了自己同伴的保加利亚人感到由衷感谢,甚至有一阵她还觉得那个人可能就是上帝派给她的幸运使者。 “这个时候的皇帝应该一定很头痛吧,”伊莎贝拉笑吟吟的看着越聚越多的罗马人,她并不想费神起猜测究竟是谁把这样一个消息迅速的散播到了整个君士坦丁堡,不过当她在为自己可以暂时摆脱皇帝纠缠高兴过后,一阵忧虑不禁立刻负伤她的心头“那么,罗马对耶路撒冷的支援呢,会不会因为保加利亚的变故发生变化?” 她忧虑的皱起双眉,看着出现在皇宫城头上的宫廷大臣的身影,伊莎贝拉不禁开始为可能发生的变故感到阵阵焦躁。 一时间,她对那个刚刚还是自己幸运天使的保加利亚人不禁开始憎恨起来,同时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里,也不禁开始琢磨究竟是什么人会这么快就把这个消息传播到了整个君士坦丁堡。 “究竟是谁?!” 这声饱含愤怒、焦躁,憎恨和残暴的呐喊在宫殿里久久回荡。 这时的艾萨克二世如一条被人戳到了要害的郊狼般狂暴的在宫殿里吼叫着,他四周的地上到处都是打碎的珠宝器皿,几块间杂着几颗宝石的玛瑙碎片在他脚下闪动着如幻的光彩,而一个用黄金雕饰着华美花纹的酒杯底座还在不远的大理石地面上来回滚动着。 这个由黄金,玛瑙和宝石镶嵌雕刻而成的御杯,原本是艾萨克二世登基时接受的珍贵礼物,而现在,除了地上那勉强还能出的碎片,再也找不出丝毫当初那种巧夺天工的痕迹。 “是谁把保加利亚的消息流传出去的?!”皇帝的愤怒质问在宫殿里不停的回荡,而随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恍惚,四周的随侍们立刻惊恐的感觉到了他眼中流淌出来的怀疑和残暴。 “是你们当中的谁吗,还是你们所有人?!” 随着皇帝手指在面前晃过,一时间整个宫殿里一片恐惧的哀求声! “陛下,我从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跟随您了呀,”一个眉毛都已经发白的宦官跪在地上发出哭泣的喊叫“我怎么会背叛您呢,要知道我是您的曾祖父阿历克塞一世陛下留下的领地里的后代,我怎么会背叛我的小主人哪。” “对,纳波斯,你不会背叛我,你不会……”艾萨克二世嘴里喃喃的发出低吼,他半跪下身子用力抓住老宦官的肩膀,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他。 可瞬息之间,皇帝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的手沿着老宦官的肩头挤向中间,在老宦官惊恐莫名的挣扎中,他干瘦的双手紧紧扼住宦官的脖子,随着他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叫和毫无意义的哼声,宦官在他收紧的双手间不住扭动着身子,直到终于慢慢躺倒在地,随着双脚最后一阵抽搐般的蹬踹,老宦官肥胖的身体终于没有了一丝声息。 “把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杀掉!” 艾萨克二世冷酷的命令在宫殿里响起,立时间,随着一阵惨呼,整个宫殿里血光冲天! 被突然冲进宫殿的禁卫军屠杀的太监女侍在惨叫声中到处奔跑,而那些原来的近卫则奋力拔出身上的佩剑发狂的予以抵抗! 一柄长矛呼啸着从一个已经全身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近卫手中飞出,随着一声痛苦喊叫,已经奔到皇帝身前保护的一个卫兵立刻捂着被长矛刺穿的身体歪倒在地。 看着喷溅到自己长袍上的血水,艾萨克的脸上不禁扭曲起来,他的嘴里发出一声喊叫,在从那个护卫身上拔出长矛后,他几步冲到那个在临死前向他袭击的近卫身前,随着他发狂的把长矛戳到那具尸体上,一时间溅起的血水合着碎肉到处横飞。 “这是有人针对我的阴谋,我知道这是阴谋!”皇帝变了腔调的喊声在宫殿里回荡,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地已经毫无声息是死尸。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犯这个已经疯狂的人,人们胆怯的缩在角落里,直到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宫殿门口。 “陛下,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阿莱克修斯似乎有些犹豫的站在门外看着房间里可怕的一幕,在终于鼓足勇气之后,他小声的开了口。 听到弟弟的声音,艾萨克二世的身子微微一顿,他转过身望着门口的阿莱克修斯,过了一阵后,他忽然用力点头:“对,我需要你我的弟弟,我要你去为我解决这些麻烦事。” 君士坦丁堡发生的莫名其妙的混乱,在这座总是以激情和偏执闻名于世的城市里,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 当伊莎贝拉看到皇帝的弟弟阿莱克修斯出现在皇宫城墙上的身影时,她紧皱的双眉微微舒缓了一些。 和几乎所有君士坦丁堡人一样,伊莎贝拉知道这位皇帝御弟在某些时候就如同一个无所不能,却又无可奈何的修补匠,他总是在皇帝遇到麻烦的时候出头让皇帝摆脱麻烦,而他之所以会有这么一份差事,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了不起的才干,只因为这个人是个什么都可以答应,却又什么都不必负责的传声筒。 他可以为皇帝答应军队提出的增加军饷的要求,然后皇帝会根本不予承认。或者以皇帝使者的身份去一个发生暴动的地区许诺那些暴民会被特赦,可随后这些刚刚放下武器的人就会被吊死在路边的灯柱上。 而这一次,伊莎贝拉相信阿莱克修斯也一定会替皇帝向民众许诺一定会出征保加利亚,夺回失去的领土,宣扬帝国威严云云…… 当然,这些许诺很快就会被皇帝遗忘到地中海里去。 所以看着阿莱克修丝,伊莎贝拉转身离开塔楼,她知道现在该继续为自己的事情烦恼了。 她带着贴身随从沿着一条街巷默默前进,当她刚刚走到巷口时,一条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陛下,我相信您需要一个朋友的帮助。” 站在对面隐藏在灰色连帽长袍里的人声音低沉的说着。 第十一章 走向远方 护卫们神情紧张的立刻冲到伊莎贝拉身边,他们手里抓紧武器紧盯着对面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男人,在已经升到头顶的阳光照射下,这个把头脸罩在灰色袍子里的男人看上去十分普通,除了隐约可以看到的一个胡子拉碴的粗厚下巴之外,他嘴唇以上的部分都隐藏在遮盖的很低的帽兜里,一道似乎是不久前刚刚造成的创口随着他的话音在喉咙边沿轻轻蠕动。 那道伤口看上去颇为危险,甚至可以想象当时这人在遭受这可能会随时要他性命的一击时是多么惊心动魄。 “陛下,请不要担心,我都您没有任何敌意,”男人的身子微微向巷口里闪了,闪,不过他看上去并不是惧怕伊莎贝拉的这些护卫,倒象是怕被其他的别人看到似的“陛下,我知道您是谁,也知道您现在在为什么烦恼。请相信我,我会带您去见一个能帮助您的人。我可以向您保证那个人不论是对您,还是对您的王国都不会有任何危害,甚至他还能帮助您实现您最大的愿望。” “什么愿望?”伊莎贝拉慢慢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走到那人面前“你说的这个人,能用什么办法帮助耶路撒冷女王?除非他是位君主,否则谁能帮助我?” “陛下,有时候一位君主也并非是全能的,至少罗马皇帝自己已经陷进困局里了,难道您认为艾萨克二世现在还能为您提供他的帮助吗,或者您相信他真的会帮助您?” 伊莎贝拉的脸色微微一青,.虽然她向罗马皇帝请求支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关于他们之间的那些交涉却始终因为那些谣言而颇做得隐秘,但是现在眼前这个人却在艾萨克二世刚刚因为保加利亚的变故就猜测到自己的处境,这不能不让伊莎贝拉意识到,在充满错综复杂诡异多变的君士坦丁堡里,肯定有人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而这些人究竟是谁,却不是现在的她能立刻猜测到的。 是谁在这么关注自己?伊莎贝拉.的心里不住晃过这个念头,她心里不住想象着一个始终不为自己所知的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一切的情景,这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对于早已经习惯把一切都归.于自己掌握之中的伊莎贝拉来说,她最难以容忍的,就是有人能在不被她所知的地方威胁着她。 “陛下,如果您能随我去见那个人,他会向您解释一.些。”神秘的男人说出的话让伊莎贝拉难以拒绝的微微点头,她需要知道那个在暗中的人究竟是谁,至于就这样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否危险,却不是她需要想的。 紧跟在那个灰衣男人后面,伊莎贝拉心底里不住.的揣测着究竟是什么人在等待自己。 远处一处高耸的圆顶教堂的阴影出现在伊莎.贝拉眼中,她隐约觉得那个要和自己见面的人应该就在那里。 果然,灰衣人慢.慢的登上了通向教堂的石头台阶,不过让伊莎贝拉略显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走进教堂,而是顺着石头墙壁的边沿向不远处教堂旁边的一个花圃走去。 在那里,一个手里拿着一柄平铲的花匠正在低着头用力刨着已经翻动得十分松软的泥土。 灰衣男人走到花匠的身边恭敬的欠身,在听到一声轻声吩咐之后,他向那人和伊莎贝拉略微的行礼,然后再站在不远处的护卫的监视下,小心的沿着花圃中间的小石路向教堂后面走去。 伊莎贝拉仔细的看着那个“花匠”,她觉得这个人十分陌生。不过她不能不承认,虽然这个人看上去长相颇为粗犷,但是他那种稳健的气度能让她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平凡,同时一种危险的气息也让伊莎贝拉似乎在他的身上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能在这里见到耶路撒冷的女王陛下,这是我的荣誉,也是我的悲哀。”男人把头上戴着的麻布帽子轻轻摘下来。 一张平凡的面孔完全出现在伊莎贝拉面前,这让她更加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不过如果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和如参孙般的恩特克劳威尔在这里,他们就会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在君士坦丁堡忽然出现,又神秘消失,最终躲过了恩特克劳威尔抓捕的玫瑰十字首领,那个神秘的凯尔。 “女王陛下,我相信您一定对我是谁和为什么要见您感到奇怪,”凯尔随手把平铲靠在身边,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腰带,在护卫们的监视下,他从用粗线缝制的宽大牛皮腰带上挑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陛下我相信您重新夺回耶路撒冷的信心和热诚,”凯尔把腰带慢慢举到伊莎贝拉面前,让她看清挑开的夹层里隐藏的一个东西“我也相信,当您看到这个的时候一定会信任我。” 伊莎贝拉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愕然的看着凯尔手中腰带里隐藏的那个东西,过了好一阵后,她身后的护卫才听到女王用略显激动的声调向那个“花匠”说到:“我想我们的确可以好好谈谈,不过至于是否应该信任你,这并不取决于你手里的这个……证明,这需要看你们究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又能给予我什么。” “的确如此女王陛下,的确如此。”凯尔微笑着深深躬身,在向女王深施一礼之后,他抬手示意,陪伴着年轻的耶路撒冷女王向着花圃的深处缓缓走去。 深秋略显微寒的冷风掠过戈壁空旷的土地,带着阵阵的灰色烟尘在被常年践踏过的道路上扬起片片的尘幕。 在尘幕中,一面面崭新的花式各异的军旗沿着道路横列矗立在道边,跟随在军旗边的年轻护旗手们手握长矛,矛尖斜指旗帜,一时间旗帜飘扬,刀枪如林! 但是,当一面边沿上镌绣着繁琐的花式经言的红色黑十字旗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军旗都降下旗标,如在向那面旗帜致敬般落下旗头。 一小队身穿短环甲的斥候骑兵在旗帜的引导下向前奔去,随着斥候队的身影掠过,地面上传来的阵阵沉闷锤击似乎越来越重,站在路边的教众们开始激动起来,土地踮起脚尖,努力的循着那震动的来处向考雷托尔城门的方向看着,伴着一股股的烟尘升起,整个城门都似乎笼罩在了一片雾腾腾的迷茫之中。 先是一个,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近卫骑兵的身影出现在了人们面前,在同样是红色黑十字旗的引导下,整队的近卫军跟随在圣旗的后面冲出考雷托尔城门,在人群发出震天的“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高呼声中,身上链甲泛着粼粼寒光的近卫军护卫着一个骑在黑色骏马上的骑士,从考雷托尔城门下跃然而出! 黑色的高大战马,黑色的连帽长袍,与身后那面猎猎飘扬,闪动着红与黑这两种令人掠夺着人们眼神的色彩的旗帜交相辉映。 在深秋扬起的冷风中,连帽外袍如天使展开的黑色羽翼般在骑士的背后飘摆,高大的黑色战马的巨大马蹄,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地上溅起一层薄薄的尘土,它修长的脖子随着前进筋脉鼓涨的轻轻躁动,有力的四肢在迈动步子时,肌肉上的颤抖,让它身上的汗水在阳光下映照得闪起一层微微的黑光。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那黑色战马和马上的骑士所吸引! “比赛弗勒斯!” 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出的一声呐喊,让所有的士兵在一瞬间从胸膛里爆发出一片欢呼! 站在外围的教众们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些士兵,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军人会喊出这样一个名字,而知道这名字来历的人教士们则用不安的眼神相互望着。 他们不敢想象这些曾经在耶路撒冷浴血奋战的士兵,居然会对一匹战马爆发出如此狂热的崇拜,尽管耶路撒冷的奇迹已经让教士们默认了圣子的存在,但是当他们听到这种近似发狂的呼喊之后,教士们终于开始感到一阵不安和恐惧。 “上帝,这不是个好征兆,”一个教士惊恐的对身边同样不安的考雷托尔主教低声嘀咕着“要知道对野兽崇拜,这是异教徒的举动。”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圣子的奇迹就在面前,”考雷托尔主教气急败坏的说着:“现在他们连他的战马都开始崇拜了。” “封印解开时,那骑士带着死亡而来,在那马后面的,是地狱之火……” 赫拉克留用力拉紧法袍宽大的袖口,尽管凉风不住吹进他的衣服,可是和他心底里那股难言的恐惧相比,寒风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望着那包裹在黑色中令人侧目的人马,赫拉克留第一次为自己选择的对错犹豫起来。 “上帝宽恕我吧,也许我是受到了一个堕落的圣子诱惑,也许是一个将来会被上帝抛弃的圣子。”大主教嘴唇里挤出这句话,他畏惧的看着驾驭着比赛弗勒斯向自己缓慢走来的骑士,直到那匹战马粗重的响鼻喷出的热气喷到他的脸上。 大主教咬紧牙关向上抬着头,他试图穿透那层覆盖在外面的黑色披风,看清骑在马上的那个人的脸,但是一阵让他眩晕的阳光却在这时从那人身后照射过来。 一时间,完全被笼罩在光昏里的骑士身边透出的光明让大主教不由自主的挡住眼睛,在比赛弗勒斯再次发出粗重焦躁的响鼻呼气中,大主教不禁感觉到了那位平静的坐在马上的骑士微微倾身过来时,四周人发出的阵阵抽气声。 “我需要你的祝福,大主教。” 伦格坐在战马上俯视着站在地上抬头望着自己的赫拉克留,他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听在大主教耳中,却如同阵阵敲击他心底的重锤般令他畏惧。 耶路撒冷王国历任国王的冠冕都是由耶路撒冷的大主教亲手戴上的,在那个神圣的时刻,国王要跪在大主教的面前,接受代表上帝意志的神仆的祝福和承认。 而自从公元八百年的时候,查理曼接受了里奥教皇的加冕之后,以上帝的名义为皇帝和国王加冕就成了基督世界最神圣的仪式之一。 在那个时刻,最有权威的并不是即将正式登上宝座的君主,而是高高的站在君主面前的教皇和主教! 在那个时刻,即使是最不虔诚也最蔑视神权的狂妄之让你,也会在神权展现出来无上威严下怯懦退缩! 但是现在,人们被眼前这个人真正的大胆和狂妄惊呆了,原本欢呼雷动的考雷托尔城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站在大路中间的那两个人相互对视的人。 “砰!砰!砰砰!” 一阵沉闷的兵器拍击盾牌的声音首先从近卫军队伍里响起,接着,骑士团小旗旗队、考雷托尔重骑兵、甚至是那些跟随着伦格离开耶路撒冷的护圣军,一队队的军人开始随着那特有节奏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敲击,一时间考雷托尔城外声如雷鸣! 而随着这股敲击,更多虽然杂乱却更显气势的踏步声从教众们的脚下传来,他们学着那些士兵的鼓点不停的用力原地踩动右脚,一波*震得考雷托尔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的巨大声浪中霎时响彻大地! 终于,在这令人胆寒的鼓点震撼中,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赫拉克留把手里的长柄十字架法杖举到面前,抬头仰望着如包裹在耀眼阳光里的黑色骑士,他深深的低下了带着耶路撒冷大主教冠冕的头。 “愿上帝与你同在。”大主教声音沉闷的发出这句堪称耶路撒冷王国历史上最简短的祝福。 “大主教你忘了,还有主基督的荣光。”伦格再次微微弯腰,向站在马前的赫拉克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轻声低低的提醒。 说完,他忽然猛提缰绳,随着比赛弗勒斯抬头发出一声嘶鸣,战马有力的四肢霎时向前用力窜出,沿着大路飞快的从一队队的士兵前急掠而过!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呐喊声霎时随着比赛弗勒斯黑色影子的闪过在道路上一直延伸而去,在那黑色人马的后面,扬起的烟尘似乎在那一刻迅速的把那个活生生的人映入了一片迷茫的虚幻之中,只有如雷鸣般的呼声,随着他的身影在大地上向前蔓延,直到彻底消失。 “在那马后面的,是地狱之火……” 赫拉克留喃喃的背诵着启示录上这令他胆寒的**,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可怕封印的开启。 脚步声轻轻传来,赫拉克留微微回头,看到了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赫克托尔。 白化病人的脸上这时洋溢着罕见的兴奋,不过他透明的眼睛却依然显得毫无表情,令人丝毫看不出那里面究竟都隐藏着什么。 “看来您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赫克托尔望着在近卫军簇拥下远去的伦格的背影微微吐出一口气“‘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大主教您还记得在耶路撒冷的城头上您已经选择了站在大人一边的时候,大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吗?”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赫拉克留尽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自然些,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保持下来“我知道他的野心,为了耶路撒冷和我自己,我已经选择了站在他的一边,可是现在,他究竟想要什么?” “也许是我们现在还想不到的东西,不过那肯定是让我们任何人都会感到意外和敬畏的。”赫克托尔转身招呼自己的扈从牵过战马,在要翻身上马的刹那,他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用那双毫无表情的透明眼睛看着赫拉克留淡淡的说:“大主教,刚才祝福的时候,你忘记了提到主基督。” 说完,赫拉克留翻身上马,越过目光呆滞的大主教向城里奔去。 比赛弗勒斯在戈壁上奔驰着,迎面而来的风沙很快就把伦格的头脸上蒙起一片灰尘,不过他却没有管这些,直到不知道跑出多远才终于停下脚步,嘴里发出重重的闷声。 伦格回过头,望着在视线里已经变得模糊的考雷托尔城,被灰尘掩盖的面目下终于显出一丝彻底的放松。 即使到了这时,他的心里也还在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兴奋,可同时也感到紧张。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而且也必须要来! 他必须要让所有人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更要让他的追随者们知道他的位置。 远在梵蒂冈的教皇则是整个基督公教世界中至高无上的精神君主! 不论是多么伟大的君主在这位上帝在人世间的代理者面前都要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而几乎每个欧洲君主都以能在他的面前跪下,接受这位最高神仆的加冕为荣。 而耶路撒冷大主教则是这位上帝代理者的派遣来的使者。 这就让所有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就如一个个骄横跋扈的太上皇般,在耶路撒冷肆意影响着国王们的抉择,即使是如鲍德温三世和阿马里克一世那样充满权谋的帝王,在面对可能与萨拉森人的妥协时,也不能不因为要顾及到那一位位深居圣墓教堂里的大主教而踌躇不前。 至于盖伊,则根本就是个完全被宗教狂和骑士疯子们绑架的可怜虫,他在为自己的野心不住努力的同时,也因为被那些人不停的影响而左右摇摆,最终让自己陷进了可怕的麻烦。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当伦格终于决定要让所有人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怎么承受那一刻的巨大压力的。在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只是个在看着一幕戏剧的观众,当终于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一阵近似麻痹的奇异感觉才在那时彻底袭过他的全身! 他需要得到的,终于得到了!耶路撒冷大主教,梵蒂冈至高无上神权的代表,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低头! 伦格抬手掀起头上的帽兜,耀眼的阳光立时照得他有些眩晕,他伸出右手本能的挡在眼前,之后他慢慢伸开手指,让温暖明亮的光辉透过指缝照到脸上。 伦格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璀璨的阳光,当他深深呼吸时,一阵阵特有的夹带着尘土气息的枯草气息传进他的鼻间。 “已经秋天了……” 伦格低声自语着,他还记得去年的自己,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他陪伴着一位令他终身受益的导师和朋友来到了耶路撒冷城外,在那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那位一生都在追求一个梦想的高贵骑士,静静的在耶路撒冷城外黯然逝去。 也是在那个似乎苍天都为之哭泣的时候,自己用誓言继承了那位骑士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而现在,伦格回头看着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近卫军和身后的旗帜,他的嘴角上挂起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伦格把始终挂在胸口的那个小袋子从衣领里抽出来,望着里面那块让他见证了千年谜团的“圣骨”,伦格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 一阵车轮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伦格回头望去,看着远远行来的玛蒂娜的马车,他微笑着驱马向前,同时他握着“圣骨”的右拳忽然向外张开! 当从冷风中收回右手时,他的手掌里已经空空如也…… 短短的距离一瞬既到,当车门砰然敞开时,一身朴素简便的旅居裙的马蒂亚出现在了车门口! 激动的女孩没有等马车停稳就猛然向着伦格扑来,而等待她的则是一个和女孩一样充满激情的有力拥抱! “我出城的时候没看到你,以为你又要剩下我了呢!”玛蒂娜激动的坐在伦格怀里哭泣着。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伦格安慰着女孩。 “那你现在伦格安慰着女孩。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了吗?”玛蒂娜好奇的看着前方,她知道那并不是去埃德萨的方向。 “当然可以,”伦格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我们去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我们属于我们的世界。” 第十二章 深夜远客 暗红色的余晖在远处的毕拉匹裘山丘顶峰留下的最后一丝红线也逐渐的暗淡了下去。 随着月色轻盈的洒落在君士坦丁堡高耸宏伟的建筑上,一天的夜晚已经悄悄的降临。 繁华的城市在这时逐渐变得宁静下来,被白天的雨水冲刷得十分干净的石头地面上,映照起来的片片月光让街道上显得并不十分黑暗,而在一些即使已经进入深夜同样还是点着昂贵的牛油灯的房子里,人们并没有立刻进入梦乡。 乔尔巴拉老爹费力的在自家的店铺前清洗着散发着恶臭的地面,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那些给他惹来这些麻烦的人。 自从在一次战斗中坠马伤了股骨之后,乔尔巴拉老爹就用自己在军队里攒下的那点钱财在君士坦丁堡城外毕拉匹裘山丘下的街上开了这家小小的店铺,虽然只是个并不大的小酒店,但是他还是靠这个店铺为自己娶了个不错的老婆,甚至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让他总是在下雨阴天身.子疼痛的时候,暗暗感激上帝的恩典,因为他那些当初和他一起服役的伙伴,都已经在几年前的保加利亚叛乱中丧命,而他则活了下来,甚至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 不过老爹也不能不承认,有时候.他也实在不那么走运,就在刚刚,几个喝得烂醉的客人就在他的店铺门口呕吐起来,他们在原本干净的台阶上连滚带爬,甚至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像猪似的哼个不停。 不但这样,那些已经喝的神智.不轻的醉鬼在呕吐之后立刻大喊大叫,他们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挨家挨户的去敲附近住户的房门。 这些把规矩住户当成妓院的醉鬼,一边用最下流.的话对着每个亮起灯光的窗户大喊,甚至还试图冲进一家闻声打开房门住户里面。 这些人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很快闻讯赶来的巡.城兵立刻戴上木枷扔进了笼车里,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将是能让这些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的整整六天的苦役,至少远在君士坦丁堡城外色雷斯平原上的那些随时需要有人照顾填补蓄水池,又可以有一批不用报酬的劳工了。 而乔尔巴拉老爹也并不走运,尽管那些巡城兵.里有几个人认识他,而且时不时的还会在巡逻间隔的时候到他的店里来喝上一杯,但是因为他居然在规定的街禁时间之后还开门做生意,结果可怜的老爹在苦苦求情之后还是被狠狠的罚了笔款子。 这让乔尔巴拉.老爹从心里感到不痛快,他没想到自己出于好心的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一想到那几个巡城兵拿走的是自己整整三天的收入,老爹就不禁一边打扫一边长吁短叹的为自己的坏运气抱不平。 他提着一桶清水用力冲刷着石头地面,尽管已经深夜,可是一想起那些巡城兵命令他必须在明天街禁开禁之前就打扫好,否则会再罚他一次之后,老爹就不能不打起精神用手里的杨枝扫帚用力挎着街石缝隙里那些恶心的呕吐物。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寂静的街道上传来的一阵马蹄踏在街石上发出的空荡回声。 乔尔巴拉老爷疑惑的抬起头,他不知道在这么晚的时候究竟还有谁会在大街上走动,特别是他从那些马蹄声里能听出来,那并不是巡城兵们的马匹在夜晚安装上的那种特有的软木马掌发出的闷响,听上去那声音倒更近似骑兵特有的那种马蹄铁的声音。 乔尔巴拉老爹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远处街道的尽头,随着那种回荡的马蹄上逐渐接近,他终于看清出现在街口上的,是一支小小的队伍。 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看到那是几个身穿普通衣服的旅行者,虽然他们的队伍看上去颇为缓慢,而且还有几匹驮着笨重的行李的辎重马,但是当过骑兵的老爹还是从这些人的举动中看出了他们那种经历过战场的骑兵特有的举止神态。 当那支队伍走进时,乔尔巴拉老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到走在最前面离队伍比较远的一个明显担当斥候的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拿着扫帚的自己,而那个队伍里的人正在一个年强人的手势下停下脚步,小心的看着这边。 “有什么事情吗骑兵?不过我已经关门了,别想再从我这里买走一滴酒。”乔尔巴拉老爹显然对不久前的事依然耿耿于怀,虽然他并不确定这些人就是不远处驻扎在城下的那些军队里的士兵,但是他还是确定这些人至少现在不是普通的君士坦丁堡市民。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骑兵?”那个“斥候”警惕的看着老爹,他的声调比较奇怪,这让乔尔巴拉老爹猜测他显然并不是君士坦丁堡人,甚至不像附近任何一个地方的人,这让他不禁有些不安,而对方在在看了看半掩着的店铺木门之后,却似乎略微显得放松了一些。 “哦,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小驹子还没长出嫩马掌的时候,我已经在特拉比松和那些异教徒作战了。”乔尔巴拉老爹看到似乎并没有敌意的旅行者微微得意的用力一顿手里的扫帚,不过这样一来粘在扫帚苗上的肮脏的东西立刻发出一股恶臭,这不禁让老爹一阵尴尬,可他立刻站直了身子用力发出一声咳嗽。 “不过你们为什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难道你们不知道,即使是士兵如果没有命令也是不能在街禁之后出来吗?”他故意用严厉的口气说着,同时不住的打量着站得比较远的那几个人,同时他的心里不由开始幻想着这些人当中有着某个出来私访的大人物,这样他不但可以因为自己表现出的忠心得到奖赏,而且说不定还可以被准许重新回到军营里去。 “我们要进城,”斥候简单的回答,不过当他抬头望着黑暗中,似乎永远走不到跟前的巍峨城墙的轮廓后,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想我们可能今天是怎么也进不去了,也许你可以让我们在你的店里过一晚上?” “这绝对不行!”乔尔巴拉老爹立刻大声的拒绝了这个要求,不论是出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教训,还是猜测这些人里可能会有某位大人物,或者是因为来历不明给他惹来的麻烦,老爹都认为让这些人走进店铺是很不明智的。 “哦,罗马人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显然有些不满的旅行者嘴里一边抱怨一边转身向同伴走去,可当他走到一个似乎被人搀扶着的人面前稍微探视之后,他立刻大步走了回来,在乔尔巴拉老爹感到有些不安的紧张中,他从随身的皮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闪着金光的苏德勒斯“我给一个金币,让我们住进去,到了明天早晨我们立刻就走,要知道我们的一个同伴病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哦,这的确有些可怜,”乔尔巴拉老爹有些同情的看看后面看上去似乎的确不好的人,然后再看看“斥候”手指间的金币,在稍一犹豫之后还是转身敞开了店门。 “快点进来,如果让巡城兵看到我们这么晚还在做生意,会把这个苏德勒斯都没收的,”一边催促一边顺手从对方手里拿过金币的乔尔巴拉老爹嘴里唠叨着,他桌子上一阵摸索,最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灯壶点燃了起来“要知道色雷斯的灌溉渠可是一直缺人手,我还不想我这把岁数了还被要服罚役,去那种地方背石头。” “看来罗马人生活的并不好,至少他们会被罚苦役。”一个扶着病人的年轻人一边把一个木凳抻到病人身边,一边不停的唠叨着。 他的话让乔尔巴拉心里不禁又是微微一颤,他从这个人的话里听出这些人显然并不是罗马人,这让他不禁为自己贪图那个金币有些后悔,虽然这些外人并不一定会给自己惹下什么麻烦,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大人,您怎么样?”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乔尔巴拉微微回头,看到那个“斥候”已经摘下了包在头上的头巾,令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看来明显是这支队伍首领的人,还真是个没长出嫰掌的“小驹子”,而那个正在生病的病人,则是一个看上去并不强壮的苦修僧般的男人。 “我想我真的病了,也许就是因为不久前的那场大雨,”病人头脑沉重的喘息着,他的头上这时正流淌着汗珠,而披着两件厚实衣服的他,似乎还因为寒冷不住的颤抖着。 “大人,等我们进城之后,我们会为你找最好的医生。”年轻人有些焦急的安慰着病人,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的回头向老爹提出了一个让他不禁全身一颤的要求: “您这里应该有酒吧,卖一些给我们,大人需要它来驱寒。” “不!绝对不卖!” 乔尔巴拉老爷过于高亢的喊叫声立刻在店铺里响起,他因为过于激动显得急躁的喊叫,立刻让刚刚坐下的这些人忽的站了起来! 而其中一个人甚至顺手从刚刚从驮马身上卸下的行礼里抽出了一柄长剑! “哦,我是说,我们这里不允许在禁街之后开门做生意,更不许卖酒,要知道我让你们进来已经违反了至少两条城规,难道们想看着我去色雷斯平原上背石头吗?” 老爹奋力解释着,他真的对自己的同情心感到厌恶,这时如果能让他把这些人赶出店去,他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不过当他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之后,他想自己还是忍耐下来,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街禁结束之后把这些人打发走。 “哦,这可真是糟糕,不过我们不会强迫你。”年轻人有些无奈的用力咬咬嘴唇,可最终还是没有只摇了摇头之后坐了下去,他回头向看着自己的同伴微微挥手示意,那些他的手下立刻开始打开行李忙碌了起来。 “我们会自己做些吃的,只要能在这里呆到天亮。”年轻人看着乔尔巴拉老爹低声说,而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靠在椅子里逐渐陷入昏睡的那位“大人”。 “哦,我可不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老爹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好让那位“大人”听到“我这也是为了遵守皇帝颁布的这条法律,要知道在保加利亚人闹事之前,我们可是从来不这么对待外乡人。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特别是最近,据说那些保加利亚人的国王们甚至还自己人相互屠杀了起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发疯了到处骚扰呢。” “什么,保加利亚人……”那位陷入昏睡的“大人”似乎忽然清醒了过来,他用力抬起头有些费力的看着乔尔巴拉老爹“难道你说的是阿森和彼得?” “对,就是那两个野蛮的叛徒!”因为终于引起那位“大人”注意,既兴奋又紧张的老爹顺势坐到桌子边,一边随眼看着正在烧水的几个人,一边小心的回答着“要知道自从两年前那两个保加利亚人造反宣布建立王国以来,很多人都说那个阿森是个真正的野蛮人,而彼得还算是半个罗马人,所以据说皇帝就派出了他的将军阿尔佐克去游说那‘半个罗马人’,”乔尔巴拉老爹故意用讽刺的口气说着。 “皇帝显然希望那个阿尔佐克能让彼得回心转意,你们知道帝国在欧洲除了保加利亚已经剩不下什么了,可是这次皇帝也象以前任何一次一样选错了人。那个愚蠢的阿尔佐克不但没有说服彼得听从他的命令,甚至还和彼得闹翻,而阿森在听到彼得在和帝国的使者来往之后……”老爹伸手在脖子上微微一比“就这样,原本还可以回来一半的保加利亚,现在已经完全归了阿森,这都是那个阿尔佐克的错,可选择这个蠢货的却是皇帝本人。” 老爹口沫横飞的不住说着,君士坦丁堡人那种总是在遇到大事之后就变得失去理智的极端性格,这时开始逐渐在他身上体现出来,这时的他已经忘记了眼前这几个人似乎并不是罗马的人事实,而且他也忘记了自己原来想要干什么的初衷。 看着眼前这个说个不停的老头,年轻的首领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这让他略显沉重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笑,就在他看到通向后门的地塘里已经在冒着热气的陶罐站起来时,一张让他不禁失神的出现在了门口。 当阿索妮雅听到前面店铺里的声音从后门走进房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正注视着自己的年轻人的脸。 那个年轻人的姿势有些好笑,他半弯的腰看上去要坐非坐,而抬起的脸上则因为意外正张开嘴巴。 看着这个长相还算不坏的年轻人憨然的样子,阿索妮雅不禁发出“噗嗤”的一声笑声。 而当她看到那个年轻人显然因为她的笑容立刻鼻尖通红之后,阿索妮雅不禁笑的更加厉害。 “哦,爸爸,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阿索妮雅提起身后过长的黑色发辫让过有些尴尬的年轻人,她走到桌子边向乔尔巴拉笑吟吟的问着,不过她的眼神却始终看着那个似乎已经恢复过来,默默的坐到桌边招呼病人的年轻人。 “是些客人,他们想明天进城,”老爹用力支撑着因为打盹有些沉重的眼皮“阿索妮雅,你回后面全去吧,今天晚上我就睡这儿了,我可不想明天早晨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空屋子。” “哦,爸爸难道你是在街禁之后让他们进来的?”有些意外的阿索妮雅看看那个年轻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样是要有麻烦的吗?” “我们的大人得病了,他需要照顾。”年轻人转过头,他尽量不去看阿索妮雅,不过他的声音却在无意中变得温柔了不少“我们不会惹麻烦的,天亮之后我们就走,等明天进了君士坦丁堡,一切就好了。”说到这儿,年轻人从皮袋里又拿出了一个苏德勒斯“我们会再付给你们报酬,这个不用担心。” “哦,你是为了金币才招惹这些事的?”阿索妮雅有些气愤的回头看着父亲“难道你忘了刚刚被罚走的那些钱就是因为你贪图那几个人的酒钱吗?这次如果再被抓,我想你可能真的要去色雷斯背石头了。” “我不会这么不走运的,事实上我会正在走好运。”乔尔巴拉老爹嘴里嘀咕着走向另外一张桌子,然后看到女儿走近之后他小声的说“我一会就会去军营告发这些人,他们居然在街禁之后出来,而且他们看上去就不是罗马人。” “上帝,你要去告密?”阿索妮雅愕然的看着父亲“这可不像过去的你。” “过去的我也没被那些巡城兵罚过。”乔尔巴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女儿,接着他再次小声的说“不过我想如果我去告密,他们会不会起疑心呢?” “哦,当然会了,这个时候不是已经街禁了吗,你出去还能去哪?”阿索妮雅同样没好气的讥讽着父亲“也许你不该把他们带回来,或者更不该当个告密者。” “可我该为自己生了个好女儿感谢上帝。”乔尔巴拉似乎想到什么办法似的向一直偷偷看着向这边的年轻人瞥了一眼“你可以去陪着这些人说说话,要知道那个年轻人看你的样子已经让他看起来像个傻瓜了,只要拖到我带着巡城兵回来,一切都好办了。” “你在怂恿我和你一起当告密者?”阿索妮雅不满的斜视着父亲。 “我再教你怎么赚钱。”乔尔巴拉说完就一边故意嘴里叨咕给不停一边向后院走去。 “你的朋友病的不轻,”一边暗暗诅咒父亲一边走到桌边的阿索妮雅随眼看着那个闭着眼睛斜躺在角落里的病人,可当她看到那人不住颤抖的身子后,她不禁皱起了双眉“看来他真的病了,也许应该多喝些醋叶茶比较好,至少不让他这么痛苦。” “你会治病?”年轻人有些意外的看着开始忙活的阿索妮雅。 “哦,不,只是我的母亲懂一些她家乡的草药,”阿索妮雅一边把已经捣碎的醋叶放进热水,一边小心的问着“不过看你们不像是罗马人,从哪来的?” “耶路撒冷。”年轻人看着阿索妮雅麻利的动作,不由凑到她的身边。 “哦上帝,耶路撒冷!”阿索妮雅的嘴里发出一声诧异的低呼,她难掩激动的看着年轻人追问着“那么说你一定见过那位贡布雷子爵。他们甚至称他为圣子,这真不知道是荣耀还是亵渎。” “当然是荣耀,这时上帝赐予世人的荣耀。”听到这个话题一下变得兴奋起来的年轻人极力纠正着阿索妮雅的话“耶路撒冷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子爵大人是上帝的宠儿,更是上帝赐予人世的圣子。” “那么说你已经见过他了?”阿索妮雅有些好笑的看着年轻人,她从已经开始发热冒泡的陶罐里一勺勺的滤出已经变得浓紫的药水盛到碗里,看着年轻人小心的端向病人,阿索妮雅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件大事似的露出笑容。 可是,就在年轻人端着药水没有走出几步,一声巨大的轰响霎时从紧闭的街门上响起! 随着被撞散的木门随着乔尔巴拉老爹发出痛苦般的惨叫,几个身穿手持武器的巡城兵已经直冲进来! “以皇帝陛下名义,你们已经违反了君士坦丁堡的街禁令!”手持长剑的巡城兵队长发出一声大喊。 “哦,不!他们是从耶路撒冷来的!”阿索妮雅大声喊着。 意外的队长回头望向那些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的外乡人。 “对,我们来自耶路撒冷,”年轻人神态镇定的回答“我是贡布雷大人的近卫军统领阿历克斯。” 第十三章 漩涡(上) 伊莎贝拉神态木然的看着站在对面不远处的阿历克斯,她迟疑的注视着这个年轻的骑士,心里不住的闪过一个个的念头。 当听到有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之后,她就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和那些听到有来自己家乡的消息感到欣喜若狂的女侍随从不一样,这位耶路撒冷女王首先想到的是,这些人的到来究竟会给她带来什么。 耶路撒冷之战的消息在这时早已经陆续的传到了君士坦丁堡,那些为了圣地浴血奋战的基督徒,那些为了信诺不惜放弃自由的骑士,那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止异教徒迈进圣地一步的护圣军…… 所有这些守护圣地的勇士都成为了被君士坦丁堡人崇敬向往的英雄,而在他们其中,则有一个人始终是为他们所关注和好奇的。 这个人就是那位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守护住了耶路撒冷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没有人能想象面对那样的.强敌究竟该怎么办,特别是当君士坦丁堡人联想到不久前以优势之力却依然惨然大败,甚至沦丧国土的皇帝,于是他们对那位仅靠薄弱到极点的力量,依然迫使萨拉丁无奈的接受协议的子爵,不由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感觉。 对那个贡布雷,君士坦丁堡人感.到自豪,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 同时,他们对他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反感,因为他最终是以一个令公教为之自豪的身份的威名享誉基督世界。 这种令人感到疑惑的情绪在君士坦丁堡人中间.弥漫着,每当他们提到那个人时,他们有时候会把他称为“我们的罗马人”,而有时候却又用复杂的心情称他为“那个耶路撒冷人”,这其中种种掺杂着无数复杂心思的情绪不停干扰着人们对待那个人的态度,甚至也干扰着他们对那位一直居留在君士坦丁堡的耶路撒冷女王的看法和印象。 “据说那个贡布雷和这位女王关系密切。” “据说他们两个有着超越一般的亲密举动。” “据说那个人甚至为了女王向她的丈夫挑战并且.杀死了他!”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肆.意横飞,甚至有时候一些刻薄的君士坦丁堡人甚至不去顾及当时在场的康拉德。 这曾经让这个.正在努力争取成为君士坦丁堡焦点的未来驸马爷颇为不满,也更为尴尬。 他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那些朋友面前愤怒的指责那个人最终还是失去了圣地,甚至还和异教徒妥协的罪行,而且最后他往往是信誓旦旦的宣布,如果有一天能见到那个人,他一定会为了女王个人的清誉和他自己的尊严,向那个“耶路撒冷丢失者”提出挑战。 至于他的那位“前任”就是因为和这个上帝宠儿决斗而死,在没有见到那个贡布雷之前,康拉德决定暂时并不去在意。 可是,那个被谣言和传说已经杜撰得几乎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的人,却似乎突然变成了现实中可以触摸到的事实,那个贡布雷居然派来了他的使者,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近卫军统领。 但是让君士坦丁堡人诧异的是,这位据说十分年轻的近卫军统领却并不是贡布雷这些使者中首领,真正代表着那位上帝宠儿,甚至有圣子称谓的“耶路撒冷王”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是一个似乎病的不轻的苦修者。 在那些见到过这位神秘使者的人的描述中,这个看上去就象一位刚刚经历了苦难的苦修者,不论言谈举止都显示出了一种罕见的沉稳,而且即使在病中,这个人也始终坚守着比任何人都更加虔诚的态度遵循着谦卑、守贫的原则,这让早已经习惯了圣殿骑士团那傲慢无礼的态度,和耶路撒冷教士们奢华生活的君士坦丁堡人不禁感到新奇,同时从这个奇怪的使者身上,人们对那位久闻其名的圣子,更加充满了好奇。 但是现在,伊莎贝拉却在为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这些人感到烦恼。 做为耶路撒冷女王,或者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还没有因为在萨拉森人面前惨败而名声扫地的耶路撒冷国王,她知道自己现在几乎可以说的上是耶路撒冷正统王室的唯一代表。她不相信人们还会对那个只会夸夸其谈,却最终把圣地陷入危难的盖伊抱有好感和忠诚,至于西比拉,伊莎贝拉从不认为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是自己获取王冠的有力障碍。 她甚至有时候已经忘记了那对让她有些可怜的夫妻了。 可是当看到站在面前的阿历克斯时,看着他呈递上来的盖有耶路撒冷纹章的信件,伊莎贝拉才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之中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甚至还和她有着无法说清的纠缠关系的年轻子爵,已经成为了她最大的敌人! “骑士,我很高兴能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见到你,”伊莎贝拉平静却缺乏热情的开了口,她神色冷淡的看着年轻骑士,同时心里不住暗暗叹息命运的奇特。 也许盖伊夫妻曾经是和她争夺王冠的敌人,也许雷蒙也曾经拥有和她一争的理由。甚至她想到过一些远在欧洲与耶路撒冷王室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的贵族可能会妄图染指耶路撒冷王座,但是她却从没想到过那个贡布雷会成为威胁自己地位的敌人。 “陛下,子爵大人命令我向您奉上最大的敬意,”阿历克斯恭敬弯腰行礼,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来到君士坦丁堡第一个见到的耶路撒冷人似乎并不欢迎他,甚至他还隐约觉得,女王对他的热情还不如那些听说他们的到来,闻讯从家里奔到街上充满好奇的罗马人“子爵除了让我向您表达他对您的敬意,还让我代他再次向您表示对耶路撒冷王室的尊敬和效忠。” 阿历克斯看着脸色淡然的伊莎贝拉忽然开口,随即他就看到女王金黄色的双眉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不由微微一颤。 “这句话是子爵让你转达的?”伊莎贝拉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似乎这完全是不经意的询问,可是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却已经把袖口攥的紧紧的,她的眼睛仔细的注视着阿历克斯,希望从这个传令兵的脸上看出任何的破绽。 “当然,这是我在离开的时候大人亲自吩咐我的,”阿历克斯立刻再次弯腰“不过他只让我护送法兰西斯大人来到君士坦丁堡,和对您说出这些话,”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摘下头盔夹在臂下“大人命令我一定好保护好法兰西斯大人,这才是我的职责。” “也是很重要的职责,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毕竟现在的你是耶路撒冷的英雄。”伊莎贝拉向年轻的骑士微微路出一个笑容,她这充满魅力的浅笑立刻让阿历克斯一阵心跳,同时一种难言的兴奋让他激动得差点发出欢呼,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得到耶路撒冷女王的赞许,这让他不禁觉得自己的确就象女王说的那样,是个真正的英雄。 “好了,我会见那位法兰西斯的,我知道他是贡布雷子爵十分尊重人,那他也会同样得到我的尊重。”伊莎贝拉的声音回复了原本的平静,似乎刚才展现出诱人笑容的并不是她。同时她的眼神也开始望向别处,这让阿历克斯立刻明白过来,在轻轻躬身之后,他悄悄的走出了房门。 看着传令兵的背影,伊莎贝拉静静的沉思着,然后在女侍们错愕的注视中,她忽然伸手用力一扫,随着一声“啪”的脆响,一个放在她身边案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香料瓶,立刻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朋友,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您的倚重和期望,不过我希望您一定能明白我们所面对的困难……”、 尽管一阵阵的昏沉让法兰西斯感到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离他而去,但是当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还是咬紧牙关骑在马上。 他还记得当自己这小小的队伍进入君士坦丁堡大金门时,被那种举世罕见的巍峨气息所威慑的震撼。尽管早在当初在阿西西的家乡时就已经无数次的听说过这座帝王之城的种种传说,但是当第一眼见到这座据说是用黄金包铸的城门时,法兰西斯还是不能不为他看到的一切感到无尽的茫然。 他难以想象世间会有人耗费如此巨大的财富建造这样一座极尽奢华于威严与一体的城市。 而当他穿过三层厚达二十步的城门之后,他看到的是一座令他彻底陷入沉默的城市。 美轮美奂和深邃厚重相辉映,威严肃穆与富丽堂皇于一身。这座在树立着无数十字架的城市里,异教风格的圆顶教堂随处可见,古代罗马风格的大理石柱廊矗立在一条条足可以让任何一条耶路撒冷街道惭愧的宽阔大街两侧,而不论是对耶路撒冷人还是对萨拉森人都无比珍贵的清水,则在整座城市里如一条条闪光的流动带子般连同在一起,最终汇聚在一个个使人惊叹的广场上造型各异的喷泉上。 那些用珍贵石料雕塑的喷泉,让法兰西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不能想象在这座自认基督正教圣地的城市里,怎么会公然矗立着那么多主前异教风格的雕塑,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在一座依然在施工的大理石壁前,看到了众多的古希腊哲学家的塑像,苏格拉底,柏拉图固然有之,而被认为是可怕甚至是邪恶的所谓理性派的代表阿那克萨哥拉和恩培多克勒也俨然在目。 这一切都让法兰西斯感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从没想到的世界。 从没想到过会有一天看到这些的苦修者为自己见到的东西感到错愕,意外,甚至有些惶恐。 他对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和他所知道的基督社会截然不同的世界感到茫然。可是在这时,他却有不能不为子爵在给自己写来的那封迷信里罕见的前瞻感到好奇和佩服。 “我的朋友,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对你这次的旅行抱着多么大的希望,同时也为我们即将面对的困难感到沉重,”法兰西斯在终于坚持着来到由罗马皇帝派人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之后,就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在头天夜里那个店铺老板的女儿配制的那种看起来颇有异教风味的草药起了作用,法兰西斯睡的很沉,而在梦中,伦格给他的那封迷信的内容却始终在他头脑中萦绕不去“我们将要面对的不是挥舞弯刀的异教徒,也不是因为狂热而变得失去方向的虔诚者。而是您从没遇到过的,因为抱持着深厚信仰和悠久历史而自傲无比的罗马人。” “罗马人……”昏睡中的法兰西斯喃喃呓语着,他还隐约记得那个给他喝下古怪草药的罗马少女的名字,她叫阿索妮雅,尽管他看到了她身上佩带的十字架,但是不论是她那苦得要命的草药,还是她身上那种透着新奇的服饰,都如同这座城市一样,展现出不可抹去的异教气息。 “……君士坦丁堡是耶路撒冷的兄弟,就如同公教与正教如兄弟一般,但是罗马却能让您感到更多的惊奇和意外。所以我的朋友,请您为了您自己小心,也为了我小心。在那座城市里您将遇到的,会是并不比在耶路撒冷更小的危机,那需要您自己的智慧和我对您的建议渡过这些难关。 您在君士坦丁堡需要做的,就是为我的到来做出准备,也许您可能一边受到最热情的接待,一边遭遇令人难以忍受的冷遇,甚至敌视。不过我的朋友,请无论如何不要忘记,您是做为我的使者而去。 同时请您记住,我会在我认为适当的时候进入君士坦丁堡。而在那时,我将在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外与您见面。在充满奢华靡靡之音的帝王之城里,请仔细倾听来自城外那属于我们的号角和战鼓。 尊敬的朋友请牢记我的话,当战鼓声响起之时,就是我进入君士坦丁堡那一刻……” 那些如碎片般飘忽而过的思绪侵扰着虚弱的宾人,伦格信中的话如不是提醒的箴言,却又像纠缠不去的魔咒般在法兰西斯的梦呓中流连,终于病痛和疲惫让沉睡的病人彻底陷入了迷茫的黑暗里,不住发出痛苦呻吟的法兰西斯躺在床上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大人这样已经有些时候了,”一个近卫兵有些不安的看着阿历克斯“也许我们应该请求女王派人来给大人看看?” “也许女王恨不得我们都死在路上。”阿历克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那个近卫军,虽然还不知道原本应该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高兴的女王为什么会用那种态度对待他们,但是他在这进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已经深深体味到大人对他下达命令时的慎重和关注。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保证法兰西斯的安全,即使需要你付出生命也要在所不惜!” 这是伦格在命令他保护法兰西斯来到罗马前对他的命令,而这时,阿历克斯已经决定如自己对大人许诺的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自己的誓言。 “我们必须给法兰西斯大人找个医生。”阿历克斯皱着双眉,然后他就看到了滴在自己衣袖上的几滴泛着黄渍的痕迹“也许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只不过她的那个老爹实在有些讨厌。” 法兰西斯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嘴里轻轻嘟囔着,同时他的脸上露出了进城之后的第一丝笑容。 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已经进入了君士坦丁堡。 这个消息对那些原本就对在圣地发生的战争感到无比关心的人来说,就如同在原本已经并不平静的水面上又投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在那些大肆叫喊着要夺回圣地的人当中,康拉德无疑是其中最尴尬的一个。 这位还没有等位的耶路撒冷驸马爷,一边忍耐着人们对他未婚妻与皇帝之间那种令他感到无比耻辱的谣言,一边愤懑的倾听着四周的人大声议论另一个于他未婚妻有着暧昧关系的男人的消息,所有这些让康拉德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最大的笑话。 就在法兰西斯正陷入高烧和梦呓的折磨时,在君士坦丁堡另一角台伯河边的一个小巷里,康拉德正躺在一个半裸**的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木头横梁出神。 这个地方是他情妇的家,尽管在开始时那位耶路撒冷寡妇的风韵的确深深吸引了他,可是自认风流的康拉德并没有停止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奢华的城市里寻找他的风流。 果然没有多久他就找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女人,而且随着伊莎贝拉似乎对他总是颇为冷淡,这里也成为了他越来越留恋的地方。 现在,听着外间情妇在收拾桌子上的餐具时发出的声响,康拉德也在不停的寻思着,该如何对付那个看起来远比他想的要麻烦得多的贡布雷。 “你这个卑鄙的罗马人,为什么不死在耶路撒冷。”康拉德心里暗暗诅咒着,当初原本以为成为伊莎贝拉丈夫就能摘取一顶王冠的想法,在萨拉森人的破坏中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那个贡布雷使者的出现又让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威胁,这让康拉德感到一阵阵的烦恼。他从没想过自己要与那样一个人面对面的争夺耶路撒冷王冠,这让他感到既意外又不知所措。 外间传来的一阵轻微的骚动让康拉德感到一阵不耐,他跳起来把床边的罩衫胡乱套在身上,然后慢吞吞的向门口走去。 可是当他刚刚走出几步,眼前闪起的几道盔甲的亮光却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穿时下在君士坦丁堡颇为流行的短外套和矮筒靴的男人走进了房间。 “大人,我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男人用眼角瞥了瞥凌乱的木床随口说着。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们公然闯入一位公爵的房子,这是对我的侮辱!”康拉德愤怒的站在房子中间怒吼着,当他看到自己的情妇被两个士兵紧紧抓住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是我的未婚妻要你们来的吗?她要你们干什么?”康拉德气愤的质问着,他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 “我想您完全可以在见到我的主人之后自己提出这些疑问。”男人不置可否的微微躬身,随着身穿链甲的士兵紧紧抓住两臂,康拉德和他的情妇立刻被拽出房子,随着眼前一黑,他的头上被戴上一个森严的头套,随即被狠狠的扔进了马车。 “对大人尊敬点,也许我们以后还要在听他的手下听使唤呢。” 男人的声音在车门关上之前隐约传来,这让康拉德紧张的情绪暗暗有些松弛,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伊莎贝拉的手下,但是他知道他们似乎还不会对自己过于狠毒。 随着摇晃,康拉德听到不停流淌的河水,他知道马车正沿着台伯河前进,这让他有些意外。 康拉德知道那条台伯河把君士坦丁堡分成了贫富悬殊的两半,而他的情妇则住在贫穷的一半,可是现在马车显然没有过河,这开始让他感到不安。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见自己,至少他不认为伊莎贝拉会因为妒忌远离她那舒适的宫殿来找他的麻烦。 心神不安的康拉德在黑暗中不停的胡思乱想着,他想到了那些关于罗马帝国可怕的政治阴谋和数不胜数的暗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随着头罩拿下,一阵亮光照得他眼前一片发昏,当终于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时,康拉德不由发出一声意外的惊“啊”! 第十四章 漩涡(下) 康拉德意外的看着面前的阿莱克修斯,他没想到对他曾经颇为冷淡的皇帝的弟弟会用这种方法和他见面,这让他在意外之后不由一阵兴奋。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总是显得萎靡不振的人,肯定是因为自己引起了他的兴趣才会这么做,他似乎闻到了很浓重的阴谋味道,不过康拉德并不在意,当他第一眼看到阿莱克修斯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论这个人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都必须要用更多的东西换取。 “公爵,我想我们有必要见面。”阿莱克修斯面无表情的望着康拉德,从这个欧洲花花公子不住变化的脸色上,他能察觉到他在想些什么,甚至就好像能看到他心里的那些想法,阿莱克修斯能从这个因为兴奋而显得鼻子通红的浪荡贵族脸上看到一个讹诈者的嘴脸。 “当然殿下,事实上我一直期待着这样的见面。”康拉德透着傲慢的点点头,在整理了一下他那件刚刚被那些士兵拉扯得扭扭歪歪的罩衫之后,他终于站直身子认真的向阿莱克修斯点头鞠躬“殿下,蒙特费拉的康拉德在这里听候您的吩咐。” 望着眼前这个拿腔作势的男人,阿莱克修斯微垂的眼角轻轻一抖,他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在微微抬手示意之后,一个仆从悄悄的递上了一份用珍贵的罗马丝系着的羊皮纸文件。 “公爵,我是阿莱克修斯,是罗.马的贵族和将军,”阿莱克修斯平静的开口“现在我需要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用更加丰厚的报酬回报你,所以我只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结成同盟。” 他伸手指了指阿莱克修斯递到.面前的文件,当看到对方露出的一丝允许般的微笑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把它打开,当仔细看清上面写的内容时,他不禁张开了嘴巴,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阿莱克修斯。 “耶路撒冷王国必须放弃对卡.尔巴拉、休特、还有埃德萨的宗主权,”阿莱克修斯看着康拉德脸色煞白的脸微微点头“你没有看错,这是我们的皇帝艾萨克二世对你未婚妻提出的予以耶路撒冷帮助的条件,或者说是对她的领土要求。” “这时真正的讹诈!”即使是康拉德也不禁为之愤怒.的条件让这位未来的耶路撒冷国王为罗马皇帝的贪婪感到愤慨,他因为经常喝酒变得通红的鼻子不住扇动,当他看到阿莱克修斯毫无表情的脸色之后,他才如想起什么似的对阿莱克修斯微一躬身“请原谅我侮辱了帝国皇帝,不过我想任何一个正直的人都会对这种无礼要求表示愤怒的。” “我很荣幸能成为您所说的正直的人中的一个,因.为我也认为这种条件过于苛刻甚至无礼了。” 阿莱克修斯并不因为康拉德对皇帝的冒犯露.出丝毫生气的意思,同时他那明显表露出对这番话的默认,却又让康拉德不禁一声欢呼: “上帝保佑您,殿.下,我相信上帝一定会让您登上皇帝宝座的。” “说起来这正是我们要谈论的,”阿莱克修斯依然面无表情的从旁边的仆人手里拿过另一份文件“这是我的条件,也许对您有些帮助。” 康拉德亟不可待的打开了接过来的文件仔细看着,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如看到第一份文件时一样的愤怒。 “我知道这似乎难以接受,但是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更容易一些,”阿莱克修斯把两份协约并排摆在康拉德面前“公爵你可以选择,不过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结果,一个,”他扬了扬左手里艾萨克二世的那份条约“是由你的未婚妻签署,失去耶路撒冷对两片土地的主权同时失去一个伯爵国的宗主权,而你本人却一无所获。”说着,他扬了扬右手上他自己的条约“另一个,你同样会失去一部分所谓的主权,但是这一切却都由你来做,将来你不但可以得到罗马的帮助,甚至可以唯一的国王,而不是和其他人分享。现在你可以选择。” 面对这样的选择,康拉德毫不费力的就做出了决定。他伸手拿起阿莱克修斯右手里的文件,在略一犹豫之后,抓起旁边仆人早已准备的硬骨笔蘸着黑色墨水飞快的在文件下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泛黄色的羊皮纸上印下的字迹,康拉德隐约有种似乎出卖了灵魂的恐惧。 “那么您现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殿下?”康拉德望着阿莱克修斯小心的问,虽然对耶路撒冷王座的渴望让他对眼前的好机会感到激动不已,可是他还是为这个罗马人的阴谋感到畏惧,他知道这个人显然比他现在看到的更加狡猾,也更加可怕。 “我想我们以后会在很多事情上相互帮助,不过现在有一件不论对你我同样十分重要的事需要我们一起完成,”阿莱克修斯把接过来的那份羊皮纸文件举到眼前仔细看着,在好像最终确认了康拉德的签名之后,他小心的把文件用木轴卷起来,然后神态悠闲的对一直望着他动作的康拉德说: “阻止那个贡布雷,不要让他进入君士坦丁堡。” 康拉德的脸上有那么一阵有些恍然,当终于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他的嘴里不禁发出一阵“呵呵”的含糊笑声。 ”我相信您和我一样清楚那个贡布雷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而让他进入罗马的是皇帝本人,”阿莱克修斯用修长的手指指肚抚摩着圈在木轴上的协约,他知道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似乎有些轻浮的花花公子并不愚蠢,而且一想到这个人能因为获得了教皇的宠信而有机会成为耶路撒冷国王,阿莱克修斯就毫不怀疑自己的选择“我想我们都不希望那个贡布雷进入君士坦丁堡,因为这对您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甚至是对您名声的挑战。而对我来说,罗马的利益才是至关重要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因为个人私欲而损害罗马,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阿莱克修斯的声音中透着难掩的凌厉,他的眼睛这时看起来丝毫没有之前的那种无精打采,而是如隐藏在黑暗中突然睁开,窥伺猎物的狐狸般精明闪烁。 “公爵,我们会成为不错的伙伴,而且我相信你得到的绝对会比你付出的多的多。” 阿莱克修斯向康拉德低声许诺,同时他的手紧紧抓着那份已经得到许诺的协议。 “希望我们都没有选错,”康拉德嘴里吐出这句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话“或者说但愿我们不会在有一天因为现在的选择付出更多的代价。” “但愿如此公爵,但愿如此……”阿莱克修斯低声附和着,他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协议,同时手指不停的在羊皮纸的某一部分缓缓摩擦着。 在那上面的羊皮纸上,俨然用漆黑的墨水写着一个醒目的名字:塞浦路斯! 温暖的海风吹拂在一张整个张开的侧帆上,让原本就已经顺风而行的海船如插上了翅膀般在水面上飞翔着。 不时出现的起伏追逐的海豚在船边飞快的窜越着,带起一串串雪白的浪花。 阿赛琳惬意的站在高高的船楼上望着远处的阿马修斯港,海风把她用一串珍珠头饰扎起的马尾吹得向后不住飘扬,这让她看上去就好像背后张开了一对不住扇动的翅膀,而她身上虽然穿着一件镶嵌着宝石和丝绸绣饰的华丽长裙,但是腰带上那两柄修长的十字剑,却彻底出卖了这位看似一位尊贵的贵族女性的身份。 阿赛琳永远透出狂野的眼神中孕育着如风暴前的平静般的阴沉,这让站在她附近的那些贵族第一次感到了不安,他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城主为什么要突然提出驾驶着阿马修斯港最大的海船出航,不过当他们看到一个贸然提出疑问,并且对这个命令提出质疑的骑士,被这个女城主用双剑狠狠教训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个可怕的女海盗的离开。 在随后的几天里,那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海的最大的海船被抢修一新,以至当女城主登上这条船的时候,展现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条崭新无比的巨大海船了。 “我想我们可以去看看大海,”阿赛琳在对那些大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欣然踏着跳板走上甲板“让我们看看这条船是不是如你们说的那么好。” 上船之后的阿赛琳很快就俨然成这条船的掌舵人,她站在高高的船楼上仔细观察着四周,随着从她嘴里发出的一条条命令,这条被称为“阿尔赫末”的大船立刻用它锋利的前艏劈开碧波巨*,向着深邃的海洋里行去。 “殿下,我是否可以问一下您要去哪儿呢?”德.朱洛有些担忧的看着只是望着海面上沉默出神的阿赛琳,对于自己这位女主人可能做出的各种惊人举动,他都不会感到意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她不要做出让其他人感到过于意外的事情来。 “有船!” 一阵高亢紧张的喊叫从吊塔上响起,站在吊篮里的士兵指着远处海面上的一个黑点不住喊叫着。 这立刻引起船上人们的紧张,他们顺着那个方向仔细看着,随着那个黑点在强劲顺风的驱逐下破浪而来,一道越来越高大的黑色纵帆逐渐映入了人们的眼帘。 “我的上帝,这是那个厄勒冈。”一个贵族失声低叫,可随即立刻闭上了嘴巴,同时人们第一次在阿赛琳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从未看到过的欣慰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就如同与久别重逢的情人见面时那样,激动而又充满热情。 “我的厄勒冈。”阿赛琳笑吟吟的望着逐渐靠近的巨大黑船,当她看到那船熟悉的开始甩开高高翘起的尾巴,似乎随时准备向敌人展示他们那可怕的蝎子锤时,阿赛琳双足用力一踏,跳上船帮! “厄勒冈!” 阿赛琳的嘴里发出一声疾呼,她飘扬的衣裙在船帮上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般耀眼醒目,以至当她的身影刚刚出现,对面的船上就不由响起一片欣然欢呼。 “老大,是阿赛琳老大!” “老大劫了一条船!” “哈,这次我们又发财了!” 海盗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的从对面传来,这让贵族们不禁一阵愕然。他们当中那些对阿赛琳的身份还将信将疑的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背对自己,站在船帮上的那个女海盗。 一想到以后居然就要和这些下溅可怕的海盗共同效忠一个主人,很多贵族骑士就不禁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惊恐万分。 “厄勒冈是最好的海船,也是最可怕的战船。”阿赛琳身子微微向后一跃,纵下船帮,她回过头望着身后那些因为看到这一幕而失魂落魄的贵族们,在抬手做了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手势之后,她脸上挂起了那种特有的如精灵般的古怪笑容。 “从现在开始,所有经由阿马修特的商船都必须接受厄勒冈的盘问和保护,除了这样,我不会承认任何船只在地中海航行的权力。” 阿赛琳的突然宣布让所有贵族不禁猛然一愣,他们呆滞的相互望着。不过当他们当中有人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宣布意味着什么时,他们的心里不禁发出一记急促的抽气声。 “佐薇,你发疯了,你这样做会让阿马修特甚至塞浦路斯成为整个地中海的敌人。”德.朱洛慌乱的低声阻止着,这位即使在萨拉森大军面前也不曾惊慌失措的骑士,这时却完全失去了稳健。他不顾一切的试图阻止阿赛琳继续说出更可怕的决定,但是当他刚刚迈出一步时,他听到从身边响起的一声赞许: “这可真是令人佩服的勇敢和气魄呀。” 那个香槟的阿图瓦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底舱里缓慢的走了上来,尽管他的脸色依然因为昏船显得一片苍白,但是这时依然还是在他那个矮壮的仆人搀扶下沿着木梯爬上了甲板,而且他这时正依靠在一大堆缆绳上,用泛着青白的嘴唇吐出这句话。 “我想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勇敢的宣言,应该载入塞浦路斯的史册,”阿图瓦伯爵喘了口气之后才继续说下去,他显然还没有从晕船的痛苦中彻底摆脱出来“佐薇小姐,如果您的这个雄心壮志实现,我想我应该称您为地中海女王,而且这也完全符合您的身份。” 阿图瓦伯爵大声的说完之后立刻闭上了嘴巴,尽管在别人看来他是因为晕船终于沉默了下来,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始终在不远处与这条战船并行的厄勒冈上晃来晃去。 “我只是个海盗,与地中海女王相比,我更愿意看到闪着金光的金子和珠宝。”阿赛琳对阿图瓦伯爵的奉承丝毫不为所动,她双手背在身后,胸前一对挺拔的山峰在长裙下高高隆起“海盗的准则就是绝对不会放弃一切到手的东西,既然阿马修斯已经是我的,那么我就要让它成为我的城堡。” 说完,阿赛琳忽然从头上解下那串珍珠头饰,在任由海风把她的头发吹拂起一片乌云的飘扬中,她忽然一把夺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弓箭,把那头饰绑在箭杆上,随着一声“呲!”的风响,羽箭直射而出,随着划起的一条弧线,锋利的箭尖猛然钉在厄勒冈的船板上! “这就是这条船付给厄勒冈的路金,这将是一个开头,从现在开始厄勒冈将是我的阿马修斯所有战船的主船,这是做为阿马修斯城主的我的命令!” “我的上帝,这个女人真是疯了!”贵族们发出一片低呼,他们的脸色比那位阿图瓦伯爵还要苍白,他们似乎看到整个地中海上的国家都在这一刻树立起了向阿马修斯宣战的旗帜,这让他们立刻赶到一阵说不出的惊慌。 “这个女人疯了,大人。”矮壮的仆人小声在阿图瓦伯爵耳边说着,他有些惋惜的看着那个现在看来已经变成众矢之的的女城主。但是当他微微摇头时,却在自己主人的脸上看到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 “说的不对呀,奥托,”阿图瓦伯爵从嗓子里吐出一句有些变调的叹息,因为晕船而变得四肢无力的伯爵这时只盼望着能尽快离开脚下这堆摇晃的木头。不过看着毫不在乎的与那些贵族对峙的阿赛琳,伯爵的声调里隐约掺入了一种让随从罕见的兴趣“如果我说这位殿下的决定简直妙不可言也许有些过份,可能她自己都并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是如果换成我处于她这个地位,也不会再想出比这个更妙的办法了。” “可是大人,她这么做明显就是在和所有地中海上的国家作对,也许一个海盗不在乎,可是做为一个国家,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叫奥托的仆人用一个绝对不属于随从的口气随口议论着,不过他望着阿图瓦伯爵的眼神始终充满了恭敬“大人您知道,塞浦路斯的位置已经让很多人感到嫉妒,而现在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么究竟会有谁去找她的麻烦呢?”阿图瓦为了舒服把身子完全靠在那堆缆绳上“告诉我,谁能因为贪婪而夺取塞浦路斯?” “当然有很多大人,譬如……”奥托随口答着,可他忽然停了下来,因为灌进海风而不住鼓动的两腮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正在鸣叫的青蛙。 “哈,你终于发现了?”阿图瓦伯爵讽刺的发出一声笑声,可接着就皱起眉头把头歪向一边发出一声干呕。 “我的上帝,快让我离开这个地狱吧。”阿图瓦伯爵不住的痛苦的呻吟着,不过当他看到阿赛琳正快步向他走来时,他立刻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同时他的嘴里还用那种特有腔调的法语恭敬的说:“尊敬的殿下,我希望能成为第一,呃,应该是第二个向厄勒冈付出路金的人。” “我没想到您居然这么慷慨伯爵,我想我原本可以为你破例一次,不过为了不侮辱您的尊严,所以我还是接受了。” 阿赛琳眼角划过一丝笑意,她讥讽的看着那些从身边掠过的贵族,望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一股积压在心底深处的愤懑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宣泄了出来。 “大人,那个女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矮个子随从有些迟疑的询问着,当看到自己的主人望着那个婀娜的背影出神之后,随从脸上不禁挤出一丝暧昧笑容。 “我可以肯定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沉默的阿图瓦伯爵忽然开口“不过她却在这一刻很奇妙的做出了一个也许可能会左右整个地中海命运的决定。” 伯爵扶着船帮勉强站直,他轻蔑的看着那些在船上健步如飞的贵族们,那种眼神就如同在看着一群身份卑贱的隶农。 “的确有很多人对塞浦路斯垂涎很久,但是塞浦路斯却始终是只属于耶路撒冷的一块珍宝,”阿图瓦伯爵悠悠然的说着,他的眼神不住的随着阿赛琳的身影晃动,眼中越来越炙热的气息让旁边的随从暗暗摇头“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所有窥伺着这块珍宝的人,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彻底占有它。” 说到这里的伯爵,看着自己的这个随从想了想,然后用力在他厚实的肩头一拍。 “不论是否有意,这位女城主是利用了这种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尴尬的局面,特别是现在,我想那些被迫交出路金的国家诅咒她的时候,应该一定也在暗中盼着她从其他人那里敲诈得更多。” “哦,的确如此大人,”看着主人入迷神情,暗暗一笑的随从听到伯爵罕见认真说到:”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就象要得到塞浦路斯!” 第十五章 前瞻 一只孤独的苍鹰在蔚蓝的天空中不住盘旋,当它飞邻头顶的时候,会有那么一小会挡住耀眼的阳光,在那个时候,它的影子似乎显得无比巨大,看上去就好像要遮盖住整个天空似的。 玛蒂娜全身包裹在厚厚的长袍里,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她的头上带着一顶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圆心帽,一直从两侧延伸下来的长长帽领紧紧的裹在她的下巴上,这让她看上去倒是有些像一个很普通的欧洲小农妇,而不是一位伯爵国的女领主。 不过让玛蒂娜感到不快的并不是她的这身打扮,而是伦格的态度。 她不明白为什么从离开考雷托尔之后,伦格就突然变得沉默了许多,她看到伦格总是不停的和他那些近卫军在马车的旁边驰骋,有时候他会从马车边疾速冲过,有时候他甚至会奔跑到很远的前面去亲自观察一下,可是他唯一忽视的却是她。 这让玛蒂娜感到很沮丧,她不知道伦格为什么会这样,当她暗暗憧憬着和未婚夫的一次令她难忘的旅行时,她却感到自己受到了让她充满委屈的冷遇,这让玛蒂娜感到自己似乎完全成为了一个多余的人,甚至她觉得伦格对那些近卫兵都要比她更加关心。 一阵轻轻的马蹄声从马车.侧面传来,随着女侍发出的一声轻“咦”,玛蒂娜看到一个近卫兵随着车身纵马前进着,看着那张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过了一阵之后她才想起那个人似乎叫克尔温.杰戈,曾经是自己领地上的一个领民。 “这个年轻人真是胆大妄为,”女侍.忽然说了一句让玛蒂娜有些奇怪的话,看着自己女主人疑惑的面孔,女侍不由呵呵的笑了起来“殿下,难道您没看出来这个近卫兵爱上您了吗?” “上帝,你在胡说什么呀,”玛蒂娜.不知所措的看着女侍,她的脸一阵通红,过了好一阵才偷偷看了一眼窗外那个在马上不住颠簸的近卫骑兵“难道你不知道议论这种话题是触犯上帝的吗?” “我只是想提醒您,”女侍这时却又变得严肃起来“要.知道自从离开考雷托尔之后子爵大人就象变了个样子,而那个年轻人总是在您的马车和帐篷边不肯离开,也许大人看不到,但是我可以肯定现在已经有谣言在那些士兵当中流传开了,这对您并没有好处,特别是您的未婚夫是那样一个人。” 听到女侍的话,玛蒂娜的脸上不禁一呆,她有些畏.惧的再次看看窗外,却意外的看到那个年轻的近卫骑兵正望向自己的眼神,这让她不由心头一跳,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你这个蠢女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事,”玛蒂娜.有些懊恼的盯着女侍“我要让伦格把那个人赶走,最好让他再也不要出现。” “哦,这可不行!”女.侍一脸错愕的阻止着“如果你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子爵会怎么想,何况这是属于骑士的纯洁之爱,如果您拒绝,那对那个年轻人是很残酷甚至是一种侮辱,而且您也应该为此感到自豪,正因为您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才会有一个骑士,当然也许是将来的骑士,愿意为您献出他的爱慕之情。” “可是我只想得到伦格的爱!”玛蒂娜暴躁的发出一声低吼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她的眼中闪动着朦胧的泪光,终于在女侍愕然的注视下低声哭泣起来“他现在越来越不在乎我,甚至在宿营的时候也只和他那些骑兵一起渡过,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人,也许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小孩子,也许对他来说,那些能让他喜欢的女人才是他感兴趣的,就象那个阿赛琳!” 玛蒂娜第一次用透着嫉妒和憎恨的口气说出这个始终隐藏在心底,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名字。 “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这简直是让人感到羞耻。”女侍低声唠叨着,她不时看看车外,就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着“要知道缔结神圣的婚姻是上帝的安排,这也是上帝赋予世人的义务,难道您认为那是为了满足令人羞耻的情欲吗,您在想些什么呀,如果这些想法让大人知道了他会怎么看您呀,要知道他是圣子,是绝对不会容忍那些肮脏的东西的。” “可是伦格……”看着女侍透着严厉的眼神,刚要说什么的女孩悄悄的闭上了嘴,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一想起之前和伦格发生的那些亲密的事情,她不由对女侍的话感到怀疑,她能感觉出伦格每次爱抚自己时那种激动的心际,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上那种令她畏惧的变化,这让还未成年的女孩觉得恐惧却又莫名的期待。 前方传来的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引起了后面队伍的注意,随着沉重的马蹄声响起,克尔温.杰戈催动着战马越过马车向前奔去,他手里骑兵矛的矛头上飘扬的长长飘带在空中不住飞舞,那种充满激昂的样子让在马车里偷偷看着他背影的玛蒂娜一阵微微出神。 “这个大胆的小子也许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骑士。”女侍有些妒忌的看着玛蒂娜“殿下,我想您还是不要再去想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了,毕竟您将来要嫁给的是位圣子,这也许能让您成为比任何世俗世界的贵妇都尊贵的人,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会让人堕落的东西了,这可不太好。” “也许,你说的对……”玛蒂娜望着那些逐渐越过马车向前奔驰的骑兵有些沮丧的回应着。 在号角的催促下,近卫军飞快的向前奔驰,随着扬起的漫天烟尘,近卫骑兵们以队伍中间为中,开始向两侧延伸过去,当玛蒂娜的马车终于停下来时,她看到的只是前面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一排向两边延伸的开来的骑兵横线和那面在队伍前猎猎飘扬的红色黑十字旗。 “发生了什么事?”玛蒂娜担心的问着,可是即使是随护在四周的骑兵也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这让她感到更加不安,而伴着对面那沉闷的号角声越来越响,她从队伍的间隔中看到一片片的影子不时晃动,似乎在近卫军的对面,有着更多让出人意料的东西。 而在队伍的前面,在那面黑十字旗下,伦格正骑在略显暴躁的比赛弗勒斯背上,双眼微眯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支队伍。 一个身穿阿拉伯黑袍的男人平静的骑在马上和伦格对峙着。寒风掠过他的宽大的长袍,随着袍袖的飞扬,这个沙漠贵族就如同随时会随风而去般显得充满气势,但是在伦格开来,他却又显得如此孤独,尽管在的身后同样有一队紧随其后的马木留克骑兵。 “真是幸会,我们总是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见面。” 永远显得那样从容的奈里兹看着对面的伦格轻笑着,在近卫军的监视下,他毫不在意的提马向前,当和伦格侧身交错时他仔细的望着对面的年轻人,那种样子并不掩饰眼中的好奇。 “还记得我说过你总是让我感到意外吗,现在我还要这么说,你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奈里兹有些感叹,尽管不愿意承认,可他还是不能不承认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奇迹“我原本以为你会彻底惨败在萨拉丁手下,你也知道我当初放过你并没有按什么好心,可你却彻底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你不但活了了下来甚至还和萨拉丁达成了协议。” “那是因为他是个真正的英雄,”伦格的声调平和,他并不认为这次遭遇真的是那么巧合,也许以前的确都是巧合,可现在他却绝对不会幼稚的认为,尊贵而忙碌的沙漠贵族会那么巧的恰好就在自己队伍的道路上等待着自己,何况他还看到了路边早已搭好的小小帐篷“请问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殿下?” “的确有!”奈里兹的声调突的一高,说完他一边拨动马头向路边的帐篷行去一边回头向伦格微笑着说“请随我过来,我想稍微耽误一下你的行程,不过我想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随着一个宦官恭敬的送上一杯香甜的果水,伦格望着坐在对面的沙漠贵族心里不禁暗暗揣测,对于这个为了恢复家乡而不停努力的孤独王者,他有种于对其他人不同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同样是在于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敌人战斗的勇敢与坚韧,或者说是纯粹对这个始终保持着最后尊严的阿勒颇王子的尊敬,他对这个几次三番使用阴谋,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种族的人并不十分憎恨,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对这个人隐藏颇深的机心颇为忌讳,特别是在他离开自己的领地远赴一个彻底陌生的地方的时候,对于这个人的出现,伦格有一种似乎是在和一头正在复苏过来的可怕猛兽打交道的感觉。 “子爵我想你都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定很满意,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和一块令人嫉妒的领地,而且这块领地还得到了萨拉丁的和平许诺,而更重要的是你成为了法兰克人的英雄,要知道即使在沙漠里深居浅出的人也能听到有人在谈论你的名声。” 奈里兹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伦格,不过当他看到伦格只是沉默的微微点头不置可否之后,他脸上挂起自嘲似的微笑继续说:“不过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或者说不知道你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 说到这里的奈里兹在认真看着伦格,可是他很快就失望的发现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至少他即使内心里已经有所触动,可从他的脸上却失踪看不出任何痕迹。 “法兰克人新的东征即将展开,”奈里兹终于决定放弃毫无意义的拐弯抹角,他忽然对和这个人纠缠感到不耐,甚至想立刻结束这一切“不论这次会有谁来,那都将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规模宏大而且可怕的,毕竟耶路撒冷的丢失对法兰克人的打击就如同当初我们所承受的痛苦一样。” “那么您又认为应该如何呢?”伦格终于开口。 “我想那些新的法兰克人不会喜欢你,至少不会象那些耶路撒冷人那样喜欢你,” 奈里兹举起名贵的杯子微微示意,然后他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还记得那个美丽的,甚至让我们两个人都为之心醉的女人吗,她叫什么,阿赛琳?”奈里兹忽然改变了话题,而当他看到伦格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时,他忽然发出一声“哈”的笑声“那的确是个令人难忘的奇妙女人,可是真正奇妙的是她的身份。她现在居然成了塞浦路斯的领主,如果我当初知道自己俘虏的是雷蒙德女儿,也许我就根本不会遵守对你的诺言,或者也许我会先把你杀掉了。” “阿赛琳,她成为了塞浦路斯领主?”伦格意外的看着奈里兹,对于最终雷蒙会承认这个女儿,伦格并不十分意外,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阿赛琳会成为塞浦路斯领主,这让他不由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冰冷。 在不久的将来,塞浦路斯将要遭遇到一次可怕的战火洗礼的念头从他心头飞快闪过,他还记得在前世时曾经到那座地中海上的美丽岛屿时,所看到过的那些在那次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被摧毁的遗迹,而一想到阿赛琳也许现在就在其中的某一座遗迹的上面,一种挤压心头的不安让他终于开口低声问着:“那么殿下您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哦,那可真是个让男人愿意付出的女人啊,”奈里兹不知是讽刺还是感叹的说了句之后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些即将到来的法兰克人应该象不喜欢萨拉丁那样同样不喜欢你,所以我想你也知道了自己处境并不妙,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完全可以打消敌意,甚至可以联合起来抵抗那些法兰克人,要知道他们既不喜欢我们,可也不喜欢那些原来住在东方的老法兰克人。至于你,也许按照法兰克人的说法,你应该是一个异端。即使你巨大的声望能让你避免那种可怕的惩罚,但是我不会相信他们能信任你,更何况你拥有着圣地在内陆通向东方的要隘重镇,考雷托尔……” 说到这个名字,奈里兹似乎颇为感慨的摇摇头,看他的样子,伦格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和考雷托尔同样具有重大意义的阿勒颇“那地方能让一个最穷的人一夜暴富,这对那些贪婪的法兰克人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那么您认为我该和您联合起来吗?”伦格平静看着奈里兹,他的声调里并没有讥讽,但是他的话却彻底的刺激了奈里兹。 有那么一阵,奈里兹有种不可控制的愤怒,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正在嘲笑他所拥有的力量,这让他不禁想起阿勒颇强盛时代的辉煌,可随即他微微叹息一声:“是和‘我们’联合。” 听着这句话,伦格意识到了其中那不同的含义,他微微歪起脑袋认真的打量着这个沙漠贵族,他不相信这个所谓的“我们”里会包括刚刚萨拉丁,甚至他更愿意相信这个人会看着萨拉丁被法兰克人活活烧死,然后站在旁边一边大笑一边背诵可兰经。 “我只想夺回我的阿勒颇,”奈里兹的神态落寞,在这会他忽然没有了那种始终充满张扬高傲的精神,有那么一阵伦格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的是个老人“我已经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或者说我已经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他疲惫的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向后靠着“我没有想到过夺回整个叙利亚,或者那根本就不该属于我,阿勒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而我的一些朋友,也给了我这个许诺。” 说到这儿的奈里兹有些自嘲的发出一声“嗤”的轻笑,他坐直身子眼神中闪动着难掩的激动:“我会得回我的阿勒颇,而我的朋友们会得到他们需要的。然后萨拉丁会和那些来自欧洲的法兰克人打得精疲力竭。到了那个时候,法兰克人就会忍受不住思乡的痛苦纷纷回到欧洲去,而萨拉丁的王朝则会因为一场根本不是他希望的战争变得千疮百孔,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的希望真正到来的时刻。” 伦格有些愕然的望着面前的沙漠贵族,这时他的脑袋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疼痛。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整天在沙漠上带着一群追随者到处游荡的落魄王子,居然会如此前瞻的遇见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那些事情,尽管其中究竟会有怎样的故事,绝对不是这个人能够想到的,但是整个历史却的确是向着他所猜测的那样发展。 事实上,在未来不到两年发生的那场战争中,一切正如眼前这个人所臆想的那样,虽然经过了一场堪称神奇甚至是充满浪漫气氛的大战,但是这却只带来一个对所有参战者都没有任何好处的结果。 历史上著名的欧洲三名王,因为各自不同的决定而有着各自不同的结果。但是不论如何,他们都在圣地没有捞取到任何好处。 而那位令人尊敬的埃及苏丹,尽管在这场战争中因为与英王狮心理查那英雄相惜的举动为无数后世人所推崇,但是无可避免的,萨拉丁苦心经营一手创建的阿尤布王朝,恰恰也正是因为这场惨烈的战争而迅速衰落,甚至在萨拉丁死去后没有多久,这个曾经征服了圣地,几乎是独力抵抗了整个欧洲的萨拉森王朝就消亡在了历史之中。 对于这一切,伦格当然比这个时候的任何人都清楚,而且就是因为对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十分清楚,他才拒绝了萨拉丁要求他留下,成为法兰克人东方之王的建议。 他知道如果那样,当心点东征到来时自己将要面对的将是来自整个欧洲的怒火,而那个还在萨拉丁军营里无所事事的盖伊,甚至可能会在见到他的那些欧洲亲戚之后,把整个圣地丢失的罪名推倒自己身上。 因为过于意外,奈里兹不禁对伦格看着自己的眼神感到有些不耐,在等待了很久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之后,他终于沉沉的问到:“子爵,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哦,的确应该说些什么……”伦格好像才清醒过来似的喘了口气,然后他同样压低声音低声问:“那么您又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看到奈里兹张嘴,伦格忽然阻止他继续说:“您甚至提到了阿赛琳,我想您肯定是想用她来打动我,这不能不让我对您要提出的建议感到好奇,我想那对您肯定十分重要,甚至可能就是您将来是否能重新收复阿勒颇的关键,所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一切,而不只是想要利用我的那一部分。” 看着伦格露出的最亲近的人也没有见到过的狡猾神态,奈里兹在微微一呆后笑了起来。 他笑得那么开心,好象见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那些法兰克人总是对你的光明正大赞佩不已,萨拉丁都对你的正直也大有好感,可是他们当中有谁真正见到过你现在的样子呢,一个这个样子的法兰克人的圣子?”奈里兹不无嘲讽的笑着,然后他忽然脸色一正“你会对我的建议满意的,我不否认那的确对我至关重要,但是对你也是一样。这关系到在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面前,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那么请说您的建议。”伦格淡然一笑。 “如果东罗马能够阻止十字军,那一切就很简单了。” 奈里兹平静的说出一个让伦格稍微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叹息的建议。 第十六章 远大前程 让东罗马成为十字军的敌人? 这个话题大概在任何一个稍微理智的人听来都会觉得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尽管在很久以前,因为各种原因罗马与欧洲,或者说是正教与公教,君士坦丁堡与梵蒂冈之间曾经因为那些苦涩难懂的教义相互攻讦,甚至还曾经引发出过可怕的留学冲突,而且随着公元八百年查理曼不顾东罗马的强烈反对,公然戴上了罗马皇帝的皇冠,而导致东西方之间更加矛盾重重甚至是仇恨倍增,但是要说到让罗马人成为阻止十字军的同盟者,这却依然是让人觉得荒谬以及的。 所以当听到这个建议之后,伦格看着奈里兹的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不过虽然这样,可是奈里兹却已经觉得颇为满意。 事实上他早做好了一旦提出这个建议,就要被当成一个疯子似的看待的准备,甚至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这个建议实在有些荒诞不经。 但是奈里兹不知道的是,伦格的诧异却并非是因为这个建议过于可笑,反而是因为这实在是接近那未来的事实而让他觉得意外。 到了这时,伦格不得不承认,.自己面前这个人实在是个远远超出常人的奇迹,也许他本人并不知道他的这些建议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他只是出于一个阴谋者的本能在寻找到了旁人无法图及的东西,但是对一个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的人来说,奈里兹的这些话,却彻底震撼了伦格的内心。 他想象不到一个落魄的沙漠贵.族会在这种时候就预见到了将来会发生的在十字军与罗马之间的战争,也想象不到他居然还在被迫逃亡的时候,居然就在单独策划一个看起来似乎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计划。 不,这不是一个人能想到的! 伦格在心里飞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眼前这个是萨拉丁,他也不相信这个人能如此敏锐的抓住一切,甚至还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这让他隐约意识到什么,可是却又一时无法抓住。 伦格决定彻底抓住眼前这根似乎飘忽不定的线,.因为他知道这对自己即将开始的君士坦丁堡之战是多么重要。 也许,这甚至可能会彻底影响到未来的历史。伦格.想到了多年之后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可怕灾难,也想到了由此给整个世界带来的巨大变化。 也许,这正是彻底改变这一切的契机! 伦格的心头一阵发热,他知道在自己内心里一.直涌动着的那股不安分的思绪,也知道那究竟代表的什么。 那是已经开始.让他觉得无法掩饰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渴望,就如同当初在的黎波里站在城头上,第一次感受那种万众瞩目,世界掌握在手的兴奋一样,他对那座遥远而富饶的城市有着难以割舍的迷恋。 而现在似乎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这让他无法回绝,也不愿回绝,即使这个机会充满了未知的忐忑甚至是危机。 “您认为罗马会和十字军为敌吗?” “我想会的,也许现在不会,可是究竟会有谁能明白安拉是怎么安排的呢?” 奈里兹微微吐出一口气,很奇妙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认为这个年轻人即使不会理解,可也能认真的听自己把这个看上去荒谬的想法说完。 “那么您认为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敌人呢?”伦格饶有兴趣的看着奈里兹,他需要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或者说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让他这么想的。 “这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奈里兹似乎对伦格的问题有些不耐,他从身边的宦官手里拿过水杯一边喝着一边解释“十字军对我们来说是个灾难,对罗马人也一样。罗马人把他们从欧洲召来,可是这些野蛮的法兰克人并不满足于只成为罗马人的爪牙,他们甚至在占领了埃德萨和很多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之后就开始自己建立国家,而且那些后来的法兰克人更加贪婪。”说到这儿,奈里兹忽然看着伦格笑了笑“不过我想这对你并不是个坏事,如果没有这些暴行,也许你还不会成为埃德萨伯爵,尽管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见到过你的领地。” “也许的确如您所说,最终十字军会和罗马成为敌人,可是至少现在没有这个可能,”伦格决定继续逼迫,他知道刚刚说到的这些显然远远不够让这个人做出如初的判断,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个人知道什么别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现在的确还没有,不过很快就说不定了。”奈里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远处因为等待的时间过久,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来回走着的那个女孩身影。 “那个阿赛琳,她现在就在塞浦路斯,而据我所知她刚刚颁布了一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法令,”奈里兹轻摸断须“她宣布她的港口阿马修斯拥有整个地中海通行的所有权,所有的国家必须经过她的允许和缴纳一定的路金之后才能通过。” “上帝……” 看着始终神态凝重的伦格终于露出了失态的表情,奈里兹不禁又是发出“哈”的一声。 “她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伦格紧紧皱起眉头,他心里各种年头不住晃过,随着揣测,伦格紧皱的双眉慢慢舒展,甚至他还学着奈里兹的样子颇为悠闲的让自己靠在舒适的毯子上。 “也许并不那么危险,甚至可能这是让塞浦路斯成为一个重要角色的一步呢。”奈里兹在看到伦格平静下来之后点着头说“可是子爵,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她这么做也许只是因为她是个海盗,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这样一来塞浦路斯,甚至是整个地中海就彻底成为了一个所有人都要为之争夺的地方,这里面没有宗教和信仰,只有让所有人都不能放弃的财富和权力。” “那么您认为罗马和欧洲会为了这个而最终为敌吗?”伦格让自己的表情依然显得轻松,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拿起水杯挡在面前,以此掩饰可能失态的神情。 “当然会!”首先失态的却是奈里兹,他忽然站起来深情激动的在伦格面前来回走着,同时大声的说“我们都可以想象一个扼制住地中海的人究竟多么可怕,即使这是个女人,可是我也无法想象任何一个君主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说到这儿的奈里兹忽然停下来,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伦格,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的说:“一个美丽,年轻,没有丈夫,似乎还有些鲁莽的女继承人,正是很多法兰克人追求的目标吧?” 看到伦格已经开始微微变色的表情,奈里兹好像颇为欣赏的笑着,同时他的眼神不时的看向远处的玛蒂娜。 “听说,已经有人在打她的主意了,甚至据说连罗马也已经有人提出要向这位塞浦路斯女领主求婚,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看到某个幸运的法兰克人成为她的丈夫。” 奈里兹故意把声调放得越来越低,看着伦格同时变得越来越阴沉的脸,他似乎很开心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出人意料的转身向着自己的队伍走去。 “殿下,你还有什么没对我说的吗?”伦格没有阻拦,他只是向奈里兹的背影高声问着。 “我想我这些就是我该对你说的了,”翻身上马的奈里兹把面巾戴到脸上,看着站在地上的伦格,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毯子“这条毯子送给你了,请不要忘记,你曾经和我一起喝过水,除非有一天你和我为敌,否则我是不会违反神圣的教规的。” “但愿我们不会有那么一天,”伦格随声回答着,当他低头看向地上的毯子时,已经走出几步的奈里兹又掉转马头向伦格走上几步。 “别忘了,你的埃德萨既属于十字军,也属于罗马,但是它真正的主人却是我们。不过你现在以一个罗马人的身份继承了它。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当然也可能是个灾难。” 说完,奈里兹掉转马头,向着自己的队伍奔去。 伦格默默的望着那位沙漠贵族的背影,在那弥漫起的烟尘中,他似乎看到一个孤寂的人独自在荆棘满地的荒野中寻找着回家的路,这让伦格觉得这个人似乎和自己有着某些难言的相似之处。 只不过,奈里兹梦想中的家虽然遥远却很真实,而他的家却不但遥远同样充满了无法捉摸的虚幻。 当伦格终于来到玛蒂娜面前的时候,他看到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已经懂得小脸通红的女孩。 看着正把一双小脚在地上不住跺着的少女,伦格心头不禁一阵感动又有着说不出的愧疚。 就在刚才,当听到有关阿赛琳的消息时,他的心里已经彻底忘记了一切,甚至连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小未婚妻都忘记了。 而现在,看着这个和自己同样经历过生死,同样有着无数缠绵的女孩,伦格感到一阵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这两个自己心目中都无比重要的人儿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最后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一时间,他站在玛蒂娜的面前一阵发愣。 “伦格你怎么了?”玛蒂娜有些担忧的向前走去,她从没见过伦格的这种样子,看着他似乎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的表情,女孩不由有些不知所措的抬手抚摸向他皱起的额头“告诉我那个萨拉森人都对你说了什么?” “我的玛蒂娜,”伦格清醒过来似的忽然弯腰,在女孩还没来得及出声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在玛蒂娜发出的羞涩呻吟,和女侍惶恐不安的叫喊声中,伦格已经用力把玛蒂娜放在了比赛弗勒斯的背上,随着他跳上马背,黑色的战马立刻付出发出一声长嘶,沿着前面的道路开始狂奔! “伦格,我们究竟要去哪?”依靠伦格怀里的玛蒂娜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几乎张不开嘴,她把头紧紧钻到伦格怀里,同时高声问着。 “去我们的家!”伦格同样高声喊着,冷风顺着衣领灌进他的衣服,不过一股激情却又让他的心里显得充满了炙热的火焰“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去一个更需要取得地方。” 说着,伦格用力拥紧怀里的女孩,在低头深吻了一下她浓密的鬓角之后,用力催动战马,带领着近卫军向着远方那能吹来新鲜海风的方向飞速前进。 冬日暖烘烘的太阳照在微微半开的两扇门里,在房间里照起一条很规则的长型光柱。 随着这条光柱一直延伸到摆在地塘边的宽榻上,罗马帝国皇帝艾萨克二世那张已经失去当初篡夺皇位时的锐气的脸出现在光柱的尽头。 因为怕冷,他的身上盖着一条用罕见的乳白色狮子皮缝制的皮毛毯子,而他头顶不远处,还在燃烧的一个小小的椭圆形镂空铜笼里,正燃烧着一块块奇怪的石头。 那是现在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颇为流行的一种奇怪燃料,和以前那些大块的木头不同,这些黑色的看起来甚至有些冷冰冰的石头,却散发出让人感到诧异的火焰,这让所有君士坦丁堡人感到无比神奇,而把这个神奇的法术带到君士坦丁堡来的则是一个十分罕见的来自遥远东方的年轻人。 虽然还有人对这种看上去过于神奇的东西有些畏惧,但是皇帝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享受这种新东西带来的好处了。 做为一个皇帝,艾萨克二世用很多罗马皇帝的方法靠篡位登上了宝座,但是随着锐气丧失,原本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也可以靠挤在马腹下取暖的将军,现在却开始惧怕寒冷了,所以当这种黑色的石头被送到他的面前时,他立刻大为欣喜,在宣布可以和那些来自东方的商人进行交易的同时,他并没有忘记奖赏那个把这些商人引到君士坦丁堡来的得力手下。 而现在,他的这个得力手下,正站在温暖的寝宫外那寒冷的走廊里,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瑞恩希安的双脚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站立显得麻木,一阵阵难言的酸痛和刺痒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不过他却始终没有动上一下。 如果任何一个在耶路撒冷认识瑞恩希安的人看到现在的他,肯定会在先是一愣之后发出惊叫。 现在的这个人,已经完全不是那个让人熟悉的,似乎只有沉浸在享乐中才能感到生活乐趣的巨贾富商,他身上华丽的丝袍已经变成了闪着寒光的甲胄,原本拿在手里纯粹用来享受美食的象牙柄短刀,已经变成了腰间挎着的锋利长剑,而他的头上,则带着一顶镶嵌着三束红色孔雀翎,在冬日阳光下不住闪动耀眼光芒的头盔。 当一个宦官出现在寝宫门口的时候,瑞恩希安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宦官是皇帝新的亲随,自从不久前的保加利亚事件之后,一时泄愤杀掉了所有身边随从的皇帝,在好容易靠拖延躲避开危机之后,立刻从他的家乡召集来了这些宦官。 现在这些新的仆从俨然成为了君士坦丁堡皇宫里的新主人,而面前这个正在走过来的下溅的太监也的确很会利用他的身份,至少当他隐秘的接过瑞恩希安塞到他手的金币袋子时的那种娴熟动作,让人立刻就能知道此人的确是精于此道。 “陛下很快就要醒了,不过在见您之前陛下还需要休息一会,您知道刚刚睡醒的人,总是有那么点迷糊。” 举止做作的太监不住的在瑞恩希安面前晃动着手指,可是随着从寝宫里传来的一声暴躁的喊叫,太监的脸上立刻露出一片惊慌。 “为什么?!”艾萨克二世的声音从半敞的宫殿里传来“为什么瑞恩希安还不来见我?难道他忘记了是我在召见他吗?” “哦上帝呀,”太监惊慌的一边叫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推着瑞恩希安向寝宫门口走去,因为过于惊慌,他险些连手里还拿着的钱袋都忘记藏起来“大人,您应该立刻去见陛下,不过我想您还不会说出是我让您等了那么久吧。” “哦,我当然不会。”瑞恩希安强忍着每走一步都如针扎似的痛苦,当用冻得僵硬的双手推开沉重的宫门时,他看到罗马皇帝正披着那条白狮子皮毯子站在地塘边不耐烦的等着他。 “你可是来得够早的,我想你大概是先在什么地方享受了够了之后才想起我来的吧?”皇帝气鼓鼓的看着自己这个亲戚。 “陛下,瑞恩希安将军已经来了一会了,”还算有点良心的宦官在旁边插着话,得宠的地位让他有这个连大臣都没有的特权,而且他也的确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使用这特权却又不会引起皇帝的愤怒“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大人走到外面等待您的召见。” “哦,那可真是来了有‘一会儿了’,你看起来可不太好,是不是那些女人让你变成了一只断了角的公牛呀?”用隐晦的下流语言说着讽刺话的皇帝不满的瞪了一眼勉强站在面前的瑞恩希安“不要让我失望,别让我认为把你提拔成特拉比松将军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当然陛下,我绝对不会让您觉得选择我是个错……” 瑞恩希安的话并没有说完,然后他就在皇帝和那个宦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上帝!你怎么了?!” 艾萨克二世的喊叫立刻引来了门外的侍卫,他们蜂拥而入,当确定皇帝并不是要自己杀掉他这个亲戚之后,侍卫们立刻手忙脚乱的把瑞恩希安扶起来坐在了地上。 “你这个傻蛋,难道这真是我的错误?”艾萨克二世不住的抱怨着“看看你现在这种糟糕的样子,谁能告诉我我看到什么了?我的将军居然像个娘们似的昏倒了。” “陛下,将军是站的时间太长冻伤的。”一个侍卫终于按捺不住的扯下了瑞恩希安的靴子。 看着那双因为长时间站立和寒冷已经变得一片浮肿的脚,再看看那些侍卫偷偷瞪视宦官的眼神,皇帝在微微沉默一下之后,向着已经变得脸色煞白的太监微微勾了勾手指。 看着宦官心惊肉跳的走到自己面前,皇帝忽然一把抓住太监柔嫩的脖子,随着在他的身上一阵乱翻,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出现在了皇帝手里。 “早听说你很喜欢钱,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用我的国家大事来换取贿赂,”艾萨克二世用两个手指夹着钱袋微微晃动一下,然后顺手把钱袋扔给了一个侍卫“去把这些金币都融化了,然后一点点的倒进他的嘴里。” 在宦官发着凄惨的叫声被拖下去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半坐在地上的瑞恩希安对他路出的一个诡异的笑容。 “好了我的朋友,你的委屈我已经替你伸冤了,”艾萨克二世看着坐在对面的瑞恩希安低声接着问“接下来,你告诉我你的使命完成的怎么样了?” “我想您完全可以满意,”刚刚因为报复了人而心情大好的瑞恩希安微微躬身“陛下,贡布雷已经正如您所希望的那样向君士坦丁堡而来,而且让我们最为高兴的应该是,他现在是埃德萨女继承人的未婚夫,这要比我们当初想象的更好。” “他是个罗马人,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关键的。想想吧,一个罗马人的埃德萨伯爵,哈哈。”皇帝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 “那么说您已经决定要彻底解决埃德萨的问题了?”从不激动的瑞恩希安不禁声音有些微高。 “对,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埃德萨必须回归帝国!”皇帝用力点头,然后他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瑞恩希安脸上泛起一丝同样诡异的笑容“不过你要小心点我的兄弟,如果你再因为吝啬一小袋金币就陷害我的宦官,我会用同样的办法让你尝尝那些金币是什么滋味的。” 第十七章 星“象” 阿索妮雅脸色阴沉的望着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年轻骑士,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突然带到这座看起来颇为华丽的住宅来,当那些巡城兵忽然闯进她家的小铺子,大声宣布要带她走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恐惧。 在很久之前,阿索妮雅曾经幻想过当自己遇到危难的时候,会有一位英俊的骑士身穿闪亮的铠甲,手持锋利的长矛,骑着高大雄健的战马越过无数敌人解救自己。 尽管随着年龄增长,她已经逐渐知道一个小酒铺老板的女儿是没有资格拥有如此奢望的,可她却又认为代替自己那些令她心跳不已的幻想的,可能是平凡的度过一生,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活泼快乐的小伙子向她献上一朵葵莲花,到那时候,也就是决定她未来命运的时刻了。 可是,一切却在那天早晨忽然改变了。 当阿索妮雅听到越来越近的激烈脚步声有些不安的望向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小队巡城兵踏着沉重的脚步涌进了她们家的小店铺,在高声宣布要带走她之后,那些原本熟悉的巡城兵根本不顾唠叨着自己曾经为帝国立下的功绩,还提到不久前曾经为了表示忠诚而举报过陌生人的乔尔巴拉老爹,毫不犹豫的把阿索妮雅带出了她的家。 穿过那些让阿索妮雅感到新奇、陌生的街道,广场,阿索妮雅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越过台伯河的陌生地方。 这里是她从没来到过的奇.怪的新奇地方,那些让她感到陌生的建筑和豪华的摆设让她感到这里应该是一座贵族的住宅,而接下来见到的人却又让她感到一阵意外和惊诧。 那个在深夜曾经光临她家店铺.的耶路撒冷骑士正在等待她,当他看到她的时候,阿索妮雅能感觉到他因为见到自己而露出的兴奋,尽管只有一刹那的时间,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那种令她感到面红耳赤的热情。 “我很抱歉用这种方法把你请.来……”阿历克斯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释着,当他看到那些罗马士兵居然像押解囚犯似的把这个希腊少女送到自己面前时,他一边为出现的这种令他意外的情况感到意外,一边却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应该说是抓来,大人。”阿索妮雅愤怒的盯着年轻骑.士,她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并不象她想象中那些糜烂的贵族们一样,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相反,这个年轻人有着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和似.乎经常经过锻炼的健壮肩膀,不过让阿索妮雅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年轻骑士的脚上穿着的并不是名贵的靴子,而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古怪兽皮鞋,而且这双用两根长长的细带穿过洞眼交叉捆绑在一起的鞋子,看上去倒和那些大竞技场的壁画上描绘的那些驭车手脚上的鞋子颇为近似。 看到阿索妮雅望着自己的鞋,阿历克斯先是露.出一丝骄傲,然后立刻走上去小心点一边道歉一边解释着:“我只是想见到你,可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法把你……带来。” “你想见我?”罗马.女孩脸上立刻升起一片红潮,她不敢想象这个年轻骑士究竟为什么忽然要见自己,不过很久前那个始终萦绕心头的梦想,却在这时没来由的浮现在她的心头。 “我知道你会使用那种……药草。”阿历克斯尽量用自己能理解的词汇解释着,虽然一想到那些黑乎乎的,闻起来还透着一股呛鼻子的怪味的东西让他想到了那些异端邪说里的女巫,甚至是魔鬼,可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小心的向女孩请求着,因为他知道,在这座看似如人间天堂般的城市里,除了这个美丽的女孩和她看似不太可靠的父亲之外,他已经能够找不到任何一个他能信任的人了。 而他之所以选择信任他们,只是因为这对父女,并不是他们主动和他认识的。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可是在君士坦丁堡我只能信任你,”阿里克斯有些心头发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甚至他觉得在这短短的一会当中,他的心脏居然已经开始有些发痛,这让他感到很诧异,甚至觉得自己比面对萨拉森人的骑兵还要紧张。 “我保护的这位大人,我想你已经见过,他是阿西西的法兰西斯,是我的主人贡布雷大人身边很重要的随臣,”他小心的解释,在想着该如何得到女孩信任的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究竟该信任这个女孩多少感到为难。 “他病了,可是我不知道究竟应该找谁,要知道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我们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甚至连那个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人也并不熟悉。我们无法信任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个主动和我们亲近的人,所以我只有请求你的帮助。” “对,这里是君士坦丁堡,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终于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阿索妮雅不禁有些得意的看着眼前无措的年轻骑士,这时她已经不觉得紧张,甚至还有点些微的自豪,毕竟一位骑士在用求助的口气向她诉说,单是这个,阿索妮雅就觉得足够在以后很多年里向自己的后代炫耀的了“在这座城市里你的确不能信任任何人,特别是那些主动向你伸出援手的人,要知道君士坦丁堡的台伯河里,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因为轻信人而丧命的可是不少。” “这个我深有体会,”阿历克斯若有所指的话立刻让阿索妮雅脸上一阵通红,她当然知道这个看似并不太机灵的年轻人指的是自己那个贪图小便宜的父亲,不过这也让她感到一阵气愤。 她倔强的怒视着年轻骑士,透着愤怒的口气说着:“让我们把话都说在前面,我可以帮助你招呼你的大人,不过我需要报酬,”看到阿历克斯不住点头,阿索妮雅稍微平复了一下心头的不满,然后接着说“另外我不希望你再谈论我的父亲,他的确有些贪图便宜,不过他和你想象中的那些坏人不同,他只不过不想惹麻烦,而且他当时刚刚遇到一些让他烦心的事,所以有些过份,不过只要你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他并不是个坏人,所以虽然你是一位骑士,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对他有任何蔑视,毕竟你们要相处一段时间的。” “等等,你说相处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阿历克斯有些疑惑的望着这个脾气不太好,不过气鼓鼓的样子看上去却让他觉得十分好看的罗马少女。 “你不是应该让我的父亲一起住进来吗?”阿索妮雅意外的看着阿历克斯“难道你没想到过,我这样一个年轻女孩莫名其妙的住进一位骑士的家里,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很让人觉得奇怪的吗?” “哦,的确有些奇怪……”阿历克斯犹豫不觉得敷衍着,尽管心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是他却实在找不出任何拒绝这种要求的理由,而且他也实在不放心那些主动要求照顾法兰西斯的人。 虽然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时间并不很长,而且皇帝也并没有立刻召见他们,但是阿历克斯还是能从那些偶尔出门的近卫兵那里听到一些风声。 整个君士坦丁堡在这时就好像一个正在被不住加温的炉火慢煮的大锅,尽管不时会掀起些小小浪花,可看上去还是颇为平静,甚至连基督兄弟在耶路撒冷的惨败和帝国不久前在保加利亚的失手,似乎也就只引起一些不大不小的波澜,但是阿历克斯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有种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感。 这是当初在戈壁上总是追逐各种小动物练就的奇怪本能,也是在经历过与萨拉森人在以整个圣地为战场的骚扰,游击中慢慢磨练出的一种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座已经经历风雨将近千年,却始终耸立不倒的坚固城市有着这么一种不安的印象,不过他却还是谨慎的为自己这些人准备着一切。 至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法兰西斯大人康复过来! 阿历克斯在心里不住的这样提醒自己,他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突然派遣法兰西斯冒险远赴君士坦丁堡,不过他却对主人有着坚定的信心。 因为不论是他只听说却无缘参与的的黎波里之战,还是之后那令整个祈祷者教团和整个救赎骑士团为之自豪,并由此创立了他们巨大名望的圣地之战,贡布雷子爵都毫无争议的证明了自己做为上帝宠儿,甚至是基督血亲奇迹般的力量。 而于萨拉丁的交手,和随后那充满传奇般的交易,却又让他拥有了即使是敌人也为之敬佩的威望。 所以现在,当大人派遣法兰西斯来到这座帝国首都时,阿历克斯感觉到了自己的重任,他需要让法兰西斯大人立刻康复起来,不论大人究竟派他的使者来干什么,这些都不是阿历克斯需要关注的,他关心的只是如何让这个任务顺利的完成。 所以为了这个,阿历克斯最终还是容忍了阿索妮雅提出的让那个讨厌的乔尔巴拉老爹住进来的要求。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刚刚答应之后,就卷起袖子开始指手画脚的指挥那些近卫兵们的罗马少女,阿历克斯骑士的心头开始泛起一阵苦水,望着那条不住到处游荡的身影,他还是为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犹豫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以后的日子,似乎不会太平静了。 就在阿历克斯对自己主人的机敏睿智和纵横捭阖寄予无限崇拜的时候,上帝的宠儿,耶路撒冷的守护者,拥有圣子之名,还有诸多等等等等身份的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子爵大人,这时却正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边出着神。 在温泉另一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不时传来的笑声让这位圣子这时显得颇为焦躁,他原本用来书写文件的羊皮纸扔到了一边,而听着那笑声和想象着自己那个小未婚妻娇小洁白的泡在温泉里的身体的情景,却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比面前的温泉更加炙热。 虽然知道玛蒂娜和她的女侍会享受这个温泉的舒适,但是伦格还是为那自己心头浮现起的联想感到躁动,他微微摇头正要站起来,又是一阵笑声传来,随着一声轻微的呼喊,玛蒂娜似乎带着娇慵的腻声响了起来。 “不知道我们什么之后才能到达目的地,”并不知道未婚夫就在石头另一边的玛蒂娜无精打采的声音让伦格微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女孩似乎对接下来的旅行并不满意“不过我真不知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安静的在考雷托尔安居下来吗?我们已经和萨拉丁签署了协议,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旅行。” “殿下,大人这是在为你去拯救埃德萨,这是他做为骑士的尊严和许诺。”女侍一如既往的严厉的声调同时传来“他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这难道还不能让你感到满足吗,要知道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去完成危险的冒险,甚至是去挑战邪恶的魔鬼,这是一个真正骑士最值得炫耀的东西,看来子爵大人显然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可是我宁可他在考雷托尔和我一起平静的日子!”玛蒂娜忽然提高的声调听起来充满气愤“要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可他现在只和他的那些骑士和士兵在一起,甚至我都不记得他和那个克尔温.杰戈哪个人陪在我马车旁边的时间更长,我是他的未婚妻呀。” “哦,你这个不知足的小姑娘,”女侍责怪的发出一声叹息“大人为了你甚至可以和雷纳德对抗,现在又为了你去拯救埃德萨,而你还不不停的抱怨,那么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只是一个丈夫?还是一个丈夫兼埃德萨伯爵?” “我,我不知道,”女孩犹豫的声音从石后传来,接着在一片沉寂之后,玛蒂娜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也许,我真的太贪婪了。我希望重新拥有我家族的荣耀和权威,可是又希望伦格能象个普通丈夫似的陪伴在我身边,上帝呀,也许我要求的真的太多了,上帝也许会惩罚我吧……” “快念祈祷词!你这个胡思乱想的小姑娘!”女侍恐惧的声音立刻打断了玛蒂娜的自语,她不住唠叨的话声时高时低,直到终于随着一阵温泉的水声消逝不清。 伦格默默的望着那块石头,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听到这些话。回忆着玛蒂娜似乎处于无法解开的迷茫中的声音,他略微沉思后终于微微一笑,拿起地上刚刚写了个开头的羊皮纸手稿,消失在暗淡的夜色之中。 克尔温.杰戈手持长矛远远的站在通向温泉的小路上,寒风吹过,不过他却始终一动不动,他知道在那个正在蒸腾着热气的温泉里,自己心爱的女孩正在沐浴,这让他有种既甜蜜又痛苦的感觉。 杰戈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那个女孩有着什么样子的心思,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她和那个雷纳德之间的战争而丧命,他就对这个女孩有着难言的厌恶;而当他想到这个女孩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答应为他报仇而鼓励的话语时,杰戈又感到一阵无法言表的温馨。 但是另一股愤怒却又让他对这个美丽的贵族少女难以宽恕! 他还记得她曾经为了让他带路而亲口答应为他的父亲报仇,但是她最后却毫不惭愧的食了言,甚至当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个高贵傲慢的公主居然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一想到这些,一股不可掩盖的愤怒就让克尔温.杰戈紧紧抓住了手里的长矛。可是随后他又立刻无力的放开,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当自己单独面对这位公主时,会怎么惩罚她的背信和残忍,但是这些想象的结果却都是他自己最终匍匐在这位高贵的公主脚下,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对她做出那种内心里渴望着的行为,而这一切相互矛盾的煎熬,最终让他对那个随时可以享受她温柔娇憨的人,逐渐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憎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温泉的方向传来,克尔温.杰戈看到两条急匆匆的身影向着自己走来,当他看到完全包裹在毯子里的玛蒂娜和她的女侍之后,他的心不由砰砰跳动,他谨慎的低下头,不让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被她发现。 可是让他诧异的是,一双露在毯子外地光光的小脚却出现在他面前的沙地上。 “我想我应该奖励你。” 玛蒂娜的声音让杰戈的脸感到鼓涨发热。 “你的忠诚完全应该得到这种奖励,”玛蒂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有力,而不是一个还未彻底成年的少女“虽然你是我未婚夫的近卫兵,但是作为你的领主,我还是有权授予你骑士的称号。” “殿下……”克尔温.杰戈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成为骑士的一天,而这个称号居然还是由这位让他不知该爱还是该恨的公主授予。 “我会在明天早晨宣布你成为骑士,就如同我未婚夫奖励那些对他做出贡献的人,你对我的贡献也应该得到应有的报偿。” 说完,玛蒂娜微微伸出手去,在克尔温.杰戈的手背上微微一点,在他刚刚激动的跪在地上的时候,女孩已经转身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一颗比其他任何星星都要耀眼的亮星挂在深邃的夜空里,闪动着明亮的光泽,克尔温.杰戈抬头望着那颗星星,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星星的光芒变成了一个锋利的十字,这让他的心不由一颤,望着那颗似乎在这时预示着什么的亮星,他的心里逐渐下定了决心。 玛蒂娜并不理会跟在身后的女侍不住的唠叨,她沉默的穿过营地,在女侍躬身告退之后,她心情烦躁的走进了闪着微光的内帐。 就在她的身影刚刚消逝在帐幕里,一道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黑影一下笼罩在她面前! 玛蒂娜惊恐的叫声迅速发出,但是这叫声却立刻被一只手掌猛然堵住! 就在她因为畏惧要拔出腰带上的匕首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难道你想谋害你的未婚夫吗?” 听着这声音玛蒂娜一下愣住了,她先是呆滞的抬头看看,然后在略微清醒之后忽然身子一软,昏厥在了伦格的怀里。 “可怜的孩子。”轻轻抚摸着玛蒂娜的额头,看着沉睡般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的女孩,伦格的心底不禁浮起一片愧疚。 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小小的未婚妻的爱究竟有多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如同是在照顾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有时候却又把她当成自己深深呵护的珍宝,而有的时候,这个还没有完全变成成熟少女的女孩却又引起他试图占有的欲望。 玛蒂娜.埃.约瑟林,这个与一个伯爵国和富饶的城市宛如一体的公主,现在是他的未婚妻,这让伦格无法看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爱她。 “可怜的孩子,”伦格再次低声自语着“我不会让你再感到孤独了,我的小妻子。” 他轻轻的在缓缓醒来的女孩耳边说着,随着玛蒂娜被耳边吹动的气息搅的面红耳热,伦格温柔的抱起她柔嫩的身体,向着内帐已经铺好的床边走去。 就在克尔温.杰戈望着天空中那颗奇异的亮星暗自发誓的时候,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另一个人也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颗奇特的星星。 “传说伟大的君士坦丁大帝因为看到了天空中十字星光辉的启示,而在吉洛桥之战中最终打败了他的强敌李锡尼成就了帝国统一的大业,并且也因此最终皈依万能的上帝,那么现在这颗星星又预示着什么呢,是帝国的复兴,还是他的灭亡……” 站在巍峨耸立的千载古城墙上的瑞恩希安望着头顶的十字星低声沉吟着,随后他忽然用力一抖身后火红的披风,在寒风中大步抬上了城垛,望着黑漆漆的南方大地,过了好一阵他的嘴里才吐出一句充满期待的话:“那个上帝的宠儿,应该已经快来了吧……” 第十八章 疯狂 “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带来了圣地陷落前那最后的消息,而这些使者中还有曾经参与过守卫圣地的骑士和英雄。” 这个消息在君士坦丁堡如从地中海上吹过的强劲海风般飞快的掠过君士坦丁堡的每个角落。 容易激动,或者说是容易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左右情绪的君士坦丁堡人立刻被这个充满勇信仰、勇敢、传奇、热血和异族气息的消息征服了。 他们在街头争相议论,在每个能聚集起人群的小广场上大声宣扬,甚至很多贵族和普通平民在通向“圣宫”的“金石大路”上交头接耳。他们被那些充满传奇的故事所吸引,也被来自耶路撒冷的那些使者身上所流淌出的气势所折服。 所有见过那些人的君士坦丁堡人都不禁暗暗感叹那些使者身上,似乎依稀还能找出来的熟悉的热血和激情,那是当初罗马帝国的人民所特有的。而现在,罗马人却只能在被他们蔑视的欧洲人的后裔身上看到这种早已久违的气质。 罗马人是过于安逸了,以至.当初在非洲烈日炎炎下艰苦行军的军团,现在即使是在小亚细亚舒适的阴凉天气下行进,也不由叫苦连天。 而在当初东罗马初建时那些为.了帝国的扩张纵横疆场的名将,却都已经变成了现在在宫廷里用阴谋诡计获取权威的懦弱政客。 当人们来到耶路撒冷使者的.驻地,看到那些虽然衣着朴素,却即使在这座奢华的城市里也保持着坚定意志的近卫军之后,很多人为自己生活的糜烂开始感到羞愧,而更多的人在看到那些士兵居然令人意外的保持着古代罗马人那代表着坚定和威严的礼仪之后,人们更是为此变得如醉如痴。 而罗马人,或者说是君士坦丁堡人的情绪化在这.一刻也在瞬间达到了顶峰。在使者队伍进入君士坦丁堡的第四天到来的时候,这种已经隐然出现的情绪终于蔓延了开来。 一一八七年的十一月八日,一向随意享受成风的.君士坦丁堡人早早的起床了,他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和佩戴上家中珍藏的各种十字架和圣物,在清晨响彻全城的钟声里,君士坦丁堡人相继走出了他们的家,向着全城大小将近三百座教堂走去。 任何一个罗马人都不会忘记,今天是圣海伦娜.纪念日。这位东罗马帝国缔造者君士坦丁一世的母亲,对罗马帝国最终皈依基督教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的先圣,就是在这一天进入的天堂。 如同崇拜一手.创建了这座让东罗马人骄傲的帝国首都的君士坦丁一世一样,罗马人对他的母亲海伦娜皇太后有着同样无与伦比的敬重,而在平民当中,这位据说是小旅店女仆出身的皇太后,更是无数传说和逸闻中的永不褪色的焦点。 而今天,让君士坦丁堡人更加激动的,是在这个神圣的纪念日里,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将第一次正式在圣索菲亚大教堂朝觐帝国的皇帝。 很早,当朦胧的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天上那几颗寂寥的星星还闪动着若有若无的光亮,圣索菲亚大教堂外的广场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按照多年前“智者里奥”这位贤明皇帝的授意编撰的监督各种职业行会的《总监便览》上的规定,一个的老人站在广场中央,用他手里裹着白布的“净杖”在光滑的土地上不住触探着,在他的身后,几个手握皮鞭的随从小心的跟着,而那些刚刚做完工作的工人,则提心吊胆的望着老人手里的净杖。 每当净杖因为触到一块没有清洗干净的地方而让白布变污,就会有一个人被拉到远处遭受到狠狠的一下鞭挞,随后他会被强迫反复的清洗那块地方,直到令监督人满意,这种已经维持了无数次的行规,让每个经历过的人都不禁畏缩,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整个广场干净得令第一个踏进广场的人不忍落足的一尘不染。 这就是君士坦丁堡,奢华和繁荣中充满了有条不紊,虔诚与激情中孕育着无尽的阴谋。 当冬日清晨的曙光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金顶映照成出万道金光时,顺着梅塞大道宽阔的路面,一队队的骑兵开始在街道上前进,随着民众逐渐让出道路,人们看到了无数的帝国显贵沿着街道向圣索菲亚大教堂进发。 金色的旗帜,紫色的华盖,华丽的马车在身穿链甲的骑兵护卫下在梅塞大道上前进着,每当看到一位熟悉的帝国大臣出现的时候,人群中就会响起一阵欢呼,不过其中也可能夹杂着嘘声。 即使是平时颐指气使的帝国将军,也在这时收敛起他们的骄纵的态度,而那些在民众中间靠卖弄文章和口舌获取名声的文官,则更是谦虚的不时停下马车,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向路边的民众招手示意。 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既没有贵族也没有平民,有的只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罗马人。 伊莎贝拉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种新奇的情景,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每次都为罗马人这种令她惊奇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她不明白为什么贵族们要刻意讨好那些平民,尽管罗马平民看起来吃的比欧洲人好,穿的也不错,可她却始终无法理解这和贵族们刻意贬低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阵激烈的马嘶从车后响起,伊莎贝拉循着声音望去,她看到康拉德趾高气扬的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正跃过一个路标,尽管他完全可以轻松的绕过去,可他显然想由此引起人们和她的注意。 看到伊莎贝拉果然如他所愿的望了过来,康拉德似乎显得更加精神,他时而催动战马,时而又故意绕着马车来回盘旋,直到伊莎贝拉终于因为忍耐不住他的骚扰干脆盖上了车窗,他才无奈的老实了下来。 “风骚的小寡妇,”康拉德心中刻薄的咒骂着,他并不是聋子,有时候耳目比其他人还机灵一些。对于伊莎贝拉之前的那些谣言他甚至比其他人都更为清楚,而关于自己这个未婚妻和艾萨克二世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觉得除了和皇帝的弟弟阿莱克修斯的合作更加迫切,他自己几乎毫无前途可言“我会让你知道究竟谁才是主人的。” 马车和人流在慢慢的涌动,当夹杂着贵族和平民的人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外的广场上聚集起来的时候,人们听到了从皇宫方向传来的明亮号角声。 这时帝国皇帝即将出巡的信号,伴着一队队的骑兵开始在人群中清道,一条通向大教堂正门的甬道逐渐开辟出来,紫红色的地毯飞快的展开。 从这个时候起,按照习俗,皇帝所走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要铺上华丽的地毯,他的双脚将不会“脚踏尘埃”直到明天的来临,否则厄运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这简直是异教徒的习俗,”康拉德不满的对站在身前的伊莎贝拉说,他实在不能相信在一个信奉上帝的国家里还会有这种明显带着异教气息的习俗,而且这些习俗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神圣的弥撒上。 “这里是罗马。”伊莎贝拉声音冷淡的顶撞着自己的未婚夫,她的腔调是那么冷淡,以至康拉德感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寒气甚至比十一月的冷风更加凛冽。 康拉德心头的愤怒几乎就在这一刻爆发,但是就这时他看到伊莎贝拉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康拉德立刻在人群的骚动中看到了一张令他更加愤怒的脸。 那是一张容貌普通,却显得祥和安静的脸,一双透着智慧的平静眼睛让那个人在这喧嚣的地方看上去显得那么宁静安详,他身上朴素的褐色麻袍和四周那些显贵奢华的服饰格格不入,但是却又在无形中令他更受关注。 这个人的手里握着一根用粗树枝修剪而成的探路杖,微显弯曲和毫无修饰的杖身看上去一片古朴,而已经磨得光秃秃的杖头,却无声的说明着它的主人曾经走过的无数艰辛的道路。 这个看上去完全是个苦修士的耶路撒冷使者,在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而在他穿过人群走向伊莎贝拉时,四周的人开始沉寂下来,他们有趣的看着这位据说是为贡布雷子爵传播他的教义最重要的宗教领袖,同时人群中开始出现小小的议论,对于这个人的出现和耶路撒冷女王那出人意料的冷漠态度,在堪称毫无秘密可言的君士坦丁堡,可以说早已经是尽人皆知。 “陛下,以尊敬的埃德萨伯爵和安盖特子爵贡布雷大人的名义,我向您表示他对您的敬意和效忠。” 法兰西斯的话让四周的人一阵轻“咦”,而这句话让伊莎贝拉更是不由微微一颤。 “教士,我想你可能说错误了,或者是在刻意捏造。”伊莎贝拉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和悲愤冷冷的看着自己前夫的表兄“我想你的君主并没有让你带来他对我的效忠,这只是你自己的话对吗?” “陛下,我想您可能误会了,贡布雷大人从来没有,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对您的不敬和试图代替您的意图。” 法兰西斯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当从阿历克斯那里听到这位女王对他们那出人意料的冷遇之后,法兰西斯并没有再派人向伊莎贝拉做出任何解释,这个消息让所有知道这一切的人都不禁浮想联翩。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两个都可能单独拥有耶路撒冷王权的人终于要针锋相对,而关于这对男女间那早已风传得面目全非的谣言,则更是让喜欢说长道短的君士坦丁堡感到兴趣盎然。 可是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在索菲亚大教堂的广场上,那位贡布雷子爵的使者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再次宣布了对耶路撒冷女王的效忠,这不能不让正等待着看一处好戏的君士坦丁堡人感到一阵愕然。 “你是说,伦……贡布雷子爵还承认我的女王地位?他并不想篡夺我的王座和我为敌是吗?” 即使再刻意保持稳重也无法掩饰激动的伊莎贝拉向前一步,她的双拳紧攥,肩膀似乎无法承受重压似的微微颤动着,而她那张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显得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起一片昏红。 “是的陛下,我相信子爵大人在给我的吩咐中就是这么明确的表述。”法兰西斯平静的微笑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封闭严实的密信,当信羊皮纸信封上那个由一圈拉丁**围起的硕大十字架纹章出现在伊莎贝拉眼中时,他看到了年轻的女王眼中的激动“陛下,这是陛下要我给您带来的,而且他说一定要我亲手递交给您,这里面说的什么我并不知道,可是陛下让我给您还带来一个口信。” “什么口信?”伊莎贝拉不顾身边未婚夫的尴尬和四周人们的暧昧眼神,急急的低声追问着。 “大人让我转告您‘和您在一起总是要有事情发生,但是如果需要,他还会为了不让您被烧死而宁可被您杀掉。’”法兰西斯微笑着向伊莎贝拉用同样低低的声音说着,随即他微微后退,在女王一下愣住的呆滞中稍一躬身,然后拄着他那根木杖向着大教堂宏伟的拱门走去。 伊莎贝拉愣愣的看着很快就融入人群,同时也引得一群人立刻跟随过去的法兰西斯的背影。 在这一刻,她忘记了身边眼神愤懑的康拉德,忘记了四周似乎恨不得用好奇的眼神夺走她手中迷信的人们,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身处神圣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前。 她还记得法兰西斯刚刚说过的这句话,而且当时的情景就如同刚刚发生的一样。 她记得当她即将离开耶路撒冷时忽然遭遇的那次袭击,也记得为了守护自己圣约翰旗的尊严而不肯撤退时的倔强,同时她更记得在即将被大火烧死时,那个年轻的罗马人突然冲过来无礼的拖着自己拼命逃跑的险象! 那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随后就是长久的分离…… “我都干了些什么?!”伊莎贝拉忽然紧紧攥住手里捏着的密信,她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翻滚,想着自己为了耶路撒冷的王冠而对那个人产生的怀疑猜忌,她的心里不由一阵阵的难过“我居然怀疑他,只是因为他拥有的巨大声望,就怀疑我曾经最信任的人,怀疑那个我甚至为他心动的人……” 伊莎贝拉感到眼睛里一种潮湿,她知道那是眼泪,这让她觉得好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可是现在居然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这让她的神智不由猛然一醒! 在突然抬起头来之后,耶路撒冷女王的脸上出现的是那旁人熟悉的永远的冷漠和高高在上的骄傲,在四周人们的注视和身边未婚夫近似怨毒的眼神中,伊莎贝拉神态傲然的沿着身边的女骑士们开辟的道理向索菲亚大教堂的拱门走去。 “我不会屈服,不论是对皇帝还是任何人,我是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耶路撒冷的王冠只能属于我!而且我还有更加重要的盟友,”伊莎贝拉在迈进教堂的大门时在心底告诉自己“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屈服,不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心!” 随着这句如同不住提醒自己的誓言,伊莎贝拉走进了索菲亚大教堂。而也在这时,人们看到了巨大的四角十字旗从远方飘扬而来。 东罗马帝国的皇帝艾萨克二世,终于在圣海伦娜纪念日弥撒即将开始的时候姗姗而来。 标准的禁卫依仗,华丽的盔甲,闪动着金线和银丝镂制的武器,美仑美奂的的队伍甚至让人对那些可怕的武器也觉得痴迷不已。 骑在马上的皇帝看着一路上向着自己俯首躬身的军民们,原本颓废的脸上也不禁升起一股昂扬之气。在民众的高呼声中,艾萨克二世的仪仗缓慢而威严的顺着梅塞大道向圣索菲亚大教堂前进着。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这个帝国真正的皇帝。那个在圣宫里总是听取着各种坏消息的人,在这时似乎变成了名垂史册的君士坦丁大帝和查士丁尼皇帝,或者是那个虽然因为篡位和屠杀没有落得什么好名声,却依然令人为之敬仰的“保加利亚屠夫”巴西尔皇帝。 这让艾萨克二世感到一阵欣慰,看着街道两边欢呼的人群,他有一度都忘记了不久前保加利亚发生的那些不快,尽管即使在梦里想到阿尔佐克那个傻蛋他也会大骂不已,可这个时候他却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凯撒般的感到骄傲。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艾萨克二世昂首阔步的走进了神圣的大教堂,在无数帝国显贵的恭迎下,他慢慢的沿着紫红色的地毯向前走着,他的脚下十分小心,那个关于在神圣的日子里不能沾染泥土的风俗在这时终于让皇帝有所清醒,他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走着,直到看到一个他早有耳闻的人。 艾萨克二世好奇的望着被刻意安排在离地毯很近的位置上的法兰西斯,在认真的望着这位号称贤者的苦修者很久之后,他慢慢走到这个人面前,在人们屏住呼吸的注视下,略微沉默的皇帝缓缓开口: “这么说,那位圣子终于还是同意接受我的帮助了?” 一时间,四周一片平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法兰西斯的回答。 自从东罗马皇帝邀请欧洲出兵讨伐异教徒以来,从欧洲源源不断来到圣地的十字军并没有如罗马人想象的那样听话,他们的确从萨拉森人手里夺取了罗马失去的土地,但是他们却立刻在这些土地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这让罗马人无比痛恨却又毫无办法。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欧洲人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开门立户各自称王,这让罗马人开始憎恨那些毫无信义的欧洲人,当那些欧洲人终于让他们忍无可忍的时候,罗马人甚至曾经一度选择了于异教徒的联盟! 而现在,一个罗马人后裔的出现却让这一切变得突然变了样子,在君士坦丁堡早已流传的关于那个人的传言不时的刺激着敏感的罗马人,当他们听说这个人一直保持着罗马古风的时候,人们对他的好感不禁充斥心头,而现在皇帝的话更是让人们屏住呼吸期待着一个回答,一个最终能让罗马人听到十字军俯首称臣的回答。 “陛下,我的君主让我向您表示敬意,”法兰西斯平静的略微鞠躬,他身上简朴的麻袍和皇帝镶嵌着无数珍宝的华服相互衬托,但是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卑微“他对您的盛情邀请表示感谢,做为一个罗马人,他感谢陛下对他的眷顾,而做为耶路撒冷的守护者和上帝的宠儿,我的君主希望能成为陛下最有力的朋友。” 一丝诧异随着法兰西斯的话在艾萨克二世脸上浮现出来,他略显愕然的盯着这个苦修者,有那么一阵他手里攥着的权杖就要挥舞起来,可最终慢慢吐出一口气后他略一点头转身而去,再也没有看上一眼这个令他厌恶的耶路撒冷使者。 脸色阴沉的皇帝步履仓促的向前走着,他觉得心里一阵愤懑,原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公然效忠宣誓的美梦忽然破灭的打击,让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总是听取坏消息的倒霉者,这让他感到愤怒和难以接受,以至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伊莎贝拉时,一阵发泄的冲动让他忽然用暴躁的声音对这位女王命令到: “陛下,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对你的要求,在我的生日到来的日子,我想听到你亲口对我的承诺!” 一阵难掩的低微惊呼霎时响起,即使对皇帝的荒唐早有耳闻的贵族们,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在神圣的弥撒上向一位女王说出这种话来! 人们愕然的看着皇帝,而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伊莎贝拉冷淡的回答:“请原谅陛下,就如同贡布雷子爵的使者说的那样,我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除了真挚的盟友之外的其他关系。” 惊愕声再次响起,皇帝在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人群中发出的嘲讽笑声,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阴沉,暴躁的怒火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更忘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握着粗重的权杖愤怒的向前猛然迈出一步! 随后发生的一切,是艾萨克二世彻底变得疯狂起来之后久久不能忘记的。 他手中权杖硕大的圆头狠狠的砸向了伊莎贝拉美丽的面孔,在人们的惊呼喊叫中,他看到了一大蓬鲜血在他的面前飞溅起来,随着听到骨头碎裂的脆响,他感觉到了被自己击倒的女人飞扬起的头发掠过脸颊的瘙痒,这一切都让艾萨克二世发出了令人畏惧的疯狂笑声。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人群中中间不住挥舞着流淌着血浆的权杖大声喊叫的样子,也记得四周的人们因为惊慌到处逃窜的狼狈举动,甚至还记得因为他的疯狂被彻底打断的弥撒。 在人们给他服下凝神静气的药水之前这一切他都记得,可是他却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在陷入梦境之前,他奋力的想着,可是却最终没有想到。 于是,在公元一一八七年十一月八日,圣海伦娜纪念日弥撒被破坏的下午,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穿着他那双因为一步迈出了紫色地毯,而踩到了地面尘土的红色靴子坠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十九章 边境上 克尔温.杰戈神态沮丧的骑在马上,他脸色阴沉的望着前面不远处那对共乘一骑的年轻男女。 望着环抱着玛蒂娜任由战马随意前行的伦格背影,杰戈心里翻腾着无法名状的懊恼。 他还记得在几天前的一个清晨,看到伦格从玛蒂娜的帐篷里出来时的那种让他嫉妒得几乎发狂的情景,他也还记得当时玛蒂娜那种在稚嫩中透着如浴春风般的娇柔,这让杰戈难受的几乎就要立刻离开。可是他却最终留了下来,他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却更加机灵,在默默的做着事情的同时,他那双长期在戈壁上练就的猎人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敏锐,他总是认真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随时出现在那两个人需要的地方。 “杰戈,把公主的马迁过来。”伦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杰戈立刻牵着身边的空坐骑向前驶去。在伦格小心的把玛蒂娜侧着身子放在小巧的女式侧鞍上之后,杰戈看到原本被完全笼罩在伦格宽大披风里的女孩,这时正脸色潮红微微喘息的看着旁边的未婚夫,而她的衣服虽然经过了匆忙的整理,但是只要稍微注意就会看出其中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褶皱。 “我想你应该回到马车上好好休息,我们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伦格伸手在玛蒂娜微透汗水的额头上轻轻拂过“而且你也要做些准备,我们可能很快就要有一段很艰难的路要走了。” “我们这是在哪?”玛蒂娜好奇.的看着四周,几天来一直沉浸在初尝温柔的甜蜜中的女孩,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一直被伦格挑动起的少女情怀在得到心爱的人的爱抚后立刻不可遏止变得激烈起来,她的眼神总是不停的随着伦格的身影转动,而每当伦格用温柔令她着迷时,她都忘记了自己还在一次并不十分安全的旅行之中。 “我们就要进入奇利里亚了。”伦格.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凝重,他仔细望着前方,眼中闪动的神情令原本想要继续把额头抵在他手掌里继续享受温柔的玛蒂娜微微一怔,随后她的嘴角微张,颇为紧张的望着伦格。 “那不是异教徒的领地了吗?”女.孩开始紧张起来,她回头向四周望着,似乎在广袤的戈壁上随时都会有一支异教徒的军队冲到她的面前来似的。 “对,现在我们已经快到科尼亚苏丹国的领地里了。”.伦格微微拨动马头,他让比赛弗勒斯微微加快步伐,随着黑色战马向前奔去,他快速的来到了整个队伍的前面。 “大人,按照您那张地图上说的,如果我们继续前进,.那么我们的方将应该就是锡斯城了。” 迎面而来的尼曼基鲁斯一边按照伦格的习惯.以罗马礼仪举手行礼,一边大声的向伦格报告着,看着这位当初的罗马骑士,伦格不由想起了把他送给自己的那位魅力的窈窕寡妇,他还记得当自己在耶路撒冷街头因为受到袭击而令伊莎贝拉引起的担忧,这让他不禁对那个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不禁产生一丝难言的思念。 “锡斯城,那么说.我们已经进入奇利里亚了?”伦格有些意外,随即他觉得有些好笑。这时的他不能不承认“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东方古语的真髓所在,一想到自己这几天来一直沉浸在与玛蒂娜的温柔之中,伦格不由为自己的失神感到无奈。 “还没有。”尼曼基鲁斯微微笑着,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大人自从那晚在玛蒂娜公主的帐篷里享受到无比温柔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和那个美丽的小公主形影不离,不过这并不是他该管的事,对他来说,保证伦格安全的到达君士坦丁堡才是关键的一切。 “我们还在奇里利亚和安条克的边界上,不过奇里利亚是尼西亚苏丹国的附庸,我们如果进入这片领地会引来尼西亚人的,”尼曼基鲁斯不安的提醒着,自从阿历克斯随同法兰西斯出使君士坦丁堡之后,这个由伊莎贝拉送给伦格的前罗马将军俨然成为了接替阿历克斯之后的近卫军代统领,而现在他显然对自己的职责颇为尽心,当提到可能遭遇的敌人时,这位曾经身经大战的罗马士兵不禁露出了特有的凝重和认真“大人,尼西亚人不论是和罗马还是和我们,都不是好邻居。特别是和罗马,他们很长时间以来和我们都是宿敌,如果这样随便穿越他们的领地,我很担心会遭受到尼西亚人的进攻。您知道近卫军虽然勇敢,可是尼西亚人并不好对付。” “尼西亚苏丹国……” 伦格一边轻拂战马粗厚的鬃毛一边嘴里轻轻念叨着,他当然知道这个国家,甚至在他那幅堪称当世最详尽的地图上,这个国家那大体上的边界都被用很浓重的木炭笔深深的标注了出来。 在他的那幅地图上,与安条克公国紧紧接壤的奇利里亚,是整个尼西亚苏丹国的一个附庸国,而历史上的尼西亚苏丹国,则是一个曾经令罗马帝国、萨拉丁的阿尤布王朝和并不很近,却依然饱受其骚扰的耶路撒冷王国头疼无比的国家。 做为从东方而来的塞尔柱家族的一个分支,最早出现在地中海边的尼西亚人并不强大,甚至他们是用一种敬畏的态度看待着强大的罗马。 他们老实的听从罗马派给他们的总督的命令,小心谨慎的为帝国准备每一年的岁贡,和那些帝国可能会随时想起,各种稀奇古怪的苛捐杂税,为的只是能在罗马的庇护下安稳的生活。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来自东方突厥游牧国家的后裔逐渐发现那个让人生畏的庞然大物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或者还比他们想象的要软弱的多。 于是尼西亚人开始无视罗马对他们发布的征收岁贡的命令,甚至每当有机会,这些善于使用骑兵的游牧民族就会如一群咆哮在原野上的郊狼般袭击那些罗马使者和过往的商队,到了后来这种挑衅和敌意发展到了塞尔柱人抢劫和掠夺罗马土地的地步。 最终,这种完全无视帝国尊严的行为触怒了当时的帝国皇帝罗曼努斯四世。 在决定惩罚塞尔柱人的无礼冒犯之后,这位一想起来就让伦格不禁有些皱眉的罗曼努斯四世皇帝,带领着堪称当时在地中海最为强大的十万铁骑越过广袤的土地直接杀向他心目中那些野蛮落后的敌人。 可是就如同任何一个空有雄心壮志,却都无一例外手低眼高的统治者一样,在与塞尔柱人堪称天才的王者阿尔普.阿尔斯兰在一个叫曼齐克特的小地方的决战中,这位帝国皇帝不但被打得大败,甚至连他本人都被生擒活捉! 伦格不会忘记当罗曼努斯四世和阿尔斯兰见面时的那段精彩对话,他记得阿尔斯兰问他如果是自己被活捉罗曼努斯会怎么对待他,当时满面血污,一脸擦伤的皇帝用保持着罗马皇帝最后尊严的神态傲然回答: “我会派人把你吊在马车上,在街上游街,最后投到火里烧死。” 而当他反问敌人时,阿尔斯兰的回答却是:“我会做的比你更残忍,我会放了你。” 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就是让所有罗马人感到懊恼和羞耻的了。 塞尔柱人在发现那个并不可怕的庞然大物的真相之后,立刻如洪水般涌入了原本属于罗马帝国的土地,他们在那里大肆掠夺抢占城市。 而曾经辉煌的罗马帝国却在这些强悍的敌人面前节节败退,尽管在罗曼努斯四世之后的历任皇帝都在不停的努力,试图赶走那些讨厌的塞尔柱人,但是这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塞尔柱人的到来,帝国领土被蚕食的更加迅速。 终于在塞尔柱人占据了属于罗马的埃德萨之后,罗马帝国向当时的欧洲诸国发出了请求援助的呼声! 于是,一股由源源不断的狂信者们聚集起来的十字军狂潮开始席卷东方,即使经过了百年,可这股狂潮依然在不停的冲击着这片被无数次抢夺的土地。 不过让伦格觉得富于讽刺意味的,是那块导致引来十字军的埃德萨领地,虽然被从塞尔柱人手中重新收复回来,但是却并没有回到罗马的手中,相反在经历了百年的交替易主之后,他这个拥有着最奇特经历的小小“罗马人”,却成为了这块土地看似最为合法的拥有者。 想到埃德萨,伦格不由微微回头望向身后队伍里隐约可见的玛蒂娜的身影。他看到那个杰戈正紧跟在玛蒂娜身后小心的随侍着她,这让他稍微有些放心,对于可能随时会出现的尼西亚人的骚扰,伦格从没有掉以轻心。 “我们现在离锡斯城还有多远?”他认真看着尼曼基鲁斯手里的地图,那是按照他自己那份地图的样子临摹下来的。虽然伦格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想找到一个识字的人就如同要在地上找一块黄金那么困难,但是他还是坚持让自己所有的手下都携带上这么一份分别属于他们自己所需要知道的那块地方的地图。 “大人,按我们现在的路径看,应该只有不到一百罗马里了,”尼曼基鲁斯用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比划着,同时他的手不由轻轻抚摸自己的手背,那上面一条很深的伤痕看上去颇为醒目“那些克尼亚人是天生的骑兵,即使当初帝国在曼齐克特的兵力都最终惨败了,而且我自己也亲自尝到过他们的厉害,那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可怕经历,我从没想到过自己要面对的是那么一种魔鬼般的军队,他的骑兵就好像是从地狱里冲出来似的,他们的进攻不但残酷而且迅速,有时候我们甚至连最简单的队形都还没有准备好,就已经被他们的骑兵冲垮,可是当我们要向他们进攻的时候,他们就又象一群狐狸似的逃得远远的。” “游牧骑兵?” 听到这个名称的伦格的心微微一跳,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还在东方的草原上为了统一部落而艰苦奋战的一代天骄,不过那个还如此遥远的战争阴影并不是现在的他需要考虑的。现在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并不友善甚至充满敌意的国家,而自己却恰恰要穿过这片到处都是敌人的土地。 “大人,我难以想象我们这样的队伍该怎么做才能穿越整个奇里利亚,虽然只要经过这里我们就可以进入属于帝国的特拉比松军区,但是这条路显然是太危险了,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何况这其中还有玛蒂娜公主殿下,这太危险了。” 尼曼基鲁斯有些愤懑的向伦格说着,他脸上没有丝毫因为承认危险而显得羞愧的样子,反而在提到他的敌人时,这位罗马士兵的神态中还露出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敬佩。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对呢?”伦格并有因为尼曼基鲁斯对敌人的盛赞生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在心底里他还暗暗的补助了一句“如果你见到了真正堪称游牧骑兵之王的军队,大概会更加钦佩无比吧。” “大人,我们不能这样走,这样太容易引起克尼亚人的注意了,您必须和您的近卫军分开,”尼曼基鲁斯低声对伦格说着“而且如果必要的时候,您需要让您的军队始终使用您的旗帜和称号。” “也就是一个诱饵,是吗?”伦格抬头望着尼曼基鲁斯,他已经隐约知道这个人在对自己说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个方法未尝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却只能在心底无奈的否定这个办法。 “可惜我不能扔下我的军队,更不能让我的近卫军承担那样的危险。”伦格轻轻摇头,他回头望着正在默默前进的队伍,虽然这支在经过惨烈的耶路撒冷之战后立刻补充起来的军队依然数量不多,但是伦格看着这些已经逐渐熟悉起来的面孔,却有一种如同在看着自己家人的感觉。 “可是大人,如果我们要穿过整片尼西亚人的土地,就必须冒险。与其让您自己冒险,那就不如让近卫军承担这种风险。而您完全可以带着最少量的近卫在不惊扰到尼西亚人的时候,悄悄的穿过整个奇利里亚,一旦到了特拉比松,您就安全了。大人,请您别忘了,伊莎贝拉陛下还在君士坦丁堡,而且那位瑞恩希安大人也正在那里等待着您,您的未来是在君士坦丁堡而不是要在这片戈壁上和尼西亚人战斗!” 尼曼基鲁斯神态激动的望着伦格,他的眼神里充满期待,那种热切盼望着能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的样子,让伦格感觉到了他心底里的焦急。 伦格微微沉吟着,他不能不承认尼曼基鲁斯的话的确十分具有说服力,他甚至就要被彻底说服了。 他知道在前方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十分险恶的处境,而带领一支才五百人的近卫军穿越这样一片充满敌意的土地的不明智他也深深的懂得,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更加险恶的未来,望着尼曼基鲁斯殷切的面孔,伦格在这时却不能不让这个罗马战士再次失望。 他抬手轻轻在尼曼基鲁斯穿着冰冷链甲的肩头拍了拍,然后纵马向前缓缓走去。他的披风在戈壁的寒风中发出猎猎呼响,望着前面的道路,在一阵短短的犹豫之后,他终于回过头向尼曼基鲁斯吩咐:“命令我们的军队改向东走,要沿着安条克和奇利里亚的边界前进,不要太慢不过也不要太快,”说到这儿,他略微一停之后用让尼曼基鲁斯看来近似顽皮的表情微微眨了眨眼“只要能让安条克和克尼亚人能注意到我们,可他们任何一方又不会立刻追上来的速度前进就可以了。” “可是大人……”尼曼基鲁斯不解的开口,但是很快就闭上了嘴巴,他伸出手臂用力在胸前一按,随着右臂用力向前挥出,在行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古罗马礼后,他掉转马头飞快的奔向正在行进的队伍。 伦格望着走远的尼曼基鲁斯,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有忽视尼曼基鲁斯所说的关于伊莎贝拉的事情,关于他和那位寡妇女王之间的奇闻逸事,他相信即使天真如玛蒂娜,也肯定早有耳闻。 可是提到了瑞恩希安,伦格不禁开始踌躇起来,虽然那个看上去在耶路撒冷颇为抢眼的瑞恩希安并不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但是自始至终这个人却都一直以一个长袖善舞的商人模样出现在人们面前。 那么他唯一一次透出身份的时候都有谁在自己的身边?伦格心头迅速寻思着,很快得到的答案让他不禁微微吃惊。 虽然瑞恩希安向他透露身份时并没有刻意要求回避旁人,但是他却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尼曼基鲁斯绝对没有在他的身边!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瑞恩希安正在君士坦丁堡等着自己呢?伦格的心开始急促的跳动起来,他的眼神透过吹过的风沙望着远处正在整顿队伍的尼曼基鲁斯的背影,一阵莫名的不安让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 “这个尼曼基鲁斯是伊莎贝拉送给我的,那么难道她和那个瑞恩希安……”伦格心头闪动着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心思,即使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会牵扯到一起,可是这种想法却让伦格觉得好像心底里堵着些什么,而由此产生的对那个风流寡妇过去那些不知真假,却无比丰富的生活感到愤懑的情绪却又让他不禁暗暗惊诧。 第一次,伦格为伊莎贝拉的过去感到一股难言的嫉妒,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自己最信任的近卫军中,俨然有着一个不知道究竟是谁派到自己身边的卧底! 这时,伦格听到了队前的近卫军领兵吹出的号角声,随着号角近卫军开始迎着从遥远海面上吹来的风沙,沿着安条克公国和克尼亚苏丹国的边境向着东方前进。 瑞恩希安坐在一张用云母石和大块贴金丝花装饰的椅子里,在他面前一张镶嵌着墨纹大理石图案的桌子上,一柄沉重的权杖安静的横放在上面。 权杖沉重的杖头上已经变成紫色的斑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而上面因为迸飞的宝石露出的空槽,则见证着那狠狠的一击是多么狠毒可怕。 瑞恩希安望着那柄权杖,他的双眉已经皱成了死死的一团。当他从皇帝手里接过那个棘手的任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 甚至连皇帝的弟弟阿莱克修斯屈尊降贵的向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打的招呼,都没有理会的瑞恩希安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间狭长高大的宫殿里出神。而平时,这间完全以教堂的模样建造的宫殿,是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入的。 这里,帝国皇帝日常管理政务的所在地君士坦丁厅,是整个东罗马帝国真正的心脏! 可是现在,瑞恩希安.安格鲁斯独自坐在皇帝宝座下的长桌前,双目紧紧盯着桌子上的权杖,同时等待着面临一次不论是对任何人来说,都并不轻松的会面。 空旷的宫殿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引起了瑞恩希安的注意,他微微抬起头,看到了刚刚走进门里的一个宦官。 随着太监在他身前小声禀报,瑞恩希安的脸上先是略显诧异,随即浮起一层微微苦笑。 在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束后,他示意太监离去,随后他绕过长桌来到了直通大门的红色地毯上,等待着。 一阵响亮的盔甲摩擦声从殿外传来,随着门前一亮,一个全身披挂的女骑士随着银色铠甲的声响大步走了进来。 在阳光照射下,银色铠甲闪闪发亮,镂刻着细密花纹的甲面幻化起的大片亮影令人炫目,而那个身穿铠甲,一头如黄金的丝发干净利落的盘在头顶上的女骑士,这时却双眼中闪动着愤怒和骄傲的光芒。 在她的腰间,一柄长剑随着脚步拍打着她丰满的胯部,而她的手里,俨然握着一柄闪动着寒光的锋利长矛! “耶路撒冷女王陛下,驾到……” 太监原本习惯拖长的声音在寒光闪烁的长矛前愕然而止,而望着走进来之后看到自己同样有些意外的伊莎贝拉,瑞恩希安不禁在心里发出一声对艾萨克二世充满无奈的诅咒。 “女王陛下,看来这是我们最有意思的一次见面了。”如同在耶路撒冷时完全一样的瑞恩希安笑眯眯的走向全身披挂的耶路撒冷女王。 第二十章 野心 伊莎贝拉斜眦着眼睛看着站在对面的瑞恩希安,即使尽量掩饰可她还是为这次意外的见面露出了一丝诧异。 眼前这个和之前在耶路撒冷见到过的商人截然不同的陌生人,让伊莎贝拉感到实在出乎意料,但是当她看到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的权杖之后,因为对自己尊严被侮辱的愤慨却让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令她意外的身份。 她手里的长矛在瞬间用力顿在地上,名贵的埃及地毯上立刻陷入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微微低头看着那条堪比黄金的地毯上的凹痕,瑞恩希安不禁一阵踌躇。对于伊莎贝拉的愤怒他并不意外,其实在某些时候连他自己也感到一阵阵难以名状的愤怒。 对于艾萨克二世的荒唐的举动,瑞恩希安知道这位女王完全由权力如此愤怒,事实上在圣海伦娜纪念日发生的事件,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感到既意外又羞耻,虽然对于耶路撒冷女王和皇帝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几乎已经成为君士坦丁堡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必聊话题,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帝国的皇帝会在那种隆重的地方对一位异国女王公然大打出手。 而更让他们感到羞愧无奈.的,是后来发生的令人愕然的情景。 艾萨克二世是在抱着甜蜜梦乡.之下进入梦乡的,而事实上他彻底忘记了他那柄权杖带来的血腥且充满闹剧的结果。 他的权杖并没有击中伊莎贝.拉,硕大的杖头毫不留情的砸在了奋力挡在主人面前的女骑士的头上! 伊莎贝拉还记得在那一刹那自己身上喷溅的血.水,还有自己这个亲信在被那可怕的武器击倒时脸上浮现出的那一丝愕然。 这一切让伊莎贝拉感到愤怒和难以容忍,所以当.时的她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倒在她怀里的女骑士腰间的长剑,直指对面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皇帝! 所有在场的人,后来都不由暗想,如果不是皇帝.近卫迅速的护卫着皇帝离开了已经变得彻底混乱的索菲亚教堂,那又发生些什么呢? 这一切显然不.是现在瑞恩希安能够回答的,他只知道当皇帝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之后,立刻习惯的挑选为他解释和摆脱这些麻烦所需要的的人选。 不过让瑞恩希安意外的是,这些原本应该由阿莱克修斯来完成的工作却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而更加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皇帝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些莽撞举动的可怕,这让他居然主动的提出了对耶路撒冷女王赔礼道歉的条件,不过然瑞恩希安感到无奈的,却是这个道歉依然还是要有他来代替皇帝完成。 “陛下,我相信这次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太意外了。”瑞恩希安苦笑着望着远远的坐在大理石长桌对面的伊莎贝拉。 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依然能感觉出那位女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和敌意,而这些冷漠和敌意中,也毫无疑问的掺杂着对他的愤怒和戒心。 “我知道您一定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侮辱,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瑞恩希安苦笑着望着女王,当他看到伊莎贝拉手直一直抚摸的剑柄后,在略微叹息之中,他慢慢站起来走过长桌来到女王面前“陛下,我想陛下已经为自己的鲁莽在忏悔了,他让我把他的权杖给您带来,您应该知道这柄权杖对罗马的意义,任何知道它的重要性的人都会明白这已经如皇帝本人出现在这里一样。我希望通过这些能表示出陛下对您的真挚歉意。” “可是这种歉意却让爱兹蜜达丧了性命!而原本应该丧命在这件凶器下的,是我!”伊莎贝拉微微喘息着,她的胸脯不住起伏,光滑的银甲随着胸前高耸的山峦的起伏微微扇动,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风韵,让瑞恩希安不禁微微一滞。 他当然知道皇帝对这个拥有崇高地位的年轻寡妇的野心,也知道皇帝如此做也并非完全是为了满足他自己下流的欲望。 可即使如此,瑞恩希安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实在是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魅力。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曾经听过的那些关于她的各种谣传,至于她和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之间那些已经被完全演绎得面目全非的传闻,瑞恩希安既不像很多人那样盲目相信,也并不完全否认,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两个人就如同一对注定会互相吸引的磁石,而把他们两个吸引到一起的,固然有这个年轻寡妇非凡的美貌,而更多的则是他们的身份地位。 “陛下,我再次代替皇帝陛下请求您的原谅,至于那位为了保护您而蒙召的女骑士,我对她的忠诚和勇敢表示钦佩,关于他的葬礼和一切赔偿,做为皇帝陛下的使者我完全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似乎你也曾经做为一个商人,在我面前许诺能让我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似乎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的伊莎贝拉眼神狡猾的望着瑞恩希安,之前一直刻意没有提到他这个身份的沉默终于在这时爆发了出来。循着伊莎贝拉从愤怒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的眼神,瑞恩希安看到了一个狡猾的耶路撒冷女王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么您需要什么呢,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接受皇帝陛下的道歉?”瑞恩希安打破了沉寂,他好像彻底认输般的肩膀微塌,眼睛中已经露出的不耐让伊莎贝拉的脸上不禁微微现出些许兴奋。 “我要求皇帝以帝国的名义向耶路撒冷王国公开道歉。” “这不可能!”瑞恩希安一口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他不忿的顺着长桌的边沿转身走去,当走到桌子另一边时,他回头望着女王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缓“陛下,我想我们都知道这次事件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件丑事。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更合理的方法为我们遮住这个丑呢?” “那么你认为如何才能让我满意?”伊莎贝拉一直愤怒的眼中闪过狡猾的光彩,她知道终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只要一段时间,一段很短的时间…… 伊莎贝拉心里不住的喊叫着,她从来没象现在这样觉得时间对自己的重要。一想到只要能拖延皇帝对她的逼迫,她甚至觉得爱丝蜜达的死也变得大有价值了。 “陛下会从此尊重您的个人选择,除非经过您的同意,他不会再强求您成为他的情妇。” 瑞恩希安提出的条件直截了当,他并没有在任何繁琐的东西上浪费口舌,甚至没有刻意使用比较隐晦的言辞暗喻皇帝对伊莎贝拉下流的要求,他的口气是那么直接,甚至让伊莎贝拉本人都不禁微微有些赫然。 “陛下只希望这件丑事能尽快平息,您知道君士坦丁堡人都很容易激动,不过他们也同样十分健忘,如果能让他们尽快忘记这一切,皇帝陛下甚至可以考虑关于帝国和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某些协议问题。” 瑞恩希安的暗示让伊莎贝拉不禁心跳加速,当艾萨克二世的权杖狠狠砸在她的女骑士的头上时,被恐惧和愤怒彻底占据了心灵的伊莎贝拉毫不犹豫的要杀掉面前这个可耻的无赖,可是就在皇帝的禁卫掩护的皇帝拼命回退的刹那,耶路撒冷女王的狡猾却在那一刻已经压过了单纯的抱负之心。 所以当皇帝要求和她见面时,才会有她毅然违背贵族习俗,一身甲胄手持长矛进入君士坦丁厅的举动。 这强硬的态度和严厉的举止还有可怕的武装,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等待艾萨克二世在这一刻的让步和承诺,尽管她知道皇帝在这种时候的承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一想到可以由此争取到的宝贵时间,伊莎贝拉就觉得那浸着紫色血渍的权杖狠狠的一击,就如同摩西劈开红海的法杖一般,帮助她脱离了无法回避的困境。 “皇帝必须对他的行为做出补偿,虽然用爱丝蜜达的性命换来的妥协令人不安,但是既然我忠诚的骑士付出了生命,那么就必须用更重要的东西换取这个代价。” 伊莎贝拉在短短的瞬间最初了决定,所以她在挥剑冲出之后只是冷漠的望着被禁卫们拖走的皇帝背影,在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想的已经不是还在不住抽搐的爱丝蜜达的生命,而是能让耶路撒冷从这个突然发生的丑闻中捞取多少好处。 而现在,坐在那个让她意外的瑞恩希安面前,伊莎贝拉忽然一度没有了刚刚开始时的信心,她当然还记得这个以商人面目出现的罗马人是如何见缝插针的游走与耶路撒冷的上层贵族之间,而且也记得这个人和伦格之间似乎过于频繁的接触。 所以她开始感到担忧,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是敏感的女王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可是现在,瑞恩希安主动提出的和解条件又不能不令她为之心动。 伊莎贝拉慢慢站了起来,随着她这个动作,一阵盔甲摩擦的声音在君士坦丁厅里响起,她的脚下慢慢向前走着,闪亮的银色铠甲在窗里透出的阳光照射下映起一片亮光。 “我希望皇帝能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因为他冒犯的不只是我,还有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同样我也希望他能明白一点,做为与欧洲王室有着亲密关系的鲍德温家族,是不会容忍任何一个鲍德温遭受到如此侮辱的。” “这点我们都深信不疑,”瑞恩希安随着伊莎贝拉动作站起来,微微俯视着走到自己面前被银色盔甲衬托得腰身妙趣圆润的女王,他在微微叹息这个风骚寡妇的魅力同时,忽然用很低的声音向伊莎贝拉说到:“我相信如果贡布雷子爵看到陛下您安然无恙,肯定会非常的高兴,据我所知他很快就要来到君士坦丁堡了。” 瑞恩希安低声说着,同时他仔细的注视着伊莎贝拉,当他看到女王虽然看似随意却依然微露光彩的眼神时,他在心中对那个贡布雷的评价由暗暗有所变化。 “我相信您一定会对皇帝陛下对您的补偿满意的,虽然这次事件对我们来说都实在不是件好事,但是如果因此能达成一个真正的协议,未尝不是一件对我们来说更为有利的好事。” 随着瑞恩希安透着诱惑的话,他轻轻从身边的一个木箱里拿出一份早已草拟好的文件,轻轻扯开蜡封之后,他把文件递到了伊莎贝拉面前。 望着女王认真看着那份文件的神态,瑞恩希安不禁在心里为皇帝那鲁莽的一杖而不能不做出的让步感到阵阵懊恼。 “艾萨克二世,真是一个愚蠢的篡位者。”瑞恩希安在心里轻蔑的寻思着。 当阿莱克修斯踏上通向君士坦丁厅柱廊的花岗岩地面时,他看到了耶路撒冷女王如一个传说中身穿盔甲的雅典娜般带领着她那些义愤填膺的女骑士们离开的样子。 闪到一根罗马柱后面的阿莱克修斯并没有惊扰女王,望着那队醒目的女骑士离开,在稍微沉吟之后,阿莱克修斯回头示意自己的随从留在当地,而他自己则沿着柱廊一直走向帝国的行政心脏。 穿过一个很大的觐见室,阿莱克修斯一边和正在房间里焦急的等待着皇帝召见的大臣和远方大区派来的使者点头致意,一边托起脚下的袍角快步沿着觐见室中间铺就的红色地毯,在拐过一个弯之后,他从一个侧门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君士坦丁厅。 镶嵌着五彩缤纷珐琅的原形拱顶上,拥有着独特的东罗马风格的马赛克拼图天顶画里,圣母站神圣的圣坛上,而君士坦丁大帝,则被修饰成一个面露虔诚手捧君士坦丁堡城市模型的圣徒模样和站在另一边手捧索菲亚大教堂模型的查士丁尼一世一起,分别把自己在位时的不朽之作奉献到怀抱圣子的圣母面前。 当阿莱克修斯从侧门走进来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虽然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可始终让他觉得无比震撼的巨幅画作。 而在这幅完美的诠释了两位东罗马帝国最伟大君主贡献的天顶画像下,瑞恩希安正站在安放在高高的斑岩圣坛上的皇帝宝座静静的出神。 阿莱克修斯慢慢的走着,一路上他仔细注视着自己这个以前并不曾注意过的异母弟弟,当他走到瑞恩希安身边时,他才看到面对宝座的瑞恩希安的双眼却是轻轻闭着的。 “难道你认为皇帝宝座的光芒过于辉煌,会刺伤你的眼睛吗?”阿莱克修斯似乎半开玩笑的说着,同时他越过瑞恩希安慢慢踏上第一级如云烟般透着虚幻墨色的斑岩台阶“这是皇帝的宝座,罗马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坐在这把椅子里付出过生命。” “可是罗马历史上却没有多少人能从这把椅子里安然进入坟墓。”瑞恩希安看着一级级的登上台阶,最后终于来到用镶嵌着无数珍宝黄金的硕大原型华盖笼罩的宝座前的阿莱克修斯“而每当有一个皇帝从这把宝座上被推翻,罗马就都要经历一次可怕的磨难。”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样一个令人敬佩的爱国者。”阿莱克修斯转过身俯视着台阶下的瑞恩希安,在略微歪头一笑之后,他慢慢的向后坐去,在瑞恩希安沉默的注视下,阿莱克修斯终于稳稳的坐在了宽大的足够坐上双人宝座的左边。 瑞恩希安始终沉默的望着阿莱克修斯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阿莱克修斯坐在宝座左边的时候,他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隐约笑容。 做为一个罗马人,瑞恩希安和所有人一样清楚,按照东罗马悠久的历史,这把可以坐下两个人的皇帝宝座,左边属于皇帝,而右边则属于耶稣基督。 尽管做为基督在人世间的代理者,罗马皇帝可以在宗教节日以外的任何时候坐在宝座的右边,但是看着阿莱克修斯那貌似谦逊的举动,瑞恩希安却不由在心底里一阵晒然。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看错人,而对眼前这个已经犯下大忌的异母哥哥他也同样认为不会看错,在这个貌似平庸却隐藏机心的皇帝御弟身上,瑞恩希安看到了和艾萨克二世同样的野心勃勃,可也看到了同样的胆怯懦弱。 “帮助我,瑞恩希安。”阿莱克修斯忽然从宝座上站起来,他大步走到第一级台阶上,双手搭在瑞恩希安肩头“我知道我以前亏待你了,也亏待了你母亲的家族,自从父亲死后我们没有一个人关心你。我们的哥哥甚至把你发配到特拉比松去和克尼亚人战斗,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阿莱克修斯脸上露出了激动,他手上的力量在不住加重,甚至因为过于用力令手指隐隐作痛,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从瑞恩希安脸上没有看到任何表情。 阿莱克修斯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小心翼翼的放开瑞恩希安的肩头,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之后,他的双眼平视着瑞恩希安:“告诉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你不喜欢呆在特拉比松,我会立刻把你调回来。我可以让你成为更加富裕的大区总督,也可以让你成为帝国近卫军的统帅,”阿莱克修斯声调激动的说着,同时他的手再次搭在瑞恩希安肩头“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那么你又需要什么呢?”瑞恩希安终于打破沉默开了口,他的眼睛在阿莱克修斯的身上上下巡视着,最后他微微侧头望着台阶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宝座“你想成为皇帝,是吗?” “说的对,我的小弟弟!” 阿莱克修斯忽然用很低的声音暗暗吼叫着,他的双手合什,指尖抵在嘴唇下,如同在向基督祈祷般望着宝座。 “你想象不到坐在那里是什么滋味,那简直太奇妙了,我相信你只要坐上一次就就着迷,所以如果你肯帮助我,我会用最好的报酬报答你。”说到这阿莱克修斯忽然用很重的声调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帮助我完成愿望,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共治皇帝,我们可以一起统治罗马。” 有那么一阵,瑞恩希安感觉心脏一下停止了跳动,在汗水霎时渗透内衣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完全陷入了一阵从没有过的麻木之中。 共治皇帝! 这个只有罗马才会有的特殊体制,曾经令无数拥有非凡才智的人走上了辉煌之路,从戴克里先皇帝时期把罗马分成东西两部分,而每个部分又分别由两位皇帝治理的四帝共治的制度,曾经令帝国从巨大的危机中走了出来。可是这也在无形中埋下了帝国分裂的种子。 尽管为了加强统治君士坦丁大帝曾经刻意抹杀这种奇特的制度,但是共治皇帝却从来没有消失过,而现在阿莱克修斯在这间帝国中心的宫殿里向瑞恩希安提出了这个充满诱惑的建议。 “你需要我做什么才能满足你?”瑞恩希安低声问着,阿莱克修斯从来不是个慷慨的人,这一点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我要你替我去找那个贡布雷,”阿莱克修斯得意的笑了,他知道自己下的诱饵有多么香甜“我知道艾萨克想利用他完成对耶路撒冷的统治,可我现在要你替我这么做,而一旦他真的完成了艾萨克的那个计划,我会让你成为罗马之外新领地的皇帝。” “那个贡布雷呢?”瑞恩希安平淡的问。 “哦,那个人,他可是上帝的宠儿,甚至是圣子,难道他会吝啬和迷恋人间的虚荣繁华吗?”阿莱克修斯奇怪的反问,同时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引乱(一) 伊莎贝拉的女侍神态倨傲的绕过几个正望着她的近卫兵,她的腰板挺得笔直,那种坚决的样子就好像一个面对骑兵的长矛手。 不过当她走近那座比其他的规模都更加高大的帐篷之后,她的神情不由微微有所收敛。 透过半敞的幕布,她看到了正站在桌前向士兵们说着什么的伦格,望着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女侍先是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身子微蹲的行了个祈祷礼,然后才小心的顺着帐幕边沿悄悄走进了帐篷。 “那么说就是这里了?” 当女侍走进帐篷时,她看到伦格略显沉吟的望着桌上地图的一个地方正在微微出神。在他的身边,那些近卫军军官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直到他伸手在地图上一个地方微微用手指一敲。 “是的大人,如果按照现在的路线,我们一定会和那些克尼亚人遭遇的。” 一个身上的尘土还没有掸.去的斥候兵神态严肃的望着伦格,他胡子上的沙土随着他下巴的抖动微微飘落,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正从喉囊里向外漏水的鹈鹕。 “你们最近一次见到克尼亚人的.巡逻队是什么时候?”伦格抬头看着尼曼基鲁斯,虽然因为一起奇怪的迹象,他已经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怀疑,可是他却并不担心这个人会在这里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企图。 至少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这个人不会对我不利。伦格的心里十分确定这一点,因为迄今为止,自己似乎对有些人还是很有用的。 伦格心里想着,同时暗暗揣测着眼前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在这时他知道自己所需要学习的东西越来越重要,随着向君士坦丁堡进发,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需要紧紧的掌握住自己手中的军队,同时也越来越觉得在这个时代军队那无比重要的地位。 “我想应该是在昨天晚上了,我们派到离队伍右翼.很远的两个斥候发现了一小队克尼亚骑兵。”尼曼基鲁斯有条不紊的报告着,然后他略带肯定的微微点头“我相信他们不会是只有那么点人,大概是看到我们的队伍不小,所以一直在不远的地方跟着,然后寻找机会等待进攻。” “大人,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小股的克尼亚人,他们.正和我们并进,而且他们似乎正在向这个方向集中。”那个报告的斥候兵用力在地图上伦格手指碰到的地方不远的一个标着幢小房子的地方猛然一按,随着桌面发出砰的一声低响,所有人不由都把眼神望向了那个士兵指出的位置。 “凯撒利尔?”军官.们发出轻声的询问,接着他们的眼神不由都望向同样望着地图上那座村庄微微出神的伦格。 “大人,凯撒利尔是我们必经之路,”尼曼基鲁斯低声提醒着伦格“我们的军队一路上已经很疲倦了,而且虽然已经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辎重,可是我们也需要在那里补充给养,要知道一旦离开凯撒利尔,我们就会有很长一段见不到人烟的旅行,除非是到了海边的港口,否则我们一路上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帮助。” “我们应该不必担心什么,毕竟凯撒利尔还有一队安条克的军队守卫在那里。”另外一个脸色黝黑的近卫军军官看着四周人们忧郁的眼神不以为意的开口“大人,我认识在凯撒利尔的安条克守军队长,他是我的一个亲戚,也是一个十分虔诚的基督徒,他和我的先辈曾经参加过威廉公爵攻下安条克的战斗,而且那位先辈还见到过神圣的圣枪。” 提到圣枪,近卫军官们不禁用憧憬的眼神望向伦格,虽然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曾经见到过他和圣枪在一起时的样子,但是从的黎波里时开始的辉煌,还是让他们把发生的一切归于圣枪的奇迹。 在听到圣枪的时候,伦格的精神也不由微微一恍,他听说史蒂芬娜已经决定把圣枪奉献给梵蒂冈,尽管这据说已经引起了君士坦丁堡的不满和抗议,但是现在的伦格却还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事情,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考虑如何安全的摆脱这几天来已经逐渐引起的克尼亚人的注意。 而比摆脱克尼亚人来说,他还需要考虑一个现在想来不但十分冒险,甚至充满荒唐的计划。 “请原谅大人,我要和您单独说几句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军官们后面响起,虽然他们都看到了那个女侍在伦格的默许下,绕过卫兵悄悄进入帐篷的情景,但是在这个她突然开口的行为还是让军官们感到一阵错愕。 他们不满的望向那个女人,尽管他们知道她是一位骑士的妻子,但是对于在这种时候如此不识礼仪的行为,他们都不由一阵愤怒。 “你有什么事情,夫人?”伦格有礼貌的微微点头,虽然从这个女人主动要求他的召见时他就知道肯定会有麻烦,可是他也的确没有想到她会把麻烦带到如此重要的会议上来。 “请原谅,我希望能和您单独谈一下。” 倔强的挺着脖颈的骑士妻子让一群年轻士兵不经一阵无奈。看着大人同样微皱双眉和那个女人离开,他们不由开始在暗中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让那个女人如此无礼。 随着女侍来到帐角的伦格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女侍,他记得这个女人自从成了玛蒂娜的女伴之后,就好像一直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每当他试图和自己那个心爱的娃娃单独在一起时,这个女人都好像是一头守护着珍宝的恶龙般紧紧的盯着自己,以至有几次她干脆不客气的从床上把行事未遂的自己两个人抓了个现行,那种举动简直象足了捉奸的丈夫或者是妻子。 这曾经让伦格不禁猜想,当玛蒂娜真的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一天,这条恶龙是不是也会固执的站在床边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过当玛蒂娜真的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他的小妻子之后,这个女侍尽管立刻路出了愤怒以至大有要对他兴师问罪的举动,可最终他们还是相安无事的接受了对方的存在。 可是现在,看着女侍一脸严肃的样子,伦格不禁心里暗暗揣测,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条‘恶龙’屈尊降贵的来找自己。 “大人,我要求您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一个能让殿下安静的休息的地方。”女侍声色严厉的盯着伦格,那眼神中的愤怒让他不禁一阵心中不安。 “是因为玛蒂娜?”伦格小心的问。 “对,是因为殿下,我希望您能为点校找到一处比较舒适的地方,让她尽量休息几天,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殿下需要……需要一些整理。”女侍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出这么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整理?”伦格微微侧头,他暗暗玩味着这句听起来颇为奇怪的话,随即他的脸上忽的露出一丝略显尴尬,可又更加关心的神态。 “你是说,玛蒂娜的……那些很麻烦的日子来了吗?”伦格有些心虚却又不得不认真的问着,这让他感到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甚至比面对一群敌人还要吃力。 “哦大人,您不该提到这些事,这是很让人尴尬的。”女侍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可过了一会之后她双手一拢半披在身上的皮披肩无所谓的点着头“您说对大人,女人最麻烦的日子,而且是让男人也感到糟糕的日子。” 不忘用愤怒的眼神瞪了一眼面前这个把心爱的小公主变成一个小女人的罪魁祸首的女侍恶狠狠的说着,她那种眼神让伦格不禁为自己下次进入玛蒂娜的帐篷是否安全隐隐担心。 “所以大人,您必须要让殿下有一个比较舒适的环境,我们不能再这样旅行下去了,至少这今天必须要好好照顾殿下,要知道这是她成为一个成年女人之后的第一次来那种事情。”女侍焦虑的口气不由感染了伦格,他知道这个关心玛蒂娜的女人说的不错,一想到刚刚成为女人的年**孩,在这种恶劣环境的旅行中要经历的痛苦,他不禁为自己那过于鲁莽的行为有些后悔,不过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玛蒂娜的身体是否能承受那些折磨,一想到在这个时代女人因为恶劣的生育条件和各种疾病而普遍出现的早夭,伦格不禁为自己那个心爱女孩的身体担心起来。 “我想你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话,继续向前不久我们就可以到达一个叫凯撒利尔的地方,我会在那里休整我的军队,玛蒂娜也可以在那里得到很好的休息和整理。” 说到这里略微一笑的伦格在女侍有些羞涩的眼神恍惚下转身走向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近卫军官们,在他们的狐疑的注视下,伦格的手指在地图上标注着凯撒利尔的地方用力一按,同时低沉的下达了命令: “按照现在的路线继续前进,我们要在傍晚前赶到凯撒利尔。” 略显冷意的树林里,一个靠在干树根上打盹的安条克士兵懒洋洋的把抱在怀里的长矛挪动了一下位置,在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点之后,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士兵还用力向身后的树根挤了挤,准备继续睡上那么一小会儿。 可是,这个士兵立刻就被从坐着的地面上传来的隐隐震动惊醒了,他猛然睁开眼睛,神色紧张的看看四周,当他发现站在建在树冠上观察台里的同伴居然也正呼呼大睡时,他不禁一边用力踢打着树干,一边大声喊叫着伙伴。 “快醒过来你这个傻蛋,看看是谁来了!” 士兵的喊叫终于惊醒了上面沉睡的观察哨,他迷茫的向四周看去,直到终于看到从远远的北方沿着一片逐渐低缓的河谷飞快移动过来的尘土。 “上帝,那应该是克尼亚人!”哨兵惊慌的向下面的同伴喊着,在点燃挂在一根枝杈上冒着黑色浓烟的油灯之后,他手忙脚乱顺着钉在树干上的阶梯爬了下来,跳上同伴早已准备好的战马,两个人拼命的向着远处一座建立在河谷中间的城堡奔去。 珀尔布兰站在高出于城堡的干枯河谷的坡道上看着坡下那个农夫的老婆呵呵笑着,那女人这时正在摆弄地里稀疏的庄稼,她的丈夫这时正赶着一头干瘦的老牛在远处的地里奋力犁着干硬的土地。 珀尔布兰仔细的看着那个正在干活的女人,因为需要用力翻动地里的种子,女人这时刚好费力的弯下腰去,这让她因为怀孕已经变得粗壮的腰身显得十分艰难。 看到这个情景,珀尔布兰不禁有些着急,他知道那女人怀着的孩子是自己的,实际上连那女人的丈夫也知道那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即便在整个村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很多,可是却没有人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因为珀尔布兰是凯撒利尔的守备队长。 严格的说,凯撒利尔并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尽管这座有着一座小堡垒的村庄恰好坐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直通地中海的河谷里,但是因为有更完善和安全的道理通向地中海边的港口,所以这里除了做为安条克于克尼亚苏丹国之间一条天然边境线上的守备队的驻地之外,从来很少有人经过的凯撒利尔并不富裕,甚至因为偏僻十分贫瘠。 但是在这个属于安条克公国最北方的小堡垒里,珀尔布兰是这里的国王,公爵,主人,或者是他自己想宣布的任何身份! 所以珀尔布兰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因为和克尼亚苏丹国的接壤,会时不时的遭到那些野蛮异教徒的袭击,但是依靠着还算坚固的小城堡和克尼亚人显然不擅长攻城的缺点,珀尔布兰曾经有惊无险的多次躲过了克尼亚人的骚扰。 这让他更相信自己最适合在这个地方呆下去。特别是当他让那个农夫老婆怀上他的孩子之后,看着那女人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想象着一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正在长大,珀尔布兰就更加坚定要在凯撒利尔呆下去的决心。 “我现在是凯撒利尔的守备队长,将来我会把这个位子传给我的儿子。”他不止一次的对身边的人这么宣布,根本不管他的那个儿子,至少名义上还是别人的孩子。 这时正想得得意的珀尔布兰看着那女人终于直起腰来微微吐了口气,就在他要向那女人走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股浓烟从附近的吊塔上升起。 刚刚还笑呵呵的珀尔布兰脸上立刻变得一阵凝重,虽然做为一个边境小城的守备官他的行为的确堪称霸道甚至野蛮,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还算合格的守备官。 浓烟显然引起了河谷里凯撒利尔村庄的注意,珀尔布兰看到了下面农田里的人们已经开始慌乱的向村庄里奔跑,于是他把一边拉着局促不安的女人向坡道上走去,一边大声招呼着跟在后面的农夫照顾好他老婆。 随即他奋力登上坡道的最高处,然后他就看到了正在沿着逐渐升起的河谷边沿拼命的向村子里奔来的两个手下。 “克尼亚人,肯定是克尼亚人来了。” 珀尔布兰并不十分慌张,这种事情他经历的已经不少,而且他相信这次也应该和以前一样,虽然惊险但是最终坚固的凯撒利尔堡垒会让他们躲过可怕的劫难。 “不过村子又要遭殃了。”珀尔布兰嘴里嘀咕着,克尼亚人每次袭击都会把堡垒外的村子洗劫一空,他当然不会关心那些住在村子里的农民的生活,但是一想到因为这个就要少收些赋税,珀尔布兰就对那些异教徒恨得咬牙切齿。 “回到村子里去,让所有人都进堡垒!”珀尔布兰对一边小心的奔跑一边不住回头看着自己的农夫夫妻大声喊着,不过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女人,至于那个男人,他心里坏坏的想,也许该把他扔到堡垒外边留给那些异教徒。 从远处奔来的两个士兵已经越来越近,他们一边惊慌的奔跑一边不住的回头看着。虽然他们知道敌人离他们依然很远,但是本能的恐惧却令他们不住的催动战马向前狂奔。 越来越高的河谷边沿上,两个士兵奋力的控制着战马向一片倾斜的河道奔跑着,这里曾经是这条河谷的一个分支,原本由南方流经的河流这时早已经干涸,只留下一条天然形成的可以进入河谷的坡道成为了进入凯撒利尔的一条要道。 两个士兵吸着迎面而来的冷风不住喘息着,望着越来越近的坡道不禁大声呼出一口气,他们知道只要冲进坡道就意味着可以安全的进入凯撒利尔村庄。 就在这时,那两个士兵听到了从弯曲的河床另一边忽然传来的阵阵轰鸣! 站在远处的珀尔布兰惊诧的望着从那条分支的河床拐弯处里忽然奔出的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披挂着甲胄高举十字旗帜的军队,即使只是刚刚看到,可珀尔布兰还是从那面早已经享誉圣地的旗帜上认出了这支军队属于谁,不过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面早已耳闻的红色黑十字旗,居然比他所知的任何一面分队旗,或者是分团旗都要大得多。 即使是常年生活在凯撒利尔,只关心自己这片小天地的珀尔布兰也知道,拥有这面旗帜的,只能是那位有着上帝宠儿称号的圣子贡布雷子爵! “我的上帝,贡布雷子爵怎么会到了凯撒利尔?” 珀尔布兰愕然的望着正越过那两个已经呆滞的手下,飞快的沿着河床向河谷里奔跑的队伍,尽管他有那么一阵以为那个烟警是因为这位圣子的到来才会点起,可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就在离河谷更远些的地方,一片烟尘正滚滚升起,而随着那烟尘移动,那支来意不善的队伍正飞快的向着凯撒利尔奔来。 “快进入堡垒!”珀尔布兰一边大喊一边跳上已经有些焦躁的战马,顺着河谷向凯撒利尔的方向奔跑,同时从马鞍边的牛皮囊里抽出一个陈旧的弯牛角号奋力的吹了起来。 在珀尔布兰如同在前面引导般的狂奔中,整个队伍顺着河谷飞快的冲向凯撒利尔村,随着马蹄震起的片片烟尘,因为村民慌乱奔进堡垒而显得一片狼藉的村庄街道上立刻响起一阵沉重的轰响。 狂奔的队伍踩碎了街上滚动的陶瓷罐,也撞散了搭建起来的简陋的棚户。身穿冰冷链甲的骑士在烟尘中如一群锐不可当的洪荒猛兽般践踏着前面的一切。 而令珀尔布兰感到意外的是,在这支队伍中间,居然还有一辆颇为显眼的马车随着这股铁流向前狂奔,一群和那些令人胆寒的骑士不同的护卫紧紧守护在马车的四周,而他们盔甲盾牌上的族徽标记,则让珀尔布兰又是一阵错愕。 他知道那是埃德萨伯爵国族纹黑乌鸦,这让珀尔布兰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从没想到过偏僻的凯撒利尔会突然有如此重要的人物光临。 而一切已经容不得他再去细想,在一片如雷的轰鸣中,那支突然出现的队伍已经裹挟着珀尔布兰冲进了凯撒利尔堡垒。 随着最后一个骑兵冲进来,厚实的堡门轰然关闭,堡垒前院立刻充斥得人满为患。 “尼曼基鲁斯,按照我的命令派出骑兵!” 一个年轻的声音引起了珀尔布兰的注意,他看到一个身穿甲胄,外面罩着一件黑色连帽外袍的年轻人小心的打开马车车门,立刻一个似乎略显虚弱的少女出现在了珀尔布兰面前。 望着这对早有耳闻却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的年轻男女,珀尔布兰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口舌发干的说出一声: “大人……” “我想你就是凯撒利尔的守备队长了,”伦格掀起帽兜看着珀尔布兰,当他侧耳听着外面逐渐变近,到了后来已经可以听到尖利叫喊的声响之后,他不由向珀尔布兰微微一笑“看来我们的到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了。” 第二十二章 引乱(二) 珀尔布兰在心底里为自己打气! 对于突如其来的贡布雷子爵和他的未婚妻埃德萨的玛蒂娜公主,珀尔布兰有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能见到这些只在偶尔经过的商人和来巡视的安条克大贵族的闲谈中提到过的人物。更没想到那位有着“耶路撒冷圣子”之称的大人会突然降临自己偏僻的凯撒利尔。 虽然跟在这位大人后面的,是可怕讨厌的科尼亚人,可珀尔布兰在开始还是兴奋和喜悦大于懊恼的。 可是这些喜悦还没有过去,他就开始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感到头疼起来,他没有想到那位大人手下那些看起来颇为威武的骑兵居然会在进入凯撒利尔之后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以一种让凯撒利尔守军感到愕然的干净利索迅速控制了堡垒上仅有的几架小型弩机,还以大人和殿下需要休息为由占用了堡垒里仅有的几间还算像样点的卧室,然后这些全身披挂,看上去充满倨傲的骑兵立刻在不大的谷仓和马厩边安插上了他们的卫兵。 这一切都然珀尔布兰感到一阵愕然,他看着那些救赎骑士团的骑兵就象一股旋风般席卷原本属于自己的“领地”,而当他看到那些人居然收缴了酒窖的钥匙之后,珀尔布兰终于无法忍耐的爆发了。 他在狠狠的灌了几口大麦.酒和在自己的情妇面前诅咒发誓的嚷嚷要收回属于自己和自己儿子的权力之后,迈着大步穿过走廊向原本属于自己的卧室走去。 一路上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向那位大人说清楚,要让他知道自己才是凯撒利尔的主人,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对他这种行为十分的不满。 “或者,也许应该让他知道,我本.人对他十分尊敬,可是只是希望他能稍微让我在我的村民面前有点面子?” 珀尔布兰的脚步走着走近那扇房门开始缓慢起.来,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始终盯着他的骑兵之后,他不禁又悄悄的改变了心里的想法:“也许我该用比较缓和的口气对他说明我的难处,至少当波希蒙德大人派人来检查我的酒窖的时候,不会为了那些空架子生气,这样是不是更好些呢?” 珀尔布兰的脚步越来越慢,当他终于站到那两个.卫兵面前之后,他用力咽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然后用他自认比较合体的腔调小心的说:“请代我向子爵大人禀报一声,凯撒利尔的守备队长珀尔布兰请求觐见。” “大人并不在卧室里,”卫兵在望着珀尔布兰看了.一会之后才低沉的回答,他的双手始终握着胯边的长剑,那种戒备的样子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法兰克人,而是个异教徒“如果你要见大人,可以到城墙上去,我想大人应该就在那里。” “那公主殿下……”珀.尔布兰依然不死心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位年幼的公主殿下要比看上去并不严厉,甚至还有些和蔼的自觉大人好说话的多。 “公主殿下不见任何人。”另一个始终不说话的骑兵声音强硬的拒绝了珀尔布兰的要求,这让守备队长一阵懊恼,不过最终他只能一边回头望望原本属于自己的卧室,一边转身从走廊一角通过一个小小的塔楼来到了虽然年久失修,却依然坚固的城墙上。 珀尔布兰听着堡垒外不住响起的科尼亚骑兵的疯狂叫喊,来到了装置着两台小型弩机的墙垛边,随着他远远看着那位大人的身影走去,他身边注意着他举动的骑兵也逐渐多了起来,然后他就被卫兵紧紧挡在了离大人只有几步的地方。 听到身后说话的说话声,伦格转过身,当他看到珀尔布兰时,他轻轻笑了笑,对这个在危难时刻居然引导自己的军队进入凯撒利尔堡垒的守备队长,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大人,我是凯撒利尔的守备队长珀尔布兰。”珀尔布兰站在伦格面前小心的说着,他脸色激动的望着这个上帝宠儿,一切之前暗中设想好的话在这一刹都无影无踪,唯一能做的。只有用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的腔调紧张的说:“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我对您的敬意,我相信您一定是万能的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只希望不会因为我们给你引来的科尼亚人而造成什么麻烦。” “哪的话大人!”珀尔布兰用一种谦卑的声调回答着“能为您而战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所有人都曾经听说过您守护圣地的战斗,也听说过关于您创造的那些奇迹,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恩典了。” “也许我的人随便占用你们的房间、谷仓还有酒窖是很不礼貌的。”伦格一边回头再次望向堡墙下面,一边随口说着,可他却没想到这立刻遭到了珀尔布兰的强烈反应。 珀尔布兰赌咒发誓的向大人保证这些小小的‘使用’实在是他个人的荣耀,实在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实在是对公主殿下光临凯撒利尔应有的小小伺候。 总之,珀尔布兰不知不觉中把原本应该义正言辞的向这位子爵阐述他的“主权”的话题变成了对子爵大人莅临凯撒利尔的感激,甚至当看着那些堡外不住叫嚣的克尼亚人,他也觉得应该原谅他们,至少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自己才有机会见到这位上帝的宠儿。 “我相信我们对你们的打扰很快就会过去,凯撒利尔会恢复原有的宁静。”伦格随意的安慰着珀尔布兰,不过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的双眉似乎微微一皱,那样子倒就好像对自己说出的话有些不舒服似的。 又是一阵叫喊从河谷远处的平原上穿来,伴着烟尘一股新的克尼亚骑兵出现在了堡垒上的人们的视线里。 他们看到那些骑兵明显比早些时候紧跟上来的那些克尼亚人装备精良的多,而让珀尔布兰感到不安的是,随着出现的克尼亚人逐渐增多,他看到了一队罕见的克尼亚步兵的身影。这让他不禁开始紧张起来,多年来和克尼亚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些异教徒,显然并不象以前一样只是想随便抢劫一番之后就飙然而去。 “珀尔布兰表兄,看来你的这些克尼亚朋友是想要打开凯撒利尔堡垒的大门了。” 刚刚不久前已经和珀尔布兰见面的近卫军官大笑着拍着表兄的肩膀,这个看上去敦敦实实的近卫军一边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的表哥鼓着劲,一边小心的望向身边的尼曼基鲁斯。 这个近卫军官虽然在大人面前做下了保证,但是当他见到堡垒外那些越聚越多的克尼亚人之后,他不禁开始为自己表兄的这座小堡垒是否能顶得住一阵强攻担心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那股眼神,尼曼基鲁斯略显轻松的向军官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些近卫军在担心什么,他们并不惧怕自己的安危,可他们担心大人的安全。 这让尼曼基鲁斯不由想起了不在这里的近卫军统领阿历克斯。 “近卫军,前进!” 这是阿历克斯在耶路撒冷城外挥舞长矛冲向敌阵时呐喊出的命令,而现在这个命令已经成为了整个近卫军的宣言。 这让尼曼基鲁斯不禁有些感慨,他不知道每当伦格决定做出一件可能十分危险的事情之后,近卫军当中是不是有人会畏缩不前,可是他却没有在这些年轻士兵脸上看到任何犹豫。 就如同这次毅然决定进入凯撒利尔一样,虽然几乎人人都知道如果在凯撒利尔停留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但是当伦格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整个近卫军却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这个命令。 “尼曼基鲁斯,那些骑兵都已经离开了吗?” 伦格忽然传来询问惊醒了一直沉思的尼曼基鲁斯,他立刻先前走去来到伦格的身边回答着:“是的大人,如您吩咐的那样,在我们进入凯撒利尔之前,我们事先安排的那些骑兵信使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向各自的目的地去了。” “哦,那就好。”伦格看着墙下不住在已经逐渐黑暗下来的旷野中奔跑的克尼亚骑兵轻轻点头,然后他在向珀尔布兰简单的示意之后,沿着小塔楼向墙下走去。 在走下堡墙时,随着外面喧闹的呼喊逐渐减小,伦格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个小小凯撒利尔究竟能引来什么样的猎物。”伦格心里暗暗寻思着。 没有人知道当他的队伍来到安条克和克尼亚边境时的一刹那,伦格望着地图究竟想到了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虽然早有个模糊轮廓,可是当身临其境时一切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的计划已经在伦格的心里形成。 每当想到这个计划,伦格都不禁为自己那偶然晃过心头的念头感到害怕。尽管一直以来,每次望着那张经过他精心校正,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详尽的地中海地图上的地形心里都有着一股难以琢磨的思绪,可是只有亲身来到这片土地上之后,伦格的心里才开始逐渐明白了自己那个一直无法说清的模糊念头究竟是什么。 而随着逐渐认识到克尼亚苏丹国这个在这个时代堪称强国的国家,伦格一直在心底里酝酿的计划终于慢慢有了个大致的雏形。 不过这个计划也让他感到阵阵的不安,甚至还有些微的惶恐。 和在耶路撒冷不同,面对这片广袤的土地和这片充满敌意的国土后面那个庞大的千年帝国,伦格第一次感到自己已经开始走上一条完全和之前不同的道路。 如果说,即使在耶路撒冷最艰难的时候,他还能通过一盏闪着微弱光亮的历史之灯的指引,走向自己猜想的目标,那么从现在开始,他的面前就将是一条没有人能指引,更没有历史可参考的未知之路。 而这条路的起点,就是安条克公国边境这个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僻静要塞。 伦格心里暗暗想着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禁闭的房门前,他轻敲木门,但是里面却一直沉寂无人应答,看着那扇老旧的木门,伦格不禁微微一声苦笑。 就在他为自己能酝酿一场可能会彻底改变这个时代历史的计划,却无力去约束一个女孩自嘲时,木门轻轻敞开了一条细缝。 玛蒂娜略显苍白的小脸出现在门缝里,她用一种带着股懊恼的神态望着伦格,一直显得颇为依顺的眼睛里,这时闪动着不满的光。 “我想进去看看我的小妻子,可以吗?”伦格歪头看着那张小脸笑呵呵的问着,他看到站在门边的两个近卫兵已经乖巧的走到了离房门很远的地方警惕,这让他不禁为阿历克斯对那些士兵精心的训练颇为满意。 “大人,随便进入一个未婚的贵族小姐的卧房是十分不礼貌的。”玛蒂娜用让伦格怀疑是那个女侍灵魂附体的口气拒绝着,看着伦格脸上浮现出的愕然,玛蒂娜不由心里一阵痛快。 “那么,做为考雷托尔伯爵,我是不是可以觐见公主殿下呢?”伦格苦笑着再次开口,同时他不禁为女孩变得十分激动的情绪感到无奈,不过一想到女孩这时正处于那种“十分麻烦”的时候,他只好让自己显得更加小心。 那种谨慎的样子让伦格不由暗暗琢磨,如果面对的是罗马皇帝,自己会不会也能做到如此的诚惶诚恐。 “做为公主,我有权不见任何人!”玛蒂娜依然不忿的拒绝着,可是随即她的脸上就露出一阵惊慌,因为她看到伦格伸出了手臂一下卡在门缝里,然后就那么用力挤着挤了进来。 随着房门关闭在走廊里响起的一阵回声,两个近卫兵不禁相互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随着两个人慢慢走向走廊出口,整个过道浸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玛蒂娜有些紧张的望着站在面前的伦格,她不知道自己那种过于意气用事的行为是不是已经引起了未婚夫的不满甚至让他生气了。看着伦格没有表情的脸,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缺乏血色。 “哦,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注意自己。”伦格忽然弯下腰,在女孩还没明白过来时轻轻擎着她柔细的腰身把她托了起来,然后就如抱着个孩子般,把玛蒂娜放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抱到走到闪着木柴微光的地塘边。 “现在的你必须避免受凉,看看你居然还光着脚,这怎么可以。”伦格小心的把玛蒂娜裙子下露出的一双可爱的小脚丫蜷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同时尽量规劝着她“你应该多穿些衣服,还有不要让房间里太冷,另外应该喝些热过的蜜酒。”伦格无奈的吩咐着女孩,看着玛蒂娜似乎颇为不解的样子,伦格一边为居然要对自己的小未婚妻解释这些东西感到荒唐,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让她理解自己决定进入凯撒利尔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进凯撒利尔?”可是玛蒂娜显然提前忍耐不住了,虽然觉得十分舒服,可她还是推开伦格在自己脚上揉动的双手,同时倔强的把头扭向一边。 看着她因为用力脖子上微微鼓起的的清晰血管,伦格忽然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咬,这个动作霎时让玛蒂娜全身一战,可是在她还没来的叫出声来,伦格已经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见到安条克的波希蒙德公爵对吗?” 玛蒂娜已经开始红晕的脸颊上霎时一滞,她有些惶恐的回过头,然后在伦格的注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伦格,你还记得你那个随从塔索说过的话吗?还有利奥舅舅,他原本应该把我送到的黎波里去和雷蒙伯爵的儿子结婚,可是我却被当成囚犯关了起来,而且代替我的就是波希蒙德公爵的一个侄女,我不相信安条克公爵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可能一切都是他们一起策划的。” “的确,这很有可能。”伦格在心里为女孩的敏感暗暗喝彩,看着这个年纪尚小,但是却已经开始在阴谋诡计的海洋中挣扎求生的女孩,一股怜惜让他不由再次抱紧她的身体,同时伦格也在为玛蒂娜那颇为出乎他意料的思维感到意外。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见到那个诱骗她的哈里多曾经在波希蒙德的表弟的队伍里出现,那么自己在后来听说安条克与的黎波里的婚约之后,能不能就那么容易的联想到安条克公爵也是参与绑架玛蒂娜的策划者之一呢? 想到这里的伦格不禁为自己这个小未婚妻看似并不聪慧,却不时展现出的沉稳与智慧感到意外,同时一阵小小的得意也让他觉得怀里的小人儿更加可爱。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来到凯撒利尔。”伦格忽然觉得也许自己解释起来并不十分困难了,因为自己的小未婚妻显然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天真无知。 伦格在想着的同时,手里同时拿起地上劈好的木柴放进火里,随着地塘里的火星逐渐泛红,映照得这对年轻男女的脸上不禁微微闪动起片片映着亮光的阴影。 当火光终于变得炙热起来时,伦格把玛蒂娜轻轻放在身边的一个矮木凳上,在把女孩用几件厚实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他蹲下身子用木枝开始在地上画起一片简单的地图。 大体的边界,随意标注的城市和随意的海岸线,玛蒂娜很快就发现伦格画出的,正是自己所在的安条克和克尼亚苏丹国的附庸国奇利里亚边界上的这一段。 她认真的看着,望着伦格被火光照红的认真脸庞,玛蒂娜忽然觉得一阵微微激动。 这个上帝的宠儿是自己的丈夫。这个想法让刚刚成为小女人的玛蒂娜感到说不出的欣慰。 可是她的欣慰在看到伦格画出的一片海岛的轮廓时不禁一淡,看着伦格似乎也正在对着那个标注着塞浦路斯字样的岛屿微微发呆,玛蒂娜不由狠狠的望着那片海岛,虽然她不能不承认自己的自由是那个据说是个海盗的阿赛琳的帮助下才获得的,但是一个恨不得有一天要把那片海岛抹去的念头这时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玛蒂娜,我们要去君士坦丁堡。”伦格画完之后抬起头,他认真的看着女孩,这也是他第一次与玛蒂娜用这种口气说话,那是一种如看待与自己共谋大事的人的口气,这让女孩的心情激动起来,她的心思立刻被吸引到了伦格的话题上。 “你知道萨拉丁曾经要求我留下来统治依然在圣地的法兰克人,但是我拒绝了,这是因为我知道圣地的战争并没有结束,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大风暴来临。”伦格微微摇手制止了玛蒂娜微张嘴唇的动作“我怎么会知道的并不重要,事实上任何人都知道圣地的争夺不可能只随着盖伊的被俘结束,甚至也不会随着耶路撒冷的丢失结束,相反这只能让欧洲人的十字军更加壮大,他们会派来更多的骑士和军队,甚至可能会有某些君主出于各种目的来到圣地。而这对我们来说,却并不一定会是件好事。” “当然,那些欧洲来的骑士总是趾高气扬,而且他们总是特别贪心。”玛蒂娜抱着双腿把下颌顶在膝盖上不住的点头“就象那个盖伊和雷纳德,总是想要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是的,不过他们和以后那些将要来临的人比起来,也许不过是些小人。”伦格笑眯眯用手指在玛蒂娜尖俏的鼻尖上微微一点。 “你当然知道你的埃德萨是原本属于罗马的,虽然十字军从异教徒手里夺了回来,却没有还给罗马,”他再次伸手阻止住有些为自己祖先不忿的玛蒂娜“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想过没有,以后会不会出现新的十字军夺取了埃德萨之后却不还给你呢?” 伦格的话立刻让玛蒂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安,她先是有些愤懑的张开嘴巴似乎想要分辨,但是很快就无力的塌下了肩膀。看到她这种样子,伦格不由伸手在她的肩头微微揉动起来。 “所以我们需要强大的力量,我们必须为了我们的将来守住现在的一切,甚至还要去争取更多的东西。”伦格轻拍着玛蒂娜的肩头,他的声音慢慢变得飘忽起来,眼神也只是望着跳动的火苗,这时的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小妻子面前说出那些心底里从没对人说过的东西。 “我们需要强大的朋友或者说是盟友,但是却绝对不是主人,我不会容忍自己有一个对我颐指气使的主人,就如同你不会容忍别人把你关起来一样。”伦格轻声说着,而玛蒂娜则已经靠在未婚夫的肩头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这位圣子内心的坦白“所以我们及时到罗马去寻求盟友,也绝对不能以一种依附者的面目出现在艾萨克皇帝面前,同时我们也不能让那些在耶路撒冷最危难的时候依然想着捞取好处的人,在我们离开考雷托尔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举动。” “所以你来到了凯撒利尔?!”玛蒂娜的头忽然从伦格肩上抬起,她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兴奋,然后这兴奋就如同迅速融化的冰水般在她脸上洋溢起来“奇利里亚是克尼亚的附庸国,又恰好和安条克交界。难道你想把奇利里亚人引到安条克去?上帝呀,你想……引发一场战争?!” “说得对,我的小妻子。”伦格低头用力啄了一下玛蒂娜的嘴唇“一场战争,一场也许在现实中没发生过的战争,”在用让玛蒂娜感到困惑的口气说完这句后,他从属于历史的迷茫中清醒过来“我们要让那个奇利里亚有些事情发生,也要给波希蒙德一个小小教训,要知道他可是曾经阴谋对待我的小妻子。” “哦,伦格!”听到这句话的玛蒂娜一下挤到伦格怀里,尽管她知道伦格会说的这个理由实在有些荒诞,但是她依然还是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幸福,她一边主动的亲吻着伦格,一边声音含糊的说“我想你应该是想趁着他们的战争对奇利里亚有所举动吧。” 伦格眼中闪动起意外的神态,尽管已经知道玛蒂娜并不无知,可是听到这句话时,他还是不能不为女孩的聪慧感到诧异。 看着伦格的表情,一阵骄傲和得意立刻让玛蒂娜兴奋的咯咯笑了起来,她用力攀着伦格的脖子小声说:“说不定克尼亚的这个附庸还可以让那个艾萨克皇帝看看圣子的力量,我说的对不对呢?” “你可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呀……”望着怀里的女孩,伦格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第二十三章 引乱(三) 大片的篝火随着夜幕的降临开始在凯撒利尔堡垒附近的河床上燃烧起来,从堡墙上看去,在篝火边晃动的克尼亚人的身影显得十分虚幻,就如同一群从黑暗中出现的幻影般令人琢磨不定。 一阵马嘶从远处的树林里响起,尼曼基鲁斯尽力向黑暗的河谷里看去,他看到随着那些声响,河谷深处时隐时现的骑兵正顺着高高的河床来回奔跑,而离堡垒很近的村庄里,一些克尼亚人正随着轰响推倒房子,同时尼曼基鲁斯看到那些克尼亚步兵正在奋力把抽出的粗重房梁聚集起来,这让他不禁为这些异教徒的决心开始担忧。 他当然知道那些克尼亚人为什么会这么一反常态的执着,因为这一切却完全是由于不久前发生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大人,克尼亚人难道想攻城?”一个近卫军官看着下面摇曳的人影低声问。 “这正是我担心的,”尼曼基鲁斯紧皱双眉沉声回答,他小心的把身子探出堡墙,在仔细观察了一阵看上去并不很坚固的墙壁之后,他回头向那个军官低声说“去把那个守备队长叫来,我想我们可能要有些麻烦了。” 他吩咐着的同时两眼一直.死死的盯着外面那些克尼亚人,看着他们在黑暗中忙碌的样子和听着发出的阵阵喧嚣,尼曼基鲁斯不禁为自己当初对伦格的建议感到一阵后悔。 虽然知道在凯撒利尔停留可能.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他始终认为那些克尼亚人并不会对自己这支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队伍产生过大的危险。 多年来和克尼亚人打交道的.经验让尼曼基鲁斯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尽管在之前斥候的报告中已经有迹象表明那些克尼亚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的队伍,但是这却反而让他更加相信那些异教徒的谨慎小心和天生猜忌。 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队伍顺利的向着.凯撒利尔前进的时候,伦格会突然命令近卫军向一小队恰好出现在附近的克尼亚发起进攻,这让尼曼基鲁斯不禁大吃一惊,可是一切却都那么快的发生了。 始终更在后面监视,同样没有想到法兰克人会主.动出击的克尼亚骑兵被忽然掉头冲来的近卫军立刻杀了个措手不及,在刚刚绕过一个树林后迎头忽至的砍杀让他们如遭雷击般一阵大乱,甚至很多人在毫无准备之下,还没来的及抽出武器就被砍翻在地! 一切都在瞬间开始又在瞬间结束,可怕的袭击.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刹就以透着血腥的味道落下帷幕! 当随后赶到的.克尼亚人终于赶到时,他们看到的是一堆已经彻底冰冷的尸体。 这终于彻底激怒了始终犹豫的克尼亚人,即使离得很远,可是由斥候不停传来的消息也立刻证明了这一点。 原本分散监视的克尼亚人开始聚集起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证明了他们势要报仇的决心,同时随着距离凯撒利尔越来越近,一个无形的圈套似乎也开始逐渐形成。 “看来在边界上的克尼亚人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尼曼基鲁斯无奈的暗暗叹息,他不知道为什么伦格要做出那样并不明智,甚至有些愚蠢的决定,尽管他一直在劝说自己,做为一个创造过无数奇迹的圣子,也许这是这位子爵的又一个神奇的计划,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为眼前变得越来越严峻的局势感到不安,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使命,更清楚护送这位上帝的宠儿顺利到达君士坦丁堡,对那些正在那里等待的人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现在让他唯一感到稍微欣慰的,是在进入凯撒利尔之前,伦格终于下达了向安条克派出求援队的请求,尽管这看起来似乎实在有些晚了,可是尼曼基鲁斯却还是尽量派出了他所能派出的骑兵,去向安条克和其他离凯撒利尔最近的城堡请求援助。 “大人,您是要见我吗?” 珀尔布兰的声音打断了尼曼基鲁斯的沉思,他回头看着守备队长,一边顺手从身边的一个近卫兵手里拿过一块风干的牛肉用力嚼着,一边指着看似松垮的堡墙问到:“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坚固,虽然我不指望它能象耶路撒冷城那样,可我希望它至少能抵挡住外面的野蛮人制造的那些冲锤。” 随着尼曼基鲁斯的手势望向堡外的珀尔布兰一阵出神,到了这时他才发现那些克尼亚人居然在拆卸村子里的房屋,这让他不禁一阵恼怒。 “上帝,这些异教徒发疯了,他们以前都只是抢劫呀。”珀尔布兰气急败坏的拍着墙垛,可随后他又咬牙切齿的用力摇头“他们别想得逞,凯撒利尔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破的!” “可是这墙壁看起来并不那么让人高兴。”尼曼基鲁斯担忧的用力在墙上抓了一把,立刻一片泥土冒着烟尘从墙上滑落下来。 “大人,您放心,凯撒利尔的墙壁是用这片河谷底下的泥土筑成的,”珀尔布兰脚下用力一踏,随着发出的一声闷响,他得意的呵呵笑着“这下面到处都是很结实的树骨,那都是从在沙漠里也能生长的树木上砍伐下来的,当初安条克的德雷希公爵,曾经因为这个亲自到过凯撒利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些克尼亚人的危险,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城堡有任何的危险。” “队长,在这样的夜晚我们的骑兵根本无法出击,但愿你说的并不言过其实,否则我们只能靠向上帝祈祷渡过这漫长的一夜了。” 尼曼基鲁斯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伦格要突然下达那种触怒克尼亚人的命令,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看着外面逐渐开始聚集起来的克尼亚人,他知道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伦格悄悄出现在堡墙上的时候,他也被外面看上去有些出人意料声势吸引了。 虽然他知道袭杀克尼亚人的小队骑兵肯定会引来对方的报复,但是当看到那遍地都是的篝火之后,他还是为这种有些过大的情景感到意外。 可是随着仔细观察那些篝火好久之后,伦格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招呼过来一个近卫兵拿过他的配弓,随着一声利刃掠过空中带起的呼啸,点燃了箭头的利箭霎时如一颗划过的流星般向一团篝火飞去。 伦格仔细的听着,当他听到随着那团流星消失在篝火群中之后响起的喧嚣声时,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深了。 “狡猾的克尼亚人。”伦格颇为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堡外,在看到正大步向他走来的尼曼基鲁斯之后,他放下配弓,裹好披风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大人,刚才发生了什么?”尼曼基鲁斯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安的问着,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仔细说起来还没有完全成年的子爵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自从伦格突然下达了那个在他看来颇为愚蠢的袭击命令之后,尼曼基鲁斯已经开始对这位圣子创造的奇迹不那么完全信任了。 在他看来,至少这次的行为,并不是上帝对这位大人的启示。 “你认为他们有多少人?”伦格并不回答,而是看着堡外微笑着问。 “应该有一千,或者更多,看看那些篝火。”尼曼基鲁斯并没有刻意掩饰有些抱怨的口气,事实上他甚至觉得应该好好提醒一下这位年轻的子爵应该注意的东西。 至少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尼曼基鲁斯不希望这位圣子因为他忽然变得愚蠢的行为,毁了这次正有无数人期待着的旅行。 尼曼基鲁斯不满的腔调并没有瞒过伦格,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位骑士。他发现这是这个人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向自己表现出他的不满。而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随着向君士坦丁堡的前进,这位由伊莎贝拉那里来到自己身边的罗马军人,也已经变得越来越颐指气使。 “也许是觉得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地盘了吧……”伦格心里不无讥讽的揣测着,不过他还是相信这个人对自己安全的担忧的“至少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他应该并不希望我有什么危险。”伦格好笑的寻思着“他们的人应该不会超过一千,或者更少。”他用让尼曼基鲁斯感到意外的口气说着。 然后他并不理会尼曼基鲁斯愕然的表情伸手指着自己射出火箭的那片篝火:“那些都是没有人的,如果你注意就会发现他们总是在篝火边不住的出现,可是却没有一次是所有篝火边同时出现人影,那只是相同的一群人而已,他们是要让我们以为他们有那么多人,而实际上那不过是些诡计。” “可是……”尼曼基鲁斯张开嘴要说什么,可随即就沉默下去,他想起刚刚伦格射出的那支火箭,也想到了随即过了一会才出现在被那支箭射中的篝火边的人影和声音。 “克尼亚人并不笨,或者说也许在东方的某个地方,学到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阴谋诡计。”伦格脑子一边想象着这些突厥人的祖辈在过去那段时间里,在遥远的东方与那个擅长计谋的唐帝国的周旋中学习到的技巧,一边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这看起来并不很大,却又可能会引发起一场“大战”的异族军队的数量。 “应该再多些,那样会不会更好些呢?”伦格心里不停的寻思着,尽管在别人看来他依然和在耶路撒冷一样似乎充满了自信,但是他这这时的内心里却比在耶路撒冷更加紧张! 第一次面对一个他所不知道的未来的迷茫让他紧张,当他下达袭击那些克尼亚人的命令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走上一条完全无迹可循的道路,虽然他知道即将面对的是由欧洲三名王掀起的更加波澜壮阔的十字军大潮,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要在这依然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开始一场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战争! “大人,我们派向安条克的骑兵会带来援军的。”尼曼基鲁斯稍微心安的低声说,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但是却不能不顾忌伦格的安危。 虽然刚刚那看似随意的举动让他再次对这位圣子的应变急智感到意外,但是他还是不能不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担忧。 “也许我们该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伦格忽然转身,丝毫不理会紧跟上来的尼曼基鲁斯,来到一队监视着堡下敌人的近卫兵身后。 随着他的手臂高抬,手持长弓的近卫兵立刻从箭囊里拽出箭矢。 “注意,暗箭,篝火群,射!” 随着一阵呐喊,弓弦声霎时爆响一片!掠过夜空的整排箭矢如无形的死神般划着完全的轨迹无声的扑向堡外! “啊……呃……啊……” 瞬间之后,稀疏的痛苦惨叫声从堡垒外立刻响起,一时间,站在堡垒上的人们看到外面的黑暗中一片慌乱,伴着叫喊和各种杂乱的声音,集中在村庄通向堡门附近的篝火堆边立刻人影闪动,隐隐寒光。 “他们都在这里!”一个近卫兵指着下面一片晃动的人影高声喊着,而当伦格带着军官们走过去时,其他地方的篝火边才响起一阵阵并不密集的声响。 “看来他们学的并不完全,”伦格说了句让人奇怪的话后仔细看着下面闪烁的人影,过了好一阵之后,他慢慢把披风裹在身上,让自己在这寒冷的夜晚显得稍微暖和了一些“我想他们是在等待援军,也许一支克尼亚人队伍正向这里赶来吧。” “那么大人我们应该立刻突围。” 伦格的话让尼曼基鲁斯微微一愣,虽然这个猜想让他并不喜欢,可他依然并不惊慌,可是随即伦格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他终于有些不安了。 “不,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们,知道吗我有种预感,上帝要让我在这个叫凯撒利尔的地方做一件大事。”伦格一边走向塔楼一边向愕然的尼曼基鲁斯说。 尼曼基鲁斯愕然的望着消失在塔楼门洞里伦格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现在的伦格让他感到十分陌生,甚至有些畏惧。 饱含咸味的新鲜海风急急的灌进一个不大的小港湾里。 因为港湾中相对温暖的气候和海上明显寒冷的湿气在这里相会,这个能够让船只躲避风浪的海湾入口,就总是让常年那席卷海面的旋风带起一个个并不湍急的漩涡。 所有将要进入这个港湾的船只都不得不在海上绕着一个个的圆弧缓慢前进,这就在这片海面上形成了一片看上去颇为有趣的画面……众多的大小船只如围绕着一个不住旋转的陀螺般移动着,然后在进入和离开湾口之后立刻如被抛出去般迅速离开这片海面。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虽然这个海湾入口并不很小,但是那种特定的旋流却总是让驾驶航船的人感到不安,甚至即使是厄勒冈上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舵手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掌握着方向。 “大人,前面就是安条克城的外港了。”一个身材低矮却十分敦实的随从小心的向有些艰难的站在甲板上的年轻主人报告着。不过即使如此,他的眼睛也始终警惕的注视着那些船上与其说是船员,毋宁说是海盗更贴切的同伴。 “别这么紧张,奥托,要知道我们可是尊敬的佐薇小姐的客人。”阿图瓦伯爵显然对自己随从的态度不以为然,他一边用手帕不住抹着因为晕船总是吐着苦水的嘴角,一边用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不过这没有任何作用,在整条厄勒冈上,这位伯爵大人晕船晕得因为不认识自己的舱房,而险些因为误闯阿赛琳老大的卧室被老大用剑砍死的消息,已经成了海盗们私下里解闷的笑话。 “大人,安条克是通向耶路撒冷的捷径。”随从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用粗壮有力的手臂搀扶着年轻的主人向船头走去,在那里正有一位美丽的如海妖般的女海盗眺望着前方的海岸。 “可塞浦路斯是通向整个东方的阶石。”原本想摇头的阿图瓦伯爵立刻又是一阵恶心,他大步冲到船边爬在船帮上一阵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之后才勉强直起腰来,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赛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正在歪头望着他那张因为呕吐变得一片惨白的英俊面孔。 “我想你大概永远也不希望再上船了。” 阿赛琳挂着嘲笑的脸上一片幸灾乐祸,她不住摇头,然后忽然轻轻一跃,在阿图瓦伯爵愕然的注视中轻巧的跳上船帮,就在不住起伏的海船上伸开双手慢慢的在狭窄的船帮上走了起来。 “我的上帝,奥托,她一定是会某种魔法。”阿图瓦伯爵对随从愕然的说着,而那个奥托却在这时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阿赛琳稳健的踩在船帮上走动的动作。 海风把阿赛琳身上那件样式华丽的裙子吹拂了起来,这件每次让阿图瓦伯爵看到都不由在心里嘀咕一阵的古怪裙子说起来更近似一条过于肥大的阿拉伯灯笼裤,在外裙前襟上开出的直通腰身的缝隙让这条显得离经叛道的裙子曾经一度成为整个塞浦路斯的议论话题,而裙子上镶嵌的护甲鳞片,却立刻在阿马修斯城的上层贵妇间流传开来。 那些贵妇一边讥笑着这个粗俗女人的举止,一边嫉妒着她的美貌和拥有一位英俊伯爵追求的福气,同时也在暗中模仿着她那种古怪衣服带来的新鲜气息。 “你们刚才说什么?”顺着船帮走回来的阿赛琳轻盈的跳到伯爵的面前“安条克是通向耶路撒冷的捷径?” “哦,”阿图瓦伯爵微张嘴唇,然后很自然的轻轻点头,声调稳健的回答“是的,不过我更愿意说后面那一句。” “也许是吧,”阿赛琳忽然有些神情落寞的转过身,她似乎根本没注意伯爵后面的话,眼神不由自主的顺着海岸望向东方“也许我可能会去耶路撒冷,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 “那么我会陪着您去,”阿图瓦伯爵立刻向前一步,可他险些滑倒“虽然圣地已经被异教徒占据,但是为了您我会驱逐走所有的异教徒。” 听到这句话的阿赛琳忽然身子一滞,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着伯爵,过了一会之后才淡然说到:“我忘了告诉你,我的母亲是一位部落酋长的女儿,我也是个异教徒。” 说完,她转身向着高耸的船台走去。 “上帝,奥托,这简直是个让人着迷的恶魔。”阿图瓦伯爵再次向自己的亲信感叹着。 “的确如此,我的大人。” 安条克城的外港是一座公元前四世纪时塞琉古一世时期建造的古城的一部分,经过千多年的风雨,原本庞大的城市已经只剩下这座繁忙的港口,顺着港外一条颇为宽阔的道路,就可以直通安条克城。 阿赛琳骑在马上认真的望着条大路,很多人为她居然想要看看那座城市感到奇怪,而事实上她甚至在厄勒冈还没有进入海湾前都还没有上岸的想法。 “通向耶路撒冷的捷径?”阿赛琳的心头不住的闪过那个随从说过的话,她手上的缰绳开始慢慢放开,随着坐骑踏出脚步,一种任由它向前走去的冲动在她心头升腾起来。 可是她最终还是勒住了战马,在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腥咸的海风之后,阿赛琳慢慢掉转马头准备向海港走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匹飞奔而来的战马! 那匹战马上的骑士身上红色披风如血耀眼,而披风上醒目的黑色十字架则如一只玄鹰随风展翅! “以救赎骑士的名义,立刻让开!” 迎面冲来的骑士向着立在道路中间,望着他出神的阿赛琳大声呐喊! 第二十四章 安条克之遇 迎着冲来的骑士,阿赛琳的眼睛瞬间眯成两条极细的缝隙,在那个骑兵迎面奔来的刹那,已经完全掉转马头的阿赛琳右手里的马鞭在瞬间猛然向前一伸! 随着马鞭飞快的在错身而过的战马脖颈上用力一点,前冲的战马立刻如被雷击般在发出一声嘶叫声中全身一颤! 战马的前蹄痛苦的蜷了起来,伴着伸长的脖颈剧烈的扭动,正在向前飞奔的骑士被忽然直立而起的战马险些摔下脊背! “我的上帝!”喊叫声从不同的地方响起!道路四周的人们大叫着向旁边跑去,而刚刚要调转马头的阿图瓦伯爵则愕然的望着远处胆大妄为的阿赛琳。 “可恶的女人!”紧紧抓住缰绳的骑兵一边奋力拽住受了惊吓的战马,一边平静的歪头看着他的阿赛琳怒吼着,他身上的血色披风看上去让他显得庞然巨大,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的脸上闪动着透着血腥的愤怒。 看着终于安抚住战马的骑.兵,阿赛琳慢慢提缰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个救赎骑士团的骑兵,她略微抿起弯曲的嘴角,然后扬起手里的马鞭在那个骑兵眼前微微晃动。 “你是个救赎骑士团的士兵?”阿赛.琳始终歪着头看着那个骑兵的样子,让年轻的骑兵不禁有些愕然。 当他终于稳住战马后他才意.外的发现,突然对自己发起“袭击”的,居然是个美丽到了极致的年轻女人,她那美丽的头颅微微侧向一边,浓密的黑发随海风的吹拂在脑后扬起一片飘逸的波浪,这让她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神秘的海妖般充满迷离。 “对,我是救赎骑士团的骑兵!”丕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十分神气,尽管对这个女人的举动依然感到愤怒,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让声调显得温柔了不少,之前几乎想拔出长剑的冲动,这时已经被一阵剧烈的心跳代替。 “也就是说,你是给那个贡布雷干活的?”阿赛琳依然.好奇般的望着年轻的骑兵,不过她的话却让丕平一阵愕然“说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个‘老大’了吗?” “你说什么?”丕平愕然的望着眼前的年轻女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的问题,特别对她那种明显不太尊重子爵大人的口气,年轻的骑兵不禁一阵愤怒。 “请原谅,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你对子爵大人的侮辱让我难以接受!”丕平愤怒的用力一拍马鞍,刚刚安静下来的战马立刻不由一抖“我是子爵大人的使者,否则我会让你为自己对大人的不敬付出代价。” 丕平说着用力掉转马头,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从阿赛琳身边移开,一支有力的手臂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缰绳,而让丕平惊讶的是,自己胯下的战马居然因为那条手臂的力量无法先前移动一步。 “骑兵,你是在对塞浦路斯的阿马修斯的佐薇无礼,”一个让丕平听起来古怪腔调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从眼前那个抓住自己马缰看似像个随从的矮个子身上移开眼神,于是看到了一个衣着简朴却透着威严气息的年轻人,正骑在马上望着自己。 “阿马修斯的佐薇小姐是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的女儿。”阿图瓦伯爵神态平静的望着这个年轻骑兵,不过他的心里这时却在不住猜测着阿赛琳为什么要阻止这个骑兵,对于女海盗的过去,这位伯爵是隐约有所耳闻的。 “你冒犯的是一位伯爵小姐,而我是来自法国的阿图瓦伯爵。”阿图瓦伯爵巧妙的把自己和阿赛琳联系在了一起,这个救赎骑士团骑兵的出现,在这一刻让他觉得真是上帝的巧妙安排,这让他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上帝,”丕平真的被吓住了,他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同时一边用力舔着嘴唇一边紧张的开口说到“对不起伯爵小姐,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是考雷托尔城的丕平,是埃德萨和考雷托尔女伯爵玛蒂娜殿下手下的骑兵,现在是救赎骑士团骑兵。” 当说到救赎骑士团时,丕平似乎终于找到了些勇气,他略显倔强的微微扬起头,同时用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我曾经追随子爵大人参加过守护圣地的战斗,也曾经为守护圣地流过血。” “一个参加过守护圣地的士兵?”阿图瓦伯爵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丕平,他对这个骑兵的兴趣忽然来临,同时他看到阿赛琳在听到考雷托尔的玛蒂娜时,一直显得似笑非笑的脸上瞬间出现的那一丝阴郁。 “是的,我追随子爵大人参加过出使大马士革的旅行,也参加过守卫圣地的战争,我是个虔诚的士兵!”丕平大声为自己辩护,他知道冒犯贵族的可怕下场,这个时候他只希望自己的经历和为圣地做出的贡献能让自己受到的惩罚小一些“而且我的确遵照子爵大人的命令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安条克,大人如果您要惩罚我,请允许我完成我的使命之后再接受您的惩罚!” “到了那时候也许你已经不见了。”阿图瓦伯爵故意刁难似的望着丕平,他这时已经决定要通过这个士兵好好了了解一下那个上帝的宠儿,他要知道那个人能在那种悬殊的对比下,是如何完成守护圣地这一壮举的。 虽然那个人最终丢掉了耶路撒冷,但是从各种传言中可以知道,萨拉丁在面对那个贡布雷时是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即便如此,阿图瓦伯爵并不因此而轻视萨拉丁,但是他却更想知道那个贡布雷所创造的奇迹究竟多少是真实的,而又有多少是如那些遥远的传说般不可相信的。 “大人,您是在侮辱我,”丕平被阿图瓦伯爵的话激怒了,尽管他不敢表现出愤怒但是他眼中的神态却已经展露无疑“救赎骑士团是遵循上帝意志的守护者,不论是骑士还是士兵都遵循自己的诺言,就如同博特纳姆的汉弗雷伯爵可以为了对萨拉丁的诺言返回去当俘虏一样,我也珍惜我身上的黑十字!” “博特纳姆的汉弗雷,”自从阿图瓦伯爵开口后就一直沉默的阿赛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微笑,她似乎想起什么的微微向东方望了一眼,然后随口问着“我也听说了有关他的那些传言,看来那个那个娇生惯养的汉弗雷现在是有出息了。”阿赛琳随口说着“看来你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呀,你的那位子爵现在是不是正和那位玛蒂娜公主在一起?” “是的伯爵小姐,”丕平紧张的回答,同时他焦急的望着远处的安条克城,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位看起来颇为骄纵的贵族小姐放自己走,这让他不禁升起一阵想要直接冲过去的冲动“我是去安条克城向波希蒙德殿下求援的,子爵大人和殿下现在正被围困在边界上的凯撒利尔堡垒里,大人他们现在很危险,那里现在到处都是克尼亚人!” “什么?”阿赛琳原本若无其事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她略显愕然的看着焦急的丕平,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这个骑兵身上那因为奔波沾染上的尘土中夹带着的丝丝血渍,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随着用力调转马头,战马在她的用力带动中发出一声嘶叫“跟着我,你这个样子是无法尽快到达安条克的!” 阿赛琳从身边的马囊中顺手抽出长剑,随着剑刃在马股上轻轻一划,战马立刻发出一声痛嘶,在瞬间扬起的尘埃中,阿赛琳的身影如大海中跃起的箭鱼般向前猛冲而去! “大人!”矮个子随从奥托立刻放开了抓住骑兵缰绳的手掌,因为他看到自己的主人居然立刻跟随在那个女人后面向着安条克城的方向冲去,这让奥托不禁大吃一惊。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的主人进入安条克城后暴露了身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想到在这遥远的东方那错综复杂的敌我关系,还有就在不远处可能随时都会出现的异教徒的军队,奥托立刻惊慌的大喊着冲向路边的战马。 而这时丕平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他学着阿赛琳的样子抽出长剑狠狠的用剑脊在马股上用力一抽,随着一条血痕出现,战马立刻痛苦嘶叫着向前奔去。 “这些人都发疯了!” 整条道路上霎时一片混乱,从外港通向安条克城的拥挤人群开始骚乱起来,他们喊叫着躲避着,可是即使如此也无法完全躲开狂奔的战马。 阿赛琳的战马在人们的惊慌喊叫中向前不住狂奔,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怜悯,这时的一切似乎完全和她无关,她只是不住的用剑身抽打着战马,随着身后的阿图瓦伯爵逐渐追进,他看到了这个年轻女人脸上那种他从没见到过的一丝惊慌。 “那个贡布雷……”阿图瓦伯爵心里隐然晃过这个名字,他微微回头望向那个证追上来的骑兵,眼中在闪过一阵犹豫之后,立刻转过头随在阿赛琳的身后向安条克城奔去。 古老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安条克城,是一座位于地中海东岸的悠久城市,不论是千年前,建立这座城市的塞留古一世国王那曾经跟随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世界的经历,还是百多年前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闹出的那场关于圣枪的闹剧,都让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充满神秘色彩的外衣。 而在这座拥有将近三百座塔楼,戒备森严的坚固城市里,安条克王宫就坐落在奥伦梯河畔的一座拉瓦里小山上。 从很久以前,拉瓦里山上的王宫做为老安条克城的内城始终担负着重要的责任,而且在几百年前罗马人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之后,拉瓦里山上原本并不坚固的内城立刻被修建得无比坚固起来。甚至到了很多年之后,当萨拉森人抵挡着十字军的进攻时,即使安条克城门因为被内奸出卖而被攻破,但是拉瓦里山上的内城依然顽固的坚持了将近半个月才最终沦陷。 那种誓死抵抗的结果,就是还躲避在内城里的将近两千多名萨拉森男女被尽数屠杀殆尽。 那种惨烈的场面,让曾经参与过那次屠杀的一位旅居耶路撒冷的僧侣,很多年后都不忍细数。 “我们踏着他们的尸体前进,那种可怕的情景只有在梦魇般的地狱里才能见到,不过我们很高兴,毕竟我们用自己的剑让这些异教徒得到了救赎,他们再也不必为信奉魔鬼而受到折磨,我们已经帮助他们去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地狱。” 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三世坐在探出在自己舒适的花园式王宫的露台上,在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下,这位早年就已经开始发胖,而到了最近几年往往会因为心脏疼痛而陷入昏厥的公爵正随手翻着手里一本已见老旧的书籍,读着上面那些关于他的那些先辈们的事迹。 波希蒙德三世是历史并不悠久的安条克公国的第六位公爵,尽管其中因为对王位的争持曾经出现过几位贵族摄政,但是波希蒙德家族依然还是紧紧的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权力。 而波希蒙德三世显然是这个家族中,并不比创建这个国家的塔兰托伯爵博希蒙德逊色的角色。 即使是在很多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波希蒙德三世就已经体现出他那狡猾的习性,在看到自己母亲的继任丈夫,那个鲁莽的雷纳德的行为之后,波希蒙德三世就开始逼迫自己的母亲和那个人彻底决裂。 以至当雷纳德因为最终得罪了罗马皇帝而被皇帝引来的突厥人俘虏之后,波希蒙德三世立刻毫不犹豫的宣布了雷纳德和安条克之间再无关系,尽管这曾经导致他**强烈的抗议,甚至还因此丢掉了她女王的宝座,但是波希蒙德三世却借着这个机会最终戴上了安条克公爵的金冠。 而这不过是他少年时期初露锋芒的一个小小试炼,在这之后,这位安条克伯爵就开始了他在地中海东岸的活动,他一边对耶路撒冷信誓旦旦的宣布要守护主基督的圣地,一边向远在北方的罗马频送秋波,甚至有时候还时不时的和萨拉森人眉来眼去。而这些努力的结果,就是在耶路撒冷终于陷落之后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在其他那些零星抵抗的城堡依然苦苦支撑的时候,安条克不但没有陷落,反而成为了因为战争而导致交通中断后,依然还能保持畅通的少数通向东方之路重要枢纽之一。 这让安条克俨然成为了地中海航路东南岸的一个终点,在这个最终引领来自东西方的商队踏上通向圣地之路的中转点上,繁荣和剧增的商机令波希蒙德三世俨然觉得安条克已经成为了几乎可以和君士坦丁堡媲美的伟大城市。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我们依靠神圣的圣矛的奇迹战胜了异教徒。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奇迹,是真正的虔诚者才能感召到上帝意志的证明。” 波希蒙德三世依然翻看着那本书,不过之前的好心情在这时却稍微有些低落,他依然记得关于圣矛离开安条克的那些传言。 在波希蒙德家族流传下来的传说中,早年间的公国摄政大臣鲁杰罗爱上了一位博特纳姆的女伯爵,尽管没有任何证明女伯爵后来为她丈夫生下的那个孩子其实是鲁杰罗的后代,但是圣矛却在那个时候神秘的从安条克消失了。 而现在,当圣矛的传说终于在博特纳姆出现的时候,波希蒙德三世曾经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悬挂着鲁杰罗画像的大厅里,对着那个可恶的吃里爬外的混蛋大声咒骂,而这也是导致了他在悠闲的下午总是喜欢抱着这本著作不停翻看的原因。 波希蒙德三世用力喘息着,他有些艰难的想要移动一下身子,可是随着椅子发出的一阵痛苦呻吟,他立刻停止了这种对他来说有些艰难的动作。 过胖的身体让他总是不够灵敏,而且因为过于喜欢甜食而出现的胃病也不时折磨着他,但是波希蒙德三世还是习惯的伸手去抓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甜酥饼,说起来这是他那个萨拉森厨子最拿手的点心。 可是波希蒙德三世却没有如愿,当他的手指刚刚触到甜酥饼的边沿时,一阵听上去充满不混乱的喊叫忽然隐约传来。 他立刻支起耳朵费力的听着,当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波希蒙德三世不由皱起了双眉。 他拉响身边的绳铃叫来侍从,在吩咐他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在黑人宦官的搀扶下波希蒙德三世费力的站起来,走到雕着充满异族气息花纹的阳台柱栏边。 拉瓦里山高起的地势立刻起到了作用,他看到沿着奥伦梯河边的道路上这时一片烟尘,混乱显然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而且看那沿河道路上烟尘的样子,似乎混乱正向着通向王宫横跨奥伦梯河的石桥方向移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波希蒙德愕然的看着随在身边的侍从们,他不相信异教徒会就这么突然的杀进安条克城,而且就在刚刚不久前,他还接见了一位萨拉丁派来的使者,甚至这位使者现在还就在他安排的一座小庄园里住着呢。 “殿下也许我们该敲响警钟。”一个侍从有些惊慌的回答,多年来的安逸已经让安条克人对这种出人意料的事情感到有些惊慌,事实上包括波希蒙德本人,整个安条克已经很多年没有闻到过硝烟的味道。 “当然要敲警钟,傻蛋!”波希蒙德没好气的申斥着,可是接着他又立刻开口阻止了那个就要转身跑开的随从“不,等一等,再等一等。” 波希蒙德小心的望着现在看来已经十分清晰的混乱情景,他看到一支由几名骑士组成的小队正疯狂的冲过集市街道,在他们的身后整个街道上一片狼藉,而这些显然十分放肆的人并非是如他所想的敌人,看上去倒更近似是一些肆无忌惮的贵族。 “这些人究竟是谁?”波希蒙德略显愤怒的注视着那些骑士,他已经看清那些人当中虽然有人拿着武器,但是他们却是把长剑当马鞭般的在使用,而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冲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个女人。 “如果让我见到他们,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安条克的。”波希蒙德嘴里不悦的嘀咕着,一想到那位住在距王宫不远庄园里的萨拉丁使者,他为自己没有命令敲响警钟感到庆幸。 当听到那位使者到来的理由之后,波希蒙德就在盘算怎么从萨拉丁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所以他不希望让萨拉森人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受惊的鸷鸟般那么不可靠。 “殿下,那些人到了王宫外了”一个侍从登上阳台小心点禀报着“而且……” “哦,他们还真是来见我的?”波希蒙德肥胖的嘴唇用力一抿,然后在宦官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向通往下面的台阶。 “抱歉殿下,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侍从有些艰难的喘了口气。 “看到什么?”波希蒙德不耐烦的问着。 “殿下,我看到萨拉森的使者恰好也刚来到王宫外面和他们遭遇,而且他们这些人似乎还相互认识。” 听到侍从的话微微一愕的波希蒙德微微皱起来双眉,不论来的是什么人,他都并不希望这些看到萨拉丁派来的使者,特别是那些还和这个使者认识的人。 “让我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波希蒙德脸色阴沉的沿着走廊向外殿走去。 而在王宫大门内的花园里,已经下马的阿赛琳正望着由一群侍女簇拥而来的萨拉森使者。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她向同样有些略显意外的拔丝玛公主说。 第二十五章 上帝眷顾波希蒙德 拔丝玛公主透过面纱的双眼中闪动着的意外颇为浓重,她没想到会在安条克城里见到那位在海上横行的海盗女王,这就如同她同样没想到就在跟随阿赛琳的那些人里面,还有一个人正密切的注视着她。 阿图瓦伯爵十分诧异的望着对面的拔丝玛公主,虽然他不知道这位看起来身份高贵的萨拉森女人是谁,但是从她沉稳的仪态和即使是随从的仆役也衣着华丽的装束上,他猜测到这个萨拉森女性显然不是普通人物,甚至可能是某位萨拉森王公的家眷或是姐妹。 这让阿图瓦伯爵心底一阵狐疑,虽然他早有耳闻安条克公爵和萨拉森人之间的默契,但是亲眼在波希蒙德三世的王宫中见到一位萨拉森女贵族,还是让他不禁对圣地复杂的关系感到暗暗惊心。 “我也没想到会见到你,这真是安拉的安排。”拔丝玛公主用阿拉伯语轻声回答,她饶有兴趣的望着阿赛琳,对于这位海盗女王传言她已经有所耳闻,虽然对这个女海盗居然成为了塞浦路斯的女城主意外,不过她还是用笑眯眯的眼神望着对面的阿赛琳。 “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一个很让人难忘的情景之下呀,”公主一边和阿赛琳并肩走着,一边浅笑着如对闺中密友般低声说着“还记得那位伊莎贝拉女王甚至还向你挑战,不过我认为她的确是位很让人敬畏的女王,虽然她是个异教徒。” “我更愿意在战场上领教她.的女王威仪。”阿赛琳说着,然后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我现在必须去见安条克的波希蒙德,所以我必须先走了。” “那真是凑巧,我也恰好要去见公.爵。”公主似乎有些天真的笑了起来,不过她这个笑容看在身后始终注视她的阿图瓦伯爵眼里,却似乎充满了难以琢磨的机心。 阿赛琳的眼中这时已经露出.了不耐,她并不喜欢那种虚伪的应酬,甚至对那些所谓的礼仪感到厌恶,虽然面前这位公主是埃及苏丹的妹妹,但是她这时的心情却根本无法去领会这位公主要对她透露什么。 她的心这时已经完全飞到了一个她从没到过的.地方,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凯撒利尔堡垒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一想到在那座堡垒里有一个让她为之担心的人,她就再也无法顾及任何礼仪,她有些不耐烦的向着公主略一点头,就掀起她那件走到哪里都令人侧目的,被她自己称为剑裙的长裙底摆,大步向着已经有一个宦官紧张的站立在那里等待的宫殿大门。 “对不起,尊贵的夫人,”宦官有些不安的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看起来丝毫不像一位贵族,反而更像一个强盗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女人是和萨拉丁苏丹的妹妹一起走来,他甚至可能已经大声召唤侍卫了“安条克的波希蒙德公爵殿下已经在等待您,不过请您通报您尊贵的爵衔和身份。” “我是……”阿赛琳大声向宦官开口,可接着她微微一.停,在看了对面的这个太监一眼之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透着矜持的笑容“请转告公爵殿下,我是塞浦路斯的阿马修斯的佐薇,我希望能和公爵殿下见面。” “啊!” 听到这个通报.的宦官,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呆,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有所耳闻的女城主,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立刻呼救叫喊卫兵。 “如果你知道我, 那么也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在怠慢的黎波里的雷蒙的女儿。”阿赛琳的话立刻让宦官脸上的苍白更甚,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流下汗水,即使是在这种冬天的季节,他还是觉得自己因为紧张而湿透了的衣服正泛着凉意。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进去。”已经随着走上来的拔丝玛公主有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发现这个女海盗虽然并没有真正的成为一位法兰克人那种颐指气使的贵族,但是却也有着和她海盗的身份颇为相称的威严。 “一个海盗如果想要得到什么,那就要自己驾船出海。”阿赛琳的声音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她的眼睛逐渐眯在一起,就在所有稍微熟悉她性格的人都以为即将见到一场屠杀时,阿赛琳却突然脸色微微一轻,随着她从随身的包囊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纹章戒指,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这是高贵的雷蒙伯爵留给我的,不过这个纹章并不属于的黎波里,也不属于塞浦路斯,它属于安条克,把这个拿给公爵。” 宦官愕然的看着那个小小的纹章戒指,不过他还是小心的接过来,当看到拔丝玛公主依然站在一边的时候,宦官先是微微张嘴,然后在稍一鞠躬后小心的向宫殿里走去。 “也许我应该杀进去,如果那样也许更好。”阿赛琳刻意用一种骄傲的眼神看了看拔丝玛,不过让她有些无奈的是,显然公主并不为她这种态度所动。 “也许我该用剑劫持这这位公主去见波希蒙德。”阿赛琳的眼睛再次微微一眯。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个宦官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殿下邀请您进去,同时他也为没有能为您布置您应得的仪仗抱歉。” “尊敬主人是做为客人的美德。”一个年轻的声音引起了拔丝玛公主的注意,她面纱后的眼睛略略的扫过一直沉默的阿图瓦伯爵,当她看到他年轻英俊的面容时,公主的眼中忽然闪现起一丝异样的神态,她那始终低垂的面纱似乎有那么一阵微微波动。 “而让客人成为一个好客家庭的国王,是一个客人的权力。” 一个略微喘着粗气的声音从宫殿里传来,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三世肥胖的身躯出现在了宫殿门口,他身上的淡紫色长袍似乎包裹不住他的身体般绷得紧紧的,不过在他那因为下巴过于肥胖几乎看不出的脖颈上,一条镶嵌着宝石,中间点缀着一个珊瑚十字架的肩带牢牢的挂住了长袍的两肩,这样他看起来倒更像是个早年间的那些罗马贵族,而不是一位来自欧洲贵族后裔的公爵。 阿图瓦伯爵小心的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安条克伯爵,他的心里不停回忆着这位伯爵的祖先和自己家族那些实在遥远的亲戚关系,同时他在心中不住的盘算着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位自己来到圣地后见到的第一个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大贵族。 和拔丝玛公主一样,当看到阿图瓦的容貌时,波希蒙德的眼中同样露出了诧异,他有些吃惊的仔细望着这位伯爵好一阵。 “这真是奇怪的一天。”波希蒙德望着阿赛琳发出一声感叹“真没想到居然在我的有生之年能见到那枚纹章的回归。”他向阿赛琳微微点头然后回头看向拔丝玛公主。 “殿下,请原谅对您的无礼,不过现在我正面对一个对我的家族和未来无比重要的抉择,这枚纹章是波希蒙德家族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的一个承诺,做为当初曾经和的黎波里伯爵的约定,我相信能让您拿出这枚纹章的原因,一定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您尽可以去完成您自己的事务。”拔丝玛公主微微点头,当她要转身走开时,却又立刻被波希蒙德有礼貌的拦住。 “殿下,我想在这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象您这样公正的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出旁证了。”波希蒙德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望向玛蒂娜身后的阿图瓦伯爵,不过他从年轻伯爵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是纹章的诱惑已经让他无法再去想象这个让他立刻认出来的年轻人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跟随在玛蒂娜身后,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必须抓住眼前的机会,完成波希蒙德家族多年来的愿望。 “佐薇小姐,按照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承诺,的黎波里伯爵拥有对未成年的安条克公爵的监护权,而这已经在多年前实现,那么做为两个拥有相同祖先的国家,当这个由当初的安条克公爵赠送给的黎波里伯爵的纹章重新返回时,也就是在实现对的黎波里提出的任何要求之后,这两个国家要置身于同一个君主的统治之下的时候了。” 波希蒙德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看到阿图瓦伯爵伯爵脸上明显的诧异,也看到了阿赛琳在这一刻似乎忽然陷入迷茫的眼神。 “所以尊贵的阿马修斯的佐薇小姐,我再次请你重申你的要求,你是要用这枚纹章向我提出你的条件吗?” “是的,我用的黎波里交换我提出的条件。”阿赛琳望着纹章终于开口,她的眼中的迷茫在这时已经彻底消失,同时那张如迷人的海妖般的美丽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淡然的微笑,随着她的一声轻轻叹息,似乎在这时一个无比沉重的重担终于从她的肩头卸了下来。 “用的黎波里,这真是一个能让任何人垂涎的条件。”即使波希蒙德一再提醒自己,可他的呼吸还是变得不可控制的粗重起来,他的眼角掠过阿赛琳身后的阿图瓦伯爵,随后很快的向站在旁边的拔丝玛公主微微一掠“我相信您的诺言,现在您可以说出您要求什么了。” “由这个士兵告诉你他需要什么吧,”阿赛琳忽然向后一退,她看着身后一直焦急的在背后等待的丕平,当她听到骑兵却正在不住的在身上寻找什么之后,她微微一皱双眉,开口说到:“他的主人在你的领地遭到了围攻,他需要你的帮助。” “你的主人是谁?”波希蒙德好奇的问着丕平,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传说中雷蒙的私生女居然要用一个如此重要的诺言换取某个人的安全,不过当他看到丕平披风上的黑色十字之后,他不由微微张开嘴巴,在意外的望了望面前这些令他觉得过于古怪的积聚在一起的客人之后,才沉吟着低声问:“你的主人,是考雷托尔的贡布雷吗?” “是的殿下!”丕平终于发出大声回答,他用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缓些,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殿下,我的主人派我来向您求援,他现在和我的女主人埃德萨的玛蒂娜一起被困在凯撒利尔,殿下,请您派出救援!我的主人正面对很多克尼亚人,请您看在上帝和主基督的份上去援助我的主人!” “凯撒利尔?”波希蒙德终于被完全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搞蒙了,他没有回答丕平的哀求,也没有理会玛蒂娜始终盯着他的眼神,而是略显意外的望向旁边始终不发一言的拔丝玛公主。 可是他从拔丝玛公主的眼中却看不到任何足可以让他知道该如何选择的破绽。 波希蒙德开始头疼起来,他发现在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陷入了由他自己织就的巨大的罗网之中。 而现在似乎是那些牵动着罗网丝线的手在同时收紧的时刻。 “殿下,这里是我的主人给您写的密信,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甚至是在不停奔跑的战马上写的。”丕平从皮囊里拿出一张看起来匆忙叠就的羊皮纸信,那羊皮上还没有折好的痕迹让人能从其中看到写信者当时是在什么样的慌忙中折起的信件,这让阿赛琳的心不由又是一阵砰然急跳。 “那位上帝宠儿难道就在我的凯撒利尔?”波希蒙德依然不敢置信,他小心的接过骑兵递来的信件,轻轻打开,当他看到信纸上方一个看起来奇特的,由一簇花式衬托着的硕大十字印记时,他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贡布雷所写的信件,因为迄今为止,他只在由从耶路撒冷回来的人带来的那份宣布耶路撒冷已经归于萨拉森人的宣告中,才看到过那种在文件的页头上用奇特的花纹装点着十字纹章的这种古怪标记。 他还记得当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时,他曾经用讥讽的口气对那个贡布雷居然在这种东西上过于在意寓意嘲笑,不过现在当他看到这个标记时,波希蒙德却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 他的眼神飞快的在那封显然是在慌乱中写就的书信上略略一扫,在那上面他没有看到任何修饰或者是毫无意义的废话,而是还简洁的说出请求他派出军队前去救援。 这原本并不很值得令他注意,但是当看到那封迷信结尾时,波希蒙德多肉的脸颊却忽的轻轻一颤,他仔细玩味的看着那最后似乎匆匆一笔带过的那句话,心底里不禁一阵微跳,同时他的眼神再次望向沉默的拔丝玛公主。 “殿下,我相信克尼亚人在奇利里亚领地里的军队正在向我被困的地方进发,这可能会是他们在整个奇利里亚拥有的所有军队,我相信自己无法单独面对这些敌人,而您的军队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希望您能给予我帮助,愿上帝保佑您。” 这是这封看起来字迹潦草,书写者正面临着巨大危险的密信的最后一段。 而就是这段话,让更多的心思在那枚家族纹章上的波希蒙德忽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奇利里亚!他的心里不住的闪动着这个名字! 做为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成为克尼亚人的俘虏所遭受的侮辱,不过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却意外的结识了当时的克尼亚苏丹,在那位当时还是王子的苏丹招抚下,波希蒙德才得以侥幸渡过了那段做为俘虏的屈辱日子。 而他最终得以获释的条件,是安条克无奈的放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奇利里亚! 他还记得当他把这个消息写信告诉给自己的岳父,当时的罗马皇帝罗曼努斯三世时,他心中的那种痛苦。 在那个时候,他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而现在看着这封由那个他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的贡布雷写的求援信,波希蒙德却开始在心里疯狂的喊叫:“这难道真是上帝的安排,那个人难道真的由上帝在眷顾着吗?或者说是上帝在眷顾着我?” 波希蒙德不住的喘着粗气,这时他真的很感激自己这让他受了不少苦的肥胖身体,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掩饰自己因为激动而显得急促的呼吸。 “贡布雷子爵大人要求我去救援他,不过如果按照他信中所说的那样,似乎整个奇利里亚边界上的克尼亚人都正在向他所在的凯撒利尔进发,”波希蒙德好像在自言自语般的嘀咕着,不过他的声音实在不小,至少站在旁边的拔丝玛立刻听到了他的这些“嘀咕”“那么现在我想知道子爵是否能守住凯撒利尔,我知道那个地方并不坚固,事实上我从来没指望那个珀尔布兰能干的更好。” “殿下,请您派出救兵!”丕平激动的先前一步“当耶路撒冷被围攻时,我的主人用他最薄弱的力量保护着圣地,在最危险的时候,大人亲自用他的剑和盾与异教徒作战,他的勇敢甚至连萨拉丁都为之敬佩。现在我的主人正在等待救援,殿下这难道不是您的责任吗?” “士兵,你是在指责我没有救援耶路撒冷吗?”波希蒙德的脸上忽然一片阴沉,尽管萨拉丁的妹妹就在旁边,可是他依然无法忍受一个骑兵居然这样对自己放肆“也许贡布雷子爵的勇敢和对圣地的忠诚值得敬佩,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一个他的士兵就可以指责一位公爵!” “请原谅殿下,我没有任何对您不敬。”丕平惊慌的弯下腰,一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鲁莽无礼而失去宝贵的救兵,他的脸上立刻一片惨白“请您惩罚我,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可以,可是请您不要拒绝对我的主人的救援,他现在很危险,我的女主人也很危险,他们正被围攻啊!” “埃德萨的玛蒂娜?”波希蒙德忽然想起什么的再次看向那封字迹潦草的求援信,随后他的脸上再也无法掩饰的露出了一丝贪婪的兴奋。 “上帝呀,这真的是上帝在眷顾我!”他兴奋的眼神里跳动着焦躁的火花,在这一刻他已经忍耐不住内心里的躁动。 他隐忍着不让自己显得失态,然后忽然抬头看着一直死死盯着他的阿赛琳:“尊敬的小姐,我想如果我不答应发出救兵,可能你就会用一个海盗才会使用的方法威胁我了,哈哈,请相信这绝对不是侮辱,而是对您的一种赞美。不过在您用纹章向我提出条件的时候,您已经得到了我的承诺。所以我会立刻派出军队,去援救贡布雷子爵。” “谢谢您殿下!”丕平第一个发出一声喊叫,他几乎是完全跪下的亲吻着波希蒙德的衣角,然后忽然转身在向阿赛琳深深行礼之后大声说:“尊敬的夫人,我曾经答应在传达完消息之后接受您的惩罚,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就在这里,您可以用任何方法惩罚我对您的无礼。不过在这之前,请允许我亲吻您的鞋尖,我不知道您和我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但是您为我的主人做的一切让我在这里发誓,如果您让我活下去,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您!” “那你就发誓吧,不过我不要你的生命,我要你立刻回到凯撒利尔替我向那个贡布雷传句话。”阿赛琳淡然的看着神情激动的丕平,然后探身在他耳边低低轻语。 随着骑兵脸上瞬间露出的愕然表情,阿赛琳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肩头微微一敲。 “现在你可以走了。”说完她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依然满脸错愕的骑兵。 “看来,我该做出的证明已经到此为止,”终于开口的拔丝玛公主轻笑着走了过来,然后她先是望了望看着这一切的阿图瓦伯爵,然后转身向阿赛琳微微点头“不过做为回报,我希望已经成为阿马修斯的佐薇的您也能为我与公爵之间的协议做个见证。” 在看到阿赛琳轻轻点头同意之后,拔丝玛公主面纱后的双眼立刻变得淹死起来,她看着波希蒙德从身边随侍手里拿过一份用丝绸裹着的文件抵到他的面前。 “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公爵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盖上您的纹章。” 波希蒙德看着那份文件的脸色这时是十分古怪的,犹豫,兴奋,担忧,反抗,贪婪…… 一阵阵复杂的心绪在他心中涌上来,这时的安条克公爵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得到了上帝的眷顾。 当他早在几天前接到萨拉丁派来拔丝玛做为使者提出的条件时,他已经砰然心动,而现在,看着伦格的那份求援信中提到的和奇利里亚边界交界处的克尼亚人已经开始向凯撒利尔集中的消息,一阵似乎感觉是上帝在帮助他的喜悦让波希蒙德欣然拿起笔来,在文件上飞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那个签字,波希蒙德似乎看到自己终于开始了重新收复失去国土的壮举! “那么我现在可以宣布,”拔丝玛公主举起了手里的文件“安条克公国已经同意了埃及苏丹提出的允许苏丹的军队通过安条克,征讨克尼亚的要求。” 第二十六章 以己为饵 “大人,那个女人真的发疯了!” 矮个子随从站在主人面前咬着牙齿重重的说着,他小心的注意着主人的脸色,当看到主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对那位佐薇小姐的非议生气,他立刻加重了语气“她居然为了一个就要成为别人丈夫的情夫放弃了一个国家,我想即使是欧洲最愚蠢的贵族小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的黎波里难道不是您一直想要得到的吗?” “奥托,我承认你的勇敢和忠诚,不过你也永远只是一条勇敢而忠诚的猎犬,而成为不了一只猎鹰。”阿图瓦伯爵用透着嘲笑的口气对随从说“因为猎犬只知道主人想要什么,却不能像猎鹰那样知道主人需要什么。” “可我是只最好的猎犬,不是吗大人。”随从低声抱怨着。 “的确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了,这个我可以保证。”阿图瓦伯爵随口应付着,然后望着前面一直在不停飞奔的阿赛琳背影说到“你能告诉我现在的的黎波里还剩下什么?在萨拉丁的进攻下,那里除了一座已经快要坍塌的城市,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雷蒙的那两个儿子,那个约翰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在偏僻的欧洲小城堡里渡过,至于那个小雷蒙,”阿图瓦伯爵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也许他更像他的父亲,可是他永远也无法和雷蒙相比,所以对他来说成为的黎波里伯爵也许是个更可悲的下场。” “可是即使这样难道就可以.随便为了男人把国家让给别人?”奥托依然无法理解的追问着“大人,那女人真的很疯狂。” “的确很疯狂,不过却疯狂的让人.着迷。”阿图瓦伯爵望着远处阿赛琳的背影用很轻的声音对自己的随从说“我说过要得到这个女人,现在我更希望得到这个女人了。” “那个贡布雷……”叫奥托的随从低声提醒着主人。 “哦,我记得那个人,我记得……”阿图.瓦伯爵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丝沉思“可是奥托呀,真正让我惊讶的不应该是她啊。” “大人,您是说波希蒙特和萨拉丁的协议?” 阿图瓦伯爵无声的点点头,他回头望着身后已经.很远的安条克王宫,虽然波希蒙德始终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但是阿图瓦有种预感,不但是波希蒙德可能连那个萨拉丁的妹妹可能都已经注意到了他,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萨拉丁居然想在这个时候进攻克尼亚人,这个人.还真是胆大妄为。”阿图瓦的声调里透出一股感慨,他再次回头望向王宫,似乎在这一眼中看到了波希蒙德和那位拔丝玛公主的生硬。 随即他在远处阿赛琳略显不耐的召唤队伍的.呐喊声中立刻催动战马追了上去。 望着忽然而来.却又忽然而去的阿马修斯的来人背影,波希蒙德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王宫的门外之后才略显歉意的向同样望着那些人的拔丝玛公主微微一笑。 “尊敬的殿下,我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表示道歉,我没有想到会让您遇到这种看起来十分无礼的事,不过我想这对苏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我认为这似乎就如同一个奇迹,它在帮助我们让我们的成功更加容易了。” “是让您的成功更加容易了,殿下,”拔丝玛公主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浓黑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波希蒙德“我的哥哥希望他在北方的领地能够得到稳定,而您希望能重新得回奇利里亚,这对我们双方的好处显而易见。” “而那位贡布雷子爵帮助了我们所有人,”波希蒙德轻拍着肚子笑呵呵的向公主微微行礼,他知道这位殿下就要离开返回大马士革。 事实上如果他不是因为犹豫而始终难以定下决心,拔丝玛公主这时应该在返回大马士革的路上了。 “那位贡布雷子爵帮助您走出了关键的一步,难道您不应该考虑如何报答他吗?”拔丝玛公主似乎无意的向波西蒙德问着,说完她微微欠身,在侍女们的陪同下缓缓的沿着碎石小路向停放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也许我的确应该提醒他,”波希蒙德嘴里咕囔着,他在太监的搀扶下有些艰难的沿着台阶向自己舒适的阳台走去,同时心头不住的晃过那个年轻英俊的法兰克人的影子“我们大家都要有些麻烦了,也许还不是一个麻烦。” 玛蒂娜蜷缩着窝在伦格怀里,她望着地塘里的火苗眼睛似闭非闭的打着盹,在微微一阵扭动之后,她有些艰难的睁开眼望着一直在桌前写着什么的伦格。 “你相信波希蒙德会派人来帮助我们吗?”玛蒂娜声音含糊的问着伦格。 在这座并不大的堡垒里已经被困了将近两天,原本准备并不充分的粮食因为突然增加了那么多人,已经开始出现短缺的迹象。 随着这两天中克尼亚人的进攻,守城似乎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和耶路撒冷用于哦装备精良的守城器械不同,这座偏僻的堡垒完全是依靠士兵们的勇敢来抵御敌人的进攻,这就令整个进攻虽然规模很小,却出现了与耶路撒冷之战相同的惨烈战斗,伤亡在上升。 甚至连近卫军也随着堡外敌人的增加开始感到巨大的压力。 “也许波希蒙德根本就希望我们死在这里,也许那个丕平根本就见不到他,或者他已经死在路上了?”玛蒂娜似乎有些惊慌了,她扬起小脸看着伦格,在看到他始终书写却并不理会自己之后,她终于有些生气的一把抓住了伦格手里笔“难道你不想想我们应该怎么办吗,还是你真的认为上帝永远是眷顾你的?” “那么难道你怀疑上帝对我的眷顾吗?”伦格望着玛蒂娜的脸,在女孩终于有些畏惧的悄悄收回按住的手之后,他放下手里的硬骨笔认真的看着玛蒂娜“不要担心我的好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摆在我们面前道路的确十分危险,可是我们也必须走完,这是我们的命运。就好像你天生就要背负恢复埃德萨的使命,而我在走出安达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当初你不离开安达契,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玛蒂娜看着伦格最近似乎一直皱着的双眉,觉得他这种样子很不好看,她不由伸出一支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感觉着从伦格额头上传来的温暖,她把自己更加用力缩进未婚夫的怀里“可是如果没有你走出安达契,也许我可能会被永远关在的黎波里的塔楼里,直到有一天老死或者被人谋杀。” “所以我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伦格干脆合上桌子上的手稿,伸手拖住玛蒂娜的腿弯,把她完全抱在怀里“听着,波希蒙德会来救我们的,即使不是为了我们,为了自己他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探手把桌子旁边的地图拿过来放在玛蒂娜面前:“奇利里亚,这个就是让波希蒙德决定帮助我们的原因。” “他会为了奇利里亚出兵?”玛蒂娜把尖尖的下颚抵在桌子边仔细看着地图,逐渐的她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采“你说的对,波希蒙德为了奇利里亚会什么都干的,可是难道你不担心他也会借用克尼亚人趁机对你不利吗?那个波希蒙德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所以,我才在那封求援信里提到了你,”伦格低下头在女孩的伸长的后颈上微微啄着,他立刻感觉到了玛蒂娜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从身后探出手臂圈着女孩的腰身,同时双手在她开始逐渐饱满的柔胸上轻轻划动“我让他知道我们现在正在一起,我让他知道他一直窥伺的埃德萨就在他的面前。” “上帝,你用我们两个的生命在冒险!”玛蒂娜立刻从有些迷乱的情绪里清醒过来,她愕然的回头望着伦格“如果波希蒙德在这个时候趁机铲除我们两个人,那么按照我们家族的血统继承顺序,他不需要做什么都有机会成为埃德萨的主人。” “可是这不也正是我们的机会吗?”伦格不置可否的牵着玛蒂娜的小手在地图上微微划过“看看这里,这是圣地,在很多年前这里不属于任何人,既不属于萨拉森人和我们,也不属于犹太人,这里只属于能最终留下来的人。我相信我们就是最终能留下来的人。” “可是现在你已经让我们陷入危险中了,不论是外面的克尼亚人还是波希蒙德,他们都并不是你的朋友,”玛蒂娜忧虑的看着伦格,她觉得自己的未婚夫越来越难以琢磨“也许上帝眷顾你,可是我好怕,伦格真的好怕。” “不用担心我的女孩,只要再坚持两天,”伦格安慰着玛蒂娜,而他眼睛则始终盯着地图“难道你忘记了,我派出求援的骑兵并不只是那个波希蒙德?” 玛蒂娜的眼睛随着伦格的手指微微向西,当看到他的手指终于停留在很远的考雷托尔的时候,她先是微微长出一口气,随即她的脸色再次紧张了起来。 “伦格,你想发动一场战争,可是那个诱饵却是我们自己,”玛蒂娜把头埋在伦格的温暖的怀里,望着地塘里不住窜动的火苗,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克尼亚人零星进攻发出的喊杀声,她不由有些茫然若失的轻轻问着“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不值得吗,如果我们最终失去了生命,那即使你取得了胜利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这才是一次真正的冒险,”伦格望着地图上似乎距离凯撒利尔遥不可及的考雷托尔微笑着在女孩耳边说“人们始终把我称为上帝的宠儿,那么现在就是向所有人证明上帝对我宠爱的时候了。” 他似乎漫不经心的声音让玛蒂娜逐渐安心下来,同时一阵难以抵抗的困倦开始向她袭来,随着从她嘴里发出一阵轻轻呓语般的呻吟,女孩终于伏在未婚夫的怀里沉沉睡去。 “我们的确是诱饵,”看着怀里的女孩,伦格心底闪过一丝忧虑,望着考雷托尔他的心头不禁响起一阵迫切的期待“赫克托尔,你不要让我失望。” 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土地上,原本好像沉浸在永恒般孤寂中的戈壁突然热闹了起来。 沿着死海边沿不远的一条由早期商队踩出的道路上来的一群人,打破了这条通向东方的道路的宁静。同时伴着更多人的到来,从考雷托尔到博特纳姆的道路上一时间到处充斥着轰乱的喧嚣。 “马克西米安大路”,这条不久前还只是躺在一张地图上的“国际公路”现在却已经完全开始动工。 带着那些从耶路撒冷跟随而来的民众,马克西米安在伦格离开考雷托尔的第二天就开始了他充满激情的工作。 一边想象着自己因为拥有如此一件伟业而载入史册,一边在对子爵大人的忠诚心的激励下,原贡布雷子爵的书记员兼原纹章官立刻以一种让旁人看了为之愕然的热情,推动着整个考雷托尔向着前方不停的前进着。 他近似疯狂的在那些民众中招集工人,在许诺给他们食宿的同时,他甚至慷慨的许诺了还算丰厚的报酬。 对于那些愿意跟随他去戈壁上修建道路的人,这位子爵大人的亲信立刻大胆的以大人的名义许诺:“这些人将会在未来得到大人更多的报酬,甚至可能会有机会得到一块土地。” 而当更多的人闻讯而来加入他的修路大军之后,马克西米安立刻急不可耐带领着他们沿着死海向南方走去。 而当他见到早就被他打发出去勘探路况的巴布罗时,即使是过于激动的书记员也不能不被年轻木匠那已经被戈壁荒漠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外表感动了。 不过让书记员感到欣慰的,是马克西米安大路就在这样看上起来似乎有些仓促,甚至完全只是在他一个人过于旺盛的精力推动下开始修建了。 不过让马克西米安不高兴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至少从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人们并不把这条道路称为“马克西米安大路”而是称为“死海之路”。 而让他更为生气的是,有一次巴布罗居然也称呼它为“死海之路”,这曾经让马克西米安颇为恼火,不过当看到那块由沙岩雕刻而成的高耸的方尖碑终于在道路开始的地方矗立起来的时候,他心头的不满立刻荡然无存。 看着上面用拉丁语书写的醒目路标上的“马克西米安大路”的名字,书记员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起,马克西米安大路或者说是死海之路终于随着开始向南延伸出现在了考雷托尔的地图上。 如果说考雷托尔是个居于北方的起点,博特纳姆是坐落在南方的终点,那么处于这两点之间的安盖特,却无疑成为了连接这条死海之路的关键枢纽。 当巴布罗谨慎的避开那些沿着这条道路不远处的边沿不时出现的萨拉森骑兵,在戈壁上勘察测绘的时候,一个让安盖特上下都颇为紧张的人物突然光临了这座似乎已经被子爵大人彻底遗忘的城堡。 坐在腐朽的杂木高背椅里赫克托尔拖着下巴仔细看着新任总管递上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账目,他透明的眼球不住在站在对面紧张的领地村长们的脸上扫过,当他的眼神落在某个人身上时,那个人就会因为畏惧立刻全身发抖,而当他最终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旁边的城堡卫队长时,原本就不那么威武的卫队长几乎有一种被毒蛇盯住的可怕错觉。 “一堆还没有彻底烂掉的石头……” 赫克托尔嘴里低低的念叨出这句从阿历克斯那里听到过的伦格对这座城堡的评价,同时他苍白的嘴唇微抖,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伦格那次在安盖特城堡的奇特际遇,想象着子爵大人用长剑逼迫着一位全身赤裸的丰韵贵妇的样子,白化病人不禁为那香艳的一幕感到颇为有趣。 可是还没等那些人因为他的这个笑容稍微安心,他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伴着砰的一声闷响,那些看上去就颇为可怜的账本被赫克托尔随手扔到了地上,然后他微微用力,可是一阵难听的吱呀声立刻从他的身下响起。 略微停下来的赫克托尔在那阵椅子发出的呻吟过后才继续站了起来,他慢慢的绕着那些人走着,直到终于停在总管面前。 “这里的一切都太糟糕了,我想子爵大人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回来,毕竟谁也不愿意住在一堆冰冷的石头上。” “可是大人,安盖特一直很贫瘠,您知道……” “我都知道,”赫克托尔打断了总管的辩解“所以我才来了,我给你们带来了两样礼物,人和金币。” 赫克托尔一把抓住总管的肩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正在拆卸着货物的队伍,总管不由用力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我要你立刻开始工作,大人曾经把安盖特称为‘一堆快要烂掉的石头’,所以我要你们能保证尽快把这堆石头变成一座城堡,至少是一座能有把坐起来舒适椅子的城堡。” 赫克托尔说着拔出长剑,随着手腕抖动,沉重的剑身卷起一个俏丽的剑花,剑光闪过,摇摇欲坠的高背椅已经被“砰”的劈为两半! 赫克托尔随手收起长剑,在那些脸色已经变得比他还要苍白的领民村长的畏惧眼神中,他走出大厅来到了通向城墙的阶梯前。 “大人也许是仁慈的,可是我却并不仁慈,如果你们不想受到惩罚,那就要立刻开始工作。”赫克托尔沿着城墙飞快的走着“尽管我可以用增加税负惩罚你们,可是大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么做,所以我现在要你们每个村子都要出足役夫,我要让这堆石头成为一座真正的城堡。” “可是大人我们的人数不够呀,那些村子里能参加修筑城堡的男人并不多。”总管在努力了一阵之后下定决心般小心的开口。 “那就让妇女和还能干活的孩子出来。”赫克托尔丝毫不为所动,当他看到那些村长脸上露出的明显不满时,他转过身盯视着他们“大人不会这么没干,可是我却能这么干。也许你们听说过,在圣子身边同样拥有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就是我。” 低低的恐惧抽气声从人群里响起,可是赫克托尔已经不再理会他们。 没有人知道这时的赫克托尔那似乎跋扈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焦虑,他透明的眼睛在每一个地方不停的寻找,在所有他能看到的地方不住的巡视。 他看到了残破的城墙,看到了形如虚设的投石机,看到了几乎空空如也的谷仓马厩和肮脏的蓄水池,而最让他感到恼火的,是那个顶子已经透天,估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升起炉火的铁匠铺子。 这让他原本就已经让人畏惧的脸上浮现出的冰霜更加浓厚,于是一场风暴终于席卷了整个安盖特了! 从那一天开始,赫克托尔就引起了整个领地的恐慌,他毫不留情的惩罚试图逃脱修筑城堡徭役的村民,近似发狂的逼迫着手下每一个能使用的人奋力工作。 而他本人则如永远不会疲惫般在安盖特各地巡视监督着。 很快他残忍的名声就在这片土地上流传出去,以至人们在提到他的名字时都不禁感到畏惧。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个残忍无情的统治者内心里充斥着的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激情和焦虑。 “上帝,多给我们些时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少祈祷的赫克托尔就在心里不住的恳求着。 但是他的祈祷显然没有得到允许,在一个平静的清晨,一个骑兵从遥远的西方疯狂奔来,一封迷信送到了赫克托尔面前。 “赫克托尔,我需要你。” 第二十七章 黄雀在后 几声暴躁的吠声从枯黄的草地上响起,随着犬吠,几只体型健壮的凶猛大狗吼叫着从草丛里狂奔出来,它们的脖子上都带着很粗的犬套,不过这个时候却没有人牵着它们,所以这些体型硕大,长相凶狠的猎犬一边流着口水吠叫着,一边发疯的迈开四肢向远处草丛里的猎物狂奔扑去! 一个神态冷漠的中年男人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望着身边不住吆喝呐喊的随从们。 图戈里是这片戈壁上的一个“小谢宰”,在这片由他管辖的和安条克人的边界上,图戈里就是这面土地的主人。 尽管和法兰克人总是大大小小的有着各种矛盾,而且任何一个稍微聪明的克尼亚人都知道可能随时会和法兰克人打上一仗,但是做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图戈里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和草原另一边的那些法兰克人交战。 除了时不时的带着随从和猎犬出来打猎,图戈里从来不去碰触刀剑,而且每当其他的小谢宰叫喊着邀请他一起出兵去掠夺法兰克人的村庄时,他都会以各种借口拒绝。 他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每.每受到旁人的讥笑蔑视。但是图戈里并不为此生气,只是每当回头看到身后头顶上飘扬的旗帜时,他才会感到说不出的惭愧和无奈。 就在不久前,附近的一支小部族.骑兵在试图掠夺一支法兰克人的队伍时遭受到了突然袭击,从哪些逃回来的人嘴里,克尼亚人知道了那个冒犯了他们的人,似乎就是那个在耶路撒冷与萨拉丁对峙的法兰克人的圣子! 这个消息立刻在边界上疯狂.的传了开来,很多克尼亚人不顾自己的领地和要守护边界的重任,向着那人躲避的安条克堡垒聚集起来。 在这一刻,被能够俘虏或是杀死敌人圣子的诱惑.完全吸引的克尼亚部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不顾自身的职责,而且在这时他们也并不相信这样做有什么危险,毕竟安条克人在这时对付强大的萨拉丁已经十分吃力。 对于那些狂热的要活捉那个异教徒的同伴们的.召唤,图戈里并没有做出反应,他依然驱赶着自己的猎犬到边界上去打猎,对于那个异教徒的圣子,他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对什么东西他都提不起精神,除非是在每次的纵马驰骋和杀戮猎物时,他才能从当中重新感觉到很久前祖先的威风和传奇。 远处猎犬发出的一阵忽然有些变了腔调的叫.声引起了图戈里的注意,他催促着战马向前奔去,当他带着狩猎队伍穿过草丛,看到那几条有些呆愣的望着对面浑浊界河河岸树林的猎犬之后,他没好气的举起手里的马鞭。 可是他的鞭子.还没有落下去,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动隐约传来的战马特有的味道,图戈里愕然的看到一队骑兵如从天而降般突然从对面河岸的树林里冲了出来! 战马的嘶鸣和马背上的骑兵手中晃动的雪亮武器的反光,立刻引起狩猎队伍一片大乱! 原本还跟随着谢宰大人的卫兵手忙脚乱的从马鞍边抽出武器,叫喊着从图戈里身边冲过去,但是看着从树林里不住冲出的法兰克人,他们的眼中露出了恐惧。 而随着那股突然出现的敌人发狂的冲过并不湍急的河流,一瞬间图戈里的卫兵就被狂泻而来的法兰克铁骑彻底淹没。 图戈里在几个亲信的保护下疯狂的在草原上狂奔着,他的耳边不住传来身后敌人发出的可怕叫喊,为了尽快逃跑,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已经扔掉,在寒冷的冬日里,上身赤裸的图戈里只有手里紧紧抓着那面他无法放弃的旗帜在不住的狂奔。 可是恰恰是这面旗帜出卖了他,旗帜上绣着的随风狂舞的金蛇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标记般出卖了他,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带着这面旗帜逃跑是多么愚蠢时,从四周冲上来的法兰克人已经把他团团包围,再也没有逃生的去路。 一个身上披着一件半挂斗篷,还显得很新的链甲在太阳下闪着亮光的法兰克骑士不耐烦的看着那些紧紧盯着这个萨拉森俘虏的士兵。 这个刚刚从欧洲来到东方的骑士,并不知道这些士兵为什么会对这么个看起来并不很突出的萨拉森人如此重视,从这些士兵小心翼翼的态度上看,似乎他们俘虏的就是一个国王。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吗?”骑士队长询问着身边的人。 “大人,这个人可能是个萨拉森人的大贵族,至少是个酋长的儿子,甚至可能是苏丹的亲戚。”一个士兵兴奋的喊着,当他看到骑士疑惑的眼神,士兵立刻解释着“即使是普通的萨拉森贵族也是没有旗标的,这个人有自己的旗标,所以他的身份肯定很重要。” “那就问问他是谁,也许这个异教徒还值些钱呢。”骑士的眼中露出了贪婪。 懂得阿拉伯语的士兵立刻大声质问着,当听到那个萨拉森人似乎用听不懂的语言报出自己的姓名是,骑士从士兵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掩的意外和兴奋。 “我的上帝,大人这个人居然是那个阿尔斯兰王的后人。”士兵兴奋的高喊着,他那因为激动变得走调的声音显得颤抖。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骑士,看着图戈里的眼神早已经升起一片金星,在他的眼里,图戈里已经变成了一大笔可以走动的赎金。 克尼亚苏丹国的阿尔斯兰王曾经战胜过罗马的曼努埃尔一世,这个即使在欧洲也早有耳闻的故事曾经是无数骑士津津乐道的大事。 而眼前这个人居然是那个阿尔斯兰的后人,虽然克尼亚苏丹王室早已经不是当初阿尔斯兰的后裔,但是一想到这个人背后可能聚集的巨大财富,法兰克骑士立刻就觉得自己真是的得到了上帝的恩赐。 “让他给他的族人写信,或者派个还活着的萨拉森人回去送信,让他们准备一大笔赎金。”骑士一边兴奋的吩咐手下,一边催动战马向前奔去。 这时他带领的队伍已经完全踏上了做为克尼亚苏丹国领地的戈壁滩,而让图戈里感到意外的是,这支袭击他的法兰克人队伍显然不过是一支军队的先锋,随着一队队呼啸的骑兵和随后趟着冰冷的溪水越过界河的步兵,图戈里看到一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法兰克人军队正沿着界河畔逐渐出现。 当看到一面绣着匹白色翘蹄战马的旗帜时,图戈里终于确定,这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边界袭击,这是安条克公国正式向克尼亚苏丹国发动的战争! 就在这一天,公元一一八八年二月的第一天,安条克公国的公爵波希蒙德三世以接受了埃德萨伯爵和安盖特子爵贡布雷求援的名义,发动了对克尼亚苏丹国的属地奇利里亚的战争。 不过既出乎伦格的使者丕平的意料,也出乎正在一路狂奔的冲向凯撒利尔的阿赛琳意料的是,波希蒙德派出的援军,并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一路直奔凯撒利尔,而是从远离凯撒利尔,做为安条克和奇利里亚自然边界的一条小河的上游突然越过边界,进入了奇利里亚的领地! 而波希蒙德做出的这个决定也的确是完全成功的。 因为被凯撒利尔而吸引的克尼亚人早已经忽略了他们的职责。多年来因为已经变得积弱而始终无力发起收复失地的安条克,在克尼亚人眼里不过是一条苟且残喘随时可以蹂躏的猎物,他们根本不相信那些安条克人敢于越过边界,更不相信他们敢于主动发起进攻。 所以在做为界河的边界上,几乎没有一支像样的克尼亚人军队,而他们这种对安条克人的蔑视也让他们立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没有多少人知道波希蒙德三世在做为克尼亚人的俘虏时,为了换取自由签署下割让奇利里亚领地时的心情,更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对克尼亚人的报复心到了何种地步。 甚至是造成这种可怕仇恨的克尼亚苏丹,也并不认为波希蒙德会真的寻找自己复仇。 但是到了一一八八年二月一日这天,所有曾经轻视波希蒙德三世的人,终于了解了这位公爵的仇恨心究竟有多么巨大,那是始终压抑在他那肥胖躯体深处的可怕魔鬼,那仇恨甚至让他不惜与基督世界的敌人合作! 在拔丝玛公主刚刚到来的时候,波希蒙德感到犹豫动摇不定,虽然对奇利里亚的渴望让他对萨拉丁的提议几乎就要发出欢呼般的赞同,但是一想到和这个基督公敌缔结条约的危险,波希蒙德还是不禁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但是,就好像是上帝最终听到了波希蒙德的祈求,就在时刻,一个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上帝的宠儿,圣枪守护者,圣地的保护人和基督的血亲,这些高贵甚至已经是神圣的名声让这个人在整个基督世界都声名大振。 而这个人现在却在向他发出求援,这让始终犹豫不决的波希蒙德似乎在黑暗的路口看到了一盏指路明灯! 以救援基督徒兄弟的名义,以拯救英雄的名义,以一切能使用的名义!波希蒙德在求援的使者刚刚立刻安条克的时候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命令自己的军队迅速集中,然后在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会向凯撒利尔出兵时,他却突然命令自己的军队向边界的北方冲去。 对奇利里亚边界始终耿耿于怀的波希蒙德没有放弃一丝机会,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军队向着逐渐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克尼亚人的凯撒利尔进发,那样就要和彪悍的敌人真正的发动一场大战。这绝对不是波希蒙德希望看到的,他只希望借助这神圣的借口和萨拉丁试图用占据克尼亚边界高地彻底解除北方隐患的机会,最终为安条克夺回奇利里亚! 现在,看来他的计划是真的成功了。 坐在长厢马车里的波希蒙德看着前方远处自己军队飘扬的旗帜,得意的笑着。 他知道那旗帜所在的地方就是奇利里亚,这让他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难言的激动。 当马车终于小心翼翼的越过冰冷的界河登上对岸的时候,波希蒙德不顾自己肥胖的身体,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双手捧起灰黄的沙土蒙在脸上,直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从喉咙里迸发出来。 当侍从们终于搀扶着这位安条克公爵站起来时,他的脸上已经被泪水和灰土沾染得好像戴上了个古怪的面具。 但是还没等这个“面具”摘下来,波希蒙德就迫不及待的发出了向奇利里亚腹地发起进攻的命令。 “至于那位圣子,”看着前锋军队里始终无比活跃,甚至被自己手下的骑士形容为上蹿下跳的那个刚从欧洲来的骑士,公爵在略微沉吟之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让那个斯特林.威尔欣去凯撒利尔救他,那个年轻人就是为了这种事才到东方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让他去追求他的勇敢和功绩,而我们去追求我们的领地和权力。” 说完这句自认很幽默的话之后,波希蒙德立刻奋力登上马车,在一众近卫的护送下沿着已经被前方的军队踩踏出的道路向着北方奇利里亚的首府锡斯城前进。 “要去援救那位圣子,哦这可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典!” 刚刚因为俘获了一个异教徒贵族而正处于兴奋中的骑士,在听到公爵的命令之后更加兴奋的大叫起来! 他激动的跪在地上从领口里掏出十字架虔诚的亲吻,然后立刻在扈从的帮助下翻身上马,当他举起长矛挥舞矛尖上的一个白色旗标时,这个看上去似乎刚刚受封不久的骑士,嘴里同时发出一声尖啸的呼哨:“士兵们,跟随我!我们就要去救援那位贡布雷大人!那是上帝宠爱的圣子,这让我们的战斗显得无比神圣,就如同守护主基督的意志,前进士兵!” 随着他的呐喊,这个叫斯特林.威尔欣用力催动战马,在刚刚坐下试图休息的军队的低声抱怨中,他带领着手下的一队骑兵向着西方快速掠去,在他的身后,是一队队的步兵在骑兵掀起的烟尘中不停的辛苦追赶的身影。 阿赛琳用力挥舞着马鞭驱赶着全身大汗淋漓的战马,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狂奔有多少时间,她只知道那个叫丕平的骑兵在告诉了自己凯撒利尔的方向之后,她就开始扔掉所有人发狂的在道路上奔跑着。 在她的后面,紧紧跟随的阿图瓦伯爵带领着被她扔下的随从奋力追赶着,可是却离她越来越远。 看着最终失去了阿赛琳身影的道路尽头,阿图瓦伯爵紧皱的双眉忽然一舒,他在略微沉吟之后向自己的矮个子的随从微微示意,在一阵吩咐后,奥托立刻调转已经在不停喘息的马头,向着安条克外港的方向奔去。 “跟上佐薇小姐,也许我们很快就要有一场战斗了。”伯爵回头向同样已经追的气喘吁吁的随从们呼喊着,然后他发出哈的一声大笑“让我们看看登上陆地的海盗女王是不是还是那么威风凛凛。” 战马在鞭挞下已经变得有些疯狂,而且随着一直不住的奔跑嘴角已经开始冒出丝丝白沫。 阿赛琳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可是一想到在那座简陋的堡垒中艰苦抵抗的伦格,想到一旦落到克尼亚人手中他可能会遇到的可怕遭遇,甚至想到一旦堡破时的灾难…… “快点,再快点,你这废物!”阿赛琳毫不疼惜的用鞭子抽打着马股,在战马撕心裂肺般的嘶鸣中,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的一人一骑如旋风般掠过村庄,树林,田地和戈壁,向着通向凯撒利尔的河谷中席卷而去。 一一八八年二月一日,在波希蒙德的军队在界河上游突破边界踏上奇利里亚土地的时候,阿赛琳也终于在经过了令她身心疲惫的跋涉之后终于看到了逐渐从戈壁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 随着地势渐渐升高,她看到了那条丕平形容已经干涸的河谷。尽管那条河谷看起来十分宽大,甚至有的地方看上去更像一条被巨斧劈开的巨大裂痕,但是坐落在河谷底部的凯撒利尔村还是很容易的就进入了阿赛琳的眼帘。 而随着在终于看到凯撒利尔之后呼出的长气,阿赛琳也看到了被村子环卫着的堡垒四周不断出没的克尼亚人。 就如同罗马人从不称呼自己为希腊人一样,克尼亚人并不称自己为克尼亚人。 克尼亚苏丹的王室,做为突厥苏丹国的十二分支中的一个,始终自认自己是突厥苏丹的正统后裔,尽管这个正统究竟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也实在值得商榷,但是做为塞尔柱帝国在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一部,克尼亚人却足够有着自己的骄傲。 从阿尔斯兰击败曼努埃尔一世之后,涌入小亚细亚的克尼亚突厥人就开始在这块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国家,而随着野心的膨胀和对领土的渴求,克尼亚人终于在几十年前彻底从安条克那里掠走了奇利里亚。 当奇利里亚的首府锡斯城升起克尼亚异族旗帜的那一刻起,刚刚获释的波希蒙德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有一天由自己亲手把那面旗帜扯下城头! 这个愿望在他的心里不住的酝酿滋长着,为了这个目标他娶了罗马皇帝的一个侄女,为了这个目标他放弃了公教改信正教,也是为了这个目标他公然在圣地陷入危难时宣布中立。 而现在看来,一切终于都要有了回报! 波希蒙德心情复杂的的望着前方的军队,就在刚刚他再次接到了来自萨拉丁军队的消息,而这个让他既兴奋又担忧的消息又令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判断。 萨拉丁显然对这次为了彻底稳固北方进而稳定整个阿尤布王朝的领地下足了功夫,从他派遣自己最得意的爱将阿迪勒来到北方就可以看出苏丹对付克尼亚人的决心。 事实上在刚刚成为大马士革主人之后,萨拉丁就对那个始终在他的北方如一个巨大隐患般的克尼亚苏丹国颇为注意。 特别是当克尼亚人趁他刚刚入主大马士革,国势不稳时强占了原本属于努尔丁的埃德萨之后,萨拉丁就对那个国家产生了无法信任的感觉。 而现在阿迪勒的到来似乎也正预示着一个让波希蒙德颇为恼火的事实,他一边为终于可以夺回奇利里亚而高兴,一边又不禁为这位俨然是阿尤布王朝第二人的赫赫名将的到来暗暗惊心。 他不知道萨拉丁的胃口究竟有多大,不过这个时候波希蒙德忽然有些后悔,他为自己只派那个叫斯特林.威尔欣的人去凯撒利尔开始感到懊恼,一想到萨拉丁很可能会让那个阿迪勒在进攻克尼亚人时顺便吞并埃德萨,波希蒙德就不禁开始头疼起来。 被好坏同时到来的消息搅的心绪不安的波希蒙德站在夜晚的帐篷外焦虑的寻思着。 他知道做为自认是赞吉王朝的接替者,萨拉丁肯定依然对当初被赞吉攻陷的埃德萨念念不忘。 而现在,埃德萨恰好做为克尼亚人在奇利里亚边界上的一块领地统治着…… “也许我应该对那对年轻人好一些,如果那样至少他们还是我将来掌握埃德萨的好棋。” 波希蒙德有些头疼的按着额头,他刚刚还在为收复奇利里亚而激动,之后就开始为更远的目标伤起了脑筋。 不过这种忧虑显然来的有些过早,就在波希蒙德寻思着该如何应付那个阿迪勒的时候,一个令他无法相信,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忽然传来……安条克失陷! 第二十八章 重创! 一一八八年二月一日的太阳从河床边缘逐渐落下去的时候,伦格再次登上了凯撒利尔的城墙。 看着下面村庄里不住闪动的人影,伦格慢慢的寻找着,当看到不时晃过的一面面旗帜时,他的嘴里发出轻笑。 尽管已经在小亚细亚停留了将近百年,但是克尼亚人显然始终保持着多年前在东方时的习俗。 绘有宗族图案的旗帜对突厥人的重要令法兰克人感到不解。和那些总是喜欢或者说是为了显示自己家族的历史与荣耀而创建纹章图案的欧洲人不同,克尼亚人始终保持着对图腾的崇拜和敬畏。 他们不敢随便画出任何一种代表着某种神灵的图案,更不敢随便以神灵的名义炫示自己的强大。 即使在诡异了伊斯兰教义.之后,克尼亚人也始终顽固的保持着这种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纯粹的阿拉伯人都认为是充满异教风俗的习惯。 所以,在克尼亚人当中可以经常.看到勇敢的战士,却很难看到一面绣着纹章图腾的旗帜。 现在,伦格却在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隐约见到了好几面不同的旗帜,而每一面旗帜所代表的不止是一位身份崇高的克尼亚贵族,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很可能是一位在奇利里亚拥有着重大权力的部落将军。 “既然这些人在凯撒利尔,那么奇利里亚边界的其.他地方还有多少克尼亚人呢?” 伦格心里不住的思忖着,他的心开始强烈跳动起.来,虽然不知道在整个奇利里亚究竟有多少克尼亚军队,但是他相信那个数字绝对不会太多。 克尼亚人的天性让他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即使这个民族经过将近百年的熏陶已经逐渐从一个落后的游牧民族向着一个帝国的方向发展,但是伦格却相信那种喜欢自由始终还是蕴藏在克尼亚人的血脉之中,而他依仗的恰恰就是对他们这种天性的了解。 “大人,好像所有.在奇利里亚的克尼亚人都到奇利里亚参加聚会来了。”尼曼基鲁斯无奈的对站在城墙边的伦格说着,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这位让人一直无法猜透的圣子究竟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也许会在暗地里认为这个人已经彻底疯狂了,可是在人前尼曼基鲁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听上去十分危险的想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通向君士坦丁堡之旅的重要,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自己这支队伍能躲避开眼前的麻烦顺利的到达君士坦丁堡,可是现在的一切却让他根本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望着堡垒外面一直顽固围困的克尼亚人,尼曼基鲁斯有种想绑架伦格逃出凯撒利尔的冲动。 而且这个想法立刻让他的身体开始燃烧起来,他知道外面的克尼亚人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长期的半游牧生活让他们之间很难做到相互配合。 甚至就他所熟悉的和克尼亚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自从曼努埃尔皇帝在曼齐克特被那位克尼亚人的英明君主俘虏之后,还没有一位克尼亚贵族能象那位阿尔斯兰王一样能够彻底的统治整个苏丹国,而罗马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也和克尼亚人这种似乎很强烈的天性有着很大的关系。 尼曼基鲁斯开始认真的考虑自己的这个想法,虽然这种想法看上期十分危险甚至有些愚蠢,但是他坚信只要自己行动果断,那么不但可以顺利的避开那些伦格的近卫军,也完全可以避开对围城并不十分擅长的克尼亚人。 尼曼基鲁斯舔着嘴唇踌躇起来,他的眼神开始向四周撇去,当他看到四周的近卫军只是密切的注视着外围,丝毫没有怀疑身后那种举动时,他开始慢慢向伦格靠近。 尼曼基鲁斯的手暗暗握在剑柄上,他并不希望最终需要动用武器强迫这个人不体面的离开,耶路撒冷的守护者和圣子的名望不能因为一次迫不得已的绑架遭受到打击,他深深记得这一点。 “看来克尼亚人的确很恨我,”背对尼曼基鲁斯的伦格忽然开口了,他带着些自嘲的声音让已经就要暴起发难的尼曼基鲁斯微微一愣,他有些不安的后退一步,当察觉到伦格显然并没有发现他的意图之后,他再次向前一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伦格平静的声音“虽然看起来似乎少了些,可我想也足够吸引在奇利里亚边界上的克尼亚人了。” “您说什么大人?”尼曼基鲁斯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他有些奇怪为什么伦格要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就在他准备再次向前一步时,他听到了伦格一声轻轻的自语: “安条克军队应该已经到了吧……” 伦格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并不确定的飘忽,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更不知道在奇利里亚究竟是不是还有其他他想象不到的力量。 对克尼亚人子在奇利里亚的存在,伦格只有一个大体的印象,或者只能说是一种模糊的影子。 在波希蒙德最终从克尼亚人的监狱呆了多年之后,他不得不为了自由忍痛放弃了原本属于安条克的奇利里亚。 虽然伦格并不了解波希蒙德当时是在一种什么心情下签署的那个条约,但是他却始终记得即使在很多年之后波希蒙德即将离开人世时,他依然念念不忘奇利里亚的土地。 为了表示对失去那片土地的痛苦和思念,这位安条克公爵毅然命令人在他事后把他的心脏从挖了出来,在经过精心的装饰之后,这颗经过特殊处理用黄金和宝石包裹起来的心脏被装在一个用精铁打造的盒子里运送到了奇利里亚。 在那片始终令波希蒙德魂牵梦绕的土地上,他的心脏终于和这片土地融合在了一起。 跟随着这片土地一起埋葬的,还有据说相当可观的珠宝和黄金。 这个传说曾经引起了不知多少贪婪的人试图找到这颗堪称最有价值的心脏,只是多年来,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关于波希蒙德黄金心脏的传说却好像完全隐没在沙漠中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这个传说也曾经让前世的的丁超颇为注意,伦格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对这种看起来简直有些匪夷所思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和好笑的态度,那似乎颇为遥远,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是那么迫切的希望这个传说的真实,他希望波希蒙德是那个对奇利里亚念念不忘的人,是那个即使死亡之后也无法割舍那片土地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在这个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攻陷的边境堡垒里,他才能摆脱眼前的危机,也才能真正开始那想起来令他自己都感到冒险的计划。 伦格在为自己的计划分心,而他没有想到那随便脱口而出的自语却在无意中阻止了尼曼基鲁斯几近疯狂的举动。 机会是稍纵即逝的,当尼曼基鲁斯再次决定实施他那冒险的绑架时,一个小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城墙尽头的塔楼门口。 看着走上城墙的玛蒂娜,伦格立刻怜惜的向她走去,这不禁让尼曼基鲁斯彻底失去了机会。 看着伦格在近卫兵保护下走开的背影,尼曼基鲁斯为自己那一刹的犹豫感到无比恼火。 他气愤的在城墙上用力一拍,可是随着眼神晃动,尼曼基鲁斯在发出一记大声的警告后,立刻没命的向正在城墙上走着的伦格冲去! 他的速度是那么快,似乎身上的铠甲在这时根本没有一般,随着一声沉闷的扑撞声,尼曼基鲁斯猛冲的身体把正在前进的伦格从后面紧紧的撞了出去! 伦格的身体霎时向前猛扑,他只看到已经走到面前的玛蒂娜的小嘴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叫喊,女孩已经被伦格狠狠的迎面扑倒在地! “呲呲呲!”到了这时,一阵令人胆寒的箭矢破空声才从头顶响过,而随着一阵从城下呼啸而来的弩箭,一阵痛苦的惨叫声立刻从伦格四周响起! “大人您还好吗!您没事吗?!”近卫兵高声呼喊着,他们几乎如一片重压的山石般把手里的盾牌覆盖在伦格和玛蒂娜身上,同时伴着一阵更加混乱的叫喊,一群站在堡墙和下面院子里的近卫兵抓起身边的弓箭,几乎是循着从城外射来的弩箭的方向,发狂的拉动弓弦,从城里抛射出一片凌乱的箭雨。 “玛蒂娜快回答我!告诉我你没事!” 和近卫兵同时呐喊的是伦格疯狂的喊叫,他看着身下紧贴着自己身体,脸色一片煞白的女孩大声喊着,当他试图直起身子查看玛蒂娜身体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霎时从他的肩膀传来! 同时,随着伦格身体的移动,他身下的玛蒂娜也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我的上帝!” 随着一个近卫兵发出的惊呼,到了这时近卫兵们才骇然看到,虽然他们奋不顾身的用自己的身体和盾牌阻挡住了大部分弩箭,但是就在那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有一支弩箭却恰恰穿过了这么严密的守护,从缝隙里射中了伦格的后肩! 而这只弩箭的力量又是那么猛烈,以至锋利的箭头立刻刺穿了伦格的肩膀,然后狠狠的刺进了被他压在身下的玛蒂娜的胸膛! “上帝!快叫医生!”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尼曼基鲁斯变了腔调的疯狂喊叫着,随后他猛然抓过身边一个近卫手里的弩弓,根本不用扳角就拉开了紧绷的弓弦。 “让他们下地狱!” 尼曼基鲁斯的喊叫立刻得到了一片相应,霎时间凯撒利尔堡垒上箭雨如狂,倾泄而下! 凯撒利尔堡垒方向突然传来的混乱喧嚣让阿赛琳的心头不由一阵说不出的不安,她紧咬着嘴唇用力爬上一块很大的石头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单独感到凯撒利尔村外河床上的阿赛琳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当她仔细观察之后确定那座堡垒虽然看上去颇为让人担心,但是显然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之后,她就选择了一个颇为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 终于,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她等待到了随后紧紧追上来的那些随从。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没想到那位阿图瓦伯爵居然也跟着自己的人追了上来,看着那位伯爵脸上被汗水和尘土完全掩盖的脸,阿赛琳在微微一笑之后,对这位伯爵许下了个对她来说很重的诺言:“伯爵,从现在开始凡是来自你的领地的船只都会在塞浦路斯得到保护,而且可以永远免除缴纳税金。” 听着四周的人似乎为老大居然做出这种有损行规的承诺发出的阵阵抽气,阿图瓦伯爵英俊的脸上却有着一阵说不出的无奈。 他知道为什么阿赛琳会许下这对她来说颇为赔本的诺言,这不过是因为自己跟随着来拯救她的情人而已。 一想到这个就不禁从心里发出苦笑的伯爵无奈的微微摇头,就在他刚要为女城主如此的仁慈说几句场面话的时候,他们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那阵忽然响起的轰然喧嚣! 阿赛琳站在巨石上焦急的望着城墙,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感到一阵从心底里上涌起来的焦躁,而随着从堡垒方向传来的声浪越来越混乱,在夹杂着无数痛苦的喊叫惨呼声中,她听到克尼亚人似乎发出了阵阵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 阿赛琳的心头感到更加难受,让她从没感觉过的恐惧的预感包裹住了她的身体,阵阵麻木甚至让她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起来,随着风声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浪,她听到了那些克尼亚人令她几乎昏厥过去的欢呼: “杀掉了那个异教徒!” 阿赛琳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站在石头上的她在风中摇摇欲坠,这时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做为一位海盗头领的狂傲和骄纵,也找不到做为塞浦路斯女王的桀骜不驯,她的身体在不住颤抖,她的嘴唇因为过于用力已经开始泛出血丝,在这一刻她原本健康的脸上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当她从石头上跳下时,即使在狂风大浪中的船上也如履平地的双脚居然微微一崴,险些跌倒! “伦格,小罗马人……”阿赛琳嘴里发出一声似乎无意识的浅呼,然后在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焦虑的注视她的手下之后,忽然转身跳上了马背:“你们可以走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不再是厄勒冈的水手!” “老大!”海盗们发出一阵呼喊,他们莫名其妙的看着高坐在战马上,正仔细检查着挂在马鞍边长剑的阿赛琳,在这一刻这些曾经追随她舍生忘死的海盗,感到自己的老大居然那么陌生。 “如果你们想要这些年的报酬,那塞浦路斯的一切都归你们了。”阿赛琳用只有自己这些人能听懂的暗示向海盗们宣布着。 不过她的话却并没有让那些海盗发出欢呼,他们愕然的望着已经开始把盾牌握柄上的布带绑在手臂上的阿赛琳,他们当中一些隐约知道缘由的人开始发出一阵阵不安的喊叫:“别去,老大,为那个人不值得!” “他是个异教徒!还是个贵族,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干!” “住嘴!”阿赛琳忽然发出一声呐喊,她已经抽出剑鞘的长剑在空中利落的划起一道光弧,随着剑刃破风的呼啸,长剑在她的手里立刻漂亮的卷起一个剑花。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谁也别想阻挡我,你们不行,那些克尼亚人也不行!” 阿赛琳发出一声呐喊,随着她用力拉动缰绳,战马的前蹄在沙地上不由一阵刨动,当她的手微微放开时,随着凄厉的马嘶,栗色的战马立刻如一只出弦利箭般向前狂奔而去! 海盗们发出一阵焦急的大喊,他们挥舞着手臂,不住蹦跳着试图阻止阿赛琳,但是对这一切已经视而不见的女海盗却在这一刻如一个亚马逊女战士般高高的从马鞍上站立起来,随着她手中长剑微微翻转剑身的用力甩动,几个试图阻止她的海盗立刻被扁平的剑脊抽倒在地! “小罗马人,我来了……” 阿赛琳的嘴里发出一声旁人无法听到的似乎是**般的低声沉吟,随着她有力的双腿夹动马腹,尖利的马刺立刻刺痛了她胯下的战马,尘土飞扬之中,战马立刻沿着向河谷中倾斜的坡道狂奔而下! “安拉!惩罚那个疯女人吧!”一个被阿塞林抽倒之后立刻爬起来的干瘦海盗在一声诅咒后转身跳上了战马,在回头向那些看着他的同伴发出一声怪叫之后,他立刻带领着一群海盗紧随着阿赛琳身后沿着坡地向河谷里冲去。 “这个女人的确是疯了……”阿图瓦伯爵望着那群立刻消失在河床下的海盗背影一阵错愕,他没想到阿赛琳会这么干,更想不到那些海盗居然也愚蠢得跟着冲了上去,他愕然的微微回头看看身后来时的道路,在一阵沉默之后,这位来自法国香槟的伯爵忽然噗嗤一笑。 然后他牵着自己那匹名贵的战马,背着双手,似乎颇为悠闲的顺着来时的道路慢悠悠的向远方走去。 狂风迎面而来,混合着冰冷泪水在脸上挂起一条条的湿渍,从坡道上冲下去的道路并不长,就好像只在瞬间,阿赛琳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正因为她的马蹄声转头看来的第一个克尼亚人。 没有喊叫,没有挑战更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干净利落的迅速一抹! 从敌人身边冲过的阿赛琳甚至没有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她的长剑已经如虹般划过那个克尼亚人的胸腹! 惨叫声立刻引起了那人前面一个同伴的警惕,那个克尼亚人在转身的同时已经抽出腰间的直剑。 但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黑色的乌云,随着一声盾牌砸在头盔上发出的金铁声响,被盾牌忽然砸昏的克尼亚人只觉得小腹一凉,随着腑脏汹涌的从巨大的创口上挤压出来,这个克尼亚人立刻惨叫着栽下战马! 阿赛琳的长剑再次举起,可是这时前面已经被惊动的克尼亚人已经发现了这个突然从后卖弄从冲上来的敌人。 几名克尼亚骑兵已经发出一阵怪异的呼啸,他们的手里有的挥舞着弯刀和直剑,有的举着狭长的锋利长矛,面对眼前这个美貌惊人却在一瞬间杀掉两个克尼亚勇士的女人,这些骑兵在略一犹豫之后立刻催动战马,向孤身一人举起剑盾的阿赛琳冲来! “小罗马人……”阿赛琳的嘴里再次发出这声曾经令伦格无数次沉溺在其中的诱惑低吟,望着那几个迎面冲来的克尼亚骑兵,她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然后她就看到那些骑兵忽然整齐划一般的停下了进攻的势头,他们的脸上在露出错愕之后,立刻拨动马头,用比来时更加机敏的速度转身就跑。 望着敌人背影的阿赛琳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随着她手中长剑用力一挥,刚刚跟上来的海盗们立刻发出一阵高声狂呼! “厄勒冈!”似乎感觉自己又驰骋在大海中的阿赛琳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呼喊,望着远处集结起来正向自己行进的大批克尼亚人,她毫不犹豫的举起长剑向着敌阵冲去! 堡垒外忽然出现的混乱已经引起了堡墙上守军的注意,他们爬在墙垛上大声喊叫着向堡垒里的军官们报告着。 可这时却没有人响应他们,所有人都正围拢在两个被一支利箭紧紧连在一起的两个人身边。 融合在一起的殷红鲜血已经染红了两人的衣服,两个如同相拥在沉睡的年轻男女一动不动的躺伏在一起。 近卫军官们几近惶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们无法相信上帝奇迹会在这种地方就此破灭! “难道上帝的圣子,最终是要回到天国去的?”尼曼基鲁斯痛苦的发出呻吟,他为自己的疏忽感到自责,更为无法完成把圣子护送到君士坦丁堡的失败感到沮丧。 “一定……一定有办法的,上帝的宠儿不会就这么被异教徒杀掉的!”一个军官疯狂的喊着,他跪在地上掏出十字架不住祈祷,四周的军官立刻效仿他的动作,跪在地上不住的祈祷,一时间诵经声响彻小小的堡垒教堂。 “上帝,请不要带走你的儿子,请把你赐予我们的圣子留给我们。”即便是凯撒利尔的农民们也跪倒在地虔诚的向天空祈祷着,他们大声的喊着上帝,基督,圣母和约瑟夫的名字,哭泣声在堡垒中响成一片。 也就在这时,堡垒里的人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号角声,紧接着守卫在堡墙上的凯撒利尔守军忽然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欢呼! 第二十九章 奇利里亚之争(一) 怪异的号角声从堡垒外的村庄里响起,随着这阵号角,堡垒外的混乱似乎猛然一滞! 已经被迎面而来的敌人阻歇得几乎寸步难行的阿赛琳感到面前好像突然变得一片畅通,她手里的长剑甚至在刚刚劈倒一个克尼亚人之后的再次挥舞中立刻失去了目标! 正在涌向阿赛琳的克尼亚人在那种号角声中飞快的向村外奔去,有的因为无法绕路,干脆从阿赛琳带领的海盗队伍中间冲过。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除了奋力抵抗和躲避海盗们挥动的武器之外,似乎根本没有心思再和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战斗,而从其他的道路上撤退的克尼亚人,甚至根本不看一眼这些偷袭者,只是拼命的向村外的退去。 在这一刻,克尼亚人竟然如躲避瘟疫般奋力逃离凯撒利尔! 阿赛琳的坐骑几乎是撞向.堡墙般猛冲向堡垒墙下,随着整个队伍带起的一片灰尘,海盗队伍疯狂的冲到了凯撒利尔堡垒下,望着上面那些用弩箭指着自己的守军,阿赛琳发出一声高亢的呐喊:“我是厄勒冈的主人阿赛琳,让你们的上帝宠儿来见我!” 堡垒上霎时一阵沉默,这令阿赛.琳的心头不由骤然绷紧,她紧咬着嘴唇抬头望着人影晃动的堡墙,在这一刻她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等待。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喊声.从城墙上传来,阿赛琳看到一个穿着链甲的上半身影子小心的探出了城墙,当那个人看到下面的阿赛琳和她的队伍时,外探的身子忽然一缩,显然是想立刻躲避回去。 “我是阿马修斯的佐薇,也就是厄勒冈的主人阿赛.琳,只要你告诉你们的贡布雷子爵,他会立刻见我的!”阿赛琳依然抱着希望大声呼喊着,同时她焦急的向身后看去。 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刚刚还在和她鏖战的克.尼亚人现在居然一点踪影都已经看不到,如果不是还有一些在不久前的弓箭对射中丧生的人马尸体还横倒一地,几乎看不出就在刚刚还有一支不小的军队在这里围攻这座城堡。 “我不能相信你,你看起来象个异教徒!”那个人怀.疑的看着下面这支忽然出现的队伍,克尼亚人忽然的退去和这些人衣着古怪的外表让珀尔布兰一阵疑心重重,尽管这个女人说认识那位贡布雷子爵,但是一想到恰恰在这个时候子爵正陷入昏迷,珀尔布兰就不能不想到这可能是克尼亚人的又一个阴谋。 “你这个Connarde(法语脏话)!” 阿赛琳嘴里蹦.出的一句愤怒的咒骂让堡垒上的珀尔布兰立刻脸色铁青,他愤怒的向城墙下的女人挥起拳头,在他的动作下,一排弓弩立刻智向正抬头望着城墙的阿赛琳。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阿赛琳一边拨动马头迅速沿着城墙向远处奔开,一边气愤的高声喊着,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这些愚蠢的法兰克人纠缠的时候。她的心里一阵阵的莫名不安,她需要见到伦格。 而在她的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伦格显然是遇到危险了,甚至可能受伤,或者已经…… 这个令她恐惧的想法立刻让阿赛琳的心头如被箭矢穿透般一阵疼痛,她焦急的在远处盘旋着。 过了一会,她忽然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阿马修斯的纹章,随着剑光闪过,一具马尸上立刻再次出现了一道流淌着血浆的伤口。 阿赛琳就着马血把自己的纹章狠狠印在一块从长裙下摆撕下的布条上,随着绑在拔去了箭头的弩箭应声飞出,带着布条的弩箭立刻划着弧线飞进了凯撒利尔的城墙。 “把这个给你们当中认识它的任何人看看!我会一个人在城墙下等着!”阿赛琳冒险再次冲到城墙边抬头高喊,面对那些可怕的锋利弩箭,她没有丝毫退缩! “那是什么异教徒的东西?”珀尔布兰看着迅速找到的布条,他犹豫的看着那些围拢过来的近卫军,他知道尽管自己名义上还是凯撒利尔守备队长,可现在这座堡垒已经俨然成了救赎骑士团的天下。 在骑兵们的传递下,那个沾染着血色纹章的布条立刻到了尼曼基鲁斯的手中,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去判断外面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他不知道躺在圣坛上昏睡的这对年轻男女是不是能重新醒过来,当他看到因为束手无措而满脸慌乱的医生时,他不由更加惶恐。 “大人,外面那个自称是阿马修斯的佐薇的女人怎么办……”一个近卫兵低声问着。 “让她滚得远远的!”尼曼基鲁斯愤怒的喊着,他随手把那块布条向外扔去,一时间布条在空中轻飘飘的飞舞起来,直到落在一个同样焦虑的女人脚下。 正焦虑的守候在女主人身边的女侍顺手从地上拾起了那块布条,她错愕的看着上面的纹章图案,在略微沉吟之后,终于向尼曼基鲁斯低声说:“那个叫阿马修斯的佐薇的女人,好像是子爵大人认识的一个女人,而且我听说他好像以前和大人一起守卫过的黎波里。” “什么?你是说她是那个……”尼曼基鲁斯微微张开嘴巴愕然的看了看失踪昏迷的伦格,虽然那是个人人都知道不能声张的秘密,但是却也正如人人都知道一样,那个曾经和子爵大人一起守卫的黎波里的女海盗,已经成了无数人私下里经过无数次揣测的神秘人物。 “阿马修斯好像是在塞浦路斯,”尼曼基鲁斯有些犹豫的接过女侍手里的布条,因为刚刚的焦躁而没有经过细想的头脑立刻变得清醒起来“我的上帝,那个女人是阿马修斯的女城主?” 尼曼基鲁斯终于想起什么的低叫一声,即使和子爵毫无关系,可是尼曼基鲁斯还是能想起阿马修斯在整个地中海上的重要地位,而在看到这个纹章之后变得清晰起来的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刚刚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一种似乎熟悉的感觉,只是心中的焦躁和不安让他变得失去了理智。 “那个女人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干什么?”尽管已经知道外面的女人是谁,克霍斯尼曼基鲁斯还是不由一阵狐疑。他不能不这样对一切感到猜忌,一想到如果圣子和埃德萨女继承人同时中箭生命垂危的消息传出去,尼曼基鲁斯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我不知道,不过那女人显然是来见子爵大人的,”女侍不安的轻抚着昏迷中的玛蒂娜的额头,当她的手指触摸到那冰冷肌肤时,她不由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哽咽。 “让那个佐薇自己进来,外面的克尼亚人不是已经退走了吗,让她的人在堡门外等着吧。”尼曼基鲁斯暗暗苦笑一声,他吩咐完等待命令的近卫兵,然后转身看着在医生手忙脚乱的救治下刚刚发出一声痛苦呻吟的伦格。 “也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尼曼基鲁斯在心里低低的叹息着,那看着因为无法止血而依然向外渗着血丝的伤口,他觉得这位圣子的生命似乎正在飞快的流逝。 “也许一切传说和奇迹真的就要在这里破灭了,这大概就是上帝的意志,其实很多年前我们的先辈不是已经谴责过对偶像的崇拜了吗,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我们反而对一个活着的偶像如此痴迷呢?” 尼曼基鲁斯站起来,静静的望着昏迷中的那个年轻人,他的心中忽然变得一片平静,甚至在这时,一种淡淡的解脱让他觉得也许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你不是曾经说过你会在这个叫凯撒利尔的地方做一件大事吗,”尼曼基鲁斯低头看着昏睡中的伦格心里不由说出这么一句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讥讽的话”那么就让这座堡垒成为你的奇迹结束的地方吧,也许这恰好就是你的大事吧。” 尼曼基鲁斯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嘈杂混乱的脚步声,一股寒风忽然从门口吹来。 随着转过身,尼曼基鲁斯立刻看到了一个着装古怪,却有着如一副海妖般无穷诱惑的美丽女人出现在了敞开的教堂门口。 阿赛琳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祭坛上那个年轻人。在蜡烛的光亮下,他的脸色是那么苍白,紧闭的眼睛似乎把他的生命和那种她熟悉的一直试图摆脱这个世界束缚的野心隔绝了开来。 这是张让阿赛琳为之思念的脸,可这时这张脸上透出的却只有即将失去生命的死亡气息。 “他怎么了?!” 只几步冲到伦格身边的阿赛琳大声向正在用一条布带狠狠勒着伦格肩头的医生叫着,可看到那丝毫不能阻止血水外渗的创口之后,她忽然抓住医生的领子一把把他推得远远的。 “让开傻蛋,你会害死他的!”阿赛琳一边骂着一边飞快的从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一块古怪的浅黄色东西,她小心的用匕首把那个看上去就像块石头的东西放在伦格的伤口上轻轻削着,随着一片片的白色粉末落在伦格伤口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依然在不停流着血水的伤口立刻被那堆白色粉末粘粘起来,血水开始慢慢的凝固,当那块古怪的石头只剩一小半时,伦格被弩箭前后贯穿的伤口已经完全停止了流血。 “上帝,这一定是异教徒的巫术,”医生不安的在胸前划着十字,就在刚刚不久前,他几乎是费尽了力气才把剪断的弩箭从相连的两人的身上起出,可随即出现的流血却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而现在这个看上去并不像个基督徒的女人居然只有一个小小古怪东西就止了血,这让医生在为自己手足无措而羞愧的同时,也不尽为这近似巫术的方法感到恐惧。 “闭嘴!”尼曼基鲁斯低声咒骂着,他的眼睛严厉的瞪着脸色难看的医生,同时小心的注意着阿赛琳的举动。 “仁慈的小姐!”一个带着哭泣的声音从阿赛琳身后响起,女侍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用哭泣般的声调对她哀求着“请你救救我的主人!她也受伤,你能救子爵大人,就一定也能救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阿赛琳有些意外的看着和伦格并肩躺在祭坛上的玛蒂娜,事实上她甚至只是到了这时才认真看上那个女孩一眼“她也受伤了?” “是的,有一支弩箭把他们两个人射穿在了一起。”尼曼基鲁斯在背后随口回答,他没有看到听到这句话时的阿赛琳眼睛中忽然闪过的一丝怒火,在看着因为痛苦而微微呻吟的玛蒂娜的那一刻,女海盗握住匕首的手不由用力一紧。 “小姐求求你,开恩吧!”女侍痛苦的跪倒在阿赛琳的脚下,亲吻着她的鞋尖,同时不住的哀求着“上帝会保佑你的,你会有好报的!” “上帝?”阿赛琳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上帝难道会保佑我这个你们憎恨的异教徒?” 她冷笑着把还剩一小半的外表泛着黄色的鱼鳔在手上微微一弹,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呻吟:“玛蒂娜……” 阿赛琳的心在这一刻猛然一跳,她忽的转过身,迎着那双已经睁开正用还显迷惑的眼神和她对望的眼睛。 “阿赛琳,原来是你……” 似乎像是刚刚从宿醉中醒来的伦格,嘴角上挂起一丝茫然的笑意,接着好像忽然头脑一清的他眼神微微闪动,当他看到身边依然昏迷的玛蒂娜之后,他的脸上立刻变得一片焦急,他想直起身子,可是因为失血过多变得一片眩晕的身子却软弱无力。 在阿赛琳略显粗糙的掌心抚摸在他额头上时,伦格的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含糊的呼唤:“玛蒂娜……” 听到这个名字从伦格的嘴里吐出,阿赛琳美丽如海妖的脸上刹时浮起一片黑色,她握紧匕首的手指已经泛白,可是看着伦格似乎一直想执着的望向女孩的僵硬头颅,她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着:“不论你是否愿意,都是我用异教徒的方法救活的。我答应你我也会救活她,只要你安静下来。” 阿赛琳的话显然让激动的伦格平静了下来,他的眼神晃过阿赛琳充满诱惑的脸颊,当他想抬手去触摸那不知思念了多久的爱人时,却因为一阵眩晕和疼痛发出一声呻吟。 阿赛琳立刻用手轻轻抚摸伦格的额头,似乎这样能够让他感到好受些,她轻轻感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冰凉,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伦格的嘴角在微微颤动。 看着他嘴唇的动作,阿赛琳回头正焦躁的望过来的尼曼基鲁斯微微点头:“他在叫你。”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立刻走到祭坛前的尼曼基鲁斯心情复杂的望着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昏迷的伦格,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奇迹,他实在难以想象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刻,会出现这么一个令人意外的女人。 “克,克尼亚人呢……”伦格的声音十分微弱,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他这时是多么的虚弱。 “大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突然很仓促的退走了。”尼曼基鲁斯小心的在伦格耳边说着,他现在已经不再去考虑所谓的奇迹是否会终结的问题,他现在只想让这个人能尽快好起来,对他来说,眼前这个年轻的圣子显然又有了旁人无法估量的巨大作用。 “退了?果然退了……”伦格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在留恋般的在身边的玛蒂娜和站在旁边的阿赛琳身上一闪之后,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放松般的安详再次陷入沉沉的昏迷之中。 波希蒙德愣愣的站在距锡斯城下不远一座村庄的小清真寺门口,他手里的长剑这时正顺着剑脊流淌下丝丝血水,而他的靴子底则早已经浸泡在一片血泊之中。 这时的波希蒙德的脸上已经再也看不到安条克公爵应有的雍容与沉着,这位曾经只依靠狡猾的手腕和能言善辩的说客就在纷争不断的圣地独善其身的公爵,这时脸上一片狰狞! 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混杂着尘土已经完全覆盖了他本来的面目,但是这时他那种似乎完全沉浸在杀戮中的兴奋表情,却又好像是在为终于能展现他这可怕真面目而无比满足。 和波希蒙德的兴奋相反,跪在他面前的异教徒脸上这时正透出极度恐惧,这个肤色黝黑的克尼亚人恐惧的望着在他的头上不住晃动的长剑,嘴里不禁含糊的背诵着古兰经中的句子。 可是神圣的**却并不能保佑他免遭杀戮,随着剑光挥动,克尼亚人的头上立刻被劈开了一个深长的口子。 随着痛苦的惨叫从垂死的克尼亚人嘴里发出,似乎为自己没有能一剑杀掉这个人感到懊恼的波希蒙德猛然抓住克尼亚人已经被血水搅成一团烂泥般的头发,随着他手里的长剑用力向前一捅,锋利的剑身猛然从那人大张的嘴巴里刺了进去! 霎时僵硬的尸体倒在了地上,同时波希蒙德的嘴里也不由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的喊叫! 这已经是被他亲手杀掉的第十一个人!可是即使如此,波希蒙德也无法压抑他内心里极端的愤怒! “异教徒!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受到地狱般的惩罚!” 公元一一八八年二月,在圣地耶路撒冷陷落五个月之后,一场原本并不该发生的战争却在这一年的年初发生了。 之前还因为对萨拉丁要经过安条克派兵进入克尼亚而犹豫不决的波希蒙德,在接到来自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的求援之后,立刻以拯救圣子的名义发动了对奇利里亚的进攻。 在伦格以自己为饵的大胆举动下,安条克和奇利里亚之间的边界异常空虚,以至当波希蒙德的军队跨过界河直捣奇利里亚首府锡斯城时,这位为即将收复失地而沾沾自喜的公爵,还曾经开玩笑的向自己的手下抱怨为什么上帝不多赐给他几个异教徒,好让他的利剑能品尝到他们鲜血的滋味。 波希蒙德的这个并不高明的玩笑立刻得到了他身边几个侍臣的吹捧,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原本就因为不太在意奇利里亚这块更适合农耕地领地而没有留下多少守军的克尼亚人,甚至直到波希蒙德来到了锡斯城不远的地方,才组织起一队看起来还算颇有气势的军队。 不过波希蒙德却并不太在意这支克尼亚军队,他知道在界河上游更远地方几乎和他并行前进的阿迪勒已经成功的吸引了克尼亚人的视线,现在几乎整个克尼亚东南方的边界上的守军都已经去对付那位颇为高明的苏丹御弟了,所以他丝毫不把眼前的这支克尼亚军队放在眼里。 可是,就在他踌躇满志的要下达向敌人进攻的命令时,一个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消息传到了他的军队中。 他的领地,波希蒙德家族多年来存在的证明安条克,居然被一支突然出现的异教徒军队攻陷了! 或者那不能说是攻陷,而是偷袭。 那支异教徒军队的前锋以一支商队的面目混进了安条克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如从木马中潜出的破坏者突然袭击了守卫城门的护卫,打开了城门! 然后他们到处放火烧杀,在主力军队已经远离的空虚城市里,这支如从地狱里窜出的异教军队只在一夜之间就让守卫森严的安条克成为了第二个悲惨的特洛伊! 自己领军出征,可是领地却骤然失陷! 这个可怕的灾难彻底击垮了波希蒙德,面对迎面的敌人,他几乎不战自溃! 在被比自己少得多的敌人的追击下,波希蒙德带领着已经军心浮动毫无战意的军队退到了这座离锡斯城不远的村子里。 而在这已经完全变得进退若谷的可怕境地面前,波希蒙德终于彻底疯狂,他开始不住的杀人,他命令把抓来的异教徒按在自己面前,然后一个个的亲手把他们砍到在地! 而每次杀人之后,他都要发出那声已经完全变了腔调的诅咒: “异教徒!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受到地狱般的惩罚!” 而在那些一直躲避他的属臣中间,因为没有人敢在愤怒的公爵面前提起那个偷袭了安条克的异教徒的名字,所以人们只能更加焦急的在暗中议论该怎么对付这已经变得一团糟的可怕事情, 在他们的议论中,那个异教徒的名字,叫奈里兹。 第三十章 奇利里亚之争(二) 军队的不安和骑士们的惶恐并没有令波希蒙德从杀戮中清醒过来。 他已经完全把自己沉浸在那种充满死亡的游戏之中,他不停的用杀人来迷惑自己变得脆弱无比的心灵,似乎只有在那些到处都是血腥味道的可怕尸体上,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尊严。 而且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当终于有一个侍臣试图阻止他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时,他立刻用一柄匕首刺进了那个侍臣的眼眶! 在那个人发出惨叫的同时,他的匕首不住的搅动,直到终于把那个人的面孔搅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烂泥! 安条克的公爵波希蒙德彻底的疯了,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骑士们彻底陷入了手足无措之中,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眼前的一切,特别是当他们面对似乎意识到他们的处境开始进攻的克尼亚人,安条克军队立刻陷入了从来没有的巨大危机之中。 可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当.安条克的贵族们终于在一阵相互推诿却又无法避免的做出选择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用绳子和固定嘴巴的铁圈把波希蒙德捆绑起来,一个让他们感到如灭顶之灾的消息已经传来! 原本那些被吸引到凯撒利尔的.克尼亚人军队已经闻讯返回了锡斯城! 没有人知道消息怎么能那么.快的传递到凯撒利尔城堡下,安条克人只记得在他们的军队突然出现在锡斯城下的时候,那些克尼亚人就开始吹起一种腔调古怪的号角,随着这种古怪的号角声,整个旷野里都传来了这种连绵不断的如郊狼般嘶叫的声响。 到了现在,安条克人才隐约知道那号角究竟是什.么,那是一种如他们所使用的烽火一般的信号,而让安条克人不可置信的是,克尼亚人居然能用这种方法在整个奇利里亚传递消息! 但是事实上克尼亚人的援军的确到来了,先是小.小的一股股的,随后越来越多。 如逐渐聚集起来的狼群般的克尼亚人开始在.距离安条克人守护的村庄不远出现,他们一边高声叫喊一边不时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已经变得惊慌失措的法兰克人,在这些克尼亚人的眼里,安条克的军队和那个刚刚被围攻的贡布雷一样是令人憎恨的敌人,甚至更加令他们憎恨,因为随着在村外找到的克尼亚平民的尸体,安条克人的举动显然彻底触怒了原本就在为受到袭击懊恼万分的克尼亚军队。 “我没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情,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一个骑士看着村外扬起的烟尘向同伴无助的唠叨着,这个曾经跟随波希蒙德一起参加过上次与克尼亚人战争的骑士恐惧的望着外面的异教徒,他想起了那段做为俘虏渡过的可怕日子,而现在他相信,绝对不会再出现当初波希蒙德因为和克尼亚苏丹的儿子交好而受到的待遇了。 因为这次战争不但是波希蒙德自己选择了背弃条约,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公爵已经彻底疯狂! 但是就好像上帝也彻底抛弃了安条克人,就在已经被完全包围在村子里毫无退路的安条克军队无比恐慌的和敌人对峙的时候,一个更加巨大的灾难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就在被包围的第四天清晨,还没有完全大亮的天空中,依稀挂着的几颗残星还在闪动着若有若无的微弱光芒。 村外依然包围的克尼亚人的叫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也安静了不少,除了不是传来的几声马嘶,整个村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一片静悄悄的安详之中。 一个士兵腋下夹着冰冷的长剑懒懒的登上了村子的土墙,就在这堵并不太坚实的土墙前,连续发生了两天的激战在墙下已经堆砌起了一排尸体,不过也幸亏这堵土墙,克尼亚人骑兵的灵活被有效地阻挡在了它的外面。 一旦失去灵活如风的速度,安条克人立刻就恢复了他们的信心,如果说到用刀枪直面任何这些异教徒,任何一个安条克人都不会感到畏惧。 士兵沿着用各种杂物加固的土墙向前走着,他是来接替守候了一夜的同伴的。 越过几具被流弩射死的牲畜的尸体,就着已经略显微白的光亮,士兵看到了半伏在墙头的同伴的身影。 “快回去休息吧,还有点冷汤。”士兵低声嘀咕着。 他走上去轻轻拍打同伴的肩头,随着那个把整个身子都埋在一块破烂的亚麻布下的身体微微晃动,伏在墙边的同伴慢慢抬起了头。 然后,这个士兵借着微光看到了一幕令他无比恐惧的情景! 那个已经从墙边站起来的士兵的脸上一片惨黑,充血的眼睛里透着令人恐惧的迷茫,而他嘴角上挂着的一丝混合着污浊唾液的血丝滑落下来,挂在下巴上随着他的呆滞的头不住晃动着! “我的上帝!”士兵吓得发出一声惨叫,他不住的后退,因为恐慌被身后的杂物绊倒的身子不住翻滚着。 “帮帮我,我很不好……”同伴茫然的向前走着,他扶着身边的一根木梁想要站稳,可是随后立刻摔倒在地上。 “你病了!你病了,不要过来!”士兵大喊着,他用长剑指着对面的同伴,同时半回过头向着闻讯而来的其他人不住的喊叫着“上帝,这里有人得了病,快去报告殿下!” 这个士兵的喊叫在清晨的村子上空如死神即将到来的警告呼啸而起,而这声喊叫,也的确是死神即将来临前的可怕征兆! 被突然惊动的骑士们立刻来到了土墙边,当他们看到那个已经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士兵时,所有稍有经验的人都不禁脸色苍白,全身颤抖。 “上帝呀,上帝在惩罚我们了,”一个骑士无力的跪在地上,他伸出颤抖的手攥着戴在胸前的十字架,可是接着他就发出痛苦畏惧的哭泣呻吟“上帝因为我们背叛了圣地惩罚我们,我的主呀,我们要下地狱了!” “住嘴!”一个年轻的贵族一把抓住那个骑士的肩膀把他提起来,同时他的嘴里用很低的声音对四周的骑士吼叫着“如果惩罚,也只是惩罚某个疯子,是他把我们带到这这种困境里的,现在你们都给我闭嘴,我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们不想立刻遭难就都要听我的!” 年轻贵族的眼神里尽管也透着同样的恐惧,但是又有着旁人所没有的激动,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般仔细盯着地上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士兵,因为紧张不住抖动的脸颊上一阵阵的泛着青白。 如果伦格在这里,他就能认出这个人,他正是当初伦格刚刚离开安达契时在圣西门港外遇到的那个叫埃里奥特的年轻勋爵,而他也是波希蒙德三世的表弟。 这时的埃里奥特一边畏惧的看着地上的病人,一边紧张的询问着刚刚发现了这个病人的士兵:“你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吗?” “是的大人,我来接他的岗,可是……” “那这是你见过的第一个发病的人吗?”埃里奥特更加紧张的问着,同时他立刻从士兵身前向后退了几步,这个举动让四周的人立刻效仿。 “是……是的大人,之前还没有人这样过。”士兵畏惧的看着四周,他似乎看到了人们已经开始用看到瘟疫般的眼神注视着他,同时当他要挪动脚步时,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听着士兵的话,埃里奥特的嘴角微微颤抖着。 瘟疫!这个可怕的名字在这时如敞开的地狱里的可怕入口般在所有人眼前摇晃着! 在整个黑暗的时代里,无论是残酷的战争还是充满诡异气息的宗教阴谋,甚至是可怕的饥饿灾荒,也没有能与瘟疫相抗衡的灾难。 不论是很早以前横行希腊,以至辉煌的雅典文明险些彻底灭亡的可怕瘟疫,还是曾经肆虐罗马,夺了马克.奥汝勒皇帝的“安东尼”病,都是曾经如拿着死亡之镰般收割了无数生命的死神的得意之作。 而现在,在这座被围攻的小小村庄中,却恰恰出现了可怕的瘟疫征兆,这让所有知道了这一切的人感到无比恐慌。 即使是面对克尼亚骑兵也不曾如此畏惧的恐怖气息立刻弥漫在人群之中,他们相互盯视旁人,似乎从别人的呼吸中就感觉到了可怕的瘟疫已经传向了自己。 埃里奥特狠狠的瞪着四周的人,他同样感到畏惧,他的手紧抓着绑手腕上的十字架护身符,心里不住的狂跳。 可是看着四周人们的畏惧,一个疯狂的想法却又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的眼睛好阴沉的看着身边的骑士们,声音低沉的对他们说: “现在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时候了,告诉我这个得病士兵出现是不是‘他’违背上帝意愿的结果。” 骑士们显然被埃里奥特嘴里提到这个‘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看着地上那可怕的瘟疫病人,终于开始有人点头。 只要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看着这些跟随自己的贵族们默默的用这种方式表示着对自己的屈服,埃里奥特脸上划过一丝下定决心的凌然。 “你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拯救安条克!”他狠狠的把手里的长剑在沙地上一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再不做出决定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可是这个人怎么办大人?”一个骑士小心的问,他恐惧的看着越来越没有声息的病人。 “把他烧掉!”埃里奥特嘴里发出狠狠的声音“告诉所有人,我们用上帝赐予我们的火焰烧死了一个魔鬼,然后立刻检查所有的士兵,我们绝对不能让瘟疫发生,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遵命大人!”骑士们盯着似乎还在微微蠕动的躯体,在催促中,那个第一个发现病人的士兵被强迫着走过去,他双手颤抖着抓住病人肩头的衣服,在屏住呼吸的的艰难挪动中,还略有气息的病人被拖到了一块空地上。 随着一小罐火油泼在身上,那个已经处于昏迷中的病人身子猛然抖动了一下,这立刻吓得那个士兵一声大叫,他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火把胡乱一扔,在猛然烧起的大火中,一阵凄惨的惨叫立刻从火焰里传来! 还没有死掉的病人的身体暴然直立起来,这个如巨大火把般的燃烧物在空地上疯狂的跳动着,然后他好像知道什么似的猛然冲向埃里奥特站立的方向,可是紧接着他就被一块石头绊倒,在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中,不住挣扎的躯体在地上翻滚着,蜷曲着,直到最后终于一动不动。 “主基督宽恕我!”那个扔火把的士兵看着这可怕情景嘴里发出呻吟,他不顾一切的转身想跑,可是随着对面几柄伸过来的长矛递在他的面前,看着对面一个人手里已经点燃的火油瓶子,这个士兵才知道,自己也已经成为了要被烧死的一个! “不,不能这样……” 士兵恐惧的呻吟着,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随着一道在空中晃起的亮光,火油瓶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霎时,又一个泛着可怕臭味的巨大火把燃烧起来! “上帝呀!你们这些魔鬼!”痛苦的士兵在空地上不住晃动着,同时他的嘴里发出可怕的诅咒“你们谁都逃不掉的,你们所有人都会下地狱!耶稣!圣母!” 可怕的诅咒令站在四周的人一阵胆寒,他们当中忽然又人疯狂的举起长矛戳刺那个“火把”,直到它栽倒在地,熊熊燃烧! “现在是我们去让那个引起这一切的人负责的时候了。”看着那两个燃烧的火堆,看着四周士兵们恐惧的眼神,埃里奥特从嘴里蹦出这句话。 他把手臂高高举起,手腕上的金质十字架立刻在空中摇晃起来:“跟随我,我们是虔诚的,所以我们能避开一切魔鬼的灾难,这些灾难是因为有人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那个人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现在他不但自己疯了,还想用瘟疫把我们都带进地狱,只有惩罚那个人才能拯救我们,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惩罚魔鬼!” 不论是贵族骑士还是普通士兵,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彻底疯狂起来! 一片声嘶力竭的呐喊从村子里响起,那声浪高得甚至连在村外的克尼亚军队也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正在不停在村外骚扰的克尼亚骑兵惊慌的调转马头向自己的队伍里奔去,同时他们不时回头看着村子上空升起的那两股黑色的烟尘,随着迎面吹来的冷风,有几个士兵似乎闻到了那浓烟中夹带着的一种令人恶心的焦臭…… 依然沉浸在杀戮游戏里的波希蒙德半靠在一张木板床上昏昏浩浩的半闭着眼睛,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一个被他斩断了四肢的克尼亚女人正发出微弱的呻吟。 波希蒙德似乎颇为兴趣的眯着眼睛看着血泊中的那具躯体,他不知道这女人怎么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在被斩断四肢之后,这个女人居然能一直活着,这让他不禁发出一声声的含糊笑声。 他从身边抓起最后一小罐葡萄酒胡乱灌进嘴里,然后双手拄着长剑费力的站了起来。 波希蒙德挺胸叠肚的走到那个已经发不出高声的女人面前,用手里沾满黑红血浆的剑身碰了碰她的脸颊,在他把剑尖慢慢刺进那女人的脖颈时,他听到了一阵沉闷的杂乱声音,然后紧闭的木门立刻被人从外面轰然撞开! 波希蒙德愕然抬起头,他看到自己的表弟埃里奥特一手握着长剑,一手举着十字架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一群骑士同样恶狠狠的盯着他,而更多的士兵则站在门外。 所有人在进来时都不由伸手掩住鼻子,尽管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勇士,但是当他们看到房间里的一切时还是一阵恐惧胆寒!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残缺的血腥躯体,甚至就在波希蒙德的那张床上,一颗已经开始泛黑的头颅也如一个枕头般放在床头。 而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这时已经完全如一个魔鬼般的站立在他们面前。 “上帝这个人真的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一个骑士因为恐惧开始嘴唇发青,他的身子好像时冷时热的打着哆嗦,终于因为难以忍受而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埃里奥特,你是带人来杀我的吗?”波希蒙德似乎在看到这些人之后就立刻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随手把长剑插在女人的身上,然后就那样艰难的坐在了涌出的血泊中“还是你自己没有胆量,需要别人给你壮胆?” “你这个魔鬼,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上帝,”埃里奥特用力舔着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一切也已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当真正面对这个胖子时,他还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畏惧“我们不能让你的愚蠢葬送我们,更不能让你的罪恶葬送安条克。” “可是如果没有我,又怎么会有安条克呢?”波希蒙德笑嘻嘻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埃里奥特。即使已经被疯狂折磨得失去了理智,但是当他看着埃里奥特的时候,眼睛还是露出了望着属于自己属臣的那种威严,他的手在戳在旁边的长剑剑刃上微微滑动,当锋利的剑锋割破了手腕,流淌下粘稠的血浆时,波希蒙德看着自己的血水用一种痴痴呆呆的声音说:“原来我的血也是红色的……” 终于鼓足勇气的埃里奥特慢慢的走到了波希蒙德面前,他小心的蹲下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我会是安条克最好的公爵,而我们的后代不会知道你是被魔鬼引的事情,所以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如果没有我,又怎么会有安条克呢?” 波希蒙德依然重复着这句话,这让埃里奥特不由一阵恼怒,可是就在他站起身来准备退开时,波希蒙德忽然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古怪的笑容,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的好笑,可是这笑容却让埃里奥特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安条克已经死了,不是被那个异教徒偷走的,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波希蒙德说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脸上那种好像在这时忽然清醒了的表情,埃里奥特的心里一阵恐惧,他对波希蒙德的畏惧是自小而生的,即使是现在,他的手里握着长剑面对眼前这个已经众叛亲离的人,他也被那种恐惧深深地包围着。 看着眼前坐在血泊了的人,埃里奥特略微喘息,然后双手猛挥! 一道血箭伴随着埃里奥特手里的长剑划起的寒光直喷而出!血水喷洒在埃里奥特的脸上,随着一颗硕大的头颅翻滚着落在地上,波希蒙德肥胖的尸体缓缓的先前栽去。 “砰”的一声,躯体倒地的声音传来,埃里奥特在人们的喊叫中循声回头,他看到那个先前一直在呕吐的骑士脸色乌青的栽倒在地上,同时他的嘴里正向外冒出掺着唾液的血丝! “上帝!” 恐惧的叫喊声霎时在房间里响起,因为再次看到瘟疫的迹象,埃里奥特脸上已经一片惨白! 不祥的火焰开始在村子里燃烧起来,先是一个两个,然后越来越多,直到终于有一天瘟疫无法控制的在整个安条克军中肆虐起来。 法兰克人里发生瘟疫的可怕消息立刻传到了包围村子的克尼亚人那里。 对死亡同样畏惧的克尼亚人停止了进攻,他们远远的在村子四周点起大堆大堆的篝火,直冲天际的浓烈黑烟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够看到。 “那可真是个可怕的地狱。”在离锡斯城不太远的地方,一个白化病人用毫无表情的透明眼睛看着那股股浓烟。 第三十一章 奇利里亚之争(三) 远处村庄中升腾着的不祥浓烟如一面透着死亡气息的旗帜,在宣示着那里是可怕的死神的领地。 赫克托尔轻轻拍打着手里的马鞭,他的眼睛不时看看身边满脸不舒服的法尔哥尼,当他看到这个原本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巨人,这时已经因为紧张脸色发青时,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也许我们该去看看,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赫克托尔用询问的表情看着法尔哥尼,他透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认真样子让剥尸者感到一阵恐惧。 “我愿意和异教徒作战,也愿意和一切基督的敌人作战,可是瘟疫……这是神圣的教士们的事,只有神圣的教士才能避开那种灾难,”法尔哥尼难得露出的畏惧让赫克托尔的眼睛微微挑动了一下,看着白化病人显然并不想就此停止这种疯狂的想法,法尔哥尼开始担心了,他舔着粗厚的嘴唇,心里不住想着该说些什么,可是在想了好一阵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能阻止他的理由“……也许我们可以,可以……” “可以由你冒险一下吗?”赫克托尔故意平静的问,他看到剥尸者已经开始变得苍白起来的脸上不住变换着神色,然后在法尔哥尼微微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时,轻拍胯下战马,随着战马向前行去,赫克托尔转过身向法尔哥尼吩咐着“看好军队,那可是大人最重要的财富。” 说完,他单人独骑驶向那片.升腾起黑色烟柱的地方。 “赫克托尔大人发疯了。” 一个骑兵恐惧的看着远处被浓.烟笼罩的村庄,勇敢的战士在瘟疫面前也不由感到畏惧胆怯,这一点整个军队都感觉到,法尔哥尼同样感觉的到。 “也许他自己就是魔鬼的同伴。”.法尔哥尼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他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胆怯感到气愤。 居然在那个白化病人面前胆小了吗? 想到这个就觉得一阵愤懑的剥尸者不甘心的用.手抓着胯下战马的鬃毛,当战马因为疼痛豁然立起上身时,他不由又立刻紧紧抓住马鞍,嘴里发出一声怪叫!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把伦格从昏睡中惊醒,肩头上.那种针刺般的感觉让他发出一声轻哼,同时额头上的冰冷终于让他清醒了许多。 “我还活着……”伦格的嘴里发出一声喃喃自语,他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他立刻再次闭上眼睛,当他再次慢慢睁眼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看到了头顶上透过干枯的树梢照射下来的阳光,和在吹着冷风的院子里到处走动的人群。 “大人,您醒过来.了?”一个声调有些熟悉的女人声音在伦格的身边响起,他想转过身,可沉重的身体却无法移动,同时他感到一只手正轻轻按在他的肩头“大人您不要动,如果看到您乱动,那个女人可能会打我的。” “啊?”伦格诧异的发出一声疑问,即使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可是他还是记得再次昏迷前看到的阿赛琳的脸,这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境里。而让他感到诧异的,则是他已经渐渐听出那个声音是谁的女人说的话。 伦格最后还是微微侧了一下头,在肩头传来的疼痛中,他看到了正注视着自己的女人,没有错,这是玛蒂娜的那个女侍。 “大人,那个,那位佐薇小姐让我在这里服侍你。” 女侍脸上的不满显然十分明显,这让伦格有些想笑,他能想象那个充满气势的女海盗站在所有人面前时的那种样子,也能想象眼前这个忠于玛蒂娜却好像被一堆骑士规矩武装起来的侍女又是如何看待阿赛琳的。 “玛蒂娜呢?”伦格开口轻轻问着,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微弱,甚至连多说几个字都好像在耗掉身上的力气。 “殿下很好,她的伤势并不重,”侍女看着伦格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不少,她还记得那些士兵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不是大人恰好挡在殿下身上,殿下已经被那只弩箭射透心脏了。” 想起这句话,女侍看着伦格的眼神不禁变得柔和起来,虽然她依然觉得这位大人似乎不该现在就对自己的女主人做出那种有辱名声的事,但是一想到他们两个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时的那种情景,女侍就不禁在上帝面前为他们暗暗祈祷。 “我要见阿赛琳,”伦格低低的说,他没有理会女侍似乎有些不满的眼神,而是在刚刚明朗的心里开始揣摩怎么会在这里见到那个女海盗的缘由“让她来见过。” “遵命大人。” 看着女侍有些不忿离开的背影,伦格微微闭上眼睛,这时的他根本没时间去猜测自己的未婚妻的女侍在想些什么,在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中,他开始猜测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他看的出女侍眼中正在闪动的那种不安的焦虑,同时从虽然没有靠近,但是在远处一晃而过的,正在忙碌的近卫军士兵的神态上可以猜测到可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伦格看到几条身影在自己眼前晃动,他看到了尼曼基鲁斯尽量保持冷静的表情,看到了那些近卫军官焦虑的神态,可他注意的只有一张在这些人背后始终沉默的望着他的充满海妖般诱惑的面庞。 伦格微微闭上眼睛,微微呼吸着院子里透着干冷的空气,然后在听到身边的近卫军官们终于慢慢沉静下来之后,他睁开眼看着尼曼基鲁斯。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并不是很只要的事……”尼曼基鲁斯低声安慰着,可他的话立刻被阿塞林冷漠的声音打断了。 “让我告诉他一切,也许这样更好。” 尼曼基鲁斯不能不承认,阿塞林的话让他的心略微平缓了下去,他无法现象当子爵大人听到正在发生的一切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阿塞林穿过那些近卫军,在她眼神的注视下,尼曼基鲁斯带着那些军官慢慢的退了开去。 在看着那些人都远远走开之后,阿塞林转过身坐在伦格躺着的睡椅上,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一阵舒适感让伦格似乎觉得又要睡去,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阿塞林抚在额头上的手掌在轻轻按摩着,同时随着手掌微微用力,他感觉到了她半俯下的身子贴在自己额头上的轻柔嘴唇。 “不要着急,不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着急。”阿塞林小心翼翼的在伦格耳边说着,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消息会对伦格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一想到可怕的传言,即使是勇敢如阿塞林,也不由在心底里感到阵阵恐惧。 “刚刚从锡斯城传来的消息,安条克公爵波西蒙的军队里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公爵,现在瘟疫已经开始在整个奇利里亚蔓延起来了。我们在的这座凯撒利尔堡垒里还没有出现瘟疫,可是据那些探听消息的人说,安条克的外港已经出现了病人,现在那座港口已经完全被封锁了。” “瘟疫?”一直在享受阿塞林按摩额头的伦格睁开了眼睛,他错愕的看着半伏在头顶上的阿塞林,尽管这时阿塞林因为半伏身子而露出了领口里的浑圆柔丘,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观看这片美景。 和其他人一样,伦格的眼中露出了同样的畏惧。 可怕的瘟疫是伴随着黑暗愚昧的描述代表中世纪的标志之一。 不论是早在这个可怕的时代还没有开始的希腊文明时期,还是后来曾经强盛一时的罗马帝国时期,甚至就在一百年前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时代,瘟疫都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阴影般笼罩在整个欧洲和与之关系密切的圣地上。 而人们只所以畏惧这个魔鬼,是因为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不论是富翁还是乞丐,在这个魔鬼面前都体现了一种罕见的公平。 即使贵为皇帝也难免一死的可怕疾病曾经险些摧毁多彩灿烂的希腊文明,也曾经让东罗马帝国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放弃对以前失去的小亚细亚领土的收复计划。 让伦格无法忘记的是,也是从那之后罗马再也没有过收复失地的机会。 而真正可怕的是,瘟疫就如同死神挥舞起的镰刀般,在所有地方肆虐。 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染上疾病,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组织这个魔鬼。 “晚上有命上床,早晨没命下床。” 这就是人们对可怕的瘟疫的形容,而每当有一个地方发生瘟疫,那么这片土地就完全变成了人间地狱。 “除了锡斯城和安条克外港口,还有什么地方发生了瘟疫?”伦格让自己的呼吸缓和下来,只这一阵急促的紧张,他已经觉得一阵头晕,同时肩膀上的疼痛已经从火热变得如针刺般剧烈起来。 “安条克城现在在那个奈里兹的手里,他从波希蒙德那儿把它‘偷走了’。”阿赛琳用一种调皮的口气微微笑着,她用自己的长发发梢在伦格鼻尖上轻轻滑动,当看到他的鼻子微微耸动时又立刻拿开“难道你不认为现在和我一起离开岸边更安全吗?我可以让你在厄勒冈上当个水手,要知道连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的未婚夫都曾经在我的船上当过水手。” 看到伦格露出的错愕,阿赛琳不由微微一笑,然后她仔细的把盖在伦格胸前的毯子微微盖得严实一些。 “如果现在不立刻离开,可能真的会传染上瘟疫,虽然到现在还没听说安条克城发现病人,可是我想那还是会很快的,你应该立刻做出决定了。”说到这里的阿赛琳把声音放得更低,她在伦格耳边小声的说“要知道即使是上帝宠儿和圣子在这种灾难面前也是束手无措的,甚至你还会因为无能为力陷入困境,所以和我离开这里,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好好休息,只有休息是你现在最好的药剂。” 阿赛琳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回荡,而这时的伦格却开始逐渐陷入一阵阵的疲倦之中,他知道这是伤病之后必然会出现的情景,但是一阵阵的焦虑却让他无法安然闭上眼睛。 他用力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阿赛琳似乎只是望着他的眼神,他略微有些痴迷的和她对视着。 阿赛琳并不知道,伦格的心里十分惊讶,他精于与这个女海盗说的话。 可怕的瘟疫导致的不只是恐怖的疾病传播和数目巨大的死亡,更深远的意义却是现在的人依然无法看清的。 民众对上帝的信仰,对神权的敬畏,对教士神父们的依赖和盲目崇拜,造成了教会令人侧目的巨大权力。 在这个控制着整个基督世界的神权面前,罗马的教皇和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就如两个庞然大物般横积在整个基督世界的东西方。 教会的权力是那么巨大,甚至连欧洲那些踌躇满志的国王和皇帝也不能不对罗马教皇屈膝。 即使在教会权力不占绝对地位的东罗马帝国,庞大的正教也发挥着任何一个世俗贵族集团都无法产生的巨大影响。 可是这一切在经历了千年之后,最终会在某次历史上最大的可怕瘟疫当中彻底终结! 伦格让自己微微闭上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在几百年之后发生的那场席卷整个欧洲的可怕黑死病瘟疫的大爆发! 在那场号称死亡了两千五百万,却可能实际上更多的空前浩劫中,曾经鼎立基督世界千多年的教会在灾难前束手无策,软弱无比。 不但如此,那些平时以上帝名义号召着民众的神甫自己也有很多难以幸免,当人们乞求着这些传达上帝意志的人能用奇迹拯救他们时,民众才发现这些神仆和自己一样的脆弱甚至更加不堪一击。 也正是因为这种可怕的事情,民众对信仰的坚定开始动摇,对教会的力量开始质疑,甚至对上帝的存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然后呢,就在这种普遍的质疑和动摇中,一个让整个欧洲脱胎换股的时代终于降临! 中世纪的黑暗与其说是终结与文艺复兴的辉煌,更毋宁说是死亡与可怕瘟疫的腐尸枯骨之中! “要知道即使是上帝宠儿和圣子在这种灾难面前也是束手无措的,甚至你还会因为无能为力陷入困境。”伦格在心里揣测着阿赛琳的这句话,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头顶上的阿赛琳,他知道阿赛琳永远不会知道这句话究竟预言了什么样的未来,但是他却从这句话里似乎抓到了什么足够让他为之心跳的东西。 “那么我该怎么办……”伦格的嘴里发出轻轻自语,这时他的眼皮开始发重,他知道自己可能随时都会再次昏睡过去,但是这时却显然不是他应该睡着的时刻。 他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望着阿赛琳轻轻的说“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论如何都要记住……” “你要让我干什么?”阿赛琳再次俯下身子,她把耳朵贴在伦格嘴边认真的听着。 “一定不要让我们的人离开凯撒利尔,”伦格开始缓缓的说“听着,很快就会有一个叫赫克托尔的人带领我的军队到这里来,如果他们当中还没有人被感染,告诉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在这里停留,必须立刻离开!” 伦格因为声音急促显得发重的呼气喷在阿赛琳胸口的柔丘上,这让她的肌肤微微发热,可是看着伦格变得疲惫苍白的脸色,阿赛琳不由微微抬手抚摸在他还显得苍白的脸颊上。 伦格让自己的情绪微微缓和一些,他知道自己的确十分紧张,一想到可能随时会传来的死亡疫病和随后出现的可怕情景,他就觉得自己必须尽一切力量在灾难到来之前,做好所能做的一切准备。 至于究竟结果如何,却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考虑的了。 “如果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发病,那么告诉赫克托尔绝对不要进入凯撒利尔堡垒。”伦格声音喘息的继续说“让他一定按我说的去做,我会告诉他该怎么办,如果他自己也病了……”说到这里的伦格的神情忽然微微一滞,他的眼神落在阿赛琳的脸上,眼中闪动着从没有过的柔光“那你就立刻离开凯撒利尔,走的远远的,绝对不要再回来。” “傻孩子,你要先休息,我是在安条克城见到你那个信使,我还让他替我给你带句话,不过我现在要你快些好起来,到那时候我自己告诉你这句话。” “如果瘟疫来了,也许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听到这句话了。”伦格苦笑着,这时他知道自己真显得十分无力,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也许他可能很快就是随之而来的死者中的一个,也许…… 伦格的心头微微一清,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必须冷静。他需要在恐怖的事情发生之前做好所能所做的一切准备。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可能会是夺走他的一切甚至是他生命的灾难,可是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巨大时机! “马克西米安……” 伦格习惯的叫着自己的书记员,当他看到阿赛琳略显错愕的表情之后,他疲惫的转头看了看远处正在忙碌的人们,微弱的说:“去叫个会写字的人,最好是这里的牧师。” 说到这里,伦格忽然轻轻笑了:“你应该学学读书识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位女领主了。” “耸立千年的教会权威在瘟疫面前荡然无存,那跨越了千年时光的我呢?”伦格看着去找牧师的阿赛琳,恍惚的心头闪动着这个念头。 眼皮已经越来越重,头脑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楚,可是在再次陷入昏睡之前,伦格却异于寻常的毅力不让自己睡去。他知道在没有做出安排之前就睡去,可能自己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已经是瘟疫横行。 脸上挂着不安神色的牧师跟随在阿赛琳背后小心的走了过来,他看着伦格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但是也流露着一丝丝的困惑。 “你在奇怪上帝的宠儿和圣子怎么会被一支弩箭险些要了性命是吗?”伦格好笑的望着牧师,看到牧师因为被看透心思而变得惊慌起来的脸色,他微微摇头。 “要知道耶稣在被钉在十字架前,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信徒们都相信他是不朽不死的,甚至即使是撒旦也因为这个而诱惑他跳下山崖。”伦格轻笑着,看到牧师惶恐的眼神他继续说“可是最终他却为了拯救世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成为了基督。” “上帝,请不要这么说!”牧师跪在地上紧紧抓住伦格放在床边的手“您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圣子,我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基督,我们不能再失去您。” “我的孩子,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上帝许诺世人一个天国,而我是注定要戴上那顶皇冠的。”伦格微微抬起手,轻轻放在头发已经花白的牧师头顶“告诉他们,把那支射伤我的弩箭好好收藏起来,那上面有我和我未婚妻的血,我们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她也是神圣的,她将是为我孕育王朝的人。” “上帝保佑圣子。” 牧师用颤抖的手在已经打开的羊皮纸卷上飞快的记录着,他的手因为过于颤抖字迹写的七扭八歪,同时因为过于激动,他并没有看到伦格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牧师旁边,面无表情的阿赛琳。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替我记下些东西,告诉所有人,不论是因我的世俗地位还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典的原因,他们都必须遵照我说的去做……”伦格深深吸口清冷空气,开始一边搜刮着头脑里所能想起的一切,一边慢慢的说出他开始酝酿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金角湾 伊莎贝拉用厚厚的羊毛毯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干冷的石头上。在她前面一步远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博尔普鲁斯海峡中那深邃的大海。 伊莎贝拉伸手轻轻抚摸着身边的石头,被海风吹得一片通红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疼,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海峡中那些晃过的片片帆影,那种聚精会神的样子,让小心的在尖利石头间晃来晃去的康拉德不由一阵纳闷。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让他不知是该觉得荣光还是丢脸的未婚妻究竟在想什么,不过现在的他,早已经不再去想象要如何成为一位拯救圣地的耶路撒冷驸马爷,而是在不停的揣测着该如何对付那个令他厌恶甚至是憎恨的法兰西斯。 自从圣海伦娜纪念日发生了那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可怕的事情之后,艾萨克二世就再也没有纠缠过伊莎贝拉,这的确让始终觉得尴尬的康拉德感到庆幸了不少。 可是也是从那一天起,另一个让他气愤的事情却又发生了。 那个被贡布雷派到君士坦.丁堡来的法兰西斯,从那天开始就如同一个到处展示翅膀的蝴蝶般开始在君士坦丁堡里炫耀起来。 他在君士坦丁广场上讲演,在索.菲亚大教堂的训诫厅里讲演,在一些官员的聚会宴席上讲演,甚至在帝国元老院的那些元老们面前讲演! 在那个人的描述中,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就是上帝派到人世拯救世人的第二个圣子,而他在耶路撒冷所做的一切,已经从对异教徒的抵抗,变成了一次以血与火为圣水,以耶路撒冷城为圣杯的旷世洗礼! 死而复生,守护圣枪,拱卫的黎波里,最后是与萨拉.丁那传奇般的媾和…… 在那个法兰西斯充满智慧和心思缜密的弘辩中,.圣子的降临意味着基督世界新的时代的到来,也意味着被世人所憧憬的人间天国道路已经开始铺就。 而最令整个君士坦丁堡为之震动的,是法兰西.斯有一次在圣尼古拉大教堂的廊柱厅里对一些经院牧师说过的话。 “伟大的圣子从不掩饰自己是个凡人!”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可是依然还有人记得当法兰西斯说出这句话时,所有听到的人那种目瞪口呆的样子。 “或者说是我们的子爵尽管拥有圣子的身份,但是却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神圣存在。”法兰西斯当时看着那些愕然盯视着自己的牧师平静的说“对他来说,他的身体来自他的俗世的父母,他的思想来自多年来在罗马文化下受到的熏陶,他的行为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应该做的一切。所以他难道不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吗?” “可是如果那样,他就不能称为圣子,”当时的一个牧师曾经声调犀利的驳斥“也许他是一个圣人,但是做为基督的血亲,除非他是神圣的,否则这就是最大的亵渎。” “哦,这正是我要说的呀,”法兰西斯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这些话感到后悔或者是恐惧“要知道他得到上帝的启示和眷顾的那一刻之前,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人,而就在他复活的那一刻起,他还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可也已经不是了。他是上帝赋予的圣灵的一部分,和那圣灵也是一体的。” “这难道不是肉身而成圣吗,还是他的神圣是早已存在的?” “那么上帝的赐予是在肉身之前还是成圣之后?” 就这样,一次新的波澜在君士坦丁堡掀动了起来,原本就以揣摩教义和追求至理而闻名的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沸腾了起来。 他们开始为那位圣子究竟是“肉身而成圣”,还是“圣而赋肉身”辩驳不休,喜欢咬文嚼字的,或者干脆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神职人员就如同博尔普鲁斯海峡洋流里的鳕丁鱼般聚集在一起相互辩论,相互批驳。 这股看起来让来自欧洲的贵族感到莫名其妙的辩驳,甚至影响到了最普通的君士坦丁堡的民众。 康拉德不止一次的看到,当有人要为该付给一个小贩多少奥布里(一种罗马小额货币)时,得到却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圣子受生”或“他是非受生”的回答。 而当他有一次询问一个士兵该如何找到某位贵族的宅院时,那个普通的巡城兵居然用在欧洲只有教士才会使用的词汇回答他:“圣子是造于万物之前,所以父大于子,而子是父在世间的证明。”…… 这一切让康拉德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感到畏惧,他无法想象那个人居然只派了以个能言善辩的说客就让整个君士坦丁堡疯狂了起来,尽管他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个个看起来都颇为虔诚,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有些令人不安。 同时更多的君士坦丁堡贵族则对那个人似乎传奇般阻止了萨拉丁的奇迹感到了更大的兴趣。 满足他们这个兴趣的,则是护送法兰西斯的那个叫阿历克斯的近卫队长。 在那个据说是个普通小农夫出身的骑士嘴里,那位子爵大人成了与萨拉丁相互抗衡的伟大英雄和堪称可与所有古代名将比肩的伟大统帅,在他的神奇指挥下,那支原本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护圣军,成为了即使是圣殿或是医院骑士团也望尘莫及的无敌劲旅。 而在那面耀眼的红色黑十字旗下的救赎骑士团和那个人的近卫军,则给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留下了深刻的,甚至是浮想联翩的印象。 那是一支神奇的军队,是在上帝的眷顾下可以与任何基督世界的敌人抗衡的军队,更是一支让君士坦丁堡人为之神往的保持着古风的罗马化军队。 整个君士坦丁堡为之痴迷了,也为之疯狂了。 在这座曾经在历史上不止一次因为情绪化而导致一些皇帝下台甚至丧命的城市里,一股对新英雄的崇拜之风立刻席卷全城。 人们在等待,在期待,在盼望着能尽快见到那位传奇的圣子,而这一切恰恰是康拉德为之愤怒的! 好容易才跳过那些尖削的石头走到伊莎贝拉身边的康拉德先是仔细看了看伊莎贝拉平静的脸庞,然后才小心的说: “殿下,您在这里干什么?” 康拉德自认他的腔调是文雅的,而且态度也是十分的谦逊有礼。但是事实上,他对这个看上去总是显得无比风骚的小寡妇早已经死了心,他知道自己虽然可能最终还会成为她的丈夫,但是对于究竟会有些什么样的男人爬上她的床,却已经懒得再去猜想。 “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个**究竟有多少情人,也许整个欧洲的皇帝和国王都曾经是她的情人吧。”康拉德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腹诽自己的未婚妻,不过现在的他却还是用一种典型的骑士风范包裹着自己。 因为他知道,一天不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那么自己就必须要对面前这个女人如此小心谦卑。 “我想也许我应该考虑现在就嫁给你。” 伊莎贝拉的话让康拉德略显错愕之后不禁立刻一阵激动的心跳,这难道不正是他一直在盼望的吗?难道还有什么比立刻成为一位耶路撒冷女王的丈夫更值得庆幸的吗? 一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桩婚姻而得到的地位,康拉德不由全身都为之微微颤抖,而再一想到原本与伊莎贝拉共同统治耶路撒冷的西比拉夫妻现在的窘境,康拉德好像看到一顶至尊王冠已经在他的头顶上闪闪发光。 “殿下,也许我该现在就跪在你的面前请求您成为我的妻子,”康拉德声音激动的半跪下去,他强忍着尖利的石头令他的膝盖钻心的疼痛,眼睛中不由闪动着充满热情的光芒“殿下,请你现在就嫁给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不论是您让我去屠龙还是与能找到的任何一个异教徒决斗,我都会为你您而战。” “也许我应该让你去为我摘取罗马皇帝的人头。”伊莎贝拉看着康拉德的眼中露出了一阵讥讽,而她说出的话,立刻让康拉德一阵目瞪口呆。 “殿下,我,我会为你做一切事,包括……”康拉德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流利些,可是好像堵在喉咙里的什么东西却让他的头上开始潮湿起来。 “你当然会为我做一切事,其中也包括在台伯河那边给自己找的一个情妇。”伊莎贝拉平静说出的话让康拉德不由大惊,他愕然的抬头看着已经站立在峭壁边的伊莎贝拉,望着这位耶路撒冷女王,他不禁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 康拉德并不担心伊莎贝拉会因为一个情妇而和他闹翻,他和她一样明白,他们之间的婚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或者说从一开始,还在法国的康拉德听到来自耶路撒冷的婚约时,他就已经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那个能与盖伊一样戴上耶路撒冷王冠的幸运儿。 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和梵蒂冈的密切关系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伊莎贝拉可能会有一天会知道他宠养情妇并不过于担心,他真正感到不安的,是伊莎贝拉会知道自己与皇帝的弟弟阿莱克修斯之间那不能为他人所知的协约。 在那个协约里,康拉德用塞浦路斯主权换取的,不止有罗马承诺对可能重新回到耶路撒冷的盖伊的对抗,更重要的是还有罗马完全支持康拉德自己独立称王的条件! 唯一的耶路撒冷国王,这个难以抵抗的诱惑让康拉德签署了出卖塞浦路斯的条约,也让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伊莎贝拉彻底死心。 可是现在,伊莎贝拉不但提到了他的情妇,也提到了他宠养情妇的地方,这让康拉德不能不感到恐惧,他的看着站在峭壁边背对他的伊莎贝拉,一抹难掩的杀机瞬间从他眼中闪过。 “只要一下,没有人会知道,别人会说她是失足掉下去,甚至可能会怀疑她是自杀,毕竟这种名声的女人即使自杀也不过时罪上加罪。” 康拉德的心头飞快的想着,他的嘴唇开始发干,同时转过头迅速着扫视着四周的一切。 没有人,整个峭壁边一片宁静,宁静的就好像一个专为谋杀准备的好场所。 康拉德的脚步开始慢慢向前挪动,他很小心,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在她娇柔的外表下,还拥有着如利芒般的针刺。 只要再先前几步就可以了! 康拉德的眼睛已经因为睁得太大有些疼痛,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付这个女人死掉之后发生的一切。 也许会有人对她的死亡怀疑,但是那个阿莱克修斯肯定会帮助自己!康拉德觉得他选择对了一切,也已经真正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再先前几步,只要几步,一切就都是我的了!康拉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即使伊莎贝拉死了,自己也可以以女王未婚夫的身份成为王国摄政的想法,让康拉德下定决心的向前迈出一步! 君士坦丁堡北方的一片海湾中,万橹千帆,一片繁忙。 这条曾经有过很多名字的海湾,最终因为其几近完美的海港给罗马带来的巨大财富,而被叫做“金角湾”。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最繁忙的港口,也是整个东罗马帝国最重要的港口。 更重要的是,这条狭长的海湾,也成为了保卫君士坦丁堡的一座天然屏障。 原本只是东、南两面临海的君士坦丁堡因为这条深入城市北方的海湾而变成了三面环海的险要地势,而随着在提奥多西皇帝时代建造起来的北通金角湾,南贯马尔马拉海的提奥多西城墙的出现,整个君士坦丁堡则完全被包围在这如铜墙铁壁一般的保护之中。 而就在这繁忙却祥和的金角湾里,却忽然出现了一阵罕见的骚动。 引起躁动的,是几条造型怪异的海船,它们的出现引起了沿岸船工和过往船只的注意。 那是一种君士坦丁堡人从没见过的外形奇特的海船,和其他那些海船不同是,这些外形奇怪的海船既不是如萨拉森人那样到处都是看上去颇为抢眼的三角帆船,也不是罗马‘掌门官’似的高塔巨舰,而是一种看上去就如挂着一面面方形旗帜般破浪而来的平板直船。 在从狭窄的海道里进入被誉为金角湾的海湾时,很多人就注意到了这些船的奇怪之处,而当他们借着好天气看清那些船的全貌之后,即便是最稳重的君士坦丁堡人,也不能不立刻聚拢起来,他们站在岸边争相议论着那几条奇怪的海船。 现在,不论是那些船本身,还是可以隐约看到的船上的人,都成为了他们的议论的话题。 不过这也难怪一直自傲的认为世界上的一切奇迹都出于君士坦丁堡的人们会如此大惊小怪,因为即使是堪称见多识广的君士坦丁堡人,也不能不为那些船上古怪的东西感到诧异了。 他们看到在逆流而进的海湾入口,那几条海船丝毫不受海流和风向的影响,始终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迎着洋流海风向前驶去,而随着海船靠近,君士坦丁堡人奇怪的发现几个巨大的木轮正飞快的在船舷边不住滚动。 海水被半潜在海面下的轮叶拍出了片片白碎的浪花,而后又被装在后面的轮子再次激起更大的水沫。 于是在那些海船的背后,掀起的白色浪沫就如同一条条不住摆动的海中怪兽的尾巴般在海面上留下长长的痕迹,而前面的海船则在船尾一条长的出奇的粗大木橹的摆动中,迎风斩浪的向金角湾里驶来。 那些奇怪海船引起的骚动很快就被正在游弋在海湾里的一条庞大的“掌门官”注意到了。 随着海水被斩开,“掌门官”摇晃着庞然的躯体向着那几条不但外形怪异,而且连上面的旗帜也从没见过的海船靠去。 “那是些什么人?” 站在船头的罗马军官奇怪的看着那几条船,在他的身边,一个个子瘦高的海港收税官一边困惑的摇头,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那是所有即将进入金角湾的商船的记录,对于这个到处商机,无比繁忙海港来说,这些收税官就是帝国聚敛巨额财富的一只只蚂蚁,正是这些人,让整个东罗马帝国的国库在飞快消耗的同时,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不住充实起来。 “我不知道大人,不过我相信他们肯定不是来自我们知道的任何一个基督世界国家。”收税官在忙了一阵之后终于放弃了,他一边用手捋着卷起的胡子一边断言着。 而在这时,好像是为了证实这个小小的收税官的确拥有过人的判断一般,从对面最前面的船头上,出现了一个外貌看上去和他们所知道的任何民族都不同的年轻人。 不过出乎那两个人意料的是,那个异族年轻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罗马皇宫的宦官,同时随着一面绣着双头鹰的旗帜在那个宦官手中出现,“掌门官”上的人愕然发现,这几条外形古怪的海船,俨然得到了帝国皇帝特许入港的权力。 “哦,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再出现这种事了。”收税官不满的把手里的一个硕大的青铜纹章用力在船帮上一敲,随着“砰”的一声,坚硬的木头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凹窝“这些外族人总是能得到皇帝的喜欢,为了让他们进入君士坦丁堡,皇帝现在居然开始派那些太监为他们领航了。” “就好像那些该死的西西里人和威尼斯人。”军官同样郁闷的接着岔“我的一个亲戚前几天破产了,只因为一个西西里人抢了他的生意,难道皇帝不知道那些欧洲来的商人现在正在和罗马人争夺财富吗?” “算了,这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决定的。”收税官无奈的抬了抬手“要知道罗马昌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甚至连一个到处都是野蛮人的保加利亚都可以随意羞辱帝国。” “但愿那位伟大的圣子尽快来到君士坦丁堡,”军官在胸口画个十字之后狠狠的说“听说他的军队就象当初君士坦丁大帝或者是查士丁尼时代的军队以样勇敢,而且他们也始终坚持着那种真正属于罗马军团的荣耀。” “这个我也听说过,”听到这个的收税官立刻兴奋了起来,他把手里的铜纹章往旁边一扔大声的说“我听说他的军队在进攻的时候会像当初罗马人一样呼喊战号,甚至他们还一直坚持使用最正统的罗马礼仪,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愿意进入他的军团,不过听说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位圣子到君士坦丁堡来。可说起这个,还有些和皇帝陛下以及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有关的谣言呢,听我告诉你啊……” “哦,上帝!” 军官发起的低低叫声响了起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谣言,而是他在无意中向远处的海面上望去的时候,看到了一具不住起伏的浮尸。 “看看那个人还活着么!” 军官大声向闻讯赶来的手下命令着,他一边嘴里不住念叨着安魂**,一边吩咐手下小心翼翼的用带着倒钩的绳子把那具看起来并不乐观的躯体牢牢勾住,然后用力抻了上去。 一具水淋淋的尸体立刻平躺在了“掌门官”的甲板上,看着这具衣着华丽却死相可怖的尸体,水手们不住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甚至有人还按照一种很古老的异教徒习俗悄悄的向海里扔了一个铜币,好以此贿赂古老传说中正等待着把尸体带入大海深处的海怪。 “这个……看着很眼熟……”收税官不安的注视着似乎并没有死去多久,还没有被海水侵蚀的尸体“可是,是谁呀?” “你真蠢,”军官看着尸体嘟囔了一声“你忘了自己刚才在说谁的谣言?” “我的上帝,这不是……”听到提醒的收税官发出了一声惊叫。 第三十三章 风暴前夕 几条引人注意的海船在发出巨大的轮桨拍打水面的轰鸣声中慢慢靠近了由黑色的坚固岩石修建起来的码头边,也正因为这种独特的石头,这座金角湾里最大港口之一的码头,就叫做“黑港”。 一个身穿更加考究服饰的宦官谨慎的注视着那几条海船,他知道在那些船上有很多皇帝一直在为之惦念的东西,其中不论是来自东方神秘国度的上等瓷器丝绸,还是那些看起来让整个君士坦丁堡的贵族都为之好奇的能够燃烧的石头,都是不能有任何疏忽,必须小心伺候的。 “居吕斯老爷,陛下要见的那位……那位从东方来的商人老爷已经到了。”随船的宦官向站在码头上的宦官头领小心的说着,他知道这些来自东方的商人是皇帝邀请的贵宾,这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对待这些人,因为不论是他还是面前的宦官头领,都没有忘记就在短短的几个月当中,皇帝身边的内侍已经换了两批。 “陛下邀请的客人应该受到最好的接待。”宦官头领看着年轻人微微点头,他的脸上挂着丝矜持,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的望着那几条样子古怪的海船。 皇帝对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奢侈编制和艺术珍品有着足够大的兴趣,可兴趣更大的是早有耳闻的这种古怪的航海技术。 从第一个亲眼见识过这种.海船的人的描述中,艾萨克二世就已经对这种居然能不顾风向和洋流的动向航行的技术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他在自己的宫殿里让人制造出.想象中的那种古怪海船,同时派出更多的人去探究那种让任何一个对航海熟识就无法掩饰心中兴趣的古怪的技术。 “最让我想知道的,是那些人怎.么从萨拉森人的土地上来到帝国的,”艾萨克二世对身边的人叮嘱着“要好好伺候好那个年轻人,如果他需要什么就不要吝啬,要知道罗马人是既慷慨又值得尊敬的,所以要让那些客人感受到帝国的热情和威严。” 皇帝的吩咐立刻被小心的执行了下去,有专门的.宦官引导的海船顺利的经过了帝国海军的检查,而所有的收税官在那面代表皇帝的旗帜前都恭顺的退让下去。 “皇帝想看听东方的客人说说有趣的事,”宦官头领.神态倨傲的向眼前看起来衣着怪异的年轻商人微微点头致意,即便这样,他也已经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毕竟即使是帝国的贵族们,在他的面前也是态度客气,颇为巴结的。 听到操着令人难懂的一个罗马商人的解释,年.轻的宋国商人脸上始终洋溢着平静的微笑。 当宦官总管用.谨慎的态度伸手示意他坐上马车时,他微微回头望了望码头上的海船,然后轻笑着钻进了车厢。 “我要让那个人亲自对我说说他的旅行,告诉我是不是在遥远的东方真的有那么大的,足可以和君士坦丁堡媲美的城市。还要我要让他们告诉我,那些萨拉森人是怎么对待他的,至于印度的宝石和他们的香料,我想这反而并不重要。”艾萨克二世是这样吩咐自己的宦官的“所以去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让他亲自对我说说那一切。不过最重要的是……” 坐在马车里的宦官悄悄的看着对面似乎对君士坦丁堡颇有兴趣的年轻商人,心里回忆着皇帝的吩咐:“……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见过那位上帝的宠儿,我听说他们曾经在耶路撒冷和他见面。所以一定要让他们立刻就来见我,而且绝对不要让任何其他人和他先见到。” 艾萨克二世这样郑重的吩咐让宦官感到紧张,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对那个上帝的宠儿如此感兴趣,尽管那个人的名字已经快成了宫廷里随时可闻的一个点缀,但是他却不相信皇帝会真的到了那种会为了他如此谨小慎微的地步。 不过他也告诉自己,这不是他应该关注的,对于皇帝的命令他唯一应该做到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去予以执行,否则可能他很快就要步他那两位前任的后尘,尽管他是从皇帝的故乡色雷斯来的。 巍峨的圣宫远远的出现在七丘之一的比里斯丘上,那座城中之城在稍显寒冷却已经透出春天气息的明媚阳光下,显得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高大。 这让坐在马车里的宦官感到一阵骄傲,虽然他从很小的时候离开色雷斯进入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君士坦丁堡,但是他却相信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座城市能与这座城市相比,更找不到任何一座王宫能与伟大的圣宫媲美了。 而且他也的确从那位年轻商人的脸上看到了诧异的表情,看着他好像颇为奇怪的向陪伴在旁边的罗马翻译询问着什么,宦官不由得意的微微扬了扬下巴。 不过也正因为他听不懂那种奇怪的东方语言,他并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用很奇怪的腔调问着身边的翻译:“为什么你们的皇帝会住在这种地方,这难道不是你们的一个很大的军营吗?” 艾萨克二世坐在深深的座椅里注视着站在对面的东方年轻人,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一双因为早年间的战斗留下伤痕的大小不一的眼睛在年轻人的身上不住扫视着。 之前枯燥而毫无意义的繁文缛节已经结束,这时的皇帝只想尽快知道他一直期望听到的东西。 在皇帝身边的描金小桌上,有一份装订整齐的柚草纸文件,那是瑞恩希安呈递给皇帝的报告。 但是艾萨克二世却在只粗略的翻了下之后就把把它们扔到了一边,他在耐心的等待,当他听说那位带来可以燃烧的奇迹石头的商人即将到来后,他就开始等着见到这个东方人。 艾萨克二世的确需要知道那个上帝的宠儿,有着圣子之名的贡布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却不想从任何一个和这位圣子有关的人那里了解这个人。 “告诉我客人,你认识那个贡布雷子爵吗?” 在忍耐了很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询问。 一个身穿装饰得颇为华丽的铠甲的女骑士在海岸边慢慢走着,陡峭的海岸并没有让她感到过于为难,当有几只海鸥从很低的空中掠过时,她还悠闲的抬起头微微招呼,虽然身上被精牛油擦拭得亮晶晶的链甲和腕上刻着花饰的护腕有些沉重,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充满欣慰的笑容。 “那个阿历克斯在什么地方?”看着在海岸边不住晃动手臂的女侍从,伊莎贝拉从远处慢慢的走了过来。 “陛下,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在元老院,”女骑士回头微微行礼,然后笑呵呵的对女主人说“我听说他现在已经讲到贡布雷大人挽救的黎波里的那段了,据说元老院的大人们为了这个甚至停止了一次日常例会。” “那的确是个很忠心的队长,”伊莎贝拉微微点头,她那种悠闲平静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刚刚做下了谋杀未婚夫这种令人发指举动的人,反而这时的她看上去一片轻松,就好象刚刚抛弃了一件沉重的负担。 “我想很快就要有人来告诉我,我又成为一个寡妇了。”伊莎贝拉的手里随意摆弄着一朵被称为“血玫瑰”生长在海边的野花,那种过于鲜艳的红色在她白皙的手指间微微颤抖,看上去就好像一大滴鲜血。 “陛下您放心,一切都不会让您失望的。”女骑士微微低下头,她知道这时的女王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过陛下,难道您不担心皇帝……” “皇帝?”伊莎贝拉捏着血玫瑰的手微微一停,她回过头看着远处隐约能看到的圣宫塔楼“皇帝现在应该还在为保加利亚的事情担心,毕竟失去那里是他的责任,至于耶路撒冷,我想他对那位贡布雷子爵的兴趣比我要大的多。” “陛下,为什么皇帝要邀请子爵来君士坦丁堡?” 女骑士有些疑惑的问着,尽管知道这实在不是她应该问的,但是她还是不由得问了出来。 可随即,她就看到女王原本轻松的脸上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那个艾萨克二世,”伊莎贝拉脸色阴沉的望着海峡里的帆影,声音里透出轻微的烦躁“他总是想得到不属于他的,或者说是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伊莎贝拉好像很厌烦的摇了摇头,她拢着身上厚厚的羊毛毯子重新坐下来,听着站在身边的女骑士身上的链甲发出的声响,她看着跌宕起伏的海面,忽然轻声问着:“告诉我,如果那个贡布雷坐上宝座,他会是个好国王吗?” “我相信他一定会的!”女骑士的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陛下,你应该去听听君士坦丁堡人在说什么,更应该去听听那些罗马军人在说什么,他们称他是罗马人的骄傲和象征,甚至有人称呼他为凯撒,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能成为一个好国王吗?” “一个谋杀了自己未婚夫的女人的丈夫?”伊莎贝拉的声调里带着一种讥讽,她始终直直的看着海面,即使远处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还是一个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他杀掉,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悲哀的寡妇的丈夫?” “他会是个好国王!”女骑士好像宣示般的提高了声音“可您是一位更了不起的女王,您能让他拥有无数人都羡慕的地位和权力,他的一切只有您才能给他,这难道还不能让他匍匐在您的面前吗?” 马蹄声越来越近,即使不转身,伊莎贝拉也能从身下传来的阵阵震动中感觉到来人已经很近。 “伦格,”伊莎贝拉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她伸手轻抚被海风吹乱了的黄金般的头发,随着手臂轻轻滑动,她纤细的手指抚过自己高耸的柔胸,然后她忽然问出一个让女骑士颇为奇怪的问题:“他的马叫什么?” “啊,对不起陛下,我不知道……”女骑士一边错愕的回答,一边望着已经在附近跳下马背,向女王奔跑过来的一个侍从。 “比赛弗勒斯……”伊莎贝拉转身看着已经快奔到面前,一脸惊慌的侍从“那马叫比赛弗勒斯,是亚历山大大帝坐骑的名字。” “女王陛下!”侍从终于奔到了伊莎贝拉面前,他惊慌的甚至来不及完全躬身下去就大声喊了起来“上帝保佑您陛下,您的未婚夫,可怜的蒙特费拉的康拉德,蒙主召了!” 侍从的声音里充满惊慌,可这却不如听到这个消息的伊莎贝拉的举动更加令人意外,当他刚刚说完时,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的女王只是稍微一愣,然后就一头向后倒去,而她的身后,是陡峭的博尔普鲁斯海峡! 蒙特费拉的康拉德溺水而死! 这个消息让早已经被因为耶路撒冷的消息掀起了一片宗教狂潮的君士坦丁堡人彻底陷了进去。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他究竟是什么原因而死?是如官员们向外宣布的那样的溺水还是因为更加复杂的原因?甚至那个人是被可耻的自杀还是又一次阴谋的牺牲者? 这一切都在大街小巷里议论纷纷,谣言四起!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人那里传出,皇帝艾萨克二世是导致康拉德死亡原因开始在民众当中流传起来。 在街头巷尾,在大广场的台阶上,甚至在尊贵的帝国元老院的廊柱大厅里,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在悄声议论着这个可能的事实。 “皇帝因为垂涎女王的美色和耶路撒冷的神圣地位,谋杀了蒙特费拉的康拉德!” 这个不知道由谁传出的谣言让君士坦丁堡人感到震颤!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更没有人知道是谁传出的,但是这个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真实的谣言在不知不觉中就充斥全城。 人们开始对着圣宫叹息,更多的人则发出愤怒的呵斥。 尽管迄今为止,东罗马的皇帝除了正统传承之外,依靠篡夺戴上皇冠的已经高达二十二位,但是人们对现在同样依靠篡位称帝的艾萨克二世却更加深恶痛绝! 事实上,罗马人从不在意自己的皇帝究竟是怎么登上皇位的。不论是伟大的君士坦丁大帝铲除了他的异己李锡尼独揽帝国皇权,还是残忍的巴西尔二世依靠谋杀视他亲如手足的迈克尔五世而戴上皇冠,罗马人只希望自己的皇帝是一位能让罗马展现出应有辉煌的明君。 但是,在刚刚登上皇位没多久就导致军队哗变,随后干脆丢掉了半个保加利亚的艾萨克二世却显然不在此列。 特别是当不久前那次因为并不成功的煽动内乱,却导致整个保加利亚彻底丧失的消息传来之后,民众对艾萨克二世的愤怒甚至比博尔普鲁斯海峡里的波涛还要激烈。 而现在,一个更加令人气愤甚至觉得是罪行的谣言把“可怜”的皇帝彻底推倒了整个君士坦丁堡人厌恶的位置上。 “如果说丢掉保加利亚只是皇帝用人有误,那么蒙特费拉的康拉德的死就是皇帝的个人私欲彻底膨胀的罪证!” 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煽动者们开始在君士坦丁堡人喜欢聚集的场所喧嚣起来,这些看起来似乎热衷于希腊时代演讲家职业的人们,在民众中大肆指摘着皇帝的各种施政谬误,甚至用控诉的口气直接申斥皇帝的一些个人品德。 他们指责皇帝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大肆购买昂贵的奢侈品,同时控诉他为了让自己的某个情妇满意就公然占用属于帝国的城堡,修建豪华庄园。 而与此同时,帝国的众多士兵却因为无法得到应有的粮饷铤而走险的掠夺军区仓库。 他们还指责皇帝因为忌讳有人会觊觎他的皇位就肆意压制帝国的人才,甚至连皇帝的御弟阿莱克修斯这样的人,都不得不闲置在家,却得不到应有的使用。 而在这所有指控当中最严厉的,则是皇帝显然并不想为了圣地而与异教徒发生冲突的胆怯之心。 “什么时候我们的军团开始畏惧那些野蛮的异教徒了?”讲演者站在宽大的君士坦丁广场的台阶上向围拢在四周的人高呼着“我们是罗马人,我们是帝国的继承者,从君士坦丁大帝时代开始我们就是虔诚的基督徒,为了这个我们的皇帝和女皇当中甚至有人为此付出了高昂代价(这里指东罗马历史上因为反对破坏偶像崇拜被流放,最终在孤岛黯然死去的依琳娜摄政女王),但是我们始终是虔诚的。可是现在,只为了一个人自己的私欲,我们当中就出现了谋杀基督徒的行为,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罪恶吗?!” “那是个公教徒!”在逐渐激烈的声浪中,还是有人为皇帝叫屈。 “哈,公教徒!”演说家嘲讽的向那个人用手比了个罗马人处死奴隶时特有的手指向下的动作“当该隐谋杀他的兄弟时(引自圣经旧约),也为自己寻找到了行凶的借口。” 这句话显然引起了四周的一阵轰然大*,人们开始愕然的注视着这个人,他们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用这种可怕的比喻形容皇帝! “在那些异教徒面前,公教和正教就如同一对兄弟,这难道不是兄弟之间的谋杀吗?”演说家用煽动的口气大声向着人群质问着“既然这样难道我们不应该谴责这种行为吗?” “说的对,皇帝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是为了帝国!”人群里开始出现不满的应合声,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对一群容易激动的民众的煽动是可怕的,而对一群拥有着同样狂热信仰的民众的煽动则是一场灾难! 在众多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讲演者们伶牙俐齿的挑拨中,君士坦丁堡人先是抱怨,然后是愤怒,接着就是激烈的反应! 他们开始穿上圣徒日才穿的盛装,身上佩戴起神圣的圣物,有的人举着高大的受过祝福的仪旗,而没有那种圣物的人,则到处寻找木头钉成简陋的十字架! “我们应该怎么办?!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 人们大声的相互询问,然后他们从那些热情的演说者中得到了令他们觉得最为合适的指点。 “那位上帝的宠儿,有着圣子之名的大人就要来到君士坦丁堡了!他的虔诚是世人皆知的,他的奇迹是上帝赋予的,他的勇敢也让所有耶路撒冷里的基督徒得到了拯救,去找他的使者!让他为我们转达对那位大人的期待,别忘了,他也是个罗马人!” “对,圣子!” 民众发出了疾呼,在煽动下他们大举向着法兰西斯的住宅前进,从各条道路上汇聚起来的人群立刻阻塞了耶路撒冷使者住宅前的每一块地方。 但是,等待这些祈求着得到拯救的君士坦丁堡人的,不是子爵使者的接待和他们想象中的许诺,而是一个足够让他们彻底惊慌的消息……奇利里亚发生瘟疫,而那位被寄予厚望的上帝的圣子,正在那里! 第三十四章 谣言 奇利里亚发生瘟疫的消息让所有闻听者都不禁惊恐不已。 君士坦丁堡人不会忘记在查士丁尼皇帝时代发生的可怕瘟疫,在那场连皇帝都无法幸免的灾难中,死亡和尸臭就如同人们每天呼吸的空气一样伴随着整个罗马帝国的军民。 依然还有人记得,在那些详尽的记载了那次劫难的一些文献中,一位充满恐惧的圣徒传记学者一边躲避着随处可见的死亡,一边用他的笔记下了那可怕的情景。 “街头上,院子里还有供人饮水的水池边,到处都堆积着散发着恶臭已经开裂腐烂的尸体,因为没有人愿意与死者为伴,或者那些掩埋尸体的人自己也很快成为被掩埋者,整座君士坦丁堡成为了一座可怕的死城。” 那位曾经著有《圣徒传》的约翰绝望的这样描述着:“在海上的薄雾中,一些船只因为受到了上帝愤怒的惩罚而变成了浮在海上的坟墓,而已经荒芜的田地和就要变成野兽般的家畜随处可见。” 这是幅可怕的情景让即使.过了几百年也无法忘记的罗马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瘟疫让所有的人感到了死亡的可怕,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家庭能避开这个灾难。 “只是短短的一天,五千或者七千,.也许更多到一万的人死掉,”约翰用颤抖的手这样记述着那场灾难“官员们只能站在街头和十字路口用麦粒计算死掉的人数,当麦粒终于因为堆积如山而无法分辨数量时,他们开始用简单称重重量的方法计算死亡的人数。终于当官员们在计算到将近三十万而发现已经无法准确记录之后,他们开始任由尸体被运出城外,聚集在巨大的焚尸坑中烧掉,升腾起来的浓烟是那么高大,甚至在金角湾对岸的加拉塔卫城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而让君士坦丁堡人感到更加.畏惧的,是即使如查士丁尼一世这样的皇帝也无法幸免于难! 尽管当时的宫廷紧密的封锁着皇帝患病的消息,.可最终这个险些导致帝国崩溃的噩耗还是传了出来。 在一些遥远边区的将军密切的注视着帝国首都.发生的一切,他们知道当时的皇帝还没有继承人,这就让那些有资格窥伺皇冠的贵族们不禁更加注意。 宫廷在为皇帝祈祷,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甚至以.年迈之身以苦赎的方式在寒冷的冬天里赤裸着全身站在冰冷的池水中背诵《信经》! 同样,民众在恐.惧绝望中也在为皇帝祈祷,他们祈求上帝能拯救处于危难中的帝国,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当皇帝彻底被病魔夺走生命的那一刻,可能就是罗马再次分裂的灾难来临之时! 也许祈祷真的传达到了上帝那里,就要被瘟疫彻底夺取生命的查士丁尼皇帝终于从死神的羽翼下挣扎了出来。 可是那场灾难却也在那个时候彻底打碎了罗马人重铸辉煌的美梦。 原本美丽的城市变得一片荒芜,尸横遍野的惨象曾经让刚刚恢复身体视察全城的皇帝险些发疯,在梦想中收复罗马失地,让整个地中海成为帝国内湖的计划,在单单是君士坦丁堡就付出将近五十万的生命之后彻底搁浅,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东罗马帝国再也没有能象查士丁尼时代那样,接近那个美梦。 奇利里亚的可怕噩耗让君士坦丁堡人为之惊慌,他们无法忘记古代发生过的可怕灾难,更忘记不了不到百年前曾经因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而引发的同样令人恐惧的瘟疫和饥荒。 虽然那次瘟疫没有波及罗马,但是因为畏惧而彻底关闭港口的君士坦丁堡在紧张和忧虑中度过了那段漫长难熬的时光。 而现在,伴随着对瘟疫恐惧惊慌的,还有被煽动起来的民众对那位圣子安危的担忧。 “上帝保佑圣子!” 有人在人群里高声喊着,这立刻得到了无数人的响应,他们聚集在法兰西斯的使者住宅前大声祈祷,高唱圣歌,同时用不停的箴问(一种东正教特有的相互问答式论经)昭示着上帝的恩典。 “这是上帝给予圣子的考验,就如同主基督要受到父的试炼一样。”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有着过人辩才的人跳上一个青铜雕塑的巨马塑台,一手抓着高扬的马蹄,一手用力在空中挥舞“主基督在最终走上圣坛之前,接受了无数的试炼考验,最终完成拯救世人的基督,我们的圣子现在也正在接受这样的考验,这个考验就是可怕的瘟疫,让我们为圣子祈祷,为即将走上拯救罗马之路的凯撒祈祷!” “上帝的荣耀,主的荣耀,佑护圣子,哈利路亚!” 高亢的呼喊在整个街道上响彻,君士坦丁堡人的激情在这一刻被激发了起来,他们大声为拥有神性的圣子面临的考验祈祷的同时,也祈求着身为肉身的贡布雷子爵能尽快来到帝国的首都。 这种祈求听上去充满真诚,但是听在已经走出住宅,站在台阶上看着民众的法兰西斯耳中,却充满了畏惧和不安。 “究竟是什么人在煽动他们,是谁要让贡布雷子爵成为皇帝的敌人?” 法兰西斯不安的望着民众们,他从那些不住骚动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些人的影子,可是很快他们就混入了人头耸动的人群之中,这让他根本无法确定那些人究竟来自哪里,更无法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唆使着他们。 “上帝呀,开恩给子爵些时间吧,不要让他再经历这种可怕的磨难了。”法兰西斯在心底里苦苦的哀求着,他从这些君士坦丁堡人的脸上看到了激情和兴奋,可是在同时也看到了一条原本刚刚开始为伦格铺就出的道路,正变得再次暗淡无光,不可预测起来。 法兰西斯无比担忧的疑虑很快就得到了证明。 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因为曾经见过那位圣子而破例召见东方商人的觐见还没有结束,一个令他愤怒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当听到宦官在耳边悄悄禀报的消息之后,艾萨克二世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去一丝难掩的怒火,他想让自己不因为过于激动而露出异样,但是天生过于暴躁的脾气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内心里的愤怒。 “告诉我,你认为那个贡布雷子爵会是个好国王吗?”艾萨克二世用很阴沉的腔调问着站在对面的丁涉,他自认对这个商人很宽容,或者说是已经有些超出一般的恩典。 他既没有让这个人像其他国家的使节或是平民商人那样跪在地上亲吻他的靴尖,也没有命令他只能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完全由宦官转达他提出的询问。 他甚至允许那个人站到了离自己很近的第一层大理石矮台的上面回答自己的询问,而他的恩典需要的回报却很少,只是希望能听到这个东方商人说出关于那个贡布雷的实话。 经由通译听到皇帝询问的丁涉,用一种错误的眼神望着坐在宝座上的皇帝,虽然他并不太明白,这位皇帝所说的“国王”究竟是指哪里的国王,但是一种显令他不安的气息却悄然而来。 “皇帝陛下,我只是个商人,言商逐利是我的本份。”丁涉小心的回答,他不知道通过那个看起来颇为蹩脚的罗马商人的通译之后,自己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他却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有些许疏忽,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这个陌生国家权力之争的泥潭之中。 “陛下,在他们的国家有一句谚语,说是一个人要经过自我的醒悟之后先能够成为一家之主,然后才能成为成为一个国家的大臣,最后才能成为一个国王?”商人略显犹豫的回头看看丁涉,不过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听上去有些词不达意的翻译根本无法从年轻人那里得到证实之后,他只有按照自己所能明白的意思小心的向皇帝回复着“他说以他的才能,是无法为陛下看清那个人的,他只是一个追求财富的商人,和那位子爵大人岁追求的完全不同的,所以他无法为陛下解答这个问题。” “哦,那么说这个人就没有任何用处了?”艾萨克二世的眼睛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他冷冷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丁涉,虽然不知道这个东方人所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现在的皇帝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人的话。 刚刚传来的消息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虽然多年来艾萨克二世和别人一样为自己始终认人不明颇为恼火,但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愤怒! “让这个人可以退下了,告诉他如果愿意我会出钱购买他那种怪船,价钱可以任他提。要知道罗马皇帝的慷慨要让遥远东方国家的人也感到敬慕。” 艾萨克顺口打发着东方商人,这时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听到的消息上。 在年轻的东方商人刚刚离开宫殿,皇帝的怒火就立刻如爆发的火山般向着身边所有的人喷薄而出! “那个人要干什么!?”艾萨克大声喊叫着,他用力拍打身边一个青铜坐兽的头颅,随着手掌上的疼痛,坐兽的头顶立刻发出“嗡嗡”的回响。 “我赐个他机会,让他从被萨拉丁包围的悲惨中有了希望,我答应给他地位,答应让他到我的帝国来享受尊贵客人的待遇,但是他居然煽动我的人民!” 皇帝怒吼着,他在宝座前不住走动,当看到放在旁边描金小桌上瑞恩希安的那封奏章之后,他一把把它抓了起来在手攥成了紧紧的一束:“我让那个人有机会在君士坦丁堡成为一个圣人,但他却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陛下,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圣人!”一个声音忽然从一扇侧门边响起,一直躲在门后的瑞恩希安大步走了进来“我曾经对您说过,那个人拥有一颗旁人无法看清的心,至于这颗心是不是会为帝国带来危险,或者是能让帝国拥有令所有欧洲国家都会嫉妒的荣耀,这需要陛下您的抉择。” “可是你没告诉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和阴谋家!”艾萨克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奏章狠狠扔在瑞恩希安脚下“我可以驯服一只野兽然后让他从我这里得到很多,可我绝对不会容忍它成为挑战我的敌人,即使这只野兽很弱小,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么陛下,您认为这一切是那个贡布雷唆使的吗?”瑞恩希安微微皱起眉来,他对于皇帝态度感到无奈,不过一想到这位皇帝自己就是由篡位戴上的皇冠,他就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陛下,我实在不能相信这会是贡布雷干的,而且他完全没有理由做出这种对他不利的事,要知道您给予他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您知道我曾经亲赴耶路撒冷,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那个被异教徒环绕四周的领地是多么危机四伏。即使萨拉丁因为进攻圣地造成的巨大损失能让他有一些喘息的机会,但是他和我一样清楚,一旦欧洲再次兴起新的一次十字军,那么他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瑞恩希安尽量希望能说服皇帝的理由解释着,这时的他感到无比茫然,他不能相信那个贡布雷会愚蠢到居然想挑战皇帝权威的地步,尽管每当想到那个人的举动,瑞恩希安都觉得无法彻底看清他的内心,但是他还是不信那个人会在这种时候就做出那种让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的。 “那么究竟是谁?是谁不想让那个贡布雷到君士坦丁堡来,或者是谁不想让他成为我所需要的?”皇帝犀利的质问着瑞恩希安,当他看到自己的这位异母兄弟露出了困惑深思之后,他愤怒的发出一声低哼,然后重重的坐在了宝座里。 “去找出那些人来,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想愚弄罗马皇帝,或者干脆这就是那个贡布雷自己耍的花招,无论如何我要知道答案!”皇帝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镶着黄金底座的玛瑙酒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葡萄酒“你去办这件事,如果成功了我会把你从特拉比松调回来,我知道你一直想在七丘上拥有一座自己的住宅,这件事办好之后我会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说到这里的皇帝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去为我找出这背后的指使者,我相信那些人不会只做了这么一点事,也许这是个机会,能让那些对帝国抱有敌意的人露出马脚。” “遵命我的陛下。” 瑞恩希安低头躬身向后退去,就在他即将走出宫殿大门时,他听到了身后皇帝冷冷的声音:“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也不必回到特拉比松,我相信苏尔索尼监狱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伊莎贝拉是在女骑士精心的照顾下慢慢苏醒过来的,这位因为未婚夫突然死亡“伤心欲绝”的女王,在晕倒的时候险些坠下悬崖,随她的未婚夫而去。 不过在女骑士手疾眼快的动作中,女王有惊无险的被搭救了下来。 然后发生的一切,却不是这位女王想象到的了。 就在伊莎贝拉为自己巧妙的回避了那些人人都会怀疑,却毫无证据的质疑之后,一股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对皇帝的质疑之风忽然席卷了整个君士坦丁堡。 民众先是怀疑康拉德的死于皇帝有关,随后这股狂风就变成了对一位高贵圣子的期待。 随后激动的民众居然以一种更加令伊莎贝拉手足无措的行为高呼着“凯撒”的名声在君士坦丁堡里聚集起来。 看着这一切伊莎贝拉终于无法沉默了,她拒绝了女骑士请求她在这个时候应该小心谨慎的进言,在耶路撒冷使者的住宅被围的第二天下午,随着一个阴沉天气的到来,伊莎贝拉做着马车来到了之前与那个“花匠”第一次见面的教堂外。 “我相信在这里一定能得到答案。”耶路撒冷女王自信的发出低语。 伊莎贝拉的这个猜测立刻验证,当沿着花坛间的碎石小路向教堂后面深处的幽静花园里走出没有多久,她就看到了那个神秘的花匠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阶梯状花圃里用一个长锄小心的摆弄着大簇大簇的鲜花。 “陛下,我知道您一定会来找我的。”名字叫凯尔的玫瑰十字首领看着走近的女王微微一笑,这个硕壮的男人这时看上去显得十分优雅,甚至有一种隐士才会的风度。 但是看着这个衣着简朴的“花匠”,多年来在贵族当中成长熏陶的伊莎贝拉,却还是能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出那在奢侈生活中养成的享受气息。 “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只甘心成为一个隐士的人。”伊莎贝拉在心里这么评价着眼前的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陷害贡布雷子爵?”伊莎贝拉虽然声调平静,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冒着激烈的怒火“或许就如同你上次给我看到的那个东西一样,这一切都你背后的那个人指使的?” “陛下,请您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凯尔脸色微微阴沉下来“那个人能让您知道他与这一切有关,完全是看在您的家族与他的久远关系上,甚至请您不要忘记,虽然鲍德温家族已经在耶路撒冷称王,但是您的家族依然还是要对那个人表示尊重。毕竟他还是您的国王。” “或者说,他始终是一个无法摆脱狡猾名声的人。”伊莎贝拉不忿的开口,然后她用力深吸一口长气“那么现在告诉我,究竟为什么那个人不希望看到贡布雷子爵进入君士坦丁堡,或者告诉我他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听到伊莎贝拉的质问,面色阴沉的凯尔把手里的锄头用力向地上一戳,在稍微示意之后,他伴随着女王沿着花圃阶梯慢慢走了下来。 “他需要得到什么?陛下这个我想我无法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对您保证的是,您的那位贡布雷子爵显然并不招那位大人的喜欢,至少从他开始要埃德萨伯爵的时候起,他已经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凯尔注意到女王听到埃德萨伯爵这个称呼时略显不悦的神色,这让他不露声色的微微一笑。 “有时候成为一位公主或女王的丈夫也许是很幸运的事情,而有时候却是很糟糕的事,就好像蒙特费拉的康拉德。至于那位圣子,对他来说成为考雷托尔的玛蒂娜的丈夫,就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凯尔深深的注视着伊莎贝拉“要知道,他可是为自己找了个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的妻子呀。” 第三十五章 凯撒利尔,严阵以待! 被玫瑰十字的首领称为“带来不少麻烦”的玛蒂娜,这时正靠在还算舒适的枕头里,小脸阴沉的望着靠床边的窗户。 从半敞开的窗子里,玛蒂娜能看到正站在堡垒院子的水井边的阿赛琳。 尽管知道那个女人曾经救过她的命,尽管知道如果没有当初阿赛琳在的黎波里的悬崖上那使人震撼的一跳就没有现在自己的自由之身,甚至如果没有她的救助,可能自己已经被那支弩箭夺取了性命,但是当醒来之后看到阿赛琳时,一股不悦还是立刻从玛蒂娜的心底里涌动上来。 “她看上去还是个异教徒,”玛蒂娜用愤愤的口气对身边伺候的女侍说着,当因为说话用力伤口发痛时,她稚嫩的小脸一垮,不由伸手按在疼痛的胸口上“就算穿上贵族的衣服也是个异教徒。” “当然,她是雷蒙伯爵的私生女,这原本没什么,”女侍立刻小心的用沾着热水的干净手巾轻轻擦拭着玛蒂娜微敞的衣襟下伤口边红润的肌肤“不过她的母亲据说是个异教徒,虽然长得很漂亮,可还是个异教徒。”说到这儿,女侍站直身子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小女主人“她怎么能和您比呢,看看呀,这是个多么让男人喜欢的小**,一个多么漂亮的女孩子。” “闭嘴!我不是女孩子!”玛蒂娜.的脸色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她的双眼狠狠的盯着站在面前一时手足无措的女侍“别忘了我埃德萨的伯爵,是贡布雷子爵的妻子。如果可能甚至是将来的王后,我不想再听到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否则我会狠狠的惩罚你。” “抱歉殿下,请原谅我的无理。”女侍.惊恐的半曲下身子,她真的被眼前的女主人吓到了,她从没见到过这个女孩像现在这个样子,在这一刹那的时候,女侍觉得自己一直照料的这个曾经在她的怀里羞涩的诉说对心上人爱慕的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一位透着威严的女伯爵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下。”玛蒂娜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她依然看着外面院子里正在忙碌的阿赛琳,望着那个健康的年轻女人,玛蒂娜从心里感到不烦闷。 她轻轻伸手抚摸着自己因为受伤被包裹着的胸.部,从窗子里看着那个女人的侧影凸显出的那种即使是女人也为之炫目的优美体型,看着院子里的男人不论是平民还是士兵都不由自主望向她的眼神,女孩心中的郁闷更加浓烈。 “诱惑男人的异教徒女人……”玛蒂娜依然愤愤在心里.嘟囔着,看着自己还稚嫩的身体和被包裹得平平的胸口,她开始为自己感到可悲。 自居拥有什么呢?躺在床上的玛蒂娜看着头顶.上的木梁沉思着,年轻?或者不如说还是个孩子。 身材?那女人那.种看起来简直是犯罪般的放肆身材让自己感到嫉妒。 身份?对,身份!自己是埃德萨的女伯爵,将来可以给自己的丈夫一个身份高贵的名号和一个伯爵国。 可是,那个女人现在也已经是一位女领主了,而且还是塞浦路斯的领主。而自己的埃德萨,却还只是安静的躺在地图上的一个名字。 玛蒂娜小心的用手指在自己露在外面的柔嫩肌肤上轻轻触摸着,一阵微痒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稚嫩的小脸上开始洋溢起一丝笑容:“最终是我成为了伦格的妻子,而不是你……” 想象着伦格和自己在享受欢愉时,未婚夫躺在自己身边酣睡时的笑容,女孩感到有些难言的羞涩,可是一阵幸福却又让她心底阵阵温暖:“他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 然后,脸色微红的女孩靠在枕头里闭上眼睛,在想象着未婚夫令自己为之羞涩的柔情中沉沉睡去。 阿赛琳站在水井干冷的石台上仔细的看着身前那个看起来颇为古怪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伦格为什么要在伤势如此严重时依然叮嘱着要造出这样个奇怪东西,但是她知道这对伦格来说一定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现在的凯撒利尔就如同一座处于大海中的孤岛,随着瘟疫的消息越来越多,凯撒利尔人感觉到的恐怖也越来越强烈。 一个竖立在水井边的木架高高的矗立了起来,一个用木头钉成的漏斗状的木桶摆放在木架上。 在漏斗里面,按照伦格的吩咐,一层层大小不一的石头把漏斗铺垫得满满的,而在漏斗的下方,一个阿赛琳所能找到的最大的陶罐架在熊熊火焰上,正在蒸煮着从漏斗下渗出的井水。 “去找能找到的一切青草和野菊花,把它们铺在罐子底下,”伦格在一阵阵的昏沉中对始终守在身边为他记录的牧师吩咐着“告诉所有人,不论那水多么难喝都必须坚持饮用。必须让他们知道,我这是在以我的身份命令而不是请求! 要让所有人知道,如果有人违反就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我也许是仁慈的,可是对于任何违抗我意志的人,我同样不会有任何宽恕!” 当时的牧师显然被伦格这严厉的吩咐吓到了,他哆嗦着把这段话写进自己的字板,同时小心的看着阿赛琳把一条沾湿的手巾放在正在出汗的伦格头上。 “还有,这些手巾和绷带!” 当阿赛琳伸手习惯的用袖子擦拭头上的汗水时,她也不由想起了伦格的吩咐“一定要用最热的水蒸煮,不要吝啬木柴,如果需要即使拆掉马厩也无所谓,受伤士兵所使用的一切东西都要用热水蒸煮,必要的时候要放在火里烧。” “可是这真的有必要吗?”曾经有人一边拆卸着堡垒里破旧的房子,一边唠叨着,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子爵不让人轻易离开堡垒,同时也的确没有多少人敢于去冒那个险,毕竟可怕的瘟疫已经完全在安条克外港蔓延起来。 从那些来报信的人嘴里知道,连自从被奈利兹夺取之后就严密封锁的安条克城里都都出现了疾病的征兆。 在那座现在完全被控制在异教徒手中的城市里,基督徒和穆斯林在可怕的疾病面前同样无法抵御,不论是上帝还是安拉在与这个魔鬼的战斗中显然都落了下风。 从几天前开始,已经陆续出现在城市上空的黑色浓烟说明了这一切,而随着发出令人胆寒凄厉尖叫的黑乌鸦群的聚集,城外的人也闻到了从城墙里面飘出的中人欲呕的浓烈尸臭。 “把所有的酒都拿来!”阿赛琳大声吩咐着,她看到那些凯撒利尔人的脸上显出了不安和愤怒,这让她不禁觉得需要加强自己的权威。 “近卫兵!跟上来!”阿赛琳发出高呼,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近卫骑兵立刻端着锋利的长矛走到她的身后“现在这些酒都归我了。”阿赛琳抬起头傲然的看着以珀尔布兰为首的凯撒利尔人,然后在那些村民眼巴巴的注视下,命令人把一桶桶封闭完整的整罐葡萄酒从地窖里抬了出来。 “但愿上帝不要让那女人把所有的酒都拿走。”珀尔布兰嘴里念叨着,可当他看到最后一个小罐的葡萄酒也出现在酒窖门口的时候,他不禁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呻吟“上帝呀,让瘟疫降临到我的头上吧,所有的酒都没有了。” “只要你活着,就有再喝到酒的机会。”阿赛琳随手从士兵手里抓过那个小罐子,随着木封开启,一阵香醇的酒香立刻飘逸而出。 看着四周那些嘴角就快流出口水的海盗手下和士兵,阿赛琳慢慢把酒罐放在嘴唇边,她伸出好看的粉红小舌在酒坛边沿轻轻一舔,然后手腕一翻!满满的罐口立刻倒转,香醇的暗红色酒水立刻哗啦啦的倒进了石头马槽里。 “上帝那个女人简直是个魔鬼。”珀尔布兰呻吟着看着流淌在马槽里的猩红酒液。 “按照子爵大人的吩咐,这些酒都要用来……”一个近卫兵暗暗舔着嘴唇,大声宣布着,不过在他寻思该如何使用那个词汇时,阿赛琳在他耳边轻轻提醒,这让他的脸不由立刻紧张起来,在有些狼狈的向女领主行礼之后,他才继续高声宣布“是用来消毒的,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允许再饮用这些葡萄酒,否则就要受到最大的惩罚。” 说完,那个卫兵在用力一顿手里的长矛,几个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兵立刻把让凯撒利尔人两眼通红的酒罐一个个的搬上了马车。 而在堡垒的其他地方,按照伦格的吩咐正在被拆卸下的堆积着如山垃圾的肮脏的死角正在燃起一团团的烈火,随着臭烘烘的杂物发出的异味,整个堡垒就如同正在进行一次大清洗般被迅速的收拾出来。 而随着堡垒一角的空地被用木板围隔起来,人们望着那个地方的眼神开始变得陌生畏惧。他们知道,在那木板墙的后面,就是一个恐惧的地狱,没有人愿意出现在那里面。 “必须尽快建起一个隔离病人的地方,那里要干净可更要严密。”伦格在对牧师讲述这些的时候,已经就要陷入昏迷,他的脸膛发红,因为眩晕而几次停顿下来的声音在那时显得那么微弱,以至在他旁边的阿赛琳不由担心他会就此睡去,再也无法醒来。 可是,伦格却用旁人无法理解的坚强力量遏制着自己昏昏欲睡的头脑,没有人看到,每当他就要无法控制时,他就用指甲狠狠的刺入自己的手掌,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同时也让他用尽全力思考着在未来即将发生的可怕灾难面前,该如何做出关键的决定。 “一旦出现病人,绝对不要因为所谓的地位和身份迁就任何人,”伦格在把所有的军官叫到身边时用尽全力吩咐着“你们所有人要在我的面前发誓,遵守我下达的命令。” 在得到了所有军官扶着形如十字的剑身发誓之后,伦格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发出命令:“在这里我以你们主人的身份和上帝的赐予我的名义宣布,任何人一旦得病,都必须按照我吩咐的方式被拘束起来,没有任何人有权违反我的决定,这是我我命令,也是我的诅咒!我会看着你们,而阿马修斯的佐薇,将做为为我执行这一命令的人。” 当伦格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已经因为疲惫变得一片苍白,他躺在床上用艰难的眼神望着走到身边,拉着他的手只是无声望着他的阿赛琳,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划过他的脸颊。 “我真没想到你回来这里,他们都说我是上帝的宠儿,是上帝在佑护着我,可我相信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守护天使。”伦格在半伏在身前的阿赛琳耳边低声说着“我相信你在这个时候的出现才是对我真正的恩典,替我看着他们,特别是那个尼曼基鲁斯看牢他,别让我在醒来之后看到他有什么举动。” “我向你发誓我的小罗马人,我会为你睁大眼睛的,”当时的阿赛琳在近卫军官们的注视下慢慢跪下,向着已经逐渐陷入昏睡的伦格认真的起誓“我会在你醒来的时候,还给你一个完整的近卫军和凯撒利尔。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使用什么手段。” 听着女海盗坚定的许诺,伦格静悄悄的闭上了眼睛,他终于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听不到身边人的低声呼喊,也听不到堡垒中的人们按照他的吩咐开始的繁忙工作。 这就是公元一一八八年二月的凯撒利尔堡垒,在奇利里亚可怕的瘟疫开始在安条克外港向安条克城蔓延时,这座处于奇利里亚边界上的城堡就如同面对滔天浪潮的一块孤石般矗立在随时可能席卷而来的瘟疫灾难面前。 唯一能让这座堡垒里的人稍感放心的,是有一位上帝的圣子就在他们身边,尽管那个人现在同样因为沉重的伤势令人担心,但是正如那位尼曼基鲁斯骑士引用子爵大人所说的话那样:“上帝要让子爵大人在这个叫凯撒利尔的地方做一件大事。” 这句话不能不让依然处于惊恐不安中的凯撒利尔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们盼望着那位上帝的圣子能成为引领他们走向天堂的人,更希望自己能在即将到来的灾难中能得到圣子的庇护得到拯救。 阿赛琳看着那些一直在忙碌的人们,在所有人都感到阵阵恐惧时,这位已经成为贵族领主的女海盗却丝毫没有变现出任何的慌张胆怯,这让所有人不禁感到诧异,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能那么镇定,甚至她的脸上在看着别人时还总是挂着一种奇怪的讥讽,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嘲笑其他人的愚蠢。 “那个女人让我不安,”尼曼基鲁斯这样对一个近卫兵随口说“她看起来就像个潘多拉,如果不是子爵大人对她信任,我甚至怀疑瘟疫就是她带来的。” 尼曼基鲁斯的话很快就传到了玛蒂娜那里,当听到这个的时候,正在让女侍为自己包扎的女孩甚至有些不顾礼仪的从幕帘里探出了头,看着年轻的近卫兵。 “那个尼曼基鲁斯真是这么说的?”玛蒂娜一边让女侍用纱幕抱着自己半裸的身体,一边探头向脸色涨得通红的杰戈问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样子让近卫兵的心脏险些停止了跳动,看着她如露在纱幕外透着玫瑰红般的柔嫩肩膀,杰戈甚至有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是的殿下,这是尼曼基鲁斯大人亲口对我说的,我想您一定希望听到这些。”杰戈小心的回答,他对于那个阿赛琳和伦格之间的关系尽管早有耳闻,但是他却对那个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玛蒂娜,当他听到尼曼基鲁斯的话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个告诉玛蒂娜。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玛蒂娜终于从兴奋中变得清醒不少,她看到年轻的近卫兵正偷偷看着她露在纱幕外的肩膀,这让她微微有些恼怒,不过随后她还是用尽量平缓的声调说“佐薇小姐挽救了子爵大人的生命,也救了我的命,所以任何对佐薇小姐不敬的言论都是有罪的,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些。” “遵命殿下。”杰戈恭敬的低下头,不过在这时,他却又似乎看到女伯爵显然和这些话截然不同的神态,杰戈可以肯定,当说到那位佐薇小姐的名字时,殿下的脸上明显是一片冷淡甚至是憎恨。 “我恨那个女人!”在杰戈离开之后,玛蒂娜用力甩掉包裹在身上的纱幕,即使这样因为疼痛让她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心底里的愤怒“她难道是伦格的未婚妻吗,她有什么权力指挥那些近卫兵。” “殿下,您不用担心的,”女侍谨慎的劝解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受伤之后,玛蒂娜忽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女侍已经再也不敢用看到一个小女孩的眼神看她,甚至在女主人愤怒的时候,她还会感到阵阵的恐惧“子爵大人自己也说,你们的血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你也是神圣的,而且你将是能为他孕育王朝的人。” “说的对,我是伦格的未婚妻,也是唯一有资格为他生下后代的女人,”玛蒂娜骄傲的扬一扬下巴,好像是面对着对面一个看不到的敌人似的宣示着“我是埃德萨的玛蒂娜,拥有墨洛温王族的高贵血统,我不会输给一个伯爵的私生子的,而且还是一个异教徒女人生的私生子。” 埃里奥特勋爵,或者说是即将正式取代波希蒙德的安条克公爵,木然的看着村子里正在不停燃烧的几个巨大火堆。他已经变得十分消瘦的身体看上去好像根本无法承担他身上那幅沉重的铠甲。 埃里奥特已经不知道这样看着那些被投入火堆的人究竟有多少。他只知道,随着熊熊烈火的燃烧,他的军队已经骤然锐减,当初原本跟随着波希蒙特越过界河誓言收复奇利里亚的将近两千人的骑步大军,已经在那滚滚黑烟中逐渐消失不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封锁村子的科尼亚人已经逐渐退去。而从派出去的斥候那里埃里奥特得知,锡斯城里已经同样出现了大量的瘟疫迹象,而之前和他们一起边境更东方的界河上有侵入科尼亚的撒拉丁大军立刻望风而逃! “不守信有的异教徒!”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埃里奥特曾经愤怒的大骂,可是随后他却只能无奈的抱着头瘫坐在椅子里“我们该怎么办,我的军队,安条克的军队!” 埃里奥特想起了波希蒙特临死前说过的话:“如果没有我,又怎么会有安条克呢?” 到了这时,埃里奥特才开始真正体会到那个当时已经陷入疯狂的人的话是多么的真实,他还是不住的询问自己,如果是波希蒙特会怎么做,就在自己砍下他的头颅的那个时候,那个已经疯狂的人是不是已经想出了该如何拯救安条克的方法? “上帝请你给我启示,如果波希蒙特表兄还没有彻底抛弃安条克,请让他授予我拯救公国的方法。” 埃利奥特心烦意乱的把自己关在波希蒙特临死前呆过的那间小清真寺里,这个当时如一座屠场的可怕地方,现在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做为村子里唯一拥有一座高高围墙的建筑,埃利奥特把自己安全的关在围墙里边,同时用严密的卫兵死死的守在门外,似乎只要这样就能阻挡可怕的瘟疫。 “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现在的灾难,上帝请告诉我!”埃利奥特神态沮丧的跪伏在地上,就在他陷入彻底绝望时,他的身子忽然一振,随着手忙脚乱在沾满血污的地板上一阵擦拭,埃利奥特的嘴里忽然发出一声绝处逢生般的高呼“感谢至上万能的上帝,这是您真正的启示!” 这个不久前亲手杀掉了自己君主的谋杀者大声赞美着上帝给予他的启示,而那个启示是用剑歪歪斜斜的刻在地板上的一个地名……凯撒利尔! 第三十六章 哗变 赫克托尔眼神焦虑的看着前方的道路,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好象在和一个恐怖的对手赛跑,而失败者的代价则是他所带领的这支队伍的生命! 已经经过的几个乡村里已经出现了瘟疫,这让赫克托尔不得不命令军队绕过村庄,即使是在寒冷的夜晚,他也只能让自己的军队在旷野和河床里休息,每当看到进入眼帘的村庄上空升腾的不祥黑烟之后,他就立刻改变方向,象是在躲避拦截他的恶魔般立刻远离那些已经被传染上疾病的地方,然后继续向着凯撒利尔的方向前进。 这样一来,他行军的速度无疑缓慢了下来,而且随着连续几天的进军,整个军队不但已经疲惫不堪,连能够维持日常使用的军粮也已经开始短缺,这不禁赫克托尔,甚至连一向不理会这些的法尔哥尼也开始焦急了起来。 “这样不行,我们会死在路上的。”法尔哥尼的大声喊叫让白化病人一阵恼怒,他没有表情的眼睛扫过剥尸者焦躁的脸,然后把眼神再次投向前方的道路。 “也许我们应该快速的冲过所有的村庄,那样就可以省下很多的时间,否则一旦我们的粮食没有了,我们就和和那些人一样死在这里,只不过我们是活活饿死,而他们是病死而已。”法尔哥尼嘴里鼓囊着,对于他这种饭量惊人的人来说,缺少食物的可怕比任何敌人都让他感到不安。 “我的责任是把一支健康的.军队带给大人,而不是把一支可怕的瘟疫大军带给他,否则我就是个撒旦。”赫克托尔在剥尸者耳边轻轻说着,然后他忽然鼻子一抽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洗澡?”法尔哥尼用同样厌恶的口.气反问着“要知道那是最邪恶的一种行为,那些异教徒听说总是把自己泡在水池里,可那样也无法洗刷他们身上的罪恶,我甚至在想,瘟疫是不是那些异教徒从自己身上放到水里的,要知道他们用过的那些肮脏的水,都是要重新回到河里的呀。” 说到这里的法尔哥尼好像感.到自己的话越来越有道理,他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厌恶的看向远处一条刚刚经由后面一个已经升起黑烟的村庄中流经的小河。 “你一直很愚蠢,可这次显然说对了一些东西!” 赫克托尔忽然催动战马,在法尔哥尼还没有明白.过来时越过剥尸者,向着正要从河里打水的几个士兵冲去。 “立刻倒掉那些水!”赫克托尔声嘶力竭的向那些士.兵喊着,当他看到一个士兵因为口渴正要趴下身子去喝桶里的水时,他飞快的拔出长剑,随着寒光激射,长剑从他手中疾疾飞出,“砰”的一声钉在了木桶的边缘! 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不由向后猛退,.他怀里的桶被一下打翻,河水立刻撒到地上然后流回河里,在干枯的坡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湿迹。 “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即使不死于瘟疫也会死于饥渴!”一个士兵终于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一些士兵逐渐聚集起来,紧张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白化病人。 “那么你要说什么?”赫克托尔冷冷的看着那个士兵,他已经注意到四周慢慢凝聚起来的凝重气氛,当他看到法尔哥尼用力攥着长斧向他不住的挤眉弄眼时,他苍白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冷笑。 “大人,我们应该不管那些瘟疫直接去凯撒利尔,子爵大人也许正等着我们,或者我们干脆回到考雷托尔去,那里现在还很安全,可以让我们躲过瘟疫,”那个士兵似乎因为自己身边聚集起来的人数的增加,语气变得大胆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身边的人,当他看到一些人因为他的话不住点头时,他因为受到鼓舞声音也显得更大了“考雷托尔城里有足够的粮食够我们躲过瘟疫,也许这根本就是上帝对异教徒夺取了圣地的惩罚,等瘟疫过去,也许我们就可以重新夺回圣地。” “你是在说你可以理解上帝的意志?”赫克托尔的眼睛危险的轻轻一眯,看着那个士兵“或者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抛弃大人回到考雷托尔去?” “我只是在说可能……”士兵有些不安的微微后退一步,可当他听到身后的人议论纷纷的声浪时,他立刻又有了勇气“大人所在的那个地方,也许早已经被瘟疫经过了,虽然大人是圣子,可是其他人显然抵抗不住瘟疫,也许凯撒利尔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了,就和我们经过的那些村庄似的。” “说的是呀,也许真的是那个样子了!”士兵群里开始出现阵阵附和,随着法尔哥尼发出的愤怒喊叫,那阵声音似乎略微小了一些,可接着就又立刻喧嚣起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也许就是去送死!” “住嘴,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蛆!”法尔哥尼攥着斧子对那些士兵吼叫“你们忘了是谁把你们从耶路撒冷城里就出来的?!忘了是谁给了你们荣誉,让你们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现在你们想造反?想当胆小鬼?” “别太生气,法尔哥尼。”赫克托尔伸手拦住了暴跳如雷的剥尸者,他双手背后慢悠悠的在那些士兵面前走着,同时慢慢的点着头“你们说的对,也许现在的凯撒利尔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甚至可能连大人本人都遭到了不幸……”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四周的一片低呼,即使到了现在也只是想到凯撒利尔发生疫情的士兵们,被他这大胆甚或是有些亵渎的话惊得愕然对视,而法尔哥尼甚至险些要挥起手里的长斧。 “其实你们是想回家,是想回到安全的考雷托尔去,对不对?”赫克托尔看着四周的士兵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很害怕,想想我们居然要穿越瘟疫横行的土地,深入到一个我们从来没到过的地方,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自己当中就会有人被感染生病,然后死掉。”看着士兵们虽然掩饰却在他的这些推测中逐渐表露出来的恐惧,赫克托尔微微点头。 “那么我告诉你们,我同样害怕,我和你们一样畏惧死亡!” 赫克托尔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起来,当他看到一些士兵因为他的话露出不忿的表情时,他伸手阻止他们说话:“我知道你们会说自己面对异教徒也不会畏惧,而且会说死在战场上要比这样肮脏卑劣的死去更有价值,对吗?” 赫克托尔的话在士兵们当中引起了一阵共鸣,他们一边点头一边懊恼的喊着: “上帝,这叫什么事,我们面对异教徒都不害怕,为什么要说我们是胆小鬼,可即使死在异教徒的刀下那也是为上帝的信仰牺牲了,可这样死了还要下地狱,这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赫克托尔只是听着他们的叫喊,当包括那个煽动的士兵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希望能够说出他们心声的这个人发出回家的命令时,他因为苍白看起来始终没有袒露出任何表情的脸上,逐渐变得充满了冷酷的森然。 他的眼睛不住眯着,当慢慢走到那个士兵身后时,他忽然从腰间拔出长剑,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发出喊叫的时候,锋利的剑尖已经猛然刺进那个士兵的后背! 随着那人嘴里发出的一声闷叫,大口的鲜血立刻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那人的身子向后疾疾的一挺,然后就一声不吭的一头栽到在地上,再无声息! “轰!” 被这突然出现的杀戮惊吓住的士兵发出一阵轰然大叫,他们不由自主的抓住手里的武器,可到了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这些人已经被更多的士兵包围,锋利的刀枪已经指着他们,拉开的弓弦正发出吱吱的响声,闪着寒光的箭矢随时准备疾飞过来,舔舐他们的鲜血! “我们必须到凯撒利尔去,这是子爵大人的命令!任何违抗这个命令的人都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赫克托尔的声音里透出的残酷令人胆寒“你们说不畏惧异教徒,只是因为他们能让你们迅速的死去,而瘟疫会让人在痛苦中绝望的死去,所以你们还是胆怯了!魔鬼能以异教徒的外形出现也能以瘟疫的外表出现,如果不能抵抗这个魔鬼,你们会真正堕入地狱!” 他走到一个面露恐惧的哗变士兵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长剑,用力一戳插入土里!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子爵大人的军队而只是隶兵。放下你们的武器和装备。需要的时候会发放给你们。祈祷的时候你们没有资格和其他人在一起,而且你们没有资格佩戴十字架,”他的话让这些已经垂头丧气的士兵一阵激愤,他们怒视着这个白化病人,可是赫克托尔用更严厉冷酷的眼神和他们对视。 “只有用新的功绩才能洗刷你们身上的耻辱,在作战时,你们必须站在最危险的阵线上,冲锋的时候你们必须跑在最前面,而是否重新接受你是个基督徒的资格,这不是我的权力能决定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子爵大人有权豁免你们,只有神圣的圣子才能裁决你们是不是已经为自己的罪行赎罪取得了原谅!” “大人,请不要剥夺我们佩戴十字架的权力,我们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就是现在让我们去拥抱患病的死人也可以,请不要这么残酷的对待我们!” 哗变士兵们痛苦的喊叫着,可是得到的却只是赫克托尔冰冷的回答:“这是我能给予你们的最大的仁慈,在这种时刻,流一个人的血已经足够了,”他鄙视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冰冷的领头士兵的尸体“他的灵魂会下地狱,因为在关键时刻他产生了抛弃甚至背叛圣子的念头,犹大的灵魂在这个时候利用他的身体在蛊惑你们,而我能给予你们的仁慈也只有这些,去为大人的健康祈祷吧,你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圣子对你们的宽恕。 这次行军同样是一次救赎之旅,它的意义甚至不下于当初马克西米安大人带领整个教团离开耶路撒冷时的壮举,这将是考验我们所有人面对魔鬼的诱惑时,是不是能虔诚的受持最后的信念,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赫克托尔一声喊喊之后,再也不理会那些已经被解除了武装的士兵,转身跳上战马向着队伍前面奔去,在他的后面,法尔哥尼对着那些沮丧的士兵狠狠吐出一口浓痰,随后也带马向前疾奔,而当他追上赫克托尔之后,他才看到白化病人正用袖子悄悄擦拭头上的汗水。 到了这时,一股按捺不住的紧张感才从赫克托尔的脸上浮现出来。 就在刚才最危险的时候,那些士兵不知道的是,赫克托尔在就着缓步绕着他们倾听他们的抱怨时,他暗中下令让那些依然稳定的军队悄悄的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突然发难,一举杀掉了那个煽动闹事的士兵,震慑住了其他所有人。 这其中的惊险、紧张不是法尔哥尼能明白的,甚至连赫克托尔本人都不禁为其中的危险感到诧异。 可是同时,他也不由为瘟疫给人们带来的可怕影响感到深深的畏惧。 “大人真的安然无事吗,凯撒利尔真的能因为一位圣子而幸免遇难吗?如果……那该怎么办?!”赫克托尔的心里不住翻腾着内心里不敢正视的可怕想法,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可怕的事情该怎么办“但愿上帝保佑圣子。” 君士坦丁堡金角湾外海岛礁的灯塔上已经挂起了红色的警旗,那面旗帜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飘扬,可这对于那些盼望着尽早进入港口的海船来说,却是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瘟疫的突然出现已经影响到了君士坦丁堡,随着皇帝下达的命令,所有的港口和城门都被严密的封锁了起来,严密的检查和对凡是来自东方的旅人的盘查,让这座城市里的民众感到了更大的紧张。 而皇帝的这个举动,则让自从出现请愿风波之后,再也没有离开住宅一步的法兰西斯感到无比焦虑。 “看来皇帝真的改变心思了,”法兰西斯无奈的看着在他面前忧心重重走来走去的阿历克斯,接着他又发出一声呵呵苦笑“也许他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大人进入君士坦丁堡。” “为什么,如果那样他为什么还要派人到耶路撒冷去?”阿历克斯不解的看着苦修者,虽然他和大人一样对这位睿智的学者无比尊敬,但是从内心里他和其他很多人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这么看中这个只能在教义中彰显智慧的人。 要知道,在圣地多年的人都已经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神圣的教义同样需要更加强大的武力才能保障! “皇帝真的需要一位圣子吗,”法兰西斯望着阿历克斯“别忘了这里是罗马,是和欧洲完全不同的罗马。” 他想依然困惑的阿历克斯微微摇头:“你可以询问任何一个罗马人,他们都会告诉你艾萨克二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甚至你可以去问你的那个酒铺的女孩,让她告诉你罗马皇帝里有多少是被篡位者杀死的。罗马和欧洲是不同的,在这个国家,即使是最卑微的马夫都有成为皇帝的机会,既然这样,一位拥有圣子之名的抵抗异教徒的英雄呢,难道不是更危险吗?” “可是……” “可是他还是邀请了大人到君士坦丁堡来是吗?”法兰西斯站起来走到窗边,他的房间很凑巧的在著名的七丘中面向大海的一面,看着远处隐约浮现在海面上的点点帆影,他无奈的微微摇头。 “是贪婪,孩子,是贪婪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皇帝已经不满足于只作为东方罗马的帝王,他希望能重新恢复当初罗马帝国时代的辉煌。可是他知道这一定会受到来自欧洲的阻力,不论是世俗世界还是梵蒂冈都不会喜欢他这个想法。所以他需要一个能让东西方教会都能接受的人来成为他的桥梁,那么还有谁能比一位上帝赐予世人的圣子更适合这个身份呢?” “可是您又为什么说他也许根本就不希望大人来到君士坦丁堡……”疑惑的阿历克斯略有所悟的问着,接着他的脸上忽然一片苍白“我的上帝,皇帝不会是想在半路上谋害大人吧,如果那样他不但得到了圣子最终选择了他统治的罗马而不是欧洲的名义,而且还免除了一个可能会给他的皇位带来威胁的人,上帝!” “孩子,也许有一天你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而不只是一个忠诚的近卫军统领。”法兰西斯满意的看着阿历克斯,长时间的陪伴已经让他开始对这个看起来外表有些不太显眼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一想起在以前教导马克西米安时的乐趣,法兰西斯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也颇有值得点拨的灵性。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着吗?”阿历克斯焦急的在大理石地面上转来转去,当他看到远处花园里一闪的人影时,他甚至有些戒备的放低了声音“您认为……认为阿索妮娅也不可靠吗?” “孩子,那女孩可是你自己挑选来的。”法兰西斯难得用调侃的口气逗着脸色微红的阿历克斯“不要太焦虑,如果大人没有预见到这种可能,又怎么会派我先来到君士坦丁堡呢?事实上当那个瑞恩希安发出邀请的时候,大人就已经发现这是皇帝想利用他的声望实现野心的一个方法,尽管不论是哪个皇帝都会这么做,可是艾萨克二世实在是个让人不放心的人,所以大人才命令我先来到君士坦丁堡,为的就是为他建立起引人注意的名声,也只有这样,才能尽量阻止皇帝的阴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了可怕的瘟疫……” 法兰西斯忧虑的叹息着,他回头看着外面已经走到门口的阿索妮雅,这个被临时招来伺候法兰西斯健康的酒店老板的女儿,并没有因为法兰西斯的身体康复而离开,反而还很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凭借着做为当地人的优势,现在的她俨然已经成为了耶路撒冷使者住宅里一位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颇为满意,其中特别是阿历克斯。 “到现在还没有听说关于有来自奇利里亚的消息,”阿索尼雅一边解开披盖在头上的长巾一边无奈的说“我爸爸的酒店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了,即使有些远道来的客人,也很快就被巡城兵带走了,不过他一直没听说有人从东方带来任何关于圣子的事,只有瘟疫在不停蔓延的坏消息。” “也许传递消息的人被皇帝排除的人截获住了。”阿历克斯愤怒的用力一拍身边的柱子“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只是等待吗?” “只有等待,要知道自从康拉德死后传起的谣言已经让我们十分不利,如果这个时候轻举妄动……”法兰西斯微微摇头,他明白年轻的近卫军统领内心的焦急,但是他却只能不停的安慰“至于说到大人,阿历克斯难道你没有发现,这对大人同样是一个考验吗,就如同主基督要经受来自撒旦的无数试炼诱惑一样,每次大人都是在这样的艰苦考验之后更多的领悟到上帝赐予他的宠儿新的启示。”法兰西斯神色变得恍惚起来“也许当这次考验之后,大人就完成的将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奇迹。” “但愿如此,大人。“阿历克斯无力的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似乎想起什么的阿索妮娅“哦”一声随口说到:“对了,我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队骑兵,听说是那个在保加利亚丢了皇帝颜面的阿尔佐克将军回来了,看来皇帝又要发一通脾气了。” 第三十七章 凯撒利尔磁石 艾萨克二世手里端着他最喜欢的玛瑙镶金的酒杯站在奥古斯都殿的门口,盯着站在台阶下,把头低的都快扎进胸前的毛皮里的阿尔佐克将军。 谁也不知道皇帝在这事想的是什么,不过也没有人在时敢于去冒犯可能随时都会掀起一场屠杀的皇帝。 阿尔佐克胆战心惊胆的等待着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有多么严重,甚至还在保加利亚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因为他的失败,而导致的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巨大风波,这已经让这位将军感到自己似乎已经大难临头,而随着进入首都之前沿途听到的那些传闻,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这次旅行,可能将是一生中最后的一次了。 鲍德斯.阿尔佐克,是艾萨克二世皇帝难得比较信任的亲信之一,特别是在当初发生了原本作为平叛的军队也突然哗变之后,艾萨克二世就再也很少信任身边的人了。 他总是对所有接近他的人疑神疑鬼,对于他的那几个兄弟是如此,对于曾经和他一起共患难并且为他夺取皇冠立下功劳的将军如此,至于那些原本就属于前朝的留用官员,则更是没有一个值得他信任。 可是阿尔佐克却是这少数.几个例外之一,这其中自然有不少谣言,以至有人说这个人之所以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是因为他和皇帝已经超出了正常男人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可.阿尔佐克受到皇帝信任却是不争的事实。自从很多年前艾萨克二世还在色雷斯当军区将军的时候,这个阿尔佐克就成为了他身边的一个小跟班,那时候的阿尔佐克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持标手,不过这个长相完全可以堪称与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阿波拉莫斯媲美的少年很快就受到了艾萨克的注意。 他破格提拔这个年轻人成为.了自己的侍从,而且很快就提升他为自己的守夜侍从,这个举动在当时的色雷斯引起过不小的猜忌,因为人人都知道,做为一个守夜侍从,是要住宿在主人卧室外的小房间里随时听候差遣的。而根据一些谣言,一些人曾经形容说,在深夜的时候,曾经看到阿尔佐克赤脚走进艾萨克的卧房,然后不久就从里面传出了能让人浮想联翩的呻吟声。 不过不论人们如何猜想,阿尔佐克从此之后开始.飞黄腾达了,他从一个小小的侍从跟随着艾萨克走南闯北,随着艾萨克的地位越来越高,他也跟着步步高升,直到终于有一天被已经成为皇帝的艾萨克二世封为了驻保加利亚的将军。 但是这位保加利亚将军上任不到一年就遇到了.一次可怕的暴动,随后阿尔佐克在毫无准备之下被暴动的军队一路追杀,如果不是传言暴动的两大首领之一的彼得心存私心故意放了阿尔佐克一马,可能这位皇帝的“男妾”(别人都是这样叫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暴尸保加利亚的荒山野岭里了。 可是即便如此,皇帝还是继续委以了他显赫的.重任,他被任命为收复保加利亚的将军,在经过多方接触和阿尔佐克本人的经历证明之后,艾萨克派遣他重返保加利亚,去和那个当初放了他一马的彼得联系,希望这位当初暴动的领袖能重新回归帝国的统治之下。 可是让艾萨克.气愤的是,自己这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还是在这个阿尔佐克的手里落了个惨败,当他听到另一个暴动首领阿森杀掉了彼得,而阿尔佐克再次落荒而逃时,他愤怒的杀掉了当时身边的所有随从,同时对这个一再延误自己大事的阿尔佐克也不由一阵从心底里发出的憎恨! “陛下,我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和不可饶恕的罪行,陛下请您惩罚我吧。”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可看起来依然如同一个美少年般显得少见妩媚的将军站在皇帝面前哀求着,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甚至为了引起皇帝对当初情意的追思,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掀起袍子的下摆,露出了一双看上去丝毫不逊色于皇帝那些宠妾的娇细小腿。 可是皇帝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他脸色阴沉的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将军,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在稍微示意四周的人都退下之后,才发出“哼”的一声,转身向殿里走去。 阿尔佐克听到自己的喉咙里显然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咕噜声,他知道自己终于过了关,到了这时他才感到自己里面的罩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知道这是多么惊现,在回来的路上,当他听说君士坦丁堡因为保加利亚的事情发生的骚乱和随后传来的关于那个圣子引发的各种谣言不安之后,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受到皇帝残酷刑罚的准备。 毕竟在权力与帝国领土面前,即使曾经有着超出常人的“友谊”,皇帝是否还能顾及到这些,就不是阿尔佐克能想到的了。 可现在看来,艾萨克二世对这个自己当初的守夜侍从还是颇有情意的,这让阿尔佐克在感到幸运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最后的一次,否则如果再出现任何差错,皇帝就绝对不会这么仁慈宽厚了。” 果然,在阿尔佐克刚刚小心的跟着走进宫殿,艾萨克二世就发出了低沉的诅咒:“我让你活下来只有因为你还有用处,不过如果我交给你的这次任务再失败,那么等待你的将是你想象不到的惩罚!” “陛下,我会为你尽我的全力,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阿尔佐克谨慎的回答着,他知道皇帝的这次警告绝对不只是口头上说说。 “那么我想这件事情可以让你去办,而且我也只能信任你。”皇帝的声调里露出了一丝落寞。 做为令整个欧洲都为之羡慕的东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和他之前的所有皇帝一样感到孤独,甚至他觉得自己任何一个皇帝都更加孤独,因为其他人也许还可以信任自己的兄弟,而他却只能信任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妾”。 “那个上帝的宠儿,有圣子之名的贡布雷,你知道吗?”皇帝声音冰冷的问着,现在的他一提起这个名字就感到难以名状的厌恶,虽然之前他决定把那个人召到君士坦丁堡来也的确是没按什么好心,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之前他曾经幻想过那个人可能会要求自己支持他废除盖伊夫妻的地位,成为耶路撒冷国王。当然如果他的野心够大,也许还会要求把的里波黎至于他的直接统治之下。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当初的设想显然已经不能满足那个人的欲望,或者说皇帝从开始就没想清楚那个人究竟可能会要什么。 现在的一切已经让艾萨克感到了深深的后悔,当他听说那个人派来了他身边的一个地位崇高的宗教领袖做为使者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皇帝就感到了一丝不安,随着之后发生的一切,艾萨克开始相信那个贡布雷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工具,反而更象一个由他自己为自己引来的祸根。 而让他最为不安的,是这个人罗马人的身份! 如果这个人是个欧洲王国的贵族,如果这个人是个欧洲十字军的后代,或者这个人干脆就是个穷途潦倒来东方冒险的无赖,他都不会感到如此的不安。 但是这人恰恰是个罗马人,这就让艾萨克感到了危机! “我要你为我去做一件事,”看着听到自己的话轻轻点头的阿尔佐克,皇帝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将军“我要你去奇利里亚,然后……”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时而兴奋,时而愤怒的光芒让阿尔佐克感到微显恐惧,他很少看到皇帝这个样子。 而上次见到他如此的激动,是在他做出决定,推翻他的前任,康尼努斯家族的最后一个皇帝安德罗尼卡一世的那个夜晚。 “去为我办好这件事,”艾萨克二世用透着激动的声调紧紧抓住阿尔佐克的肩膀“你要知道那个贡布雷现在已经威胁到了你的皇帝,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威胁我的人。” “我会做好的陛下。”阿尔佐克低头行礼,他可以感觉到皇帝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这让他感到有些恐慌,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对那个人的威胁如此看重,从他所知道的一切看来,那个人虽然的确有着令人担忧的巨大声望,但是在整个东罗马帝国当中,那个人甚至还只能说是一个外人。 似乎从阿尔佐克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艾萨克二世对自己的宠臣微微摇头:“也许你认为我是有些过于大惊小怪了是吗?” 看到宠臣惶恐的低下头,艾萨克发出一声叹息:”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更不要只被眼前的东西迷惑,记住鲍德斯,有时候置人于死地的,并不是明处强大的敌人,反而是那些被你忽视的并不在意的对手。” “谢谢您陛下,我会记住您的话的。”阿尔佐克恭敬的深深行礼。 看着阿尔佐克离开的背影,艾萨克二世略微沉吟,随后他向刚刚走进殿门的宦官首领下达了命令:“去请我的兄弟来,告诉他们我要和他们共进晚餐。” 皇帝说完顺手拿起了身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可只翻动了一页,他就发觉了宦官首领根本没有移动的身影,他生气的抬起头,看到的是宦官首领头上冒出的汗渍。 “我的命令需要重复吗?”皇帝冷冷的问着。 “请您原谅我的陛下,可您说的兄弟,是……”宦官头领感觉就要晕倒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皇帝的话。 “哦,我说的是我的兄弟阿莱克修斯和瑞恩希安,”皇帝随口解释着,然后他想起什么的抬头向刚要躬身退下的宦官继续吩咐:“传达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我承认瑞恩希安.安格鲁斯是我父亲的儿子,是安格鲁斯家族的合法后裔。” “诚如是,我的陛下……”宦官一边后退,一边按照帝国宫廷礼仪恭敬的回应着。 当阿尔佐克接受皇帝的任务时,他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消息,已经很快的在整座城市里流传了起来。 对于这个皇帝的“爱妾”,君士坦丁堡人的态度只能用一个词汇来形容,那就是“恶心”。 尽管这个人的长相曾经的确漂亮,甚至据说还因此在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上流社会的女性中掀起不小的风波,而且和他有着暧昧关系的女贵族颇为不少,但是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君士坦丁堡人都对他诸无好感,甚至毋宁说是恶感丛生更为贴切。 事实上,对于他和艾萨克二世之间那种人尽皆知的关系,君士坦丁堡人并不过份在意。让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只是因为那种关系就登上高位的人,给帝国带来的一次次的失败。 从第一次失去保加利亚到最近引发的风波,君士坦丁堡人对这个人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而当人们看到他仪仗整齐的队伍从皇宫里出来,而不是被关押起来之后,愤怒的民众开始慢慢随着队伍聚集起来。 他们跟在队伍后面,一边低声咒骂着这个“保加利亚蠢货”(这是人们为他起的绰号,而这个绰号又让更多的人想起了那个曾经带领帝国铁骑征服保加利亚的巴西尔二世,这就让民众对那个丢掉了保加利亚的皇帝同样更加恼火),一边不停的议论着这个人什么时候会丢掉性命。 因为在民众中有一个谣言一直在流传……鲍德斯.阿尔佐克就是艾萨克皇帝身边的一颗灾星,这个人一天不死,加诸在皇帝身上的霉运就一天不会消弭。 “他们称呼我是皇帝的灾星,”骑在马上的阿尔佐克回头对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兵队长咕哝着,和皇帝对俊美柔顺的美少年颇有兴趣不同,他更喜欢粗旷雄壮的男人“可他们知道皇帝喜欢什么吗,知道他在想什么吗,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为皇帝的宠臣而别人为什么成不了吗?” 阿尔佐克骄傲的斜眦了一眼一个正为他让出道路的贵族,当他看到那个贵族愤懑的眼神之后,随着嘴里发出一声“呸!”的声响,他忽然伸出舌头对着那个贵族做了一个鬼脸! “哈哈,我能成为皇帝的宠臣,是因为我能为皇帝做别人做不了的事,”他看着那个转头而去的贵族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对身边的队长说“而且现在我就要去做一件事,而这件事需要你来帮助我,你愿意吗?” “当然,我会为做任何事。”队长用和他雄壮的体型不符的温柔眼神看着阿尔佐克,对这个即使上了年纪也透着无比俊美的希腊美男子,他也同样迷恋。 “那好,我们可以一起做的很好,甚至你知道吗,如果可能也许陛下会让我成为共治皇帝,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就如同皇帝信任我一样。”阿尔佐克激动的对自己的队长说着,这个皇帝宠臣的眼中这时闪动的,是即使艾萨克二世见了也会感到陌生的充满野心的神彩。 当夜色慢慢降临的时候,一身紫色长袍的瑞恩希安在引路的宦官指引下慢慢走进了伯希博曼宫的高大宫墙。 对于皇帝会把宴会安排在这个宫殿里,瑞恩希安的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也能感觉出皇帝的煞费苦心。 熟悉瑞恩希安身世的家族成员都知道,他的母亲正是被艾萨克二世推翻的康尼努斯家族的第八位皇帝曼纽尔二世的女儿,而这座宫殿正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 正因为和曼纽尔二世女儿的特殊关系,他们的父亲老艾略克才从一个普通的民务官成为了一个在帝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同时艾萨克也才有机会成为对帝国至关重要的色列斯军区的将军。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关系,艾萨克的母亲被他的父亲送回了位于帝国中部的家乡。 而现在,皇帝在伯希博曼宫召开宴会的举动让瑞恩希安不禁在内心里暗暗揣测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同时对于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宣布承认自己家族地位的举动,他感到的不是兴奋而是阵阵不安。 阿莱克修斯的身影从对面的甬道上出现,这位御弟今天看起来似乎精神不错。 当看到瑞恩希安时,他露出了笑容,随着慢慢走上通向伯希博曼宫的台阶,两个同样穿着彰显尊贵的紫色长袍的皇族一边低声说笑,一边并肩而行。 “看到我的兄弟们这么和睦我真是感到无比高兴。” 出现在宫殿门口的艾萨克二世伸出双手向着走近的两个人高声招呼着。当看到两人同时微微躬身时他立刻伸手抓住他们的肩头,随着一阵阵旁人无法听到的耳语,随侍在四周的仆从们看到了皇族兄弟们充满默契的笑容。 ”我已经决定派人去迎接那位贡布雷子爵,我们知道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瘟疫的可怕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可即使如此我认为更应该让他尽早来到君士坦丁堡,不过这次旅行无疑十分危险,”说到这里的皇帝微微回头望着瑞恩希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为我完成这个任务,毕竟这虽然关系到我们与西方公教之间的争夺,但是也同样关系到我一位兄弟的安危。” “陛下,我相信自己完全能完成这次使命。”瑞恩希安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回答着,当听到皇帝的话时,他已经知道这次任务已经在所难免,或者说当皇帝宣布承认他在家族里的合法地位时,他已经做好了要承担皇帝随后赋予的不可完成的危险任务的准备。 而现在这个任务,不但危险无比,而且让瑞恩希安已经隐隐的闻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而你我的兄弟,我想你应该替我担负更加重要的责任,”皇帝回头向着一直平静的看着这一切都阿莱克修斯说“你悠闲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不过从你以前为我做的那些事情看来,如果由你担任我的帝国事务总管,应该是完全可以的。” 阿莱克修斯有那么一阵稍微有些失神,他没想到一直死死盯着他的皇帝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赋予他这样的权力。他当然知道帝国事务总管对一个渴望权力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同时对于艾萨克二世会在这个时候做出的这种突然授权的行为,他又不由在心底里阵阵狐疑,小心揣摩。 可即便如此,阿莱克修斯还是立刻站起来用最忠诚的态度表示着对皇帝授予重任的感激,同时他的眼神飞快的 闪过瑞恩希安的脸颊,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那么说,那个凯撒利尔就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地方了,对吗?” 在做出如此一系列重大决定之后,皇帝好像终于喘了口气,他把自己心爱的玛瑙酒杯放在面前,看着宦官为杯里斟满暗红色的酒液,他忽然抬头好奇的问:“谁能告诉我,那个地方究竟在哪儿?” 一支正在疾赶的军队以惊人的意志和对信仰的坚定艰难的前进着,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冷酷无情却又狡诈无比的白化病人,在他的带领下,他的军队小心翼翼的在瘟疫横行的土地上前进。 在离赫克托尔并不远的地方,一支如死亡使者般的军队也在前进,这支军队所到之处,瘟疫如死神般肆虐横行,而他们的首领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在埃利奥特眼里,只有那个如启示般的目的地。 同样,一支东罗马帝国的军队恰恰在这时启程上路,它的带领者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帝国皇族,他们将沿着海岸越过波涛汹涌的马尔马拉海,一直南下。 而在这些人之外,还有着什么人呢?却已经没有人知道…… 所有这些人都在奋力的前进,而他们的目标只有共同的一个,一座位于安条克和科尼亚苏丹国边界上的堡垒,一块在这时无疑已经成为无数人为之关注的磁石…… 凯撒利尔! 第三十八章 法兰西国王 在安条克公国和被科尼亚苏丹国占据的奇利里亚的边界上,一条横贯双方边界的早已干涸的河床自东向西的蔓延过去,一直延伸到地中海的岸边。 在这条许多年前曾经在其沿岸孕育过诸多文明的古代河流的遗迹上,沿途曾有不少的支流注入这条看起来颇为雄浑的河流。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河流干涸了,逐渐高耸的河床成了陡峭的峡谷,原本汹涌险峻的河底成了崎岖不平的河谷间的道路,而在由两条规模颇大的支流汇集起来的地方,一座建立在一座村庄里的堡垒,俨然矗立在河谷当中。 在这条很多年后被诸多考古学者评论为小帝王谷的地方,一些许多世纪前的文明遗迹隐约可见,甚或是凯撒利尔堡垒,也是在很多年前一座早已被废弃荒芜的古代遗迹上建造起来的。 沿着这条河谷一直向西,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然后旅行的人就可以看到波涛汹涌的地中海。现在就在这条同向内陆的河谷海岸边,一条海船正漂浮在海面上。 望着岸上逐渐向内陆延伸过去的河谷,站在船上的年轻英俊的阿图瓦伯爵心情愉快的正注视着这片海岸。 在他的身后,那个叫奥托的.身材矮壮的随从默默的陪着他,同时他的一双眼睛始终警惕的望着四周的海面,即使已经来到了伯爵自己的船上,这位忠实的随从也不会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在这片遥远神秘而且混乱异常的东方海域上,随时都可能发生任何的不测,而保证主人能安全的回到自己的国家,是他的最大职责。 “奥托,我们那位叫凯尔的朋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伯爵回头望着自己忠实的随从。 “大人,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奥托神态恭敬的向主人微微躬身“您知道对他们来说,能为高贵的家族效劳应该是会感到无比荣幸的。” “高贵的家族?应该说是能为金光灿灿的金币效劳.无比荣幸才是。”伯爵显然并不认可自己的随从说出的恭维话“在那些人眼里,大概在很多年以前所谓的荣耀和责任就已经被珠宝财富的光辉掩盖住了。否则当初为什么查理曼称帝的时候,当时的教皇会那么奉承巴结的亲自为他加冕呢,要知道那位教皇可是到死都带着他标有玫瑰十字的十字架进入了坟墓。” “不过在拿到金币的同时,能为高贵的家族效劳,总.比为卑微的小人效劳更让他们心安理得吧。”奥托有些不以为然的微微歪了歪短粗的脖子,他那样子不禁让阿图瓦伯爵“噗哧”一笑。 “告诉我奥托,有人对你说过,你是个很不错的宫.廷小丑吗?” “没有,我的大人,.不过如果您认为我可以担负这个重任,我会当一个让您满意的小丑的。”随从神态严肃的回答着,那种样子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伯爵似乎真的很认真的考虑了一阵,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想还是不要冒险了,虽然我很想看到你那种样子,不过为了不让巴黎那些人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小怪,所以我还是不要满足这个好奇心了。” “遵命大人,”随从用似乎根本不是在谈论有关他的前途般的冷漠表情微微点头,向后退去。然后在水手们忽然发出的叫喊声中,他回头仔细看着身后的海面,然后转身向始终注视着海岸的主人禀报着:“大人,塞浦路斯的船来了。” “哦?”阿图瓦伯爵豁然转身,他的眼中这时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奋,他仔细的看着出现在远处海面上的海船,当逐渐看清船桅上飘扬的的里波黎旗帜时,他回头向海岸的方向望了望,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大人,那位佐薇小姐显然没有成为至尊的运气。” 奥托依然冷漠的声调让伯爵微微皱眉,可接着又无奈的轻轻摇头:“要知道,这个女人是完全可以有资格拥有一顶王冠的,可是她却最终选择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属于她的男人。” “这是她的不幸大人。”随从一边陪着主人在船上慢慢走着一边用那种特有的姿势歪歪头“对您来说,您想拥有的是塞浦路斯,至于女人方面,也许您应该承认您一直不太走运,譬如那位梯尔迪女侯爵,您难道不是就一直在为她和她的情夫付账吗……” “我带着你不是为了让你揭我的短,”伯爵好像有些恼怒的打断了随从的话“如果你这么喜欢议论别人的长短,等回到巴黎我会让你在市场的站笼里对着那些贱民说个够。” “如果您吩咐,我会自己走进站笼的。”随从无所谓的低声唠叨着,然后他忽然微微回头望着主人“那么大人,您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尽管这样让我觉得愧对那位美丽的女领主,但是不论是阿马修斯城还是整个塞浦路斯,我都必须得到!” 伯爵的眼神里霎时透露出充满野心的激情光彩。 海船慢慢靠近,当甲板上站着的的里波黎士兵小心的让开之后,伯爵看到了对面的船舷边出现了一个面目平板,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伯爵夫人。”阿图瓦伯爵半倚在船舷边随意打着招呼,他的脸上始终笑吟吟的,似乎早就知道来见自己的会是什么人。 在听到伯爵的招呼之后,埃施瓦伯爵夫人缺乏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起一层可以被称为恭维的抽动,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看上去也显得毫无生机。 “这应该是我的荣幸,能得到您的接见才是我的荣幸,陛下。”埃施瓦伯爵夫人站在自己船上,在她身边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向着对面的阿图瓦伯爵半曲腰身,鞠躬行礼。 “尊敬的,由上帝甄选的,法兰西的国王,英格兰的宗主王,阿图瓦的世袭伯爵腓力二世陛下!” 站在后面的矮个子随从发出了大声的宣布,一时间除了早已经知道一切的人之外,塞浦路斯的船上立刻响起一片哗然。 “哈哈,看来我真是个不成功的乔装者呀。”阿图瓦伯爵发出一声哈哈大笑之后一下跳上了船舷,他看着对面塞浦路斯的船发出一声大喊:“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了,那么你们是不是要听从我的命令呢?”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荣幸,”埃施瓦伯爵夫人再次低头行礼“陛下,我以法兰西贵族的身份向您表示忠诚,同时对于您光临塞浦路斯表示欢迎。” “那真是太好了,”年轻的国王一下跳下船帮,他兴奋的等待两船之间的搭板刚刚铺好,就大步走了过去,在伯爵夫人恭敬的迎接中,他快步走到船舵边,用力一拍沉重的舵柄“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到塞浦路斯去,我现在真的等不及想看看‘我的’海港了。” “遵命陛下。”埃施瓦夫人沉声回答“我知道您的到来肯定是有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伟大计划,不过只要您能保证的里波黎的独立和存在,以及将来新的十字军到来之后不会影响到的里波黎现有的一切,塞浦路斯就将是您在地中海的领地。” “哦,这正是我能向您保证的夫人,”听到伯爵夫人提出的条件,腓力二世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事实上,我甚至曾经想到过给那位佐薇小姐一顶法兰西的王后桂冠,如果那样,的里波黎就更有资格要求法兰西的保护了,不过看来这一切显然是多余了。” “那个女人没有任何资格成为法兰西王后!”埃施瓦夫人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激烈的情绪,内心的愤怒让她不顾礼仪的顶撞着法国国王“尽管我很遗憾的已经听说了您的王后不久刚刚蒙了圣召,不过那个女人是根本没有资格的,她只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异教徒的私生子。至于说到与法国王室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我完全可以为您物色一个不论是容貌才学还是出身血统都完全能让您满意的贵族小姐。” “那么阿马修斯城?……”腓力二世故意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着,他看到埃施瓦夫人听到这话时眼中闪过的凛冽,于是好像很“识相”似的立刻闭上了嘴巴。 “陛下,请您放心,你得到的将是整个塞浦路斯。”埃施瓦夫人声音坚定的回答。 “那真是让我感到高兴,愿上帝保佑您夫人。”听到这个许诺的腓力二世立刻笑逐颜开,他向着恭敬回礼伯爵夫人略微点头。 在大步向着船头走去的时候,国王的随从忽然听到了国王对他说出的一句充满讥讽的话:“看看奥托,这些人可比你更适合胜任小丑这个职业。” 赫克托尔骑在马上尽量让自己坐得平稳些,他觉得眼前在不住的摇晃,从大腿内侧传来的火辣辣地痛疼让他觉得好像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而嘴里那种干裂般的难受则让他觉得好像整个大地都在被一把烈火燃烧着似的。 最后一点水很快就要喝光,当这个消息传来时,赫克托尔可以感觉到一阵明显的骚动,断水的可怕前景让他感到踌躇,盖伊在哈丁的的惨象依然被人们所经常提到,而现在他的军队难道也要面临盖伊的下场? 他知道这支队伍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而在这之前,这支队伍创造出的奇迹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骄傲。 “我怎么会落到盖伊那样的下场?”赫克托尔不甘的嘲笑着,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成为那个被他蔑视的驸马爷一般可悲的结局。 “还有多远,上帝保佑不要在这个地方倒下。”白化病人给自己暗暗打气,他知道队伍现在完全是在依靠一股对上帝或者说是对圣子的虔诚在支持着他们,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最终到达凯撒利尔,却只看到一座死城时,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但是现在,所有人只能坚持着先前迈动沉重的脚步,在这样的地方停留或者倒下,迎来的只能是可怕的死亡。 “我们这是一次苦行之旅呀,是拯救和洗刷我们灵魂的神圣之旅!” 一个粗旷还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赫克托尔苦笑着回过头,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种连他都要倒下的残酷环境里,那个除了只会挥舞长斧就只是贪婪的在死尸上盘剥的剥尸者,居然会突然迸发出那样的激情和力量。 赤裸着上身的法尔哥尼这时正走在队伍当中,他的双手里各握着一根长鞭,从来没有梳理过的胡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大团灰呼呼的毛团,覆盖在他的脸上,而他身上脸上,和被长矛掀掉的嘴唇上留下的疤痕却向士兵们展示着一个战士特有的荣耀。 “我们是在为自己的救赎之旅前进,所以如果有人倒下,只是因为他不过虔诚,只有真正渴望得到上帝恩典和拯救的人才能完成这个苦难而神圣的旅行。”说到这儿,法尔哥尼手里的鞭子忽然挥舞起来,随着鞭风呼啸,他右手的鞭子抽在了一个似乎就要倒下的士兵的肩膀上,而左手的鞭稍却弯曲着落在他自己的脊背上! “你们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会和你们一起承受惩罚,因为作为宣扬圣子教诲的我们没有把他的军队带到他的面前,快走你这个懒骨头,想害我再受一鞭子吗?!” 看着法尔哥尼这近似强词夺理的话,赫克托尔不由暗暗摇头,不过即使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剥尸者的这个举动的确在整个队伍里产生了很好的作用,士兵们开始更加努力的前进,因为正如法尔哥尼所说,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次行军固然是为了去支援子爵大人,同样也是一次自我救赎的神圣行军。 队伍在继续前进,当一片显得枯萎却十分高挺的茂密树林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时,赫克托尔的心开始急剧跳动起来,他知道按照地图上标识的路线,这片小小的绿洲将是进入凯撒利尔的一个标志。 当他隐约看到绿洲当中被遗弃的一个了望台之后,他立刻坚定了自己的这个信念,他向闻讯赶来的法尔哥尼说出这个好消息,同时回头向着情绪同样激动高涨起来的军队发出命令: “看到了吗?你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前面就是凯撒利尔,我们的大人就在那里等待着我们,你们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一切辛苦即将得到补偿,即使是曾经动摇的人,在得到大人的宽恕后也能重拾荣誉!” “上帝保佑!”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在高亢呼起的欢呼声中,赫克托尔带动缰绳,准备头前向着那片绿洲的方向行去。 可是就在他的战马马蹄还没有向前踏出时,他看到就在那片绿洲另一边的斜坡口上,一支队伍突然出现在远处的他所要经过的毕竟之路! 赫克托尔感到莫名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排除的斥候事先会没有任何的警告,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军队,都没有一点的准备!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而那个答案又是那么残酷可怕! 就在这支队伍前面的两个高大的骑士战马上,两具被用长索挂着的血淋淋的尸体在粗糙的沙地上拉出了一条条湿漉漉的殷红痕迹。 已经完全被砂石磨得血肉模糊的斥候身体随着地面的起伏不住跳动,同时随在后面的整支军队就如同来自地狱里的魔鬼般,随着歇斯底里的发狂叫嚷嘶吼,毫无顾忌的向着赫克托尔的军队冲来! “上帝,那是什么!?”士兵们愕然的看着对面冲来的敌人,他们想不到会遭遇到突然的袭击,同时对于那支看起来就好像完全丧失了灵魂的魔鬼般的军队,他们不禁感到无法言喻的恐怖! 面对同样举着十字架旗帜却疯狂的先向前冲来的队伍,赫克托尔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骑兵迎击!法尔哥尼,守住阵型!”赫克托尔已经来不及下达更多的命令,随着他的战马首先迎着对方冲去,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兵立刻紧随而上! “稳住!都稳住!长矛手列队!” 剥尸者的喊叫声在整个队伍里如炸雷似的响起,他手里的长斧在空中晃过一道道的光泽,随着他的喊叫,冲在前面的步兵立刻呐喊着把手里长矛的尾鑽狠狠的戳进地里,一片锋利的矛尖霎时迎着对面重来的敌人形成一片可怕的枝林! 而在后面,手持高盾的步兵则呼喊着把盾牌高高的举到头顶,同时他们手里的短矛和长剑立刻如探出刺猬脊甲的锋刺般四处支起! 一时间整个沙地上一片肃杀!而此时,双方的骑兵已经轰然对撞! 赫克托尔手里的长剑如一条破开细碎波浪的游鱼般在瞬间晃过眼前敌人的长矛,以一种令人胆寒的油滑抹过了对方露在链甲外地喉咙,他可以看到那个人脸上的残忍在那一刻彻底凝固时的样子,可这立刻就被他忘在脑后。 在他右手的长剑刚刚杀掉一个敌人的同时,他的左手已经猛然倒拔出腰间的匕首,随着匕首在手心里灵巧的一转,调转刀尖的匕首立时狠狠的插进了另一侧一个敌人战马的脖颈之中! 疼痛让可怜的战马在嘶叫中向旁边轰然倒下,被压在战马下的骑士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从后面接踵而至的铁骑已经间不容发的践踏在了倒在地上的人马身上! 伴着被绊倒的战马腿骨发出的可怕骨折声,和战马猛然前翻溅起的大片泥土,被抛下马背的骑士在沙地上一边痛苦的惨叫一边挣扎着试图站立起来。 可是沉重的链甲却让他们一时无法如愿,而随后而来的骑兵则如锐不可挡的洪水般立刻淹没了这些可怜的人! 只一瞬间,地上已经一片惨象,在第一次冲击中撞倒的双方骑兵在倒在地上之后,幸免遇难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们随手抓起身边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发狂的向着对方劈砍过去,一时间整个前锋一片血肉横飞! “弩弓手,重箭,抛射!” 法尔哥尼几乎变了腔调的声音高喊起来,他的牙齿颤抖,脸色通红,一双握着长斧的手不住晃动,以致身边的人都不得不让开得远远的。 一片带着尖利怪啸的箭雨发着阵阵嘶响直向着敌人后面涌来的队伍扑去,那片经过特别改造,每只箭头上都多出两小片侧翼的加重弩箭,划着比任何一种轻重弓箭的箭头都更加深远的轨迹,如一片从天而降的疾雨般,瞬间倾泻在了正跟在骑兵后面,刚刚冲下坡道的步兵头上! 霎时间被射倒在地的士兵发出一片凄寒,他们有的人被自上而下斜着从肩膀或喉咙直接贯穿身体的箭只钉在地上,有的人则干脆头上插着半支弩箭在原地不住的晃动,却怎么也无法倒下。 而从后面冲上来的队伍,则根本不管这一切,依然吼叫着冲进正在纠缠厮杀的骑兵当中,向着赫克托尔的军队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一个骑兵被几只长矛狠狠刺下了战马,在他还在痛苦的挣扎时,挥舞起的短剑已经在他眼前划起来道道光芒,人影晃动中,只能看到那些包围着那个骑兵的敌人手里的短刀不住举起,又不住落下,直到在那溅起的血腥中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然后这些似乎已经被嗜血的残酷彻底夺取了灵魂的士兵喊叫着再次冲向新的敌人! “他们究竟是谁?!” 赫克托尔几乎发疯的在敌人当中寻找,终于他看到了一个明显是头领的骑士。 “我是贡布雷子爵大人的掌旗官赫克托尔!”白化病人在举起长矛时大喊! “哈,我是安条克的新公爵埃利奥特,是来向你的主人收回上帝宠爱的人!”对方大笑着回答。 第三十九章 法尔哥尼的愤怒 “公爵,你是在和圣子作对!” 赫克托尔再次扬起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条克公爵国已经换了主人,但是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 对面敌人的冲击在稍微一滞之后立刻再次发起,看着那个自称安条克公爵的骑士似乎要带领骑兵向自己冲来,赫克托尔立刻在挥起长剑的同时,用力从身边一具尸体上拔出插着的长矛,做好准备。 “是上帝给了我启示,我从死亡中得到了救赎,赛弥尔就在你们的面前了!” 埃利奥特用力喊叫着,他脸上总是古怪的笑容看起来就好像戴着一个令人胆寒的面具,那种样子看起来充满了病态般的疯狂。 一声怒吼从人群里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冲进骑兵队伍的法尔哥尼在听到那声大笑的时候突然发难! 他没有让对面看起来似乎.不正常的贵族再发出一点声音,随着他用力挥舞手臂,一根沉重的长矛如从弓弦上弹射出的利箭般忽然从他手中飞出! 划着弧线的长矛只一瞬间就掠.过好几名正在相互砍杀骑士,随着尖啸的风响,锋利的矛尖刺开冰冷的寒风,狠狠的戳向正在哈哈大笑的埃利奥特! “蓬!”的一声,沉重的长矛刺穿了.埃利奥特挂在臂边的盾牌,随着这位新公爵发出一声惨叫,巨大的冲力把埃利奥特的身体直接贯下马背,当身边的扈从慌乱的把他扶起时,他们才惊惧的看到,那支长矛滴着鲜血的锋利矛杆已经把埃利奥特的手臂和盾牌穿在一起,钉在了他的肩膀上! “哦上帝啊,快帮帮我!” 埃利奥特疯狂的喊叫着,他用力的想把长矛从盾.牌上拔出来,但是却因为盾牌的边沿过大,无法够到。 “大人,您不要动!” 一个扈从紧紧抓住长矛矛杆,随着他踩着盾牌用.足全力的一拉,一声凄惨的喊叫从埃利奥特嘴里迸发出来! 他大声喊叫着,在几个扈从的包围下慌乱的向.自己的队伍里跑去,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吼叫声从不远处的后面响起! “我是来自阿拉.贡台拉曼切的法尔哥尼老爷!不要跑,胆小的公爵!你不敢面对法尔哥尼老爷的长矛吗?!” 法尔哥尼手里抓着滴血的长矛,迈着如千钧重踏般的步伐向前大步走着,他的眼睛里只有埃利奥特狼狈逃跑的身影,以至当一个骑士挥舞长枪弯腰向他奔来时,他都没有移动一下眼神。 “啊,看枪!”骑士在最后时刻习惯性的发出警告,可是他的吼声还没有完全跳出喉咙,就随即变成了惊恐的惨叫! 在猛烈的冲锋中,他的长枪枪头却突然被伸出另一只手的法尔哥尼紧紧抓住,同时剥尸者手里的长矛如一条可怕的棍子般狠狠的砸在了被猛然滞住的战马的胸骨上! 剧烈的疼痛让战马的两条前腿可怜的扭曲,伴着沉重的马身和背上的骑士无情的压迫,战马的前腿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力量,随着“希律律”的惨嘶,高大的战马整个向前翻去,同时把它背上的主人狠狠的掀了出去。 “胆怯的公爵你在哪?”法尔哥尼根本不看摔倒在自己身边无法爬起来的骑士,他在队伍中执着的寻找着埃利奥特,当他终于在烟尘滚滚的人马间隔中看到几条慌乱推开的身影时,他立刻再次迈起有力的步子,一边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阿拉贡脏话大声咒骂,一边疯狂的冲撞开挡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马,执拗的向着埃利奥特消失的地方追去! “挡住那个疯子!挡住他!”埃利奥特痛苦的大叫着,他的一条手臂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在长矛拽出的时候,矛头上可怕的倒刺把他手臂上的一小块手骨都硬生生的带了出去,现在他的整条手臂就如同一根被剥掉了羽毛的鸡翅般在裸露中一片血污。 “你们这些傻蛋!快保护大人走!” 一个骑士大声呐喊,他一边高高的举起长矛向着正冲过来的法尔哥尼用力一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一边向那些保护着埃利奥特的扈从高声咒骂。 然后,随着一声从他嘴里发出的骑士特有的冲锋前呼喊出的“战号”,这个骑士呐喊着迎着法尔哥尼直接冲来! “上帝保佑我!”法尔哥尼双手抓着长矛迎着骑士奔跑过去,他看到对方闪亮的盔甲在他的眼前闪耀起亮光,看到对方战马奋力扬起的马蹄落在沙地上溅起的尘土,看到对方骑士的长矛在一瞬间穿透烟尘刺向他胸前的点点光亮! “Pelotuda!” 伴着粗野的阿拉贡特有的咒骂,法尔哥尼的身子豁然跳起,向前狂冲! 他左拳猛然砸在刺向他胸口的长枪上,同时右手的长矛如用足全力在空中狠狠的刺出! 战马依然向前狂奔,但是被法尔哥尼的长矛贯穿了喉咙的骑士,却在嘴里喷出大蓬血沫的同时被长矛巨大的冲力一下贯下马背! “胆小的公爵,你在哪儿?”法尔哥尼银魂不散的喊叫又在埃利奥特背后响起,这让那一小群逃跑者几乎胆战心惊,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如野蛮人般的巨汉会如此执着的要找埃利奥特的麻烦,甚至当几个扈从狠心向身后扔下身上带着的钱袋时,也没能让这个野蛮人放弃追逐。 而且这时他们愕然的看到那个似乎疯了般追赶过来的巨汉正紧紧抓住一个骑兵的腰带,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暴喊,那个骑兵居然被他从马上硬生生的拽下来扔在了一边。 随着那个人翻身跳上马背,扈从们立刻惊慌的拼命把埃利奥特扯上一匹战马,毫无头绪的向着河谷里慌乱的奔去! “谁去挡住那个疯子!” 看到危机的一个贵族一边大喊一边掉转马头,他看到了单独冲进自己队伍法尔哥尼正向着试图向队伍后面奔跑的埃利奥特冲去,这让这个贵族大吃一惊,对于安条克再也无法接受在短期内失去两位公爵的恐惧,让他一时忘记了面前的敌人试图掉头。 可是只这一刹的延误,他却看到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白化病人忽然向前一冲,随着一阵猛力从腰间传来,他看到一截弩箭已经从他腰部的另一边露出了可怕的带着倒刺的可怕箭头,随即他就一头栽下马背! “这可真是个奇迹,那么就让这个奇迹继续展现吧!” 赫克托尔用力抓起了身边旗手手中的军旗,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场被敌人偷袭的战斗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当他试图要让自己的队伍稳定住的时候,法尔哥尼突然发疯般对埃利奥特的进攻一惊彻底打乱了双方的战线。 安条克军队因为对自己主君安危的担忧发疯的开始向回奔跑,他们甚至不顾在慌乱队伍里还夹杂着考雷托尔的士兵。 而随着安条克人的喊叫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考雷托尔前锋士兵,则在活捉对方统帅的巨大诱惑下立时开始跟随着安条克人疯狂的奔跑起来! 这些被赫克托尔剥夺了佩戴示十字架的士兵,在这一刻如发疯般向前奔跑,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功勋就摆在自己面前,渴望得到子爵大人宽恕的激动让他们根本顾不上和敌人之间已经毫无间歇的混乱,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一声呼唤,前锋军队霎时如疯狂了般向着安条克人奔跑的方向狂冲过去。 混淆在一起的双方军队一边相互劈砍着一边大声喊叫着,已经完全失去了队形阵线的双方如一条浑浊的洪流般同时向着河床下的峡谷里倾泻而下。 “奇迹就在这个时刻!” 赫克托尔的呼喊忽然在刹那间在河床上响起,随着他的手臂用力挥下,步兵队伍里忽然爆发出一片乌黑的亮点,随着如呼哨般的怪异响声,大蓬经过改造的加重弩箭立刻又如可怕的暴雨般向着从坡道出口涌来的安条克军队的头顶劈头盖脸的抛去。 “砰!砰!砰!” 被强劲的弩箭直接射倒的士兵霎时倒下一片,这让几乎就要开始完全混合在一起的两军立刻分来开来,而已经完全被包裹在安条克人当中的前锋军这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他们只有一边拼命厮杀,一边如被海浪席卷夹带的砾石般挣扎着跟随安条克军队的流动向河谷里冲下。 “弩弓手,轻箭,排射!”随着从赫克托尔嘴里发出的一声冷酷命令,似乎全都一颤的弓箭手立刻搭上了长箭,他们的眼神不由瞟向那个面色冰冷的白化病人,当看到他苍白的手掌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圆弧之后,弓箭手们不由同时放开了拉紧的弓弦。 “呼!”的一阵爆响,整排的箭矢霎时向着前奔射而去! 惨叫声,诅咒声,还有大声的祈祷声霎时从对面的队伍里响起。一排排被射倒的安条克士兵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而他们当中,同样有被裹挟在其中正在奋力砍杀的考雷托尔前锋军。 “上箭,排射!”赫克托尔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弓箭手们疯狂的从箭囊里抽出箭矢,随着挡在前面的盾牌手从缝隙里伸出长矛挠枪戳捅试图冲过来的敌人,弓箭手们疯狂的向着对面射出正排的弩箭,直到他们的弓弦弓杆迸断,或者是再也无法抬起手臂。 “大人,那里面,有我们的人……”一个骑兵队长终于忍耐不住的在赫克托尔身边小声的说着,但是换得的却是一个令他胆寒的盯视。 “在他们试图背叛大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属于我们,我的确许诺过给他们得到大人的宽恕机会,但是我却没许诺过让他们活着得到这个机会。” 赫克托尔冷冷的回答让队长感到恐惧的同时一阵愤怒,他紧紧和赫克托尔没有表情的眼睛对视着,直到在那双眼睛的盯视中终于慢慢的低下头去。 “也许你认为我是个魔鬼,或者我的灵魂会下地狱,可是这一切都要在我死后才能知道,在这之前你要听我的指挥。” “遵命大人,”骑兵队长喘着粗气回答,可是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的微微张嘴,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发出一丝声音。 “至于那个法尔哥尼,”赫克托尔似乎明白队长要说什么似的,他略显青色的嘴角微微挂起一丝轻笑“如果上帝不让他死掉,也许我们还会看到他吧。” 法尔哥尼不停的用力夹着胯下战马的狂奔,他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迎面而来的冷风灌进他的嘴巴,却在他的喉咙里引起说不出的火辣辣的疼痛。 他不知道这样的追赶已经有多长时间,前面那几个保护着埃利奥特的扈从中已经人有认为无法坚持下去掉转了马头,他们畏惧的挥舞着手里的武器迎着法尔哥尼冲来,同时充满绝望的脸上一片恐惧! 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巨汉会如此疯狂的追杀埃利奥特,甚至根本不顾自身危险冲过了整个安条克军队! 一柄长剑用力斜劈过来,法尔哥尼甚至没有抬起手里的武器阻挡,他猛然抬脚狠狠踢在和他错蹬而过的那个扈从战马的肚子上,随着那人在马上稍一踉跄,他手里长剑的剑柄已经突然砸在那人的脸上! 被剑柄沉重的配重头狠狠砸塌下去的鼻梁发出了骨头断裂的脆响,同时随着法尔哥尼几乎整个身子倾斜过来的加诸在剑柄上的重量的再次猛砸,那个扈从的一边眼睛霎时爆裂开来,一片混合着红色和黑色的恶心血污直喷天空! 被这可怕杀戮吓呆了的其他人只是稍微一停,可是如被魔鬼附身般的剥尸者已经从他们身边疾掠而过。 他根本不去理会到了这时才清醒过来的扈从们,他的眼中只有前面一直不停奔跑的埃利奥特! “冒赛弥亚之名的亵渎者,绝对不能宽恕!” 法尔哥尼嘴里发出的喊叫因为只剩下半片嘴唇的残疾含糊不清,可是他的眼睛里却透着从来没有的执拗。在这一刻,这个根本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一人的执着而改变了这场战斗的剥尸者,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杀掉冒赛弥亚之名的亵渎者! 在法尔哥尼感到胯下的战马已经快要瘫倒的时候,前面的埃利奥特也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片片的发黑让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僵硬冰冷的手臂在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就在他看着河谷里一片稍微升起的高地时,他终于无法控制的从马上掉了下去。 疼痛让已经进入半昏迷的埃利奥特霎时清醒过来,他用力站起身子,可是头晕目眩又把他击倒在地。 远处传来一声可怕的惨叫,即使看不清楚,可埃利奥特也能从那声熟悉的叫喊中听出那是自己的一个扈从,这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危险,就在他终于在唯一剩下的一个扈从的奋力拉拽中站起来时,在一阵天摇地动般的摇晃中,他模糊的看到一个高大的巨汉正从一匹似乎因为受伤而慢慢瘫掉的战马背上跳下来。 那个巨汉的脚下似乎也并不很稳,或者是埃利奥特的眼睛已经发花,不过直到那人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看到那人的腿上插着一柄已经断了的断矛,但是即使如此,那个人好像对身上的伤势却毫不在乎,他的眼中只有狂热的暴怒,和埃利奥特在那些只有新近的来自欧洲的十字军贵族和僧侣眼中才能到的毫无理智的狂热。 “你想要什么?黄金还是宝石,或者你想用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勇敢,如果是那样你已经成功了!”埃利奥特歇斯底里的大声喊着“你为什么还不站住?难道你要杀死一位公爵?!” “冒赛弥亚之名的亵渎者,要用下地狱来惩罚!” 法尔哥尼的嘴里迸发出含糊不清的愤怒诅咒,他向着埃利奥特一步步的逼近。 到了这时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遭受到这种劫难的埃利奥特不由一阵胆颤心惊,他的心里不住的向上帝乞求着,而且到了最后干脆不顾颜面的跪在这个巨汉面前发出大声的哀求:“上帝宽恕我的罪孽,我说了亵渎的话,可是我是无意的,我是虔诚的基督徒,我永远不会也不敢用自己的名字亵渎那个名字,我的上帝,让这个人快走开吧!” “安条克公爵是法兰西王室的旁支!”扈从手里来回挥舞着长剑,他的嘴里不住为自己的主人辩解,可是他很快绝望的发现,这些话丝毫不能引起对方的反应“难道你敢于冒犯王室吗?”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高于上帝,这个人必须受到惩罚!” 法尔哥尼猛然向前一步,在看到对面的扈从的脚下稍微一顿时,他忽然从肩膀上抽出了那柄一直背在背后的长剑,随着一声暴怒的喊叫,厚重的宽大的剑身猛然劈在扈从的肩头,随着一声令人恐惧的骨头断裂和皮肉撕扯的声音,那个扈从的半个身子霎时被他直接斩掉! “魔鬼呀!”埃利奥特惨叫着跳了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随着法尔哥尼双手高举,他手里的那柄长剑向上高举,因为过于用力,长剑的剑尖甚至直过头顶,倒伸脑后。 就在法尔哥尼的长剑向后倒举的瞬间,他的身子骤然一震,随着一声闷哼从他的嘴里含糊发出,法尔哥尼高大的身影向前轰然栽倒! 深陷的河谷里,因为突然失去统帅已经变得一团混乱的安条克军队已经向着对面的河床上慌乱的退去。 在河谷的底部,一大片被弓箭射杀的尸体横倒在里面,在其中还能见到一些日然在奋力挣扎的身影,和听到凄惨的叫声。 在河谷另一边,赫克托尔呆愣的看着河谷里的那些尸体,即使是刚刚不久前还毫不变色的指挥弓箭手射杀敌我双方士兵的白化病人,这时的脸色却已经变得一片黑青。 而他身边的士兵们则更加慌张,他们相互推诿般的向后退着,没当看到不远处的尸体就一阵骚乱,一些人因为恐惧则跪在地上一边祈祷一边颤抖。 “上帝,我们刚才是在和一支魔鬼的军队作战。”一个骑兵胆怯的在胸前划着十字,当他看到手上溅上的厮杀时的敌人血渍时,不由立刻把双手在沙土里用力摩擦,以至很快他的双手就被尖利的沙石磨得一片血污。 “他们的军队里有人患病,而且看来那个埃利奥特根本就不想让他们得到救治,”赫克托尔终于开口,他回头看着正等待他命令的军官们“他想把瘟疫传到凯撒利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得到上帝启示,去抢夺大人的宠爱,但是我知道这个人和他的死亡大军要把我们所有人带进地狱。” “我们该怎么办大人?”军官们恐惧的看着河谷里和河床上的尸体“也许我们已经被他们传染了,毕竟我们和他们经过过惨烈的战斗。” “所以我们不能这样进入凯撒利尔,”赫克托尔看着军官们下达了命令“烧掉所有尸体,把衣服也都烧掉,任何人不许沾染死者的一切,否则就和那些人一起遭受火刑!” “遵命大人!”军官们畏惧的回答,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赫克托尔下令射杀自己人时的那种冷酷无情。 “可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们该去哪儿大人?”一个军官茫然的问着“难道我们就在野外等着死亡吗?” “也许我们可以在等待上帝对我们最后审判的时候,还有些其他事情做。”赫克托尔的眼睛向着南方看去。 就在军官们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时,一股烟尘忽然从远处河谷深处升腾起来。 第四十章 竞赛 虽然只是看到升腾起的烟尘,可是赫克托尔立刻警惕的发出呐喊,刚刚遭受一场如突袭般战斗的士兵们立刻聚集起来,在领队队长们的呐喊声中,组成一个个严密队形的士兵们紧握着手里的武器,剧烈的喘息着,等待着! 一面方角十字旗出现在了河谷的尽头,几乎是从尘烟中冲出的骑兵在瞬间占据了整个低矮的河道。 赫克托尔可以从对方那些先锋骑兵明显感到意外的表情和立刻勒住战马慌乱戒备的举动上看出,这些人显然也对他们看到的这令人意外的一幕感到诧异,这的确有些令赫克托尔觉得意外。 可是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支军队举的那面旗帜,看着上面四角各有一簇十字架的方角大旗,赫克托尔不禁为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一支东罗马军队感到愕然。 赫克托尔慢慢的催动战马,随着马蹄向前挪动,他慢慢的穿过本阵,向着对面那支警惕的戒备着的罗马军队靠去。 “我是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的掌旗官赫克托尔!我希望知道我是在和说话!”白化病人在战马的急躁的踏动下,在对方阵前高声呐喊。他自己的看着这支突然出现的东罗马军队,同时在心里不住的猜测着这些人的来意。 不过看着那面旗帜,他有种感觉,.这支罗马军队的出现显然和子爵大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感谢上帝,这真是荣幸掌旗官,.总是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需要的人!” 一个似乎显得颇为兴奋的声音从对面的骑兵队.伍里响起,随着赫克托尔的眼神望去,他看到一个身上披挂着链甲,没有戴头盔的头上也用铁丝帽兜包裹着的骑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瑞恩希安?”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中闪动着警惕,虽.然他知道就是这个人向子爵发出了通向君士坦丁堡的邀请,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去对这个人的出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这个人时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还是小心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位俨然是一副领军大将般的商人。 “说的对,我的朋.友,我想你们一定等的很久了,或者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瑞恩希安看着河谷里遍布的尸体微微皱起了双眉,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均匀些,可赫克托尔能从他微微抽紧的鼻翼上看出,这位一直养尊处优的“大商人”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那么适应。 “我们刚刚和安条克的军队有些小小的冲突。”赫克托尔的眼角有意无意的扫过瑞恩希安身后的队伍,他看到整队的罗马骑兵这时正慢慢的向河谷两边高耸的峭壁边移动,同时后面的骑兵在缓慢而有条不紊的聚集起来。 这是典型的罗马式军队! 赫克托尔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他这时忽然感到有些好笑,想起子爵一直推行的罗马军队式的训练,他就为自己可能会反而要和一支真正的罗马军队作战感到好笑。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一些误会,”瑞恩希安显然看到了赫克托尔眼中的敌意,他先是微微抬手做出示意,然后缓缓的倒握剑柄从腰间抽出了长剑。 随着剑柄抵到赫克托尔面前,瑞恩希安的脸上露出了淡然微笑:“我想你和你的伙伴们一定对我误会很深,当然这也难免,毕竟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总是故作神秘,到处煽风点火的人。” “我对你如此公正的自我评价感到意外,”赫克托尔看着抵到面前的长剑微微一笑,他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剑柄上,向前轻轻一推,同时语气里带着明显嘲讽的说着。 他知道这个人的出现显然有着更多的东西,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确定一件事:“我想我们都知道那个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是罗马皇帝的亲戚,甚至他还为了讨好皇帝改了教宗,所以请原谅我很难对你们不抱有戒心,毕竟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子爵大人在等着我们。” “波希蒙德与罗马之间的美好关系早就随着艾萨克皇帝的登基结束了,我和皇帝一样对那个人从来没有好感,他太油滑,或者说太追求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瑞恩希安无所谓的摇摇头“我不会为了安条克而和你发生冲突,事实上我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迎接子爵的。” 瑞恩希安慢慢收回了递出去的长剑,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以前一直看起来谈笑风生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严肃。 “掌旗官,你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从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会和你浪费时间,”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同时慢慢的带马向前,和赫克托尔微微错鞍“我们都知道贡布雷子爵的处境现在很危险,不过你只是知道他现在处于瘟疫的威胁下,而我知道的更多,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即使没有瘟疫,你的主人所要面临的危险也是凶险无比的,特别是来自罗马的。” “你是说来自罗马的凶险?”赫克托尔神色不变的低声问到,他没想到这个罗马将军会对自己说这些话,这让他颇为意外,不过担心陷阱的谨慎又不能不让他小心翼翼“我不明白,难道不是你以皇帝的名义邀请我的主人去君士坦丁堡吗,难道会有人冒着对抗皇帝的罪名对他的客人无礼?” “这正是我要说的,有时候皇帝究竟需要什么从没有人知道,”瑞恩希安苦笑了一声“总之我奉命来见子爵大人,只希望能顺利的完成这个任务,至于安条克公爵如何,这不是我关心的,要知道我从来就不看好那个胖子,他太贪心。” 赫克托尔认真的看着近在面前的这位罗马将军,事实上他对眼前这个忽而贵族忽而商人的神秘罗马人也并不看好,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总是笑呵呵的背后究竟有一副什么样的真面目。 这让总是自认能看清人心的白化病人感到不安,可是就在他依然犹豫的时候,瑞恩希安的一句话却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定。 “你可以不信任我,可是我想你一定不愿意自己的主人遭遇意外,”瑞恩希安焦虑的说“我们都知道贡布雷子爵对我们所有人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们也都知道他几乎其实比这里的很多人都虚弱的多,他也许能创造奇迹,可是和所有凡人一样躲不过可怕的暗算。” “有人要暗算大人吗?”赫克托尔的心不由一跳! “我不能告诉你其他的东西,不过我相信已经有人来到这里了,”瑞恩希安急促的说着“听着,如果我没有猜错,子爵大人所在凯撒利尔堡垒很快就要有人光临,不论去的人自称是谁,可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暗杀大人?” “对,这是……典型罗马式的游戏,就好像在大竞技场上和野兽决斗一样,没有道德的约束也没有信仰的压迫,一切都只为了最终能够胜利。” 瑞恩希安用透着厌恶的口气说出这些话,然后他好像终于呼出了一口压抑在心头的闷气般发出一声“哼”声。 “是谁派来的人?”赫克托尔在犹豫一会之后终于压低声音询问着,可是他从瑞恩希安的脸上看到的只是一个毫无表情的回应,但是即使如此,他的心底已经不由升起一阵寒意“难道是……” 赫克托尔的话被瑞恩希安抬起按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阻止了。不过看着瑞恩希安的表情,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罗马皇帝居然要暗杀子爵? 这个想法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赫克托尔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在罗马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次政治联盟是以善终结束的!这个想法在白化病人的头脑里飞快闪过。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我能告诉你就好了,”瑞恩希安好像有些烦恼似的摇摇头“不过现在我们只要去阻止这一切。而且一旦这件事完了,我只希望你能忘记我曾经和你说的一切就可以了。那么现在您能带领我去见子爵大人吗?只带我自己,我的军队愿意听从你的安排。” 听到瑞恩希安这显然是让自己放心的话,赫克托尔稍一犹豫立刻点头,他知道这时必须做下决定,尽管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罗马贵族将军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可是他却只能随着这个人的安排走下去。 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安条克军队的突然出现虽然看起来颇为匆忙,甚至从对方那种随意般的冲锋也能够明白似乎并没有太多阴谋的味道,明显这显然已经耽误了他的行程。 而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对瘟疫在自己队伍里爆发的恐惧,他不知道即使到了凯撒利尔,自己该如何帮助大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些人是不是能顺利的进入城堡。 “愿上帝保佑圣子,愿在天的国能尽早降临人间。” 随着手举镶嵌着一个骷髅十字架的牧师在河谷中的死尸间游走,一声声的祈祷也从这些牧师嘴里发出。 “让这些人都留在这里,也许上帝更愿意让他们目送死者离开人世。”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向身后的骑士们下达了命令,他看了看河谷的另一边,除了一些散乱的武器盔甲,那些夹杂着众多已经染上了瘟疫的安条克军队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实际上当和他们刚刚交锋时,赫克托尔就已经感觉到那支军队已经完全置是被一种疯狂在驱使着了,他们在冲锋或者作战的时候没有丝毫章法,甚至连他们的骑士也只是盲目的向前奔跑。 击败这样一支军队是那么容易,可是一想到这支瘟疫大军可能随时会带来的灾难,却让赫克托尔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大人,法尔哥尼大人一直没有踪影,会不会……”一个骑士有些担忧的问着,他已经小心的在死者当中寻找了很久,可是却没有看到剥尸者的影子。 “我们不用在等他了,如果上帝认为他的罪孽还没有赎够,那么这个人肯定就还活着。”赫克托尔冷冷的向身后的骑士说了一句,然后他微微一皱双眉“至于你,也可以留在这里,而且从现在开始除了没有直接接触过安条克军的士兵之外,其余的人都要和本队隔开一段距离,他们就由你来带领。”说到这儿,赫克托尔向那个骑士微微低头“你要在我们和罗马人之间隔开一条空隙,最好能阻挡住他们向凯撒利尔前进。” “大人,您不信任那个罗马人?”骑士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可当看到白化病人透明的眼神之后,立刻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大人,我会让他们看到我们就感到畏惧的。” 说着,骑士立刻策马离开,不久之后,一支小小的队伍就从考雷托尔军中慢慢分离出来,他们逐渐的行进在河谷中几乎是并肩前进的两支队伍之间,不过让这两支队伍都感到恐惧的是,这支小部队打着的,是一面预示着不祥预兆的黑旗。 埃利奥特是从极度的恐惧中清醒过来的,当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看到眼前那个巨汉就好像一座山似的向自己栽倒下来,他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那具泛着臭味的躯体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会忽然倒下,在他的肩背上,一枚粗重的箭尾依然在微微颤抖,大部分刺进身体的箭身直没他穿着半身链甲的后背,甚至箭身上挂着的几个破碎的链环还在微微摇动。 “上帝,是谁救了我,我会给他最好的酬劳,我是安条克的公爵,我给的起!”埃利奥特一边用力推着身上沉重的身体,一边费力的大声喊着,当他看到头顶上耀眼阳光被几个黑影挡住之后,他用力眯起眼睛才看清,来到他面前的,是几个身穿奇怪样式甲胄的男人。 或者应该说,是一些罗马人。 埃利奥特人认识的罗马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因为他的堂兄波希蒙德的原因,他比其他人更加熟悉东罗马帝国人。 和那些典型的西方欧洲人不同,眼前这几个人有着一副典型的罗马人的容貌,或者干脆说有着一副希腊人的容貌。 而且埃利奥特看来,这些人虽然已经尽量在掩饰自己身上装备的独特外表,可在他这种痴迷与收集骑士装备的行家看来,他依然能从他们身上甲胄的一些细秘密处看出,这些人穿戴的显然是来自色雷斯工匠手中精细的罗马式片链甲。 而最让埃利奥特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些陌生的罗马人中,他居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的上帝,居然是你,阿尔佐克!”埃利奥特大声喊着,这时他已经在两个罗马人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一边向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巨汉“呸”了一声,一边情绪激动的高声喊着“我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埃利奥特,我们曾经在君士坦丁堡见过面。” “所以我才救了你,”已经脱下了身上华丽长袍,用一件麻布外袍裹着自己全身甲胄,变得如同一个普通骑士般的阿尔佐克平静的看着被自己救下的人“看到你在逃跑的时候我就在想,难道波希蒙德变成了一个如此矫健的人了?不过看你现在的穿戴,我想他可能已经很不妙了。” “愿上帝保佑我可怜的堂兄,”埃利奥特无奈的耸动一下肩膀“要知道可怕的瘟疫彻底把他打倒了,他甚至用自杀这种大罪来解脱自己,而我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公爵的地位。” “显然你并不是很无奈,刚才你还大声向我们许诺呢,”阿尔佐克毫不客气的讥讽着埃利奥特“好了,我们都知道即使皇帝陛下知道了波希蒙德公爵的死讯也不会过于伤心,毕竟他只是前朝皇帝的妹夫。” 阿尔佐克讥讽着看着脸色尴尬的埃利奥特,这个离开皇帝之后就变得立刻颐指气使的宠臣,根本不在意他侮辱的是不是一位公爵。 “不过我的确需要你的报答,”阿尔佐克忽然向前微微靠近,他的眼睛仔细看着有些开始不安的埃利奥特“而且我现在就要你报答我。” “可是你要我做什么呢?难道公爵的名誉还不能让你相信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埃利奥特有些愤怒的盯着阿尔佐克,他被这个皇帝“男妾”的嚣张激怒了“只要回到安条克我会给你一大笔酬劳,不过我希望你现在能尊重已经成为公爵的我。” “不,我的殿下,我有更好的办法让你报答,”阿尔佐克的眼睛里闪动起兴奋的光芒“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我还在为怎么进入凯撒利尔想办法,不过上帝显然给了我一个启示,把你送到了我面前,所以我要你带我去凯撒利尔,就是现在。” “你要去凯撒利尔?”埃利奥特愕然的看着阿尔佐克,他微张嘴巴,似乎想要询问什么,可是随即就呵呵的笑了起来“上帝呀,难道那个地方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你想要去,波希蒙德在发疯之前也要去,而我就因为要去那个地方才落到这种地步,可最终我却要带你去那里……” “殿下,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去,可你现在必须带我去那个地方,而且我想事先告诉您,不论发生了什么请不要成为我的障碍,只要帮助我们进入那座堡垒,我会保证你安全的返回安条克或者想去的任何地方,如果你想去君士坦丁堡我也不介意。”阿尔佐克低头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法尔哥尼,随后才抬头微微行礼“殿下,您应该感到幸运,这个人如果活着,可能已经把您撕成两半了。” “也许那个贡布雷手下都是这种疯子,所以他自己也是一个疯子吧。”埃利奥特嘴里嘟囔着,他狠狠踢了一脚让自己吃足了苦头的巨汉,然后看着阿尔佐克“看的出来你想去找那个贡布雷麻烦,为这个我也会帮助你,他已经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了。” 说到这里,埃利奥特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安:“不过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可是我想你们一定已经听说过有关那个人的近卫军的传说。” 说到这个的埃利奥特再次踢了一脚地上的法尔哥尼:“看看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而我听说他的近卫军几乎都是这样的疯子,甚至有传言说他们对他的战马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崇拜,这种异教徒似的行为被那些疯子发挥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你们想找他的麻烦,我想知道我们怎么能避开他的那些近卫军,要知道我从瘟疫里逃出来,可不想随便就下地狱。” “殿下,这个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知道该干什么。”当他听到瘟疫这个词时,阿尔佐克微微向后退了几步“我们有足够对付一切的武器。” “你是说,那种……”埃利奥特的眼中闪动起了贪婪的光芒“也许我们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帮助你们的报酬?” “现在是您在回报我们的救命之恩,”阿尔佐克不耐烦的说着“看来我们要尽快点走,好像现在很多人都在赶着去那个地方。”阿尔佐克的耳朵微微一阵扇动,随着他的手势,几匹战马立刻拉了过来“我们只要你能帮我们叫开堡门就可以,毕竟现在的你已经是安条克公爵了。” 马蹄翻腾,烟尘立刻从沙地上升腾起来,随着马蹄踏动沙地发出的轰鸣,一小队经过乔装的罗马人立刻夹带着不那么心甘情愿的安条克新公爵向着已经不远的凯撒利尔堡垒奔去。 在他们的马蹄下,只有一具始终不动的巨大躯体,被逐渐样掩盖在马蹄弥漫起来的烟尘之中。 第四十一章 海妖的沉沦 透着冬日惨白阳光的走廊里,阿赛琳慢慢的走着,她身上的一件月白色的长裙一直拖到地上。 乌黑浓密的长发这时完全盘在头顶,一根有着斑驳痕迹的黄玉长簪横着插在头顶盘成一个高高发髻的头发中间。 在她的胸前,一挂直接垂到胸前的古怪饰物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着,这是由一长串长短不一,却同样锋利尖削的鲨鱼牙齿制成的。 这些东西虽然看上去丝毫没有一点美感,但是挂在她的胸前,却显得充满了令人侧目的神奇魅力。 “我的小姐,我想那个女人肯定总是喜欢用这种异教徒的打扮勾引男人。” 女侍看着走远的阿赛琳,对.已经能够站起来适当的走出户外的玛蒂娜小声说着,她看着阿赛琳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蔑视和敌意,不过每当和那双眼睛对视时,她却总是急慌慌的躲避开那双似乎永远透着精灵般令人不安的灵活眼神。 对于女侍这种讨好般的贬低阿.赛琳的举动,玛蒂娜从来不置可否,她既不出生阻止,也不予以鼓励,每次她总是用冷漠的眼神对着那双太过机灵的眼神,似乎只有在鼓起两腮气鼓鼓的和阿赛琳无声的对峙中,才能感到某种安慰和平静。 “那个贵族小女孩真是讨厌,”阿.赛琳手下的海盗不止一次的对自己的头领这样说着“难道他们就没教过她要学会和人分享好东西吗?” 不过当他们说出这种话之后,阿赛琳接踵而来的.暴躁态度,让这些海盗不禁也在怀疑自己的老大是不是学过河人分享的好处。 他们当中很多人不但知道自己的老大和那个似.乎一直躺在床上的年轻贵族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更能感觉到老大那从来不被牵动的情绪,似乎随时都因为那个贡布雷子爵身上发生的一切,在波动震颤。 当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海盗们还记得老大为.了这个曾经兴奋的拥抱了一个身边的海盗,而当他再次因为发烧而沉睡时,她对所有人的怒火甚至令海盗们恐惧得宁愿面对可怕的鲨鱼。 而现在,阿赛琳.站在通向堡墙的小塔楼的狭窄石头楼梯上,看着堡墙外照射进塔楼的阳光,在微微出着神,在她的身后,几名海盗,或者应该说属于阿马修斯海军的军官,正默默的等待着她开口。 阿赛琳回头看着她的手下,从那些人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不满。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在为自己居然这么长时间的滞留在这座城堡里感到不满,或者说他们为她居然如此长时间的离开大海感到不满。 这些在海洋上才能正常呼吸的海盗无法容忍长时间的离开自己熟悉的海风和摇晃的甲板,更勿论是在一群显然是贵族骑士的城堡里和这些人朝夕相对了。 “我知道你们希望回到海上去,我也一样,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阿赛琳神色平静的对手下们说着,她听到了他们当中发出的一阵焦躁的嘘声,不过她依然还是坚定的说“我不会现在这个时候离开,如果需要我甚至可能会一直在这里呆下去,直到可以离开的时候。” “你说的可以离开是什么时候?”一个海盗不忿的盯着阿赛琳的背影“看看你现在的穿戴和举止,你都快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老大了。我们的阿赛琳是能用弯刀利索的同时砍翻几个对手的可怕海盗,可现在的你看上去就象个贵族小姐。” “难道我曾经不是一个贵族小姐吗?”阿赛琳似乎对手下的异议并不生气,她轻轻抚摸脖子上的鲨鱼齿饰物,当她回头看向那人时,她甚至还微微笑了笑“别忘记我是雷蒙伯爵的女儿,甚至在我成为海盗之前,还接受着一个贵族家的孩子应有的教育。” “可是,你,你……”那个海盗大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被阿塞林这种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当他回头试图寻找其他人的支援时,他看到的是其他人那无奈的表情“你应该是我们的老大呀!” “我应该是我自己。”阿赛琳淡然的回答,然后她提起裙角,用一种让海盗们看了愕然的优雅动作缓缓的走出塔楼小门,来到了堡墙上。 惨白的阳光照射在阿赛琳健康的栗色皮肤上,看上去好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阿赛琳能够感觉到四周的人在悄悄的看着她,同时也能感觉到那些明显来自考雷托尔的士兵,对她的浓重敌意。 “伦格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些事?”阿赛琳的心里不住的自问着,当听到伦格要她在凯撒利尔代为指挥他的近卫军时,阿赛琳就在不住的问着这个问题。 而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伦格对牧师说过的那句关于玛蒂娜的话:“我们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她也是神圣的,她将是为我孕育王朝的人。”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我?”阿赛琳的心头隐约有些发堵,她为自己这种感觉感到奇怪,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为这种事情看不开,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象个幽怨的女孩般为某个男人是不是对自己真心实意感到牵挂。 “伦格,你在想什么呢?”阿赛琳的心里不住的回荡着伦格那如同承认玛蒂娜身份般的话,她感到那句话就好像一片无法逾越的宽广海峡般横在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而这个海峡的名字,就叫做“玛蒂娜.埃.约瑟林”。 一阵隐约响动从堡垒外的河谷里响起,阿赛琳微微集中起精神,她的眼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随着阵阵战马踏着地面特有的声响,她看到了一小队骑士正匆忙的向着堡垒的方向冲来。 “那里有人!”一个近卫兵高声喊着,他一边向着城堡里不住挥动手里的号旗,一般大步在堡墙上奔跑着,当他跑过阿赛琳身边时,阿赛琳看到了他瞥向自己的明显透着敌意的眼神。 “如果伦格手下的士兵都是这样对我,那么我倒不介意用自己的方法让他们长长见识。”阿赛琳不以为意的转头看向堡外,这时她看到那支小小的队伍已经来到墙下,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听到了堡垒上的人群当中传来的阵阵诧异的叫喊。 “看呀,那是埃利奥特大人!”一个凯撒利尔的守堡士兵高喊着,他一边向身边的近卫军解释一边回头向旁边的人嚷嚷着,让他们尽快去报告珀尔布兰队长。 “那人是谁?”阿赛琳走到那个士兵面前,她的出现让所有人似乎都感到有些窒息,他们拘谨的看着这个用奇怪的方法救下了子爵大人和公主殿下的奇特女人,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已经听说这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是的黎波里老伯爵的女儿,甚至是一位女领主,但是他们看着她的眼神还是不禁露出了浓重的猜忌。 “小姐,那是埃利奥特勋爵,是波希蒙德殿下的堂弟。”一个稍微大胆的士兵小心的回答,他看着阿赛琳胸前那串在她丰盈的胸前不住晃动的鲨鱼挂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微微跳动着。 “波希蒙德的堂弟?”阿赛琳奇怪的看向下面,她对波希蒙德家族的事迹情况并不清楚,虽然从雷蒙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当中她知道了不少关于的黎波里和安条克之间颇为复杂的关系,但是对于这个埃利奥特她却是第一次见到,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人,他要干什么?”阿赛琳把一只手肘顶在堡墙上看着下面,当她看到那些好像是埃利奥特的随从之后,她的双眉微微皱起“那些人你们都认识吗?” “可能是勋爵的随从,”士兵有些紧张的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盼着眼前这个异常美丽也充满异常魅力的女人多询问自己一些话,不过因为这个女人那双奇特的眸子的流动,士兵不由自主的接着说:“勋爵大人总是带着一些很奇怪的随从,有一次我甚至见过他随身带着个小丑。” “是吗?阿赛琳微笑了起来,她再次歪头向着下面显然已经因为等的不耐烦而大声呼喊的队伍看了看,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珀尔布兰一脸紧张的大步跑上了堡墙。 “小姐,我要让勋爵大人进来,否则大人会很生气的,”珀尔布兰气急败坏的看着显然并无意让埃利奥特进堡的阿赛琳“这里是凯撒利尔,是安条克公爵领地,勋爵大人是公爵的堂弟,如果我不让他进来,就是在对抗公爵。” 阿赛琳始终沉默的听着珀尔布兰的话,她斜靠在堡墙上的身子丝毫不动,健康的手臂始终定定的拄着堡墙,甚至当珀尔布兰因为过于着急,再也不顾她的态度转身向挂着堡门的门闸边跑去,都没有动上一动。 “小姐,我们?”一个近卫兵有些愕然的看着阿赛琳,他不知道这个奇特的女领主在想什么,可是就在他刚要再次说话时,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的阿赛琳忽然动了! 她拄在墙壁上的手肘忽然收回,随着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从腰带上微微翻过,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柄斜刃弯柄的割鱼刀。 精光闪烁,一抹毫光霎时从阿赛琳的手中划出! 远处,已经奔到门闸边的珀尔布兰气急败坏的抓住木制闸柄开始扳动,随着他手臂用力,门闸立刻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怪响。 就在这时,刀光划过堡墙,疾闪而至! “啊!” 一声惨叫随着刀光闪动霎时从珀尔布兰的嘴里发出,他大叫着匍匐在依然还在缓缓转动的闸盘上,左手拼命的抓着被割鱼刀死死钉在握柄上的右手,嘴里的喊叫已经变了腔调。 “即使你们是骑士,可是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违抗我的命令,我也会象对待海盗似的对待你们。” 阿赛琳对那些错愕的看着这一切的士兵们说着,她慢悠悠的向珀尔布兰走去,在守备队长惊恐的眼神中,她抓住刀柄用力一拔,随着珀尔布兰再次发出一声痛苦惨叫,血淋淋的割鱼刀已经握在她的手里。 “你们在等什么?” 堡垒下面的埃利奥特愤怒的向堡墙上呼喊着,他的头顶这时已经冒出汗水,他不知道赫克托尔什么之后会来到凯撒利尔,而现在进入堡垒,却已经成为了他唯一一根能抓住的稻草。 当他还在那个小村庄里为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困境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如同一个神奇的启示,他在波希蒙德呆过的那个房间的地板上,看到了他的堂兄在被他杀死之前用剑尖刻下的一个地名……凯撒利尔。 这让当时陷入困境的埃利奥特不禁一下获得了启发! 在安条克被那个奈利兹偷袭得手,而自己的军队中又已经瘟疫横行的时候,埃利奥特知道自己只有凯撒利尔这个地方好去了。 同时,在凯撒利尔有一个上帝圣子的诱惑也让他不由对那个地方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他不知道自己的堂兄在发疯之前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个地方,不过他知道波希蒙德如果不发疯,那么肯定是一个几乎依靠机智就能左右逢源的天才,而现在他刻下的这个名字显然也是在他那古怪的思想陷入混乱之前的又一个奇思妙想。 “也许现在正是掌握住那位圣子的好时机,或者是杀死那个玛蒂娜的最好时机!”埃利奥特在想通这个的时候,几乎和他的堂兄一样陷入了疯狂,甚至他隐约已经知道为什么波希蒙德会在这时发疯,因为一个最好的时机就摆放在他的面前。 奇利里亚,甚至是埃德萨,比安条克大上几十倍的巨大领地就在他的面前,可是一场瘟疫和突如其来的敌人不但彻底破坏了他多年的梦想,甚至夺走了他唯一栖身的地方。 一个善于使用计谋的人却最终被人用计谋打得一败涂地,也许埃利奥特或者其他人无法理解,可是波希蒙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错误! 而现在,一座堡墙就在面前,而里面就有能实现这一切的东西,这让埃利奥特不禁无比愤怒:“我现在是安条克的公爵,我的堂兄已经牺牲在拯救圣子的路上,他的灵魂是高贵的,所以现在我以安条克公爵的名义命令你们打开大门,否则你们就是在与安条克公国为敌。” “波希蒙德死了?”这句话从两个人的嘴里同时迸出! 和阿赛琳同样莫名惊讶的玛蒂娜错愕的问着,当她从女侍脸上得到自己没有听错的答案之后,她霎时高兴得发出一声欢呼,因为过于用力而牵动的胸前的痛苦让她接着不由在一声呻吟中无力的倒在女侍怀里,而也因为这个,她没有看到阿赛琳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流露出的一阵同样充满喜悦的笑意。 她的心头第一次闪动起一丝陌生的躁动,在这个时候,看着身边那些注视她的来自考雷托尔的近卫军,一种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忽然从她心底里升腾起来。 “安条克!如果我能!……”陌生的声音在阿赛琳心底发出奇特的诱惑,她修长的脖颈轻轻一颤,喉咙因为紧张不由轻微的蠕动了一下。 在这短暂的瞬间,阿赛琳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向着一个陌生的地方迈出了一步,一种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叫做“野心”的东西,忽然充斥进了她原本只能容纳下大海和天空的心田。 “要让所有人看到我是阿赛琳,要让所有人不但因为我是海盗畏惧,还要因为我的权势颤抖。” 阿赛琳的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这个想法让她感到陌生的同时有些畏惧,可是墙下再次响起的呼喊已经不能让她去仔细琢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忽然抬起手臂用力抓住还染着珀尔布兰血渍的闸盘绞柄,随着她手臂用力,门闸开始缓慢的升了起来。 “公爵,您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阿尔佐克看着升起的门闸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他用力拉紧身上看起来样子古怪的厚实外袍,随着门缝逐渐扩大,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混乱“殿下,有人告诉过你,人的好运是可以被夺走的吗?” “你说什么?”埃利奥特同样紧绷着嘴唇,他感到喉咙发干,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改变。 “有一个保加利亚巫婆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她说只要杀掉运气好的人,他的运气就会被杀人者夺走。” 闸门已经足够高度,而阿尔佐克的声音也变得犀利起来:“你代替了波希蒙德成为了公爵,还在瘟疫中却没有传染,而且在就要死掉时被我救了,所以你的运气太好了……” 说到这里的阿尔佐克发出了“呵呵”笑声,当埃利奥特瞬间醒悟时,一阵剧痛忽然从他胸前传来! 一支锋利的长箭插进了埃利奥特的前胸,随着他发出惨叫猛然栽下战马,迅速掀起身上长袍,露出掩盖在袍子下面下面一具奇怪铜管的阿尔佐克发出了一声激怒的大喊: “上帝!这些人谋杀了公爵!” 霎时间,随着阿尔佐克的喊声,等在堡外蓄势待发的骑兵纷纷掀起外袍,催动战马!在堡墙上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冲过闸门,直冲堡内! 一暗一明! 只一瞬间就冲过昏暗门洞,冲进堡垒的阿尔佐克高高举起手中的铜管,可是随即他的脸上立时显出一片愕然! “射!” 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一瞬间贯进他的耳朵,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弓弦响声,半围在堡前的一群海盗立刻拉动弓弦,一大蓬锋利的箭矢顷刻间直泄向刚刚冲进堡垒的骑兵! 箭如雨下!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带起一片风声的同时立刻带走了一条条的生命! 几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阿尔佐克身边的骑兵已经被纷纷射倒,随着骑兵们和他们胯下战马的惨叫,不住栽倒的人马在地上剧烈嘶叫挣扎着! “没有了公爵的安条克,就会被的黎波里家族的人继承!” 这个同样可以反过来令安条克家族的人成为的黎波里继承人的做法,在阿赛琳的心头第一次出现! 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害怕,可最终她选择了这么做! “上帝,他们干什么!” 不论是凯撒利尔人还是近卫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他们纷纷抓起武器!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奋力提起的稚嫩声音忽然从近卫军士兵的后面响起:“安条克人要杀死我们!近卫军,守护圣子!” “近卫军,守护圣子!” 再也没有任何命令比这个更加重要了!几乎就在凯撒利尔人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近卫军突然向着还不知所措的凯撒利尔人挥起了武器! 一时间,堡墙上、堡墙下、院子中、门廊里,甚至是马厩前,当初早已在进入堡垒之后就占据了有力地势的装备精良的近卫军霎时向着仓皇应战的凯撒利尔人展开了屠杀! “去保护我丈夫!”刚刚喊完的玛蒂娜看到正用力挥舞长剑砍翻一个凯撒利尔人的尼曼基鲁斯之后,她想要大声招呼他,可是胸前的疼痛却让她无法大声说话。 “殿下,我去保护大人。”守在她身边的克尔温.杰戈忽然喊着,然后转身就跑。 “该死的女人。”看着杰戈向伦格的卧室跑去,玛蒂娜终于缓了口气的靠在胆颤心惊的女侍身边,看着站在墙上的阿赛琳低声诅咒着,可随即她稚嫩的小脸上却又忽然升起一丝微笑:“不过你替我做了件我想做的事,我倒是应该感谢你了。” 又有一个人被射倒在地,已经跳下马背用战马做为抵挡的阿尔佐克大声喊叫着,他带着手下咬紧牙关奋力拍打着惊慌的战马,当身前的战马终于因为多处受伤栽倒在地时,阿尔佐克忽然站起身来! 在他那间厚重的古怪外袍的抖动中,站在他对面来不及再次拉动弓弦的海盗们愕然的看到,这些“安条克人”的手里都向他们举起了手里的一个外形古怪的黄澄澄的铜管子。 接着,一片令人恐惧的地狱之火,迎面而来! 第四十二章 灭口 炙热的火焰在一瞬间包裹住了眼前的人! 刚刚还屠杀他人的人,立刻遭遇了更加残忍可怕的屠杀! 随着厚重外袍下响起的沉闷声响,阿尔佐克和他的士兵如古代传说中喷着地狱之火的魔龙般把可怕的火焰霎时倾泻在四周的海盗们身上! 凄惨的喊叫在堡门下响起,如巨大火把般燃烧的躯体不住晃动着,在已经完全变了声调的惨叫中,几个人摔倒在地,不住打着滚。 可是那种根本无法扑灭的火焰只是让燃烧的地方更大,随着那几个人滚动,地面上的干草立刻跟着燃烧起来,一时间整个院子一片焦臭! 完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惊呆了的玛蒂娜看着就在不远处燃烧起来的那几个火把,愣愣的发呆,当她终于从嘴里发出一声尖叫昏厥过去之前,她恰好看到尼曼基鲁斯正停下砍杀敌人的动作,面色愕然的看着那些“安条克人”。 阿赛琳同样被这大出意料.之外的一幕惊呆了,她先是恐惧的看着这些突如其来的敌人,可随着瞬间抽出腰间的双剑,在长裙下摆猛然翻起的波浪中,阿赛琳的双足在堡墙上用力一踏,随着身子沿着墙边一座倾斜的马厩顶棚猛然滑下,她手中的双剑立时带起一片寒光。 一个站在离马厩不远的袭击者.正倚靠一口水井的边沿奋力的鼓动着他那厚重的外袍,随着外袍里发出的闷响,他从井台边向上探出身子,可他头顶上忽然浮现起一团黑暗,他本能的抬起头,可是最后看到的是一大团忽然闪动起来的耀眼光华! 随着双剑猛烈搅动,阿赛琳甚.至可以看到那颗被锋利的剑刃割下的人头在和自己下落的身体交错时的眼神! 可是她的双脚刚刚着地,另一个刚刚闪起火苗的.铜管已经对准了她! 阿赛琳左手的长剑猛然飞出,随着带起的风声,锋.利的剑刃刺进了对面那人的胸膛,而在最后时刻因为痛苦而用足力气压下的机括,却让那个已经栽倒的人手中的可怕铜管对着天空喷洒出了一片焦黑的雾雨。 “上帝!快闪开!”阿尔佐克嘴里发出恐惧的大喊!就.在那一刹那,阿赛琳看到那一大蓬飘洒在空中的焦黑雾雨落在地上! “轰”的一声!沾到.地面火星的焦油顷刻间如燎原野火般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站在堡门四周的人被眼前可怕的一幕完全惊呆了,他们看到一大团可怕的蓝色的火焰如燃烧起来的蓝宝石般夹带着炎热的炙浪向四周扑来! 顷刻间,四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冲倒在地,而院子中间已经完全是一片火海! 霎时,一片惊恐万状的喊叫声在堡垒里响起! “阿赛琳!”一个老海盗惊恐的看着院子里燃烧的火焰绝望的喊了起来,他手足无措的抓起一根长矛疯狂向前冲去,就好像要和敌人拼命似的,但是热浪立刻把他熏了回去,而这时已经完全停止了厮杀的人们,早已经纷纷向着四周退去。 只留下那些绝望的海盗,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发出痛苦的喊叫! “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尼曼基鲁斯愣愣的看着火焰,他当然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而且正因为看到了这种即使是在罗马军队里也颇为罕见的武器,他才不禁为眼前发生的事感到无比愕然。 希腊火! 尼曼基鲁斯心头,只有这个名字在拼命的嘶喊!当他想到多年来被始终保守着的这个罗马帝国最神秘的武器居然会在这里出现时,他不禁回头望向后面的一个房间。 在那个房间里,那位有着圣子之名的贡布雷子爵正在深深的昏沉中沉睡,甚至连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似乎不能打扰他的睡眠。 火焰开始向外蔓延,尼曼基鲁斯被炙热的热浪驱赶着向后退去,他看着这座堡垒,这时堡垒里的人们已经开始慌乱的向外奔跑,看着迅速向四周蔓延的火势,尼曼基鲁斯知道这座被子爵称为会发生奇迹的堡垒,已经无法避免被彻底焚毁的命运。 “这就是奇迹破灭的开始?”尼曼基鲁斯嘴里发出一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自语,随即他根本不管那些叫喊着向伦格房间冲去的近卫军,转身向着一处火势还没有蔓延到的地方走去。 “奇迹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克尔温.杰戈站在床前看着昏睡中的伦格,因为手在不住颤抖,手里的剑也不由发出抖动着闪起一片幻光。 “愿上帝原谅我,这是主基督的意志,耶稣基督的荣耀只能由主独享。我不是犹大……”克尔温.杰戈不住祈祷着,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更加颤动的动作让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力量。 终于,在用力咬紧挂在胸前的十字架后,他终于颤动着举起手中的长剑,随着闭上眼睛,长剑狠狠刺下! 一道泛着焦糊味道的黑色阴影忽然从被火焰隔开的窗户外闪来,随着痛苦的惨叫从杰戈的嘴里发出,溅起的火星霎时在整个房间里幻化起一大片闪亮的光点! “上帝呀!”杰戈痛苦的扔掉长剑,捂着自己的眼睛向后退去。他的嘴里发出凄惨的叫声,可即使这样也无法令他的痛苦稍微减缓。 当他终于伸出双手摸索着试图先前迈步时,一柄还带着微温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胸前。 “如果不想死就站在那里,也许我会让你的痛苦少一些。” 一个让杰戈感到恐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想睁开眼睛,但是疼痛却让他发出无助的呻吟。 “你是谁,你是……”杰戈伸手茫然的向前摸索着,他因为自己的眼睛无法看到东西而感到恐惧,可是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这个人对待凯撒利尔守备官的残忍举动。 “不论是不是你自己要这么做,你都该死。”可怕的女人声音在杰戈的耳边回荡,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当他想要盲目的摸索时,摸到的却是一柄锋利的剑尖。 “你这个异教徒女人,魔鬼的同谋!”杰戈恐惧的喊叫着,因为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而感到更加恐惧的他,不住的向四周胡乱挥舞着手臂,当他如针扎般的剧痛中听到房间外面传来的呼喊时,他忽然大声的叫喊了起来“快来人呀,那个异教徒女人要谋杀子爵大人!” 杰戈不住喊叫,可是他的声音却在一瞬间忽然停止! 如从他后背猛然冒出的长剑剑尖滴着殷红的鲜血微微颤动,在近卫军们终于破门冲进房间的时候,他们愕然的看到亲眼所见淹没在火海中的阿赛琳站在杰戈的面前,而她手里的长剑正直直的戳透了杰戈的胸膛。 近卫军们无比愕然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不敢想象一个人能在那种可怕的情景下活下来,而众多人的亲眼所见却无论如何无法解释为什么阿赛琳不但会安然无恙,甚至还能出现在伦格的房间里! “这个女人是魔鬼,她能使用异教徒的魔法!”一个近卫军士兵恐惧的喊着,他在胸前用力划着十字,同时手里的长矛颤抖对准阿赛琳“魔鬼,立刻离开大人身边!” 士兵大声的喊叫着,同时他的喊叫立刻引起四周其他人的恐惧,他们惊恐万状的看着这个明明已经葬身火焰中的女人,虽然她的身上的确散发着一阵阵经过燃烧所特有的糊味,可这却更加引起他们的恐慌。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主人托付的人吗?”始终用长剑支着杰戈身体的阿赛琳,忽然微微抽手,随着从垂死的杰戈嘴里发出一声呻吟,他的身体慢慢的向下栽去,不过这样一来,阿赛琳身上披着的一件似乎已经烧焦了的,依然冒着奇怪味道的毯子似的东西出现在了近卫军士兵们的面前。 “如果你们有一件这样的东西,同样不会被烧死。”阿赛琳随手把那件毯子似的东西向近卫军们扔去,同时她讥讽的说:“如果我要杀掉你们,我不会用所谓的魔法,如果我要杀掉你们的主人,在很早之前我应该已经如愿了。而且如果我愿意,我甚至可以杀掉那个为他‘孕育王朝的人’。” 一阵难闻味道传来,士兵中有人看出那东西正是袭击者身上披的那种厚实外袍。 “他们能靠这东西躲过火焰,我也能!”阿赛琳丝毫不理会那些士兵愕然的眼神,她走到床边,看着始终沉睡的伦格,眼中露出了一阵微微的焦虑“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小罗马人,没有人能伤害你。” 一阵爆裂声从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近卫军们不由发出一阵惊慌般的喧嚣,他们知道整座堡垒已经开始燃烧起来,这让他们感到惊恐,但是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似乎正在和伦格悄声说着什么的阿赛琳。 他们完全被这个女人在烈火中近似诡异的安然无恙震慑住了。同时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贸然杀了杰戈的女人,究竟还会做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事。 人们看到俯下身子的阿赛琳小心翼翼的低下头,似乎在伦格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就在这时,一个离得很近的近卫军因为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情景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他看到始终沉睡般昏迷的伦格的眼睛微微颤抖,就在这个士兵因为这个意外激动的喊出“上帝”的时候,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好几天的伦格,在这个时候忽然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 一丝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光亮照进伦格微微张开的眼帘,这让他先是微微一皱眉,然后在一声压抑的呻吟中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上帝,大人醒过来了!”第一个看到这一幕的士兵终于发出了肯定的喊叫,随着他的声音,四周一直紧张注视着的近卫军不禁发出一片难以压制的欢呼,他们不顾外面已经越来越混乱的情景,发出振奋人心的呼喊,同时这阵呼喊也立刻影响到外面正在试图紧紧围住房间的其他士兵! “上帝保佑!”“上帝的奇迹!” 近卫军的喊叫声在不住燃烧的堡垒里响起,这让被士兵们远远保护着的玛蒂娜不由一阵难以遏制的激动,她不过侍从们的阻挠向着伦格的卧室奔去,甚至不顾不远处的一处房子已经开始燃烧。 而在房间里,终于清醒过来的伦格看着平静的望着自己的年轻女人,当他终于确定站在自己床前的是那个美丽而危险的女海盗时,他的嘴角划过一丝轻轻微笑,在人们的注视下,他开口轻轻的说:“原来我还活着。” 燃烧的房子爆裂起的木头发出“噼啪”大响,一根禁受不住重量的焦黑房梁随着蒸腾起的焦糊味道轰然倒下,接着更大的火焰立刻从倒塌的房屋里冒了出来。 “大人,整座堡垒都烧起来了,您应该立刻离开!”一个近卫军小队长恐慌的喊着,他在为看到伦格苏醒的同时不禁为越来越大的火势感到恐慌,当他看到对面的一处马厩倒塌,使里面的几匹无法逃出的战马恐怖嘶叫时,他不禁吓得在胸口上不住划着十字:“上帝,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 “也许你需要这个东西。” 阿赛琳把那件看起来焦糊肮脏的外袍披在伦格身上,当手指触摸到那略显粗糙的厚重面料时,伦格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恍然般的自语:“石棉……” 赫克托尔神色紧张的看着远处正在升腾起的一片浓烟,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可是他却还是猜测到那个地方就是凯撒利尔,这让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甚至看上去就好像没有一丝生气的冰冷雕塑。 而望着这时的赫克托耳,即使是最勇敢的士兵也不禁从心底里感到阵阵恐惧。 “骑兵向前,不要停留,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立刻赶到堡垒。” 赫克托尔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波动,他似乎平静的向身边下达了命令,但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军官们却不禁暗暗抽气,他们听到了他说出的“不论发生什么”的命令! 掌旗官宁愿使用残酷的手段,而从不使用这种听上去虚张声势的习惯,几乎是所有跟随他的人都清楚的。 但是现在的赫克托尔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身边的军官们感觉到了局促不安,更觉察到了掌旗官令人畏惧的愤怒! 战马的四蹄如雷般敲击河谷中的道路,升腾起来的烟尘完全掩盖了后面人的身影,而这时赫克托尔已经无法再去顾忌和他的队伍并排前进的瑞恩希安的军队。 他的眼中这时只有那座火焰燃烧得越来越大的堡垒,在他的心里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呐喊质问:“圣子的奇迹,真的就在这里结束了吗?!” 和他一样看着那股火焰出神的是瑞恩希安,他的嘴角微微抖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同时他的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沮丧。 “难道一切就真的这么完了?”瑞恩希安痛苦的低声呻吟着,没有人知道他这时在想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总是显得一派轻松,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似乎不会令他失态的特拉比松将军,在看着那团火焰时,会有那种近似绝望的眼神。 “上帝赐予圣子,难道就是要在这样的火焰中重新召回吗?”瑞恩希安默默的自问着,当他看到跟随着赫克托尔的骑兵正发疯般向凯撒利尔冲去时,一声叹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上帝保佑,但愿我们的路还没有走完。” 随着这声祈祷,瑞恩希安忽然夹动两腿,随着一声痛嘶,他胯下的战马霎时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凯撒利尔冲去! 冲过一个斜斜的拐弯,逐渐狭窄的河谷忽然变得宽阔起来,两支几乎已经紧贴在一起的军队不由沿着两侧陡峭的河床飞快的向前奔跑。 就在拐弯终于走到尽头时,一片村庄霎时出现在两支队伍的面前,同时一阵泛着焦糊的味道也随着河谷中贯过的疾风猛然迎面而来! 而出人意料的是,伴随着焦糊味道的,是一小队正在惊慌的迎面而来的不速之客。 当赫克托尔看到迎面而来的队伍时,他本能的抓住马缰,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这些显然衣着古怪的队伍里,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尼曼基鲁斯!”赫克托尔不由发出一声大喊,可是令他意外的是,曾经和他一起在考雷托尔城外一起战斗的骑士,在看到他时却露出了惊恐不安的表情。 而和尼曼基鲁斯一起的那些人,甚至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尼曼基鲁斯意外的看着对面出现的赫克托尔,他没想到自己会在逃出凯撒利尔之后遇到这个令他恐惧的人。 白化病人的可怕不但在整个考雷托尔,甚至在一直以圣子的追随者自傲的教团中影响颇深。 如果说人们对伦格是尊崇和敬仰,那么对赫克托尔就是畏惧和不安,而尼曼基鲁斯在这时则干脆感到恐怖! 他明白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背叛了伦格,知道了自己和这些偷袭凯撒利尔的人相识,这个人会对自己使用什么样可怕的抱负。 而一想到身后正在燃烧的堡垒里那个生死不明的圣子,他完全相信这个白化病人会用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对待自己。 “我们快些离开!”尼曼基鲁斯的嘴里发出一声变了声调的激喊,他本能的拨动胯下的战马,向着河谷另一边冲去,而在他身后的阿尔佐克这时已经看到了对面队伍里高举的醒目的红色黑十字旗! “救赎骑士团!” 一个虽然还很陌生,可是却已经在圣地流传开的名字瞬间出现在阿尔佐克的心头! 他毫不思索的调转马头,紧跟尼曼基鲁斯向河谷另一边冲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在对面这些救赎骑士团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时立刻逃走! 战马咆哮,几乎立刻感到异常的赫克托尔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激烈大喊,虽然他不知道尼曼基鲁斯为什么在见到自己之后逃跑,可是对阴谋有着天生嗅觉的白化病人,却在瞬间闻到了背叛的味道! “尼曼基鲁斯,站住!”赫克托尔的喊声夹杂在河谷的风声中爆响起来,但是这却丝毫没有令尼曼基鲁斯停下逃跑的脚步! 尼曼基鲁斯快马直奔拐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河谷拐弯另一边传来的隆隆马蹄声,这时已经冲到近前! 第一个出现在拐弯处的瑞恩希安几乎和尼曼基鲁斯直接撞在一起,他前蹄竖起的战马惊恐的大叫着,而当他看到正仰望自己的尼曼基鲁斯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尼曼基鲁斯身边的阿尔佐克! “瑞恩希安!”阿尔佐克的嘴里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喊,虽然他知道面前这个担任特拉比松将军的瑞恩希安从来不喜欢自己,可是在这时他却毫不犹豫的向着皇帝的弟弟发出了求援般的疾呼。 只在一刹那,瑞恩希安看到了尼曼基鲁斯,看到了阿尔佐克,也看到了被赫克托尔派出,从后面正调转马头试图追上来的一队骑兵! 瑞恩希安的眼中闪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他的战马四蹄落地,而就在同时,他的右手已经顺着身侧迅速抽出长剑,随着他双腿猛踹马镫,腹痛的战马迅速向前用力狂窜。 同时他隐藏在马颈边的利剑随着马颈前探,如从暗处窜出草丛的毒蛇般猛然刺出! 一道血箭顷刻间从尼曼基鲁斯脖子上飙出,他的身体在这突然一击下砰然栽下战马,而就在同时瑞恩希安向着自己的手下发出一个充满了冷酷无情的命令:“杀掉他们!” 顷刻间,一片迎头而至的强弓硬弩如雨点般倾泻在那些刚刚逃出凯撒利尔人们的头顶上! 第四十三章 浴火誓言! 第一波箭雨迎头而来时,阿尔佐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呼啸的弩箭从他身边擦过,甚至一支箭的翎羽在他脸颊上划过一道血痕之后,他才愕然醒悟! “瑞恩希安~!”阿尔佐克嘴里迸发出无比愤怒的吼叫,脸上流下的殷红血渍把他漂亮的脸蛋染得如同一个可怕的魔鬼,同时从他嘴里爆发出的带着色雷斯特有的那种挑音腔调的希腊脏话,也从他的嘴里迸发出来! “砰!” 随着胯下的战马身子一震,沉闷响声从阿尔佐克腿边响起,一支依然抖动着箭杆的长箭钉在阿尔佐克的马鞍上,震落的翎羽直接向上飞起,在阿尔佐克的眼前带起一道红亮。 “上帝保佑!”愤怒的喊叫从阿尔佐克嘴里发出,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奋力夹动马腹! 随着战马四蹄前冲,阿尔佐克连人带马如一股旋风般,疯狂的冲进了对面瑞恩希安的队伍当中。 极近的距离和飞快的冲击,.已经让骑兵们没有机会再射出新的一轮箭雨,阿尔佐克如发疯般掠到的身影已经猛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随着剑光闪动,一个刚刚扔下长.弓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武器,“咔!”一声脆响声中,阿尔佐克挥舞起的长剑已经砍在他的的肩头,随着脖颈上喷溅起来的大片血水,那个骑兵的头颅奇怪的向一边歪倒,可是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栽下战马,阿尔佐克已经在和他错马而过时,从他腰间抽出了刚刚露出一半的长刀! “瑞恩希安!接受命运吧!” 他丝毫不管身后已经传来与.跟上来的敌人展开的厮杀声! 望着眼前,阿尔佐克用力夹紧双鞍,锐利的马刺在.马腹下划出深深的血痕,随着战马在刺痛中向前直冲,阿尔佐克迎着对面的瑞恩希安猛冲过去! “保护大人!”一个骑兵吼叫着纵马冲到瑞恩希安面.前,但是他手里的骑矛却猛然刺空! 在长矛刺到面前时忽然向后倒去的阿尔佐克.堪堪让过锋利的矛尖,而随着他的身子豁然直起,被他的身子扛在肩头的长矛猛然上扬,那个骑兵全身都暴露在他的双刀之前! 刀光闪过,骑兵.眼前霎时一片黑暗,随着从他高耸的鼻梁上发出的断骨声响,一双被长刀横着抹瞎的双眼瞬间喷出一片红黑浆水! “阿尔佐克。”瑞恩希安的嘴里迸发出短短的自语,他的长剑这平平举起,半弯的手臂握着剑柄弯曲着横在耳旁,随着这个古怪的起手式,瑞恩希安的眼中露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已经陌生了的兴奋和激情! 已经不知道被隐藏埋没了多久的激动在这时完全迸发了出来,多年前驰骋疆场的回忆似乎又让瑞恩希安回到了那令他激动的时代,他知道是眼前的敌人让他这时再次找到了几乎就要被遗忘的过去。 所以他决定,要用一个罗马人的方式对这个敌人表示感谢! “看剑!”瑞恩希安没有回避,他的战马咆哮先前,冲过所有试图保护他的卫兵,向着用同样古怪的起手式迎着自己的阿尔佐克猛冲过去! “上帝赐予荣耀!”阿尔佐克的吼叫同时响起,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瑞恩希安,战马的四蹄在同时发出震动大地的踏动! 催马!起剑!如蜂尾上的毒针般向敌人刺出! 双鞍交错! 瑞恩希安在一刹那中感到身体里气息似乎在那一刻被完全挤压出来,在身后卫兵的呼喊声中,他的战马依然向前猛冲,一阵冷风吹来,被长刀割裂的胸前的环甲和里面的甲衣下的皮肤霎时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骑兵中响起的一片怒吼! 瑞恩希安猛然回头,看到刚刚和他错鞍而过的阿尔佐克的战马速度丝毫不减的正继续向前狂冲! 没有想到这个人会突然逃跑的骑兵霎时被撞进队伍里的阿尔佐克杀得手忙脚乱,最前面一群手持长枪的骑兵在阿尔佐克适于近战的双刀面前立时大乱。 而这时的阿尔佐克就如疯了般向前冲去,他丝毫不理会晃过身边的敌人,眼睛只是盯着前方,同时他手里的双刀就如挥舞起来的车轮般带起一片光亮! 随着这两个车轮瞬间在骑兵队伍里闪过,毫无准备的骑兵立刻一片混乱,当他们终于扔下长枪拔出佩剑时,阿尔佐克的战马却已经在被主人的长刀刺在马股的疼痛刺激下冲过他们面前,沿着队伍一旁的河谷发疯般的冲了过去。 “阿尔佐克!”瑞恩希安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喊叫,他完全被这个结果激怒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个皇帝的“男妾”戏弄,甚至在他的内心里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这个人。 可是现在他不但被对方狠狠的戏耍了一下,甚至还在完全占有优势的时候被这个人从自己手下溜掉,这让瑞恩希安的愤怒霎时升腾起来! 在战马咆哮着追上去的同时,他迅速从马鞍边抽出长弓,一支头上带着锋利倒刺的长箭搭在了弓弦上! “接受命运吧,阿尔佐克。”瑞恩希安的嘴里说出之前阿尔佐克对他说的话,同时锋利的箭头随着阿尔佐克奔去的方向微微移动。 手指松开,弓弦嗡响中,箭矢如电离弦! 刺破空气的利箭如一道乌黑的闪电般带起一阵呼啸向前飚飞! 瑞恩希安相信自己的箭术,在利箭飞出时,他的嘴角已经挂上一丝微笑。 但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瑞恩希安脸上的笑容在利箭从阿尔佐克的战马上空掠过时完全凝固。看着失去目标的箭矢继续前飞,直至坠落在看不到的沙土之中,瑞恩希安脸上始终维持着那种古怪表情,直到一声叹息从他的嘴里慢悠悠的发出:“接受命运吧……” 阿尔佐克被已经锋利的箭矢刺冲了胸膛,可是这支箭却并不是瑞恩希安射出的! 就在瑞恩希安箭刚离弦的刹那,在阿尔佐克狂奔的战马前的一个土坑里,一道巨大的影子暴然出现! 随着如来自地狱般的吼叫,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突然跳起,高高跃起的硕壮身体狠狠撞在迎面而来的阿尔佐克身上,手里的一支带着血渍的利箭猛然插进了阿尔佐克的胸膛,两人同时从马背上栽下! 这时,瑞恩希安飞出的箭矢骤然射到,但是马背上却已空空如也,利箭闪过,继续前飞! 倒在地上的阿尔佐克嘴里不住喘息着,他的身上压着沉重身体让他无法呼吸,同时因为被利箭刺穿肺部而上涌的血水,不住的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 “我是阿拉贡的法尔哥尼老爷,”压在他身上的硕壮大汉嘴里含糊的念叨着“所有亵渎者都要惩罚,你是亵渎者的同谋,也要下地狱。” 随着这句唠叨,一支坚持着的法尔哥尼也开始喘息起来,他的嘴里开始发出喃喃自语般不知所谓的呓语,看着睁大眼睛望着天空,却已经逐渐失去生机的阿尔佐克,他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然后沉沉的压在开始僵硬的尸体上,没了声息。 “大人,那些人……”一个队长看着已经被包围起来幸存的阿尔佐克的手下,在瑞恩希安身边急促的问着。 “全都杀掉。”瑞恩希安已经恢复平静的脸上浮现起冰冷的表情,即使不会回头,他也知道这时那些来自赫克托尔的手下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不过赫克托尔显然更担心伦格的安危,所以他自己并没有留下来,这瑞恩希安感到庆幸。 否则他显然就要面对来自白化病人的怀疑,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已经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更大的困难,应该就在前面的凯撒利尔等待着他。 正如瑞恩希安猜测的那样,赫克托尔没有停留。 即使对尼曼基鲁斯随着那些人仓促的躲避他已经有了疑心,但是对伦格安危的担忧让他无法为了这个停下脚步。 他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如发疯般的向着燃烧着的堡垒冲去,当冲进村子时,他看到了迎面奔跑出来的村民,这让被阻塞了前进道路的赫克托尔无比愤怒! 望着奔来的人群,白化病人眼中闪动着残酷的光芒,随着他拔出长剑,他的身边霎时一片闪亮的剑影刀光。 “冲过去!”赫克托尔的嘴里发出冷酷的命令,迎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村名,他的队伍在踏起的沉重的蹄声中发出了震动地面的轰鸣。 残忍的,毫无怜悯的蹂躏在一瞬间发生! 就在刚刚逃出堡垒的村民看着对面举着十字旗的队伍发出欢呼的时候,他们愕然看到的,却是这支队伍居然挥舞起武器向着他们冲来! 一瞬间响起的恐怖惨叫还没有冲出喉咙,雪亮的刀光已经飞快的闪过阻挡在面前的村民们的脖子和胸膛! 不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所有挡在路上的人都成了被屠杀的目标,狭窄的村路上被奔驰咆哮的战马撞倒的村民在巨大马蹄下凄惨嚎叫,而躲避到一边的人只能一边无助的呼喊一边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地上被践踏,蹂躏,直至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赫克托尔带着他的军队如死亡天使般沿着开辟出的血腥道路向前狂奔。 随着堡垒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跳动的越来越快! “如果大人已经遇难怎么办?!”这个念头在赫克托尔的心头不住闪现! 不论是神圣祈祷者教团,还是刚刚有个雏形的救赎骑士团,这一切都只是在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存在时才有意义。 如果伦格不在了呢?这些人会是什么样子?那些一直窥视着这个教团的人会如何对待在圣地创造了奇迹的这个组织?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依然保持着深厚实力和巨大影响的圣殿和医院两大骑士团,会怎么对待失去了精神和实际领袖的救赎骑士团? 这个深深隐藏在赫克托尔心底的念头这时变得无比清晰。在几近狂热和虔诚的教团里,如果说还有人能冷静的明白其中的关系,那么应该也就只有赫克托尔了。 “或者法兰西斯也同样明白这一切。” 赫克托尔曾经这样揣测过,他知道那个似乎从来不过问教务的苦修者,在他睿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善于理清头绪的沉稳之心。 在整个神圣的祈祷者教团里,如果说赫克托尔是一柄饱含毒液的致命匕首,那么法兰西斯就是一柄虽不锋利,却能面对堂堂之敌的长剑。 但是不论是匕首还是长剑,都需要一个真正的使用者才能发挥他们的作用,而伦格就是在完好的使用着这些武器的人。 但是现在,看着燃烧的堡垒,赫克托尔第一次感到一阵畏惧,他知道不论是整个教团还是自己个人的切身前途都已经牢牢的维系在那个身处堡垒中的年轻人身上,这时的他们,就如同一群奔向火焰的扑火飞蛾,如果不能在烈火中重生,就要在可怕的燃烧中灭亡! “找到大人!一定要找到他!”赫克托尔因为干涸变了声调的喊叫在冲过村子最后的木栅时暴躁的响起,接着他就毫不犹豫的带领队伍冲进了熊熊燃烧的堡垒! 随即,他的眼中升起了绝望的光芒! 火焰在整个堡垒里燃烧着,当赫克托尔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他的嘴里迸发出了同样绝望的喊叫! “上帝呀!” 白化病人的身体在不住的摇晃,即使面对萨拉丁的大军也不曾恐惧犹豫的掌旗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发出的绝望喊声响彻头顶。 他手里的长剑滑落在地上,伸开两臂如十字架般耸立在战马上的身体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可怕烈火不住震颤! 原本只是在堡垒院子里发生的燃烧,这时早已经向着外面逐渐延伸开来,似乎随时可以舔嗜生命的火蛇在火焰中不住向外升腾,橘黄色的可怕烈焰一旦落在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上立刻升腾起来,随着火焰逐渐逼近,战马已经开始发出不安的焦躁嘶喊。 骑兵们不住的慢慢向后退去,可是他们却愕然的看到掌旗官却根本不顾胯下战马暴躁的踏动,固执着留在原地,不肯后退! “大人,您快回来!”士兵们发出大喊,可是他们他们迎来的却是赫克托尔绝望中透着平静的神态。 “大人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圣子,我们的职责就是追随他,直到上帝许诺我们的天国降临人间。不论是面对异教徒还是我们自己内心里的恐惧和私心,这都是上帝在试炼我们的虔诚和信仰!”赫克托尔在熊熊烈火前向着那些露出畏惧的士兵喊着。 “这个火焰就是对我们的试炼,就如同主基督遇难时曾经接受考验的使徒,”赫克托尔慢慢掉转马头“彼得曾经为了活命三次背主,所以即使他成圣也无法掩饰这些行为,而现在这个火焰就是我们的考验!” 赫克托尔大声的呼喊着,同时他听到了身后队伍里响起的一片掉转马头时,战马发出的不甘嘶鸣! “上帝,赐予我一个奇迹吧!”赫克托尔的心底里发出一声绝望前的祈祷! 就在他带动缰绳准备向着火焰中冲去时,他和所有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兵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听到了一片让他们为之愕然的高声呼喊: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瑞恩希安带领着他的骑兵,从被前面赫克托尔的军队踏出的血路上冲进了凯撒利尔堡垒! 在看到那座堡垒里升腾起的火焰时,他的心却已经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没有多少人如瑞恩希安那样知道那个贡布雷身上所蕴含的重大意义,甚至连瑞恩希安自己都怀疑,伦格是不是知道自己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一个活着的被尊为圣子的人,这对现在风雨飘摇中的罗马意味着什么?对处于下风的正教意味着什么?对已经地位岌岌可危的安格鲁斯家族意味着什么? 瑞恩希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虔诚的为一个人的安危祈祷,可是眼前的火焰却又让他觉得发生奇迹的可能是那么渺茫。 然后,如旋风般冲进堡垒的瑞恩希安,就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奇迹! 燃烧的火墙外,赫克托尔正带着他的军队随着火势向后退着,可是他的脸上这时却透出毫不掩饰的喜悦! 因为沉沙搭建的堡墙和外面空旷的沙地,火势这时已经开始在逐渐减小,而瑞恩希安从依稀可以看到的火墙后,看到的是一个令他错愕的情景。 在火墙后面,中间那已经烧成一片焦黑的废墟中,一群人正紧紧围拢在一起。 不住冒出的浓烟没有一丝停留的随着火焰向空中飞快的升腾着,这让那些人看上去更加清晰。 即使透过烈焰看上他们显得那么虚幻,但是却没有人怀疑,这些人,还活着! “我的上帝!”瑞恩希安的嘴里发出痴痴的呻吟。 随即,他看到自己身边的骑兵们纷纷下马,随着那些早已经跪倒在地的救赎骑士团的士兵,罗马士兵们同样跪在地上,发出了对奇迹的敬畏祈祷。 “这是个奇迹……”已经慢慢来到旁边的赫克托尔看着呆呆的望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所以你应该对奇迹臣服,那么就应该告诉我一切。” “在奇迹面前我会说出一切,不过不是现在。”逐渐冷静下来的瑞恩希安嘴角挂起了轻松的笑容,在和白化病人饱有深意的对视中,他轻声的回答。 在完全烧光了一切之后,炙热的火焰终于退去。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除了依然热腾腾的热气,被燃烧过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呛人的浓烟,随着一片河谷中清新冷风吹过,一阵阵透着焦糊味道的清冷空气掠过所有人的鼻端。 “这就是圣子创造的奇迹!”人们在心里这样形容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堡垒里的人没有被烧死,这让所有看到伦格的人,纷纷向着躺在一块毯子上的伦格屈膝跪下。 已经彻底清醒的伦格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然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却让他得到了另外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整座堡垒燃烧起来之前,院子里水井边的空地,在火油带来的可怕却干净利落的燃烧中已经一片焦土,烧无可烧。而河谷中独特的风向又让地面上的浓烟被河谷里向上蹿升的气流迅速吸走,这样就不会因为被烟熏倒而窒息死去。 奇特的环境,独特的燃物,和最后在千钧一发时伦格的冒险,让这个所谓的奇迹在凯撒利尔发生了。 伦格安静的看着逐渐聚拢在面前的人们,当他看到走到面前默默跪下的赫克托尔之后,他轻轻伸出了右手:“起来,我的朋友,你不用这样。” “大人请接受我们的致意,这是我的荣誉,我为自己见证了一个真正的奇迹而感到自豪。”赫克托尔低头亲吻着伦格的手背“请允许我再次发下誓言: 我宣誓效忠于上帝赐予我们的圣子, 用我的剑,勇气,忠诚和力量守护他的意志, 完成对他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誓言如雷鸣轰响! 这时,在红色黑十字旗的飘扬下,所有坚定的跟随赫克托尔留下的士兵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也是在这时,瑞恩希安看到自己的士兵也纷纷跪下,同时他感到身后的罗马旗帜微微晃动,身穿典型罗马战袍的旗手已经跪下,罗马军旗如俯首低头般向黑色十字旗低下高贵的头颅! 瑞恩希安心头微颤,他仿佛在火焰中看到了一个矗立的奇迹之子,同样也看到了一个倒塌的帝国。 第四十四章 离别,道路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瑞恩希安感到畏惧!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看着似乎预示着什么的向前倾斜的军旗,看着靠在毯子里正望向他的伦格,特拉比松的将军忽然觉得四周依然带着热浪的气息里透着令人不安的凉意。 一声默默的叹息在瑞恩希安的喉咙里滚动着,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望着那些同样跪在地上轻声祈祷的罗马士兵,他觉得自己好像赤裸的站在君士坦丁堡大街上的人一般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将军。”伦格望着瑞恩希安轻声笑着,和眼前这个油滑的“奸商”一样,他的心里也在叹息。 他心目中当初曾经想象的在凯撒利尔等待的一切,已经因为一次瘟疫的到来变得面目全非。 当初对安条克的设想在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笑话,那个原本试图利用波希蒙德的野心而引发起的安条克与克尼亚之间的战争,现在看来更是完全改变。 瘟疫让所有人为之胆寒,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伦格却可以想象他心目中的战争已经无疾而终,这不能不让他感觉到命运安排的无奈。 而真正令他感到意料之外的,是.自己所遭遇到的那些奇怪的偷袭者! 希腊火!闻着依然飘荡的焦味,.伦格在心里这样暗暗的想着。 他知道希腊火,这种被保持了几百年的秘密是东.罗马人对抗阿拉伯人,甚至是对抗来自西方同样信仰基督的法兰克人至关重要的武器!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不但见到这种.神奇的武器,甚至还受到了这种武器的可怕进攻。 是谁要杀死自己?伦格的心头不住的闪动这个.念头,当他看到瑞恩希安的时候,他甚至就要开口问出,这一切是不是他的杰作。 “我是来迎接您.的,大人。”瑞恩希安静静的回答,他丝毫没有因为与伦格对视显出任何不安,阿尔佐克已经死了,而他手下的那些人也已经被自己全部处决,还有什么能让这个人指责自己或者是罗马的吗? 也许他会怀疑,甚至知道一切都是罗马的阴谋,但是,瑞恩希安却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直接指出这一切。 “也许别人会被一个圣子的荣耀光环所迷惑,但是我却不会。”瑞恩希安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这个人希望得到的,绝对不只是简单的圣子的荣誉而是更多,所以为了这个,他也不会真正指出这一切。” “大人,我相信您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一切,”瑞恩希安笑呵呵的向伦格微微行礼“皇帝陛下对于您的处境十分担忧,他派我来迎接您,尽管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因为瘟疫而有些不安,但是我相信当您到来的消息传出时,一定会令整个城市都为之振奋,因为他们可以看到的不只是一位孕育着奇迹的圣子,还有一个真正的罗马人。一个能令罗马为之骄傲的同胞。” “这可真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伦格看着瑞恩希安暗暗想着,不过他的心里却开始微微颤动,他似乎从这个人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而看着站在旁边的赫克托尔脸上不住闪烁的眼神,他似乎也感到了白化病人心里同样的激动。 “我想我们还会有更多要说的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伦格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苍白,从昏迷中刚刚苏醒的身体还不能承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 “我等着你告诉我很多事,将军,或者说是你愿意告诉我的一切。” 他微微向后躺去,立刻一双还显得颇为稚嫩的手臂就托在他的脑后。 “哎呀!”一声痛苦的哼叫从想要托住伦格身体的玛蒂娜嘴里响起,她同样无力的向后倒在女侍的怀里,因为用力而牵动的胸前的伤痛让她的头上立刻冒出一片汗渍。 “也许你应该给自己找个健壮些的老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伦格身边响起,阿赛琳歪着头看着这对年轻的少年夫妻“或者对你来说,这一切真的都无所谓。” “也许,我应该和一个脾气不好,可是却很讨人喜欢的女人结婚,”伦格微笑着微微闭上眼睛,当他听到身边玛蒂娜发出的轻声抽气时,他睁开双眼认真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可是现在有一个女孩子,她用自己的血和我的血混在一起,她用自己的生命和我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所以她就是我的妻子。” 苍白霎时变成了红晕,玛蒂娜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她骄傲的抬起头,迎着阿赛琳的目光看去。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在那里面,没有悲伤和愤怒,有的却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轻松。 “谢谢你,小罗马人,”阿赛琳微微躬下身去,她的嘴唇在伦格耳边轻轻触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耳语轻轻说“你让我真正彻底的解放了自己,如果我总是用与你之间的牵挂束缚着我,那我就不是阿赛琳,而且我也正在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个令我厌恶的佐薇。”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下,用更低的声音说到:”你知道吗,就在不久前我第一次为了权力而谋杀一个人,我在那个时候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大的权力的地位,这样我才能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是不是已经快要成为那个令人讨厌的佐薇了?” “你永远是阿赛琳,”伦格轻轻笑着,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惜别,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他有一种甚至不用言语就能和她相互看懂对方的奇妙感觉,他轻轻的问:“你要离开了,是吗?” “对,我要走了。也许回到阿玛修斯,也许只是回到海上,我要去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得到什么。”阿赛琳轻轻点头,然后她再次把嘴唇贴在伦格耳边“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记住我,也许有一天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不过也许从此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一支军队去俘虏你这个可怕的海盗。”伦格低声回应。 “那么我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阿赛琳轻轻一笑,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中,用她那令男人为之动心的嘴唇轻轻一啄伦格的耳垂。 随即她忽然站起身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后退,直到来到一匹战马旁边。 裙摆飘动,阿赛琳健康矫健的身形随着一个漂亮的翻越已经跳上马背,看着望着她的伦格,随着战马的盘旋不住转动头颅的阿赛琳脸上浮现着欣慰的笑容。 “我走了!”阿赛琳的声音清脆有力,随着她用力夹动马腹,战马霎时向前猛冲而去“别忘了你的话,小罗马人!” 马蹄声声,跟随在阿赛琳身后的海盗霎时绝尘而去。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看着那突然而来,却又突然而去的女海盗。 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充满魅力的美丽女人究竟是谁,但是他们却完全被她那奇特的美丽和令人炫目的举动吸引着。 看着那消逝在烟尘中的身影,回忆着那句在离开前如誓言般的叮嘱,一股温馨慢慢涌进了伦格的心田。 “我不会忘了自己的话。”他轻轻的自语,同时他的手紧紧握着掌心里已经开始出汗的玛蒂娜的小手,当他回过头时,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小未婚妻充满忧郁的眼神。 “我也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我的女孩,”伦格低声向玛蒂娜说“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是你的骑士吗,所以如果有下次,我只希望流血的是我自己。” 伦格的话让脸色忧郁的玛蒂娜霎时一愕,她的手掌微微颤抖,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伦格深深的长出一口气息,他看着四周的人们,眼睛中的疲惫越来越浓,就在他的眼睛再次闭上之前,从两个不同地方传来的惊异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他的眼睛本能微微一睁,看到了站在对面不远处的瑞恩希安脸上显出的愕然表情,随着瑞恩希安的眼神,他看到一个近卫军手里举着个古怪的黄铜管子正在大步走来。 “大人,我们找到了这个,”士兵在瑞恩希安难看的脸色中把管子递到了赫克托尔面前“那些人就是用这个袭击我们的。” “哦,这可真是件奇怪的东西呀,”赫克托尔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兴奋,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在阳光照射下黄澄澄的铜管,当看到瑞恩希安脸上的表情时,他透明的眼睛中不禁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也许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很有用处,要知道这可是能让我们找到谁是那些指使者的关键。” 赫克托尔的话让脸色阴沉的瑞恩希安的表情更加低沉,他看着白化病人手里的黄铜管子,一阵对阿尔佐克的咒骂几乎就要破口而出!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后面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带着喘息瓮声瓮气的呼喊:“上帝保佑,大人您没事!” 人们循着声音转过头去,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巨汉歪歪斜斜的被两个士兵搀扶着向前走来,他身上肮脏的衣服已经撕扯得一条条的,脸上浓密的胡须早已经被风沙沾染得一片灰白,而且他的衣服上那些明显暗红的斑点也诉说着他的伤势。 但是这个人的嘴里始终不停的喊叫,从他那独特的腔调里,人们听到了一阵阵夹带着令人无法听懂的语言的诅咒,而那些话听在瑞恩希安和他的士兵耳朵里更显得无比难听。 他骂的是:“该被阉掉的罗马佬!” “大人,那个可恶的罗马人想要射死我,该被阉掉的罗马佬!”法尔哥尼隔着很远就大声控诉着,当他每经过一个罗马士兵身边时,他都会发出一声这样的大骂,当他走到伦格面前时,在他的嘴中,已经有一大群罗马人成为了可怜的太监。 “大人,我看到了那个安条克公爵,就是应该被我杀掉的那个!”法尔哥尼毫不在意他说出的话让四周的人惊愕莫名的样子,他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士兵,同时愤怒的向四周的罗马人怒视着:“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就是那个试图亵渎上帝的人。” 法尔哥尼前后混乱的话让伦格微微有些错愕,而随着赫克托尔在他耳边轻轻诉说,他原本已经疲倦的双眼霎时闪动起略显激动的光彩。 同时他听到了身边的玛蒂娜再次发出的抽气般的低呼。 “波希蒙德死了?”伦格低低自语,他的眼神落在赫克托尔脸上,随着白化病人凝重的微微点头,他慢慢的向后靠去。 在经过了一阵兴奋之后变得更加疲惫的头脑在这时让他似乎难以继续思考什么,在睡去之前,他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住的响着:“这一切还是起了作用,至少从此之后奇利里亚是完全自由的了。” 在这个念头中,伦格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而他身边的人在这时听到的,是他睡前说出的一句话:“法尔哥尼,别忘了,我也是个罗马佬……” 安条克公国的公爵,或者准确的说是两位公爵,先后死亡! 这个还没有传播出去的消息令已经知道了人感到意外和惊骇。 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带领着他的军队在与萨拉丁谈好条件之后,以拯救上帝的圣子的名义,渡过与克尼亚人之间的界河进入了奇利里亚,不论他的目的何在,这个消息曾经让听到的人感到无比意外。 凡是熟悉波希蒙德的人,都被这个人居然主动卷入战争感到莫名其妙,虽然他们知道他对奇利里亚的思念甚至已经到了着魔的地步,但是对于他敢于做出这样的事,不论是君士坦丁堡还是克尼亚人,都颇为诧异。 可是随即发生的一切,却更加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刚刚开始的战争被突然爆发的瘟疫彻底打断,而安条克军队却和那个有着圣子之名的贡布雷子爵一样,完全淹没在瘟疫的可怕消息之中。 而现在,不论是未尝夙愿既先死的波希蒙德,还是先被阿尔佐克利用,然后无情抛弃的埃利奥特,这两位公爵都已经死在了奇利里亚的边界上。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 终于在第二天醒来的伦格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上简陋的房顶思索着。 这是一间凯撒利尔村还算“豪华”的农舍,原来的主人已经在死去,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死在赫克托尔为自己开辟“血路”时的屠杀,不过这时整个村子里还活着的人,对这支可怕的军队却有着截然相反的两种情愫。 憎恨与敬畏! 他们憎恨这些举着十字架的人对自己亲人的无情屠杀,同时也对那个带领他们的人所创造的奇迹感到充满畏惧的恭敬。 现在,这个令他们敬畏的人,正在为自己心头那一直盘旋的念头在不住思索。在伦格的头脑中,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摆在他的面前,而这两条道路的起点,都是一个相同的原因……现在的安条克已经没有了合适的公爵继承人! 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应该是在几年后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结束之后死掉的,伦格的心头暗暗想着,就是在那个时候,波希蒙德用割裂自己心脏的方式,表达着对那块一直无法收复的土地的思念和不甘! 可是现在,波希蒙德却已经死了,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接替他的埃利奥特居然也莫名其妙的死去。 那么安条克由谁来继承?一个新的波希蒙德(这里指波希蒙德的大儿子)还是他的另一个儿子雷蒙? 伦格的心头不住猜测着,这可是这些都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是他知道波希蒙德的这两个儿子这时都根本无法成事。 事实上在后来逐渐变得无足轻重的安条克公国,在几年之后几陷入了长期的内耗之中。 就和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两个儿子一样,波希蒙德的儿孙之间为了公国大打出手,其中他的一个孙子甚至在后来为了爵位不惜和当时已经开始没落的异教徒的阿尤布王朝联合起来,试图推翻他的叔叔。 可是这些都不是关键,真正让伦格在意的,是波希蒙德的儿孙现在根本没有力量对付奇利里亚的事情,而他们现在更大的麻烦,就是“偷去”了安条克的奈利兹。 一想到这个沙漠贵族,伦格的嘴角不禁挂起一丝笑容,他能想象那个人带着他扮演成商队的手下袭击了安条克时的那种举动,这让他对这个人的力量再次有了新的认识。 “那么,现在的两条道路都在面前……”伦格心里这样想着。 是尽快离开瘟疫肆虐的这里,还是冒险留下来?他的心头不住翻动着这两个念头。 刚刚发生的不成功的刺杀,已经让伦格看到了通向君士坦丁堡之路的危险,在那座充满繁荣的城市里,似乎正有着无数双要把他抻入地狱的手在等待着他的光临。 而如果留下来,那么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伦格默默的沉思着,而这时,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在他的头脑里逐渐形成,随着这个念头变得强烈起来,他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不可遏止的激动呻吟! 他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外面的一个士兵的注意,他小心的探头进门,当看到伦格看着的眼神时,他立刻恭敬的微微低头。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叫赫克托尔和所有的分旗队长来见我,还有去请那位罗马的瑞恩希安将军。”伦格微笑着吩咐。 士兵快步离开,而听到消息的人们立刻聚集到了伦格房间的床前。 “我的朋友们,我想你们现在一定都很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伦格看着自己手下的人们平静的说“瘟疫让我们所有人的都很畏惧,而现在虽然我们当中还没有出现这种可怕的病症,但是我想你们也都希望能离开这里。” 在同样闻讯赶来的玛蒂娜的搀扶下,伦格慢慢站了起来,他闻着裹在身上的浸泡过酒水的绷带的味道,刺激的酒味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可是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我要下达另一个命令!” 第四十五章 荣誉之路 听到伦格的话,所有人紧张的望着他,连站在旁边的瑞恩希安都不禁微微屏住呼吸。 随着手臂举起,伦格有些艰难的从站在身前的赫克托尔腰间抽出长剑。 他用力抓着剑柄,把沉重的长剑慢慢举起,当赫克托尔明白他的意图要帮助他时,伦格微微摇头拒绝了白化病人的好意。 随着示意,一群分旗队长默默的跪在了伦格面前。 沉重的长剑有些艰难的搭在面前一个看上去和伦格差不多大的年轻的分旗队长肩头,看着他的清澈的眼睛里透出的炙热,伦格微微笑着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曼尔布.鲁普,大人!”年轻的队长声音很大,可即使这样似乎也表达不了他内心的激动。 “好的,曼尔布.鲁普,我现在授.予你骑士称号,”伦格点点头,看着已经成为骑士的年轻人,他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按“同时我授予你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你的旗队的权力。” “谢谢您大人!”被这个消息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年轻骑士先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捧起伦格的手,恭敬的亲吻着他的手背。 “这是你应得的荣誉,也是你们.所有人应得的荣誉,在这里我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授予你们骑士称号,同时也授予你们以自己名字命名旗队的荣誉。” 说到这儿,他慢慢走向窗边,看着外面已经闻讯赶.来,越聚越多的士兵,他回头看向赫克托尔:“告诉我你带来了多少人?” “原本是七个百人分旗队,不过现在剩下五百四十.七个人。”赫克托尔声音平淡,他似乎丝毫没有为那些死掉的人感到一丝忧伤,更没有为那些在火焰面前怯懦不前的人感到惋惜。 “五百四十七个人。”伦格用力点着头,他在玛蒂娜.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房间,看着逐渐聚拢上来的士兵,他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我从考雷托尔.出发的时候,身边有二百七十五个人,这些是曾经跟随我守卫过耶路撒冷的老近卫军。现在,他们还有二百二十个人,”伦格脚步缓慢的走过面前的士兵们,他的眼中流露出一阵思绪“我可以叫出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努尔弗.坎贝,伯岑的小萨尼尔,皮科城的安德,还有鲁比锡安的缪兰……” 伦格的手在每一个经过的士兵肩头上拍打,随着他的走过,士兵们开始轻轻唱起圣歌,随着歌声越来越响,他们慢慢跪倒,祈求恩德。 “七百六十七个人!”伦格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他毅然推开身边的玛蒂娜,随着他平伸出去的右手,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 “现在,你们这些人将是陪伴着我完成上帝赐予我使命的天使,将是我的近卫军,将是让世人看到天国出现在人间的证人和创造者!”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呼声如潮,声震上空! 所有的分旗队长们都为之激动,所有的士兵也为之激动,看着这些人兴奋的面孔,看着他们因为荣誉而高兴的面庞,伦格同样激动的向所有人微微点头。 他知道这些人拥有获得这些荣誉的资格,也知道只有到了这时,在经过了圣地的苦难战斗和在凯撒利尔火焰中的涅槃,他才真正拥有了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而这支军队将是真正伴随着他走向那条坎坷无比,危险丛生的光荣之路的坚定伙伴! 同时他也明白,也只有到了这时,他才能真正放心大胆的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面对命运的挑战! “我将留在这里,留在奇利里亚。” 当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伦格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七个分旗队长脸上的错愕,可是这股错愕只是一晃,可接着所有人就一片平静。 而始终冷着脸看着这一切的赫克托尔甚至连一丝轻微的变化都没有。 真正感到意外和震动的,是瑞恩希安! “大人,皇帝陛下在等着您!”瑞恩希安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考虑着下面该说什么,同时他也在寻思着自己的话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大人,袭击您的是帝国的武器希腊火。” 一片长剑出鞘声霎时在房间里响起,在玛蒂娜和女侍的惊呼中,近卫军官们的脸上挂起了可怕的杀机,他们向瑞恩希安慢慢逼去,一场屠杀随时都会发生。 伦格没有阻止他的骑士,他只是平静的望着似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头的瑞恩希安,他在等待着一个答案,尽管在他刚刚离开考雷托尔的时候,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可能。 “大人,帝国现在十分危险,或者说更加需要一个英雄,”瑞恩希安慢慢推开指在胸前的利刃“异教徒的侵袭,保加利亚的叛乱,来自同样举着十字架的敌人的敌意,甚至还有帝国内部的敌人,大人这一切都让帝国处于危险之中。” 瑞恩希安的声音冷静,同时他的眼睛却浮现着让熟识他的人都会感到意外的炙热,那是一种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激情和勇气,那股勇敢之火看上去甚至可以烧毁一切! “很多人说圣子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奇迹,可我要说,这是上帝赐予罗马的奇迹!”瑞恩希安走到伦格面前,这位特拉比松将军慢慢跪下,他身上华丽的环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同时随着他的动作,旁边的近卫军官们又是一阵不安的骚动。 瑞恩希安倒握剑柄慢慢抽出长剑,然后把它双手举过头顶:“大人,罗马的荣誉就在您的手中,我相信有人并不希望您能到达君士坦丁堡,因为您巨大的荣誉会让他们变得黯然无光,所以才会有人试图阻止甚至杀害您。可是我也相信只要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就会期待您的到来。因为您将带领我们从已经堕落的黑暗中走出来。” “那么谋杀呢?”伦格慢慢接过那柄长剑,看着闪动着秋水般光晕的光滑剑身,他的心头不禁为眼前锋利的武器暗暗喝彩。 “大人,谋杀在帝国中就如同呼吸一样正常,甚至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瑞恩希安就好像完全不是在说着自己的国家“君士坦丁堡已经堕落了,罗马人的荣耀现在完全已经是笑柄,就好像当初西帝国灭亡前一样,东罗马也在走向这样一条道路,政客和阴谋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杀害他人,而更多的人只是无声的观看,而人民,大人,人民在受苦!” 瑞恩希安的声音开始哽咽,他的把脸埋在手里无声的哭泣,只有微微耸动的肩膀诉说着他沉默中的悲愤。 “大人,这一切必须停止了,如果不阻止这一切,那么西帝国就是我们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伦格弯下腰,在瑞恩希安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圣子意味着什么吗,知道如果让我成功的进入君士坦丁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知道我会把你们引向什么地方吗?”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的心低剧烈一震,他脸色苍白的抬起头,在很近的地方和伦格对视着。 “是的大人,我已经从火焰里看到了一切,我看到了流血的杀戮和火焰的炼浴,甚至看到了无数生命,会在一次真正的救赎弥撒中成为献祭的祭品。” “那么你还坚持让我进入君士坦丁堡吗?” “是的大人,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命运!”瑞恩希安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他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看着伦格的眼睛也变得清澈稳健起来“就如同使徒安得烈曾经亲自迎接他的主进入圣城,并最终用自己的死获得了进入天国之门的资格。” 瑞恩希安的声音低沉模糊,但是伦格听着他的话,心底里却翻滚起一片波澜。 “进入圣城的耶稣……” 伦格的心中暗暗问着,随即他直起身子,望着注视着这一切的骑士们。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你们是不是甘愿跟随我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愿上帝保佑!”骑士们的回答声震房间! “那么,你们将跟随我一起留在这里,”伦格的决定没有让骑士们有任何异常,却让瑞恩希安脸上一片惨白“如果说圣地之战是让我们的教团得以建立,那么通向君士坦丁堡之旅将是我们的骑士团走向荣誉之路,你们面对的将是残忍的异教徒和可怕的瘟疫。而这一切将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考验!” 伦格的声音显得充满坚决,这让骑士们感到兴奋,而站在旁边的赫克托尔却用一种似乎突然变得轻松起来的眼神望着伦格。 “那么你呢,将军?”伦格看着似乎在沉思的瑞恩希安。 听到询问的瑞恩希安脸颊微微一动,他看向伦格的眼神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做为商人时的那种悠闲,甚至还带起了一丝笑意。 “大人,做为皇帝陛下派来接您的使者,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请允许我跟随您。” “哦,那么一切就这样决定了。”伦格微微点头,他心底里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当赫克托尔向他报告瑞恩希安在路上杀死了所有袭击者之后他就已经知道。 皇帝的确在等待他,只不过等待的方式却有些独特。这是伦格在看着所有人离开是心中涌起的一个想法…… “我不会进入君士坦丁堡,至少现在不会。” 站在窗前的伦格向身后沉默的玛蒂娜轻轻的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把自己的心里话慢慢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这个女孩那层总是有着隔阂的障碍,似乎随着那混合了两人血脉的一箭变得消失了,看着每次因为轻轻用力就会习惯的掩在胸前微微皱眉的女孩时,他的心头不禁闪过一个东方美人那充满韵味的名字。 “那是座可怕的城市,伦格,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进去,”玛蒂娜声音中透着些许不安“我知道君士坦丁堡很奢华,和那里比,的黎波里或者是安条克就是最糟糕的乡村,可是我还是怕,那里会把我们都吞噬掉的。” “可是那里也能让我们成为传奇,”伦格转身轻轻抱住女孩“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将总有一天为我们敞开,整座城市都将在你的面前膜拜,而在这之前,我要让我的军队成为一个真正的传奇!” 罗马帝国的皇帝艾萨克二世躺在由黑色大理石砌成的池子里安静的养着神,在他不远处的一个探出到水池里的台子上,他的宠妾正小心的用驴奶擦拭着自己娇嫩的皮肤,不过让她感到不满的是,皇帝显然对这时的自己丝毫不感兴趣,即使她有意无意的做出各种看上去充满诱惑的动作,也无法打动这时的皇帝。 宠妾用力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她在暗中不住的咒骂那个阿尔佐克,虽然那是个令她也不由得暗暗心动的漂亮男人,但是一想到他和皇帝之间的那些流言,宠妾就不禁为自己居然输给一个男人感到气愤。 “阿尔佐克还没有消息吗?”皇帝忽然开口,这让宠妾愤怒,却让侍奉的宦官惶恐。 “陛下,阿尔佐克将军的信使还没有来。”宦官小心的禀报着。 “他的信使?”艾萨克二世好像微微一愣,接着忽然发出“噗嗤”的一声轻笑“如果他能自己派来信使,那就刚好。” 说完这句听上去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话,皇帝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他丝毫不理会慌忙抓起衣服试图披在他肩头的宦官,直接光着身子走出了浴宫。 来自地中海上的海风霎时吹在皇帝光着的身子上,他略显寒冷的微微一颤,然后就直挺挺的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如果瑞恩希安做的好,现在阿尔佐克应该已经死掉了吧,”皇帝的嘴角上挂起了古怪的笑容“那么这样可怕的袭击,难道还不能让那个贡布雷尽快的赶来吗,或许那个人现在正乞求着瑞恩希安能保护他一路平安的到达君士坦丁堡,如果这样,那么一切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忍受着寒冷的皇帝光着的脚掌踩在冰冷的石头上,刺骨的寒风让他几乎难以忍受,但是他却依然固执的沿着逐渐升高的地势向城墙上走去。 “圣子的荣誉让你得意吗,或者说那些试图利用你的人希望出现一个能撼动我的皇位的傀儡?”艾萨克脸上的笑容变得充满嘲讽“那么我就让你尽快的到来,不过很快人们看到的,将是一个至于我保护之下的圣子……” 随着越蹬越高,皇帝眼前的石墙慢慢变得低矮起来,而海风则变得更加猛烈。 “是我让你们见到了一位圣子,是我让这个人能安全的到达君士坦丁堡,而现在这个人的名望越高,难道不是越对我有利吗?” 想到兴奋处的皇帝,似乎觉得迎面而来的海风也不是那么寒冷了,他兴奋的双脚在冰冷的石头上来回踏动,同时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得意: “阿莱克修斯在干什么呢?也许正在为自己刚刚得到的好差事高兴,也许他正在为自己多年来装扮高兴吧,不过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我也许真的会忽略掉他,可是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利用那个伊莎贝拉的未婚夫在君士坦丁堡到处煽风点火,愚蠢的人呀……” 终于踏上城墙的皇帝,眼前骤然面对一片波涛浩瀚的海洋。随着那片海洋中掀起的大浪,他看到了在大海里不住挣扎的海船。 皇帝的眼睛开始变得炙热起来,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紧紧抓住这些海船,随时会把它们倾覆在自己掌心之中的巨手,同时对之前想到的伊莎贝拉,他的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这里的一切都在海神的掌握之中!”皇帝展开双手大声喊着“而我就是波塞冬,是地中海的主人!是所有男人和所有女人的主宰,即使是耶路撒冷女王,也总有一天要臣服在我的面前!” 他沿着城墙不住的大步走动,同时一股在心底里早已翻腾的欲望让他终于高声喊出: “一切的奇迹都将在我的面前跪下,一切的荣誉都将只属于我一个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将在我的权威下颤抖,我,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上帝!” 艾萨克对着大海发出可怕的宣言,随即他在一阵大风中忽然转身就跑,同时他不住的向提心吊胆的听着这亵渎般的宣言的太监大声喊着:“快去准备热水,你这傻蛋,冻死我了!” 就在艾萨克二世皇帝在用奇特的方式宣布着自己权力的同时,刚刚受到皇帝宠信而担任了帝国事务总管这一美差的阿莱克修斯亲王,却正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案卷暗暗发愁。 从开始就对皇帝授予自己如此重任小心翼翼的阿莱克修斯,这时望着那些可怕的东西,似乎已经看到了皇帝脸上得意的笑容。 小亚细亚的求援,特拉比松的纠纷,保加利亚势力的侵袭,色雷斯地区可怕的饥荒,还有来自爱琴海上与那些贪婪的威尼斯商人漫无边际的商业纠葛,这些都好像突然涨潮的潮水般向阿莱克修斯涌来。 而虽然依然遥远,可是已经闹得一片恐慌的瘟疫,则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随时随地为之担惊受怕的阴影。 阿莱克修斯和所有罗马人一样,不会忘记在君士坦丁堡发生过的那一切,虽然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但是罗马人却无论如何不会忘记,正是那次恐怖的“查士丁尼大瘟疫”,最终阻挡住了罗马帝国向着辉煌迈出关键一步的步伐。 而从此之后,罗马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辉煌! 也许皇帝就是因为这些才把这个职务给我的。阿莱克修斯心中这样想着,他现在已经逐渐开始明白皇帝的想法,可是这却丝毫无助于他。 摆在他面前的是巨大的责任和义务,可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最终决定一切的依然是皇帝。 但是如果有丝毫的偏差和混乱呢?阿莱克修斯的鼻子上轻轻冒起汗珠,他知道那时候等待他的,将是来自皇帝的可怕惩罚。 “殿下,色雷斯长官派来了信使。”随从向沉浸在沉思中的阿莱克修斯禀报着。 “哦,让他进来吧。”阿莱克修斯的声音里充满疲惫。 一个健壮的士兵大步走进了房间,从他身上冒出的寒气让阿莱克修斯微微不悦,不过当他看到士兵肩膀上的血渍时,他的双眉不禁立刻皱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在路上遇到一群暴民,把我带的粮食抢走了。” 信使简洁的回答博得了阿莱克修斯的些许好感,他在这个士兵身上看到了已经颇为稀少的罗马军人的干练风范。 “没有吃东西?” “是的,已经来不及回去拿,而且不安全。”信使小心的从腰带上解开一个密封的盒子,递到阿莱克修斯面前“殿下这是色雷斯长官给您的密信。” “去吃点东西,”阿莱克修斯说着,随即稍一考虑接着说“如果愿意,可以到我这里来当差。” 轻轻打开密信,阿莱克修斯随即看到了令他为之暗暗惊心的内容: “尊敬的殿下,我很担忧的向您报告,饥荒已经开始蔓延,很多地方的粮仓匮乏,而如果继续下去,会让人担心发生可怕的暴*。” “暴*……”阿莱克修斯嘴角微颤,他当然知道暴*意味什么,他还记得艾萨克二世就是借助暴*起事登上皇位。 “也许一切并不那么可怕。”阿莱克修斯轻轻自语,他仔细看着密信沉思一阵,然后把密信举到火塘前,随着手指放开,羊皮纸信纸落在燃烧的火塘里,顷刻间再无踪影。 第四十六章 君士坦丁堡的号角 伊莎贝拉坐在马车里眼神清冷的看着窗外晃过的人影。 自从在圣海伦娜大教堂发生了那次顶撞皇帝的事件之后,她曾经一度成为了整个君士坦丁堡关注的焦点,而接踵而来发生的康拉德的奇怪死亡,则立刻让这位拥有着高贵的耶路撒冷女王冠冕的年轻寡妇几乎成为了整个帝国都家喻户晓的人物。 关于她和那位拥有圣子之名的年轻子爵的故事,关于她在很早以前就在君士坦丁堡流传出来的那些风流韵事,还有牵扯到皇帝的那些映射谣言,都让这位女王成为了人们闲暇时候的议论话题,而真正关心这个年轻寡妇的,并不只是那些无所事事的普通民众,做为君士坦丁堡上流显贵聚集消遣的地方,溪水宫里的那些贵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这个女人议论纷纷。 可是也是从圣海伦娜大教堂发生的那次闹剧之后,皇帝似乎突然对伊莎贝拉失去了兴趣,他不再莫名其妙的召见这位女王,甚至在关于对耶路撒冷的态度上,也显得既不关心也不敌视,或者说他也许根本就忘记了在自己的首都,还有这么一位风韵迷人的年轻寡妇。 这曾经让贵族们不禁猜测不已,甚至即使是康拉德突然死掉的时候,他们除了见到皇帝似乎因为有人借机煽动而愤怒之外,也不曾见过艾萨克二世有什么其他举动,这让始终注意着这位女王的贵族们更是奇怪不已。 和那些只是关注这个年轻.寡妇风流韵事的普通民众不同,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更关心这位女王头顶上的那顶王冠! 盖伊在哈丁之战中的丢人现眼.和他的妻子在圣地保卫战中毫无建树的庸碌表现,已经让不论是罗马人还是已经相继得到消息的欧洲人为之失望,甚至鄙视。 而盖伊甚至到了现在依然还.是萨拉丁的阶下囚,至于西比拉,很多人这时已经知道这位女王一路辗转,一直在不停的流浪。 她不停的游走在所有还勉强保有领地的法兰克.贵族之间,她到过安条克,到过的黎波里,到过博特纳姆,甚至还厚颜到过考雷托尔。 在每个地方她都用自己家族的名誉许诺,同时用.上帝对鲍德温家族的责任提醒那些贵族,但是她得到的却不是婉转的敷衍,就是更为直接的冷遇。 可是她并不灰心,以至已经有传言说她顽固的.亲自给萨拉丁写信,希望“看在一个孤苦的妻子和两个等待父亲的女儿的面上,能够让我的丈夫得到陛下仁慈的赦免。” 她显然是想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声望和地位,甚至还想让自己的丈夫获得释放重新掌权。 这个想法是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上流贵族都认可的,但是这一切难道真的可能吗? 当伊莎贝拉想到这个的时候,她美丽而且不时透出些许傲慢的脸上就会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着附近几乎不时刻意从自己的马车边停留的那些罗马贵族,伊莎贝拉第一次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自豪,而且她也知道,一切都是那么奇妙的按照她当初设想的发展,虽然其中萨拉丁攻陷圣城让她有那么一阵不由乱了手脚,但是最终看起来…… “还算让人满意吧。”伊莎贝拉略显得意的想着。 想起当初那个娶了她母亲的巴里安和她母亲康妮丝的指使,要求她与那个康拉德结婚的时候起,伊莎贝拉就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鲍德温家族血液中那种对权力的痴迷和冒险精神,让伊莎贝拉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她一生中最关键的决定。 她毅然同意了母亲的安排下的婚姻,甚至为了与那个伯爵早日见面而离开了耶路撒冷。 当时是什么局面?难道不正是盖伊权势熏天,王权鼎盛的时候吗? 可是现在那个盖伊在哪里?那个以自己的丈夫为荣的女人西比拉又在哪里? 伊莎贝拉看着车外那些故意用各种举动试图引起自己注意的罗马贵族,脸上的笑容显得更盛。 前面一阵轻微的喧闹吸引了伊莎贝拉,当她习惯的认为不知道又是哪位贵族变着花样的想引起她注意的时候,她略显愕然的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加西西的法兰西斯平静的坐在一个小小的回廊广场的石头台子上,和他在一起,几名看上去年纪颇大的老牧师和一些衣着华丽的罗马人,正认真的听着他的布道。 看着这个情景伊莎贝拉不禁大为意外,因为这种在君士坦丁堡很普通的当街布道尽管并不稀奇,可是那些围坐在法兰西斯身边的人,却让这位女王不禁感到一阵愕然。 身穿黑色长袍的一位老人是伊莎贝拉认识的,因为她曾经在宫廷里见过这位老人,他是著名的亚历山大牧首。 而另一位年纪同样很大,可是精神却显得很好的人老人同样令伊莎贝拉意外,因为她曾经在圣海伦娜大教堂听过他的布道,他是大教堂的主牧。 至于一个看上去比另外两位略显年轻,可是脸上的胡须却以已经开始早早灰白的牧师…… 当伊莎贝拉看到这个人时,她的心头不禁砰然跳动! 约翰.克马特教区长! 当看清那个人是谁时,伊莎贝拉心中几乎翻腾起巨大的波澜,她丰满的胸脯因为激动不住轻轻挺起,那种诱人的样子看在跟随在她身边的女侍看来,不禁心中暗想,如果让那些追逐女王的贵族看到她这个样子,即使没有王冠,他们也会对她穷追不舍吧。 而实际上,伊莎贝拉对那个约翰.克马特出现在这里的震动的确有着重大的原因。 约翰.克马特,这位曾经在的黎波里与英诺森一起出现的东正教教区长,是目前下一任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的热门人选! 在君士坦丁堡,很多人也许不知道某位重要的贵族,甚至不知道皇帝正在宠爱的女人是谁,但是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约翰.马克特! 因为他对上帝的虔诚,因为他对东正教义的钻研精深,因为他那种睿智的能够随时引用教义和释本中**的智慧,还有就是这个人那严格按照东正教规约束自己的品德,都让这个人成为了下一任君士坦丁堡牧首的重要继任人。 甚至已经不乏一些颇有影响的教区长和一些同样身份显赫的贵族,公开的宣布对这位教区长继任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的支持。 这让这个人已经隐然继艾萨克二世和阿莱克修斯之后,成为了君士坦丁堡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是现在,看着约翰.克马特同样和这些人一起与法兰西斯平静的相互讲述着那些玄奥的教义,伊莎贝拉不禁为眼前看到的一切莫名愕然。 一身暴躁的马嘶从马车边响起,伊莎贝拉有些不耐烦的转头看去,她看到一个年级已经足够当她父亲的贵族正一边假意拽着实际并不暴躁的战马,一边伸手捋着嘴唇上微微上翘的胡子,同时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向着马车里瞟着。 这让伊莎贝拉有些恼怒,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希望让法兰西斯看到这么让人难堪的一幕,可是令她烦恼的是,随着马嘶引起的小小骚乱,那些好像是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的一小群人,不由自主的都抬起头向着这边望来。 于是,那些人看到了一幕典型的骑士贵族在美丽的贵妇人面前炫耀寻芳的好戏。 法兰西斯看清是伊莎贝拉的马车时,脸上的神色明显的微微一愣,而这一幕已经落在了满心懊恼的伊莎贝拉眼中! “该死的罗马人!” 伊莎贝拉显然被激怒了,她看着那个贵族的眼神忽然变得迷幻起来,在愤怒的心底涌起的怒火,却在她的脸上变成了一片似乎包含情愫的温柔。 骑士不禁为自己看到的一幕心花怒放,他不住的为自己可能获得的好运感谢上帝,甚至连那些传言这个女人好像会给她的所有丈夫带来可怕的谣言,也不再顾忌。 “我希望自己能成为您的骑士,尊贵的陛下。”贵族高声喊着,他试图让附近所有人都听到的意图过于明显,以至其他人不禁嘴里发出愤懑的呼气声。 “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誓言做出证明,”伊莎贝拉似乎颇为心动的微微把头探出车窗,她从头上轻轻抽出一根闪动着宝石光泽的发簪,慢慢递出窗外。 突如其来的好运令几乎已经年迈的贵族脸上一阵激动,他底下身子伸出手去,试图接收着幸运的信物。 可是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簪子尖时,他看到了伊莎贝拉脸上忽然挂起的傲慢笑容,她不屑的用眼角斜眦着这个足可以当她父亲的罗马贵族,随着她的手臂突然向前一伸,隐藏在她手心里的金簪锋利的尖头飞快的刺在了罗马贵族胯下战马修长的脖颈上! 忽然的疼痛令战马不禁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它雄健的前蹄猛然立起,在背上的主人被向后翻去的同时,前蹄又快速落下,剧烈的震动让那个贵族嘴里刚刚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战马已经疯狂的向着前面狂奔而去! 街道上霎时一片混乱,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惊马的人们立时呆住,几个躲避稍慢的路人立刻被疯狂的战马撞得向旁边滚去,而战马则慌不择路向着被这一切惊住的回廊广场上冲去! “保护牧首大人!”凄厉的喊声从围在四周的侍卫们口中响起,可是对着已经疯狂的战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侍卫只有本能的高高举起手里的武器,向着已经失去控制狂冲过来的人马没命的狠狠刺去! 更加凄惨的马嘶人呼从街头上响起! 随着一个侍从被迎面而来的战马的前蹄狠狠踢在胸口,发出可怕的胸骨碎裂的声响,那匹疯狂的战马已经全身冒血的轰然倒地! 战马的前胸、脖颈和巨大的马头上,都插着可怕的武器,大股血水不住的从依然颤动的马身冒出来。 而它的主人,这时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血人! 一支原本要刺向战马的长矛在划破战马脖颈带起一片血肉之后,狠狠的刺进了那个贵族的肚子,随着前冲突然受阻的力量,这个贵族的身体猛然向后冲去,他的身子带着那支长矛向后直飞,重重撞在地上! 从背后透出的矛尖碰在石头地面立刻迸断,倒弹!在这一刹那就已经卷了锋刃的矛尖从后面戳进了他刚刚向后栽倒的头颅,随即这个贵族整个人就如同被架起来般的,半躺着支在了君士坦丁堡的路面上! “上帝!” 到了这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呆的人们才发出一阵呼喊,他们向那个已经完全变成一只学粼粼的虾子般弯曲的贵族聚拢过去,当他们看到这个人可怕的惨象时,一阵更大的惊呼不经在人群里响起。 “那个女人真的好可怕!”一个刚刚还追逐着马车的贵族突然低叫一声转身就跑,他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他们一边诅咒着这个似乎会给男人带来厄运的女人,一边依依不舍的再上一眼那张美丽的令人炫目的容貌,同时幻想着一顶璀璨的王冠,可随即他们还是转身就走,再也不敢停留。 “可怕的女人……” 始终看着这一切的法兰西斯嘴里不禁同样暗暗发出这声感叹,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看到伊莎贝拉那快速而坚决的一刺,但是对这位女王的熟识让他无法相信这一切会是所谓的巧合,甚至他隐隐觉得,如果说这一切真的是某种意志的安排,那么他也只能把这个可怕的结局当成是魔鬼在作祟。 法兰西斯因为自己心底的思绪微微出神,忽然他感觉到四周的人一阵骚动,当他抬头看去时,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引发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血案的耶路撒冷女王,已经在人们畏惧的眼神注视下,走下马车向他慢慢走来。 “上帝保佑。”伊莎贝拉向法兰西斯微微一笑。 “愿上帝保佑,”苦修者的眼神已经变得平静起来,他不知道这位女王为什么在制造了这么一场惨案之后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到自己面前“请原谅我的无理,不过我想您现在更适合稍微回避一下。” “我为这位骑士的不幸感到难过,不过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对我做出指责,要知道并不是我令他遭到这种不幸,而是他自己违抗了神圣的意志。”伊莎贝拉的话让旁边的人一阵错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是上帝在人间天国王权的证明,只有真正被上帝授予荣耀和宠爱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我的丈夫,而这个人却妄图夺取这种不属于他的荣耀,所以他受到了惩罚。”伊莎贝拉看向四周“就如同那个盖伊,他没有资格获得耶路撒冷王冠,所以上帝用惨败惩罚他,同时用圣地的陷落惩罚所有当初支持他的人!” “轰!”一阵轰然议论霎时在人群中响起,人们愕然的相互对视,他们想不到这位女王会说出这种话,而他们却有无法立刻予以反驳,甚至看着那个被“支”在地面上,已经僵硬的尸体,隐约有人开始相信这个听上去似乎过于神奇,却又好像颇为正确的奇妙预言。 “那么您认为谁更适合成为您的丈夫呢?”法兰西斯的眼神平静,可是和他平静的外表不同,他的心头这时正疾疾跳动,一个令他想想都不禁暗暗激动的念头已经油然而生。 “那应该是一位真正获得上帝恩宠的人,那应该是一个知道该如何让人间天国再次降临的人。”伊莎贝拉轻轻吐出的话,让四周的人先是微愕,随即不由若有所悟,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那已经呼之欲出的名字。 法兰西斯望着伊莎贝拉,自从发生了康拉德之死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女王,甚至他还刻意回避与她见面,在这个似乎对伦格绝对不利的时刻,他让跟随自己的随从小心的驻扎在他们的住所里,甚至连那个被阿历克斯找来罗马女孩阿索尼娅,也被局限起来,不能随意外出。 但是法兰西斯自己却在这段时间里做出了常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他用**和教义为武器,以一个苦修者的身份敲启着君士坦丁堡的大门,用从伦格那些令他都为之错愕深思的思想去引领正教领袖们的注意。 借助他那光明磊落的举动和对宗教如痴如醉的态度,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慢慢接受他,甚至那些因为康拉德之死掀起的谣言而担心会被皇帝误会的贵族,也开始听取这个睿智的苦修者那充满哲理和深邃意义的布道。 法兰西斯为此而高兴,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在君士坦丁堡为伦格开辟出了一条通向大金门的道路。 如果说,之前君士坦丁堡人对伦格是在期待一位英雄,那么随着法兰西斯的布道,一位能够真正理解上帝意志的圣子正在悄然进入这座城市。 可是现在,法兰西斯却不能不突然面对伊莎贝拉的询问,随着想到这位女王以前那看似随意,但是现在想来简直令人为之毛骨悚然的深沉心机,和她那似乎总是能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敏锐感觉,法兰西斯甚至怀疑这次街头上发生的事情,更多的可能是她的刻意策划。 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法兰西斯看着眼前的耶路撒冷女王,心中一阵微颤。 “陛下,一切事物都有着神圣意志的影子,”法兰西斯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些,他知道这时正又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可是您和我一样知道,子爵大人自己就是这个神圣意志本身,他所创造的奇迹已经有目共睹,所以恢复上帝赐予世人的天国的荣光,也正是大人在那个黑暗之夜得以复活的原因。所以这并不是一顶世俗的王冠能够约束的,甚至不是这个世界上任何王权能够约束的,这是上帝赐予他宠爱的圣子使命,是从主基督以自己的生命拯救世人之后的新的拯救,这是上帝的授予的神圣使命!” “上帝的意志!” 人群里发出的应祈此起彼伏,人们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可怕死亡显得惊慌的情绪随着法兰西斯的话变得平静下来。 开始有人在已经被搭放在木板上的那个可怜贵族的尸体前祈祷,他们用安魂曲为这个人的死亡哀叹,也为自己未来的命运唱起挽歌。 “加西西的法兰西斯,”伊莎贝拉看着默默走远的队伍,她知道那些人会把那个贵族的尸体送回他的家里,或者这个世界上又会出现一些对她憎恨的人,可是她却并不在乎,她只是看着站在不远处同样望着远去队伍的法兰西斯,一阵莫名的不安在她心头慢慢涌起“这个人也许会成为我的障碍……” 她心头开始闪动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在这时,她和街上的人都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上忽然从通向城外木门方向的大街上传来! 伴着蹄声,是一阵令街上的人大惊失色的“唔唔”号声。 “警号!警号!” 整条街上立时一片惊呼,人们紧张的望向已经出现在前面的报警信使,同时随着信使经过出现的混乱,霎时街上的人们更是惊慌失措! “发生了什么?!”伊莎贝拉紧张的盯着身上披着传统的罗马火红色斗篷,举起的一个铜号不住发出号角声的报警信使! 看着奔来的信使,伊莎贝拉心头没来由一阵不安,她望向已经走到旁边同样注视着信使的法兰西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果然: “贡布雷子爵和瑞恩希安将军的军队和克尼亚人在奇利里亚血战!圣子身陷锡斯城!” 一个惊天噩耗,霎时传来! 第四十七章 博弈!(一)威尔欣的回忆 锡斯城,是被克尼亚苏丹国统治的奇利里亚的首府。 所谓的首府,对这座城市来说其实不过是个称呼,不论是现在的克尼亚人,之前的安条克公国,甚至是最早统治这片广袤土地的东罗马帝国,都从来没有认真的把这座城市放在心上。 在很早以前即使是罗马帝国统治时期就已经习惯了游牧生活的人们看来,锡斯城不过是一个贸易城,或者说是以物易物的场地而已。 这个在罗马帝国时期就已经逐渐形成的习惯,让这座用泥土建成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市,被无数低矮的土坯房割裂成的狭窄混杂的街道间,总是搭起一片片五彩缤纷的帐篷,这些帐篷就横穿整条街道搭建在两边的房子上,这样一来,凡是站在城墙上的人,向城里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帐篷屋顶。 而且就和人们对这座城市的认识一样,那座被称为奇利里亚总督府的房子,看上去也显得颇为寒酸,甚至还不如对面不远处一座富商的豪宅更显气魄。 而现在,伦格就正站在这座.豪宅用当地罕见的大块岩石砌成的坚固塔楼上,看着对面的一个年轻骑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斯特林.威尔欣,这个在不久前第.一个越过边境上的界河踏上奇利里亚土地的年轻骑士,这时却正神色恍惚的从塔楼上的射孔里看着下面的街道,不过他看到的,并不是应该在这座城市经常看到的各色帐篷的海洋淹没一切的盛况,而是萧条的街道,和看上去就好像刚刚被洗劫一空的城市。 而实际上,这座奇利里亚的首.府的确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次洗劫,只是洗劫者并不是外来的敌人,而是它原本之前的主人。 而斯特林.威尔欣这时站在那位之前还自豪的声.称要去拯救的圣子面前,则在怅然若失的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那奇怪的事情…… 当得到波希蒙德公爵赏识,被委以重任开始的时.候,斯特林.威尔欣几乎是一路上喊着“上帝”,“基督”,“玛利亚”还有“约瑟夫”这些伟大的圣名一路欣喜若狂的走下来的。 这位来自德国乡村的年轻贵族为自己居然能.成为如此一件伟大时间的主角感到无比兴奋,而这片土地让他感到如此意外的富饶,也让他不由为上帝对他的赏赐激动莫名。 曾经和他一起.冒险穿越充满敌意的伦巴第地区,然后再经过海上令人不安的颠簸来到东方的伙伴并没有几个,他还记得在经过一些显然对他们这些德国人抱有极大仇恨的乡村时,自己这些人遭遇到当地农民突然袭击而死去的伙伴,更记得在海上因为可怕的疟疾而无法最终踏上神奇的东方土地而被从船上扔到海里的朋友,不过这一切他都挺过来了。 他神奇的躲避开了一切残酷的考验最终来到了一座让他第一眼看到就不禁惊为上帝杰作的城市,而这座城市的主人那奢华得令他怀疑即使是腓特烈皇帝也无法比拟的生活,让他更加相信东方是到处洒满黄金的奇迹之地。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留在了这座号称通向圣地的门户的安条克城里,而且很满意的通过向尊贵的波希蒙德公爵宣示,而成为公爵庵下一位拥有一小块土地的骑士。 不过斯特林.威尔欣在享受着以前做梦也没享受过的幸福的同时,做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还是不住的思念着圣地。 特别是当他在刚刚来到安条克城时就听说了关于异教徒对圣地的围攻之后,他立刻向公爵请求能为圣地而战。 但是他得到的答复却总是恍恍惚惚,到了后来,当他惊闻圣地陷落而痛苦向公爵哀号时,他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含糊其辞的许诺。 这让斯特林.威尔欣开始对波希蒙德的虔诚发生了动摇,尽管每当想到这个他就为自己居然怀疑一位公爵感到恐惧,但是他的怀疑却越来越深。 可是突然的,公爵为了拯救那位守卫圣地的圣子而发动了对克尼亚异教徒的战争,这让斯特林.威尔欣不禁欣喜若狂,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做为第一个踏上奇利里亚土地的法兰克骑士,他居然走运的俘虏了一个据说拥有着显赫地位的异教徒。 当他知道那个被他抓住的叫图戈里的异教徒居然是著名突厥帝国阿尔斯兰王的后裔之后,威尔欣心头的喜悦立刻爆发出来! 一路拼命狂奔的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俘虏变成了一座会走动的金山,而当他从跟随在身边的那些当地老兵嘴里听说了关于阿尔斯兰王所拥有的财富传说之后,他立刻小心翼翼的给那个俘虏加派了看守。 以至每当看不到他的身影时,威尔欣都不由一阵不安,同时心里总是不住的祈祷着:“上帝保佑,那个人可别出什么事呀。” 就这样,威尔欣按照波希蒙德的命令带着他那支五百人的军队和他的“金山”一路向西直奔凯撒利尔。 至少在那时,一想到拯救圣子的名誉和随时能从异教徒那里得到的大笔赎金,威尔欣还是相信自己得到了上帝眷顾的。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开始不妙了。 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向导,在经过一条看上去并不陡峭的峡谷时,他那个熟悉当地地形的向导居然失足从一块被风化得十分脆薄的岩石上滑了下去,当终于找到他时,这个倒霉向导的尸体已经凉了好大一阵时间。于是威尔欣就莫名其妙的迷了路。 而接着发生的一切终于让他知道,传说中充满财富的圣地也有着并不令人满意的一面。 他的军队遭遇到了自从他到达圣地以来第一次来自异教徒的袭击! 与图戈里的随从的战斗令他不禁对突厥帝国的骑兵产生了极度的蔑视,他甚至觉得那些把异教徒描述的过于可怕的人,就是一些胆小鬼和懦夫。 可是接着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异教徒的可怕! 就在他的军队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摸索前进的时候,他遭遇到了一支突然出现的克尼亚骑兵。 或者那并不是一支完整的军队,因为按照那些老兵的说法,克尼亚人是不会随意使用旗标的,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一支打着不同旗标的军队。 看着那些从远处冲来的异教徒,威尔欣虔诚的血液开始激动,尽管他能感觉到那些人显然和那个图戈里的手下不同,可是对荣誉的追求和对信仰的狂热让他毫不犹豫的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在草原上与可怕的突厥作战?! 这个想法让所有听到这个命令士兵胆战心惊,但是一切已经无法避免,当早早看到克尼亚人旗标时就应该立刻寻找地形组成防御阵势的时机已经丧失! 整个队伍,除了威尔欣和那些与他一起刚刚来到圣地,纯粹是用狂热的信仰武装起来的士兵之外,所有人不禁都露出绝望的眼神。 他们在进攻前相互对视,在念起如挽歌般的祈祷词之后,他们的心里还不忘狠狠的诅咒那个下达这个该死的命令的骑士“快下地狱!” 然后他们绝望的排成紧密的长矛队形,以一种决死的心态迎着那些突然出现,而且迅速冲击过来的克尼亚人走去! 一切只在瞬间发生!! 突然冲进,或者干脆说是因为威尔欣的队伍是以一种铺得过宽的紧密横列而无法躲开,直接撞进队形里的克尼亚骑兵,如一股股在草原上飙起的旋风般,裹挟着锋利的锐风刮过了威尔欣的军队! 当第一蓬直喷天空的血水出现在威尔欣面前时,他不禁为那些异教徒令人胆寒的冲击大吃一惊,而随后发生的一切却更是让他和他的军队感到莫名其妙。 除了那些因为冲在正面无法躲避,只能试图冲破面前的横列敌军的克尼亚骑兵之外,那些克尼亚人居然飞快的从拙劣的排成简单横列的威尔欣军队的两侧一掠而过! 可是即使如此,那些因为过于靠近威尔欣的队伍而随手砍杀的克尼亚人也让这些安条克步兵大吃苦头。 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突然出现的法兰克人的克尼亚骑兵,用手里的弯刀和斩马剑疾速掠过他们所能够到的任何一个倒霉的法兰克步兵,而当威尔欣带着他那些穿戴着厚重链甲的骑兵终于明白过来,开始仓惶分散,向着两侧正在被急急掠过的克尼亚人蹂躏的步兵奔去时,他们看到的,只有克尼亚人的战马在草原上掀起的大片烟尘,和一些实在倒霉,被支起的长矛盲目戳倒在地上的异教徒。 草原依旧,甚至风中还夹带着浓重的尘土和隐约的血腥味道。但是克尼亚人却已经越过威尔欣如阅兵般排列在草原上的两列步兵,从他们的两侧匆忙奔过,只剩下呆愣的威尔欣看着那些急匆匆而来,又急匆匆而去的异教徒的背影不住的出神…… 威尔欣并不知道,这支军队正是从凯撒利尔匆忙撤退的那支围攻部队。 当威尔欣带着他的军队到处瞎撞的时候,波希蒙德忽然袭击锡斯城的消息已经穿到了正在围攻凯撒利尔的克尼亚人那里。 虽然并不属于相同的家族,有的也不属于相同的部族,但是克尼亚人却同时做出了撤出围攻的决定。 这不是为了锡斯城,甚而不是为了那个苏丹派到奇利里亚的总督,克尼亚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宁可放弃俘虏或是杀死那个圣子的大好机会,只因为锡斯城中的一面旗帜! 那是自阿尔斯兰王时代流传下来的旗帜,是只有阿尔斯兰王的后裔才有资格举起的战旗。 即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而且随着亚尔斯兰王的后裔逐渐趋于平庸而最终丢掉了苏丹的宝座,但是对那个在苏丹国的历史上创建了不世功勋的王,克尼亚人有着如对天神般的崇敬。 就因为这个,虽然没有人看得起图戈里,但是他们还是按照古老的习惯允许他保有自己家族的旗帜,更允许他成为了那面始终安放在锡斯城里的亚尔斯兰战旗的旗手。 在所有克尼亚人眼里,那面战旗不但是亚尔斯兰王功绩的证明,更是克尼亚人的灵魂,他们相信亚尔斯兰王的魂魄就依附在那面旗帜上保佑着他们所有的部族,而波希蒙德的袭击,则亵渎了这人世间最神圣的东西! 在奇利里亚的克尼亚人愤怒了!可他们也同样感到了恐惧! 正如伦格猜测,奇利里亚的克尼亚军队并不很多,常年来的平静已经让他们习惯把自己南方的邻居看成是一群懦弱的胆小鬼。 他们更担心的是如奇迹般崛起的萨拉丁的帝国。 在萨拉丁为了收复圣地而高歌前进的同时,同样信仰安拉,却对收复圣地并不过于热衷的克尼亚苏丹谨慎小心的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近邻。 当萨拉丁以锐不可当的气势进入大马士革的时候,远在克尼亚腹地深宫里的苏丹感到了那个人的威胁,而当萨拉丁终于以穆斯林世界英雄的光彩步入耶路撒冷圣岩清真寺的大门时,即使始终以东西方之王自居的苏丹也终于感到了不安。 他立刻逐渐向与萨拉丁阿尤布王朝边境上的地方调动军队,而克尼亚人一直习惯的那种突厥部族式的分散,却让他一时无法完成这个举动。 那么还有哪儿的军队能迅速到达那里呢?苏丹很快就在与安条克接壤的奇利里亚找到了令他满意的军队。 曾经与做为俘虏的波希蒙德颇为熟识的苏丹,在当王子时就亲眼见证过波希蒙德的“懦弱”,他相信自己这个“朋友”绝对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甚至即使他调走所有奇利里亚的两万大军,那个懦弱的人也绝对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 所以苏丹毫不犹豫的把原本就因为地域广袤而显得颇为薄弱的奇利里亚驻军分割开来,在随意下达了要注意守护边境的例行命令之后,一万三千名驻奇利里亚军队分别从各自的驻地出发,向着那个已经令苏丹不安的萨拉丁王朝的边境开去。 剩下的不足七千守军,则分散的在广袤的小亚细亚草原上随意游荡,而守护放置神圣的亚尔斯兰战旗的锡斯城的军队,甚至不到一千! 没有任何一个克尼亚人相信那个胆怯懦弱的波希蒙德敢于冒犯强大的苏丹国,这个带着强烈自豪的信心是那么坚定,直到一一八八年二月一日的那个早晨…… 波希蒙德的袭击,令克尼亚人为之意外,而更让他们震动的,是从安条克境内借路,绕过与之在边境对峙的一万三千军队,由背后忽然出现的萨拉丁大军! 原本看似平静的小亚细亚草原,立时变得一片混乱! 在东部边界,被阿迪勒突然截断后路的克尼亚军队面对着骤然出现的敌人,只能用呼喊着亚尔斯兰王的英名投入无奈的战斗;而在奇利里亚,一向懦弱的波希蒙德忽然以令他的敌人为之愕然的举动一举突破边境! 这个呼喊着拯救圣子的公爵,在越过界河亲吻了阔别多年的土地之后,立刻迫不及待的带领他的军队长驱直入,矛头直指一片空虚的锡斯城! 在这看似混乱的局面中,一切又都似乎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那些一手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不论是执掌大军的阿迪勒、意气风发的波希蒙德、还是虽然依然困守凯撒利尔,还是引发了这一切的伦格,在那个时候,似乎已经各自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胜利…… 但是,命运却突然自己走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愕然的奇妙一步。 先是一个在之前甚至不被很多人所知的人,奇迹般的偷袭了波希蒙德的安条克城! 而随着这个叫奈利兹的阿勒颇贵族刚刚名声鹊起,而波希蒙德因为受到了让他难以想象的打击而彻底崩溃,一场任何人也无法预料的可怕瘟疫突然降临在奇利里亚的土地上! 伴着波希蒙德的死,不论是霎时从胜利之师变成肆虐军团的安条克军队,还是因为惧怕瘟疫而立刻没命的向广袤的平原深处四散躲避的克尼亚人,他们都已经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经过一次与克尼亚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之后,变得谨小慎微的威尔欣,终于听到了关于瘟疫的可怕传闻。 威尔欣不会忘记当听到瘟疫的消息时那种几乎绝望的感觉,他跪在地上手里托着十字架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所谓的道路。 这个迷路的骑士,是在自己手下的士兵因为恐惧几乎试图哗变的吵闹中才清醒过来的,他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那些不住喊叫的士兵,随着从他嘴里发出一声高喊,所有人的眼神不由同时向他望来。 “上帝在考验我们了!”威尔欣抱着十字架对士兵们高声宣布“我们来到圣地是为了拯救主安息和复活的地方,但是我们很多人却被财富迷住了眼睛,所以上帝惩罚我们,他让异教徒夺取了耶路撒冷,所以现在该是我们为自己的过错赎罪的时候了!” 因为瘟疫陷入绝望中的士兵,被威尔欣这布道般的宣言的确激发起了一丝希望和赎罪的信念,他们看向骑士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起来,因为到了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同样对财富和赎金颇为热衷的骑士,有着一颗为了上帝而跳动的有力心脏。 不过随后他做出的决定则让即使是那几十个忠实的追随者也不禁强烈反对! “所以我做出决定,虽然我们失去向导无法找到凯撒利尔,但是我们却可以找到另一个地方,那就是被异教徒称为保有亚尔斯兰战旗的锡斯城。”说到这儿,这位狂热的骑士在手下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奔到一路上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图戈里面前,一把抓住这座“金山”的衣领,把他拖到了队伍前面。 “这个人可以把我们带到锡斯城,他就是我们的向导,既然那些克尼亚异教徒把那面旗帜当成他们的守护神,那么我就要在所有异教徒面前把那面旗帜撕成碎片,然后投进火里,我要让异教徒因为失去这面旗帜而哭泣甚至疯狂,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得到救赎!” “上帝,这个人简直疯了!”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荒唐的主意!” “他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的!”……………… 即使是跟随威尔欣的那些骑兵也不由被他的这个简直异想天开的主意吓住了,他们相顾愕然的对视着,眼神中的畏惧一览无遗。 “大人,难道我们要去进攻锡斯城?”一个骑兵惶恐不安的问着似乎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而沾沾自喜的威尔欣“那不但有克尼亚人,还有瘟疫!” “的确很危险,可是却能让我们得到救赎。”狂热的骑士肯定的说“上帝会保佑我们,而且那地方现在还能有多少克尼亚军队?要知道整座城市正向我们敞开大门!” 威尔欣好像忽然变得颇为高兴,他用力抓着不住挣扎的图戈里领子,通过翻译大声命令着:“你要带我去锡斯城,如果那样也许我会减少你的赎金,甚至可能会放了你,否则我就会让人把你绑在一片开阔地上,直到乌鸦把你的五脏掏空。” 图戈里愤怒的看着眼前这个法兰克人,完全被这个人对他的侮辱激怒了,不过当他听懂这个人的命令之后,他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所有士兵无奈的叹息中和威尔欣所许下的关于拯救和财富的诱惑中,这支迷路的军队在图戈里的带领下,开始向着他们并不知道的方向前进。 “那真是可怕……” 威尔欣想起那次可怕的行军就不禁一阵暗暗发抖,他怎么也忘记不了自己跟着那个可恶的俘虏一路向北,直到终于再次遇到了一支克尼亚人的军队。 不过,这一次,威尔欣没有那么好运。 当第一眼看到那支军队举着的旗标意识到不对时,那个一路上显得颇为恭顺的俘虏忽然发难! 他用力夹动战马,同时从身边看守的士兵腰间拔出腰刀,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喊叫,俘虏立刻疯狂的向着迎面冲来的克尼亚人冲去! 而就在同时,那个懂得克尼亚语的士兵看着那些冲过来的克尼亚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叫:“上帝,那是他的族人!他们来为他报仇了!” 第四十八章 博弈!(二)草原血战 威尔欣从来没相信过异教徒,在他的心目中,异教徒和魔鬼是完全相同的东西。 可是这个图戈里从答应为他引路之后实在做的不错,他不但安心的带着威尔欣的军队穿越了难辨方向的草原,甚至有一次还因为主动提醒,而救了几个险些误饮毒水的法兰克士兵。 所以威尔欣从开始的小心戒备逐渐到后来几乎彻底放心,他任由这个人引导着他的军队向着北方前进,在他的心目中认为,这个人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能尽快获得自由。 他的这个想法倒是并没有错误,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克尼亚人,居然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自己的族人那里。 他把他们引进了自己部族的圈套之中! 从一开始,当威尔欣威胁着写下那份讨要赎金的信件时,图戈里就已经用只有他自己的族人才能看懂的暗迹发出了求救。当他了解到这些法兰克人对财富的贪婪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做。 他小心的遵循着法兰克人.的命令去做,绝不违背,更没有试图逃跑。事实上熟悉草原的他深深知道单独一个人在草原上的危险,所以他恭顺的跟随着那些法兰克人,同时耐心的等待着自己族人的到来。 然后,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那个威尔欣主动的找他担任向导,在那短短的时刻里,图戈里相信能有这个机会完全是因为祖先的保佑,于是他在暗暗感谢自己那个富有盛誉的祖先后,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带着这支堪称安条克公国.最后一支还算完整的军队向着北方前进,随着他有意引导,威尔欣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逐渐偏离了方向,甚至他原来的目的地锡斯城已经被他们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而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由图戈里的族人拥有的草原领地。 他们不但早已经越过了锡斯城,甚至还进入了一.片之前任何法兰克人都不曾踏入的草原深处。 在刚刚进入这片领地就已经密切监视着他们的.克尼亚人的追寻下,他们被图戈里引到了一个并不很大的河套边缘。 就在这里,望着绵延弯曲的在草原上流淌的河.水,图戈里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族人要救他,那么这里将是最可能成功的地方。 果然,图戈里的.猜测在看到远处草原边际上出现的第一个克尼亚骑兵时被证明了,随着北方吹来的春风疾掠而来的,是如风而至的克尼亚骑兵的突然掩杀! 一直恭顺无害的俘虏暴起伤人,这让威尔欣不禁大吃一惊,可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掩杀到眼前的克尼亚人已经夹着如疾风暴雨般的刀风剑影,向着和威尔欣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安条克军队冲去! 犀利的弯刀幻起的雪亮匹练在空中划出道道精光,随着第一个冲到眼前的克尼亚骑兵手中的利刃在敌人身上斩出的一片血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霎时变得一片混乱的安条克人,立时陷入了令他们胆寒的苦战之中。 威尔欣的长矛在第一次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克尼亚人的对冲中就嘎然折断! 长矛在刺进对方身体之后立刻象张弓似的曲了起来,随着一声脆响,长矛霎时居中折断! 威尔欣大叫着向身后呼喊,他习惯的按照骑士决斗的方式,停下战马等待自己的扈从给他递上备用的长矛,可是还没等紧跟在他后面的扈从把另一根长矛递到他的手里,对面再次晃过的一道黑影手中的弯刀已经斩向他的头顶! 被这猛然一击吓得嘴里发出凄惨大叫的威尔欣把身子发疯的向后仰去,沉重的盔甲把他的身子狠狠压在马背上,从眼前晃过的刀光霎时在他的脸上刮过一阵冰冷的寒风。 完全因为意外被疾风般而来的克尼亚人冲得一片大乱的安条克军队慌乱的喊叫着,他们一团团的集中起来,握着手里的武器如鼓起了尖刺的刺猬般相互拥挤在一起,在从身边不住掠过的克尼亚骑兵的冲击中,安条克军霎时变成了大海中随时都会被巨*淹没的航船般摇摇欲坠。 图戈里迎着对面的骑兵没命的奔跑着,他知道危险并没有结束,他可以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安条克人对着他发出的愤怒叫喊,也能听到迎面射来的箭矢令身后那些试图追赶的安条克骑兵发出的惊慌失措的呼喊,和被射中时的惨叫。 “谢宰!”一个年纪很大的克尼亚人挥舞着手中的旗帜远远的高喊,当他看到终于冲进自己人的队伍,被几个骑兵保护着奔过来的图戈里之后,这个头发已经灰白的克尼亚人,不禁发出一声激动的喊叫“伟大的亚尔斯兰王保佑他的子孙,您终于回来了!” “可我也受到了侮辱!”和之前恭顺得有些怯懦截然不同,图戈里的嘴里吐出一句发疯般的大叫“你知道他们怎么对待我吗?他们开始把我象牲畜似的拴在马后面,后来把我和战马绑在一起,就好像是对待我们抓到的那些强盗似的!我绝对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去把那个法兰克人的头给我带来!” “听从您的命令!”老克尼亚人奋力从马鞍边抽出一柄比普通弯刀要长出整整一大截的修长弯刀,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呼哨,一小队和他一样手持长刀的骑兵立刻大喊着向着图戈里手指的威尔欣的方向狂冲而去。 威尔欣感到自己霎时陷入了一片刀光剑影之中,随着守护在他身边的几名骑兵相继被突然出现的那些数倍于己的彪悍克尼亚人砍倒刺翻,他看到一群手持古怪的巨大弯刀的敌人催动着战马越过地上躺卧的尸体,在疯狂嗜血的眼神中向着他的方向策马冲来! “我的上帝!”威尔欣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句惊恐的喊叫,试图保持尊严的他这时只能拼命拽动缰绳,甚至站在身前的一个步兵被他忽然调转的马头撞到,他也已经来不及顾及。 他的双足用力紧夹马腹,同时空出来的右手在身边不住乱摸,直到终于抓住剑柄,抽剑出鞘。 “叮!”的一声,威尔欣的长剑堪堪架住横砍而至的一柄弯刀,沉重的刀身在他的剑脊上砸出的碎片四处迸溅,威尔欣的脸颊立时划出一条血痕,而随着那柄有力的弯刀在剑身上划起令人胆寒的咯吱声,剑柄处的十字护手猛然被弯刀厚重的刀锋剁得扭曲上翘,威尔欣的手掌也因为这可怕的一击立时虎口破裂,血流不止! “上帝!”威尔欣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稀滑的血水让他再也抓不住剑柄,随着身子摇晃着匍匐在马上,他的脚下本能的狂夹马腹,在战马痛苦的嘶喊中,他的战马迎着对面的克尼亚人用力一冲,霎时奇迹般的从再次举起弯刀的敌人手臂下错鞍而过,向着前面盲目奔逃! “抓住这个法兰克人!”老克尼亚人向身边的手下大叫着,他没想到这个法兰克人会这么滑溜,居然从自己的手底下逃掉,这让这个自视颇高的战士不禁恼羞成怒“谢宰要这个人活着到他的面前!” 原本已经抽出弓箭的克尼亚战士们纷纷收起弯弓,他们调动马头立刻追赶上去,同时他们手里的长刀卷起片片匹练,砍向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 威尔欣艰难的控制着战马的方向,他的眼前是一片混乱,不住倒下的人影和喷洒出的鲜血让他的嘴里难以控制的发出喊叫。 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到了这时他才明白,之前在欧洲乡村和小城市里为了所谓骑士尊严和贵妇声誉所进行的那些不关痛痒的战斗,简直就如同幼稚的儿戏般可笑。 残忍的战斗方式和如冬日的寒风般的可怕杀戮令他终于知道了异教徒的可怕,但是这时他的队伍已经被无情的分割成了几个小块,而随着战马向前狂奔,他看到了在两个正在逐渐相互靠拢的步兵队伍间的一条夹缝! 他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在战马后胯上,负痛令原本就已经快要失控的战马的速度完全爆发出来,威尔欣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驾驭过如此可怕的野兽,他看到那两个正在相互靠经驰援的步兵小队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他们由晃动的长矛组成的一条闪动着森森寒光的小巷也已经开始逐渐紧闭。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身后追击的敌人嘴里吐出的热气似乎就喷在他的脖子上,这让威尔欣再也不能顾及如果就这么冲过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他的战马越过一片正在相互厮杀的两军,在那两队步兵愕然的惊呼的注视中,直接向着他们之间那条即将合拢的夹缝冲了过去! 只有一步之遥的愤怒让追在身后的克尼亚骑兵忘记了面临的危险,他们的坐骑紧跟在威尔欣的后面迎着那两队似乎已经完全合拢在一起的安条克步兵的长矛迎头直上! 霎时间,战马被长矛掀翻的惨痛嘶鸣,长矛被重物压断的恐怖脆响,还有链子甲带起的如雨点般密集的哗啦声混淆在一起,随着大股的猩红血浆泼洒而出,威尔欣的战马已经猛然冲过了那条几乎已经完全合拢的夹缝,而紧跟其后,首当其冲的几名克尼亚骑兵霎时撞在了合拢而成的长矛密林之中! 被长矛直接挑起的沉重马身依然不住颤抖着在地上翻滚,马上的士兵却已经被早已抽出佩剑的安条克士兵砍成了一堆碎肉,他们践踏着死者残破的肢体,同时嘴里发出根本不知所谓的怪声大叫! “安条克人,聚集起来!”终于刹住冲势的威尔欣掉转马头隔着已经汇拢起来的步兵大声喊着。 而这突然出现的一幕也的确令几乎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安条克人立时精神一振! 他们相互喊叫着,不住的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向着威尔欣带领的那队已经开始逐渐稳定下来的长矛步兵聚拢过去。 持盾手们树起的盾墙阻挡着从远处射来的利箭,同时探出盾墙的长矛如一根根夺命的蜂刺般狠狠的刺向任何试图冲击他们的敌人。 克尼亚骑兵的冲击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之前因为如风般的疾掠而刮起的杀戮之风,随着安条克人的阵脚逐渐稳定开始失去他们威力,甚至一些因为没能及时脱离而被逐渐聚拢起来的安条克人包围在狭窄的通道里的克尼亚人,同样遭受到了刚刚他们给予安条克人的可怕杀戮。 “哈,这真是好笑呀!”看着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变化,图戈里想着那个失了手的老克尼亚讥讽的大笑着,当他看到老战士眼中露出的屈辱怒火时,图戈里忽然伸手用力在他肩头一拍“收回队伍!这一切该结束了!” 说着他有些懊恼的催马奔向远处。 随着一阵号角,正在不停的试图冲击安条克人的克尼亚骑兵忽然停止了进攻,他们先是在已经逐渐形成了几个相互接应的安条克步兵群前不住盘旋,随即忽然随着一阵阵的呼哨,克尼亚人同时调头,甚至不顾从安条克人队伍里射出的冷箭,飞快的向着远处奔去。 看着开始退去的克尼亚人,安条克军紧张的注视着,终于…… “啊,上帝呀,他们终于退了!”一个年轻的士兵几乎瘫掉般斜靠在旁边一个老兵的盾牌上发出一声崩溃般的惨叫。 “是我们就要倒霉了,傻蛋!”老兵奋力推开同伴,他用力踢了踢脚下的草地,在似乎找到一块还算坚实的地面之后,随着他用力向肮脏的手里吐上一口唾沫,他用力抓了抓倒立在身边的长斧的握柄。 “也许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接受上帝最后的考验了。”一个骑兵慢慢抚摸着战马湿漉漉的鬃毛,当他抬起头看向威尔欣时,这个骑兵略微想了想,然后从领口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圣母像“大人,如果我死了,请把这个交给我弟弟,告诉他这时我从圣地给他留下的唯一财产。” “你应该自己交给他!”威尔欣恼怒的回答着,他这时已经隐约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他的心里不住的问着“难道我们不是虔诚的吗,可为什么要遭遇到这种事?” 远处的草原上,奔跑得很远的克尼亚骑兵开始重新集结。那面和威尔欣俘获图戈里时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旗帜在草原上不住飘扬着。 安条克士兵们开始逐渐安静下来,老兵们低声叮嘱着新兵该如何对付即将开始的骑兵冲锋,而威尔欣则慢慢的把他仅存的那点可怜骑兵尽量分散到队伍的两翼。 所有人这时都已经知道,新的冲锋即将开始,而这次他们所面对的,一定是比之前更加惨烈的战斗。 “大人,我们应该离河湾远一点。”一个老骑兵担忧的说着。 他的眼睛不安的望着队伍右翼那个弯曲的河湾,在刚刚发生的战斗中,因为仓促而又担心再次被敌人分割杀戮的安条克人如一堆拼命想挤到一起的海鱼般向中间聚拢着,可是等到了现在,他们才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意间来到了河套的边沿。 因为惧怕被冲散而再也不敢拉的很长的安条克军队紧紧聚拢在一起,他们的左翼紧挨在河套内弯的边缘。而在初战中幸存下来的单薄骑兵,则小心翼翼的守卫在整个队伍的右翼,这让至少稍有经验的士兵都不禁忧心忡忡。 而这时的威尔欣,却只能看着对面随着前进明显开始向自己右翼移动的克尼亚骑兵,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 “上帝原谅我的罪,”一个身上挂着个十字架,右手擎着根十字形刀杖的士兵大声祈祷了起来“我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了荣光,那是尊荣的,是独一无二的……” 士兵们开始跟着祈祷,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祈祷。 不过他们并不胆怯,也并不后悔,在这小亚细亚的草原上,他们似乎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财富。 手里长矛已经树起,搭在弦上的弩箭不住颤动,链子甲随着紧绷身体发出轻微的哗啦呼啦的响声。 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骑兵开始任由坐骑踏出不安的步伐,刚刚祈祷过的士兵们抓起身边的武器,随着队伍里响起的骚动,被高举着出现在队伍中间的十字旗帜在小亚细亚的风中猎猎飘扬。 克尼亚骑兵的马蹄踏动大地的声音隆隆传来,之前因为绞杀而一时失去的骑兵那恐怖的冲击力,在这时终于再次出现在广阔的小亚细亚草原上。 左翼是宽广的河流,右翼是薄弱的骑兵,而后面,就是如绞索般等待着他们的蜿蜒河套! 克尼亚人的骑兵开始加速,他们手里的弯刀在阳光下闪起可怕的光芒,随着人影晃动,威尔欣绝望的看到克尼亚人变得越来越厚重的左翼。 “他们要把我们赶紧河套里……”威尔欣无奈的高高举起了手臂,他知道随着手臂的挥下,自己右翼那些可怜的骑兵将迎着比他们多出数倍的敌人发起自杀般的进攻,而这样一场战斗的结果如何,早已经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了。 “上帝原谅我的罪……”威尔欣的嘴里也发出这样的祈祷,他为自己的莽撞懊悔,同时为被那个狡猾的异教徒欺骗而愤怒! “冲锋!” 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同时从两阵中发出! 随着呐喊,克尼亚骑兵矫健的身影如一条条冲过草原的郊狼般向着对方那十几个已经完全舍弃了生的希望的安条克骑兵猛冲过去! 可怕的战斗似乎只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呼喊着上帝和主基督圣名的基督战士,在刚刚与敌人接触的刹那间就完全淹没在了数倍甚至十数倍于他们的敌人骑兵之中。 紧紧守卫在阵线中间的步兵们听到了可怕的惨叫呼喊声,那里面有法语和德语,也有他们听不懂的克尼亚人的语言,但是这只是短短一瞬。 很快惨叫声就奚落下去,同时从对面开始放马狂奔的克尼亚人的嘴里也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奇怪的呼哨声! “为上帝的意志而战的时刻终于到了!”威尔欣发出了一声高声呐喊,他已经看到自己那些骑兵的踪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这时他知道自己唯一能走的就只有保持最后的尊严。 他的嘴唇紧绷,手臂再次举起!而这次他知道,手臂落下之时就是他们所有人为上帝的信仰付出生命的时刻! “我要这个人活着来见我,我要让他为对我的侮辱付出代价。”图戈里向身边的老克尼亚人冷冷的命令着。 “遵照您的命令!”老克尼亚人如誓言般狠狠的答应着。 他举起手里异常沉重的弯刀,向着自己那队士兵用力一扬刀锋! 战马如潮,终于把骑兵的冲击威力彻底发挥出来的克尼亚骑兵随着如一个半月般的迂回呼啸着,呐喊着,向着绝望的迎着敌人的刀光发出不屈呐喊,同时高高举起手中十字旗帜的安条克步兵的战线狂冲而去! 就在这时,图戈里感觉到了自己胯下战马那微微不安的躁动。 从不同方向的草原上吹来的风中夹带着同类的气息,同时也夹带着只有跟随主人久经战场才能闻到的那种血腥气息。 具有灵性的战马开始不安起来,而图戈里,这个突厥阿尔斯兰王的后裔,也立刻感受到了胯下战马那异样的躁动。 他若有所疑的慢慢转过头,随着眼睛在微微一眯之后逐渐睁大,图戈里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态。 茫茫草原之中,碧青蓝天之下,一支出乎正在交战的双方意料之外的军队忽然出现在了草原上。 在瑟瑟寒风中,一面醒目的红色黑十字旗在队伍前猎猎飘扬! 第四十九章 博弈!(三)进军 克尼亚骑兵是彪悍勇敢的战士,也是草原上掠过的一股股的凶猛的骑兵云,(一种天气现象,这种云往往伴随着恶劣的天气)自从他们在被东罗马帝国视为噩梦的曼齐克特战役中彻底击败当时依然不可一世的罗马皇帝,他们就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们抗衡。 他们相信自己的骑兵在整个克尼亚,甚至在整个小亚细亚都是不可战胜的。 克尼亚人的确是值得自豪的,这一切也的确是事实,但是,即使是所向披靡的他们也不可避免的拥有着骑兵最大的弱点……易发难收。 当依然还在很远的地方前进时,从斥候那里听到了前面正在发生战事的近卫军立时陷入了激动之中。 近卫军的称呼意味着什么?那是对一个人忠诚的报偿,是对他勇敢的认可,是对所有拥有这一荣誉的人的尊重! 七百六十七,这是在凯撒利.尔被伦格重新编组起来的他的近卫军的人数。 在这支由八个百人旗队组成的.近卫军中,有曾经跟随伦格浴血耶路撒冷的老近卫军士兵,也有在凯撒利尔经由那重生般的火焰最终通过考验的新兵,但是不论来自哪里,他们都为自己能在那面代表着荣誉的近卫军红色黑十字旗下战斗而自豪。 经过长途跋涉,他们的干粮已.经即将吃光,而眼前越来越荒凉的草原则让这些渴望荣誉的士兵渐渐变得狂躁起来。在对这片草原还算熟悉的瑞恩希安的唆使下,感觉会受到饥饿威胁的近卫军开始纷纷派出各自的斥候去寻找草原上时而出现的克尼亚小部落,而这个举动并没有受到伦格的反对,在一支军队受到饥饿威胁的时候,做为主帅的他,默认了这种近似掠夺般的行径。 “或许这就是他自己的本意……”当瑞恩希安知道伦格.这种态度之后,他的心里不禁这么想着“也许他根本就是在想逼疯自己的军队。” 为了能找到那些拥有牛羊的克尼亚人,斥候不住.的把附近遇到的一切的消息想着近卫军传递回来,直到在这个中午,他们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支法兰克人军队正在河边与克尼亚人战斗! 当这个消息刚刚传来,早已压抑在士兵心目中.的一种似乎期待似乎紧张的情绪霎时席卷了整支军队,他们激动的相互呼喊,有的则神经质的用带着头盔的脑袋不住碰撞! 期待嗜血般的.狂热,让这些虔诚的基督徒等待着自己的主人下达那激动人心的命令,而随后斥候带来的并不乐观的消息,也加速了近卫军士兵激动的心情。 那支法兰克人显然处于下风,这个消息更加激起了近卫军人的豪情! “惩罚异教徒!” 这个想法瞬间在士兵们中间传递开,他们知道自己的主人会怎么做,他们相信这位曾经守护过圣地的圣子,一定会再次用他的奇迹拯救处于危难中的基督兄弟。 瑞恩希安默默的调动起了自己的军队,这支跟随着他一起来到奇利里亚的,是他在特拉比松的一支亲军。 做为一个借助暴*篡位成功的皇帝,艾萨克二世对他的将军们拥有个人军队的厌恶已经到了多疑的地步。 但是即使如此,东罗马帝国那特有把整个帝国做为一个庞大要塞般经营的军区制,却依然让将军和总督们能轻松的拥有属于自己的部队。 而现在这支五百人的罗马重骑兵部队,就是瑞恩希安始终隐藏的力量中的一支。 精致的锁链环甲,看上去和克尼亚人颇为近似的刀身修长的独特马刀,还有那让欧洲人不止一次讥讽谩骂的骑兵弓,组成了瑞恩希安这支即使是与伦格的近卫军相比也不逊多少的军队。 然后,他沉默的等待着,他要知道的,是这位圣子是不是真的如他猜想的那样,是个上帝的“宠儿”。 在骑士们热切的眼神注视下,瑞恩希安看到了赫克托尔皱起的双眉,和虽然依然要靠人搀扶,但是已经开始在士兵中大喊大叫的法尔哥尼。 这让瑞恩希安的嘴角不禁挂起一丝玩味的微笑。 “我们现在不进攻。”伦格简单的做出了决定! “可是大人,如果我们不现在不进攻,那支我们的军队就会很危险的!”斥候不知所措的喊着“我看到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河湾边上,而且他们几乎已经没有骑兵,那些异教徒会象打猎似的把他们当成兔子一个个的杀光。” “我们要等待,”伦格的声音很平静,他的眼睛看着斥候指出的那个方向“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寻找敌人最薄弱的时候,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伦格的眼神扫过面前的骑士队长们:“不要忘记你们是我的近卫军,这个荣誉能让你们拥有其他人无法拥有的荣誉和尊严,可同样也要拥有其他人无法担负的责任。我要你们给我带来的不只是虔诚,还有胜利。” 伦格表情凝重看着眼前的人们,他的手掌微微前伸,在八个骑士队长恭敬的低头行礼中,他淡然说出了那句曾经令所有宣誓者都为之愕然的宣言:“以上帝赐予我权力的名义,我赐予你们剑、信仰,勇气和力量,所以我要求你们在这里向我宣誓,唯一效忠与我。”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第一个开口的是赫克托尔。他的话让所有人微微一震,在相互对视之后,骑士们抽出各自的佩剑,他们手拄剑柄跪在地上,再次发出了这已经和之前拥有着截然不同意义的誓言。 “我的近卫军,我的追随者。”伦格用剑尖在他们每个人肩头轻点,他的话如同一个个无形的烙印,蚀刻在这些人的心灵之中。从这个时候起,他才相信自己真正拥有了这支军队。 “用同为基督徒的血来换取最后效忠的誓言……”瑞恩希安的心头晃过这么句话,同时他的心头也不由发出一声暗暗叹息,他知道这个人在这时这么做,也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他的决定和那已经毫不掩饰的野心! “鲁普!”始终声调平静的伦格忽然发出一声大吼,他大声叫着第一个被他授予旗队队名的年轻骑士“你曾经向我发誓效忠,现在我要你用行动来证明你的忠诚。” “大人,我会证明一切!”曼尔布.鲁普激动的大喊,他的吼叫令他身边的所有骑士都不由精神一振。 “我要你在敌人的骑兵完全无法改变方向之后发起进攻,既不能早也不能晚。”伦格听着隐约已经可以听到的呐喊厮杀声,在赫克托尔的帮助下,他跳上比赛弗勒斯的脊背,捂住肩头隐隐传来疼痛的伤口,他高声向已经开始暴躁的军队发出命令。 “我知道克尼亚人珍惜他们的旗帜,那么你们就把他们的军旗给我带来。这是你们做为我的近卫军的第一次战斗,你们所有人都要向我证明,你们为什么是与其他军队不同的,为什么能成为我的近卫军,为什么能追随我走向上帝赐予的命运之路,这一战将是你们所有人的证明!”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呐喊如潮,声震原野! 听着近卫军的呐喊,伦格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得意,他的眼神忽然一晃,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始终沉默的瑞恩希安。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这个身份奇特,同时在自己的队伍里地位也显得颇为微妙的东罗马将军,伦格催动战马向他走去。 “我的近卫军将要发起进攻,那么你呢,将军?”伦格望着瑞恩希安,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对他们两个人都无比重要。 短暂的沉默之后,瑞恩希安似乎总是显得颇为轻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少见的凝重,他握紧腰间佩剑的手微微前抽,长剑随即出鞘。 “大人,我效忠的是罗马,为了帝国我可以献出生命,所以在这里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向你表示我的友谊。” 瑞恩希安加重的语气让伦格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这个人的这种表示,已经是某种暗示,这让他不禁为自己未来在君士坦丁堡可能遇到的困难略显放心。 他同样抽出佩剑,随着两柄长剑的剑尖放低在空中轻轻一碰,一个看似空洞却心照不宣的盟约,已经在这即将展开的大战前悄然而生。 “那么,就让我们去和那些克尼亚人见分晓吧。”赫克托尔无所谓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随着白化病人手中的长剑出鞘,瞬间沸腾起来的近卫军立时刀光闪烁,战旗飘扬。 “我的骑兵将从克尼亚人的侧翼冲过去,既然他们想把别人赶进河里,那就先让他们自己尝尝河水的味道。” 瑞恩希安一边随手把手里的长剑抖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一边向刚刚来到身边的赫克托尔说。 “那太好了,将军。”白化病人透明的眼睛只是望着前方已经随着各自旗队展开队形的骑兵们,在他即将催马向前的时候,他忽然回头淡然的说:“那个尼曼基鲁斯可真倒霉,可能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你的手里吧。” 说完,他也不理会瑞恩希安听到这个的反应,抖动缰绳向前奔去。 在他的身后,瑞恩希安看着白化病人远去的背影,先是微愣,随即一声轻笑。 骑兵在前进,随着一队队士兵从眼前经过,伦格感觉到了他们眼中的炙热,正如他所说,这将是这些新的近卫军第一次证明自己无愧于近卫军这个荣誉的时刻! 不知什么时候,玛蒂娜稚嫩的手臂已经挽住了伦格,她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已经被草原上的阳光风沙晒得微微变色,不过这却让她显得更加健康,而每当看到她那栗色的皮肤,伦格就不禁想起忽然而至却又翩然而去的阿赛琳。 “怕吗?”伦格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为了在草原上行军方便,玛蒂娜已经放弃了舒适的马车,现在她的身上甚至穿上了一件小小的半身甲,一柄轻巧的佩剑挂在马鞍上,这时的埃德萨小公主,更像是一位刚刚走上战场的女战士。 “如果我们死了,会不会进天堂?”玛蒂娜低声问着。 “不,我相信我们会再次成为其他的人,然后重新开始我们的相识和相爱。” 伦格的回答令玛蒂娜愕然,可随着前方忽然发起的一阵震天呐喊,她看到正在策马前进的旗队队旗忽然同时高举,伴随着同时响起的号角声,整个大地霎时在前面近卫军和罗马骑兵千百只马蹄的踏动下扬起滚滚烟尘! “终于开始了,争夺奇利里亚之战……”看着瞬间扬起的漫天烟尘,伦格的嘴里发出喃喃自语。 图戈里眼睛中闪动着无法置信的诧异,他微微张开发干的嘴巴,可除了吹进嘴里的寒风不住提醒着他,看到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 图戈里嘴里吐出一声愤懑的呻吟,他的手用力高高向着正在冲向安条克军的骑兵伸去,就好像要用他的手臂把他们拉回!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已经开始发起最后冲锋的克尼亚骑兵就如同一群终于摆脱束缚的野兽般在草原上狂飙,这时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他们冲向猎物,不论是他们对面的敌人,还是图戈里,甚至是他们自己也已经无法停止住这无法遏制的狂奔! 草地上溅起的灰色泥土在马蹄下向上翻起,大地在震动,这时即使是最勇敢的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会感到恐惧! 威尔欣也感到了恐惧,他紧握长剑的手里已经一片汗水,他的坐骑发出同样恐惧的嘶鸣,随着最前排的克尼亚骑兵脸上狰狞的面容在面对成排长矛时变成绝望的恐惧,霎时间,一片震人心肺,凄惨无比的恐怖撞击在整条安条克步兵线上爆发出来。 冲在前面的克尼亚人只在一晃间就在面前雪亮的长矛丛前人仰马翻,瞬间被戳刺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的人马,在栽倒在地之前,还发出恐怖的叫喊。 随即这些冲在最前,注定要成为不幸者的骑兵立刻被后面汹涌而来的骑兵踩踏在脚下,而安条克人刚刚松动的步兵队列,立刻被紧接着在面前晃起的可怕弯刀杀开了一条血腥的缺口! 已经无法停住脚步的克尼亚人不顾一切的向着安条克人的阵线上出去,即使有人似乎注意到了草原远处出现的异常,但是也已经无法停住那不可逆转的步伐! “安拉保佑!” 图戈里的嘴里发出一声大喊,随即他拼命抖动缰绳,马镫上锋利的马刺狠狠扎进战马柔软的腹部,在疼痛的马嘶中,他的战马忽然迈开四蹄,随在那些骑兵身后发狂的向着已经和安条克军混战在一起的队伍冲去! “绕过他们!冲散他们!跟随着我!”图戈里不顾眼前晃动的刀枪,他身上的汗水已经彻底湿透衣服,他知道现在他需要的是时间!是能够让自己的骑兵立刻重新集中起来面对从背后出现的敌人的时间! 众多已经发现了新的敌人的的克尼亚骑兵这时却已经陷入了和安条克人的无情绞杀之中,骑兵那特有的充满可怕力量的冲击,使他们几乎是在瞬间就动摇了安条克人的步兵阵线,同时真正可怕的侧翼包抄甚至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安条克人惨败的命运。 但是完美奔放的进攻,也彻底令克尼亚骑兵在最后冲锋的时刻失去了重新改变方向的机会! 和敌人瞬间胶着在一起的克尼亚人,已经在那个最后时刻把自己毫无防御的后背暴露在了突然出现的敌人面前! “给我点时间!”图戈里的心脏几乎揪在一起的发狂喊叫着,他知道自己这时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迅速冲散面前的安条克人,然后掉转方向去迎击背后的敌人。 但是,就如同不久前威尔欣绝望认为上帝抛弃了他一样,安拉在这时却好像抛弃了这个刚刚不久前触摸到了胜利边缘的阿尔斯兰王的后裔。 一声令克尼亚人胆寒的号角声从很近的地方响起,顷刻间一片马蹄发出的轰鸣夹杂在呐喊声中席卷而来。 “上帝,那是什么?!”威尔欣愕然的看着忽然从克尼亚人背后出现的那一幕,已经彻底绝望的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跟随在飘扬的战旗后掩杀过来的骑兵! 如猩红热血般醒目的旗帜,如展翅雄鹰般漆黑的十字,还有跟随在这早已令无数人为之神往的旗帜下的矫健骑士! 威尔欣的心头在顷刻间似乎被抽空紧紧揪在一起,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时,一声呐喊从他的嘴里猛然爆发出来:“上帝的奇迹!” 对威尔欣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奇迹,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这已经深入异教徒领地的茫茫草原上,在自己的军队就要葬身于一条不知名的河边的时候,会有人来救他,而这个人,恰恰就是他一直希望拯救的那位圣子。 如同图戈里对威尔欣那如杀戮般的进攻一样,忽然出现的救赎骑士团以同样残忍无情的进攻如一柄柄锋利的可怕尖刀般刺进了正拼命的试图从绞杀中摆脱出来的克尼亚人中间! 遭受到突然的袭击能令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损失惨重,更能令一支平庸的军队瞬间崩溃。 可是面对明明看到却无法阻止,只能用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抵抗,然后眼睁睁的等待着敌人攻来的袭击,即使是强悍的克尼亚骑兵,也不禁发出了愤怒,不甘和绝望的哀号! 在敌人的骑兵完全无法改变方向之后发起进攻,既不能早也不能晚! 这就是令克尼亚人为之愤怒与不甘的原因。 向着前面的安条克人发起冲锋的克尼亚骑兵,在那完全放开的如风般的疾掠中已经无法改变方向! 即使有人想掉转马头去迎击身后的敌人,但是如决堤洪水般向前狂冲的队伍却裹挟着他们,只能毫无办法的迎着对面安条克步兵锋利密集的长矛猛撞过去! 前面响起的那可怕的连人带马扎进矛林里的声音没有阻止住后面的克尼亚人,更没有阻止住图戈里在这一刻做出的艰难决定! 他和他的骑兵如狂潮般席卷向安条克人,随着从已经扑入安条克人左翼的骑兵发出的欢呼,整个安条克队列霎时一片混乱! 而在这时,听着身后的军队响起的厮杀惨呼,图戈里不由仰头向天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愤的大吼“啊!” “杜拉谢姆!”他高声喊着自己那个老克尼亚人手下“冲散赶走前面的法兰克人!不要管后面!” 发出这个如同自杀般命令的图戈里,声音里透出的刚强是那么决然,这时的他不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谢宰,就如同当初亚尔斯兰在面对罗曼努斯四世时展现出非凡勇气一样,这位古代英雄的后裔在这一刻爆发出了令人震撼的勇气! 叫杜拉谢姆的克尼亚人只稍微一愣就毫不犹豫的继续催动战马,随着他手中那面与图戈里随身的旗标图案近似的大旗高高举起,所有克尼亚骑兵如听到了头狼命令的郊狼群般狠狠的向着前面已经快要溃不成军的安条克人冲击过去! 威尔欣眼前再次出现一片雪亮刀光,但是这次这位虔诚却鲁莽的骑士却没有逃跑,他挥舞起手里已经砍杀得缺口残破的长剑,随着一声高亢的“上帝保佑!”的祈祷,年轻的骑士向对面终于把安条克步兵阵线冲出了一个缺口的克尼亚人迎头猛撞! “咯吱!”一声怪异的割裂声从威尔欣挂在左臂上的盾牌传来,被一柄沉重弯刀砍中的盾牌霎时出现一道凹痕! 巨大的反弹让握刀的手猛然上扬,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威尔欣牢牢抓住了机会! 他手中长剑从盾牌下的缝隙间猛然刺出,随着一声惨叫,对面的克尼亚人肋下立时喷出一道血箭,随着他的身体从正在奔跑的战马身后翻下,威尔欣立刻喊叫着再次举起流淌着血水的长剑向第二个敌人扑去! 可是他的眼睛很快就露出了绝望的神态,他看到那个被冲开的缺口随着克尼亚骑兵的涌入越来越大,同时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已经被击溃了骑兵的右翼传来的呼啸! “完了!”威尔欣吐出无望的自语,看着在敌人冲锋下已经颓然倒下的十字旗,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绝望前的光彩。 “上帝原谅我的罪……”他含糊的发出一声祈祷,伴着随手抓起插在旁边的一根长矛,他迎着对面从缺口里涌进的克尼亚人发出高喊:“我是斯特林.威尔欣,鲍德温.威尔欣的儿子!谁来和我决斗!” 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叫杜拉谢姆的老克尼亚人向着威尔欣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沉重弯刀! 面对这个险些要了自己命的敌人,威尔欣没有后退,他把胸前的十字架衔在嘴里抖动缰绳,就要催马向前发动死亡冲锋! 就在这时,他忽然远远的看到一大片黑影如冲天而来的蜂群般从克尼亚人身后的头顶呼啸而来! 威尔欣在那一刻用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敏捷猛然跳下了战马,他的身子用力一滚,躲到了马腹下,紧接着伴着头顶上的战马的身子一阵猛烈颤抖,沉重的战马霎时轰然栽倒,压在了威尔欣的身上。 杜拉谢姆没有能和威尔欣决斗,他被两支突然从后背射过来的箭矢穿透了后心! 同时随着这阵突如其来的箭雨到来的,是从原本已经被攻破的安条克人右翼方向传来的令克尼亚人胆战心惊的希腊语的呐喊! 在与克尼亚人追赶时间的竞赛中,瑞恩希安的罗马骑兵终于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取得了竞赛的胜利!他们锋利的前锋狠狠的冲进了克尼亚人已经完全来不及掉转方向的队伍,而第一轮可怕的攻击,就是罗马人那始终令欧洲人为之诟病的骑射弓箭! 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决定! 图戈里绝望的看到被冲破的安条克人的缺口,这时却成为了他自己军队的死亡陷阱,在他的后面,是可怕的已经完全掩杀过来的“黑色十字军”,而在侧面,罗马军队那可怕的冲击如卷起的狂潮般,把他向着原本为安条克人准备的死亡墓地……河套里紧紧挤去! “亚尔斯兰王呀,如果你复生,你会怎么办?!”图戈里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喊,而这时他甚至看到自己身边的士兵已经开始在敌人逐渐接近的弓箭手的的射击下纷纷倒下。 亚尔斯兰王没有给他的子孙任何启示,而图戈里则自己做出了一个简单实用的决定……投降! 而当伦格在他的未婚妻的陪伴下,踏着满地如河流般流淌的血水来到河边时,他看着被搀扶过来的威尔欣,听着这个骑士讲述的一切,然后再看着被押解过来的亚尔斯兰王的后裔,在略微沉思之后,他突然口气淡淡的下达了一个和不久前威尔欣相同的,令人大出意外的决定: “进军锡斯城。” 第五十章 以罗马的名义 远处锡斯城灰色的阴影隐约在地平线上凸起,同时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当第一个村庄出现在视线中时,冲在最前面的斥候带来了一直领整支军队为之担心的可怕消息……他们在一座村子里看到了预示着瘟疫不祥的黑色布条。 在一座很远就可以感觉出其中透着透着腐败气息的村庄外,伦格在几个骑士的陪伴下来到了村口,从很远的地方他就看到了宣布着这座村子已经被瘟疫传染的黑布条高高的悬挂在村口木栅栏边的旗杆上。 当听到这座村子是距离安条克军队爆发瘟疫距离最近的村子之后,伦格的脸上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动,他闭上眼睛似乎仔细的想着什么,而四周的人则紧张的等待着他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瘟疫从爆发到现在有多久了?”伦格低声向身边的赫克托尔问着,虽然瘟疫的消息很早就已经传到凯撒利尔,但是因为紧张和对瘟疫的惧怕,却没有人能准确的说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这种可怕病症。 “已经快一个月了,大人,”赫克托尔微微闻着空气中略显温暖的微风,当他同样学着伦格的样子向村子的方向仔细听去的时候,他不禁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的确已经很久了。” 随着说出这句话,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兴奋:“大人,我们也许可以派人进村去看看,从这些黑烟看,您不觉得一切好像已经有些变化了吗?” “的确有了些变化,可是我们还不.能冒险,瘟疫的可怕即使是在君士坦丁堡也不可掉以轻心。” 伦格深深吸起一口长气,他看.到瑞恩希安听到君士坦丁堡是脸上出现了一丝恍惚。 随着他的手臂用力挥舞,跟随他的骑士立刻调转.马头,奔回谨慎的远远停留在村外的队伍当中。 “锡斯城现在会有多少守军?”伦格望着自从再次成.为俘虏之后,就始终不发一言的图戈里。 他知道这位苏丹国的贵族对自己的恨意,但是.同样也能从这个人那双冷漠的眼神中看到一种他熟悉的东西。 “我很感激你居.然释放了我的族人,”图戈里冷冷的回答“而且我也会为自己付出一笔赎金,可是你却不能要求我背叛我的国家和苏丹。” “可是这个苏丹难道真的是你的苏丹吗?”伦格的话让图戈里冷淡的表情稍微起了变化。 “我知道你是亚尔斯兰的后代,也知道亚尔斯兰家族的苏丹宝座最终被他人篡夺,而你做为苏丹的后裔却成为了驻扎在边境上的一个小小的谢宰,这难道不能让你有任何愤怒和不甘?” “你是在鼓动我吗?”图戈里讥讽般的笑了起来,他好笑的看着伦格“要知道象你这样试图鼓动苏丹国内乱的人已经很多,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成功。”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给你们什么,”伦格望着前面的村庄“我需要的并不是克尼亚的土地,而是奇利里亚,而你需要的却是尊贵的苏丹宝座,”说到这里的伦格回头看着脸色微微变化的图戈里“不要否认,你对苏丹宝座的渴望太深,深得甚至可能连你身边的人也看不出来,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不论是你的每一个眼神还是每一个举动,甚至你的每一次呼吸都透露出对那个地位的欲望。” 图戈里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如此肯定的说出这些只是猜度的话,而恰恰就是这种毫无边际般的猜测,却无不击中了他的要害。 图戈里渴望重新夺回伟大的亚尔斯兰王建立起来的帝国,从他懂事的时候起,他就在心底里下定了这个决心,这让他为了这个目的不惜离开舒适享受的首都,不惜甘心来到这几乎快到了世界尽头般的奇利里亚,甚至不惜屈尊降贵的成为了一个小小的谢宰。 一切都源于对权力和重新夺回宝座的欲望。 很少有人,或者可以说没有人知道他内心里的渴望,但是令他不能置信的是,面前这个异教徒却随口说出了自己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即使再沉稳的人在心中秘密突然暴露出来时,也会不由自主的为之震动,而图戈里显然没有任何准备,他愕然的望着伦格,一时之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是吗?”伦格看着前锋部队在旗标的指引下小心的沿着村庄边沿向着锡斯城方向前进,当他感觉到身边的图戈里沉闷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时,他一边随手把掀到脑后的黑色帽兜戴到头上,一边淡然说:“不要忘记,我虽然是个异教徒,但是对你来说,我们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 说着,伦格轻夹马腹,比赛弗勒斯立刻微微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而因为这番话引起一阵沉思的图戈里并不知道,伦格的心里这时刚刚晃过一个他怎么也不会知道的念头:“图戈里之乱……” 在克尼亚苏丹国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很多次内乱,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次的内乱,才让颇为强盛的苏丹国也最终逐渐的从强大走向没落。 但是迄今为止,克尼亚苏丹国还没有真正进入它最为鼎盛的黄金时代,这时的克尼亚人继亚尔斯兰王战胜罗马皇帝罗曼努斯进入小亚细亚之后,他们忽然变得停歇不前,甚至还还再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会迎来他们渡过黑海进军克里米亚的辉煌。 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克尼亚人历史上一次叫做“图戈里之乱”的重大动乱。 在那次动乱中,一个叫图戈里的亚尔斯兰的王族子弟,向当时的苏丹克西苏二世发起了夺取苏丹宝座的挑战,这个在克尼亚的边缘属地奇利里亚发动叛乱的贵族,不住的煽动各个部族加入他的叛乱,在整个苏丹国的土地上,叛乱立刻如一片野火般席卷起来,不论是原本就抱有不满的苏丹宿敌还是渴望重现亚尔斯兰王族传统的前朝旧部,一时间苏丹国内战火连绵。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强大的第三次十字军,可能这个图戈里就真的成功了。 所以当第一次见到这个俘虏时,伦格因为意外的见到了这个人,而触动了心头一丝早已酝酿的心思。 “也许这次的‘图戈里之乱’,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伦格的心底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对克尼亚人来说,锡斯城并不是一座很能令他们有太多感触的城市,多年来的游牧习惯,让他们更喜欢在广袤的草原上过着自由在在的生活,即使是作为苏丹,也总是不停的在那些水草茂盛的草原上搭起王帐,举办各种突厥人早已习以为常的游戏娱乐。 这种习惯早已经成为了克尼亚贵族的传统,而锡斯城里的总督和贵族也一直延续着这种多年来的习俗。 所以对那些更喜欢草原的克尼亚人来说,锡斯城的防御与其说是可有可无,不如说是多此一举。 他们更愿意把自己的军队放到野外于任何敌人作战,而苏丹早在之前为了对付萨拉丁而从原本就兵员不稠的奇利里亚两万军队中调走一万三千人的后果,就是在除去了还要巡卫广大土地的军队之后,保卫这座堪称整个克尼亚苏丹国南方最重要的城市的军队,还不到五百人! 这就是威尔欣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种令人意外的决定的原因,这位年轻气盛,有时候因为虔诚过于狂热,有时候为了荣誉又过于莽撞的青年骑士,在他正处于深入敌后,孤身奋战的那一刻,却如奇迹般的做出了一个既荒唐大胆,却又直击要害的决定。 而现在,这个决定又由伦格再次做出! 一股不祥的黑烟从远处的城里冒了起来,望着那股黑烟,伦格感觉到了自己军队中引起的一阵不安。 他慢慢策马向前,随在他身后的赫克托尔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望着那座在这时似乎变得一片死寂的城市,伦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从现在之后,可能呼进的每一口空气中都可能致他和他的军队于死命,但是他在心底里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 如果说之前伦格对奇利里亚是抱着用在这个地方的战斗唤起远在君士坦丁堡人对罗马式英雄的崇拜,那么现在他对这片土地则是无比强烈的拥有它的欲望。 而图戈里的出现,不但让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完全可以实现,甚至他从这个人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个与历史完全不符的克尼亚的未来。 “谢宰,”伦格回头向被带上来的图戈里笑了笑,他看到当自己这么没称呼时,这位王族脸上划过的被羞辱般的愤怒,这让他觉得自己离计划似乎更近了一步“你认为我们会占领这座城市吗?” “当然不会,即使里面的守军很少,但是克尼亚人的勇敢也是无与伦比的!”图戈里愤怒的高声辩驳,他对自己族人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一个异教徒这么说,即使这个人掌握着他的生死。 “的确,如果我攻城,那么可能就会陷入很糟糕的境地,而一旦奇利里亚各地的守军回援,这的确是个很糟糕的局面。”伦格似乎有些头痛的摸了摸额头。 “那么我们就需要你来为我们做事了,”赫克托尔忽然从后面说着,他先前催马来到图戈里面前,指着城里升起的不祥黑烟,用平淡的口气向这位王族说着“你看到那个了吗,我想城里现在已经开始爆发瘟疫了,如果你让我们进入这座城市,我相信子爵大人会有办法帮助里面的人躲过瘟疫,否则他们将全部死在里面,或者更糟。瘟疫会不停的蔓延起来,也许克尼亚人并不惧怕这种瘟疫,但是我们却很愿意看到你们的人一个个的死去。” 赫克托尔看着图戈里似乎并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忽然开口对图戈里低声说: “而一个挽救了族人的亚尔斯兰王族,一个在最黑暗的时候为他们带来光明的英雄,不正是你一直期待的人物吗?” 图戈里一直挑着的眼角霎时一抖,他有些错愕的看着赫克托尔,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随后他的眼神落在了伦格身上。 “谢宰,”伦格的声调并不因为图戈里询问的眼神稍有变化“我对你说过,我可以感觉到你身上那种对苏丹宝座的渴望,而现在我甚至能听到你的心跳,剩下的就是就由你来决定,或者你愿意为了你族人的名誉而舍弃这个机会,或者你愿意为了实现多年的梦想而冒险,这一切都要由你自己决定。” 伦格平静的说着,然后他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的鬃毛向着前面慢慢走去。 赫克托尔像个影子似的沉默着跟在伦格身后,当走出很远时,白化病人终于开口:“大人,那个人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吗?锡斯城是奇利里亚的首府,即使守卫的兵力不多,可是一旦各地的克尼亚人回防……” “赫克托尔,你知道命运是什么吗?” 伦格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让白化病人感到意外的问题,不过白化病人却知趣的没有出声,他知道大人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 “命运就是我们知道会发生很多事情,却最终无法去改变,”伦格微微回头看向身后陷入沉思斗争的图戈里“这个人渴望获得他一直期望的权力和地位,而事实上……”他略微犹豫,在稍一寻思之后微微轻笑“他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那么做。即使不是现在,最终也会走出那关键的一步。” “可是大人,如果正如您所说的,他并不是现在做出这个决定呢?”赫克托尔并没有询问伦格怎么会知道,这个看上去找不出一丝会成为苏丹影子般的人的想法。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要做好强攻的准备,”伦格的神色忽然一变“看看这里,这里是奇利里亚的腹地,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要么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这座城市,并最终成为它的拯救者,要么在这片草原上被我们的敌人追击直至全军覆没。” 赫克托尔意外的看着伦格,他忽然感到面前的大人有些陌生,或者说再次见到伦格之后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 在赫克托尔眼中,和之前那似乎永远透着随意与平静不同,在经过了那如重生般的火焰洗礼之后,子爵开始变得让他越来越难以琢磨,甚至有些让他不安起来。 “去请那位罗马将军过来。”伦格用一种调侃般的口气吩咐着,不过赫克托尔看到他的眼神似乎一直暗暗盯着那个一直沉思的图戈里,而白化病人自己的手心中,这时也已经隐隐一片汗渍。 如果那个人最终不肯答应怎么办? 伦格的心里这样自问,虽然知道这个人最终会发动一场引发克尼亚内部的叛乱,但是他却无法保证这个人会在这种时甘愿借用异教徒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也许这个人对他的国家的忠心和他个人的荣誉会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么一场强攻就势在必行! 而自己的手下,能攻下这座城市吗? 如果攻不下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随即出现的敌人? 或者攻下来了,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军队不会遭到瘟疫的袭击? 或者说能不能借助这座被瘟疫笼罩的城市,完成自己那如火中重生般的变化? 一连串的思绪在伦格心头不住晃动,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到前途迷茫,如果说之前自己所作的一切都还能从历史的脉络中循着那丝丝痕迹前进,那么现在的自己,只能从逐渐变得模糊的道路上摸索前行,也许很快他面前就会毫无道路可言,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瑞恩希安来到了伦格身边,望着前面那座城门紧闭的城市,这位罗马将军微微喘息,他的眼中闪动着和其他人不同的炙热光芒,即使这座城市的上空正冒着不祥的黑烟,也无法让他掩饰心底那阔别已久的炙热。 “这座城市曾经是帝国在南方最热闹的城市之一,”瑞恩希安略显激动的说着“很多人都只把它当成一座草原上的大集市,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智者皇帝利奥六世为什么要在偏僻的草原上建立这样一座城市。” “这里是罗马最终走向东方的起点,”伦格低声回答着瑞恩希安的话,他看到罗马将军露出了显然颇为意外的表情,而他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结果“智者礼奥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最终完成罗马对圣地的征服,从而最终让君士坦丁堡击败梵蒂冈,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灵魂之地,对吗?” “是的,大人。”瑞恩希安轻轻点头,他疑惑的看着伦格,和赫克托尔一样,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以前似乎变得不同,如果说以前他是一位躲避在黑袍里的隐者,那么现在他就如同一个披上了战袍的骑士! “可是我想也许这只是智者利奥的一个想法而已,”伦格似乎没有看到瑞恩希安的表情般望着眼前的城市“我想他对这座城市给予的希望还要更大,就如同君士坦丁大帝建立了新罗马,也许利奥六世希望自己的后代有一天能依靠这座城市为帝国在东方开辟出一片新的世界。” 看着锡斯城的方向,伦格嘴角微微牵动,从离开考雷托尔时就已经定下的决心在终于面对这座城市时,已经变得坚定无比,在他的心目中,锡斯城已经势在必得! 瑞恩希安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不能不说对于伦格的这种想法他不但感到陌生,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但是随着想到利奥六世当初忽然决定在远离帝国本土的这片草原上建立起这样一座城市的举动,而随后再想到自己以商人身份游历东方时所见到的那些令他为之陶醉的巨大财富,瑞恩希安终于开始慢慢接受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也许,当初利奥六世就如同君士坦丁大帝看到了罗马的堕落一样,他渴望为帝国寻找一条能继续延续的道路。” 瑞恩希安轻声说着,他轻轻闭上眼睛,随着草原上的狂风夹带着从锡斯城里飘出的可怕浓烟的味道传过鼻端,瑞恩希安似乎看到了那位多年前为这一切做出决定的智者皇帝,正凝视着自己,或者说是凝视着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子爵,你是罗马人,”瑞恩希安忽然开口,他这时的表情显得颇为凝重,一双浅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正侧头看着他的伦格“你的父亲是个为罗马效忠的农兵,而你也继承了做为一个农兵所应该担负的一切责任……” 瑞恩希安微微沉吟,他知道这时需要谨慎小心,更要仔细的去寻思所要说出的每一句话:“不论你是否继承了一个需要效忠欧洲国王的子爵爵位,甚至不论做为埃德萨伯爵的地位,我只希望你永远是一个罗马人,也希望你只是‘属于罗马’的圣子。” 听着瑞恩希安的话伦格微微笑了。他伸出右臂,在瑞恩希安露出的炙热眼神的注视下,伦格的右拳紧紧贴在胸前,同时他的嘴里吐出了一句坚定的承诺:“一切以罗马的名义。” “一切以罗马的名义!” 瑞恩希安用同样坚定有力的罗马礼仪向伦格握拳行礼,接着他出人意料的忽然把握在胸前的拳头张开,手臂前伸向着伦格一挥:“上帝保佑圣子!” 听到这句话,伦格的嘴唇微微一抿,他饱含深意的眼神落在瑞恩希安的脸上,而回应他的则是一个同样饱含深意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在宣誓中只有“上帝保佑圣子”,却没有“耶稣基督降临”…… 而就在这时,伦格的眼角微微颤动,随着一个身影慢慢靠近,他看到了图戈里似乎突然一片疲倦的脸上挂着的一丝不正常的昏红。 “让我得到克尼亚,”图戈里声音沉闷的说着“奇利里亚就是你的。” 第五十一章 锡斯城 图戈里深深喘息着,他一边在心底里默问着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一边催动战马向城门前行去。 他的脊背一片冰凉,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当他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城门时,就好像看着祖辈传说里把他引领进死后世界的可怕门户。 图戈里可以闻到一阵阵从城里传来的令他不安的古怪味道,他知道那是什么,一时间,恐惧令他几乎想掉头就跑,但是最终他还是要紧嘴唇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从他成为威尔欣的俘虏之后,他尽量表现得十分恭敬,好像已经完全只想等待着自己的族人付出赎金,然后获得自由。 但实际上他从来没停止过想要逃跑,因为做为一个被所有人认为毫无出息的他,如果是被族人用赎金赎回去,那么自己多年来隐忍一切期望的梦想将永远不会实现,就如同亚尔斯兰所说的一样,释放自己的敌人,也许是比杀了他更残忍的举动。 一阵听上去若有若无的声.响从城墙上传来,随着人影晃动,图戈里看到了几个守城士兵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墙上。 “我是图戈里!你们都认识我,让我.去见总督!”图戈里大声向城头上喊着,他看到那些士兵似乎颇为意外的表情,同时也看到了他们脸上的不耐烦。 “你不知道现在整座锡斯城已.经到处是瘟疫吗?趁着你的好运气还没用完,快走开吧!” 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头目的士兵向城下喊着,不过.当他听到从远处树林里传来的阵阵轰鸣之后,看着从树林深处逐渐出现的军队,他先是一阵发愣,接着不由得从嘴里发出一声完全走调的大叫:“有敌人!” 奇利里亚总督是在完全昏昏沉沉当中被人带上.城墙的,这位年纪已经很大,只因为是苏丹的近亲才爬上这个职位的庸碌老人,当瘟疫在锡斯城里开始出现的时候,就躲进了当初还是罗马人建造的并不华丽的总督府里,除了一些近侍,他拒绝见任何人,至于那些刚刚从街上回来的士兵则干脆被他打发了出去。 这位总督完全沉浸在对瘟疫的畏惧之中,从开.始他既没有做任何试图阻止这种疾病的举动,也没有向城里的民众发布哪怕一通稍微安定人心的讲演,所以当瘟疫开始在锡斯城里肆虐时,人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胆战心惊的使用各种落后甚至愚昧的方法与可怕的瘟疫抗争着。 而总督大人,则.把自己关在严实的总督府里,一边靠着向安拉祈祷,一边背着其他人,用从城里的法兰克商人那里收缴来的葡萄酒麻醉着自己的精神。 所以当惊慌失措的士兵找到他的时候,这位信仰穆斯林的奇利里亚总督正满身酒气醉眼朦胧的依靠在一个角落里满嘴醉话的诅咒着苏丹。 他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了当上这个总督是如何向苏丹哀求,同时对于瘟疫的恐惧也让他对身边所有的人产生了畏惧,他甚至不敢去吃他们递给他的饭菜,以至当士兵们找到他的时候,这位已经犯了“诸罪之罪”(可兰经教义认为,各种罪恶中,饮酒是引发其他罪恶的源泉之一)的总督,已经连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总督第一眼看到图戈里的时候,他想象平时一样发出呵斥,可是还没等他张嘴,这个以前一直谦恭驯服的没落王族,居然首先开口! 图戈里伸出手,向上指着摇摇欲坠的总督,向所有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大声喊叫:“你们看看,这就是苏丹派来的总督,这就是决定整个奇利里亚命运的那个蠢货,你们看看他的样子,就应该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一个违反教义的罪人,瘟疫发生的时候他为你们干了什么?还是根本什么都没做?!” 图戈里的话就如同一把把的尖刀戳刺着城墙上士兵的心脏,克尼亚人中开始出现一阵骚乱,而总督显然被这个人突然爆发出的异于寻常的举动惊呆了,他伸手指着城墙下的图戈里,一时间却吐不出一个字,当他终于听清四周发出的令他不安的躁动时,他原本就一片苍白的脸上,刹时变得更加恐怖。 “你们难道要听一个背叛了苏丹的叛徒的话吗,看看他,他把法兰克人带来了!” 总督指着城墙下面的图戈里向身边的士兵喊着:“你们知道他要干什么吗?他要让这些法兰克人进城,把你们全部杀光,然后抢走你们的女人和财宝,这个人要让你们所有人死!” “亚尔斯兰王的族人永远是所有族人的朋友和兄弟,”图戈里大声反驳着,他向城头顶从城里飘出来的黑色浓烟看了看,接着向似乎犹豫不决的士兵们喊着“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到,这个人根本不想关你们,我都可以想象他一定是躲避在什么安全的地方,看着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个个的死去。” 说到这里,图戈里转身指着他身后的队伍:“我带来的的确是异教徒,他们也的确要进城,可是他们已经向我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甚至他们还会帮助我们,要知道在他们当中有那个即使是萨拉丁也为之钦佩的圣地的贡布雷,那个法兰克人的子爵。他在耶路撒冷抵抗过萨拉丁,而在这里可以帮助我们躲避开可怕的瘟疫。”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一个队长模样的克尼亚人大声质问着“对他来说我们都死掉才会更好,法兰克人不是都这么想吗?” 那个克尼亚人的话立刻得到了城墙上士兵的认同,刚刚还沉默无声的城墙上霎时一阵喧嚣。 伦格始终静静的听着身边懂得科尼亚语言的士兵向他翻译着,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他略微沉吟,忽然带动坐骑向前行去。 伦格的举动立刻引起四周一阵骚动,赫克托尔、法尔哥尼、瑞恩希安和其他的那些骑士纷纷要跟随着他先前前进,同时守护在前面的盾牌手也轰然举步。 伦格微微挥手阻止了他们,他任由比赛弗勒斯慢慢的向前走着,当他来到图戈里身边时,他先是向着城墙上看了看,然后回头通过翻译向图戈里低声说着什么。 城上的克尼亚人看到了图戈里脸上先是一片惊诧,接着就露出了愤怒,他似乎想要争执什么,可是在那个年轻人无声的盯视下,他最终放弃了无谓的争论,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城墙上的人们看到他的脸上一片惨白。 “你们不必打开城门,只要让城里的所有法兰克人离开。”图戈里咬着嘴唇向城墙上喊着“异教徒的圣子要他的臣民,他要把他们都带走,带离这座已经被瘟疫占领的城市。” 城上的人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咦声,他们诧异的看着那个年轻人,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那个和萨拉丁对抗的年轻法兰克人,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向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而说到这里的图戈里却在这时忽然发出一声激烈的呐喊:“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他在拯救他的人民,而那个人,”他的手指猛然指向城墙上的总督“那个人在干什么,他不但在犯罪,而且还阻止他人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即使是异教徒这也是无法容忍的,这样的人难道值得和他一起烂掉吗?” “叛徒!”总督愤怒的喊着,他向附近的一个士兵冲去,试图抓他手里的弓箭,但是因为虚弱和醉酒而虚浮的脚下却不听使唤,随着脚下一滑,总督立刻不稳的扑到在城墙上,同时随着从他喉咙间发出的一阵沉闷的“唔鸣”,一大口中人欲呕的污物立刻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图戈里厌恶的看着半爬在城墙上的总督,他觉得心里一阵阵难以名状的愤怒,一想到自己这个亚尔斯兰王的族人却要受到这种人统治,他不禁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呐喊: “看呀,这就是你们的总督,他现在连站都已经站不住,难道你们想指望这样的人帮助你们逃脱瘟疫的灾难?” 图戈里的话在城墙上的士兵中再一次引起骚动,他们用同样厌恶的眼神看着一直想站直身子却全身无力,只是不住呕吐的总督。 同时刚刚从伦格那里听到什么的图戈里如最后通牒般的呼声,也在这时传进他们的耳朵: “锡斯城现在已经没有力量能抵抗异教徒,亚尔斯兰王的战旗是他辉煌的象征,这个象征绝对不允许受到侮辱,我是流淌着和亚尔斯兰王相同血脉的王族后裔,也是奇利里亚唯一有资格保护王旗的人,所以我命令你们打开城门!异教徒能帮助他们的人民躲过瘟疫,也能帮助我们!他们已经用他们神明的名义发誓不会伤害任何放弃抵抗的克尼亚人,否则他们将开始强攻!” “绝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总督用力直起腰向身边的喊着,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你们想要干什么……” “图戈里大人说的对,他是亚尔斯兰王的族人。”之前开口的队长看着总督的眼神里露出的神态令总督感到畏惧“而且他许诺异教徒不会伤害我们,现在的锡斯城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多法兰克人,你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你们疯了,难道要听信那个叛徒的话?”总督一边说一边摸索着想要拔出腰间佩戴的象牙柄匕首,但是摸到的却只是一个空空的刀鞘,当他不安的回头望向四周时,他才看到那些士兵要么正用和那个队长相同的眼神盯着他,要么恍惚的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别处。 “你们要干什么!”总督脚下踉跄着向后退去,但是眼神迷离的他看到那个队长的面孔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随着从肚子上传来的一阵可怕的剧痛,他听到那个队长伏在他耳边的嘴里低声说出了了一句话:“你犯了诸罪之罪,这是安拉给你的惩罚!” 随着弯刀从总督肚子上拔出,一彪血腥直喷到那个队长身上,可是他并不在意,他伸出手向着摇摇欲坠的总督胸前用力一推,伴着眼前的天地忽然颠倒,总督感觉自己已经麻木的身体忽然在空中飞翔,而他最后看到的,是下面迎面而来,迅速接近的地面…… 锡斯城的城门,敞开了! 自从罗马帝国的皇帝智者利奥六世在这片帝国边远的地方决定建立一座城市到现在,在将近二百年的历史中,这里曾经是罗马帝国在东方的最前哨,是塞尔柱突厥稳定圣地的要塞,是安条克公国抵抗异族的前沿,更是克尼亚人窥伺着整个阿拉伯世界权力的落脚点。 而现在,这座城市在正在遭受着瘟疫折磨的时候,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一个拥有基督世界圣子之名的主人。 略显阴暗的城门洞里,那个杀死总督的克尼亚队长神色疲倦的站在那里。 当伦格走近时,他才看到那个人的眼窝抠陷,一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是浓重的无助和失落。 在伦格仔细看着这个人的时候,这个克尼亚队长也在好奇的看着他。 对于这位早有耳闻的法兰克人的“圣子”,这个克尼亚人和他所有的同胞一样既充满敌意又包含好奇,他们知道这个人曾经与萨拉丁大战于耶路撒冷,也知道这个人正在被围攻在凯撒利尔,可是他们却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锡斯城外,而且他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执拗的要进入这座几乎人人都试图逃离的城市。 而令克尼亚人同样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的那支军队。 和其他他们所见过到的任何一支法兰克人军队迥然不同,这支军队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盔甲外套上了一件看上去颇为古怪的衣服。 克尼亚人诧异的注意到,这些法兰克人不但穿上了他们那种传统的连帽外袍式的服装,甚至还穿上了一种如同把整个身体都包裹取来的奇怪服装。 从不同的款式上看,那种服装显然是他们随身携带的衣服缝制的,不过这种上下衣完全一体似乎密不透风的衣服,却让这些法兰克人看上去充满了一种更让他们不安的神秘。 不但这样,令克尼亚人意外的是,所有的法兰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使用传统的阿拉伯面巾,他们用面巾把自己的口鼻包裹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他们的手里举着的旗帜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支队伍究竟是属于哪一方。 图戈里一马当先的走在队伍前面,当来到城门洞里时,他略微犹豫一下,看着城门另一边出口透着光亮的惨白,他用力舔了舔干裂嘴唇,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确已经没有退路,当他决定借助着这个法兰克人迈出那关键一步的时候,他的命运已经于这个异教徒的圣子紧紧牵连在一起。 “我们要么以朋友的身份和平的进入,要么以征服者的身份踏着鲜血进入,第三条路是没有的。” 当在城下和伦格低声议论时,伦格对他的说的话,让图戈里既愤怒又无奈,他知道自己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的确已经没有退路,现在的他只能先前走! 猛一咬牙,图戈里用力催动战马穿过城门洞,然后,跟随在他后面的近卫军们听到了这个一直颇为勇敢的克尼亚贵族发出一声恐惧的低喊! 按照东罗马帝国的筑城习惯,按照城市的大小,在城门前会有一个规模不等的小小广场,这里往往是那些刚刚进入城市的外来者的集中地,也是罗马人为了抵抗来自城外敌人的进攻聚集军队的地方。 同样,为了防止敌人冲破城门之后顺利的冲进城里,锡斯城和其他的罗马城市一样,在小广场通向城里要道的中间,筑造了一个原型的水池,而在水池中间,有一尊充满异教风味的希腊少女像。 可是现在,原本做为主妇们洗衣,孩子们嬉戏的吃水已经一片腥臭,少女石像早已残缺不全,而石头搭砌的水池里,则堆满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尸体! 在不远处的一座已经被拆掉的房屋空地上,一个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的巨大火堆正向着冒着恐怖的浓烟,伴着从那火堆中泛出的阵阵恶臭,近卫军们看到了正在烈火中被迅速烧出片片棕黄色油渍的尸体残骸…… “我的上帝~”赫克托尔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他从不曾吐出过的可怕呻吟,即使隔着伦格为他们设计的布层中间夹了泥土的头巾,那种中人欲呕的可怕味道还是让近卫军们不禁一阵恶心难耐。 正跟在伦格身边的法尔哥尼的脸上这时已经一片苍白,他想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缓,但是从火堆和水池传来的恶臭却让他终于难以忍受的掀开头巾,伏在马鞍上一通大吐。 “去后面,我不想让我未婚妻看到这个。”伦格在吩咐着赫克托尔的同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水池里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瘟疫病症的死者,这时他的心脏在不住的狂跳,即使已经一路上作出了各种猜测和预防,但是当真正面对时,他还是感到了一阵阵莫名的恐惧。 如果瘟疫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呢? 如果并不如我猜测的那样,根本就是其他瘟疫呢?怎么办?! 伦格的心里不住的这样问着,可是他知道一切已经不容他再考虑,就和图戈里一样,当做出夺取奇利里亚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在嘈杂的人声中,伦格听到从后面传来的一声熟悉的稚嫩惊呼,他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当他不满的看向显然没有能阻止玛蒂娜的赫克托尔时,一阵疾速的马蹄声已经来到他的身边,随着一个不住颤抖的身体依偎在他身边,他看到了玛蒂娜露在面巾外的那双恐惧的眼睛。 “没有事的,没有事的,”伦格低声安慰着女孩,然后他慢慢向前催动战马,在所有立刻把整个小广场都包围起来,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近卫军的环视下,他慢慢来到了那个正由一群骨瘦如柴,手脚上带着镣铐的犯人摆弄的水池边。 水池里的水这时已经完全一片腥臭,因为水流而被冲到靠近池边的几具尸体在水中不住起伏荡漾着,随着尸身时浮时沉,他们赤裸在外的皮肤在伦格眼中似乎也在逐渐放大。 “这是……”屏住呼吸的伦格慢慢低下头去,他仔细看着堆积在水池一边的几具尸体,同时小心的用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轻轻割开尸体的皮肤。 一股腥黄的脓水从被割开的伤口上涌出,随着跟随在旁边的几个近侍嘴里发出低呼,人们恐惧的看到随着那些脓水流出,尸体伤口四周原本鼓胀的皮肤迅速的缩憋下去。 “上帝,这肯定是魔鬼作祟!”法尔哥尼一边捂着嘴再次蹲下去,一边不住的吼叫着。 “这座城市已经成了瘟疫的故乡,”那个克尼亚队长神色木然的看着那些尸体“这些人里有克尼亚人,也有法兰克人,不过现在他们都一样了,他们都死掉了。” “大人,这究竟是什么病?”赫克托尔遏制住不住上涌的恶心,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他透明的眼睛冷冷扫视着显出一阵轻微骚乱的近卫军,随着他的眼神,四周立时变得一片安静。 伦格把沾染着脓水的匕首举到面前,他小心的仔细观察着,他的内心里疯狂的搜寻他所知道的关于瘟疫的知识,同时和他记忆中这个时代发生过的瘟疫相互印证。 “黄脓,肿胀的尸体……”伦格嘴里低沉的重复着,过了好一阵他轻轻的说“没错就是它,十字军瘟疫……” 第五十二章 黑十字旗下 十字军瘟疫,是因为在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时爆发而得名的,尽管那次瘟疫不论是规模还是致死人数上都无法与当初震撼整个西方世界的查士丁尼瘟疫相比,但是因为这是迄今为止爆发时间最近的瘟疫,而让后人不由得记忆犹新。 在那次伴随着圣枪的出现,陨石的降落、十字军国家应运而生这诸多重大事件的瘟疫中,因为饥饿和疾病而死亡的人数达到了将近十万! “到处都是浮肿的身体,人们不住的从嘴里向外吐着带着腥味的呕吐物,当饥饿终于放过人民时,瘟疫就接替了过去,它让所有死人的身体都鼓象装满了货物的皮囊,但是只要戳上一个洞,那些可怕的皮囊就会从里面流出黄色的脓水,然后就会瘪掉……” 这是当初跟随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一位修士留下的笔记,这个修士后来因为在圣地一直赤脚布道直到蒙召,而在死后被封为了圣人。 伦格还依稀记得这些可怕的记录,这些东西因为太过令人印象深刻而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无法抹去。 而随着瘟疫的蔓延,不论是.之前陆续看到的一些征兆,还是随即看到的大批死者,都让伦格不禁想到了那个修士的笔记中描述的一切,这些看起来都与那个修士描述的东西那么近似,当他终于按照修士所形容的那样,用匕首切开死者的皮肤之后,看着随脓水流出而干瘪下去的尸体,伦格终于可以肯定这就是在将近百年前曾经肆虐圣地附近的“十字军瘟疫”。 “那可真是一场令人可怕的瘟疫。”.当听到了伦格形容的瘟疫来源之后,除了一些譬如威尔欣这种远道而来,根本不了解实情的人只是感到不安之外,所有人都不禁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而说出这句话的,俨然是从来没有表露过恐惧的赫克托尔。 所有人都在为这可怕的发现.而畏惧,这些十字军的后代,他们当然知道在近百年前发生的那次瘟疫甚至比所有十字军杀死的异教徒还要多,而最令他们感到无法接受的,还是瘟疫显然既不分人种,也不分信仰,凡是经过它肆虐的地方,双方的人都会毫无差别的出现相同的症状,然后在几天之后相继死掉,这不禁让那些自认是上帝子民的欧洲人感到无法接受。 在他们的心目中,瘟疫的确是上帝的惩罚,但是那.个惩罚更应该是加诸在可恶的异教徒身上,而不是他们这些佩戴十字架的基督徒的身上。 但是这些道理在可怕的瘟疫面前苍白无力,死神.抖动着他破烂漆黑的外袍,挥舞着令人胆寒的巨大镰刀,在双方的阵营间毫无差别的收割着一切他看到的生命,在他那如骷髅般深陷的眼窝里,闪动的只有冷酷无情的死亡之光,宗教在这个时候显得是那么无力,即使再经过更多的祈祷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从先辈那里传下来的可怕传说,却在自.己眼前再显,十字军瘟疫确定,立刻让所有人陷入了绝望之中。 即使是最勇敢.的近卫军士兵,也开始畏惧的相互低语,他们不惧怕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却无法在这种无形的死亡威胁面前泰然自若。 伦格站在一座能在城里找到的最豪华住宅的塔楼上,仔细看着四周的一切。 这是一座比总督府更加富丽堂皇的住宅,用大片的从很远的地方费力运来的片岩石修建的石墙,很好的阻隔住了外面的喧嚣,同时围着住宅的四角修建起的小型塔楼则严密的守护着住宅里的主人。 只不过现在这家豪宅的主人已经被克尼亚人赶走,自从瘟疫爆发之后,因为惧怕传染而命令把总督府附近左右居民赶走的举动,让奇利里亚总督即使在死后也没有得到不论是克尼亚人,还是留居在城里的法兰克人的一丝同情。 “让我们的人去查一查,究竟还有多少人得病,”伦格向身边的人吩咐,接着他抬手阻止住就要离开的手下,稍微沉吟据继续说:“记住,要派近卫军中祖辈几代都在圣地的人去,最好是那些祖先曾经参加过第一次东征的十字军后代,告诉他们,要按照我对他们说过的那些方法做事,尽量不要直接接触任何人,也不要接触他们的任何东西,更不允许吃他们的食物。” “遵命大人,”近侍并没有离开,他可以看到伦格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果然,在寻思一阵之后伦格继续说:“派出懂得克尼亚语言的士兵,我们要分别检查居住在城里的双方居民,然后把得病人数告诉我。” 说完,他回过身看着远处因为四周被隔离,显得寂静清冷的总督府。 同时,望着显然在这时一片茫然的威尔欣,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在这个时候,显得颇为不合时宜的微笑。 威尔欣神情恍惚的望着下面混乱的街道,就在不久前,奉了总督命令被强行迁走的克尼亚人和法兰克人仓惶离开时留下的痕迹还历历在目,这次因为总督个人的畏惧而出现的骚乱让城里的人更加恐慌,同时因为相互憎恨而逐渐分割开的克尼亚人和法兰克人,在整座城市里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他们相互指责是对方带来了瘟疫,同时因为惧怕传染而相互隔得远远的,一条横贯南北,在贸易时做为中心的主街成了这些相互躲避的人们的分割线,在街道的两边,克尼亚人和法兰克人相互敌视,相互戒备。 甚至即使是伦格的军队进入了城市,这一切也没有改变,按照协议,被允许保留下来的克尼亚士兵腰带上挂着短短的短刀,站在街道的一边,冷冷的注视着对面的法兰克人,他们知道尽管这座城市的主人已经变换,但是图戈里还是为他们的尊严争取到了最大的地步。 “我需要的是能让这些人跟随我,难道你们认为我会只为了让你们进入锡斯城而背叛我的国家?” 图戈里在与赫克托尔关于这座城市的管辖上据理力争,这位隐忍太久的王族后裔,在这时变现出的急智和顽强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甚至在赫克托尔看来,这个人已经有些过于固执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坐在角落的法兰克式高背椅里看着这一切的伦格,却在沉默好久之后忽然开口同意了图戈里的要求。 他不但认可了图戈里应该得到尊重的克尼亚王族身份,甚至还认可了作为共治总督,图戈里可以和他刚刚任命的奇利里亚总督赫克托尔拥有至少名义上是同样的管辖权。 这让很多人不禁大为意外,他们不明白自己跨越草原甚至冒险进入这座瘟疫横行的城市,难道就是为了帮助这个异教徒完成他的野心? 这让伦格的手下们不禁一阵不满,可是伦格随即下达的命令,更让他们觉得这位圣子对那些克尼亚异教徒实在是过于仁慈了。 按照伦格的命令,一队队挑选出来的近卫军士兵,身上穿着还泛着刚刚经过烟熏而留下古怪味道的“防护服”进入了居民的聚集区。 这些看上去谨小慎微的士兵挨家挨户的检查着,同时在他们当中会一个人捧着个小小的陶罐,不停的用一颗颗的豆子默默统计双方发病的人数。 终于,当一大一小两小堆豆子摆在伦格面前时,他四周的人都神色各异的望着这些豆子,而图戈里和他的几个手下的脸上已经变得愤懑不已。 “大人,克尼亚发病的人数明显比我们的人多。”赫克托尔平静的说“这种瘟疫似乎对他们的厌恶更深些,也许这就是所谓上帝的惩罚。” “不如说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伦格双肘支着桌子,十指微微对顶,他通过手指间的缝隙看着那两小堆豆子“就如同这些豆子,很多年前,瘟疫在我们祖先的身上肆虐,但是也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一代代的,这种痕迹一直流传到我们的身上,就如同查士丁尼瘟疫在所有罗马人身上留下的痕迹一样,这让我们的身体能更容易的辨认出那些瘟疫可怕的特征,而克尼亚人,他们是外来者,他们的身体对这种瘟疫没有丝毫认识,于是他们一个个的发病,一个个的倒下……” “大人,您是说我们不会发病?”法尔哥尼高兴的大喊着,他伸出去抓桌子上的豆子,却被伦格突然一把抓住手腕。 “你来自阿拉贡,就和那些克尼亚人一样,对这种瘟疫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在瘟疫面前你和他们没有区别。” 伦格的话让法尔哥尼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片死灰般的难看,他嫌恶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图戈里,然后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这就是我要对你们所有人说的,”伦格慢慢站起来“不论是基督徒还是穆斯林,瘟疫对所有人都是灾难,我们的人能更好的抵抗疾病,但是他们同样在不停的死亡,记得当初十字军瘟疫爆发的时候,有将近十万人死于瘟疫和饥荒,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在瘟疫面前没有基督徒也没有异教徒,这座城市里只有我们这些面对瘟疫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身手在那两小堆豆子上空微微抚过:“我会把总督府辟为专门安置发病者的医院,在那里只有病人,而没有宗教和敌人,所有人,不论是克尼亚人还是法兰克人都不允许有任何隐瞒病情和藏匿病人的行为,”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决然,他的眼神也同时变得冰冷起来“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任何人都必须遵照我的这个命令行事,否则面对的,将是来自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最严厉的惩罚!” “上帝保佑圣子!” 命令既下,全城霎时为之震动。 可怕的瘟疫在这一刻让相互敌视的人们开始改变了,在近卫军与克尼亚军队几乎一视同仁般的严厉举措下,病人被一个个的从各自的家中抬了出来,而那些已经死掉的人,则不论宗教种族的被集中到城门前的水池里等待焚化。 与此同时,伦格下令堵塞了所有通向城中各个支流的不净水源,看着流经锡斯城,甚至还漂浮着死尸的唯一一条河流,伦格的心里是沉重的。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缓解,而不是治愈。尽管知道当初的十字军瘟疫那十万人的死亡人数,更多的是因为饥饿而死,但是他却实在无法确定,在经过了百年的蛰伏之后,这种可怕的疾病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的变化。 一想到即使是在千年之后,人类还曾经因为流感横行而有上千万人因此丧命,伦格就不禁为自己面临的巨大磨难感到无力。 同时,当他第一次走进总督府时,看着那面被精心保管的亚尔斯兰军旗,他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将是除了瘟疫之外,更加复杂的危机。 克尼亚的前总督在死去之前无意间做出的一件“好事”的好处,在这时终于体现了出来。 因为畏惧传染而逼迫走了总督府附近住户的举动,让这座总督府成为了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小小世界。 而这恰恰就是现在的伦格最需要的。 一面红色黑十字旗高高的矗立在总督府外,旗帜上黑十字交叉的中间部位那个狰狞的骷髅在风中不住摆动,似乎在嘲笑着下面那些渺小的人类的无助和茫然。 而在总督府里,已经按照伦格的设想建立起来的令所有人感到陌生的医院,正在迅速的接纳着一个个发病的病人。 一个个巨大的罐子里烧着经过了过滤的热水,在整个总督府附近已经被隔离开的街道和房舍中烧起的大堆的火堆升腾起阵阵的火焰和浓烟,同时被强迫般的夺走了身上旧衣服的病人,换上了虽然粗糙却十分干净的衣服,而那一张张完全由清洗干净的帷帐隔离开来,用各种木板甚至名贵桌椅搭建起来的病床,让很多即使是健康时候也只能睡在干草上的病人发出了痛苦呻吟之外的叹息声。 而真正治愈病症的药物,伦格却只能在自己所能知道的范围和原本属于锡斯城的那些医生的帮助下慢慢摸索。 他知道当初在十字军瘟疫横行得最厉害的时候,一些当时的教士和医生的确找到了某种还算有效的药物缓解了这种病症的加剧,而随着天气逐渐变冷,瘟疫最终离开了人间。 但是现在却恰恰相反!当初的瘟疫是从九月到十二月,当天气变得异常寒冷之后,瘟疫就悄悄消失,而现在却已经即将进入三月,随着天气转热,伦格无法确定这种可怕的疾病会不会随着夏季的到来,最终彻底爆发! 而且十分恼火,甚至还险些酿成冲突的,是一些并不令人满意的事情也接踵而来。 尽管在图戈里的安抚下,很多固执的克尼亚人还是接受了伦格命令人给他们用葡萄酒进行消毒的举措,但是依然有很多克尼亚人执意拒绝,他们高声背诵着可兰经上的句子,同时用举例的说法证明着不久前刚刚死掉的总督就是因为犯下了“诸罪之罪”而受到了惩罚,这一切都让不论是伦格还是图戈里都毫无办法。 而随着这些人引起的骚乱开始变多,这些顽固的抱持着教义,宁死也不肯接受救治的人,被立刻无情的送进了已经没有治愈康复希望的重病人区。 在那里,既没有人照顾他们,也没有足够进食的食物,被用木板和栅栏隔离开的小院里,透过阴暗潮湿的阴影传出的是垂死者的呻吟。 “我们是信奉者却不是救世主,”伦格这样对亲自监督那个几乎已经如墓地般隔离起来的区域的赫克托尔说“我们可以拯救的是上帝允许我们拯救的人,帮助他们,治愈他们,然后让这些人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这些人将成为为我们传播奇迹,在某些时候,这种奇迹甚至比守护住了圣地更令人震撼。 而那些已经被死神亲吻过的人,我们只能让他们在死前得到安宁,同时要让经过他们传播的瘟疫被牢牢的控制住。”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赫克托尔看到伦格脸上很少出现的一种古怪表情,那就好像是一个因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气愤的人才会出现的表情,随即他听到伦格在经过他身边时,用很低的声音在耳边说的话:“那些人遭受的痛苦是那么强烈,却没有人能帮助他们,而且他们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为了造成巨大毒害的源泉,所以你要保证那些已经无法治愈的人不会从里面出来,不论你使用什么方法。” “遵命大人。”赫克托尔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同时他透明的眼中涌起一丝凛冽。 锡斯城在瘟疫面前形成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城市,在这之前,虽然已经占领奇利里亚很长时间,但是克尼亚人和基督徒之间的敌意始终颇为浓烈,虽然做为突厥人的后裔,克尼亚人还没有象那些纯粹的阿拉伯人一样对法兰克人有着那么强烈的敌视,但是占领者与被占领者之间的仇恨,却始终横隔在双方之间。 而现在,一切隔阂都被打破,在可怕的疾病灾难前的无力和脆弱,让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慢慢开始妥协,尽管偏见和敌意犹在,但是他们已经开始艰难的学习该如何与自己的异教徒邻居好好相处。 至少在医院里,吵闹和争执变得少了起来,更多的是互不干涉的低声为病人和即将离开人世的亲人咏颂**的低吟声。 可是瘟疫显然并没有因为人类之间的相互谅解放弃它那肆虐的本性,当进入三月之后,原本逐渐趋于平缓的疫情忽然开始出现了反复,而且一直令人担忧的事情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尽管经过了各种繁琐甚至苛责的防护,但是近卫军士兵中还是出现了被感染的症状! 第一例近卫军士兵被感染的消息传递到伦格那里时,他正站在自己那幅正逐渐变得越来越详尽的地图前认真思考着什么。 消息传来,当做为旗队队官的曼尔布.鲁普神色慌张的站在伦格面前等待时,他看到的是伦格始终盯着地图上标志着锡斯城的圆点沉思的样子。 过了好一阵,伦格才微微抬起头,他看着鲁普不安的表情,声音中没有惊慌,似乎这种事情的发生是那么自然:“有什么好惊慌的吗,难道你认为自己要比那些人更加特殊,还是自己的运气会更好?” “但是,我们是在您的庇护之下,是在圣子荣光的庇护下,”鲁普焦急的说“如果连您的近卫军都发生了疫情,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即使是我,也可能无法躲过瘟疫,”伦格绕过桌子走到窗边“查士丁尼皇帝做为代替上帝在人世间管理罗马的人,也曾经在瘟疫险些遇难,何况是我。” “可您是神圣的圣子!” “可我也是个罗马人,”伦格回头看着鲁普“我的皇帝经历过的一切,也许我也会经历。” 听到这句话的鲁普神色微微一变,他略显错愕的表情让伦格微微一笑。 他看着年轻的队官认真的说:“你知道吗骑士,我们正在经历一场你从来没想象过的变革,那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变化。” 说完,他向鲁普略一挥手,让他走到地图前。 “瘟疫是个巨大的灾难,可还有同样麻烦的事情在等着我们,”他的手在地图上微微划动,随着他的手指一路向东,最终停留在克尼亚与萨拉丁接壤的边界上,伦格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坚持到我们占领奇利里亚的消息带来奇迹!” 第五十三章 混乱时代的序幕 等待奇迹,等待什么样的奇迹? 伦格没有对鲁普说,一直到那位年轻的队官走出房间,伦格的眼睛都没有再抬起来,他似乎完全被地图上被他划过的那条虚线吸引了,甚至连赫克托尔走进房间都没有注意。 白化病人神色凝重的看着半伏在桌前看着地图的伦格,他这时的神态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充满好奇,直到伦格终于在略微吐出一口长气之后,才慢慢走到桌边。 “大人,您真的认为这一切都值得吗?” 白化病人的话让伦格略微一怔,他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附属,在沉吟中似乎在寻思该如何回答他,可最终伦格却什么也没说,而是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已经签署好的文件递到了赫克托尔的面前。 “这时我正式授予你奇利里亚总督的任命,从现在开始你要做为我派驻到这里的代表,在这里完成维护我利益的职责。” 赫克托尔看着微黄色的羊皮纸上用深紫色墨水盖着的十字徽章,那徽章看上去十分醒目,而最让人难以忘记的,却还是徽章正中那个令人侧目的骷髅。 “这一切是不是值得,并不是.由我们决定,”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做出一个重大任命的伦格依然低头仔细看着地图,只是当赫克托尔要悄悄离开的时候,他才头也不抬的忽然开口说到“那是要由被我们救下来的每一个人决定。” 公元一一八八年年初发生的瘟.疫,在任何一部伦格所熟悉的后世的历史书上都没有记载,至于“图戈里之乱”的发生,也和现在这种情况截然不同。 在历史上,阿尔斯兰王的这位.族人既不是在这一年年初的这个时候,也不是在相对戒备森严,做为奇利里亚首府的锡斯城发动的叛乱,而是在更靠近东方与萨拉丁的王国接壤的边境附近发动了他所谓的“荣誉之战”。 这让伦格一想起来就不能不暗暗怀疑这个图戈.里和萨拉丁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小牵扯,而一旦联想到克尼亚苏丹国和萨拉丁的阿尤布王朝之间的明争暗斗之后,这种念头就更加令他肯定。 所以他才会在那么肯定的向图戈里提出了合作.的条件,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既不像他外表表现的那么蠢笨,更不是抱着对苏丹国无比忠诚的思想的蠢货。 相反,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还聪明一些,至少他用.自己那慵懒散漫的外表迷惑住了苏丹,否则苏丹是不可能放心让一个亚尔斯兰的族人远离他的视线的。 而往往聪明的人,更适合成为一个交易的对象。 让我得到克尼亚,奇利里亚就是你的。 图戈里在说出.这句话时抱着的希望,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尽管他一直盼望着能恢复亚尔斯兰王族的地位和荣耀,但是他显然没有想过要和异教徒做交易来获得这一切。 所以当他做出决定时,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安令他昼夜不眠,而随即在锡斯城里看到的一切,又让他更是感到恐惧。 他看到的可怕瘟疫让他觉得自己就徘徊在地狱的边上,同时每当想到如果法兰克人因为瘟疫或者是随时都会出现的克尼亚军队失败,和他自己会出现的可悲下场,他就觉得还有比瘟疫更加令他畏惧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安恐惧,图戈里做出的一切要比那些克尼亚人眼中的占领者更加坚决。 在毫不留情的杀掉了一批图谋不轨的敌对份子之后,他在克尼亚人心目中立刻建立起了恐怖的名声,而在对付自己的同族时,图戈里用比法兰克人强硬十倍的手段对付着那些试图抗拒“隔离令”的人。 因为对死亡或者是失败就会遭受可怕下场的畏惧,还有自始至终对那些一直压制欺凌他的过去敌人的报复,图戈里用令法兰克人都不禁为之愕然的残酷手段,惩罚着那些试图躲避被送进医院的“厄运”的人们。 不论是克尼亚人还是法兰克人,都会在这个人身上看到及其残酷暴躁的印象,但是当他面对法兰克人时,这个克尼亚王族立刻就表现得是另一个样子。 这个把整座城市都奉献给法兰克人的图戈里会用各种纠缠不休的态度,为自己族人或者说是为他自己的利益与赫克托尔争个不同,这让白化病人心头的怒火越来越浓,甚至有一次很少露出情绪的赫克托尔,当众砸垮了摆放在总督府里的一个很名贵的希腊雕像。 不过这也让这个出卖自己族人的克尼亚人在占领者面前得到了应有的尊敬,而这也正是图戈里最最需要的。 “我不能成为那些法兰克人的附庸,亚尔斯兰王的族人不能做出这种事。”图戈里在向那些克尼亚贵族解释自己的行为时这样辩解着,而这也的确是他的心声。 但是这并不说明图戈里盼望着法兰克人尽早离开,相反他极力到处帮助法兰克人利用宝贵的时间疯狂的修缮城墙,准备弓弩,等待着随时会从与在东部边界上的萨拉丁军队对峙的克尼亚大军的回来。 已经略显温暖的阳光照在平静的河面上,映起了一片耀眼的银色放光。曲折婉转的河流把整座城市分割了开来,一座座石桥架设在并不很宽的河上,看上去显得整座颇为宁和。 但是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当站在建立在高丘上的王宫墙壁上向外面望去时,就会看到在人迹稀疏的街道上正在走着的一队队的送葬队伍,同时也能看到在城市一些地方正在升腾着的浓浓黑烟。 奈利兹紧皱着双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纳菲厄,阿迪勒的这个弟弟自从谋杀了拉赫曼跟随着他开始了亡命般的流亡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奈利兹在没事的时候曾经忽然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打败了萨拉丁而获得了权力,那么应该用什么来奖赏眼前这个在他最困难时毅然抛弃了尊贵奢华的生活,而追随自己的人。同时他也想过,如果自己彻底失败再也无法翻身,那么自己又用什么招揽住这个人,不让他离自己而去甚至背叛自己。 可是奈利兹无奈的发现这两种情况下,自己都是无法拿出能令这个人满意的东西的。 所以他对纳菲厄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多年来东躲西藏和在很小时候就随时担心被人绞杀的疑虑,让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完全信任,甚至不能相信自己身边那些能给他带来欢愉的后宫女人。 “这么说,那个贡布雷居然占领了锡斯城?”奈利兹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的声音里透出的兴趣让纳菲厄觉得自己的主人显然又开始打起了什么主意。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奈利兹一边习惯的抚摸着他修剪整齐的短须,一边沿着接替向城墙上走去。 “我真没想到一切是这么简单,当我在路上见到那个贡布雷知道他要经由安条克去君士坦丁堡时,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只是那么简单的走完自己的旅行,所以我一直小心的注视着他的一切,可是我还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那么做,他这时在用自己做为诱饵。” “可是主人,他为我们争取到了夺取安条克的机会。”纳菲厄皱着双眉看着王宫外的正在升起的烟柱“不过我们的运气不好,安拉似乎在保佑了我们之后又立刻遗弃了我们。” “不,纳菲厄,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要知道现在的安条克就好像一座谁也不会在意的孤岛,特别是萨拉丁,他现在不但要稳固他在耶路撒冷的地位,还要顾及与克尼亚人的战争,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来找我的麻烦,要知道我只在乎萨拉丁!”奈利兹一把抓住纳菲厄的领子,语气中透着愤怒“我要让那个人知道谁才是阿勒颇的主人,谁才是真正的叙利亚之王。” “当然是您我的主人。” 纳菲厄低声回答,不过他这个随口逢迎的话显然没有受到奈利兹的注意,他看着城里不住走过的送葬队伍,心里不由升起一阵阵难言的忧愁。 安条克城已经完全封闭起来,可是即使如此,从安条克外港蔓延而至的瘟疫还是传进了城里,尽管因为之前安条克便利的城市卫生条件,和源自阿拉伯人良好的个人习惯,瘟疫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可怕的大规模爆发,但是这一切已经足够让那个奈利兹感到手忙脚乱。 常年来的沙漠流亡生活,让他学会了象只被永远追踪的狐狸般谨小慎微的躲避着一切敌人,这的确养成了他机敏凝重的性格,但是当他进入这座号称耶路撒冷门户的城市时,奈利兹第一次感到了茫然,而面对瘟疫却一时无措的举动,更让这座城市里的人对这个新的统治者大为失望,这不能不让他为自己的前途感到忧虑。 “殿下,外港现在聚集了大量的船只,那都是我们的财富。”纳菲厄低声提醒着,他的嘴里微微叹息,似乎在为那些白白流失的财富叹息。 纳菲厄失落般的表情落在了奈利兹的眼里,他始终紧皱的双眉再次微微一挑,可随即他忽然想起什么的把双手抱在一起放在嘴唇边轻轻摩擦,在经过了一阵深思之后,纳菲厄忽然听到奈利兹的嘴里吐出了一声低低的自语:“安拉,宽恕我这个罪人吧……” 说完,奈利兹用一种难掩兴奋的眼神看着纳菲厄,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甚至在当初做出谋杀拉赫曼的决定时,纳菲厄都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过这么难以掩饰的情绪。 “把所有滞留在外港的商船都放出去,让他们自由的离开,不过有一个条件,他们必须带上我们的货物才能离开!” 奈利兹用肯定的口气向纳菲厄下达着命令,同时他眼中的光芒也变得象弯刀闪起的寒光般充满凛冽。 “殿下,您是要……”纳菲厄愕然的看着奈利兹,他不敢想象奈利兹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当然知道那些商船几乎遍布整个地中海,而现在奈利兹的决定,简直就是在刻意把可怕的瘟疫传播到整个地中海沿岸的所有城市! 这个想法让纳菲厄惊恐,他恐惧的看着奈利兹,同时在心里不住的向安拉祈祷,希求着自己不要因为这样的罪恶而被安拉抛弃。 “纳菲厄,现在我是安条克的主人,可是我们都知道这有些好笑,我们是‘偷’来了安条克却不是征服,而且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丁都不可能允许我们拥有这个地方,所以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而安拉是公正的,所以赐给了我们瘟疫。” 奈利兹低声对纳菲厄说着,同时他小心的注意着这个手下的表情,当他看到纳菲厄一阵阵蠕动的嘴唇时,他的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恼怒,他知道这个人在犹豫,而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 “纳菲厄,这场瘟疫是安拉赐给我的机会,也是赐给我们的机会,一旦瘟疫在地中海爆发,那么就没有人会再注意我们,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有时间为自己做任何事。”他紧紧抓着纳菲厄的肩头头用力摇晃“我已经决定,我要把我的小女儿嫁给你,她应该完全由资格成为你的妻子了,另外我还会给你一百头羊和十头骆驼做嫁妆,然后我会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你是我的兄弟,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分享我们的一切了。” 纳菲厄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自己主人的这个赏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将让他有一天能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埃米尔! 当然,只要他在作出那种可怕事情之后还活到那一天,但是如果不做,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有那个机会,甚至可能很快就会跟着自己的主人被法兰克人或者是萨拉丁铲除掉! “我会按照您的命令去做的。”纳菲厄咬着牙用力说,他知道从这个时候起,自己已经完全和奈利兹绑在了一起,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给他预备了。 “好的,我的亲戚。”奈利兹向后退了一步,让纳菲厄跪下亲吻自己的鞋尖,随着纳菲厄的身影远去,奈利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沉“去为我好好效劳吧,别再有什么胡思乱想了。” 他转身看向沿着穿城而过的河流走去的送丧队伍,在默默的做出一阵祈祷之后,慢慢沿着阶梯走下了宫墙。 在不远处的安条克外港,随着安条克新主人的命令,终于获得允许离开的海船上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那些早已经等待着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地方的商人们兴高采烈的为自己准备着即将起航的各种物品,他们尽量小心的不于当地人接触,但是却又没有办法的只能从他们那里获得各种海上航行的必须品,随着大量的货物和日用品搬上海船,一条条如同搭载上了沉默的死神般的海船慢慢的离开了安条克外港,向着各自的目的地驶去。 “愿安拉宽恕我的罪孽。”当几天以后,纳菲厄看到最后一条海船离开时,他声音略显哽咽的自语着,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只能跟着那个做出了这种令人可怕的事情的主人一路走下去。 纳菲厄知道,如果说奈利兹是掀开可怕魔盒的魔鬼,那么他就无疑是那支打开盒盖的魔鬼之手! 可是一切却已经无法挽回,看着驶出海港的商船,纳菲厄用力紧了紧自己的嗓子,随着用力吐出一口长气,他似乎彻底放弃什么似的全身一松,随即掉转马头向着安条克城奔去。 而当他刚刚回到城里时,一个早已经发生,却因为瘟疫封闭城市而姗姗来迟的意外消息就令他不禁愕然失色。 “萨拉丁居然释放了盖伊?!” 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已经是第四次写信请求那位“仁慈的君王”释放她的丈夫,正如在君士坦丁堡里流传的那样,她在信中对萨拉丁不但使用了大量的敬语,甚至还把他征服圣地的行为称为“一次令所有文明人都会为之钦佩的壮举”。 同时,她对这位苏丹在占领圣地之后对所有基督徒的仁慈表示感谢,进而以耶路撒冷女王的身份表示着对自己臣民获得自由和尊重的欣慰。 然后,这位女王就婉转的向埃及苏丹再次提出了希望自己的丈夫获得释放的要求,她用各种凄婉的词汇描述自己孤儿寡母几乎是到处流浪和寄人篱下的悲惨命运,同时用谦卑的语气讲述自己的两个女儿是多么期望尽早见到父亲的愿望。 总之,女王相信这样一封声情并茂,词汇华丽的亲笔信,显然足够引起埃及苏丹的仁慈,和那似乎过于浪漫化了的骑士精神的沸腾热血。 西比拉相信萨拉丁并没有虐待盖伊,而且也并不担心他会就这么永远把自己的丈夫囚禁起来,可是她却已经无法忍受没有国王在身边的现状。 自从离开耶路撒冷之后,西比拉就遭受到了她从来没经历过的苦难。 她带领着自己那庞大的侍从队伍一路忐忑的向着所有还依然存在的法兰克人领地求援,但是得到的不是空泛的许诺,就是推诿敷衍,甚至在有些地方她还遭受到了一个女王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轻慢。 同时随着时间推移,她惊恐的发现一个事实,似乎很多人对盖伊重新回到耶路撒冷并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颇为反感。 相反,在与那些贵族接触中,她发现很多人似乎在期待着另外的什么,或者直接说,他们就是在期待着同样拥有耶路撒冷王室血统的另一个人能尽早回到收拾残局。 一时间,西比拉似乎看到伊莎贝拉在远离千里之外的君士坦丁堡正在向着她露出得意的嘲笑,这让她不禁感到更加紧张,于是这位女王不惜一切的开始给埃及苏丹写信,甚至在言辞中不惜用各种溢美之词赞扬他攻下圣地的壮举。 可是她的前几封信却显然如石沉大海,萨拉丁既没有给她回信,却也没严词拒绝,这让西比拉在沮丧的同时倒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同时她也并没有完全只把精力放在营救丈夫这一件事上,当奇利里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而随着萨拉丁的御弟阿迪勒在东部边境与克尼亚人发生了一次激烈战役的消息传来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于是她立刻再次给埃及苏丹写信,在依然使用婉转哀求的同时,她谨慎的向苏丹提出了希望通过释放盖伊这一“宣扬伟大仁慈的举动”能与埃及苏丹建立起更加“令人愉快”的关系。 在信中,西比拉承认了盖伊之前的无理,同时也承诺她的丈夫获得自由的恩典一定会消弭对苏丹的敌意。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封信中描绘的一切过于感人,在亲笔信送出去没有多久,西比拉居然接到了埃及苏丹的回信。 而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埃及苏丹不但在回信中对她们母子的际遇表示同情,甚至还痛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让西比拉不禁高兴的几乎不敢置信,但是尽管是敌人,可她还是知道埃及苏丹那对个人荣誉的爱惜和对诺言的看重,所以她丝毫不怀疑苏丹的许诺。 所以西比拉立刻准备,去耶路撒冷迎接自己那个已经当了大半年阶下囚的丈夫。 而在与克尼亚苏丹国接壤的东部边境上,刚刚与克尼亚军队进行了一次惨烈大战的阿迪勒正看着自己兄长的密信: “……我的兄弟,我已经决定释放盖伊,不是因为他妻子的哀求打动了我,也不是因为我的仁慈,而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我们早已经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法兰克人的教皇乌尔班三世在听到丢失了圣地之后,急怒攻心,骤然暴毙,法兰克诸王国群情激昂,已经决定发动新的十字军东征,其中响应者中不乏法兰克人中的人王君主。 在这个时候我决定释放盖伊,因为这个人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多余甚至有害的人,他会让那些一心试图夺回圣地的异教徒陷入虚幻的所谓耶路撒冷正统王位之争中。 而你,我的兄弟,你已经用自己的勇敢和高超的作战教训了傲慢的克尼亚人,你让他们在自己的边境上损失了将近一万人的兵力,这是个了不起的壮举,这次胜利能让远在克尼亚的苏丹更愿意与我们在帐篷里交谈,而不是在沙漠里厮杀。 现在你要尽快回来,我的兄弟我需要你的帮助,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 看着密信,阿迪勒的心头微微震颤。当攻陷圣地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可是当一场大战真的即将爆发时,他还是不由感到丝丝不安。 然后,他看向地图,如同在锡斯城的伦格一样,他的视线一直向西,直到终于在锡斯城的方向停住。 “一切只能全靠你自己了,我的朋友,愿安拉保佑你。”阿迪勒低声说着。 第五十四章 授权 当盖伊获释和阿迪勒在一个叫姆居切克的地方大败克尼亚各部族联军的消息传到锡斯城并立刻由近卫兵呈递到伦格面前时,这位神奇的圣子和锡斯城的新主人,刚刚从冒着热气的水池里走出来。 不过真正关键的是,池子里这时正有一位赤身裸体,通红的肌肤上,刚刚承受过情爱欢愉的红昏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美丽少女,半伏在用沙岩片砌成的池子边微微喘息着。 所以当冒失的近卫兵猛然闯进来,而令玛蒂娜不禁因为惊羞而发出大声叫喊时,伦格也只能一边顺手把刚刚披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外袍盖在玛蒂娜裸露在水池外的身上,一边在心头不禁晃过自己那个用起来颇为顺手的小随从胡斯弥尔。 而且在这个在各族混居的城市里,一个信仰异教的异族亲信随从那具有特殊含义的意义,也让伦格不由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 伦格把过于莽撞的近卫兵驱了出去,坐在蒸腾着湿热烟气的水池边缘略一出神之后,他俯下身去在脸上还带着羞红神色的玛蒂娜湿润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披上外袍走出了浴堂。 已经开始进入春天的温暖.阳光在罗马式的廊柱间照出一道道的影子,伦格沿着用粗麻石铺就的走廊向前走着,同时心里暗暗为自己感到幸运。 因为多年前建立这座城市的罗.马人的习惯,虽然和其他很多城市一样,这座城市也同样有着中世纪特有的那种糟糕的卫生环境,但是罗马人当初留下的几个很大的公共浴池还是让伦格找到了必备的一些公共卫生设施。 现在这些地方已经在他的命.令下重新开放,而随着这些卫生设施开始重新使用,整座城市也开始随着几乎是被强迫性的整理中,慢慢变得整洁起来。 尽管很多法兰克人并不习惯甚至有些厌恶卫生.整洁的环境,但是伦格在这时却不能不为自己任命的那位总督和他的“同事”感到高兴。 不论是赫克托尔面无表情下对违抗者的严刑酷.法,还是图戈里近似发疯的镇压反对派的举动,都让伦格觉得自己的确没有看错这两个人。 而刚刚被伦格任命为奇利里亚总督的赫克托.尔,显然知道自己的主人对刚刚听到的关于盖伊和阿迪勒的消息十分看重,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立刻来到子爵大人的浴堂外,不惜用撞破大人“好事”的莽撞举动驱使着近卫兵迅速把这些消息送到了伦格那里。 “大人,很显然我.们很快就要面对克尼亚人的军队了。” 站在廊柱下的赫克托尔神色凝重的望着伦格,他因为畏光症而隐在帽兜里的透明眼睛一眨不眨,同时他眼中闪动的如同看着猎物般的狡猾光芒,让伦格觉得这个人就好像是一只隐藏的郊狼,那种眼神正说明他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 “大人,您的近卫军需要守卫锡斯城,而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被围困在城里那将会十分被动。”赫克托尔耐心的说着。 他不厌其烦的进言让伦格微微有些疑惑,任何人都知道在这时如果被围在一座正在爆发着瘟疫的城市里,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可是赫克托尔如此郑重其事的说明这个人人都知道的浅显道理,就让伦格不禁觉得白化病人显然并不只是为了说出这些。 果然随着赫克托尔接下来的进言,伦格逐渐听出了白化病人的真实用意。 “所以大人,我们需要一支能够作战的队伍在城外驻防,甚至在必要时与克尼亚人回防的军队作战,可是现在我们有哪支队伍是可以使用的呢?” 赫克托尔好像颇为困惑的话,让伦格的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他这时已经完全知道白化病人在暗示什么,事实上即使对伦格自己来说,这样一个借口也未尝不是他一直希望找到的。 可是…… “你是建议我让瑞恩希安的军队到城外去与克尼亚人作战?”伦格看着赫克托尔,他知道白化病人在这时提出这样的暗示显然有着他的道理,可是他却不能不为这么做会带来的后果暗暗担心。 “大人,瑞恩希安的军队有将近一千人,这不能不让我感到担心,即使是近卫军和威尔欣军队的总和,也不过和他们在人数上相同,事实上如果我们自己拥有两千大军,这是我们的运气,可是如果在我们的身边有一个始终不知道目的的伙伴,那么我们的处境就十分微妙了。”赫克托尔让自己向柱子后面退了一步,他的眼睛被已经逐渐照到脸颊的阳光晃得一片疼痛“何况城里还有那些克尼亚人,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我们必须确保整座锡斯城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所以你建议把瑞恩希安调出城去?”伦格慢慢靠在石柱上,他闭上眼睛,任由透着寒气的暖风吹进他的外袍,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的闪动着各种念头。 正如赫克托尔所说,当伦格知道了阿迪勒与克尼亚人发生了姆居切克战役之后,他的心底里已经闪过一个一直在等待的念头。 他知道随着东部边境上的失利,科尼亚人和萨拉丁之间很快就会出现一份停战协议,而且当他听到盖伊被释放的消息时,他甚至可以肯定萨拉丁已经知道了因为圣地失陷,而在欧洲骤然掀起的新的东征浪潮。 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萨拉丁不可能在通过一次重大胜利彻底解除了东部边界的受到的威胁之后,还有精力和兴趣去与克尼亚人继续作战。 那么接下来,从奇利里亚派到出的军队很快即将返回,尽管据说在姆居切克战役中克尼亚人几乎是遭受到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但是即使如此,伦格也没有对那支即将返回的克尼亚军队的人数抱有太多的乐观。 那么接着就会出现什么情景呢?这些伦格完全可以想象,在面对城里那似乎在不停反复的疫情的同时,他要面对一支即将围城的克尼亚大军,而更令人担心的是在城里还有一支和自己的军队几乎人数相当,而装备也是同样精良的罗马军队。 那个瑞恩希安究竟想要什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都是始终让伦格感到疑惑的。 从与那个人的交谈中,他似乎可以相信这个人是个对罗马有着深厚感情的爱国者,他渴望为罗马战斗,同时在对伦格的暗示中,这个人也透出了愿意效忠的意思。 但是,这一切却又那么虚幻,不论是伦格还是赫克托尔都无法真正知道这个人的想法,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在接下来出现的与克尼亚人的战斗中会做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当冷风已经让皮肤几乎麻木时,伦格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回头望了望身后那间浴堂,随即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赫克托尔:“告诉我,我可以信任你和依仗你吗?” “大人,您可以完全无条件的信任我。”白化病人低头躬身“正如在耶路撒冷城的时候一样,我会一直追随您。” “一直到我死去或者失败?”伦格心底里这么轻声问着,不过他开口说出的,却是让赫克托尔愕然不止的决定:“那么我就把锡斯城交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锡斯城的最高长官,我把我的未婚妻和近卫军托付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大人,您,您要……”赫克托尔愕然的看着伦格,接着他忽然醒悟到什么般,苍白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丝血色“大人,难道您要自己和那个瑞恩希安一起出城吗?” “对,我已经决定!”伦格看着明白过来的赫克托尔用力点头“我们都知道如果把那个人调出锡斯城,就意味着我们对他的不信任,甚至还有想借克尼亚人消耗他实力的意图,不论这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希望这种猜忌在他和我们之间产生,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有害了。可是不论是出于防范还是针对克尼亚人的牵制,我们都必须要有一支在城外的军队,所以我决定亲自带领瑞恩希安的罗马军队出城。” “大人,这应该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在锡斯城,而且不要忘记,如果我不能做到对那个人的信任,那个人同样不会信任我。”伦格看着赫克托尔,忽然他向前一步,伸手抓住白化病人的肩膀,把他拉近自己“记住,如果我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要停留,立刻保护玛蒂娜离开锡斯回到考雷托尔去。” “大人,您这么做太危险了……”赫克托尔素白的眉毛微微一皱,可是当他看到伦格脸上淡然的表情时,他终于只是叹息一声,没有再发出任何阻挠,他知道一切在伦格说出来时已经决定了。 看着变得沉默的赫克托尔托尔,伦格微微点头,他一边转身向着浴堂的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向怔怔的看着他背影的赫克托尔下达命令:“让所有的旗队队长和骑士到我起居室去等我,我要召见他们。” 推开紧闭的木门,一阵氤氲热气立刻扑面而来,伦格一边随手关上木门一边轻轻的脱下了身上的外袍,刚刚寒冷的气息让他的身体几乎发僵,看着正升腾着袅袅白烟的水池,伦格觉得自己需要立刻热起来才行。 而就在他重新迈入池水的时候,一具光滑的身子忽然从池子另一边的帷幔后的石床上滑了下来,随着稚嫩却透着火热的躯体滑进伦格怀里,玛蒂娜似乎刚刚睡醒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困倦,同时随着伦格手掌在她身上抚过带起的奇异感觉,玛蒂娜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声呓语般的轻微呻吟。 “外面很冷吧。”玛蒂娜几乎被伦格完全抱坐在怀里的身子轻轻扭动着,同时她尽量让自己的头向上抬起,靠在伦格的肩膀上。 “的确很冷,所以我要热起来,而且也要你热起来。”伦格在玛蒂娜耳边轻轻说着,他在女孩身上抚摸的手掌在玛蒂娜身上带起了一阵阵比池水更加燥热的气息。 终于,在伦格把已经不住喘息的女孩放在池边,让她柔嫩的腰身向着自己高高耸起后,他的身子温柔的覆盖上去,立时,浴堂里响起了玛蒂娜那还不时流露出稚嫩童音的**呻吟。 一间房顶上用彩绘绘制着圣子受洗图的起居室里,包括赫克托尔、法尔哥尼,还有身份略显尴尬的威尔欣在内的一群骑士,正默默的等待着子爵大人的召见。 以已经被默认为近卫军第一旗队长的曼尔布.鲁普近卫旗队队长曼尔布.鲁普为首的八位旗队长骑士,神态肃穆的站立在起居室的中间,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一大堆靠垫里,法尔哥尼正在一边嘴里唠唠叨叨一边不停的啃着一条烤熟的兔腿。 自从瘟疫爆发以来,尽管对这种可怕疾病人们束手无策,但是一些基本的卫生知识还是随着比“文明”的欧洲人更先进的萨拉森人的传播,让他们知道了在这种时候尽量少吃荤腥肉食的好处。 所以一度之间,不论是否生病者都对肉食畏惧不已,而在锡斯城里,因为瘟疫的情况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很多人因为过于畏惧瘟疫,而针对那些依然冒险尝食肉食的人的残酷报复,而市面上更是连一点肉味都见不到了。 这让一向喜欢肉食的法尔哥尼老爷只能亲自屈尊降贵的到城外去捕猎,而今天在他刚刚烤熟一只令他垂涎欲滴的兔子时,就接到了子爵大人召见的命令。 看着他不停的吃着兔腿的样子,再听着从他嘴里发出的那一阵阵“吧唧吧唧”的声音,起居室里有人开始微微甜起嘴唇,但是一想到那关于吃肉可能容易感染瘟疫的传言之后,这些人不禁微微挪步,离那个满身泛着臭味的巨汉远了些。 而在这些人中,最尴尬的要算是进了房间后就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威尔欣,这位刚刚从因为欧洲满腔热血和满脑子骑士传奇故事来到东方的年轻骑士,这时实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当他听说波希蒙德和埃利奥特先后死亡的消息之后,他就为自己的地位感到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和自己那支二百多人的军队在那位圣子的心目中究竟算是什么? 属臣?客人?甚或是俘虏? 这一切都让威尔欣感到茫然,而最让他感到茫然的是,他不知道这位子爵大人究竟是为什么要冒险来到锡斯城。 和他当初纯粹是为了重拾荣誉这么单纯的目的不同,他不明白那位大人的目的何在,可是在这种迷茫中一个似乎又能让他抓住什么的影子,却又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随着通向卧室的厚厚帷幕掀起,骑士们看到神色肃然的子爵和头发还依然透着微微湿痕,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的玛蒂娜公主一起走了出来。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骑士们,伦格的眼神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当他看到站在远处的威尔欣后,他微微点头示意,让他走到自己面前。 “骑士,我要在这里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我希望你做为这个仪式的见证人。” “大人,愿意为您效劳。”威尔欣恭敬的鞠躬。 “那么,我的骑士们,我让你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重现确立你们的誓言,”伦格说完之后看着露出意外表情的手下,慢慢伸出左手揽着玛蒂娜的肩头,让她走到自己前面“我要你们在这里向我的未婚妻宣誓效忠,就如同你们向我效忠那样,我要你们同样向她承诺你们的责任和义务,当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是你们的君主。” “伦格……”玛蒂娜愕然的回身抬头看着伦格,可是她看到的只是一张紧紧盯着面前所有骑士的严肃的脸。 骑士们的神色立时变得同样严肃了起来,这时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主君可能即将做出某种重大决定,而这一切显然和要他们宣誓有关。 骑士们慢慢的动了,他们一个个的单膝跪下,随着双手扶着十字形的长剑,曾经在耶路撒冷和凯撒利尔发出的誓言在起居室里声声回荡。 伦格看着自己的这些骑士,他知道这些人将是他在未来面对无数困难的基石和力量。 “宣誓效忠我的未婚妻,宣誓要保护和服从她的决定,她的存在就是我的存在,就如同我曾经在凯撒利尔对你们说过的,她的血和我的血融合在了一起,所以她也是神圣的,她将是为我孕育王朝的人。” 伦格看着跪在地上的骑士们,他声音中的凝重令这些骑士感觉到了阵阵压力,而他望着他们的那种殷切表情,又让他们感到了子爵对他们的无尽期望。 “伦格,你要离开我?”玛蒂娜的声音忽然在伦格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而伦格从那声音里听到了深深的不安。 “不用担心,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很快就能去君士坦丁堡了。”伦格微笑着对女孩低声说“到了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且我发誓到那时候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着,伦格握紧玛蒂娜的手,可是得到的却是玛蒂娜更加用力的紧握。 “那么,接下来我要做出的决定就在这里,”伦格看着眼前的骑士们“我将带领一支军队离开锡斯城去迎击即将返回的克尼亚军队,而在这期间,锡斯城的一切事务由赫克托尔总督和你们一起辅佐我的未婚妻玛蒂娜公主决定。” 说到这里,伦格忽然回头向着威尔欣微微一笑:“骑士,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也能辅佐我的未婚妻,我相信你这么做,是能够得到上帝的拯救和你期望的荣誉的。” “大人,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不胜荣幸。”威尔欣感觉自己的声调有些难以遏制,对于虔诚的炙热令他无法再异教徒即将到来时离开,而对于荣誉的追求更让他在这时无法退缩。 “那么大人,您要带领谁的军队离开锡斯城?”曼尔布.鲁普有些激动的问着,他的内心里不住的祈祷大人能够选择自己。 就在鲁普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大人的回答时,一个近卫兵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大人,奉您的命令,瑞恩希安将军正在外面等待您的召见。” 听到近卫兵的禀报,刚要开口的伦格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眼神在玛蒂娜已经开始变得苍白的脸上微微一晃,在随手摘下腰间长剑放在女孩的微微颤抖的手里之后,他用力一抖披风向着起居室外大步走去。 “上帝,赫克托尔,伦格不会是要……”玛蒂娜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询问着,而当她从赫克托尔那张同样苍白的脸上看到自己的猜测的答案时,一股恐惧几乎让她无法站稳! “殿下,您必须坚强!”赫克托尔几乎是用低声的吼叫提醒着玛蒂娜“您知道敌人这么冒险完全是为了不让我们陷入被动,锡斯城决定不能被包围,至于大人以后是否安全,全在于您怎么做了!” 赫克托尔的话句句敲击在玛蒂娜柔弱的心底,在这时她想起了刚刚在水池里与伦格婉转缠绵时伦格那似乎永无休止的索取,这原本应该令她心跳脸红的回忆这时请让玛蒂娜感到阵阵不安。 “她将是为我孕育王朝的人。” 这句话在玛蒂娜耳边回荡,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同时双手紧紧抓住手里长剑,再不放松! 而在起居室外的长廊里,刚刚听到伦格决定的瑞恩希安好长时间没有发出一点声息,直到过了好一阵之后,他才躬身低声说: “愿意听从您的命令,大人,只要您肯相信我。” 第五十五章 大时代来临! 大约一千人的一支罗马骑兵,却因为辎重和备用的战马有着更多的马匹跟随,从锡斯城头上看去,那支颇具规模的队伍在草原上掀起了一片漫天尘土,随着那烟尘逐渐远去,始终望着那个方向的赫克托尔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大人为什么要单独去那个瑞恩希安的军队,难道这不是很危险的吗?”鲁普疑惑的问着,虽然对白化病人有着难言的畏惧,可是他认为做为一个骑士。和拥有救赎骑士团近卫军第一旗队长身份的自己,完全有责任问出这个所有人都一直为之不安的问题。 “为什么?”赫克托尔似乎刚刚从深思中清醒过来,他回过头看着那些望着他,等待着答案的近卫军骑士。 赫克托尔知道这些骑士之前都是干什么的,甚至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曾经接受过他的训练。 和那些拥有着源远流长的家族相比起来,这些骑士显然地位底下,甚至有按照传统的骑士授予习俗,根本没有获得这一称号的资格。 而伦格却毅然以上帝赐予.圣子的神圣权力赋予了这些人尊贵的身份和地位,这让这些骑士们不禁对上帝的圣子拥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忠诚。 但是这一切却也在说明着另外.一个让不论是一直跟随在伦格身边的赫克托尔,还是远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兰西斯,都始终为之困扰的难题。 缺少地位显赫的大贵族支持.的伦格,究竟在未来能够走多远呢? 饱览群书的法兰西斯因为知道这个难题,所以在.伦格的授意下,他毅然带着阿历克斯踏上了远赴君士坦丁堡的道路,他要在那座充满传奇荣耀和追求的伟大城市里为伦格建立起一座用传奇和荣誉搭建的闪着高贵金光的桥梁。 而在这段时间里,赫克托尔则在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之间不停奔走,他知道对于伦格来说,现在真正支持的大贵族,毅然只有拥有着死海守护者家族之称的博特纳姆家族,所以他决定不能放弃这个拥有重大意义的附属。 但是,突然出现的奇利里亚之战却让赫克托尔.离开了考雷托尔来到了这里。 现在,一个能够.得到罗马帝国皇族成员支持的机会,正摆在伦格的面前! 而已经逐渐明白了伦格目标的赫克托尔清楚的知道,这对伦格来说又是多么难得! “大人是为了能够总有一天实现上帝赋予他的使命而这样冒险的,上帝曾经赐予主基督人间的天国,可是我们却因为堕落和不诚而失去了它,现在上帝的圣子将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重新让天国降临到人间,这就是大人冒险的原因。” 赫克托尔看着那些骑士声音冷淡的说着,他并不因为自己这些话显出过多的激动,而听着这些话的骑士们却慢慢跪下,他们低头亲吻着各自佩戴的十字架,用低低的祈祷向上帝祈求着,他们祈求上帝保佑他的宠儿,同时祈求那人间的天国,能够再次降临。 在城墙另一角的一座塔楼下,图戈里的眼神不住隐情不定的望着远去的伦格,谁也不知道他这时在想什么,只有从他嘴里不时传出的阵阵毫无头绪的低声自语,正透露出这位亚尔斯兰王的族人,心底里那显然颇不平静的思绪。 而在城门外的一辆马车里,玛蒂娜就如同当初第一次分手时紧握伦格送给她的那柄匕首一样,双手紧紧抓着伦格留给她的佩剑。 比赛弗勒斯在已经开始荡漾着点点春意的草原上兴奋的奔跑着! 已经显出一片绿意的草原虽然还有些地方裸露着冬季那种看起来颇为枯涩的干硬土地,但是一簇簇泛着各种颜色的艳丽花束也已经在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形成了一片片花团锦簇的彩色地毯。 瑞恩希安看着前面伦格骑在高大的黑色战马上的背影,只是默默的跟着,在他的身后,是他从罗马带出的特拉比松骑兵,在透着阵阵暖意的艳丽阳光照射下,这支从锡斯城里出来的军队正沿着一条不久前刚刚标示出的道路向着东南方向前进着。 他们正在走着的这条道路既不是瑞恩希安安排,也不是任何张地图上早有的线路,甚至即使是伦格那张堪称这个时代最精细的地图上,也并没有这条路线。 这条路,是伦格在出城之后忽然决定的前进方向! 对于为什么要这么走,瑞恩希安并没有多问,事实上除了在听到伦格决定带领自己的军队离开锡斯城,迎击克尼亚随时会出现的军队时做出的回应之外,瑞恩希始终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而当他看到伦格居然真的只是单独一个人来到了他的军队中之后,瑞恩希安也只是略微露出少许沉思,然后立刻安排了几名精锐骑兵跟随在伦格身边,做为他的临时近卫。 “您的信任令我不胜荣幸。”瑞恩希安向伦格微微颌首,当听到伦格的决定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位子爵在想什么,或者说当之前同样听说了克尼亚东部边境的战事已经暂停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一个早该到来的事情即将发生。 和威尔欣那支刚刚大败,而且明显已经失去了效忠者的军队不同,自己带领的是罗马帝国的军队,同时自己军队不论在数量还是装备上都丝毫不弱于救赎骑士团的事实,让瑞恩希安知道自己肯定始终是被戒备防范着的。 而克尼亚人的到来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以至瑞恩希安自己想想,都实在找不出比这个更适合的借口,让自己理所当然的离开。 所以当伦格做出要让他带领特拉比松军队去迎战克尼亚人时,瑞恩希安没有丝毫意外,只是一阵说不清的略显失望的心思在他的心头徘徊着。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伦格居然接下来做出了单独跟随自己的军队出击的决定,这的确让瑞恩希安感到颇为意外,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只是当他看着伦格骑着比赛弗勒斯向着草原上奔去的时候,他的心底会不由隐约浮现起一丝隐隐的激动。 “这曾经是利奥六世时代建立的城市,而且就和锡斯城无论多少次易主,可永远不会被抹去罗马的气息一样,奇利里亚也永远渗透着罗马的味道。” 瑞恩希安催动战马,奋力跟上一直狂奔的伦格,他惊讶于比赛弗勒斯那悠长的奔跑耐力,可是当他听到伦格似乎颇为感慨的这句话之后,他干脆用力拉住缰绳,定定的看着冲到前面的伦格。 伦格拽住了马缰,他一边让因为不能继续驰骋显出一阵不忿比赛弗勒斯安静下来,一边同样无言的看着沉默的望着他的瑞恩希安。 “请原谅我的无理,不过我希望我能知道您究竟是如何看待罗马的,毕竟您不能不承认,虽然您是个罗马人,但是您巨大的声望却在公教徒中更盛。”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呢?在这里向你的皇帝皇帝宣誓效忠?”伦格慢慢走进瑞恩希安,他降低了声音:“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我的声望既不来自梵蒂冈也不来自君士坦丁堡,这一切都是上帝赐予,也只是赐予我自己的!” 伦格的眼中闪动着让瑞恩希安既不安又有着莫名兴奋的光芒,他看着这位上帝的圣子,同时心里一个想起来都觉得令他战栗的念头在不停的闪动。 “大人,难道你不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你是在和一个安格鲁斯家族的人说话,而这个人的哥哥是罗马皇帝!” “可我认为是在和一个对罗马而不是对某一个皇帝无比忠诚的人说话,或者应该说我在和一个能明白罗马的利益更要高于皇帝的人说话,我们都知道,在关乎罗马的荣誉和利益面前,一个皇帝是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的,特别是一个只为自己利益着想的皇帝。” 伦格在说完这些时,心底微微颤动,紧张让他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发冷,他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的命运完全落在了面前这个人的手里,或生,或死,一切都在这一个时刻!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能在这时说出这些话,完全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影响! 瑞恩希安的脸色和伦格一样,并不好看! 他的脸颊微微颤抖,嘴唇上那两缕在罗马人中颇为少见的胡子在风中微微飘扬,不过这样一来倒掩饰了他心底里正在翻滚的巨大浪潮。 当听到伦格的这句话时,瑞恩希安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拔出剑来,尽管连他自己都对那个君士坦丁堡圣宫里的皇帝感到不满,但是他却无法忍受一个不是安格鲁斯家族的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对皇帝的蔑视。 而真正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这就比一个欧洲贵族的胡言乱语更他感到不安。 眼前的年轻人拥有巨大的声望,拥有一块堪称富庶的领地和一支不可小视的军队,而最重要的,是这是个能让帝国的人民听他倾诉的人,因为这个人,是个真正的罗马人! 罗马人崇敬英雄,即使是敌人,他们也不会对一位真正的英雄吝与赞美,而对自己的英雄呢?他们会怎么做? 这些想法让瑞恩希安感到踌躇不安,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似乎看到了他那袭披在精致甲胄外的黑色外袍正逐渐张开,在那一刻似乎包括他在内的一切,都要被这袭黑袍吞噬一般。 瑞恩希安的额头微微湿润,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觉得自己变得口干舌燥,而令他更为恼怒的,是他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敢于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即使自己十分愤怒甚至动了杀机,可是自己也不能杀他! 如果说以前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能够不死是因为上帝奇迹,或者说是因为他那能够在众多势力中挣扎才存存活下来,那么现在的伦格则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拿在整个基督世界的巨大声望,和他在短短时间里在奇利里亚制造出的局面而令瑞恩希安对他无奈! 瑞恩希安知道除非彻底杀光所有知道伦格跟随自己离开的人,否则罗马皇帝的将军暗杀了圣子的消息,能让罗马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敌人! 或者应该说只是皇帝本人会成为基督世界的敌人,而单是一想到君士坦丁堡人的愤怒,瑞恩希安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简直就是荒诞到了极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在内心里,他因为听到这些话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这种兴奋令他既忐忑不安又难以回避,以至当从身边经过的马蹄上传进他的耳朵时,他本能的试图避开两个人之间这明显不妥的谈话。 瑞恩希安的手上用力拉动马缰,随着他慢慢带动战马和伦格并肩继续前进,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在伦格耳边回荡着:“大人,如果你想感谢上帝没有因为这些犯上的话让你死掉,那我劝你以后就不要再对其他人说这些了。” “那么说,你是认可我的话了?”伦格同样只是看着前面一片苍茫的草原,他知道这位罗马将军这时的心里一定不能平静,而这恰恰正是他需要的“或者说你认为我的话更接近你自己的想法?” “大人,请你不要过份!”一向冷静的瑞恩希安终于难以忍耐般的低声喊了出来,他脸色通红,一双透着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不但胆大妄为,甚至还在诱惑他的“圣子”,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种这个人更象个魔鬼的可怕想法“任何对皇帝的无礼都是不能容忍的,即使我不能要求您向皇帝宣誓效忠,但是我却能阻止你用那种口气诋毁皇帝!” 特拉比松的将军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他愤怒的表情甚至让附近的士兵都看的一清二楚,随着一阵悄然响起的兵器摩擦声,伦格看到逐渐包围过来的士兵这时正注视着自己,而那几名原本做为护卫的骑兵,这时正停在他的附近,同样死死的监视着他。 在这一刻,从那些士兵的眼中伦格看到了杀机,可也从一些人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迷茫。 “你的士兵在看着你,而现在你要做出选择。”伦格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还略显紧张的心情也变得平缓了许多,当他看着瑞恩希安时,他甚至还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罗马将军手上握着的那柄长剑,不过这么仔细一看,他的心头不禁忽然微微一动。 瑞恩希安脸上的表情这时逐渐安静了下去,他低沉的看着伦格,在松开剑柄并低头致歉之后,他立刻愤怒的呵斥着四周的士兵,同时他紧催战马离开伦格向着前面跑去,那种样子倒好像是在躲避瘟疫。 “将军!” 伦格的声音在瑞恩希安身后响起,尽管实在不愿意,可瑞恩希安还是勉强回头,他看到掉转马头的伦格正远远的看着他,随着用力向前一指,伦格的嘴里吐出了一句让瑞恩希安为之心头一热的呼喊: “看看这里将军,草原、河流、城市和可以喂养无数雄壮战马的牧场!这里奇利里亚,将军,是罗马的奇利里亚!” 说完,伦格催动战马,霎时间比赛弗勒斯如一道刮起的黑色旋风般掠过葱緑的草原向着队伍前方奔去! 瑞恩希安的脸颊在微微颤抖,他看着逐渐远去的伦格的背影,一种难以名状的躁动让他想催马追赶上去,可是最终他还是慢慢平复下了已经开始激动的心情。 “传我的命令,把那几个为子爵大人担任护卫的士兵撤换掉,”瑞恩希安低声吩咐着自己的掌旗官“去另外找几个更合适的人,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能保护好大人,那么他们面对的,将是我最大的愤怒和惩罚。” “遵命,将军。”掌旗官恭声回应,不过就在他要掉头离开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将军嘴里吐出的一声似是怅然的自语:“罗马的奇利里亚呀……” 停留在瘟疫横行的地方,与异教徒在草原上的血战,神奇却又如此简单的夺取了帝国多年前丢失的锡斯城,甚至当听说了克尼亚人的军队即将到来时,毅然决定带军跨越广大的奇利里亚草原,去迎击敌人! 这一切一切,都通过从奇利里亚传来的消息而在君士坦丁堡中流传着! 当吹响号角的士兵在街道上奔跑着,把那些令人振奋却有让人为之心神牵动的消息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上传播开来的时候,整座城市都为之震动了! 奇利里亚,这个几乎已经被罗马人忘记的地方,一霎间成为了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热烈议论的焦点。 当初利奥六世在帝国南部边境上建立起的那座并不起眼的城市,随着那位圣子的出现而再次引起了人们尘封已久的记忆。 巴西尔一世的雄才大略,智者利奥六世那睿智的深远眼光,巴西尔二世虽然残酷好战却令整个帝国步入黄金时代的辉煌…… 这一切霎时在君士坦丁堡里掀起了人们对那个已经被推翻的,罗马帝国马其顿王朝先王们的怀念和憧憬。 而接踵而来的,是人们对最终推翻了马其顿王朝,却很快就在保加利亚让人打得头破血流的艾萨克二世的不满和愤懑。 君士坦丁堡人崇敬英雄,这就让他们更加无法忍受失败,当伦格在奇利里亚所作的一切传到君士坦丁堡时,在对这位圣子的崇敬更加剧烈的同时,人们对那位因为宠信一个“保加利亚蠢货”而最终丢掉了那片属于帝国的欧洲重要领土的皇帝,就更加难以忍受。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君士坦丁堡人对圣子的期待和渴望也变得更加激烈。 于此同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传来的请愿和呼吁,开始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出现,这种呼声先是在民众间相互议论,随着越来越多的贵族也加入进来,这个呼声开始变成一个强大的声音在帝国首都上空盘旋! 终于,当以一批帝国元老院的元老和重要的大臣为首的大贵族们加入进来的时候,一个即使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强大的皇帝都不能不为之重视的呼吁,以正式条呈的方式递交到了艾萨克二世的面前。 在那份由某位著名演说家起草,堪称可以与查士丁尼法典相媲美洋洋万言的条呈上,经过历数帝国历史上列位先皇的丰功伟绩,和当初利奥六世对奇利里亚的重视,最终那个呼吁俨然令艾萨克二世为之愕然! 为了表示对圣子那为了罗马的荣誉,而不惜深陷异教徒世界的勇气和虔诚的尊重,君士坦丁堡人要求皇帝:出兵奇利里亚,收复帝国故土! 这个聚众多上自元老院元老,帝国贵族将军,下到普通士兵,贩夫走卒的呼吁于一身的要求,不但大大的出乎艾萨克二世的意料之外,更是彻底的打破了他那要为自己过一个心满意足的生日的美好计划! 而就在不论是罗马人还是来自耶路撒冷的女王或是特使,都因为奇利里亚的消息儿为之振奋牵挂的时候,另一个忽然从遥远的欧洲传来的令东罗马帝国为之再次震动的消息,也终于随着穿越地中海的威尼斯商人们转到了君士坦丁堡: 在教皇乌尔班三世因为一听到耶路撒冷陷落这一噩耗,由于悲愤震惊当即急怒攻心,蒙主圣召之后,整个欧洲的基督世界也立刻陷入了一片对异教徒的愤怒仇恨之中! 在新任教皇的圣谕下,在整个基督世界人民的愤怒中,欧洲诸王国已经决定组织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而与以前任何一次东征不同的是,在这些十字军中,不但有强大的骑士和虔诚的教士,也俨然有着身份无比崇高的皇帝和国王! 他们分别是: 英格兰国王理查! 法兰西国王菲力! 德意志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 第五十六章 风雨前的帝国 从锡斯城一路向东,原本葱绿平缓的小亚细亚平原逐渐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当越过著名的以陆地盐井而闻名的乞赖特小城之后,一片完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地方就出现在了旅行者的面前。 不论是单独的旅人还是成群结队,甚至是装备精良的大军,在经过乞赖特这个地方时都要放缓速度,因为在这条道路上前进的人们都知道,当过了这个盐井小城之后,他们就要进入那充满干燥的丛山之中了。 远处一片片起伏不定的群山在已经开始变得完温暖起来的天气中看上去就好像一片片虚幻中的幻境,以至山顶上的皑皑积雪,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城市,让人不禁为神奇的造物感到向往。 瑞恩希安骑在马上仔细的看着平原远处的山峦,他的手里攥着一张刚刚绘制好的地图,这是在行军的时候伦格沿着从锡斯城的方向一路上逐渐汇总描述出来的。 让瑞恩希安感到诧异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伦格在绘制这幅地图时要在以标注着君士坦丁堡为中心位置的地图画上一条条看上去毫无意义的横竖长线,而且还要在地图边缘用一种让他看了颇为奇怪的字迹做出一个个的标注。 不过看着这张地图,瑞恩希.安的心里却有着旁人所无法理解的激动和感慨。 做为一个罗马皇族成员,尽管刚.刚开启的安格鲁斯家族成为了辉煌的马其顿王朝的终结者,但是让这个家族感到尴尬的是,自从艾萨克二世登基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却让罗马人只看到了他的莽撞无能和对权力的迷恋。 但是即便如此,做为一个罗马.人,瑞恩希安还是为自己的祖辈做创立下的那些辉煌感到自豪。 当他看着手里的地图时,他可以想象当初罗马帝.国的士兵在这片土地上驰骋纵横的壮观情景,而且他也能感受到即使到了现在,依然令人无法割舍的那点点滴滴的罗马风格。 在乞赖特的城外,他看到了虽然已经被废弃,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曾经被经常使用的小剧场的遗迹,而沿途下来看到的在罗马时期修建的道路,即使因为上百年的念旧失修,可依稀还能看出的模糊影子。 “这里是罗马的领地,是曾经的罗马领地。”瑞恩希.安嘴里发出一声透着悲哀的叹息。 任何一个罗马.人都不会忘记当初罗曼努斯皇帝惨败于塞尔柱人亚尔斯兰手下的奇耻大辱,就是因为这次惨败,罗马帝国被迫彻底从这块被当成是自己腹地的帝国国土上退了出去,而且这一退就是百年! 瑞恩希安沿着地图一直向上,然后他回头向着北方看去。 从乞赖特一直向北,越过大片的平原,在并不很遥远的地方,就是他所熟悉的特里布松,而就是这并不遥远的一段道路,对罗马人来说却成为了难以遏制的心头之痛。 罗曼努斯的失败,在让大片的土地被塞尔柱人吞噬的同时,也彻底杜绝了罗马人向着东方前进的梦想。 即使只有陆地上这并不遥远的距离,瑞恩希安所带领的特里布松亲军,却只能乘坐海船沿着地中海一路颠簸的绕路而来。 罗马通向东方的道路被阻隔了,利奥六世当初在帝国南方建立起的最终要向耶路撒冷进军,甚至利用占领圣地而最终一统基督世界世俗和神权的梦想,也被罗曼努斯的惨败彻底断送。 而艾萨克二世呢? 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瑞恩希安的双眉就紧紧皱在了一起,虽然从没有人希望过这个靠镇压暴*却乘机篡位的皇帝,能成为查士丁尼大帝或是巴西尔二世那样雄才伟略的伟大帝王,但是一想到在他手里丢失的保加利亚,瑞恩希安就为罗马正在这样一位皇帝的统治下感到莫名的悲哀。 “如果当初罗曼努斯没有失败,如果智者利奥的计划最终实现了,如果艾萨克二世没有派那个‘保加利亚蠢货’去做他根本无法胜任的事情……”瑞恩希安的心里不住的想象着,可随即他只能用一阵压抑的愤懑呼吸来平复自己因为这些联想而感到堵涨的胸口“这一切已经无法实现了,帝国永远不能再染指耶路撒冷,那么我们也就永远不能再恢复伟大的罗马帝国的荣光了,除非,出现奇迹……” 当想到奇迹这个词汇时,瑞恩希安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一跳,他再次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 地图画的并不十分美观,或者说还有些潦草,而且和瑞恩希安所知道的任何地图不同,这幅地图的绘制者显然既不在意让地图看上去美观好看,更不在意绝大多数地图绘制者当初是如何抱着对上帝的敬畏描绘这个世界的。 除了一些代表城市的原点,代表河流的曲折长线和看上去倒是颇为神似的高山山脉,这张地图上除了在右上角随意画上的一个十字之外,找不到任何与宗教有关的东西。 甚至就是那个十字标记,似乎绘制着也把它当成了一个指明方向的工具。 但是就是这样张墨迹犹新的地图,却让瑞恩希安似乎看到了久已失去的希望,在这张以君士坦丁堡为描绘中心的地图上,一些虚线从罗马的方向向外延伸,这些虚线,有的经过海洋向欧洲方向延伸,有的则经过陆地贯穿东方。 开始并不知道这些虚线作用的瑞恩希安随着进军的路线逐渐发现了它们的作用,那是一条条的道路,或者说是还没有出现的道路,但是即使只是躺在地图上的假想,瑞恩希安也已经从其中看到了绘制者那超越常人的雄心壮志! “从特拉比松进入耶路撒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什么时候,刚刚放马散步回来的伦格来到了的瑞恩希的身边,自从离开锡斯城之后,伦格似乎养成了一个喜欢骑马散步的习惯,而且这个习惯显然也让比赛弗勒斯颇为高兴,以至每到时间,它都会焦躁的发出响鼻,同时不停的刨着地面,那种比主人更渴望驰骋的激情,经常会引起整个马群的一片骚动。 “当初智者利奥建立锡斯城的同时,也曾经想象过要在整个帝国建立起一张完善的如蜘蛛网一样的公路大网。这样就可以把帝国的军队迅速的调动到任何地方。” “的确如此,大人,曾经有人因为这个认为利奥皇帝是有些发疯了,而且也有人因为惧怕敌人会利用这些公路而阻挠皇帝的这个决定。” 瑞恩希安微微点头,这时他已经不会再感到任何意外,尽管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之前的十六年都一直住在偏僻农村的小农兵,是怎么知道这些即使是很多帝国贵族都无法知道的事情的。 “因为惧怕敌人利用?”伦格认真的看着瑞恩希安,直到后者微微皱起双眉,他才好笑的略微摇头“或者说他们惧怕皇帝会利用这些方便的道路对他们控制的更加严格才阻挠吧。” 瑞恩希安的眉尖轻轻一动,他当然知道伦格说的完全正确,甚至也是当初那些处于各地的帝国权贵们唯一的理由。 “将军,我想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经过的这条路线也已经标注在地图上了,”伦格不再在这些这时看来还显得太早的话题上纠缠,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从锡斯城的方向一路向东,经过乞赖特,随后继续向东,直到一个让瑞恩希安看了,不禁心头一跳的地方出现在他的眼里。 而让瑞恩希安感到不安的是,伦格的手指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那个让所有罗马人听到都会为之悸动的地方上停留下来。 “如果我们没有错过什么,我们将在这个地方和克尼亚人的军队遭遇,”伦格看着瑞恩希安脸上开始泛起的苍白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对瑞恩希安来说那个地方意味着什么,而且他也知道对所有罗马人来说,这个代表着耻辱和败落的地方,又意味着什么“我们要用一次真正的决战和克尼亚人决定奇利里亚的最终归属,对,就是这里,曼吉克特!” 艾萨克二世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阿莱克修斯,看着这个只是闷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的弟弟,一颗葡萄珠在他的手指间不住滚动着,而且随时随地他都有一种把它捏碎的冲动。 自从担任了帝国事务总管之后就一直被困扰在一堆案牍文卷之中的阿莱克修斯,显然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悠闲的享受一餐丰盛的晚宴,他丝毫不因为自己是在和皇帝共进晚宴而有丝毫的拘泥,从他那彻底放弃了刀叉,直接用手抓取一条肥重的孔雀腿放在嘴边大嚼的动作上,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现在脑子里的确是只有美食,而没有其他。 阿莱克修斯的这种样子看在艾萨克二世眼中颇为怒火,或者说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容忍别人有一个好心情。 让皇帝烦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不论是国内那些随时都会搅乱他好心情的大小事务,还是正发生在奇利里亚,导致居然有帝国元老院的元老和大贵族们掺和进来的“收复帝国故土”的所谓壮举,都让皇帝觉得面临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感到棘手。 而这一切和正在欧洲发生的那震动基督世界的事情比起来,又都显得实在微不足道了。 根据从欧洲来到罗马的旅人们的描述,在乌尔班三世因为急怒攻心悲恸而死之后,新任教皇格里高利八世立刻向整个欧洲发出了再次组织十字军拯救圣地的圣谕! 而整个欧洲,也的确被耶路撒冷陷落的消息震动了!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不论是城市里的妓女还是乡村中的村姑,所有人都被这个让他们感觉如世界末日般的噩耗所震动! 无数人的哭泣着涌向教堂,他们跪在十字架前祈求上帝和主基督的原谅,同时祈求上帝再给他们最后的机会,让他们为自己没有在圣地为守护主的圣墓而犯下的罪孽赎罪。 他们真诚的为自己身上背负的原罪和因为贪恋财货或者是家人的温暖而没有远赴圣地,与圣墓共渡那蒙羞的一刻请求原谅,同时无数的人当即许诺要用自己的血来为自己的罪责赎罪。 而有些人吗,干脆手里拿着长长的荆藤抽打在自己赤裸的后背上,每当一条血淋淋的鞭痕出现的时候,他们就高喊一声:“这是主的惩罚!” 然后随着下一鞭,他们再痛苦的高喊着:“这是主的救赎!” 于是,在这种对原罪和自身罪孽的几近疯狂的自我训诫和惩罚中,整个欧洲都为之群情激昂! 贵族们开始组织起自己的军队和扈从,骑士们忙着准备坚固的盔甲盾牌和锋利的武器,城市市民和农庄里的农夫,则变卖了自己唯一的一点财产,然后就期待着新的十字军早早建立! 而国王们呢? 从那些旅人的口中,艾萨克二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名称“萨拉丁什一税”,这个以为了给征讨异教徒萨拉丁筹集军费的名义建立起来的新税种,让不但建立这个新税的英格兰国王理查立刻摆脱了一直入不敷出的窘境,而且随着很快在欧洲各国流行,让很多君主的腰包都快速的鼓了起来。 而理查显然不止是要借着收取萨拉丁什一税充实自己的腰包,他让人按照传言画下了萨拉丁的画像,然后就用这些画像做为靶子,让自己的骑士和长弓手们训练,同时他还派出了他的大主教去向教皇承诺,一旦征缴的军费凑足,他就会“飞也似的赶到东方。” 而那个让所有罗马皇帝想起来就觉得无奈和羞耻的神圣罗马皇帝,因为残暴无情而有着红胡子之称的德意志国王腓特烈一世,则在他那总是分分合合就如同一块块的补丁拼凑起来的王国里到处呼吁。 他亲自到自己那些敌人的城堡里向他们要求停战,因为“整个基督世界的敌人正在圣墓前做着最亵渎的事,而我们却象一群在烂泥里厮打的兄弟”,腓特烈的这些话让他的敌人立刻站到了他的旗帜之下。 而这位皇帝,据说已经在曾经被他屠杀得几乎人迹罕至的意大利开始组织起一支号称拥有十万之众的大军! 但是,在所有这些不论是因为群情激昂还是想借机捞一把的欧洲君主中,有一位地位同样显赫却明显颇为沉默的国王的举动,让艾萨克二世赶到奇怪。 这个人就是法兰西国王菲力。 这位据说因为年轻英俊而风流韵事不断的法国国王,因为新近痛失爱妻悲伤不已,而一直隐居在卢瓦兹的乡村城堡里。甚至即使是面对教皇派出的使者,也只是由他的宫廷大臣代为约见。 这原本应该让艾萨克二世赶到稍微欣慰的消息,却在听到很多跨海而来的商人的描述中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在那些人的描述中,法国人正在地中海沿岸的一些港口以远征圣地为名,大肆修造海船,那种规模让听到描绘之后的艾萨克二世相信,那位因为痛失爱妻而对所有人避不见面的法国国王,显然是要大干一场了。 这一切消息都让艾萨克二世感到烦恼和忧虑。 他能想象随着新的一次十字军浪潮的到来,不论是在欧洲的城市街道上穷途潦倒的无赖,还是宫廷里那些盯着别人领地眼睛发蓝的贵族,都将很快充斥整个地中海。 而这些来自欧洲的乡巴佬又会给已经千疮百孔的罗马带来什么呢?会给地位一直摇摆不定的他自己带来什么呢? 一想到这些,艾萨克二世就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头痛,他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弟弟,看着他那吃的满嘴流油的陶醉表情,在心头一阵难言烦躁的驱使下,他的手指不由用力。 “噗!”的一声,汁水四溢,绿色的葡萄汁肉溅到了艾萨克二世的脸上! “上帝呀,陛下!”站在附近的宦官大惊失色的喊着,他慌乱的奔到皇帝身边,不及细想就伸出袖子去给擦拭皇帝因为溅到眼睛里而被刺激得一片疼痛的眼睛。 可是他的手却被艾萨克二世一把抓住,他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死死盯着宦官,随着皇帝猛然把宦官摔倒在地,艾萨克二世的嘴里爆发出了一阵愤怒到了极点的怒吼: “你这个下溅的奴才,卑鄙的贱种,居然敢用你的脏衣服碰我!你知道罗马皇帝的身体是不允许他人碰触到吗?!你知道我的皇冠是上帝赐予的吗!?你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蛋,我要让你受到最残忍刑罚!让你知道死掉是多么幸福!!” 艾萨克二世愤怒的咆哮着,他一边踢打着躺在地上不住呻吟哀求的宦官,一边恶狠狠的瞪向旁边已经放下手里的食物,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的阿莱克修斯。 终于,进来的侍卫托架着那个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宦官走了出去,整个宫殿里再次只剩下这一站一立的兄弟两个。 阿莱克修斯慢慢站了起来,他一边在身边的纯金水盆里洗着油腻的双手,一边略微低头沉思了一下。 “陛下,我想您一定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十字军感到烦恼,”阿莱克修斯绕过桌子走向已经坐下来,再次拿起一颗葡萄在手指间滚动的皇帝面前“我也知道您一定也在为奇利里亚发生的事情烦恼。” “的确,这些事的确足够我烦恼的了。”皇帝用空着的一只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块黑面包,沾着面前的一小盘浆果汁往嘴里塞着“想想那些人会把君士坦丁堡糟蹋成什么样子吧,你还记得当初那支所谓的穷人十字军吗,那些欧洲来的无赖叫花子除了让整个君士坦丁堡被洗劫似的一片混乱之外,没有做过一件好事。” “可是这次来的是几位君主,他们是欧洲最显赫我国王,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阿莱克修斯缓慢的绕着的椅子走着“或者,您担心的是另外的什么事情?” 艾萨克二世拿着面包的手微微一滞,他慢慢把面包放到桌子上,把身子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听着身后阿莱克修斯的脚步,他悠然说着:“是的,我担心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乘机发动针对我的阴谋,你知道一直有人试图推翻我,而且那个在奇利里亚的‘圣子’也让我觉得很不愉快。” “可是瑞恩希安不是已经去那里了吗?”阿莱克修斯轻笑着“他在特拉比松一向做的不错,我想这次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事实上奇利里亚发生的一切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毕竟罗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发生如此振奋人心的事情了。” “可是却是在冒着与克尼亚人发生战争的危险如此‘振奋人心’。”艾萨克二世愤怒的用力一拍桌子,随即抓起身边的黄金刀叉用力割起盘子里的一条鱼,一时间刀叉和盘子发出的摩擦在整个宫殿里引起一阵令人牙齿战栗的怪响。 可接着,艾萨克二世忽然停住手里的“活计”,他转过身看着阿莱克修斯,脸上露出了一种似乎是要做什么坏事般的笑容:“不过我让你来可不只是为了和你我一起吃饭或者听我发脾气的。”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阿莱克修斯的心头微微一跳,他不知道这个人这时究竟在想什么,甚至仔细想来,他觉得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哥哥。 “你要代替我去见一个人,他可能会提出违反基督世界利益的要求,但是这并不重要,罗马才是至关重要的。”艾萨克二世声音凝重的说。 “我可以问一下,是谁派来的吗?”阿莱克修斯小心的询问。 “当然可以,我的兄弟,”艾萨克二世微微一笑“是那个异教徒萨拉丁。” 第五十七章 曼齐克特的凌晨 曼齐克特,这是个一百多年来令东罗马人为之心痛的地方。 在很多年前一个炙热的夏天,一位踌躇满志的罗马皇帝带领着号称东帝国历史上最为庞大的一支军队进入了小亚细亚广阔的草原。 在这支号称拥有十万之众的庞大军队中,携带长枪和弩弓的罗马重骑兵达到了将近一万五千人的数量,而身披坚实铠甲,手持塔利塔高盾的罗马重步兵的人数,也堪堪几近四万! 这是一支不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东方都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军队,在这支军队中那些桀骜不驯和作战疯狂出名的日耳曼和一些来自欧洲的雇佣兵也成了这支庞大复杂的军队中的一部分。 可以说,当时罗曼努斯四世的远征军堪称可以与任何敌人抗衡的一支劲旅,所以当看到小亚细亚一望无垠的草原时,这位皇帝骄傲的坐在他从君士坦丁堡派人辛苦带来的豪华马车上,一边喝着御用酿酒师专门为他准备好的美酒,一边发誓说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野蛮人的大流士。” 而被他称为“野蛮人的大流.士”的,就是当时正在崛起的塞尔柱突厥的苏丹阿尔斯兰。 这位接替了祖辈被称为东西方.之王的苏丹,据说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被一层很传奇的光环笼罩着。 不知是谣言还是有人对他或.他**的憎恨,亚尔斯兰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传言说他以后会成为杀父弑君的凶手,于是这位苏丹的童年过的并不快乐,他的父亲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掉这个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的儿子,但是也许亚尔斯兰太过聪明,他总是能乖巧的迎合父亲那颗随时都会起杀机的心。 童年的亚尔斯兰是小心翼翼的度过的,而少年和.青年时他的行为则完全可以用放荡不羁来形容。 他和自己一群狐朋狗友一起整天以围猎和陶醉.于美女与美食之间为乐,当别的王子奋起战斗,为自己的功业努力时,他却只是留恋在自己心爱的那些娇妻美妾的温柔之中。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甚至是他的母亲都指责他.的不思进取。 但是,这位苏丹.却注定成为一个令世人为之震撼的大人物! 在阿尔斯兰二十二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决定把一个颇为边远的小小行省交给他打理,事实上这更有一种让他能滚多远滚多远,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可是,当时除了他那些吃他喝他的狐朋狗友,再也没有人愿意跟随这个眼看着就要没落的王子去受罪了,甚至在行军的路上,他的一些随从都悄悄逃跑,不肯跟着他被埋葬在与强大的罗马帝国接壤,而且不时会发生冲突的土地上。 当时,当有逃跑的随从被抓回来时,年轻的亚尔斯兰只是微笑着让人放了那些逃奴,甚至还赏了他们一点路费,随后他告诉那些人,让他们要好好活着,因为他要让这些人成为“后悔没有做出正确选择的证据”给别人看。 然后他就带着那些狐朋狗友走上了人人都认为是一条死路的前途。 随后发生了什么呢? 这位年轻的王子用将近十年的时间不但稳定住了被罗马人压制着的边境,甚至还一路向西的为帝国开疆拓土,以至在曼齐克特之前的迪亚巴尼尔湖之战中,他就成功的狠狠教训了当时试图压制他的罗马将军,甚至他的军队曾经一度奔袭的穿越草原,险些攻下乞赖特城。 然后,这位已经成年的王子在稳固住了自己的边境之后,开始了他那一直隐忍多年的抱负。 可怕的谣言实现了,阿尔斯兰带领当初那些已经成为了他臂助重臣的狐朋狗友一举推翻了自己父亲的统治。 不过他并没有象传言似的杀掉父亲,而是派人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宫殿把他囚禁了起来,从此之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位老苏丹。 随后的阿尔斯兰开始了酝酿对年对罗马帝国的征讨,到了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位苏丹并不只是想要掠夺几块罗马人肥美的草原,他是要把整个国家都搬到那片突厥人一直为之神往的地方去! 于是随后又是将近十年的战争愈来愈烈,直到那个夏天,终于引出了罗马帝国的皇帝罗曼努斯四世。 随后发生的一切,就一直成为了整个罗马将近百年来为之痛苦的回忆,十万之众的大军,却在一夕之间被不到四万的克尼亚人彻底击败,甚至连皇帝本人都可耻的成为了亚尔斯兰的俘虏! 而那两位王者之间著名的对话,又让罗马人感到了另一种,特别是被野蛮人蔑视的耻辱。 罗曼努斯四世对亚尔斯兰的仇恨让他发誓要让亚尔斯兰遭受酷刑然后被处死,而突厥苏丹却用另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报复了罗马努斯:他释放了这位皇帝! 之后的百年,曼齐克特成了罗马人心目中最大的痛,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不论是异族还是那些对罗马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的欧洲各国,他们都欣然发现这个庞大的帝国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强大。 而再联想到公元八百年时,查理曼在当时的教皇唆使下公然遏取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而这个悠久帝国却只能无奈的抗议时,所有人都终于发现,罗马已经永远不再是那个人们心目中不可战胜的罗马了! 现在,曼齐克特已经被克尼亚人占据了百年之久,而当初交战的双方统帅,也都早已经变成了深深的黑土下的枯骨。 可是那种耻辱的烙印依然在每一个罗马人的心中无法抹去,因为曼齐克特之战不止让帝国遭受到了巨大的重创,失去了小亚细亚这片原本属于帝国腹地的重要领土,更重要的是,也是这次可怕的灾难带来了罗马衰败的阴影,从此之后,东罗马帝国,再也没有向外开辟过一寸土地! 马蹄踏在已经略显松软的泥土上,伦格可以感受到这片土地下那透着勃勃生机的丰润肥沃,同时闻着泥土中含着微带腐败味道的特有气息,他也能想象在这下面那些令后人为之垂涎的丰富矿藏。 “这里是很多年前的战场吗?” 伦格随口问着,原本并没有指望得到答案的他,却意外的听到了瑞恩希安似乎尽量平复着气息的回答: “不大人,这里还不是,到曼齐克特还要向前走将近一天的路呢。” 伦格略显意外的回头看了看瑞恩希安,当看到他眼中透着激动的眼神之后,伦格忽然轻轻一笑,掉转马头来到瑞恩希安身边。 “将军,你是不是对这里很熟悉?” “每个罗马人,只要他或是她还是罗马人,都应该记住这个地方。” 瑞恩希安看着伦格的眼睛,这时的他并不掩饰自己内心中的激动和感慨,当他望向四周那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时,他的眼中透出的激情让伦格完全能体会到这位几乎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保持一直不露声色的罗马将军,这时的内心是多么激动和难以抑制。 “的确,这里是必须被记住的地方。” 伦格顺着瑞恩希安的眼神看向四周,因为夜色笼罩,远处已经变得模糊的地平线上,起伏的山线在暗淡的傍晚勾勒出了一片片的阴影,同时随着从风中传来的阵阵包裹着干土味道的草香,伦格不禁在心目中暗暗回忆着他所知道的那片土地已经逐渐脱离草原地形的特点。 曼齐克特并不如后来很多罗马人想象的那样是一片如茵的平缓草原,事实上那个地方的山地不但不少,而且很有一些地方在建造起森严的堡垒后就成为了颇为凶险的要冲。 前面回来的斥候正在向前队的将领做着报告,从他们那谨小慎微的眼神中,伦格可以看到他们心底里对这个地方的畏惧在意。 实际上几乎没有人哪个罗马人能在提到曼齐克特的时候能够泰然自若,这个想法让伦格又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瑞恩希安,不过他看到这位地位显赫的罗马将军,这时已经走到卫兵点起的篝火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他的脸色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宁静,似乎刚才那个激动的人,完全与他无关似的。 逐渐暗淡下来的草原中开始刮起了夜晚特有的冷风,伦格把身上厚厚的黑袍裹在身上,看着黑漆漆的草原深处,他的思绪不禁如随着寒风到处飘摆的草叶,一幕幕许久不曾出现的回忆再次在他头脑里回荡起来。 从第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的那时起,他为自己在这个只在书本中见到过的世界所迷茫,随后接着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只的手在推动。 当他决定离开安达契那个山村时,一种想要在这个世界上闯荡一番的锐气令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当他决定去寻找帮助玛蒂娜时,他依然有着那种似乎相信自己能够面对一切的锐气。 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切让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是在一个和他在书上所知道的既无比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奇怪时代。 就是从与托尔梅相遇的那个时候起,他已经决定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融入这个世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时代生存所依靠的,绝对不是自认高于他人的傲慢和自认掌握了跨越千年知识的优势,而是那种能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却又能在最关键时刻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 从进入圣城时一个徒具空名的上帝宠儿,到以绝对的权力守卫耶路撒冷的圣子,那一切的一切都让伦格感到既如梦幻,却又步步惊心。 但是,也是从他决定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开始,一个声音就似乎一直在提醒他,这个声音是那么微小,甚至很多时候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心底里有着这样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知道自己这个有着希腊人外貌特征的身体,自己内心里被一个叫丁超的灵魂覆盖住的原来主人的思想,还有自己那对一直为了他而默默付出,甚至在关键时刻宁可自我牺牲的父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停的告诉他,让他不要忘记罗马这个千年帝国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才在萨拉丁提出与他共治耶路撒冷时,毅然拒绝了这个听上去太有诱惑的建议。 这固然是因为他想到,一旦答应了萨拉丁的这个建议,随后不久会出现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浪潮,会把他彻底掀到可怕的东征大潮之下,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心底里一直在为自己寻找着一条通向那座充满神秘和荣耀的帝王都城的道路。 随后,就好像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瑞恩希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带来了罗马皇帝邀请,这让伦格得以能够更加名正言顺的走向那座城市。 而事实上即使没有瑞恩希安的到来,他在考雷托尔时就已经在寻找着那样的一条道路。所以即使被公教和法兰克贵族骑士们予以推崇,他都一直在坚持着自己最初也是唯一的身份……罗马人!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是个地道的罗马人,这是现在任何和知道他的人都明白的事实,而这一切恰恰就是他所需要的! 只有一个罗马人才能被罗马所接受,才能顺利的走进君士坦丁堡! 罗马人对外族是包容的,甚至在宗教上,罗马也拥有着一颗比西方开放得多的心。 但是罗马人也是闭塞的,他们始终认为自己才是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真正继承人和拥有者,所以他们对那位以神圣罗马皇帝自居,窃取了西帝国名衔的查理曼痛恨不已,同时对于一切继承了这一投降的西方君主都抱着难以掩饰的敌意。 而伦格所始终坚持的,恰恰是令罗马认真看待的那个身份,一个真正的罗马人。 所以说,罗马是既开放又闭塞的,在罗马人看来,即使是上帝宠儿和圣子,只要他不是一个罗马人,也无法得到他们真心的认同,而相反,只要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马夫,也最终能够登上帝国权力的最高点。 著名的巴西尔二世,难道不就是这样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吗? 这位马夫出身的皇帝当他第一次走进君士坦丁堡的大门时,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而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呢? 这个目不识丁,连在圣旨上签名都只能靠划十字来应付的马夫,最终成为了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同时也成为了罗马历史上最著名的皇帝之一。 而他呢,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会如何? 在凯撒利尔毅然决定留下来做出的决定,对锡斯这座被瘟疫蔓延的城市的执着,还有现在在小亚细亚草原上如同冒险般的进军…… 夜晚的寒风让伦格微微有些发冷,他转身向篝火边走去,迎来的却是瑞恩希安一直在注视他的眼神。 “大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用生命冒险吗?”瑞恩希安神态轻松的问出这个并不轻松的问题。 “当然,我总是在不停的冒险,在的黎波里冒险,在大马士革冒险,在耶路撒冷更是冒险,所以对我来说,也许只有危险才能让我真正觉得自己是在承受着上帝的眷顾。” “难道这些冒险就只是为了感召上帝的恩宠吗?”瑞恩希安的眼神慢慢移动到不住跳动的火苗上,火光在他的眼睛里映起片片红色,似乎那种炙热也在这时传进了他的心灵“大人,您难道不觉得自己这么做,的确是在冒险吗?” 他顺手从身前抓起一根枯枝扔到火里,听着树枝在发出的“噼啪”响声,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带着一丝令他自己都觉得畏惧的诱惑: “大人,曼齐克特对罗马人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而您放弃防守锡斯城却带着我们穿越草原来到曼齐克特,这就是冒险。也许您要面对的,就如同当初亚尔斯兰与罗曼努斯皇帝时一样,只是这次优势可能会在克尼亚人那一边。难道您认为自己可以重现亚尔斯兰创造的奇迹吗?” “将军,你忘记了?我自己就是个奇迹,我的复活和我的经历就已经是奇迹本身了。”伦格微微一笑,他知道瑞恩希安的话显然没有说完,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个当初的商人,现在的罗马将军的军事才干如何,可是从之前的接触上,他却知道这个人显然并不是一个因为惧怕即将到来的敌人而会胆怯的懦夫。 果然,瑞恩希安的嘴角微微颤抖,他从火里拿起那根已经有一半烧成黑炭似的树枝,举到面前仔细看着,同时他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大人,难道您不觉得即使您在这里真的创造了奇迹,那么接下来不是更糟糕吗?您的冒险现在已经不止是在奇利里亚,而是在整个罗马!难道您认为皇帝会容忍一个收复了丢失多年的奇利里亚,又要在曼齐克特为帝国重树辉煌的圣子吗?” 瑞恩希安站了起来,他看着北方昏暗的天际,脸上之前被火焰映照起的光亮一时间完全消失,留下的只有一阵阵的阴沉。 “罗马已经堕落了,就如同君士坦丁堡已经让奢侈和糜烂彻底腐化一样,甚至连罗马皇帝也已经不再是当初如查士丁尼或是巴西尔那样的君主,他们一个个在意的只是自己头顶上的皇冠戴的是否牢固,和他们的宝座是否坐的安稳,而您所做的一切,并不让他们喜欢,不只是皇帝,有些人也不会喜欢。” “那么你呢,将军,你有认为我所作的一切是否能够令你接受?” 伦格的问话,让瑞恩希安一阵沉默,在夜风中,他似乎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回答的样子看上去就如同希腊神话中被美杜莎之眼盯视过的石像般寂静、僵硬,过了很久之后,瑞恩希安向着伦格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他转身向着已经搭建好的帐篷慢慢走去。 自始至终,伦格也没有得到这个人的答案。 黎明,春天的第一缕曙光从东方起伏不定的山影后露出的时候,已经整装待发的罗马军队已经在等待着他们的统帅发出的命令。 曙光先是从山顶上慢慢挥洒出几条亮影,然后在东方的山峦上覆盖上了一片亮晶晶的光幕,接着随着一瞬间如拉开了整个光幕的闪亮,一片红色中饱含着无数色彩的明亮霎时把起伏的山峦覆盖在一片光明之中! 黑暗似乎畏惧般沿着大地向西方退去,明亮的世界从东方飞快的掠过整个草原,向望着这由大自然创造的奇迹一刻的罗马军队奔来! 看着从东方升起的那一缕缕似乎比任何一天都透出丝丝血红般的光亮,看着原本黑暗的世界,这时已经变为孕育在一片透着红彤彤的光影中的草原,看着自己身上的铠甲盾牌和长矛在朝阳中被涂上了一层血红般的色彩,一时间似乎有一个神奇的力量在整个军队中激荡着。 马蹄声传来,在孕育着一片光亮的大地间,士兵们看到在盔甲外一身传统罗马红色披风的伦格,骑在漆黑如墨,高大异常的比赛弗勒斯背上沿着队列奔了过来。 初春的晨风把他火红的披风吹得猎猎飘摆,头盔上鲜艳的孔雀翎毛在阳光中带起道道幻光! 看着那包裹在晨光中的人,看着那匹与将近千年前的著名神驹同名的战马,看着那曾经令无数罗马人为之自豪的火红披风,还有那面与红色阳光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血红旗帜,一时间一股令所有士兵为之颤抖的激动传染了所有人! 在这一刻,在这远离罗马,背负了百年耻辱的遥远的曼齐克特的草原上,全军上下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了一声在罗马军队中特有,已经传序了将近千年的呐喊: “凯撒必胜!” 第五十八章 罗马式开局 带着略显微咸味道的海风从迎面的海峡里吹来,站在探出了石头山崖的棱堡上看着远处繁忙的海面,伊莎贝拉似乎在这一刻完全被海面上交错往来的船帆吸引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通向下面棱堡小门的阶梯上传来,听着那阵脚步,伊莎贝拉微微侧过头,随着一个身影出现,她看到了那个一直颇为神秘的“花匠”依然还是那身普通的行头,手里甚至还提着那把不大的铁铲,站在了自己面前。 “陛下,请原谅我请您到这里来,不过我想您也不希望让人看到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会和一个花匠站在一起。”玫瑰十字的领袖笑呵呵的看着伊莎贝拉,不过他那种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却让伊莎贝拉觉得他就好像正在欣赏自己的一个恶作剧。 “我更在意你坚持要见面的理由,”伊莎贝拉把身子斜靠在棱堡的墙垛上,她曲线优美的身子因为这个动作显得线条更加突出,同时她的那双深蓝的眼睛也在这个人身上不住扫视着“我要知道那个人,他究竟要做什么,或者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陛下,您知道那位贵人是很愿意为耶路撒冷王国尽力的,毕竟他的家族与鲍德温家族的关系十分亲密,甚至如果严格说起来,他还是您的一个表兄。”凯尔似乎在为他嘴里说的那位“贵人”分辨。 但是随即他把手里的铁铲.往旁边一靠,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态:“陛下,我正要向您禀报,贡布雷子爵在不久前刚刚离开了锡斯城,他带领着瑞恩希安将军的一支大约一千人的军队正在向克尼亚人的东部边境前进,我想他大概是想用一次成功的会战让自己的这次旅行显得更加完美。”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伊莎贝拉.的心微微一颤,她知道这个人所说的克尼亚东部边境是个什么样子,一想到伦格居然只带着一支一千人的军队深入到几乎到了荒凉野蛮的亚美尼亚腹地去,即使一直在刻意掩饰,可她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片苍白。 “不太久之前,不过这位圣子的.行军路线看起来很有意思。”凯尔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坚硬的墙垛上虚虚的划了条弯曲的长线“我的人向我报告,贡布雷子爵的军队在出了锡斯城之后,一直沿着乞赖特向迪亚巴尼尔湖方向前进,所以如果按照这样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他最终可能会到达一个很让人奇怪的地方……” “曼齐克特!?”伊莎贝拉终于遏制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呼,她盯着凯尔在墙垛上画出的那条虚虚的路线,想象着伦格的军队所经过的地方,和自己对他的那种熟悉,一个令她不安的念头立刻浮上心头“难道他要在曼齐克特和克尼亚人作战?” “正是这样,要知道子爵的这种举动真是让人感到.意外,而且据说他在离开锡斯城之前,已经向自己的臣属公开的承认了玛蒂娜.埃.约瑟林公主拥有的权力,同时也已经半公开的承认了这位公主对他领地的继承权。” 凯尔似乎无意说出的这句话,让伊莎贝拉原本.略显失色的脸上刹时变得难看起来,她慢慢站直身子,双眼望着碧波浩淼的海峡,一双微微攥紧的拳头在墙垛上轻轻碰触着。 “陛下,贡布雷子.爵大人显然有着很大的抱负,他希望用一次史诗般的胜利让自己的君士坦丁堡之行成为一次传奇之旅,而且我想因为您比我更了解这位大人,所以一定对他那种过于伟大的理想颇为熟悉。” “我对这位大人并不比你熟悉。”伊莎贝拉的声音显得很冷淡,她回头看着这个“花匠”,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玫瑰十字的首领,但是她却知道这个人背后的那个人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而那个人在如此一个已经在整个欧洲都掀起浩大的东征浪潮的时候,却出人意料的显得那么默默无声,这固然让不熟悉他的人感到颇为意外,也让对这个一向以狡猾而多智的人印象破深的人感到不安。 而感受这种不安最深的,是现在的伊莎贝拉,想到那个原本应该远在欧洲宫廷里的人在这时却派来这么一个看上去颇为神秘的使者,伊莎贝拉就不禁隐隐有一种那个人事实上已经来到了东方的猜测。 “陛下,那位贵人对耶路撒冷没有兴趣,”凯尔忽然直截了当的话,让伊莎贝拉有些意外“我们都知道他虽然也是位颇为虔诚的君主,但是他对自己国家的兴趣显然更大,或者说世俗权力才是他最看重的。”似乎是想让伊莎贝拉安心,凯尔并不介意的这么评价着他的那位“贵人”。 “那么他希望我做什么?”伊莎贝拉并没有为凯尔的话所动,她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个“花匠”,同时心思却在这时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陛下,您知道法国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威尼斯或者比萨人不同,他们拥有优秀的传统,更拥有一个强大国家所需要的一切力量,而现在他们更拥有了一位能让整个法国成为欧洲中心的国王,这一切足够让法国在即将开始的东征中拥有更显贵的地位。” 凯尔终于开口,他望着伊莎贝拉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甚至显得过于严肃了,看上去就好像在诉说着什么意义重大的事情,这令伊莎贝拉感到不解,虽然她也知道那个法国国王拥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野心,但是她却一时之间难以明白,这和远在东方的耶路撒冷有什么关系。 “陛下,法兰西国王希望您能支持他,特别是关于他在即将到来的东征中,能够对塞浦路斯行使的权力。” “塞浦路斯!?”听到这个要求的伊莎贝拉脸上立时泛起一片通红,即使是多年来接受王族教育和在诡异多诈的宫廷中已经习惯,但是她还是因为而激动得彻底失去了应有的矜持和沉稳“你们这样做为的就是塞浦路斯?!难道你们不知道塞浦路斯属于耶路撒冷王国吗?即使它始终置于的黎波里伯爵统治之下,可依然属于耶路撒冷!” “所以这一切才需要您的允许。” 凯尔刻意把“允许”说的很重,这让伊莎贝拉更是感到一阵不可忍受的耻辱! “陛下,事实上的黎波里的埃施瓦伯爵夫人已经接受了菲力陛下的建议,她已经同意在将来允许来自法国的十字军常驻塞浦路斯,而现在需要的是做为塞浦路斯国王的您能亲自做出对这件事的承诺,这样在将来就不会因为与其他国家的十字军发生不必要的冲突,而影响到伟大的东征。” 凯尔的声调里透着一丝令伊莎贝拉厌恶的平淡,她能感觉出这个人说这些话时的那种讥讽,而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无能为力甚至十分可悲。 “陛下,请您不要忘记,盖伊国王已经回到了他妻子的身边。”凯尔忽然低声说着,他注意到了伊莎贝拉原本透着愤慨的脸色忽然一滞,随后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那么国王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给我帮助吗?”伊莎贝拉这时已经完全冷静,她冷漠的眼角里透出平静的神色,似乎在这时完全不是在说与自己休息相关的事情。 “当然,法国国王始终认为您是完全能够单独拥有和治理耶路撒冷权力的,”凯尔郑重其事的点着头,然后他刻意压低声调,用一种透着诱惑般的语气幽幽的说: “陛下,您可以自己拥有耶路撒冷的王冠,而您的睿智也已经证明了这一切。我可以想象您决定从耶路撒冷离开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和冒着多大的风险,可您的确成功了,盖伊已经失去了他做为国王的资格,可是他毕竟是依然被承认的耶路撒冷国王,所以您现在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但是现在看来,君士坦丁堡显然并不能给予您这样的帮助。” 说到这里的凯尔回头向着远方“圣宫”的方向望了望,同时他的嘴角挂起一丝古怪笑容。 “所以你们就刻意制造谣言,甚至不惜用我未婚夫的死来挑拨我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瞬间抓住什么的伊莎贝拉用愤怒却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凯尔,康拉德的死在整个君士坦丁堡掀起的轩然大*让她和艾萨克二世几乎成为了势不两立的仇人,而现在想来这一切背后所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叫凯尔的“花匠”的可怕阴影。 “陛下,那也是在帮助您摆脱皇帝的纠缠,事实上难道一切不正如您所希望的那样吗,不过我想如果您能在这个时候成为法王陛下的朋友,那么当您将来面对盖伊的时候,您必将会获得来自法兰西的支持。” 伊莎贝拉的嘴唇微微抿了在一起,听着凯尔的话,她的心在微微轻跳,当初冒着失去权力的风险离开耶路撒冷的举动,现在终于可以收获丰富果实的报酬让她感到激动,同时对于突然出现的法国国王使者的提议,伊莎贝拉不禁陷入了难以抉择的踌躇之中。 她当然知道盖伊的获释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想到那个令人讨厌的“驸马爷”和他那个始终不肯安分,一直在到处奔走呼吁的老婆,伊莎贝拉就觉得一阵难以忍受。 同时对于在这个时候突然释放了盖伊的萨拉丁,伊莎贝拉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她当然知道那位埃及苏丹这么做的理由,她甚至能想象那位远在耶路撒冷的王者,是怎么悠闲的远远看着即将开始的耶路撒冷王国内部的纠纷,同时在微微嘲笑着法兰克人的愚蠢。 现在,一个对她来说似乎千载难逢的机会突然出现了! 虽然从来不知道法国国王对于地中海上的塞浦路斯居然有着如此巨大的兴趣,但是一想到如果得到法国王室的支持,自己就可能真正完成成为耶路撒冷王国唯一君主的机会,伊莎贝拉不禁为究竟是否该同意这样的建议感到犹豫不决。 对于塞浦路斯的重要,伊莎贝拉甚至比她的姐姐西比拉更加清楚,尽管按照王室继承的权力,西比拉在继承塞浦路斯女王这一头衔上要高于伊莎贝拉,但是几乎是从小就在君士坦丁堡长大的伊莎贝拉,却更加清楚那座位于地中海东南方岛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巨大作用。 如果说安条克是地中海东岸通向耶路撒冷的门户,那么塞浦路斯就是这座门户前必不可少的阶梯! 从很早以前开始,当绝大多数欧洲人还不知道地中海另一边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居住在小亚细亚和埃及的异族就已经开始在地中海的大小岛屿上建立起各自的军事要塞,他们把那些岛屿当做守卫自己国家的哨堡,而塞浦路斯,无疑是这些哨堡中最大的一个。 当历史上塞浦路斯先后被亚述、埃及和波斯人征服的时候,当希腊文明在塞浦路斯岛上留下深厚悠久的痕迹的时候,欧洲人还无法理解这座岛屿的重要,可是当他们终于明白它的作用时,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它占为己有。 当耶路撒冷王室宣布对塞浦路斯的拥有时,这座岛屿已经无形中成为了影响着地中海东海岸权力漩涡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不论是做为这座岛屿领主的雷蒙,还是只具有间接统治权的鲍德温家族,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岛屿不但牵制着从罗马帝国的海峡到埃及沿岸的港口,同时也几乎成为了欧洲人从地中海进入东方的必经之路。 伊莎贝拉可以想象,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会对这座岛屿如何关注,更能想象为了得到这座岛屿的拥有权,又将有多少人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一座岛屿和一个国王的承诺,这让伊莎贝拉在看到了希望的同时也看到了危险,她知道不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让她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出现,这让耶路撒冷女王一时间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境。 似乎看出了伊莎贝拉的困扰,一直等待着答复的凯尔微微笑了起来,他略微先前迈出一步,用很低的声音在露出戒备神色的伊莎贝拉耳边轻轻说出了一句话。 一时间,年轻女王的眼中闪动起了不悦甚至是恼怒的光泽,她急急的同样低声询问着凯尔,当她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时,原本犹豫不决的耶路撒冷女王从嘴里迸出了一句决然却依然不失冷静的答复:“好的,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个条件,不过我同样也需要得到法兰西国王支持我的正式宣告,当然如果能与尊敬的腓力国王正式见面就更好了。” “陛下,您真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凯尔似乎有些为难的皱起了双眉,不过很快他就轻松的微微点头“我不能代替一个国王做出决定,但是我却可以把这一切转告给尊贵的陛下。” “这就已经够了,”伊莎贝拉轻轻点头“法兰西国王将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而我希望得到的是他的承诺。”她知道自己现在也只能得到这么多了,毕竟一个连国家都已经失去的女王,能够得到的也实在不多,不过一想到那个因为愚蠢而让圣地沦陷的盖伊,一阵愤怒就让刚刚平静下来的她再次怒火中烧。 看着消失在塔楼阶梯拐弯处的凯尔,伊莎贝拉沉吟着半天没有说话,她听着身后海峡里波涛发出的轰响,同时回忆着刚刚凯尔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一时之间一阵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的恍惚让伊莎贝拉有些迷茫。 “那个女海盗居然继承了雷蒙在塞浦路斯的阿马修斯?”伊莎贝拉心底里不住翻腾着这个想法,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最终让她做出了选择,同时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暗暗揣测,在与法兰西的交易中,究竟该让法国国王如何帮助自己…… 阿莱克修斯略显烦躁的望着房门,就在不久前的一个夜晚,他按照皇帝命令秘密的会见了那位萨拉丁的使者。 萨拉丁的要求十分简单,他并不指望能从君士坦丁堡得到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或者是签订某些毫无意义的协约,他只希望罗马皇帝能让那些风尘仆仆从欧洲来的乡巴佬们在罗马多停留那么一段时间。 按照那位使者的话说:“如果能让十字军因为富庶和优裕的生活而无法挪动他们的脚步,苏丹愿意为此付出足够多的报酬。” 萨拉丁想让罗马拖延住即将到来的十字军。 这是阿莱克修斯唯一能够从那位使者那里知道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阿莱克修斯却一时猜测不到。 可是这些并不是让阿莱克修斯真正感到烦躁的,真正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当他从那位使者那里接到了萨拉丁付出的报酬时,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艾萨克二世要在这个时候如此冒险的接受萨拉丁的条件。 足足三万金第纳尔的报酬显然让艾萨克二世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可是让阿莱克修斯感到更加不安的是,艾萨克二世在看到这些报酬的数量之后,却没有象平时那样贪婪的把那些黄金纳入自己的腰包,他命令阿莱克修斯把这些黄金立刻运用到为色雷斯地区筹备粮食的准备中去,这让阿莱克修斯不禁大吃一惊! 他不知道艾萨克二世对色雷斯地区发生的饥荒究竟知道多少,同时也为不知道皇帝对他在那个地方干的那些事情究竟知道多少感到阵阵担心。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门外传来,阿莱克修斯的心微微一阵震颤,听着那阵忽然重重的脚步声,一阵不安让他不禁慢慢站起身来。 房门豁然敞开,一个阿莱克修斯已经熟悉的色雷斯信使急匆匆的走进房间! “殿下!色雷斯地区出现暴*!” 信使大声的禀报立时让阿莱克修斯目瞪口呆! 第五十九章 皇帝的棋局 色雷斯发生暴动! 这个消息让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的阿莱克修斯不仅目瞪口呆。 对于色雷斯会发生暴动的消息,阿莱克修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从最早隐匿起色雷斯长官送来的告急呈报的那个时候起,他就在密切的注视着那个地方! 做为君士坦丁堡的重要辖地,南色雷斯地区在罗马帝国具有着非常独特的地位,在这片位于君士坦丁堡西北方的平原上,为了抵抗日益强大的野蛮民族,在之前历代君王的努力下建立起了星罗棋布的堡垒,同时由色雷斯平原上的引水渠引到君士坦丁堡的水源则让整个君士坦丁堡人得以享受到来自远方的甘美泉水。 但是这一切还不是最重要,如果说做为一个东罗马皇帝最重要的是抓紧他的军队,那么色雷斯就是所有皇帝都不能忽视的天然兵营。 以天生豪勇著名的色雷斯士兵,一直是罗马帝国最为重要的兵源,即使还是在西罗马帝国昌盛的时候,色雷斯出身的士兵就已经成为了颇受重视的典范。 在罗马帝国的历史上,曾经.不乏色雷斯出身的勇敢士兵成为了将军,而随着西罗马的没落和东罗马的兴旺,色雷斯也逐渐成为了东罗马在欧洲最重要的兵营。 可是这一切在几年前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保加利亚人的崛起让这片土地成为了呗争夺的目标。 阿莱克修斯当然还记得不久.前那个让艾萨克二世丢了大人的保加利亚事件,而其中最让阿莱克修斯印象深刻的,就是保加利亚人雇佣的那些色雷斯士兵! 阿莱克修斯对这些士兵有着同样的兴趣,事实上.他已经秘密向色雷斯派出了他的亲信,他知道要在那片已经被罗马统治了将近千年的土地上煽起暴动并不容易,而且他也在不时的为该在什么时候在色雷斯煽起骚乱犹豫不已。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场暴动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事实上,他派出去准备引起骚乱的亲信,可能.根本还没来得及到达那个地方呢! “究竟是怎么会.事,难道皇帝派人送去的那些黄金还不能让那些可恶的农夫满足吗?”阿莱克修斯愤怒的向信使质问着。他一直为艾萨克二世居然那么慷慨的决定把萨拉丁做为贿赂的黄金送到色雷斯地区去救济饥荒感到不安,他甚至在猜测皇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暗中做了些什么?! 阿莱克修斯知道,虽然艾萨克二世所做的一切让他的名声大受打击,可是这次突然用大笔黄金救济饥荒的行为,还是让皇帝立刻在人们中间博得了一个不错的好名声,这固然让阿莱克修斯很不高兴,可也让他看到了皇帝那时而鲁莽粗鄙的肤浅,时而却又透出深沉心机的可怕一面。 “殿下,暴动是从北色雷斯发动起来的!”来自色雷斯长官官邸的信使那充满了罗马军人特有的干练气息让阿莱克修斯的情绪微微平复,他紧绷着嘴唇,听着信使的报告“殿下,一切都那么突然,几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暴动就发生了,那些暴民烧毁了我们的屯军粮仓,拆掉了马拉查河上的桥梁,甚至还聚众攻打我们的堡垒,殿下,现在北色雷斯已经完全陷入了暴*中,色列斯长官请求能立刻派出军队支援他。” 信使的简单描述让阿莱克修斯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他听到暴*是从北色雷斯发起的时候,他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暴*是由控制了大部分北色雷斯的保加利亚发动的。 他知道不久前刚刚平息下去保加利亚风波显然并没有完全结束,因为那个愚蠢的阿尔佐克而导致原本分别被两个首领控制的保加利亚,在内部完成了一次清洗之后,完全落入了对罗马充满敌意的阿森手里,而一直被保加利亚影响颇深的北色雷斯,帝国甚至已经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失去了对那片土地的控制。 现在暴*从北色雷斯向着南方席卷而来,这让阿莱克修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加利亚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是报及利亚人在煽动暴*吗?”阿莱克修斯神态凝重的开口询问,他等待着答案同时心底里不住的闪动着各种念头,之前曾经想象过的腰利用可能发生的暴*做些手脚的心思这时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根本不在他计划中的事情搅乱,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揣摩该如何对付这些事情。 “抱歉殿下,”使者用力摇了一下头“我们无法知道是不是保加利亚人在唆使,整个北色雷斯已经十分混乱,更多的是那些因为饥荒正在挨饿的人,他们听到暴*后就自发组织起来,现在南色雷斯已经有些地方开始出现响应的暴民。不过陛下派人送去的黄金起到了一些作用,色雷斯长官正在筹集粮食。” “我们的陛下总是如此睿智。”阿莱克修斯脸上一时之间出现了一丝恍惚,他在这时心底里却在愤然大骂:“上帝,我真是该死!” 阿尔佐克并不是艾萨克二世唯一对付保加利亚人的棋子! 到了这时豁然想明白了一切的阿莱克修斯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尽管已经是温暖的三月,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艾萨克二世让那个愚蠢的阿尔佐克在保加利亚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人耳目的游戏,而在背后,这位皇帝究竟还做了什么,却根本没有人知道。 阿莱克修斯相信即使没有萨拉丁贿赂的三万金第纳尔,艾萨克二世也会想办法筹集出这么一大笔巨大的费用来应付这一切。 在黄金刚刚到达南色雷斯的同时,在北色雷斯却发生了暴动,这种巧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相信的。 想到这个的阿莱克修斯头上已经开始出现汗水,他心里不住转动着各种念头,不知道皇帝究竟对他在截留色雷斯呈报这件事上究竟已经知道多少而产生的忧虑,让他更加不安,一阵冲动甚至让他想立刻召集自己的手下,向着皇宫进发! “殿下?” 色雷斯使者的声音打断了阿莱克修斯的思绪,他晃过心神看着对面等待答复的使者,看着他脸上焦急的表情,阿莱克修斯在略一沉思之后,终于点了点头:“你现在就跟着我去见陛下,你要把你所知道的看到的一切都对陛下说清楚,这十分重要。” “遵命殿下,不过我希望能尽快回到色雷斯去,色雷斯长官那里现在很紧迫。” 使者强悍的风气让阿莱克修斯不禁微微一笑,他伸手在这个色雷斯士兵坚实的肩膀上用力拍打了一下,一边让身边的随从给他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袍,一边向这个他看着颇为顺眼的使者说:“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现在依然可以兑现,如果愿意你可以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一份不错的差事。” 阿莱克修斯带领色雷斯使者进入皇宫的时候,艾萨克二世正用自己的嘴唇嘴唇在张红扑扑的小脸上不出亲吻。 不过这张小脸并不属于他后宫里的那些爱宠情妇,而是属于一个年纪幼小的男孩儿。 艾萨克二世的脸上这时洋溢着从来没有过的仁慈,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嘴里哼着没有任何韵律的调子,而在他的对面,一个已经上了些岁数的贵妇,正笑呵呵的看着坐在一起的他们。 “阿莱克修斯现在已经六岁了。”艾萨克二世看着对面的女人,对于这个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的妻子,他没有任何爱恋可言,更是除了对她的出身没有任何好感,他知道自己能成为皇帝并最终推翻科穆宁王朝,是与这个科穆宁家族出身的女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原因的,正是和这个女人的婚姻,让他几乎一步登天的拥有了巨大的权位,否则他依然只能是个在君士坦丁堡城里混日子的穷贵族而已。 而这个女人唯一让他满意的地方,就是给他生下了一个令他无比喜欢的儿子,实际上除了自己的妻子,艾萨克二世的其他女人都没有为他生下任何子女,不过这让艾萨克二世倒也颇为高兴,一想到将来不会因为争夺皇位而导致流血,他就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我的儿子将来会成为一个大帝国的皇帝,”艾萨克二世一边用力把才六岁的儿子举过头顶,一边大声对儿子许诺着“不过在这之前,我要给你找一个好老婆,她能替你带来一大片土地和丰厚的嫁妆,那样即使你年纪很小,可别人也不敢对你不敬了。” “陛下,您要为我们的儿子准备一门亲事吗?”皇后小心的问着,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自己之所以还能戴着皇冠安稳的坐在这里,与其说是皇帝自己的恩爱,还不如说是皇帝需要一个陪衬他的皇后更贴切。 “哦,是的,我已经给他找好了一门很合适的亲事,”艾萨克二世用力摇晃了一下怀里的儿子,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皇后“我记得那个叫阿森的保加利亚野蛮人是你家族的亲戚对吗?” “是的陛下,阿森的祖先曾经娶过一位罗马皇帝的公主,”皇后轻轻点头,对于自己家族过去荣耀的回忆让这位皇后脸上露出了些许生气,不过她也知道皇帝显然并不想听到自己提到那些“这么说起来,他和罗马还算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可他却公然反对罗马,杀掉了我派去的总督,甚至还杀掉了原本要投靠我的彼得。”艾萨克二世忽然变得愤怒起来,他把儿子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在大理石地面上不住的走动“这就是你们家族的亲戚,这就是你所谓的血统,要知道现在不论是帝国内部还是那些法兰克人都一直在给我们找麻烦,可我在这之前必须先解决掉保加利亚,对,一定要先解决那个地方!” 艾萨克二世忽然转身蹲下来,把双手搭在儿子的肩头,认真的看着只知道玩着手里玩具的儿子:“记住儿子,我给你找的妻子能帮助你将来能顺利登上王位,虽然她是个野蛮人的后代,不过这没有关系,你将来完全可以找很多情妇。” 在儿子困惑的眼神中,艾萨克二世站起来对着自己的妻子下达了命令:“明天你就带上你所有的随从去保加利亚,我要你去向你那个亲戚提亲,据我所知他的女儿应该已经不小,所以我决定要让她成为我儿子的妻子,你完全可以向你那个野蛮人亲戚许诺,告诉他他的女儿将来会成为罗马皇后,而他自己可以成为被我承认并且在我保护之下的保加利亚国王。” “您要让我们的儿子娶阿森的女儿?”皇后诧异的看着丈夫,当她发现皇帝显然并不是开玩笑之后,她的脸色不禁一阵苍白“可我听说他的女儿已经成年,而且简直就是个放荡的娼妇,她甚至单人和一群僧侣在修道院里彻夜狂欢,当她早晨出来的时候,人们从她身上闻到的都是**的气息。” “可是她却能让我儿子以后拥有一个稳固的地位,而且能让我在这个时候有个喘息的机会!” 艾萨克二世显然因为妻子的反对生气了,他大步走到妻子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铺着一幅巨大地图的大理石桌前。 “看看这个,看看那些法兰克人在干什么,看看萨拉丁的军队在哪,看看那些正占据着罗马土地的克尼亚人。还有,你仔细看看那个叫贡布雷的人他在干什么!他现在居然正在锡斯城里和克尼亚人对抗,你知道君士坦丁堡人称他为什么吗?!” “圣子,我知道他们尊他为圣子,这是很神圣的称呼,我想是因为上帝对他的宠爱。”皇后小心的回答着,她看得出来皇帝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有着一种似乎是从心里的发出的恨意。 “不,一位圣子对我只有好处,可是因为他在克尼亚做的一切,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称他为凯撒了!” “上帝,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皇后惊慌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陛下您认为他为什么要在克尼亚做这些事?” “问的好,他为什么要去锡斯城,要知道我已经派出了瑞恩希安去迎接他,甚至为了让他感到危险和能够让他对我产生畏惧,我牺牲掉了阿尔佐克。可我用我的宠臣的性命也没有能让那个人尽早来到君士坦丁堡。” “上帝,您让阿尔佐克去送死?”皇后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死灰般的惨象。 “那个人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当然对你则不然,”说到这儿,艾萨克二世忽然一把按在皇后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停的胸口上,随着丰满的胸脯被挤压深陷带来的疼痛,皇后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都和你干了些什么,让他死在瑞恩希安的手里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仁慈了,至于你应该感谢你的子*,至少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终于发泄出了怒火的艾萨克收回在妻子身上肆虐的手,然后眼神涣散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 “我需要时间,阿尔佐克其实做的不错,他在保加利亚策动那个愚蠢的彼得反对阿森,虽然他失败了但是却让我少了一个敌人,这一切已经足够,我相信那个野蛮人也不过是渴望一顶王冠,至于这顶王冠是谁授予的并不主要。” “所以您想要我们的儿子娶那个人的女儿?”皇后一边小心的收拾身上的衣服,一般畏惧的看着丈夫“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才不管她是和一个修道士还是整个修道院的人胡搞!”艾萨克二世愤怒的抓起桌子上一柄当裁纸刀的匕首用力在眼前一挥“只要她能让我在最短的时间里安定住保加利亚,我甚至可以派一个军团让她享受!” 皇帝愤怒的腔调让皇后感到畏惧,她用力向后退了一步,当她看着自己还什么都不懂的儿子坐在地上困惑的看着这一切时,一阵悲哀让她不禁低声抽泣起来。 “不要这个样子,你的那个情夫死的并不惨,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如何,不过我相信瑞恩希安不是那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艾萨克二世一边讥讽的说着,一边用手里锋利的匕首在妻子的脸颊上微微滑动,这让悲伤的皇后霎时吓得全身发抖。 “陛下,求你,求你别……” “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你也在感谢自己生了个儿子的同时,也应该感谢那个耶路撒冷女王,”艾萨克二世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圣海伦娜大教堂里遭受到的伊莎贝拉给他带来的侮辱“如果不是她对罗马皇后这个地位不感兴趣,可能现在你早已经变成一堆枯骨了。” 皇后的眼中露出了愤怒,她难以想象自己的丈夫居然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公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让这位拥有前朝皇室血统的皇后终于难以忍受的抬起头,她在这一刻似乎完全豁出去似的和皇帝对视着,一股压抑许久,早已久违了的骄傲令她全身为之炙热起来! 一阵很轻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随着挂在房门顶端的一个金铃发出的清脆声音,一个黑人宦官出现在了门口。 “陛下,阿莱克修斯殿下求见,他带来了色雷斯的使者。” “啊,来的可真是时候,”艾萨克二世一脸古怪的笑容,他把手里的匕首向着皇后微微一晃,然后向后慢慢退去“请我的兄弟进来,还有那个使者。” 阿莱克修斯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到皇帝夫妻正安稳的坐在一张靠墙的镶金小桌边认真的下着棋,一个个用名贵石头雕刻成的棋子在地塘的火焰照射下泛着各种颜色的幻彩,同时那个和同名的侄子,则正坐在地上把玩着玩具,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温馨,丝毫让人看不出刚刚几乎就要发生一出“奸情暴露,丈夫杀妻”的闹剧。 阿莱克修斯带着使者走到了已经站起来的皇帝面前,不过当他看到皇帝手里还没有发下的匕首之后,他的脸上不禁微微一怔。 “这个时候你肯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艾萨克二世故意露出不痛快的神色,可接着他就忽然笑呵呵伸出两臂一下抱住了阿莱克修斯“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来见我,我的兄弟,也许我们可以一家人吃顿饭。” “陛下,色雷斯告急,”阿莱克修斯的回答直截了当,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委婉有礼,可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莽撞甚至粗鲁“因为饥荒发生的暴*已经在北色雷斯引起了很大的麻烦。” “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个。”艾萨克二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一边随手打发让人把自己的儿子带出去,一边向着自己的弟弟说出了那个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会感到意外的建议。 “和保加利亚联姻?”阿莱克修斯的下巴蠕动了几下,他想提出的其他疑问这时却一时之间无法找到任何说辞,当他看到皇后那平静得几乎毫无生气的表情之后,他知道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早已经在皇帝的安排之中。 “陛下既然您已经决定,我愿意作为使者去保加利亚提出这个建议。” “哦不,我的兄弟,”听着阿莱克修斯自告奋勇的请求,艾萨克二世微微摇头“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 他揽着阿莱克修斯的肩膀走到了地图边,一路上拿在他手里的匕首一直在脖颈边晃动的危险让阿莱克修斯不禁阵阵不安。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关注一下克尼亚那边发生的事情了,所以我的兄弟,我要你亲自去过问一下那位圣子的事。”艾萨克二世皱着双眉看着地图,随即他手中的匕首忽然在锡斯城的位置上用力一戳,随着匕首锋利的刃尖在大理石桌面上带起的异响,地图上的锡斯城霎时被匕首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去看看那位贡布雷子爵究竟在干什么,也许那个农兵出身的‘凯撒’正等着我们的帮助呢。” 艾萨克二世向自己的兄弟微笑着说。 第六十章 承诺、荣誉和爱情 当斥候报告在前面已经发现了曼齐克特新堡时,因为激动而险些无法控制的骑兵们霎时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欢呼! 似乎所有人在这时根本没有去想随之而来的可能就是与克尼亚人的一场恶战,在经过了百年的耻辱之后,再次来到曼齐克特这个罗马人为之心痛的地方的壮举,在这时已经让士兵们因为激动而忘记了一切! 看着骑兵们在崎岖的山路上欢呼雀跃的样子,瑞恩希安不禁再次抬头看向刚刚纵马攀上一个高坡的伦格。 站在高坡上,可以模糊的看到曼齐克特新堡的影子,虽然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但是这已经让伦格的心里隐隐泛起了一阵激动。 在经过了罗曼努斯与亚尔斯兰的大战之后,原来的曼齐克特城堡就被彻底废除掉了。 亚尔斯兰尽管是一位颇为.有为的苏丹,但是他也始终保持着突厥人那种颇为传统的观念,在他的心目中,草原和广阔的天地才是真正值得去争夺占领的世界,而城堡在这位苏丹的眼中,只能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典故。 流浪、战斗、迁徙、再流浪…… 尽管多少年过去,克尼亚也始终.保持着这样的一个传统。 所以在战胜了罗曼努斯之后,.为了便于用很少的军队防御广阔的地域,亚尔斯兰放弃了原来的曼齐克特城堡,却在距离老城堡更远的莫杜夫河岸边的建立起了一座防御并不不森严,可是却更便于让自己的骑兵随时出击的新城堡。 在这座新城堡里,突厥人完全放弃了罗马人那种.高墙壁垒的习惯,他们的新堡甚至始终只用从附近的森林里砍伐下的木头搭起堡墙,即使在这百年之后,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克尼亚人更在与敌人战斗的时候,更喜欢在战场.上纵马驰骋,同时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守卫的军队数量不多,他们就更需要用速度而不是顽固的防御来守卫这一整片的土地。 阿迪勒的大军穿越安条克边境,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克尼亚人背后的举动,的确让克尼亚苏丹大吃了一惊! 在由于无法立.刻调遣足够的军队却又担心失去那片重要土地的无奈之下,苏丹调遣了奇利里亚仅有的一万三千名士兵去增援正在与遭受着阿迪勒进攻的东部边界。 但是在姆居切克,埃及苏丹的御弟用一个漂亮甚至是几近完美的会战彻底击碎了克尼亚苏丹的尊严! 当阿迪勒进攻东部边境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伦格心中那个一直在酝酿的计划也在这时彻底定下了决心,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多么冒险,甚至即使是想一想可能出现的后果,都能让人立刻放弃,但是最终他还是带领着瑞恩希安的军队走上了这么一条道路。 而现在,他的前方就已经是曼齐克特的新堡,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即将在这片已经于罗马人阔别百年的土地上展开! 瑞恩希安轻提战马向前走去,他来到伦格身边,看着朦胧中的曼齐克特新堡,他的心头同样无法平静。 如果说伦格在这时想到的是该如何利用罗马人对曼齐克特这个地方独特的心结,那么对瑞恩希安这个罗马人来说,这个地方就是让他几乎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方! 重新在曼齐克特树立起罗马的旗帜,这是百年来无数罗马人为之神往的事,而现在自己终于身临其境的激动,在这一刻感染了全军的同时,也深深的感染了瑞恩希安。 “大人,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您对罗马来说都已经是一个奇迹。”瑞恩希安望着远方的城堡,声音显得颇为低沉,他的眼角微微撇了一下因为这句话神态略动的伦格,随即在深深吸了一口包含着春天泥土气息的空气之后,他再次低声开口“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想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已经在为您的壮举到处欢呼,甚至我可以大胆的说,即使您在这里遭遇惨败也不会有损您已经建立起来的名声。” “你是这么看我的?”伦格回头望向瑞恩希安,在全军激动的振奋中,他在这位罗马将军的眼里看到的是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冷静,甚至还有一些讥讽。 “您已经赢得了您的战争,”瑞恩希安淡漠的面对着伦格的注视“我是个罗马人,所以这就注定我对曼齐克特这个地方无法忘怀,而您也是罗马人,但是您却只是利用这个地方让您的名望成为一个传奇,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向您表示敬意,毕竟一百年来,您是第一个让罗马军旗在这片土地上飘扬的罗马人。” 瑞恩希安冷静的口气让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他知道这个人并不好对付,可是对于这个“奸商”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他也不禁感到佩服。 “那么,你会怎么做呢?”伦格看着瑞恩希安“是决定现在就掉头回去,还是跟随着我继续前进?” “大人,曼齐克特是所有罗马人的痛苦,并不只是某个人的,更不是为了某个人建立他的奇迹的,”瑞恩希安的声调变得冷漠起来,不过在再次深吸一口空气之后,他向伦格微微低头,他头盔上翎羽在伦格面前微微滑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即将展开翅膀的孔雀“但是我依然会继续跟随您,这一切是经过了百年才有机会实现的奇迹,我要亲眼看看您是如果创造这个奇迹的,而且对于罗马来说,不论这个奇迹的结果如何,都是一个能让这个已经开始堕落的帝国为之振奋的好事。” “那么就跟随我吧。”伦格的眼中闪动起带着深意的笑容,他从瑞恩希安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东西,同样他也知道这个罗马将军如果说之前对自己的心思还只是出于揣摩,那么现在他应该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隐藏在内心中的渴望。 “大人!”瑞恩希安忽然提高了声调,他认真的望着罗格,似乎要在这一刻把伦格的表情记在心底里似的“请你告诉我,罗马将来会怎么样!” “罗马,罗马……” 伦格的眼中霎时出现了一丝迷茫,他回过头看着北方,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涌动的时间之河,他看到了在不久之后出现的来自西方同样举着十字架的掠夺者带来的浩劫,看到了随后罗马人几达半个世纪的流离失所,看到了随后二百年中沦落为被列强欺凌的软弱国家,也看到了最终在多年之后,某一天的中午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上终于树立起来的异族大旗! 千年帝国呀…… 伦格的心里在这一刻涌动着难以描述的感慨,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多少文明曾经闪烁过令人夺目的璀璨光芒,却又如流星般一闪即逝。 同时又有多少文明在经历了漫长岁月后终于消失无踪,但是同样的,能够鼎立千年而不倒的帝国却又有多少? 伦格心中回荡着这些永远都不能对他人诉说的所谓“历史”,而当他想到“历史”这个词汇时,他的心又不禁砰然跳动。 “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既然这样那一切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伦格在心底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回头向着已经等待了很久的瑞恩希安微微一笑“将军,我知道你也许对最终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感到困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罗马的未来不是由我们,而是由你的皇帝决定,那么即将发生什么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我现在却可以向你保证,罗马的衰败不会发生在你所能看到的时代,甚至也不会出现在你所能预见到的时代里。” 瑞恩希安的眼中霎时闪动起了激动,他那种激动甚至比他的士兵更加浓重! “这是您的预言吗,大人?” “是,不过也不是,”伦格微微摇头,他看着激动瑞恩希安轻声回答“这不只是一个预言,还是一个承诺。不过却不只是我自己的,这里面也包括你,将军。你不但将是这个预言的见证者,而且你也将是让这个预言实现的人中的一个。” 瑞恩希安沉吟的看着伦格,他知道伦格这句话里饱含着什么样的意义,一时间他的手心里甚至还是冒出汗水,他知道伦格已经决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即将开始与克尼亚人的战斗之前让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这个选择是艰难的,瑞恩希安已经见过太多做出这种选择的人,最后倒在那条通向辉煌和荣耀的路上,可是依然有无数人踏上这条道路! 甚至是现在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的弟弟,他的哥哥阿莱克修斯,也抵抗不住诱惑的向着这条道路上走去。 现在,这位上帝的宠儿,有着“圣子”称谓的年轻罗马人也决定走上这条路了! “将军,你决定怎么办?”伦格轻声的询问着,他知道这时瑞恩希安的内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当初当他站立在的黎波里城墙上时,他就已经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现在他需要这个同样能感受到这一切的人向自己做出回答。 终于,瑞恩希安在发出了一声苦笑之后摘下了头盔,他的左手夹着头盔,右手紧紧握拳,随着拳头用力按在胸前的盔甲上发出的闷响,这位特拉比松的将军做出了低沉的回答:“大人,我是一个罗马人,我对罗马的效忠永远高于一切,所以请允许我向一位真正能为了罗马而战的人宣誓我的忠诚。” “那么你会发现,你的这个宣誓是最正确的选择。”伦格同样低声回答,然后他用力拨动战马,在比赛弗勒斯发出一声嘶鸣的同时,他大声向着高坡下的军队发出呐喊: “士兵们,也许我们面对的将是一次会让我们顷刻间惨败的可怕战斗,可是也可能是让我们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得到拯救的救赎!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应该为自己能在这里战斗感到自豪,因为你们是百年来第一支站在曼齐克特土地上的罗马军队!” “罗马!!” 一阵呼喊霎时响起,长矛和盾牌在平原上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泽,同时更加令人振奋的激情则在这些远离家乡的罗马士兵中激起了难以名状的沸腾。 “将军,这一切的确是上帝的意志,”伦格一边安抚着因为情绪而不住躁动的比赛弗勒斯,一边回头向陪伴在他身边的瑞恩希安“可是这意志也是我希望上帝赐予的!” 罗马将军的心头霎时猛然一跳! 他愕然的看着回过头去再次望着曼齐克特新堡的伦格,对于这句简直如同亵渎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瑞恩希安不知道的是,伦格的心里这时正在不住的暗暗想着:“如果顺利,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如果不顺利……” 在伦格带领着瑞恩希安的骑兵离开锡斯城,开始向着曼齐克特进发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这个有些带着生离死别意味的壮举吸引了。 不论是做为未婚妻的玛蒂娜还是已经被伦格任命为奇利里亚总督的赫克托尔,都在子爵离开之后开始忙碌起来。 在由伦格制定的严格的隔离和卫生条令下,病人被谨慎的隔离在以前总督府为中心的那片住宅里,在总督府外搭建起来的层层栅栏,在确保了这些人无法和外界接触的同时,也把那些人的生机阻隔在了栅栏里面。 一切都是那么残酷,却又无奈,不论是出于对隔离命令的对抗,还是城市里依然顽固的不肯驯服的克尼亚人的反抗,在完全被仇恨之心驱使的图戈里的血腥报复下,很快就变得无声无息。 这个终于得以为之前受到的侮辱一雪前耻的克尼亚贵族,在通过信使向所有克尼亚人宣布自封苏丹的告示之后,立刻以苏丹的名义开始召集他所能召集的一切军队。 这个举动在已经占据了锡斯城的近卫军中引起了很大的不满,以曼尔布.鲁普为首的骑士们开始出现在赫克托尔那里,这些近卫军旗队长们向赫克托尔抱怨那个克尼亚人越来越放肆,甚至有人建议是不是应该立刻把那个人关进马厩,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带来麻烦。 对于这些抱怨和建议,白化病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只是用那双毫无表情的透明眼睛看着这些骑士,然后在他们的局促不安中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些人凑在一起,莫名其妙的揣测总督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即便如此,这些骑士们也没有想到过去向玛蒂娜抱怨,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大人的未婚妻与其说是他的妻子,毋宁说是更象一顶能够自己走动的王冠或者是一块活着的领地,尽管对于这位公主的忠诚没有丝毫折扣,但是对于一个小女孩究竟能在这种事情上起什么作用,骑士们从来没有过任何奢侈的想法。 事实上,自从伦格离开之后,玛蒂娜几乎再没有离开过之前她和伦格一起居住的那座住宅。 在比总督府还要森严的高墙后面,埃德萨的公主只是小心的保护着自己的身体。 玛蒂娜始终记得伦格所说的那句让她既羞涩又甜蜜的话。 “我是为他孕育王朝的人。”曾经不止一次玛蒂娜因为说出这句话而受到她的女侍的斥责,那位骑士的妻子大声谴责着自己的女主人居然会沉浸在对“那种事情”的迷恋中,为这个女侍总是不厌其烦的向年轻的女主人做着教诲 “因为神圣的生育而发生的夫妻之间的亲密是无罪的,”女侍不满的一边帮女主人的水池里撒上伦格临走前特意吩咐的那种树叶似的东西,一边不满的唠叨着“可是为了欲望而发生那种事情就是最大的罪孽,要知道亚当和夏娃也是因为这种令人羞耻的事情才被驱逐出了伊甸园……” “可是伦格爱我,上帝也并不阻止夫妻之爱。”玛蒂娜小心的把浸泡过树叶的池水轻轻捧起来,随着水流沿着她已经略显曲线的肌肤流过,一阵让她想起了伦格爱抚的火热,令她不禁立时脸色红晕起来。 “他那是爱你的身体!”女侍不满的看着女主人的样子愤愤的说“高贵的骑士更应该有的是神圣的事业和无私的纯洁之爱,而不是那种……”她斜眦了一眼卧室里那张大床之后撇了撇嘴“那种让人堕落的行为。” “噗嗤~”玛蒂娜的嘴里突然迸出的一声轻笑在房间里回荡,她爬在池子边,同样用那种斜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侍“所以,你允许伦格的那个近卫兵向你求爱,然后还把自己的纱巾赠给了他,对吗?” 女侍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红晕,可接着她坚定的点着头,同时带着一丝骄傲的向玛蒂娜说:“没错我的殿下,我允许那个丕平向我求爱,现在他已经是个侍从骑士了,因为曾经为大人的服务他也应该有这样的荣誉和赏赐。至于我赠给他我的纱巾,也是对他勇敢的奖励。” “哦,一个年轻的骑士因为爱慕一位夫人而把她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这可真是骑士的伟大爱情。”玛蒂娜笑呵呵的把身子蜷进水里,她一边把玩着那些浮在水面上闻起来透着一阵阵枯涩味道的细长树叶,一边幽幽的说“我只要伦格的爱就可以了,要知道我们可是一起共过患难的。在他还不知道我是埃德萨公主的时候就已经为了救我而冒险,在的黎波里他甚至为了我险些丧命,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他的原因。” “但愿上帝能让你们明白该怎么做,”好像终于放弃了的女侍无奈的嘟囔着“不过殿下你最好注意一些,要知道你们这么做,如果在还没有举行正式婚礼的时候就怀孕,那可就糟糕了,教会不会承认未经证明祝福的非婚生子,如果那样可怜的孩子就只能进修道院渡过一生了。” “哦,怀孕?”玛蒂娜的脸色立时一片微白,她声音颤抖着问着“你是说我现在就会怀孕?” “哦,上帝,你居然不知道这些!”女侍愕然的看着女主人,随即她立刻紧张的在女主人耳边不停询问,直到问得玛蒂娜因为尴尬几乎就要钻进水里,到了最后,女侍才用一种权威般的口气为自己女主人的私人生活下了断语:“看来子爵大人懂的,还真是不少。” “难道你的丈夫都是只为了让你怀孕才很和你在一起吗?”玛蒂娜脸色羞红的看着女侍,在为伦格对自己的爱颇为得意的同时,却也不禁为他究竟是喜欢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这个人,开始揣测起来。 “当然,神圣的婚姻和神圣的生育才是上帝允许的,至于爱情,”女侍的脸上露出了陶醉“那是属于骑士的,是高雅而且高尚的精神。” “就象那个丕平?” 玛蒂娜再次的嘲笑并没有让女侍不满,她炫耀似的猛一点头:“他因为去安条克求援而带来了援军,所以大人才赐予他侍从骑士的称号,而他对我的爱也是一种神圣的寄托,这是上帝允许的。” “难怪他总是戴着你给他的那条丝巾,不过怎么一直没再见到他?”玛蒂娜有些奇怪的想了想“好像在伦格离开锡斯城之前,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他离开已经很久了,”女侍用一种带着骄傲的口气回答“他在离开前向我告别的时候对我说,大人赋予了一个重要的使命,这对大人来说是性命攸关的,”说到这里,女侍骄傲的仰起头“所以大人才派自己最信任的骑士去完成这个使命。” “伦格的命令?”玛蒂娜不禁微微一愕,一时间她的思绪再次牵挂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她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再次把身子蜷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双眼愣愣的看着水面上浮动的树叶。 “不用担心,大人是上帝的圣子,”女侍看到女主人的情绪低落,不由俯下身去在女主人的耳边轻轻安慰“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点,要知道你将来的孩子是要继承整个埃德萨、考雷托尔和安盖特的呀。” “埃德萨。” 听到这个名称心情立刻变得好起来的玛蒂娜不由“咯咯”的笑了起来,约瑟林家族多年来的复国梦想终于就要在她手中得以实现的激动让她这时更加想念自己的未婚夫。 即使再愚笨的人都知道,奇利里亚的攻陷意味着被这片领地几乎包裹着的埃德萨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块可口的奶酪,而这一切都是她的未婚夫做的,一想到这个玛蒂娜不由嘴角上挂起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我的骑士。”她低声的自语着,在这时她想起了很久前那个罗马小农兵向自己做出的承诺“你真的是我的骑士。” 玛蒂娜一时之间完全沉浸在甜蜜的憧憬之中,然后她就听到了房间外的走廊里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门外传来了她的仆人紧张的禀报:“殿下,赫克托尔总督大人要求觐见!” 第六十一章 决断 仆人的禀报让玛蒂娜不由一阵紧张,自从伦格离开之后,赫克托尔始终履行着做为被伦格正式任命的总督的职责。 虽然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决定上,他也向玛蒂娜报告,不过这更多的是一种尊重,事实上玛蒂娜知道这个白化病人从来没有真正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占领锡斯城的是伦格最忠诚的近卫军,同时对赫克托尔的忠诚也没有令她担心的挑剔,玛蒂娜这时早已经开始担心自己有一天可能会成为这个已经掌握了锡斯城实权的人的眼中钉。 不过即使如此,当她听到禀报时,她还是本能畏惧的向池子里缩了缩肩膀,直到女侍慌张叫喊着为她找来衣服,胡乱穿上,她才稍微稳定了一下不安的情绪,命令人打开房门,走到了起居室里。 不过让玛蒂娜感到意外的是,站在起居室里等待她的并不只是赫克托尔,虽然在门外停着脚步声时,她就已经猜测到还有其他人,但是当她看到除了脸色阴沉的赫克托尔,一脸不耐的法尔哥尼,伦格所有的八位近卫旗队长中居然来了七个,甚至在这些人的后面,还有一个她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的近卫兵后,玛蒂娜不禁为突如其来的情景感到一阵错愕。 “发生了什么事?”玛蒂娜在赫.克托尔简单的行礼之后,立刻带着忧郁的轻声问,她知道在这座城市里随时随地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也因为还有一个并不领人放心的盟友,责任对近卫军来说就显得更加重要了,所以当她看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同时带来时,她不禁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紧张。 赫克托尔的脸上挂着几乎就要.阴沉出水般的表情,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恭敬,但是那张让玛蒂娜感到畏惧的苍白脸上却透着一阵阵明显的不耐烦。 “殿下,这个士兵是跟随侍从骑.士丕平一起去执行大人命令的,丕平让他带回来一个消息。” 随着赫克托尔的话,那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近卫.兵已经大步穿过骑士们走到了玛蒂娜面前,他半跪下身子,声音里透着难掩的焦急与紧张:“殿下,我跟随丕平侍从骑士执行大人的命令,在路上我们遇到了来自罗马皇帝的使者。”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玛蒂娜霎时脸上一阵.愕然。 “是的殿下,是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的使者,”士兵.大声重复着“他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向瑞恩希安大人发布命令的。” “这是怎么回事?”.玛蒂娜的声调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她抬头看向赫克托尔,看到的是白化病人冰冷异常的脸,而他身后的那些骑士则已经露出了愤怒的神态。 “殿下,那些人奉皇帝的命令要求瑞恩希安大人以罗马的名义接管锡斯城和整个奇利里亚,甚至皇帝已经任命他为奇利里亚将军。” 近卫兵紧张的回答着:“那些使者向我们询问关于锡斯城的一切,丕平骑士知道他们的目的之后离开派我来向殿下报告。” 士兵的话让玛蒂娜的脸上一片煞白,她紧紧抓着身上宽大的外袍包裹着身子,一时间,头发上还湿润的发丝间的水珠霎时和额头上溢出的汗水混在一切,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罗马,罗马难道有这个权力……锡斯城是伦格夺取的……他们不能,不能……” “他们的确有这个权力,”赫克托尔阴沉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令人不安“不要忘了,大人一直在自称是个罗马人,而且他即将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旅行也让他的身份,更接近罗马而不是法兰克人,所以皇帝显然就是利用了这些,一旦他的使者到来,做为罗马人后裔的大人,必须遵守皇帝的命名,否则就是对皇帝的不恭。那将是十分危险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如果违抗命令,使者就有权宣布大人为叛乱,到了那时跟随大人的瑞恩希安的军队就会成为平叛的主力。” “不大人,瑞恩希安将军的军队将只是前锋,”那个近卫兵忽然大声回答“那个使者对我们说,皇帝派出的一支新的军队即将来到奇利里亚,他们只是做为使者限期来宣布罗马皇帝的命令!” “一支罗马军队?”玛蒂娜的脸色这时已经完全可以与赫克托尔相比了,她的嘴唇微张,一双闪动着无助神色的眸子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赫克托尔和所有的骑士“告诉我,该怎么办,难道要等到罗马军队或者是使者来吗?” 一阵沉默霎时笼罩了整个起居室里,骑士们默然的相互对视着,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一种不安的躁动开始在骑士们中间出现,他们的眼神相互对视,可又离开分开,似乎在这时唯恐自己内心里的想法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出来。 “当初伦格曾经公然违抗盖伊的命令,可是盖伊并没有任何方法对付他,即使他想出用伦格的父母做为人质,可是他也没有与伦格交战……” “不,殿下!”赫克托尔皱着双眉看着面前的女孩“殿下,罗马和耶路撒冷不同,在罗马,皇帝的权力是无上的,他甚至被宣布为上帝在人间的另一个使者,在罗马,违反皇帝命令惩罚的严重也是您想象不到的,这一切和你熟悉的完全不同。” “可是难道就让那个皇帝夺取属于伦格的东西吗?”玛蒂娜生气的小脸涨得通红,她不忿的先赫克托尔迈出一步,仰头愤怒的用充满委屈的眼睛盯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赫克托尔“你是伦格任命的奇利里亚总督,你应该知道该在怎么做。” 赫克托尔的脸颊微微一颤,他用力点头,可随即又无奈的轻轻摇头:“殿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大人即将进入君士坦丁堡,这个时候我们的一切抉择对大人来说都是太重要了,这甚至可能会彻底改变他在君士坦丁堡所遇到的一切。” 赫克托尔的声调里露出一丝无奈,同时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低头在玛蒂娜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另外,殿下,无论如何做一切都会变得没有任何退路,到了那时整个近卫军都将跟随着大人一路走下去,甚至那个瑞恩希安也将没有任何退路。但是,殿下,难道您认为这是我能做出决定的吗?” 赫克托尔的话让玛蒂娜一阵意外,她不解的看着赫克托尔,直到白化病人再次轻轻开口:“殿下,我是大人任命的奇利里亚总督,但是在决定是否该最终与罗马皇帝对抗这件事上,我却没有任何权力替大人做出决定。”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牵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如果阿历克斯在这里,他一定会想起当初在耶路撒冷时见到过的因为撞破伦格的好事,而引起的赫克托尔的那种古怪笑容。 “殿下,您是大人的未婚妻,在这里只有您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 玛蒂娜愕然的张开嘴唇,可接着她似乎恍悟般的点着头:“对,是我,伦格已经承认了我的权力……”她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用力的抓紧外袍领口,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完全隐藏起来不必去做出让她畏惧的决定“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伦格从来没告诉过我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那样,对大人来说就很糟糕了,”赫克托尔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虽然脸上依然十分冷漠,但是他那双透明的眼睛里却已经开始闪动起焦躁的神色“殿下,您应该知道,如果罗马的使者到来,那将意味……” “是的,是的,我知道!”玛蒂娜激动的打断了赫克托尔的话,她用力把自己裹在外袍里在大理石地面上来回走动,一双因为急躁而迈出的步子因为过大,而从外袍的缝隙中隐约露出的修长双腿,让这个已经初显风韵的女孩这时看上去充满了一种混合着青涩与甜美的气息。 “我该怎么办?!”玛蒂娜在内心里不住的呐喊着,她当然明白赫克托尔的意思,而且她也知道这个让她畏惧的白化病人说出的也的确是事实,能够为伦格做出决定的,现在只有她! 她相信赫克托尔一定会毫不犹豫做出一切大胆妄为的事情,但是有一个难题却摆在所有人面前,那就是伦格究竟是怎么想的! 对于这次君士坦丁堡之行,玛蒂娜相信即使是赫克托尔也无法真正揣测到伦格的内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能知道伦格真正意图的只有我! 这个想法让女孩在这样的时刻居然感到一丝甜蜜,她本能的微微抚住起伏的胸脯,当她的指尖因为滑过外袍下耸起的蓓蕾而身子不由一软时,她忽然想起了在路上她听到过的伦格在梦境中说出的那句让她无法忘怀的呓语。 当时她的未婚夫枕在她小巧的膝盖上,在沉沉的睡梦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的罗马。” “我的罗马……” 玛蒂娜的嘴里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她微微闭上眼睛,心头不住回忆着伦格在那个时候说著这句呓语时的样子,当时他是那么安静,也是那么毫无防范。 和任何时候这位圣子总是用一件黑色外袍掩盖着他的本来面目截然不同的是,当时的伦格睡的是那么安稳,似乎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让自己的内心袒露了出来。 在玛蒂娜想到了伦格沉浸在睡梦中的表情时,一切也在这时彻底决定! 埃德萨女伯爵脸上原本小女孩般的甜蜜逐渐消失,她慢慢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些骑士,她知道这些人是自己未婚夫最忠实的手下,而在这一刻她所做出的决定,也将让这些人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的未婚妻,”玛蒂娜在示意女侍拿来那柄伦格留给她的长剑之后向着所有人宣布着“我要求你们现在服从我的命令” “殿下,这是我们的职责。”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说。 “这正是我需要的,”玛蒂娜紧握着沉重的长剑,随着她用力一拔,锋利的长剑立刻应声出鞘“我要你们立刻组织起一支绝对忠于伦格的队伍,”说着,她看着那个报信的近卫兵“告诉我,那些使者有多少人?” “大约二十多人,殿下。”近卫兵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即使是他在这时也已经意识到这位一直被所有人认为过于柔顺的女孩,在想些什么。 而且这种想法也刺激着起居室里的所有人,法尔哥尼沉重的呼吸已经变得象打雷似的骚扰着其他人,而曼尔布.鲁普因为过于激动,甚至觉得嗓子开始一阵阵的发痛。 “她敢吗?她敢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赫克托尔在内心里依然这样问着,事实上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没有他显得那么紧张。 正如玛蒂娜所想的那样,在面对罗马做出决定的这件事情上,即使是赫克托尔也无法做出最后的决断。 虽然当听到来自罗马的使者这个消息后,白化病人心底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更加让他担心的却是眼前这个小女孩。 赫克托尔无法知道伦格在面对罗马时,究竟会走出多远,这就让他同样无法最终确定自己可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阻止罗马使者的到来。 所以,做为伦格未婚妻的玛蒂娜成了这一切的关键,她是唯一能够下达这样命令的人! 这个一直显得过于柔顺的女孩能做出关乎一切的决定吗? 赫克托尔在路上不止一次的自问着,当他想到这个女孩可能会因为惊慌失措和茫然畏惧让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时,他的头就在不停的疼痛,甚至在那时,赫克托尔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不希望看到的可怕决定! “她敢做出那种决定吗?!” 赫克托尔内心里再次这样呐喊,他知道这个决定将最终让所有人再无退路的跟随着伦格向前走去,至于他们最终会走向哪里,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能揣测的了。 同时,赫克托尔也为命运的奇妙而感慨,在这之前尽管知道总有一天将要跟着伦格做下难以回头的事情,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逼迫他们迈出这关键一步的,却是这个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柔弱女孩! “她敢下这个决心吗?!” 赫克托尔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紧盯着似乎再次陷入了沉思的玛蒂娜,就在他已经开始要对这个女孩失望的时候,他看到玛蒂娜微垂的眼帘忽然抬起。 “我的未婚夫是在经过了无数的磨难之后才得到了上帝的认可,”玛蒂娜看着眼前的骑士们“他被称为圣子不是因为他创造了奇迹,而是他自己就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奇迹,现在我要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证明这个奇迹是不可碰触和违抗的。” 玛蒂娜用还略显清细的声调说着让其他人为之激动的话,她的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当人们和她的眼神接触时,看到的是个柔顺的女孩眼中那种透着骄傲的神采。 随后,骑士们听到她用一种认真的口气说: “虽然伦格用战斗获取了奇利里亚,但是任何人都会相信依然还有不肯投降的克尼亚人,所以来自罗马的使者就很可能遭受到克尼亚残军的袭击,我相信是这样的,对吗,总督大人?” 女孩的话让赫克托尔微微一笑,他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着玛蒂娜,对于这个女孩他这时真的感到有些好奇了。 “去请那个克尼亚人图戈里来见我。” 玛蒂娜向身边的女侍吩咐着,看着女侍似乎提心吊胆似的离开,女孩忽然向着面前的骑士们迈出一步:“我要让那个图戈里派出他的军队,罗马的使者将在克尼亚人的袭击中丧生,罗马皇帝命令将永远不会到达锡斯城。” “殿下,您要让真正的克尼亚军队袭击使者?”即使早已想到这么干的赫克托尔,也不禁因为这个出人意料的变化感到一阵诧异“可是您怎么说服那个图戈里呢,要知道他现在自己的麻烦已经很多了。” “他难道不是正在为无法再现亚尔斯兰的辉煌而烦恼吗?”玛蒂娜认真的看着赫克托尔“他担心的是克尼亚人不承认他的地位,可是如果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因为抗争来自罗马的入侵而成为克尼亚人的英雄,这难道还不能让他动心?” “然后……” “然后,当罗马使者的队伍遭受到克尼亚人袭击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将会出现在那里,”玛蒂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骑士们,她的脸颊上泛着一阵令人不安的苍白,在心头的跳动几乎让她晕倒的重压下,她用很慢的声音命令着: “你们要向我发誓,那些罗马使者永远不会来到锡斯城下,罗马皇帝夺取奇利里亚的命令永远不会有人宣读出来。” “我们发誓!”骑士们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在这一刻,所有人第一次向着玛蒂娜发自内心的单膝跪下,齐声起誓。 “那么接下来呢?”赫克托尔忽然用很小的声音似是询问,似是自语的说着“如果罗马的军队到来而大人还没有回来呢?” 赫克托尔的话显然让玛蒂娜微微一愣,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白化病人,随后用一种不知是期盼还是肯定的口气说到:“他会回来的,伦格一定会回来!因为他知道我会守着锡斯城,一直等着他!” 第六十二章 曼齐克特之战(一)揭幕 孤寂的草原笼罩着浓浓的暗幕之下,城门悄然开启,一队骑兵飞快的越过城门向着远处黑蒙蒙的夜色之中。 随后,没过多久,城门开启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有一队骑兵在夜色的掩护小悄悄的离开了锡斯城,他们一路上沿着前面骑兵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很快,也消失在朦胧的草原深处。 玛蒂娜在赫克托尔的陪同下站在城墙上看着先后两支骑兵离去的方向,她包裹在厚重连帽披风里的身子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不住颤抖着,脸上苍白的神色甚至比赫克托尔那张被白化病纠缠的脸还要没有血色。 “殿下,您该回去休息了,”陪在旁边的赫克托尔把声音尽量放低,尽管如此,这突如其来打破沉寂的声音还是让玛蒂娜惊得微微一颤“殿下,您已经尽力了。一切要看上帝的安排。” “我做的,对吗?”玛蒂娜有些茫然的回头看着赫克托尔,她这时那种寻求支持的眼神和之前在起居室里那种毅然做出决断的果敢判若两人,这时的她就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等待着得到他人的帮助和认同,这让赫克托尔的心头不禁微微叹息。 “这还是个孩子呀。”赫克托尔.在心底里无奈的摇头,玛蒂娜在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决定早已经出乎了他的想象,在得到罗马皇帝的使者即将到达锡斯城的消息时,赫克托尔在见到玛蒂娜之前,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甚至当玛蒂娜在焦虑的犹豫彷徨时,他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这个孩子最终没让我们所有人失望。” 赫克托尔看着玛蒂娜透着紧张.的神色,略一思索之后向着女孩躬身行礼:“殿下,您做的很好,即使是大人自己在这里也只能做这些了,您在关键时刻的决定挽救了大人在奇利里亚获得的一切,甚至可能就此挽救了大人在即将到来的君士坦丁堡之行。” “可是,我真的做的对吗,还是我.已经给伦格惹下了**烦?”玛蒂娜转身看着已经只剩下一片苍茫的草原“我不应该在这里的,我应该跟伦格一起离开,这样我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了,上帝原谅我,伦格会怎么说呀。” 女孩焦虑的自语着,她之前的勇气在这时似乎已.经完全消失,因为对未来的紧张和忧虑不住颤抖的肩膀轻轻耸动,看上去显得那么柔弱无助。 “殿下,您应该早点休息了,”赫克托尔的眼神变得冷.漠下来,只是走到玛蒂娜身边同样看着远处迷茫的草原“上帝让大人来到这里,大人把奇利里亚交给了我们,这就是上帝的安排,无论我们怎么做上帝都会原谅我们,同样无论结果如何,大人都会以我们做的一切自豪。” “我只要伦格能安然的回来,”玛蒂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赫克托尔的话,她的眼神望向夜幕沉沉的东方,声音中浓重的期待让赫克托尔微微皱起双眉“我会为他守着锡斯城,直到他尽快回来。” 说完,玛蒂娜再.次用力裹进身上的厚厚的外袍,转身向着在远处一直不安的等待着她的女侍走去。 望着在女侍和仆人的陪同下离开的玛蒂娜的背影,站在城墙上的赫克托尔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他的眼神恍惚,似乎一时间被头脑里的什么年头吸引。 他转头同样望向被玛蒂娜殷切期盼的那黑沉沉的东方,回头看着玛蒂娜那支即将消失在街道尽头,举着火把的小小的队伍,一时间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埃德萨的继承人,”赫克托尔自语般的吐出这句话,随即猛一摇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上帝原谅我们所做的一切吧……” 夜色在笼罩锡斯城的时候,也弥漫在遥远的曼齐克特山地里。 在这片已经由平原逐渐向东方微微拔高的丘陵山地上,原本地势平缓如茵的绿色草原已经变得崎岖不已,一片片高低起伏的丘陵把曼齐克特分割成了不同的块地。 莫杜夫河是一条并不宽广的河流,这条大体上东西走向,把整个曼齐克特分割成南北上下两个部分的河流,从遥远得几乎没有多少人见过的里海奔腾而来,经过蜿蜒曲折的旅行穿过整个曼齐克特,然后注入迪亚巴尔克湖,随即从迪亚巴尔克湖中再次分流的河水一路向东,直到做为一条天然的界河,穿过奇利里亚和安条克接壤的边境,最终和无数支流汇聚成一条新的河流注入地中海。 尽管并不宽广,但是莫杜夫河却十分湍急,因为颇为显著的地势造成的巨大水势,让在这条河流上修筑桥梁变成了一份很艰难的工作。 不论是早期的罗马人还是后来的克尼亚人,都曾经很认真的试图用众多的桥梁把上下曼齐克特连接起来,可是他们最终都放弃了这个过于复杂的工作。 于是整条莫杜夫河就由两座分别处于曼齐克特新堡上下游不远地方的桥梁连接起来。 做为下曼齐克特的驻守地,新堡是这里所有克尼亚人驻军的留守地,而在相对偏僻的上曼齐克特,赫利阿特旧堡则成了克尼亚人巡逻队在巡视广大领地时躲避风霜补充休整的好地方。 几名骑在马上略显疲惫的克尼亚骑兵慢悠悠的在浓密高大的树林里行进着,对于在距离他们这里并不遥远的边境上发生的与萨拉丁大军之间的战争,这些克尼亚骑兵并不十分关心。 自从进入了这原本属于罗马帝国的领地百年以来,突厥人就如同忽然进入了他们一直梦想中最美好的地方。 丰润的水草和温暖的气候让这些原本在遥远东方忍受着过苦寒艰难的突厥人一下享受到了从没享受过的美妙生活,而将近百年的安逸也让彪悍的突厥骑兵忽然没有了可供他们砍杀蹂躏的敌人。 尽管南方崛起的阿拉伯部族在一个叫萨拉丁英雄的带领下毅然攻下了所有穆斯林心目中的圣地耶路撒冷,但是克尼亚人并不认为那些沙漠民族就真的有资格成为威胁自己的敌人。 克尼亚苏丹对萨拉丁的担心,并没有让所有克尼亚人同样担心,甚至就是在不久前在边界的大战中出现的惨败,对于在上曼齐克特的克尼亚人来说也显得过于遥远。 而且因为已经签订了合约而据说已经开始退却的萨拉丁大军难道还会威胁到莫杜夫河以北的地方吗? 所以这些已经多年没有真正驰骋鏖战过的克尼亚骑兵,尽管是在距离边境并不太远的地方巡逻,但是他们还是显得那么悠然,丝毫想象不到会在自己的腹地遇到任何可怕的敌人。 寂寥的月光透过头顶针叶林高大尖利的树冠在树林里照射出一片银色的光亮,被长期来往的马队踩踏出的林间小路在树林里看着显得忽明忽暗,夜晚的冷风带起的片片松涛发出如潮般的响声,这一切对这些克尼亚骑兵来说实在太熟悉,毕竟这条路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以至闭着眼睛他们都能走过来。 前面就是树林里一个狭窄的拐弯,走在前面的骑兵向着后面低声嘀咕了一声提醒着后面的人。 那是一片因为地势松软而突然出现在路上的滑坡,在那片地方,小路右侧高坡上松软的泥土总是不停的沿着山坡滑动下来,然后顺着左侧陡峭的地势形成一大片湿滑的斜坡,而因为不熟悉路径而贸然疾转被顺着滑坡甩下去的旅人,可已经实在不少。 最糟糕的是,滑坡下面就是急促流淌的莫杜夫河,这样能够在掉下去之后还能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就实在不多了。 尽管都知道即将出现什么,可是习惯还是让走在前面的士兵回头提醒着自己的同伴,随即,一声尖啸在夜空中响起,暗影闪过,羽箭瞬间贯穿了这个士兵的脖子! “啊~”凄惨含糊的叫声从这个士兵嘴中发出,他的身子在一抖之后豁然向后栽倒,因为双脚用力拉扯马肚带的力量让他的战马霎时发出一声嘶鸣,立刻迈动四蹄向前冲去! “敌人!袭击!”突然起来的袭击让骑兵们霎时一阵大乱,尽管长期的安逸已经让克尼亚人远不如当初在苦寒的东方原野上面对强敌时的机警,但是与生俱来的马上民族的勇气,却让他们在稍一混乱后立刻唤起了血液中彪悍! 他们呐喊着拔出武器向四周飞快散开,与此同时从右侧斜坡和后面射来的大片箭雨已经立时笼罩在他们头顶! 偷袭显然是成功的,几名反应稍慢的骑兵立刻被飞来的羽箭射落马下,活着的人在地上不住发出痛苦的惨叫,而还幸存的人则一边用力呐喊,一边向前催动战马,飞快的向着前面拐弯的地方奔去,试图冲出伏击! “小心点!”冲在最前面的是克尼亚士兵一边喊着,一边用力控制着马缰,娴熟的技巧让他在战马刚刚拐上斜坡时,尽力减缓了奔跑的马速,同时他的心里这时也已经升起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冲过这个拐弯前面的树林出口,就是沿着莫杜夫河边直接通向赫利阿特旧堡的道路,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 湿滑的泥土到路面无法阻挡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的娴熟骑手,拐弯处右侧的高坡一晃不见! 前面已经出现了树林出口被月光照射的一片明亮的宽阔平地,还有一个单人独骑立在树林出口中间的骑士! 在月光中,那个骑士身上暗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随着风涛高高飘摆,抖动起来的波纹就如同一副巨大的翅膀在他身后不住摆动,月光照在他的头盔上映起的反光把他盔顶上的孔雀翎羽的影子映衬得更为显眼,在夜色里那个人就好像一个突然降临的天使般,安稳的坐在马上,看着刚刚冲过拐角的那些克尼亚骑兵。 克尼亚骑兵的脸上在那一刻露出了诧异,可是还没等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阵从身下传来的巨大的力量,把他的身体瞬间从马上抛了出去! 战马的嘶喊,骑手的哀号,重物砸在地上的发出的轰响和战马双腿折断时发出的可怕骨折声,一时间在拐角里响成一片! 最前面的骑兵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的抛到了地面上,当他的身体翻滚着一直向前冲去时,他眼前的那个骑士越来越近,最终随着那个骑士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叫,巨大的马蹄高高扬起,然后这个骑兵就陷入的一片黑暗之中。 后面的克尼亚人显然没有这个人那么“走运”,突然从地面上弹起的一条条的绳索在绊倒了前面骑兵的同时,霎时让后面的骑兵毫无准备的撞了上去! 他们直接撞在了突然栽倒的战马上,巨大的力量把几个骑兵直接抛下了战马,而后面的人因为无法停留,瞬间沿着湿滑的土地向着左侧斜坡下翻滚下去! 一切在瞬间发生,也在瞬间结束。 被从右侧高坡和后面偷袭的弓箭驱赶着撞向陷阱的克尼亚巡逻队,几乎在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究竟自己是遭受到了谁的袭击时,就被彻底的屠杀殆尽。 当第一个被绊马索甩出奇的克尼亚骑兵,被难忍的疼痛折磨得醒来时,一阵阵难掩的血腥气息灌进了他的鼻子。 他恍惚的睁开眼,看到眼前还一片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动,随着眼前的情景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那些扭曲的影子变成了一个个正在尸体堆中寻找幸存者的身影,而所有被找到的活着的人,都立刻在他们手里闪动起的刀光下身首异处,一声声的死亡前的痛苦在这片阴暗的树林里响起,这一切让这个士兵不禁吓得全身发抖,一时间他听到的只有自己的牙齿在不住打颤时的响声。 一声沉闷的响动在他耳边响起,而且随着地面发出的震动,这个士兵艰难的向后仰起头来。 他看到就在他头顶前的地方,一双巨大的战马马蹄在地上震起了一片泥土,当他向上仰望时,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了一个骑在高大战马上的骑士正一动不动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闪亮的罗马式盔甲和几乎覆盖马股红色长斗篷让这个士兵终于认出了这些人,他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同时彻底绝望的把头放到地上。 感觉着沉重的马蹄就在头顶上方踩动地面发出的震动,士兵紧闭双眼,等待着那最后的时刻。 忽然,他的两臂别人紧紧抓住拉了起来,恐惧让这个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发出一声喊叫,他用力挣扎,可是肩膀和肋骨下骨折的痛苦又让他全身无力的立刻靠在了挟制他的罗马士兵的身上。 “你是赫利阿特的守备兵吗?” 一个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到熟悉的克尼亚语,那个士兵不由用力抬起头来向上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罗马骑士。 “你,你们是什么人?”士兵喘息着问着,可一阵由身边的士兵用力拉扯带来的痛苦立刻让他呻吟出声。 “是我在问你,”那个罗马人并不生气,他翻身下马走到士兵面前,然后用手里的马鞭顶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扬起来对着自己的眼睛“听着,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知道的。” “安拉保佑,惩罚异教……啊!” 士兵的喊叫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哀号,他看到了自己右边的罗马士兵正把一只血淋淋的手指递到他的面前,而刚刚这只手指还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你看,我的士兵都能听懂你的话,所以你最好小心点,”罗马人不动声色的说,这时,一个罗马士兵奔到了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立刻这个罗马人的脸上路出了一丝笑容,他回头向着惊魂未定的克尼亚士兵微笑着说:“我们又找到一个还能说话的克尼亚人,这样你的机会就不多了,我会让你们两个分别的说出自己知道的,谁先说,谁能活。” “我,我……”士兵的心头开始狂跳,当他看到远处一个同样全身血污的人被从死尸堆里拉起来,向着这边拖过来时,他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我会用一切手段让你们说出我想知道的,就如同当初你们那么对待罗马人一样。” 罗马骑士微微后退一步,他看着自己的士兵开始在那个克尼亚人双手上包裹起沾满松油的脏布,然后他慢慢接过了旁边士兵已经点起的火把。 “你,你要干什么,安拉,保佑我!”克尼亚人被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吓得发出凄惨叫声,他用力挣扎,但是去被紧紧抓住,双手被强迫着递向那个罗马骑士手中的火把。 “一会你就会闻到一阵很好闻的气味,也许那和你们经常吃的烤肉差不多。”罗马人好不怜悯的举起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克尼亚人看到了一张冷静得令他胆寒的脸。 在这一刻他彻底崩溃,在炙热的火焰即将点燃他双手时,一声透着绝望恐惧的丝嘶喊霎时在树林里响起: “我说~~” 幽暗浓密的针叶树林里,在一小块空地上搭建起来的营地覆盖在一片如银的月光之中,几名罗马骑兵来回走动照付战马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不过这并没有打扰到正坐在一个枯树墩上沉思的伦格。 在来到曼齐克特之后,伦格并没有立刻下令向那两座城堡中的任何一座发起进攻,尽管他知道那两座城堡里的守军并不很多。 他命令整支队伍悄悄的进入了距离赫利阿特不太远的浓密的原始森林,这个决定曾经让那些士兵颇为踌躇,而原因就是这片森林从很早以前就有传说居住着可怕的异教徒的巫师,很对人在走进这片森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对于这些传言,伦格尽管只是一笑置之,但是他也并没有阻止那些士兵按照异教习俗,向树林里扔上几个象征贿赂那些异教巫师的金币,以保自己的安全。 相反,看着那些罗马士兵一边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一边很自然的做着可能对欧洲人来说简直是亵渎的异教仪式的举动,伦格心底里一丝一直被他隐藏很深的心思不禁悄然浮现。 在这个宗教信仰统治一切的中世纪,以罗马为代表的正教那相对宽松的环境,似乎让伦格看到了一个能让他心底里那个一直为之萦绕的幻想为之实现的希望。 而更令他在意的,是将近数百年来正教与公教间那错综复杂,恩怨难清的关系。 “上帝的宠儿,神圣的圣子……”伦格心底里不停的这样自语着,他当然知道艾萨克二世邀请他远赴君士坦丁堡的原因,而在这其中除了因为世俗王权的原因之外,又有多少是因为正教与公教间的勾心斗角呢? 也正是因为知道君士坦丁堡的城门容易进入,却难以出来,伦格才没有贸然走向那座城市,他一直在等待着更加有利的那个时机,而现在这个时机就在眼前。 曼齐克特将为他带来的荣耀是难以想象的,而随后该如何做呢?虽然早已有了决定,但是最终令伦格定下方向的,却是在这个看似普通的树林之中。 异教,正教,公教,罗马世俗的权力,与充满混淆着疯狂信仰和利益气息来自欧洲的十字军,这一切让伦格在这个树林里似乎找到了一条能够让他实现自己希望的道路。 一阵战马嘶鸣声从密林远处传来,随着火把映照起的片片光亮,伦格看到一队队闪烁的人影出现在树影之中。 随着人影闪动,瑞恩希安大步走来,冰冷露水沿着盔沿滴下,而他的眼中却闪动着炙热的光芒。 “大人,克尼亚与萨拉丁作战的军队即将返回曼齐克特!”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二)“我的贝利撒留” “大人,姆居切克战役中幸存的克尼亚人很快就会回到曼齐克特,我想他们现在甚至可能已经就要翻越过那些山脉了。” 瑞恩希安指着南方一片已经在朝阳中逐渐显露出虽然并不很高,但是却如片片连绵不断的屏障般的山影,那里是一片叫做阿拉加茨的连绵山脉,虽然并不很高,但是却成为了隔绝着克尼亚人的曼齐克特和萨拉丁帝国之间的要隘屏障。 也正是因为这个屏障,那些守卫曼齐克特的克尼亚人并不担心萨拉丁的军队会乘胜追击,甚至他们还有时候对着那些山脉轻蔑的哼上一声,为不能把那个据说是萨拉丁最信任的大将引到曼齐克特来决一死战而感到遗憾。 “那些克尼亚人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伦格望着瑞恩希安,他瑞恩希安眼中除了看到兴奋,也看到了一丝丝的试探,他知道这个身份时而是商人,时而却又是地位尊贵的罗马将军的男人始终是那么让人不够放心,即使这个人曾经含蓄的向他表示了效忠,但是对于这个人,伦格却总是难以感觉到信任。 特别是一想到在不久之后这个人的一个兄弟会以极其残酷的方法夺取他另一个兄弟的皇位,而这又恰好是罗马人那些十分不好的传统之一,他就不能不谨慎的随时盯着这个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沉浸在对罗马荣誉的憧憬中的将军。 “显然不会很快,”瑞恩希安习.惯的抚摸着嘴唇上的胡须“那些克尼亚人现在可是太糟糕了,不过这不能不让人对那个阿迪勒十分佩服。”他似乎又想起别的什么,一边和伦格一起看着南方的山脉影子,一边感叹的说“他居然以不动六千的军队击败了比他多一倍的敌人。” “那是萨拉丁的御弟,”伦格不置可.否的开了口“他的确是一个令人敬佩又需要小心的将领。”他慢悠悠的说着,同时心头闪过那个眼神和萨拉丁一样深邃,而又时候又比苏丹更为狡猾的萨拉森将军的身影。 尽管多年来萨拉丁以交朋好.友和结识无数豪强而在所有萨拉森人中间闻名,但是伦格却知道这个骨子里透着骄傲的埃及苏丹,真正看得起的人并不多,而阿迪勒这个小部族酋长的后裔,却出人意料的成为了萨拉丁最为信任的人之一,甚至作为比对其他将领更为信任的证明,萨拉丁把与克尼亚人之间这关系到他的帝国整个北方边境安危的重任交到了这个年纪并不很大的弟弟手中。 而阿迪勒显然也没有让萨拉丁失望! 姆居切克战役给克尼亚人的打击究竟会有多大,.在这时并没有真正体现出来,和当初亚尔斯兰一举击败罗曼努斯而夺取了整个罗马帝国小亚细亚腹地不同,近万人的损失在让克尼亚人痛苦的同时,也让他们正庆幸自己最终还是把萨拉丁的军队挡在了阿拉加茨山脉的另一边。 克尼亚人不会想到,就在他们为自己感到幸运的.时候,另一个人正带领着一支比阿迪勒的军队规模更小的军队,跨越过了广袤的草原,悄悄的深入到了早已有近百年没有被罗马人光顾过的曼齐克特! 瑞恩希安显然对阿迪勒接下来会怎么干并不.感兴趣,他看着伦格随手在地上画着的曼齐克特地图,随着伦格手中的树枝沿着东西走向的莫杜夫河微微划动,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犀利。 终于,当看到树.枝在标注着赫利阿特旧堡的地方微微一顿时,瑞恩希安的眼神霎时带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猜疑。 “大人,您是要我去围攻赫利阿特旧堡吗?”瑞恩希安望着伦格手里的树枝,同时在心里飞快的想象着如果伦格真的向他下达这样的命令,他又该如何去阻止这样一个明显十分愚蠢的决定,而又不会伤害到这位圣子的自尊。 “对,我要你围攻赫利阿特旧堡。” 让瑞恩希安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他错愕的看着伦格,一时间有些不相信这个在耶路撒冷曾经令萨拉丁都为之无奈的人,居然会在这时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 “大人,即使赫利阿特旧堡的克尼亚人很少,也不是我们能立刻攻下来的,而且一旦曼齐克特新堡的敌人来增援,那么我们就很被动了,另外难道您认为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夺取下两个城堡吗?” 瑞恩希安尽量小心谨慎的问着,他因为不明白伦格意图而不敢说出过于刺激这位年轻圣子的话,不过在这时他已经在心里开始把伦格归为并不懂得战争的那类人中当中去了。 “即使是圣子,也不可能是个无所不能的完人。”瑞恩希安心里这么咕哝着。 罗马将军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的脸上就不禁露出了一丝无奈,尽管他也知道对这位圣子过于苛责的期望并不现实,但是他还是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当他从地上抬起头来时,他看到的是伦格拄着树枝正有群的望着他微笑的表情。 “如果我让你一直围攻赫利阿特旧堡,你是不是会象罗马努斯皇帝的那位将军杜卡斯一样,在看到局势不利的时候,把我扔给克尼亚人呢?” 伦格的比喻让瑞恩希安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怒气,他一向冷静的表情在瞬间消失,换上的一种似乎被侮辱了般的愤怒。 “大人!……”瑞恩希安严肃的发出大声辩解,但是伦格却抬手阻止了他的愤怒。 “你知道这只是个比喻,我相信一个敢于在萨拉森人和耶路撒冷王国之间制造麻烦的人,在战场上也会是位勇敢的将军。” 说着伦格把手里的树枝向着泥地上标注成一片山脉的南方用力一点:“事实上我需要的,是你能让这支回来的克尼亚人为了究竟驰援谁而无法做出决定。”伦格一边说一边认真的看着瑞恩希安“所以将军,我要知道的是,这支克尼亚人会在什么时候回到曼齐克特的准确时间,我要你为了这个不惜一切代价,即使牺牲你所有最有经验的斥候也在所不惜!”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树枝,他分别在标注着莫杜夫河上下游两岸边的两个圆点上微微一敲,树枝点在地上带起的泥土“突”的一跳,不过这也在瑞恩希安的心头豁然带起一丝波澜。 “我要你组织起最勇敢的骑兵,然后分别同时对这两座城堡予以进攻,”伦格扬起头望着瑞恩希安“我知道这将是一次十分艰难却又不只是勇敢能决定一切的战斗,因为你能围攻这两座堡垒的人数,只有二百人。” “二百人?用二百人围攻两座城堡?”瑞恩希安愕然的望着伦格,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听错。 “对,只有二百人,但是我却要求你要让城堡里的克尼亚人认为我们事实上有很多军队在城外,等待着引他们来于我们决战。”伦格手里的树枝再次开始移动,不过这次他却一直向南,一直指向那片隔绝着克尼亚和姆居切克的山脉“其余的事情就由我来做了,也许我们在这里分手之后就是永诀,但是如果成功,这里任何一个见证和创造了奇迹的人,都会成为罗马的英雄和传奇。而你将军,你将是振兴罗马的另一个贝利撒留。” 伦格的话,让刚刚还露出愤怒的瑞恩希安陷入了一阵沉寂,他无言的望着伦格手里的树枝指点的方向,他知道那正是从姆居切克方向回来的克尼亚军队所必经的道路。 “大人,您这样做是在冒险,不止是在用我的军队冒险,而且是在用您自己的生命冒险。”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瑞恩希安才淡然说着,他这时神态不但显得颇为自然,甚至还带着很久以前伦格在耶路撒冷见到他时,那种似乎总是用讥讽面对那些法兰克人时的表情。 “我的生命已经实在太长了,或者说,我获得的生命已经足够我再次挥霍的了。”伦格同样看着地上简易的地图喃喃自语,不过他并没有理会因为听到这个露出不解的罗马将军,而是继续把树枝指向那支克尼亚败军即将到来的方向“我希望能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想知道这支军队在一场惨败之后,究竟还留下了多少实力。我需要知道这一切,这对我们太重要了。” “那么您又要如何对付莫杜夫河上的赫利阿特旧堡和曼齐克特新堡呢?”瑞恩希安紧紧皱起了双眉“您知道不论我们进攻这两座城堡中的任何一座,另一座城堡都会立刻派出援军,而一旦那支克尼亚人军队回到曼齐克特,那么一切对我们来说就再危险不过了。” 说到这里的瑞恩希安微微叹息一声,到了这时,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却不能不佩服决定在莫杜夫河上下游的两岸建立两座城堡的克尼亚人。 在这条从东方的里海流向地中海的河流上,因为地势而令整条河流都显得无比湍急的水势,让任何想要渡河的人都只能从上下游的两座分别在两座城堡监视下的桥梁上通行,这无疑让克尼亚人牢牢的控制住了整条莫杜夫河。 “大人,也许我们更应该把我们的嘴巴缩小点,”瑞恩希安小心的提醒着,他这时才真正开始为伦格那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贪婪的想法感到担忧。 “如果我们只是想攻下上曼齐克特的赫利阿特旧堡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那些经过姆居切克战役的克尼亚军队损失惨重,也许他们在进了曼齐克特新堡之后,就再也不想向前走一步,而我们也完全可以在阻挡住了两座桥梁之后把他们挡在莫杜夫河那边。” 瑞恩希安轻声说着,同时他有些担心的看着伦格似乎一直在倾听的表情,自从终于开始明白伦格要干什么时,他在内心里就不禁为这个人的大胆和贪婪感到诧异,事实上即使是他在听到科尼亚人那支败军即将返回曼齐克特时,也不禁一阵莫名的激动。 瑞恩希安觉得自己是大胆的,他想到了要在那支新败的残军还没有来得及返回曼齐克特时,果敢大胆的越过莫杜夫河,一直向南,在下曼齐克特迎头痛击那支克尼亚军队! 但是,现在他却认为自己和这位圣子比较起来却显得过于小心甚至有些保守了。 这个人,不但大胆的希图着要歼灭那支刚刚经过惨败,虽然在人数上颇为壮观,可即使是那些普通士兵也并不觉得过于畏惧的克尼亚军队,甚至他居然还想着要攻陷位于莫杜夫河两岸的两座曼齐克特城堡! 这两件,或者说是三件事,任何一件也许并不十分困难,尽管看上去的确颇有凶险,但是瑞恩希安却并不认为不可做到。 但是,当他知道伦格要在这块虽然依然有罗马人的后裔定居,却已经在百年前就已经成为科尼亚领地的敌人后方完成这所有近似奇迹的计划时,瑞恩希安除了对伦格这近似疯狂的举动感到一阵阵的诧异外,就只有无奈的暗暗苦笑。 拒绝这个堪称疯狂的计划吗? 瑞恩希安没有想到过,他深深的知道,当他决定答应伦格远征曼齐克特时,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这支从特里布松带出来的军队,都已经毫不回头的踏上了一条叫伦格的大船。 没有完成皇帝的命令,及时把贡布雷子爵带到君士坦丁堡,皇帝会给予什么样的处分? 在奇利里亚最终在贡布雷子爵带领下进入了被罗马丢弃了百年的锡斯城,皇帝会怎么想? 在这位圣子无疑会因为收复了帝国失地而名声大振之后,还跟随他远征曼齐克特,皇帝又会怎么办?! 一切都早已经无法停顿,更无法收场,瑞恩希安在这时甚至可以想象艾萨克二世在听到奇利里亚发生的一切之后会如何暴跳如雷,更能想象随后这位皇帝又会如何绞尽脑汁的对付任何一个对他来说可能是敌人的人。 一切已经没有退路了! 瑞恩希安暗暗苦笑,他为自己居然最终要在遥远的曼齐克特这危机重重的地方做出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感到好笑。 他有些兴趣盎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然后把眼神投向树林外的远方。 这一切真是太奇妙了,瑞恩希安在心里这样反复的想,就是这个当初在他看来完全只是一个用来牵制和搅法兰克与萨拉森人的小小棋子,在不到两年之后的今天,却用一种令他无奈的局势逼迫着他做出如此重大的选择。 这似乎应该让人感到沮丧,可是瑞恩希安却不明白为什么心底里隐约的却又有着一丝轻微的期待和兴奋。 “也许一切真的太平静的了,平静的让人就要窒息……”瑞恩希安这样为自己内心里的那一丝兴奋解释着。 君士坦丁堡永远不缺的激情和火热,在这个早在多年前就洞悉了罗马的人眼中,早已经只剩下苍白无力的浮躁和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在那似乎永远热闹的城市里,瑞恩希安曾经不止一次的感到了迷茫和寂寥,他看到了罗马人浮躁的一面,也看到了罗马帝国久远光荣装饰下那早已死去的腐朽躯壳,这曾经让瑞恩希安不止一次在梦醒之后发出无声的哀号! 而那个皇帝,那个他曾经给予无限希望的艾萨克二世,却在登基后完全变成了一个为了守住宝座不惜一切的懦夫。 他再也不肯进入军营,更不肯象当初一样带领军队驰骋沙场,而是畏缩在华丽庞大的圣宫里,不停的运用着自认高明的手腕施展着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却并不是为了罗马,而只是为了能保住他自己的宝座。 而那个阿莱克修斯呢?想到那个人,瑞恩希安讥讽的撇了撇嘴唇,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和他们的哥哥一样野心勃勃,可是这个人也同样和艾萨克二世一样,被权力腐蚀光了仅存的那点勇气。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却在这深入敌境危机四伏的曼齐克特酝酿着能够震动整个罗马的计划! 瑞恩希安的眼神从远处收回来,再次落在伦格脸上,他看到一直在等待他回答的年轻人默默的望着他,不过让他有些生气的,是伦格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如果我接受您的这个计划,不论是不是最终成功,我都将受到皇帝的惩罚,”瑞恩希安似乎不像是在说关乎自己命运似的淡然说着,而伦格在听到之后也只是微微点头“如果我拒绝这个计划……”瑞恩希安稍微一停,随即自嘲的微微撇嘴“我想皇帝也不会对我过于仁慈。”说到这里,瑞恩希安的嘴里“呼”的吐出一口长气,他抬起头看着已经完全放亮的天空。 望着晴朗蔚蓝的天空,瑞恩希安在这树林的松涛中,似乎听到了百年前曼齐克特战役那惨烈的喊杀声,也听到了克尼亚人的铁骑洪流席卷整个曼齐克特甚至是奇利里亚的雷鸣蹄声! 瑞恩希安望着天空的眼睛豁然一闭,接着立刻睁开! “大人,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他凝视着一直沉默的等待着的伦格“正如您说过的即使惨败我们也应该感到自傲,因为我们是百年来第一支站在曼齐克特土地上的罗马军队!” 瑞恩希安说着慢慢的从盔甲的领口取出了一个如盾牌状,中间镶嵌着洁白的象牙十字架的黄金胸牌:“大人,这是我的母亲奥丽吉娜公主在圣索菲亚大教堂施洗时得到的圣物,现在我把它交给您,我希望再次见面时,您能亲手把它还给我。” “如你所愿,将军。”伦格伸手接过胸牌,小心的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随后他忽的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看着对面的瑞恩希安,在略微沉吟之后,他放低声音向着这位罗马将军轻声说:“愿上帝保佑你,我的贝利撒留。” 听到这几乎已经完全毫不掩饰的暗示,瑞恩希安的脸上明显的一滞,尽管他已经隐约知道了这个年轻人那同样难以估量的野心,但是当第一次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时,瑞恩希安还是不由得为之骇然。 可是,伦格却已经不再耽误时间,在瑞恩希安还没有开口回答时,他已经向后退了两步,同时伸出右手用力按在胸口上! “为了罗马!” 瑞恩希安的声音霎时变得坚定无比,那个好像总是对一切不屑一顾的浪荡商人,这时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只有一位全身热血为之沸腾的罗马将军,站在伦格的面前! 当太阳终于开始出现在头顶上的时候,训练有素的罗马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望着即将随伦格渡过莫杜夫河的自己的军队,瑞恩希安的眼中露出了淡淡的惜别柔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再次见到这支自己训练出来的精锐骑兵,也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人能幸运的听到别人对他们的赞美,但是瑞恩希安看着那些等待着出击的骑兵,却能感觉到他们当中那一阵阵的期待和激情。 一阵马蹄声传来,伦格穿过骑兵队伍来到了瑞恩希安的面前,看着这位罗马将军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向自己握紧右拳紧扣胸膛,伦格平静的向他平伸出了手臂。 “上帝保佑你,我的将军!” 伦格大声向瑞恩希安说出了代表着新的主从关系的祝福。 “愿圣子赐福于圣子!” 瑞恩希安的应祈同样向所有士兵证明了这一关系的确立。 短暂的寂静,随后,一阵高呼响彻树林: “凯撒必胜!” 征尘扬起,骑兵如风卷出! 在向着赫利阿特旧堡前进的时候,瑞恩希安忽然想起了分手前伦格对他说出的一句话: “你是我的贝利撒留,但是我却绝对不会是查士丁尼。”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三)诱杀 湍急的莫杜夫河在初春料峭的寒风中向着西方流淌着。这条沿着由东向西逐渐低落的山地绵延而下的里海分支,在奔腾过整个亚美尼亚山地时,也给它经过的土地从远方带来了丰富的蕴藏。 即使是在依然透着寒冷的三月,河岸边已经显得松软的河泥开始散发着春天特有的那种草根气息。 透着黑褐色的湿软泥土为曼齐克特的土地带来了令人喜悦的营养,就如同这片土地在很久以前始终是罗马帝国著名的士兵来源地一样,曼齐克特成为了克尼亚人在整个亚美尼亚最重要的牧场之一。 充足的水源,丰茂的土地和适合的气候让曼齐克特的草原生长出了最肥美的牧草,这里就好像是天生为培育战马而存在的,而当初阿尔斯兰选择这里做为和罗曼努斯决战的地方,也未尝不是被这片所有游牧民族都会为之神往的地方吸引,诱惑。 穿出茂密的针松林,再越过一片崎岖起伏的丘陵地带,远远的在前面探路的斥候奔了回来,当来到面前时,尽管尽量压抑,但是瑞恩希安还是从斥候的脸上看到了难掩的激动。 “大人,前面就是赫利阿特旧.堡,”斥候用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稳健,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更知道这个职责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这支深入敌境的孤军意味着什么,但是即使如此,斥候还是感到心头阵阵的跳动,就如同所有罗马人一样,他知道曼齐克特意味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过大人,如果只有我们这些人,可能会很危险,赫利阿特旧堡外面是一大片很平坦的平原,克尼亚人甚至不需要在那些平原上建立哨塔,他们就能很轻松的看到整座城堡附近的一切。” “的确很危险……” 瑞恩希安抬手扶了扶头盔,他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到了这时才反悔已经毫无意义,他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不惜一切的向前走下去! 瑞恩希安回头向队伍后面看.了看,他知道在离自己的队伍不远的丘陵高地后面,伦格带领的那八百骑兵正严密的监视着一切,这让他的心稍微有些安定。 同时看着自己身边旗手举着的代表着罗马帝国.特里布松军区将军的方督旗,一股在君士坦丁堡几乎已经绝迹,即使对他来说也已经久违了的激情,让他不禁在吐出一口长气。 瑞恩希安抽出长剑,用力在眼前一挥:“罗马人,既然.这是我们的命运,那就让我们所有人迎着这个命运前进吧,不论前面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无愧于罗马。” 说完,他轻轻拍动胯下战马的脖颈,在稍微一吸.长气之后,用力夹动马腹,在战马迈动有力的四肢先前奔去时,他回头向着身后的旗手喊着:“把我的旗帜举起来,我要让克尼亚人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 随着这个命令,.用金线绣制的方督旗立时被高高的举起,而那二百紧随其后的骑兵则在大地逐渐响起的轰鸣声中,如一对展开的翅膀般从瑞恩希安的两侧向着平原上展开! 斥候的形容十分准确,赫利阿特旧堡前的确有着一大片巨大的开阔地,那种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地平线尽头的广阔,让赫利阿特旧堡里的克尼亚人根本不必在堡外建立任何哨塔,就可以站在城堡的塔楼上看到他的眼睛所能望到的最远的地方。 所以当瑞恩希安那支只有二百人的骑兵刚刚出现在开阔地边缘的时候,一阵沉闷的牛角号声已经从城堡塔楼上响起,接着整个城堡里霎时一阵忙乱。 匆忙登上堡墙的克尼亚守将茫然的看着远处突然出现的烟尘,他不知道这些骑兵究竟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过他他听说自己一支做为巡视的小队,居然没有在天亮之后返回,他不禁看着那些逐渐接近的骑兵发出一声愤怒的咒骂。 “那些人的样子,”一个克尼亚老兵犹豫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敌人“难道他们是罗马人?” “闭嘴,老蠢货!”守将不满的呵斥着“难道你不知道罗马人离我们有多远吗,要知道他们,他们……”他回头再次仔细看去,可他嘴里的声音逐渐变得低了下去,当让终于看清那些骑兵背上那些鲜红东西是典型的罗马披风之后,他的嘴里霎时爆发出一声恼怒的大叫:“安拉见证,那些人是罗马人!” 他一边喊着一边大声向已经在城堡里做好准备的克尼亚骑兵催促着,而事实上几乎不需要他的命令,根本不习惯防守的克尼亚人早已经发出了阵阵喧杂的喊叫,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略显弯曲的宽头马刀,在暴躁的喊叫声中,催促着打开城门。 “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希腊人!”守将愤怒的向城墙里的骑兵们喊着“别让他们跑了,那些希腊人都是些胆小鬼,当心让他们溜了!” “哦吼!” 骑兵们霎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早已经无法忍受被围在由石头砌成的墙壁中的克尼亚骑兵,在城门刚刚开启出一条能供人马出去的缝隙时,已经放开缰绳,紧磕马镫,在多年来驰骋草原的血脉驱使下,这些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之子,迫不及待的用娴熟的骑术控制着彪悍的战马,冲出了厚重的城门,冲进那片他们始终无法割舍的蓝天草原之间! 瑞恩希安同样被眼前这片令他无法割舍的土地吸引着,当他带领着罗马骑兵在开阔地上向前奔驰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克尼亚人为什么会那么执着的要拥有这片土地,当交杂着片片绿色的褐色土地在他眼前飞快的向后掠去时,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是在这片大地上飞翔的冲动。 远处的平地上忽然出现了一大团烟尘,那股烟尘只在瞬间就从一个粗大的烟柱变成了一条横向的烟带,看着能把骑术发挥到如此娴熟的克尼亚人,瑞恩希安的心头不禁微微一阵紧张,他并不畏惧眼前的敌人,但是他却不能不为伦格的计划是不是能顺利进行感到一丝不安。 “克尼亚人没有我们的多!”一个骑兵队长大声喊着,他已经摘下了挂在马鞍边的骑弓,感觉着从身后吹来的强劲山风,这个队长不禁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吼“让我们冲过去!” “不要和他们打!骑弓,射!” 瑞恩希安的呐喊在队伍里爆发出来,借着从背后吹来的风势,夹带在狂风中的利箭立时向着迎面而来的克尼亚人扑射而去! 强劲的山风瞬间增加了利箭的威力,几乎比平时射得更远,力量更大的弩箭划着混乱的痕迹迎头扑向对面的队伍,因为无法躲避而只能用手里的盾牌勉强阻挡的克尼亚骑兵中在响起几声短暂的痛苦喊叫后,立刻有人翻身落马,但是这却丝毫不能阻止这些马背上的主人,不但如此,因为遭受到打击而变得更加愤怒的克尼亚骑兵,几乎是没命的向着已经缓下冲势的落马人疯狂的冲了过去! 双方之间的距离飞速的缩短,就在这时,瑞恩希安高高举起右手,他的喊声也在整个队伍里顷刻响起:“骑兵,转向!” 随着他的命令,几乎在同时刹住前冲势头的罗马人面前霎时扬起一片烟尘,在逐渐冲来的克尼亚人意外的注视下,以瑞恩希安的督旗为中心,如展开的翅膀般的罗马骑兵立刻飞快的调转马头,向着来路飞快的奔去! “不要让这些希腊胆小鬼跑掉!”科尼亚人的队长一边用袖子擦着脸颊上刚刚被飞弩划来的一个硕大伤口里流出的鲜血,一边声调凄厉的嘶喊着,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支由落马人射出的弩箭射伤,这让他因为尊严受到的侮辱而变得怒不可遏! 狂奔,追逐,对射! 开阔地上霎时出现了一幕让欧洲骑士看了会为之嗤之以鼻的追逐战,正在被追赶的骑兵在奔跑的同时稳健的转身弯弓搭箭,向着身后的追兵射出大蓬的利箭,而追赶者更是放开双手,只靠双腿用娴熟的技巧控制着胯下战马,而手里拿着的弯弓则始终毫不停留的向着前面的敌人抛射出愤怒的箭矢。 但是,始终从远方吹来的令他们懊恼的强风却让克尼亚人感到说不出的愤懑,他们看到自己队伍中的伙伴不时被夹带在强风中的流弩射倒,但是他们射出的利箭却因为逆风而大半根本坠落地上。 即使也有敌人被纷纷射中,但是这却丝毫不能让克尼亚人感到欣慰,他们无法忍受自己这些几乎一生生活在马背上的天生骑手会被那些怯懦的罗马人屠杀,而当他们看到那些罗马人中不时出现的一面方督旗时,稍微懂得罗马军制的克尼亚人都不由发出到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呐喊! “那是希腊人的将军!” 克尼亚队长兴奋的大声喊着,这时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大笔的赎金就摆在自己面前,同时他也似乎看到了一位拥有尊贵的军区将军头衔的罗马人正跪在自己面前乞求饶恕。 “抓住那个希腊人,安拉保佑!” 队长的呐喊已经因为过于激动显得有些模糊,同时他看到那些罗马骑兵显然正想向着前面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里奔去,而让他更加兴奋的是,那些罗马骑兵中有些人显然已经因为奔跑的时间过长而减慢了速度,这让他不禁发出了一声高声大笑! “他们跑不动了,杀光他们!为了赎金,抓住那个希腊将军!” 队长的命令立时让所有克尼亚骑兵一阵欢呼,他们看着那些明显已经开始放慢速度的敌人,纷纷放下马弓,拔出了克尼亚骑兵特有的那种微微向上弯曲,刀锋比刀身更加粗宽的马刀! 马刀在空中劈开迎面而来的狂风,发出呼呼的声响,在阳光下,一片闪亮的刀光滚动着向着前面冲去,终于在两股狂奔的烟尘稍一接触时,一片血雨霎时喷溅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克尼亚骑兵手中的马刀狠狠的砍向自己前面那个罗马人的后背! 尽管那个罗马人谨慎的向左避开,但是马术精湛的克尼亚人立刻右脚用力一带马镫,随着战马本能向左一闪,他的马刀已经再次斜抹对方的肋骨,随着一声兵刃碰撞发出的咯吱响声,克尼亚骑兵沉重的马刀猛砸在了罗马人面前向有后阻挡的长剑上! 但是随着刀光豁然向内一闪,马刀宽大的刀头已经贯穿了那个罗马骑兵的后背,伴着一声痛苦嘶叫,罗马骑兵立刻从飞奔的战马上摔了下去,只几个滚动,就完全消失在后面大群的马蹄之下。 “杀掉希腊人!”一展杀戮的克尼亚人立刻如见了鲜血的狼群般发出一片喊叫,他们手里的马刀在头顶上盘旋出大片的雪亮刀花,同时在他们娴熟的控术下,战马几乎是发疯般的撞向虽然人数看起来比他们众多,但是却已经开始有些混乱的罗马骑兵。 前面的丘陵间出现了一条小路似乎成了罗马人唯一渴望逃生的道路,原本向两边展开的罗马骑兵在那个将军的带领下没命的向着小路上奔去,而一直同样如一条横线般展开的克尼亚人,也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前面的敌人,集中起来向着那条小路上狂追过去。 两边的地势沿着崎岖不平的山丘变得狭窄起来,逐渐高耸的坡地越来越陡,当头顶上的阳光被一片过于陡峭的山坡阻挡住时,克尼亚队长突然抬起了头。 追赶的队伍在队长的带领下慢了下来,可是让克尼亚人感到意外的,是前面那些一直在逃跑的希腊人,也逐渐放慢了速度,甚至到了最后他们完全调转了马头,所有人遥遥的和克尼亚追兵对视着。 即使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所有克尼亚人都不禁感到了对方那种和之前仓惶逃跑截然不同的,似乎随时都准备冲杀过来的凛冽杀气! 克尼亚队长略显茫然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颇为崎岖狭窄的道路,当他第一次回过头去看到身后已经变成了一条长蛇般的队伍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 “我们不该追他们,”队长的嘴里发出一声呻吟,然后他好像略有所感的再次向着两边丘陵的陡坡上望去。 在头顶上刺眼的阳光中,队长看到了夹杂在其中的那点点闪亮,当他的眼睛逐渐开始适应那种光亮时,他看到了更多的闪光聚集成了山坡上整片的闪亮! “安拉……”队长痛苦般的再次吐出一声呻吟,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前肆意追杀敌人和俘虏一个希腊人将军的贪婪让他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这个说起来简单之极的圈套。 克尼亚队长手里的马刀用力一紧,在四周骑兵们紧张的注视下,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然后猛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马刀! 随即,“呲!”的一声!不知什么地方忽然射来的一支利箭划破冷风,霎时贯穿了队长的咽喉! “杀!!” 几乎就在同时,一片呐喊立刻从两边的斜坡上响起,一时间乱箭如雨,倾泻而下! 克尼亚人是勇敢的,这些几乎一生都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后裔,在进入了被厚实的石头墙壁包围的城市后,有些人被慢慢磨灭了那驰骋天地间的锐气,但是当战马的嘶鸣声响起时,当弓弦的抖动声伴随着利箭划破空中风声震撼他们的心灵时,彪悍的突厥血液开始在他们的身体中燃烧起来! 尽管在第一波的狂射中就有一群人被乱箭射倒,但是克尼亚骑兵立刻如一群郊狼般嘶喊着向着山坡上冲去! 已经完全没有人带领的骑兵毫不犹豫的冲向每一个离他们最近的敌人,其中最前面的一群骑兵在挥舞起手中马刀的同时,催动战马如一团旋风般猛然撞向之前那队引他们掉进陷阱的罗马人! “举矛!” 立于已经排列成半圆状阵型后的瑞恩希安冷静的下达了命令,随着他的命令,手持倒刺长矛的骑兵立刻向着前方树起了如林的屏障,同时他们绑在左臂上的圆盾也立刻如一堵连绵不绝的墙壁般横在了敌人的面前。 浓烟卷天,克尼亚骑兵如势不可挡的狂澜般,猛然砸向从两翼越来越开始向中间围拢过来的罗马半圆阵! “稳住~稳住~稳住!” 瑞恩希安越来越高的声音在阵型后面响起,看着对面一片如刀山般掠来的狂骑,他高高举起的手臂固定在头顶,始终纹丝不动! “拉绳!” 一声暴喊霎时从瑞恩希安嘴里迸发出来! 随着这声暴喊,瑞恩希安的手臂猛然落下!与此同时,刚刚冲进半圆阵缺口的克尼亚骑兵奔跑的战马蹄下的尘土下,瞬间绷起了无数条粗重的绳索! 可怕的骨碎和冲撞声在那块小小的地方一时间响成一片! 最前面被惯力抛下战马的克尼亚人恐惧的狂舞着四肢向前飞去,他们的身体立时撞在前面树立起的长矛林中,挣扎的身体不住喷洒出的如雨血水向下四溅,就如同一场可怕的洗礼,喷淋在罗马骑兵的身上! “收阵!”瑞恩希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如同宣布死亡的使者般的命令,立刻催动着已经沿着这群克尼亚人两侧包围过去的罗马士兵把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敌人死死的围拢在了中间!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背上,响彻耳边的弓弦声和从小路上响起的痛苦喊叫没有让他动上一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对现在的他来说,早已经不再觉得震撼或者是不安,甚至看着正在发生的可怕杀戮,一阵疲倦骚扰着他的心头。 难道我已经开始厌恶这一切了吗? 伦格心底里自问着,不过随即他就把这个想法压进了内心深处。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即使别人并不知道,但是伦格自己却十分清楚这一切。 他知道不论是赫克托尔,瑞恩希安,或者是远在君士坦丁堡正在为他奔走的法兰西斯和阿历克斯,都可能自认已经了解他的目的。 但是伦格自己却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向着那个巨大的目标迈出的第一步。 一声可怕的喊叫从很近的地方响起,有些骚动的骑兵谨慎的挡在了伦格面前。 透过骑兵间的间隔,伦格看到几个勇敢的克尼亚人居然已经冲上了他站立的斜坡,这些克尼亚人全身几乎找不到一点完整的地方,有几个人的肠子甚至还挂在外面,随着他们近似盲目的冲杀晃来晃去。 这些人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他们的战马已经早已经死掉,可是即便如此,这些克尼亚人丝毫不肯放下手里的武器! 伦格看到一个年纪可能比他还小的克尼亚骑兵正高高的举着牛角号向着天空吹出已经走调,却始终不屈的号声。 随着这时断时续的号角声,分散的克尼亚人开始奋力挣扎的向着那个号手的方向聚集起来。 伦格身前的一个骑兵摘下了骑弓,从他稳健娴熟的动作,伦格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个真正的神射手。 但是在那个骑兵搭上利箭准备瞄准时,伦格却微微抬手按住箭杆,阻止了他。 克尼亚人越聚越多,他们围拢在那个号手的身边。 随着一阵沉默,他们忽然举起手中马刀,伴着一阵可怕嘶鸣,血光迸溅中,所有依然存活的战马瞬息之间全部被他们屠杀殆尽! “突厥人……”伦格嘴里轻轻吐出这个称呼,他早听说过突厥人有在最后时刻杀掉所有战马,不被对方所用的习惯,没有想到的是,他却在这个时候亲眼见到了这一惨烈景象。 他搭在那个骑兵箭杆上的手微微收回,伴着弓弦嗡鸣,利箭疾速飚出! “噗!”的一声,箭羽微颤,直没那个号手咽喉! 随即,四面箭如雨下,一片血腥!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四)进军曼齐克特 泛着呛人血腥味道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中人欲呕的臭味,即使依然是春天,但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还是让正在检查是否还有存活着的克尼亚人的罗马士兵们用厚重的布巾捂住了嘴脸。 伦格慢慢踏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向前走着,他走得十分小心,尽量避开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可是即便如此,他的靴子上还是染满了红色的泥土。 一声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呻吟从附近传来,伦格微微停住转过头,他看到在一小片已经长一层葱绿苔藓的土包后,一个影子在微微扭动。 几个护卫立刻冲了过去,很快他们就从土包后面拖出来了一个全身血污的克尼亚人,让伦格意外的是,虽然这个科尼亚人的头脸已经完全被污浊的血泥染得面目模糊,但是他从这个人脖子上的一支断箭和斜跨在身上的一个牛角号上还是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个在最后时刻用号角召唤同伴的克尼亚号手。 一声愤怒的低吼从一个罗马士兵嘴里发出,他正是在全歼残余的克尼亚人是射出第一箭的那个弓手,他紧紧抓住那个克尼亚人,认真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当他看到那个号手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很宽大的,几乎包裹了整个脖颈的铜饰之后,他悻悻的哼了一声。 弓手没有再说什么,他向后.退去,只是愤愤的盯着那个克尼亚号手,似乎在为自己的失手感到说不出的委屈。 伦格走向那个年轻人,他这时已.经看的很清楚,这个虽然脖颈侧面洞穿,但是却依然活着的克尼亚人真的和自己一样年轻,一张依然能寻找出些许东方人特征的脸上,因为痛苦和流血而显得一片恍惚,他的眼神涣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时都会命丧眼前这些人的手里。 “大人,这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瑞恩希安已经来到伦格身边“在这里的总共有一百六十四个科尼亚人,没有逃掉一个。” “现在赫利阿特城堡里还有多少克尼亚人?” 伦格低声问着,不过瑞恩希安并没有回答,他知道.伦格并不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果然,伦格在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之后略微沉.思,然后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别让他太痛苦。” 说完,他转过身向走去,随即在他身后响起了一.声低沉短促的闷哼。 瑞恩希安跟在.伦格身后,他看着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伦格,终于在走出很远之后,开口说到:“大人,这一切你是改变不了的,罗马和克尼亚之间的战争无法避免……” 豁然转身,伦格一把抓住瑞恩希安的披风:“那你告诉我,我在耶路撒冷为什么能做到,为什么我能让萨拉丁释放他的仁慈?” “大人,那是因为萨拉丁自己就是位高贵的人,他拥有的仁慈和宽厚,即使是他的敌人也敬佩不已,难道您不是也很敬佩他吗,就如同他同样敬佩您一样?”瑞恩希安平静的回答,他并不为伦格一时间的冲动所动“您能让他宽厚的释放所有法兰克人,只是因为他和您一样知道仁慈与残忍的区别,可是克尼亚人不同,他们需要的是我们的土地,就如同我们同样需要收复我们的土地一样。” “可是在一百年前,一个叫亚尔斯兰的克尼亚人做到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做到了。” 伦格放开紧抓着的瑞恩希安微微后退,然后他沿着坡地向上走着,直到登上了丘陵的最高处,望着远处开阔地另一边赫利阿特城堡,他举起了右手: “看到了吗将军,我需要你包围这座城堡,他们的骑兵已经被完全歼灭,而他们显然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 所以现在我要你牢牢的盯住他们,你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城外埋伏的军队依然很多,这样他们就不敢贸然出城,而我要带领着其余的所有军队越过莫杜夫河,进入下曼齐克特。” “大人,这还是太冒险了,”瑞恩希安望着赫利阿特城堡紧皱双眉,您知道即使您能从上游通过赫利阿特桥过河,可是难道您忘记了在下游还有曼齐克特桥,而且那座桥比赫利阿特桥离城堡更近,甚至就在曼齐克特城堡的边上。您是不可能同时控制上下游两座大桥的! 如果您去进攻那支即将返回的克尼亚残军,而曼齐克特守军又越过了莫杜夫河来支援赫利阿特城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实际上围攻城堡的不过只有二百人左右,到了那时候他们就不会再因为担心城堡被围而不敢出兵,他们会派出所有军队去支援自己人,而我又不能阻止曼齐克特的守军越过莫杜夫河到赫利阿特来。 要知道我们分开之后,您的手中就只有不到八百人了,一旦遭受到克尼亚人的前后夹击……” “那就让曼齐克特的守军无法过河吧,让他们只能看着河这边的赫利阿特城堡被围攻,同时也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心。” 伦格淡淡的回答着瑞恩希安,他一边走向已经牵过来的比赛弗勒斯一边头也不回的向瑞恩希安说:“我只希望你能让赫利阿特城堡认为我们的军队依然在城外等着引他们出城就可以了,你现在做的一切才是最危险的,不论是对我们谁来说,你都是在用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冒险。” “可是,大人您怎么越过赫利阿特桥,要知道你不可能不让赫利阿特守军看到的,那座桥就在赫利阿特城堡附近?!一旦他们看到你偷偷越过赫利阿特桥,他们就会想到我们留下来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瑞恩希安在后面大声问着,他依然希望在最后时刻能够阻止伦格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尽管他知道如果那样,可能这次曼齐克特之行的意义会大大的降低,但是一想到伦格那近似疯狂的计划,他还是宁可让这样一个诱人的胜利变得无味一些。 “能让罗马军队站立在曼齐克特的土地上已经是个奇迹,您不用继续下去,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还不够,我的将军,还不够!”伦格用力一拉马缰,在比赛弗勒斯焦躁的马蹄踏动中,他一边在原地盘旋一边向瑞恩希安低沉的说,他半俯下身子眼睛紧紧看着瑞恩希安“我要的是一次真正的胜利,一次能让我在进入君士坦丁堡时向所有人展示而又无愧的胜利。我需要你的帮助,罗马将近一百年的耻辱和即将衰落的文明的光荣现在就在我们手中,是‘我们’!是我和你的手中!”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心头霎时一阵激荡,他知道伦格这么说的原因,从曼齐克特之战后罗马的衰败开始,不论是异族还是欧洲的法兰克人都再也不把罗马的荣耀放在心头,甚至连那些只会赚钱的欧洲商人都在用一种令人痛恨的方式掠夺着罗马的财富。 至于那些打着圣战的旗号来到东方的十字军,甚至公然向曾经无比辉煌强大的罗马发起挑战,他们占领了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后却各自建立自己的国家,在铲除异端的信仰疾呼下,是那些法兰克贵族对原本孕育过无数知识和包容着各种精神财富的罗马的践踏! 现在真的有一个机会出现了在了罗马和自己的面前,而这个机会来自一个人,一个有可能让罗马从衰败中走出来的人! “帮助我,将军,这都是为了罗马。”伦格低头探手紧紧抓住站在马前的瑞恩希安的肩膀。 “为了罗马……”瑞恩希安先是茫然的看着伦格,随即他用力把右拳猛然向胸前一按“愿意跟随您大人,为了罗马!” 伦格露出了轻轻的微笑,他知道这个人这时才是真正肯于放下一切,随着自己走向未知的前方,至于这个人能跟随自己走出多远,伦格并没有仔细去想,这个时候他只是强烈的渴望着一次胜利,一次从拥有一支军队以来,从没如此强烈的渴望的真正的胜利! “可是大人,您怎么能让赫利阿特守军不发现,而悄悄的越过赫利阿特桥呢?”瑞恩希望有些困惑的问着“即使我带人去吸引克尼亚人注意也不行的,那座桥完全在赫利阿特城堡的监视之下。” “不,我的将军,我不需要悄悄的过桥,”伦格向瑞恩希安轻轻一笑“我会光明正大的过去。” 说完,他就在罗马将军略微一愕,随即恍然的笑容中调转马头,向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骑兵前锋奔去。 公元一一八八年的三月十二日,在一个春天的气息中隐约夹带着少许令人不安的血腥味道的晴朗中午,位于上曼齐克特莫杜夫河上游的赫利阿特城堡里的克尼亚守军,焦急的等待着自己派出去的那些骑兵的消息。 城堡守将这时尽管外表依然保持着冷静,但是他的内心里已经开始不住的翻滚,从清晨出击直到中午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的骑兵,让他似乎有了某种令人不祥的预感,而从空中隐约飘来的血腥味道,更是让他的内心里一阵阵的翻腾。 忽然,一声高喊从塔楼上传来,正焦急的坐在水井台边的守将几乎在还没有听清的时候已经沿着木头阶梯大步奔上了城墙! 当他还在阶梯上奔跑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士兵脸上那种恐慌的表情,而当他踏上城墙,亲眼看到眼前一切时,守将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恐惧的呻吟! 一队排成整齐横列的罗马骑兵从城堡远处的开阔地缓慢的向前行来,他们身上红色的披风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扎眼,盔甲和剑盾闪耀的光亮让这些骑兵的看上去就好像被包裹在一片光明之中,但是真正让克尼亚人感到不安的,是这队横列前进的骑兵手中的直竖向天的长矛上挑着的那一颗颗的人头! 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在矛尖上随着战马的颠簸左右摇晃着,有时候还会微微跳跃几下,看着就好像是在向城墙上的科尼亚人无声的发出哀号! 终于那些罗马人人在沿着河边前进,经过了横跨莫杜夫河上的赫利阿特木桥口之后,他们远远的停了下来。 在风中,他们始终保持着那种如检阅般的整齐横列,同时直指天空的长矛上的头颅也只是随着他们矛尖的偶尔颤动微微摇晃。 “安拉呀,那些希腊人砍下了我们那些人的头!”守将凄惨的大叫着,他紧紧抓住马刀的刀柄,就在他喊叫着要人打开城堡大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从那队横列前进的罗马人背后出现的一片烟尘。 混乱而迷茫的烟尘在开阔地上蔓延着,伴着逐渐靠近,守将恐惧的看到在烟尘中的一支罗马骑兵正向着赫利阿特桥上行去。 升起的漫天烟尘让赫利阿特城堡里的克尼亚人不禁全身颤抖,他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罗马人突然来到了曼齐克特,更不知道这些似乎并不想冲向赫利阿特城堡的敌人骑兵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他们只知道这支人数多得令他们胆寒的罗马骑兵就在他们的眼皮下面向着莫杜夫河上的木桥行去,随着尘土飞扬中隐约出现的点点人影,他们可以感受到其中充满压力的恐怖。 而且在那些队伍当中,他们似乎看到了罗马人队伍中携带着的异常东西,这些看上去更象是一根根的巨大树干的东西,让克尼亚人感到不明惊诧的同时也感到阵阵不安。 在这支队伍前面的开阔地上,绵延着向两侧拉开的那支举着克尼亚骑人头颅的罗马骑兵,没有一个回头看向自己那些向桥上行去的同伴,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盯视着赫利阿特城堡,在沉默中向城堡发出了无言的挑衅! “我们应该立刻出去,杀光他们,更不能让他们进入下曼齐克特!” 一个队长高喊着,可是却在守将奋力的一巴掌中惨叫着滚下了木头阶梯! “蠢货,没看到那些人头吗?希腊人在引我们出去,他们要把我们所以人都这么杀光,难道你们忘了希腊人曾经败在亚尔斯兰王的手下吗,他们是绝对不会对我们有一丝仁慈的!” “可是如果让他们过河,他们会去进攻曼齐克特的!”另一个手下不安的看着那些似乎总是走不完的敌人。 “你们难道忘记了伊斯哈克将军的军队就要回来了?即使打了败仗,可伊斯哈克将军还有几千把刀呢,”守将声音粗重的呵斥着“他们是在诱惑我们出去,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可是他们那些骑兵一旦过河,剩下的人并不多呀,而且一旦出城,我们的骑兵要比胆怯的希腊人勇敢的多。” “住嘴,难道你们没有看出来他们是故意在这么做吗?”守将因为自己的话受到质疑显得暴躁无比,他抓着那个手下把他按在城墙上,同时指着外面正在过河的罗马骑兵“看看,蠢货,看看!他们居然就在我们面前这么过去了,难道你认为他们会和你一样蠢到只留下这么点人?别忘了我们的人都在那片山里被他们杀光了,我想他们一定还在那片山区里埋伏着军队,对,肯定还有一支军队,他们想让我们再上当,可我不会那么蠢的!” 说着他愤怒的推开手下,双眼死死盯着空地上那些沉默的罗马骑兵,他的声音里透着阵阵喘息,似乎在尽量为自己辩驳着:“就算他们控制了赫利阿特桥,可是还有下游的曼齐克特桥呢,难道你们忘记了为什么当初亚尔斯兰王要在莫杜夫河上建立两座城堡和桥梁了吗,我们等着,对,我们只要等着曼齐克特的守军来救援我们就可以了……”说完,他背过身去,全身无力的沿着墙垛滑靠下来。 可是没过多久,他看到身边的人疑惑的望着外面低声议论着什么,这让他不由用力站起来重新趴到墙垛上,可是还没有等他看清发生了什么,一片火光突然从罗马人刚刚通过的赫利阿特桥面上升腾起来! 城堡上的克尼亚人霎时一片混乱,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会放火焚烧架设在莫杜夫河上的木桥! 木制的桥梁根本无法抵抗浇上了油脂的大火,桥面上的火势很快就向着桥柱上蔓延下去,在噼啪作响的木板燃烧中,因为炙热而扭曲变形的一侧桥柱发出令人胆寒的吱呀响声,同时伴着桥身的逐渐扭曲,整座赫利阿特木桥终于从中间轰然断裂! 从中间燃烧的火焰向着两侧断裂的桥身飞快的延伸过去,一时间湍急的莫杜夫河上到处都是溅落在河水中的焦黑木头和依然跳动着火星的大块碎片。 而这一切却显然并没有结束,克尼亚人愕然的看到那些已经过河的罗马人放下了他们携带的那些看起来好像是大根原木的东西,而且随着忙碌搬动,克尼亚人终于知道那的确是一根根粗重的巨大树干。 “他们要干什……”赫利阿特守将疑惑的自语还没有说完,他就惊愕的看到罗马人随着一声令下,几乎同时把已经搬到河岸边的沉重木桩推下了水势湍急,直泄而下的莫杜夫河! “安拉呀,他们要毁了河上所有的桥梁!” 终于知道了罗马人要干什么的克尼亚人绝望的看着那些在河水里不住翻滚沉浮的大堆重木顺着莫杜夫河疾速的向着下游冲击而去,河里卷起的大片浪花包裹着那些沉重的木头以锐不可当的势头向着下游砸去! 可怕的轰响一时间即使是在赫利阿特城堡里也能隐约听到,在这时已经手脚冰凉的赫利阿特守将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呻吟之后,他忽然匆匆忙忙的转身沿着城墙跑下阶梯,同时嘴里大声喊着:“我要看看城堡里还有多少粮食和肉,我们要死守赫利阿特!” 隔着宽广的莫杜夫河,瑞恩希安看着对岸已经重新整队的骑兵,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和伦格最后一次见面,一想到带领着只有八百人的骑兵,却要面对几千即将到来的科尼亚人的险峻局势,瑞恩希安就不禁暗暗为伦格感到担心。 “担心?” 想到这个的瑞恩希安为自己心底里的想法感到微微错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关心起伦格的安危,这让他觉得实在有些诧异。 “的确是担心,”瑞恩希安轻轻自语着,他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关心这个年轻人的安危,不是因为他的圣子身份,也不是因为他是在创造一个能令罗马重新振奋起来的奇迹,而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本身就是一个令他为之瞩目的奇迹本身。 从的黎波里的突然崛起,到耶路撒冷那如磐石般镇守着圣地的坚强,这一切都让瑞恩希安为之关注,而当他终于听到这个年轻人说出那对罗马的憧憬和期望时,他知道这个人所说的一切,正是自己一直为之寻觅的目标。 看着河对面那面在风中猎猎飘扬的红色黑十字旗,瑞恩希安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罗马将军正带领着他训练出来的那支劲旅驰骋在曼齐克特、奇利里亚,甚至是整个罗马的样子,这让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难言的激荡! 对岸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随着沿着河岸整齐的排列起来,瑞恩希安和他的二百骑兵霎时听到了一阵从对岸呼啸而来,盖过轰鸣的滔滔河水的高声呐喊: “为了罗马!!” 瑞恩希安的士兵几乎同时发出高亢的回应,一时间,莫杜夫河上涛声掩蔽,呐喊如潮! 风尘高涌,战旗飘扬,瑞恩希安忽然转过身,他望着远处始终毫无动静的赫利阿特城堡,早先担忧终于悄然消失。 分道扬镳,再会,又是什么时候……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五)阿洛伊德 努兹-乌莱是一个很小的乡村,或者说是其中一个很小的乡村,“乌莱”这个由希腊语中“营地”这个词逐渐转变而来的名字,在整片的草原上是很普通的一个成活,而这个名字也也说明着这种村庄的来历。 在百年前的曼齐克特战役中,大批被俘虏的罗马士兵被当成奴隶聚集在了这个地方,克尼亚人显然都并不是很好的管理者,面对这些俘虏当时很有一大批克尼亚贵族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这些人每天都要吃喝,还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只有把他们的头砍下来,才能让我们放心。” 当时一个很有地位的克尼亚将军的话代表了一大批人的意见,他们向亚尔斯兰提出要挖一个巨大的墓坑,然后把将近九千名罗马俘虏屠杀之后埋在里面的建议。 不过亚尔斯兰最终并没有同意这个对突厥人来说十分合理的意见,并非完全出于仁慈而决定把这些罗马俘虏留下来的突厥苏丹,把这些罗马人分别打乱了编制,他把他们远远的隔离开来,在整个亚美尼亚和奇利里亚草原上,这些人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随着一座座近似军营般的村落建立起来,被强制式的农庄和牧场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 “强壮的劳力也是我们需要.的,这些人一旦抛弃刀枪和甲胄,就是最宝贵的劳力,我是不能看着自己勇敢的骑手们把时间浪费在干农活这种低贱事情上的。” 当初在终于完成了这个壮举之.后的亚尔斯兰十分得意,他甚至认为自己这个创举比在曼齐克特击败了罗曼努斯还值得骄傲。 事实上,他的这个决定也的确.具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深远意义,始终只是马背上的战士的突厥后裔,即使在占领了小亚细亚丰美的土地之后,也一直无法适应在那些高壁壁垒里面长期生活,甚至因为这个,克尼亚苏丹国的首都也一直像当初在草原上一样不停的在各个城市间流动着。 克尼亚的苏丹和他们的子民一样,既无法忍受长.期在一个地方被包围高墙里面,更无法适应那看起来枯燥乏味的乡村劳动。 所以当亚尔斯兰开创了把俘虏和被征服地区的.民众强制性的编成一个个固定农庄里的农奴之后,克尼亚人才真正开始了做为一个被征服地区的国家统治者的历史。 百年的时光呼啸而过,一代代的农奴在大大小.小的“乌莱”中出生,长大,成婚,生子,然后步入中年和老年,最终被埋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一生都不被允许离开自己所处的农庄,任何不经允许离开土地的人,都会被无情追杀! 百年来,在茫茫.草原和更远处的戈壁上,曾经有无数罗马农奴和他们的后裔因为试图逃离这可悲的命运而埋骨在那里。 逐渐的,这些当年勇敢的战士的后裔开始学会了忍耐和服从,随着时光流逝,他们当中很多人除了粗笨简陋的工具,再也没有人抚摸过刀枪,他们只是用羡慕畏惧的眼神看着那些驻扎在“乌莱”里的克尼亚人携带的武器,却无法想象,在百年前的时候,自己的祖先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与这些克尼亚人浴血奋战,对抗疆场。 阿洛伊德慢悠悠的沿着一条土脊向前走着,他身上的衣服因为汗水的浸泡已经湿透,软趴趴的沾在胸前背后,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因为炎热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一片古铜色皮肤,让这个希腊人的后裔看上去,显得更加健壮。 说起来阿洛伊德是努兹-乌莱的骄傲,在这片草原上所有大大小小的所有“乌莱”中,阿洛伊德都是很出名的。 而他出名的原因,是他居然娶了一个克尼亚小贵族的女儿! 百年来的相互杂居,已经逐渐让这些被强迫留在这片土地上的罗马后裔和克尼亚人形成了一种共存的默契,尽管仇视始终横在所有人中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延,通婚这种似乎无法回避的事情还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 先是一些当地被征服的罗马自由民和这些农奴之间的通婚,然后是罗马人和克尼亚人之间的通婚,直至一些被赋予了自由的农奴后裔也开始和克尼亚人通婚。 而阿洛伊德无疑是这种通婚行为中最值得罗马人骄傲的。 这个已经获得了自由人身份的罗马农奴后裔,虽然按照当初定下的针对他们的苛责法律,他依然不能自由的离开自己的这片农庄,但是他却奇迹般的做下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居然和当地一个克尼亚小贵族的女儿陷入了爱情之中。 整个爱恋开始是十分隐秘的,不过当那个小贵族的女儿终于有一天再也无法掩饰她那已经高挺的肚子时而说出事情时,整个努兹-乌莱不禁都大吃一惊! 即使克尼亚人与希腊人的通婚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十分普遍,但是这个事情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大出意外,而做为父亲的那个小贵族不但暴跳如雷,甚至还从家里找出了很久都没摸过的马刀,要去“亲手宰了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 可是结果却是十分完美的,在女儿的哭号和老婆的哀求中,那位倒霉的父亲却只能在抓住阿洛伊德暴打一通之后,把他们一起赶出了家门。 当时这位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下了毒誓不再认这个女儿,更警告这对大胆的年轻男女,永远不要让他见到他们,“更别指望能从他那得到一个子儿!”。 于是,一下子在附近所有的“乌莱”中出了名的阿洛伊德带着已经怀孕的妻子回到了他熟悉的农庄,从此开始了并不安宁的幸福生活…… “还有两个月吧。”阿洛伊德心里甜滋滋的想着,他看着远处农庄里飘起的炊烟,心头觉得很舒畅。 三月的春天几乎是曼齐克特最美丽的季节,草地上大片盛开的鲜花就像一块块五彩缤纷的地毯似的铺在远处的绿色草坡上,看上去就有一种想让躺上去的感觉,这让阿洛伊德不由想起了自己和妻子第一次亲热时的情景,那应该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记得当时仰躺在花丛中的妻子是那么美丽,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孕育的。 一个东正教后裔和一个异教徒之间的婚姻会是什么样呢?阿洛伊德还记得当他带着怀孕的妻子回到农庄时,农庄里的牧师那种顽固的拒绝给予他们祝福的情景,而他的妻子也显然不会允许自己得到一个异教牧师的祝福。 “当时真是让人觉得沮丧。” 阿洛伊德想着那些事情微微耸耸肩,他依然记得自己是如何的苦求牧师,也记得是如何劝解妻子,可是一切却就这么僵持着,随着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担心孩子因为自己没有受到祝福而变成私生子的阿洛伊德在一次喝了一大顿麦酿酒之后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农庄里的小教堂,他用手里的锄头逼着牧师做了一个简短甚至是荒唐的仪式,然后才终于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而一切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好起来了,妻子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女儿,按照老人们的建议阿洛伊德给孩子起名叫安提戈涅,而在不久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外孙女的母亲,也开始悄悄的派人来给这对小夫妻送些东西,而据说那个顽固的父亲,好像永远“不知道”家里的奴隶为什么总是往这个偏僻的农庄里跑…… 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而让阿洛伊德更加高兴的是妻子又怀孕了。 希望得到一个儿子的阿洛伊德热情的期盼着新生命的出现,他可以想象自己将来带着儿子在这片农庄里干活时的样子,就好像现在的自己,正奋力挖起一块肥美的黑色土壤时的那种喜悦。 不久前远处莫杜夫河里响过的一阵颇为陌生的声音吸引了阿洛伊德的注意,当时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他知道莫杜夫河每到这个季节会有一些比较大的潮汛,虽然因为河流宽广而且没有什么很大的弯曲,所以不会出现阻塞决堤的事,但是每到了这个时候,河流附近的人还是小心翼翼,至少会提醒家中的孩子,不要靠近河水,因为原本就水势湍急的莫杜夫河,这个时候就显得更加可怕了。 “难道是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渡河?”阿洛伊德心里这么想着,他知道有些人为了避开在上下游两座桥上缴纳税金而冒险的事,但是也知道这样干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论是乘坐的小船被河水冲翻而溺水,还是被巡视的克尼亚人抓住,都是十分糟糕甚至可怕的事。 阿洛伊德嘴里暗暗唠叨着,不过他并不很关心这个,他只是低下头用力踏着已经掘进了土里的铲头,同时心里不住想着该为即将降生的儿子做些什么。 “需要一个舒适的摇篮,等他稍微长大点需要一个木棒,这里的狼太多了,然后要给他准备一匹健壮点的小马驹,老赛伯家的马种应该可以买得下来,他已经老了也用不着了……” 阿洛伊德心头不住的这么想着,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儿子,他就有一阵说不出来的喜悦和兴奋,他更加用力的干着手里的农活,他知道自己在春末还要向来收谷税的克尼亚收税官上缴一批粮食,而按照来送东西的奴隶透露的消息,这次来收税的,可能就是他那位再也没见过面的“岳父大人”。 “老爷是想看看自己的外孙,不过如果你能多缴些谷税,也许老爷会高兴的赏你点什么。” 想到奴隶的话,阿洛伊德就更加用力的干起活来,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娶了个克尼亚小贵族的女儿这种事并不是所有人罗马人都感到高兴,甚至他也听到村子里有人把他称为叛徒,但是阿洛伊德并不在意,他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好好的生活。 曼齐克特之战的耻辱也许对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来说是无法忘怀甚至始终撕扯他们的心肺,但是对在这片土地上和克尼亚人已经共同生活了将近百年的罗马人来说,却已经显得那么遥远,至少对阿洛伊德来说,他几乎已经忘记了罗马人和克尼亚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区别。 也许有吧,信仰和一些难以割舍的习俗,但是即使如此又怎么样呢,自己不是已经娶了个很好的克尼亚**子,而且她还为自己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而且很快就又要有一个漂亮的儿子了吗? 阿洛伊德心满意足的想着,他再次踏在铲子上,就在他要用力把铲子踩进地里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从地面上传来的一阵轻轻的震动。 阿洛伊德知道这是什么,那是只有战马踏动地面时才会出现的感觉,他抬起头向四周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收税官吗,这不是太早了? 不过阿洛伊德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他看到远处升起的一串淡淡的烟尘,但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个方向正是一片更大的“乌莱”,或者说是这一带所有农庄的头头,他那个当收税官的岳父所在地农庄的方向。 而且随着那片烟尘逐渐接近,他也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的确是几个克尼亚人,他们跟随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健壮的中年男人的后面向着阿洛伊德的这边奔跑,而且随着越来越近,阿洛伊德诧异的发现奔在最前面的,恰恰就是那个让他想起来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岳父大人”。 那几骑战马很快就来到了阿洛伊德的田地边,他看到那位岳父骑在马上歪着头仔细看着他,然后在向身边的一个奴隶小声说了句什么之后,傲慢的扭过头去,似乎根本不想再看到他。 奴隶催马来到了阿洛伊德面前,他故意用很大的能让自己主人听到的声音向阿洛伊德问着:“老爷要我问你,他的女儿现在在哪儿?” “在‘乌莱’里,”阿洛伊德笑呵呵的回答着“她正在做饭,不过如果老爷想见她,我可以带路。” “老爷还想问问你今年能向至尊的苏丹陛下贡献出多少谷税,要知道现在正在打仗,所以谷税要比往年上涨两成。” “两成?”阿洛伊德有些愕然的看向后面的“岳父大人”。 “你嫌多吗?”奴隶的脸上露出了愤怒“这是至尊的苏丹陛下向所有他统治下的希腊人下的谷税令,即使是你也要遵守,要知道亲戚归亲戚……”说到这里的奴隶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老爷,当看到老爷似乎并没有为他这句话生气之后,他立刻用更大的声音对阿洛伊德说“可苏丹陛下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好吧,老爷。”阿洛伊德的脸上露出笑容,虽然增长两成的谷税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很重的负担,但是看着似乎故意装着听不到奴隶的话的岳父法人,阿洛伊德还是觉得这一天十分的美好,至少,自己的妻子再也不用为这个耿耿于怀了。 阿洛伊德兴奋的把手里的长铲用力掘进地里,同时习惯的用脚向土里踩了踩,然后,一阵从地里传来的隐约震动就传到了他的脚下。 阿洛伊德微微皱了皱眉,他有些疑惑的抬头向前看了看,可是他看到他岳父的那些手下很安静的停在那里,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向四周张望着。 他知道这震动是来自什么,多年来已经见惯了克尼亚人驰马掠过农庄的他知道这是战马踏在地面上带来的震动,但是让他稍微有些不安的是,那种似乎是发自大地深处的沉沉感觉让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几匹或者是几十匹战马能够产生。 阿洛伊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时间没有见到过大批的克尼亚骑兵了,尽管他也听说过克尼亚人与那个萨拉丁的军队在南方的边境上发生了大战,但是他却没有见到有多少克尼亚骑兵经过这里。 可是现在突然出现的这种似乎预示着大批骑兵出现的震动,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从没有过的不安忽然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阿洛伊德本能的回头向农庄看了看,农庄里依然炊烟袅袅一片宁静,显然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正在向这里奔来,这让阿洛伊德的心头不禁忽然产生了一丝莫明的焦虑。 阿洛伊德的不安的样子显然引起了收税官的注意,虽然骑在马上开始没有感觉到,但是只这一阵的时候,收税官就立刻觉察到了接踵而来的大地上传来的阵阵敲击。 “有骑兵?”收税官同样疑惑的向四周看去,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一大队骑兵经过这里,而根据那些传来消息的信使的话,从姆居切克返回的克尼亚军队,显然不会这么快就能来到曼齐克特。 而且根据那个和收税官多少带着点亲戚关系的信使的说法,带领那支刚刚惨败而回的军队的将军,也并不想那么快承受苏丹的愤怒。 那么现在是谁突然来到了这里呢? 所有人都不禁有些不安的向四周张望着,而不远处一些还在干农活的罗马人也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四下注意起来。 随即,阿洛伊德忽然听到了一声诧异呼声! 从远处的山坡后扬起的一片尘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随着越来越响的沉闷马蹄声,一队骑兵忽然出现在了山坡的顶上! 如铺着花毯般色彩斑斓的绿色山坡霎时被灰色的烟尘覆盖,在马蹄下被践踏的花朵漫天飞扬,而穿过这片烟尘和花海的,是一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骑兵队伍! 红的如血如火的披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链甲,头盔上闪动着耀眼色彩,如一片海洋般的飘动翎羽,还有队伍前那面在曼齐克特绝对不会看到的红色黑十字旗! 这一切都让所有人发出了惊呼! “那是……”一个离山坡最近的农奴张开嘴巴看着从山坡上冲下来的骑兵,嘴里不知所谓的喃喃自语着,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那面旗帜,看着那只在老辈人的传说中才有的代表着骄傲的孔雀翎羽…… 终于,这个农奴知道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随着一声突然从他嘴里爆发出来的嘶吼,他身后的人们都听到了这个人带着哭腔的呐喊: “罗马人,是罗马人!我们的罗马军团!” 罗马军团! 即使所有人这时都看到了那面黑色的十字旗和那昭示着罗马军团无上荣誉的红色披风,但是这声呐喊还是不禁立刻引起了已经闻讯而来的农奴们一片欢呼! 这时远处的农庄也已经被惊动,在不安的人头耸动中,爆发出的呼喊声更加高亢! 阿洛伊德完全惊呆了,他呆愣愣的看着远处出现的那支如从天而降的罗马骑兵,尽管多少年来自己的父辈们都一直在向后代讲述那似乎遥不可及的帝国的荣耀,和它那支无敌军队的传奇,但是对阿洛伊德来说,这一切实在太遥远了,甚至就好像是希腊神话中的那些传说。 可是现在,他却亲眼看到了一支传说中的罗马军队,那红色的披风,飘扬的翎羽都是那些传说中活生生的写照! 一阵焦躁的喊叫把阿洛伊德惊醒,他看到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终于清醒过来的收税官慌乱的催动着胯下的战马,在他就要向来路逃去时,收税官忽然回头向着阿洛伊德大声喊着:“你这个混蛋,照顾好我女儿和孙子!” 说完,收税官就如同被驱赶着的豺狗般没命的鞭打坐骑,向着他的“乌莱”方向狂逃而去。 阿洛伊德愕然望着远去的收税官,而当他感觉到一片巨大的马蹄声时,他回过头,看到了已经来到他身后的一个身披闪亮盔甲的年轻骑士。 阿洛伊德相信自己在那一刻看到了这个年轻骑士身上闪动的一圈光泽,不过他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太阳光照射在这个人的盔甲上才会有的幻像。 这个年轻骑士的身后,就是那面令人夺人耳目的红色黑十字大旗,而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些罗马骑兵的谨慎,让阿洛伊德立刻知道了这个人就是这支突如其来的罗马军队的将领。 “我想我是在和一个罗马人说话,”年轻骑士的声音很随和,他认真的看着阿洛伊德“不过我想我也看到你刚刚放走了几个克尼亚人,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说到这儿,年轻骑士似乎想起什么微微一笑:“我是来自安盖也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也是一个罗马人。”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六) 年轻骑士的问话让阿洛伊德立刻陷入了不安之中,而这时附近已经一片混乱的一切却让他无法去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已经闻讯从“乌莱”里奔跑出来的人们发疯似的冲向那些罗马骑兵,他们哭喊着,哀叫着冲过来,抚摸着闪闪发光的腿甲,亲吻着沾满泥土的马镫,那些已经在这片土地上被囚禁了百年之久的罗马后裔们发出了震天的哭泣! 那些从农庄里闻讯奔出来的农奴们围拢着这些他们从没见过,只在祖辈的传说中给他们带来荣耀的罗马骑兵,嘴里发出一阵阵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义的喊声。 很多人跪倒在地上拼命的亲吻着土地,他们从没象这样对这片土地如此钟爱,尽管百年来他们的祖辈和他们自己都被禁锢在这里,甚至很多人对这片土地充满了憎恨,但是现在这片土地却让他们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 因为多少年来,只有当他们看到那红色的披风和飘扬的翎羽漫天飞扬时,这些从祖辈开始就已经是农奴的人,才第一次真正感到,这片富饶的原野,这片滋养了他们几代人的田庄,是罗马的土地!是他们的土地! 但是也有的人则胆怯的远.远站着,他们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从哪里来,而且对这些看似熟悉却有那么陌生的“同乡”,他们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他们当中有些已经上了年纪,多.年风霜的磨难已经让他们失去了锐气,更多的只是用沉默和服从期待着渡过自己平静的一生。 而有些即使是还很年轻,却有.着明显的于罗马人颇为迥异的混血外貌的农奴,则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些陌生人。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谨慎的与自己的家人紧紧聚拢在一起,对于突然出现的罗马军队,他们感到不安和恐惧。 “上帝呀,耶稣,玛丽,圣约瑟夫!我看到了十字架,是神.圣的十字架呀!” 一声大喊忽然人群里响起,农庄中已经年迈的牧.师在一个孩子的搀扶下挤过那远远看着这一切的人群,向着黑十字旗蹒跚的奔去。 他几次在路上是旁边的人用力扶住才不至摔.倒,可即使这样,当他奔到十字旗下时,他还是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抓着藏在衣服里的十字架向着黑十字旗哭诉着: “看看呀,主呀,看看你的孩子受的苦吧!” 牧师的眼睛里.流淌着浑浊的眼泪,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甚至是胆怯的去抚摸旗杆,当他的手指轻触到坚实的木质旗杆时,他的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号:“上帝呀,一百年!一百年呀!” 牧师的哭喊立刻引起了更多人的悲戚,人们向着十字旗围拢过来,伸手试图去抚摸那神圣的旗帜,然后他们向着那位骑在马上肃穆的望着他们的年轻骑士举起双手,如同迎接上帝的使者般大声疾呼着:“救救我们吧,大人!救救我们这些罗马人吧!” 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脊背上,他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显得平静,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感到了一阵阵难言的感慨让他的眼睛有些潮湿。 这就是现在的曼齐克特的罗马人!这就是那支曾经傲啸整个地中海沿岸,甚至曾经一度把地中海做为自己的内湖的罗马军团的后裔?! 看着这些几乎如同一群绵羊般的农奴,看着那些远远的躲在远处,一脸畏惧戒备的观望者,再看着眼前这个用沉默回避着自己的年轻农夫,伦格知道自己面前的路是多么艰难,那不只是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克尼亚人的艰难,也有在这片土地上如何让罗马的荣耀再次辉煌的艰难! 伦格向着年迈的牧师伸出手让他站起来,随即他转身抓住旗手手中的黑十字旗高高举起: “听着!我是来自安盖特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也是埃德萨的伯爵!正如我告诉你们的,我也是个真正的罗马人!我带领的军队,是真正的罗马军团,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结束曼齐克特的耻辱!为了让你们成为真正的罗马人!” “罗马万岁!”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喊声霎时在田野里响成一片,农奴们相互拥抱着,哭喊着,甚至是滚到在他们辛勤劳作的田地里翻滚着! 百年的耻辱和迷茫在这个时候似乎一下得到了补偿,泪水顺着一张张的脸颊流淌下来,可是这个时候即使是最有声望者的哭泣也没有人笑话,每个人的眼中都噙着的泪水都让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他们丝毫不顾自己践踏了精心呵护的麦田,这个时候的一切都无法与内心中那激荡起来的兴奋相比较! 阿洛伊德不安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罗马骑士,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闭塞的消息和因为被相互隔绝几乎对外面的一切都毫不知情的“乌莱”里的农奴们,不知道这位自称是安盖特子爵的罗马贵族究竟是谁,他只知道这个带领着一支军队突然出现的骑士,一下子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他不安的回头寻找着,当他在远处那些同样不安的一小群里看到自己妻子熟悉的身影时,他立刻转身不顾一切的向着正试图艰难的挤过人群的妻子奔去。 他看到妻子正拉着自己不到两岁的女儿向前挤着,而女儿看到他时还习惯的向他伸出双手。 阿洛伊德不顾身后人们的注意向妻子奔去,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几步,从后面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把他扑倒在地! 阿洛伊德在地上奋力的挣扎着,可是他听到背上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大声的喊着:“大人,这个人是个叛徒!他刚放走的就是克尼亚人的收税官,是他老婆的爹!他娶了个野蛮的克尼亚**!还生了个贱种!” “穆特!你胡说!我妻子是好女人!” 阿洛伊德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不忿的大喊着,尘土扑进他脸上嘴里,同时他靠着强健的体魄猛然翻过身来,和那个第一个见到罗马军团发出欢呼的农奴滚打在一起! “阿洛伊德,你有罪!”站在伦格坐骑前的牧师指着尘土飞扬中的两个人大声呵斥着“和异教徒通婚还威胁牧师为你祝福,你的孩子不会得到幸福的,你的女儿永远不会的得到上帝和主的保佑!” “不是!不是这样的!”厮打中的阿洛伊德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喊,而当他看到不顾旁边的人阻挡,拉着女儿蹒跚的向自己这边奔过来的妻子时,一阵恐惧让他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别过来!回去丝妲尔,别过来!” 刚刚还欢呼莫名的田野里这时一片慌乱,人们相互盯视着,那些和克尼亚人通婚或者本身就是混血后代的人惶恐的畏缩在一起,他们看着那些平时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们,可是现在他们从这些乡亲的眼中看到的,是他们从没看到过的陌生的憎恨甚至是凶残! “抓住那个女人,”伦格看着奔到厮打的两人身前的克尼亚女人平静的向骑兵命令着“小心点,别伤害她。” 两个骑兵纵马过去,当他们用手里的长矛的尾鑽轻触女人肩头时,年轻的女人不禁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她一支手用力拉着大哭的女儿,一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而这时正在厮打的阿洛伊德立刻发出了一声哭喊般的哀求:“大人,求求你别伤害她!她怀孕了,就要生了!” 伦格看着因为惊恐终于被那个叫穆特的农奴压在身下,躺在土里不住哀叫喘息的阿洛伊德,慢慢向前带动战马,随着比赛弗勒斯踏动地面扬起的尘土,他绕过地上还在挣扎的两人,来到了那个惊恐万状的女人面前。 低头看着恐惧的抬头望着自己的女人,伦格微微回头向跟着走来的牧师问着:“这个女人是这里收税官的女儿?” “对,一个异教徒!”牧师厌恶的盯着女人“阿洛伊德原来是个好孩子,可是却被这个女人诱惑了,她给他生了个女儿,而且现在又怀孕了,上帝保佑那不是个男孩,要知道这里罗马人生下的男孩都只能当一辈子的农奴。” 听着牧师愤恨的控诉,再回头看着那些似乎已经分得十分清楚的两群当地人,伦格的双眉不禁紧紧皱了起来。 他知道在这里会发生这种事,已经在克尼亚人的统治下生活了百年的罗马后裔,难道还会拥有当初骄傲的罗马军团的精神吗? 压抑却平静的生活能让一个英雄意志消沉,更能让一群雄狮变成绵羊,眼前这些人就是真实的证明,而那些在这个时候立刻跳出来指责揭发这些人的人,也同样是这种被扭曲了的压抑的变种。 “这对年轻人有罪?”伦格再次轻声问着牧师。 “对,他们有罪!” “那么你呢,牧师?”伦格一边示意把那两个依然挣扎的人分开,一边看着那些怒视着自己同伴的农奴们“你们当中,认为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有罪的吗?” “对,他们是贱种!” “叛徒!” “罗马人的耻辱,软骨头!” 人们向着那些被围拢起来的人大声咒骂着,多年来隐藏在内心中的愤怒和对克尼亚人的仇恨在这个时候完全宣泄在了这些拥有着克尼亚血统的人的身上,同时对那些和克尼亚人通婚的罗马人,他们更是用仇恨的唾弃发泄着常年来的怨恨! “好!” 一声呐喊传来,村民们愕然的看到伦格从身边骑兵的手里抓过了一支长矛,随着他用力一掷,长矛直直的插进土里,矛杆摇摆一阵晃动。 “你们既然这么恨他们,就杀了他们!” 伦格的话让所有人,甚至骑兵们都不禁大吃一惊,他们愕然的看着伦格,无法想象这位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带领自己越过莫杜夫河,甚至不惜用可怕的手段毁掉连接上下曼齐克特的桥梁,自断退路的大人,会做出这种决定来! “你,把矛拔出来!”伦格指着那个叫穆特的农奴,看着犹豫的拔出长矛的穆特,伦格向着所有人高声说“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向我的士兵要一件武器,然后可以去杀任何你要杀的罗马人的叛徒!” 伦格的宣布立刻在人群里引起一阵大乱,有的人迫不及待的向骑兵们所要武器,而那些被围拢在一起的人们则大声哭喊着紧紧缩在一起! “可是!”伦格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在做出这种之前,要先问自己,自己自认是有资格惩罚他人的人吗?!” 他掉转马头,看着似乎因为这个意外开始局促不安的牧师:“尊敬的牧师,难道你不是把十字架藏在领子里,而不是正大光明的放在外面吗?难道你这么做不是一种胆怯和亵渎吗?” “我……”牧师一时目瞪口呆。 “你们,”伦格指着那些已经有人抓着武器跃跃欲试的人“你们谁自认自己是无罪的,谁敢于发誓说自己在克尼亚人的淫威面前没有怯懦畏缩的,就可以举起你们的武器!” 伦格的话,让所有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至于你,”伦格看着抓着长矛不知所措的穆特“你对罗马的渴望让我高兴,但是你在我到来的时候这样对待自己一起生长的伙伴,却不是我想看到的。” 随着身边早有准备的骑兵夺去穆特手里的长矛,伦格一边调动马头,一边向着所有人沉声说:“你们是罗马人,不论是经过一百年还是更长的时间,你们都是罗马的后裔,我来是为了让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你们重新得到做为罗马人的荣耀,而不是为了让你们满足自己复仇的欲望。” 伦格轻催坐骑来到已经站起来的阿洛伊德面前,看着这个满身尘土紧紧抱着妻女惊恐的望着自己的年轻人,伦格看到了这个看上去身体健壮,却在这时如同一只柔顺的羔羊般的自由农奴眼中的惊恐不安。 “我是安盖特的贡布雷子爵,”伦格轻声说,当他看到阿洛伊德手足无措的慌乱点头时,他不禁在心底里发出一声轻轻叹息,百年的压迫真的已经让这些罗马战士的后裔失去了他们的勇敢和荣誉了么? “你的妻子,是克尼亚收税官的女儿?”伦格从马上微微歪头看着那年轻女人,他不能不承认,那女人的确值得阿洛伊德为她拼命。 “她从没伤害过任何人,大人!”阿洛伊德紧紧的把妻子护在身后,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和哭泣“她就要生孩子了,求求你放过她,我可以给你当农奴,我给你干活,种地,养牲口,我什么都会的!只求求你别伤害她!” 伦格沉默着,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蔚蓝的天空,在稍微沉寂后,他低头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那一家人。 “你们走吧,回到村子里去,或者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伦格沉沉的说“你们所有人都可以走,不过在走之前你们只能带上自己能到下一个地方的口粮,我的军队要征收你们的粮食。”说到这儿,他用力一带战马,在比赛弗勒斯的嘶鸣中,他回头向着微微喘了口气的阿洛伊德沉声说“我的军队要去为罗马战斗!他们要为了更多象你这样被克尼亚统治的罗马人去流血!” 说着,在四周一阵不安的喧嚣中,他回头向着那个一直站在旁边叫穆特的农奴问着:“如果你自认是个真正的罗马人,那么你愿意跟随我的军队一起去战斗吗?” “我愿意大人!”穆特高声回答着,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阿洛伊德,然后单膝跪在地上,抬头向着伦格大声说“如果您给我一件武器,我会第一个冲在最前面!我向上帝发誓!” “我只要你能给我带路就可以,我要尽快赶到克尼亚人驻守在这里的“乌莱”去,”伦格向着阿洛伊德的妻子看了一眼,他看到女人在听到他的话时全身一颤,于是他知道了这个女人显然能够听懂他的话。 “可是大人,我不是很熟悉,”穆特有些为难的回答“我只去过几次,都是在送谷税的时候,那地方很远……” “只要你给我指出的方向不错就可以,”伦格忽然微微一笑“相信我,我走过比你甚至是你的祖先都要远得多的路。” 说着他微微催马向着前面缓缓走去,而在他的身后,刚刚还被热情欢迎的罗马骑兵开始挥舞起武器,向着村庄里奔去,在“乌莱”村长和牧师的带领下,他们迅速的从那些被指认为与克尼亚人有着关联的家庭中收集起足够多的粮食,在那些人呆滞愤懑,甚至有些仇恨的眼神中,带着一群刚刚由升任了小队长的穆特带领的农奴步兵,向着村外奔去。 阿洛伊德慌张的护着妻女回到家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马士兵拿走了家中的那些存粮,而让他感到一点安慰的是,在苦苦哀求之下,这些罗马士兵没有动他为妻子准备的一些细致的和一些被允许带走的粮食。” “这些足够我们到帕里姆-乌莱路上吃的了,”阿洛伊德向妻子小声的说,他不安的看着四周,这时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那些平时和气的相邻这个时候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可怕的敌人,似乎随时都会把他一家撕烂扯碎似的“我从没想到过他们这么恨我。”阿洛伊德对妻子说。 “他们是在嫉妒,他们嫉妒你过的比他们好。”妻子轻声安慰着丈夫“不过是我连累你了,我知道你在房子下面的地窖里藏着一顶头盔,那是罗马人的吧。” “你知道?”阿洛伊德有些愕然的看着妻子,然后他用力点头“那是我的祖辈偷偷留下来的,他们要告诉子孙,我们始终是罗马人。” “所以我连累你了。” “不,只要有你一切就好了,现在我们就离开家去帕里姆-乌莱,去找你父亲,我要把你安置在他那儿,”阿洛伊德小心的呵护着妻子“你就要生了,我们必须尽管赶到那儿去。” “那个罗马将军不是说要去最大的乌莱吗,那就是我父亲的村子,我们要去告诉他,让他快些带家里的人逃跑。”丝妲尔担忧的对丈夫说着。 “我不知道,也许他现在已经跑回家里去了,不过我们还是尽快去找他。”阿洛伊德不安的点着头,他慌乱的从自家的马厩里迁出唯一一匹乡村马,对于罗马骑兵居然也没有征收走这匹马,阿洛伊德对他们的敌意不禁微微减少了一些。 村子里慌乱出逃的人不少,不过他们显然都感到很茫然,除了阿洛伊德,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们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甚至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能离开自己居住“乌莱”。 不论是克尼亚残酷的法规,还是因为多年来已经形成的单调生活,都让很多人失去了走出村庄的欲望,当他们成群结队走出农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时,他们不禁全都略显畏惧的看着阿洛伊德,他们知道在整个村子里,也只有阿洛伊德夫妻才算是真正见多识广的人。 至少,因为从小一次次被选中运送谷税和各种税赋,他甚至到过比收税官居住的帕里姆-乌莱更远的大城……曼齐克特! “我们走吧。”把妻子安顿在一辆破旧马车里的阿洛伊德带着队伍向着自己“岳父大人”居住的农庄出发了,他一路上一边小心的照顾着妻子,一边不安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他不知道穆特带着那个罗马骑士的军队走的是什么方向,但是他却很奇怪始终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阿洛伊德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一小队罗马斥候正紧密的盯着他的行踪,而在更后面,伦格的骑兵队伍正紧随其后!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七) 阿洛伊德带领着那些逃离了自己村庄的农奴漫无目的的在田野中走着,他们走的并不慢,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骑马,尽管并不是人人都有马骑,但是借着一些虽然简陋但是还算结实的马车,太阳沿着西方一片火红的边际向下坠落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甚至路边一块很醒目的木牌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一些人还不由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乱和紧张。 “就是这儿,”一个年轻的农奴声音哆嗦的向阿洛伊德说“这是我这辈子从没越过去过的地方,我记得最后一次来到这儿,是给我妈妈送葬。” “她是个好女人,我还记得她是在生你第四个妹妹的时候死掉的,”阿洛伊德轻声安慰着自己的伙伴,然后他回头看看后面倚坐在马车上的妻子“我们离开这儿,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可是我们去哪儿?”年轻的农奴不安的问着“我知道你们可以到帕里姆-乌莱去,说起来你老婆的家里人对她不错,可是我们呢,我们去哪?克尼亚人不允许我们离开自己的农庄的。” “可是我们总要活下去吧,而且难道我们当中不是有很多人都是克尼亚人吗?你的妈妈就是克尼亚人,那些科尼亚人总不能根本不管我们吧,”阿洛伊德低声对围拢过来的几个同伴说“你们都别这个样子,如果让我们家人看到我们这个样,他们会更担心的。” “去帕里姆-乌莱碰碰运气,毕.竟收税官是阿洛伊德老婆的爸爸。”一个身材魁梧的农奴瓮声瓮气的提议着,尽管他这个说法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是已经走投无路的农奴们,还是最终无奈的接受了这个建议。 于是,在怀着忐忑的心情越过那.块克尼亚人树立起来的标志着这片农庄界限的木牌后,这些几乎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的农奴,走上了一条他们从没经历过的道路。 在后面很远的地方,斥候兵们.小心的跟随在他们的身后,这些经过挑选,机敏灵活的尖兵远远的观察着自己的目标,他们知道子爵大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成为了他们的向导,不过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大人不让那个叫穆特的农奴为他领路呢? 穆特也很郁闷,他没想到这位罗马贵族大人在让.任命自己当上了个小队长组织起了愿意跟随他们的农奴之后,却只是让他们负担驮运那些影响骑兵速度的粮食,而伦格自己,则带领着一队二百人的先锋紧随在那些斥候的后面走了。 这让试图尽快做出表现的穆特愤懑不已,他不知.道只当一个驮运粮草的脚夫究竟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荣誉,而一看到那些骑兵头顶飘扬的翎羽和鲜红的斗篷,他就恨不得立刻挑战战马,跟在他们后面去建功立业! 可是伦格却并不这么想,当他同意那个乌莱里.的牧师和穆特组织起那些农奴的时候,他就根本没想到过让这些人成为自己这支军队中的一员。 “也许将来这些.人有用,但是现在他们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伦格随后向身边跟随的几个罗马队长解释着,当他看到他们不解的神态时,他继续说“这些人不但根本没经过过正式的战斗训练,而且他们对克尼亚人那种天生的畏惧,只会让我们的军队陷入危机。要知道恐惧这个魔鬼,会很奇怪的传染给别人,即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有时候也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恐惧控制。” “大人,难道您经历过这个?”一个队长似乎想起什么的脸上露出一丝畏惧“我记得我曾经在特里布松遇到过这种事,整整一个小旗队,只因为一时的慌乱被那些野蛮人包围起来砍成了碎片!” “恐惧不止是敌人带来的,也是我们内心中的魔鬼,”伦格向那些队长细心的解释着,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去教导这些人在未来该怎么做,所以他只能抓住住一切机会向他们传授自己所知道的知识,他知道这些人将是自己未来军队中的中坚“这些人现在无法成为有用的士兵,但是他们却可以成为代替我们管理这片广阔土地的最好的人选。” “大人,难道您要让那个穆特成为这里的护民官?”一个队长愕然的看着伦格,他的疑问也无疑是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不解的看着伦格,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不怎么招人喜欢的人会成为一个贵族。 “当然不是,”伦格轻轻一笑,他知道这些罗马士兵的荣耀不允许他们接受一个看上去更像是个投机者的伙伴,而事实上他也从没想到过应该信任那个人“他们这些人,对克尼亚人的畏惧和仇恨一样多,自由对他们来说是比你们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的,所以为了自由,他们会做出你们想象不到的事。” 说到这里的伦格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看向南方的原野,他知道在那里的某个地方正有一支克尼亚人军队向着这里前进,尽管那支克尼亚人军队刚刚经历惨败,但是他们的数量依然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正面对抗的,所以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还有就是能够阻塞住那些克尼亚人前进的速度。 “必须利用这些当地的罗马人,不止是农奴,还有自由民,必须要让他们‘活起来’!”伦格的心底里暗暗寻思着,他知道这样做十分冒险,但是他却不能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去告诉斥候,不要离那些人太近,更不要惊动他们。”伦格低声吩咐,同时他的心头闪过了一个一直隐藏在心底里殷切的期待:“丕平,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从锡斯城一路向着东南的道路对丕平来说,不是很顺利。 从刚刚离开锡斯城不久,他就遇到了点小麻烦,几名不知道已经在戈壁上上游荡了多久的安条克的散兵游勇突然出现在路上。 不过当那些人看到自己想抢劫的人不但是一位骑士,甚至还带着好几名同样全副武装的随从之后,这些败兵立刻四散奔逃,不过丕平显然并不想随意放过这些人,在经过了一小段路的追击之后,几名倒霉的抢劫者立刻丧命在了丕平新得到的骑士剑下。 随后,他带领着自己那支小小的队伍继续前进,但是似乎命运在和他作对,一路上他不停的遇到各种大大小小的麻烦,甚至在进入了接近叙利亚边境的时候,他遇到了一队人多势众的萨拉森巡逻队! 丕平这次没有再逞英雄,他牢牢的记着在离开锡斯城时,伦格对他说过的话:“侍从骑士,我是否能在曼齐克特重新创造奇迹,还是可能惨败在那片土地上,一切都由你和你的战马决定。” 于是,年轻的侍从骑士立刻带着自己的那支小队伍拼命的逃跑,为了能加快速度,他甚至忍痛扔掉了自己刚刚得到的那身爱不释手的盔甲和一切没有必要的装备,于是,就如同很早前一样,来自考雷托尔的年轻骑兵,几乎光着上身带着他的手下,在漫无边际的戈壁上不停的向着东南方前进!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走出了多远,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走了几天,草原变成了戈壁,戈壁又逐渐变成了他所渐渐熟悉的乡村时,他的心在不停的狂跳。 考雷托尔就在前面了! 丕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过当初第一次和巴布罗见面时的村子,也不记得如何带起一阵不安的闯过了考雷托尔城外,已经成为了伦格和玛蒂娜的夏宫的纽斯赫吉修道院! 丕平如旋风般掠过田野乡村的举动最终引起了考雷托尔人的注意,当他还在路上狂奔时,一阵阵从村子里响起的钟声已经从新近在村庄边建立起来的一座座的警戒楼上响起,随着这一座座由巴布罗设计的钟楼上那异于寻常的特殊钟声信号的响起,丕平终于在刚刚越过“纽斯赫吉夏宫”之后,被迎面而来的一支军队挡在了路上。 那是一支不到五十人的小队伍,他们的装备虽然也还算精良,但是在丕平和他的骑兵看来,就显然有些寒酸,可是虽然如此,丕平却有些惊讶的发现,在这支小部队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当初自己这些跟随着子爵守护耶路撒冷的那支重骑兵的身影。 “看上去比那些护圣军更很多吧。” 看着飞快的向自己这边奔来的队伍,看着他们的举动,和透着的那股绝不退缩般的狂热的气息,丕平心里这样评价着。 到了这时他才恍然般发觉,原来只是个毫无经验,只是一心追求荣誉的小骑兵的自己,俨然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了。 “上帝保佑,我是救赎骑士团分团长恩特克劳威尔大人庵下的小旗队长瓦希米特,报上你的姓名和身份!” 一个让丕平似乎想起什么的身材魁梧的高大骑兵对着他高声喊着,而当那个人说到恩特克劳威尔的时候,丕平才猛然想起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眼熟,因为他从这个骑兵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以狂热著称的恩特克劳威尔的影子,甚至从所有这些人的身上都看到了那个“参孙”的影子。 “愿上帝保佑,”丕平习惯的按照跟随伦格时的礼仪,握拳按胸“我是子爵大人近卫军的侍从骑士丕平,来传达他的命令!” “子爵大人的近卫骑士?!”那个小旗队长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些几乎是光着膀子的骑兵们,如果不是他们质地相同的马衣上的绣着的那个醒目的红底黑十字,这个队长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些人会是那支威震圣地的救赎骑士团近卫军的一份子。 “这里有子爵大人的亲笔信,我必须立刻见到马克西米安大人!”丕平大声喊着,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解释,甚至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做着随时硬闯的准备。 “大人,我认识他!”一个手握重头长棍的士兵忽然在队伍里喊了起来“他是丕平,是以前考雷托尔的守备骑兵,后来他成了子爵大人的近卫军。” “哦,上帝!”小旗队长立刻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他的眼中闪起了激动的神色“是子爵大人的近卫军,那你快告诉我们大人他现在怎么样!” “如果上帝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会告诉你的,”丕平没好气的拨动战马,他毫不停留的从那个队长身边一晃而过,直接从那些刚刚让开道路的士兵中间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他的那些手下也立刻催马跟上,只留下身后一片扬起的烟尘。 “真是个傲慢的人,”一个骑兵不满的嘀咕着“我相信大人一定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的。” “可他们是近卫军,”那个叫瓦希米特的小旗队长发出一声轻轻感叹“圣地之战让他们拥有了骄傲的资格。” 丕平一路上沿着他已经有些不熟悉的崭新道路向着考雷托尔城里奔去,这让他和他的同伴感到诧异,当他穿过嘈杂的城门进入城里时,他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一座曾经在耶路撒冷的大马士革门之战中建立过奇迹般战绩的瓮城,俨然出现在丕平眼前! 虽然在离开考雷托尔之前他已经知道那个木匠,或者依他的封号,叫“首席工匠师大人”的巴布罗,已经按照伦格在耶路撒冷城建造的那座古怪的城中之城的方式开始在考雷托尔建造这种东西,但是当他看到一座完全把城门包围起来,在四角上建有小型塔楼,而在整排的射孔下,还有一串串喷洒火油的导管的石头城墙时,丕平还是被那个小木匠可怕的举动吓住了。 “上帝,造这个的人真可怕,”一个参加过大马士革门战斗的骑兵在丕平身后低呼着“这个人会下地狱的。” “只要跟随着大人就不会,”丕平回头向自己的同伴说“上帝保佑圣子,所以我们也会得到救赎。” 说着,他带头催动战马向着城里飞奔而入。 马克西米安最近的心情不错,自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他那个梦寐以求的“马克西米安大路”的建造之后,这位前书记员兼前纹章官就热血沸腾的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这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迹之作的工程之中。 人们惊讶的看到,这位说起来应该是堪称子爵身边第一随臣的大人,不但是一位精力充沛得让人诧异的监工,而且还是一位文笔极佳的传记大师。 他总是一路奔波的到处跑着,在不住的督促着那条堪称中世纪的“标准公路”建造的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停下过手里的那支笔。 他总是随身带着那块可以挂在腰间的折叠木板和他的毛笔,而现在那个叫胡斯弥尔的萨拉森男孩,自从子爵离开之后就被他带在了身边。 他总是带着这个孩子在考雷托尔、安盖特和博特纳姆之间忙碌的奔波着,而那个男孩则在为他记录平时的命令和言行,以至很多人开始在背后戏称胡斯弥尔是“书记员大人的书记员”。 但是让马克西米安最为高兴的,还是他终于了解了子爵建立那条公路的目的。 尽管在伦格离开之后不久,赫克托尔就已经向他暗示过伦格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当马克西米安却始终认为那似乎有些不太可能,尽管他从没怀疑过自己主人的能力,但是只有当他亲眼看到死海西岸逐渐因为这条公路而开始变得越来越趋于一体的局势之后,马克西米安才终于明白了伦格究竟在想些什么。 死海之王呀!即使是在梦中,马克西米安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个笑出声来。 萨拉丁虽然在攻取圣地之后没有进而直取博特纳姆,但是史蒂芬娜母子的处境并不很妙。 在耶路撒冷和博特纳姆之间的地带不时发生的小小冲突,让史蒂芬娜既忧心忡忡又不甘屈服,而随着萨拉丁在圣地站稳脚跟,博特纳姆人已经开始感觉到了埃及苏丹那越来越浓重的敌意。 于是博特纳姆开始频频向考雷托尔求援,经过安盖特,经过死海边那条刚刚铺就的马克西米安公路,一个个消息很快的传到了马克西米安面前。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前书记员才终于开始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的真正意义! 二这时,一支由恩特克劳威尔训练的军队正在紧锣密鼓的训练中! 这支由当初最早开始跟随伦格的祈祷者教团成员为骨干,从朝圣者和耶路撒冷之战的幸存者中挑选出来的队伍,由狂热,甚至有时候完全是执拗的恩特克劳威尔亲自训练。 这位有着参孙般粗狂的身体,却又有着探索者那细腻思想的苦修士就如同一个中世纪的斯巴达人似的训练着军队。 每天的六次祈祷洗涤着所有士兵的心灵,而随后那近似残酷的训练又让士兵们感受到了“参孙”可怕的另一面。 不过那些遭受着各种折磨的士兵并不知道,在他们为自己遭受的磨难痛苦不堪的同时,恩特克劳威尔也在为自己面临的“挑战”困惑不已。 他不明白一支体魄已经足够强壮的军队,为什么要去做背着装满石头在戈壁上不停奔跑这种事情;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那些已经足够勇敢的士兵,藏在挖好的土坑中躲避从他们头顶上奔驰而过的战马。 “难道大人不相信自己的军队吗?”恩特克劳威尔在看到伦格给他的那些奇怪的建议之后,曾经这样问着。 而伦格当时的回答,却始终让恩特克劳威尔既感到不安,又若有感悟:“我需要的是一支能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军队,而不是一群想在我这里寻找迈入天堂捷径的殉道者。” “我的时间并不多,上帝给了我各种恩宠,唯一没有给我的就是时间。” 这是让恩特克劳威尔最为困惑的一句话,而他觉得在说那句话时,伦格的眼睛看到的似乎是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难道这是一个启示或者预言吗?”恩特克劳威尔曾经这样大胆的的揣测,但是却最终还无所获,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按照伦格的要求和自己的经验去拼命的训练这支军队,以期如伦格所说,能在最短时间里让他们成为一群真正的战士。 一支支的小旗旗队很快建立起来了,残酷的训练很快就淘汰掉了一大批抱持着狂热信仰却无法适应的人,有限的精良武器只能给予那些值得拥有它们的人。 当最终按照伦格的要求,一支不到两千人的军队站在考雷托尔的大人面前时,甚至连一向只关心摆弄手里活计的巴布罗都不禁有些愕然。 “难道我们就只有这些军队?”马克西米安愕然的向恩特克劳威尔问着“要知道我们要向博特纳姆派出一支援军,这是大人对博特纳姆的承诺,我们必须遵守。而考雷托尔和安盖特,还有我们的公路也都需要军队守护,难道你就不能让我们的军队再多一些?” “这是大人的要求,”恩特克劳威尔的回答让所有人不禁沉默“他说过他需要的是一群真正的士兵而不只是一群殉道者,”说到这里,参孙忽然微微一笑“所以我最终给他找了一支即是士兵也是殉道者的军队。” “我的上帝,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在和谁打交道?”马克西米安无奈的呻吟着“是那个萨拉丁!难道你想让大人的军队去和萨拉丁的大军作战?要知道对博特纳姆的义务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把自己也都断送进去!” “这不是为了和萨拉丁作战。” 恩特克劳威尔的话让马克西米安一直困惑不已:“这是为了完成将来与更强大的敌人的战斗,正如大人说的,上帝给了他各种宠爱,唯一没给他的是时间。” 于是,在马克西米安的无奈和巴布罗的莫名其妙之下,恩特克劳威尔派出了这支救赎骑士团中两个千人分团之一的,以前书记员名字命名的马克西米安分团,做为驰援博特纳姆的主力。 这让马克西米安在稍微满足了自己的那点虚荣心之后又不禁开始为这支“自己”的分团的命运担忧起来。 随即发生的战斗让所有正在考雷托尔的人都为之揪心,甚至有人说看到过恩特克劳威尔在半夜里脱光衣服用藤鞭自罚,以求能够得到上帝的恩典。 在那些夜晚,人人都没有好好休息,只是焦躁的等待,直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 在汉弗雷伯爵的带领下,救赎骑士团和博特纳姆联军在博特纳姆城外大败萨拉丁军队! 一时间,狂喜和感恩,轻松和激动让所有考雷托尔人在那一刻陷入了疯狂之中! 但是,在那难以形容的欢呼之后,人们也知道一场更大的战斗随时都会到来! 修士们走进了教堂,他们用圣水和祈祷向所有等待着战争的教团成员布道祈福。 而更多人的涌向王宫要求赏赐给他们代表着上帝意志的红色黑十字旗! 考雷托尔人随时等待着新的战斗!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就在人人都认为可能会爆发更大的战斗时,萨拉丁的军队却突然退了回去。 随后没过多久,一个让所有人都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消息传来……萨拉丁的军队忽然与远在北方的克尼亚人爆发了战争! 对马克西米安来说,好像一切都忽然变得好了起来,新军在第一次战斗中取得的胜利固然让他欣喜万分,而顺势驻守博特纳姆的重大意义则让他觉得自己丝毫没有辜负大人临行前对他的期待,眼看着,一位真正的死海之王就要诞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刚刚进入三月的第五天的宁静下午,一个忽然从远方归来的骑兵,扰乱了尊贵的前书记员现任考雷托尔总督马克西米安大人即将巡视“标准公路”的计划。 “大人,子爵大人命令您向博特纳姆请求援军。” 丕平传来的话让马克西米安先是一愕,然后他就自豪的回答着这位使者:“不需要再向博特纳姆请求援军,子爵大人已经拥有了一支足以让他自豪的军队。” 前任书记员在骄傲的这样宣布之后,脑海里却忽然晃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奇怪,大人为什么不在上次直接让赫克托尔带走所有需要的援军呢?” 阿洛伊德带着他的队伍沿着大路走着,他上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似乎不太好的妻子,同时心里盼望着能尽快赶到能够收留自己的村庄。 “上帝保佑,但愿快些。“他焦虑的想着,随即看到了从对面升腾起的一股浓烟。 第六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八) 刚刚经历过慌乱的农奴们望着远处出现的那片浓烟不经一阵不安,他们畏缩的拥挤在一起,胆怯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一小队人马。 当他们看清了那些身穿紧紧裹着短袄皮甲的骑兵后,先是畏惧随即一片欢呼立刻从农奴们中间响起。 “是克尼亚的骑兵!”一个面容黝黑的农奴站在马车上回头向着后面的人大声喊着,这个时候对这些被迫离开自小生长的农庄的农奴们来说,即使是平时令人畏惧的克尼亚人也忽然变得亲近起来。 而且这些农奴这个时候已经在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与他们有着不同远近血缘的克尼亚人,因为虽然遭受着残酷的压迫和欺凌,但是至少克尼亚人还给了他们一块能够生活的土地。 “我们去投奔帕里姆-乌莱,至少在那里能有一块活下去的地方!”那个农奴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用力向着向他们奔来的克尼亚人挥手,一边回头向自己的伙伴大声招呼着。 “阿洛伊德,我们要回家了!” 妻子激动的声音让阿洛伊.德有些恍惚,他的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发堵,虽然四周的人也在发出欢呼,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有一种难言的失落和难过。 他看着那个伙伴站在马车上用.克尼亚语大声喊着,他知道那个人的父亲就是个克尼亚人,不过他的母亲却并没有自己妻子那么走运,做为一个被主人遗弃的罗马女奴,这个人在村子里也饱受同为农奴们的其他罗马人的歧视,而现在看着他那种向着奔来的克尼亚人挥舞欢呼的样子,阿洛伊德却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欢呼什么。 随后发生的一切,是阿洛伊德怎么也想不到的! 迎面而来的克尼亚人在奔跑.中向两侧分散,就在阿洛伊德刚刚感到不妙,一道黑影已经从对面呼啸袭来! 随着一大片血花从那个农奴胸前爆开,一支坚硬.的弩箭猛然贯入了他的胸口,带着倒钩的可怕弩头立刻在他的后心钻出一个血洞,随着被猛烈的箭身带着向后倒飞,那个农奴在人们发出的尖叫声中“噗通”一下栽下了马车! “上帝!他们要杀我们!”阿洛伊德大喊着一把紧紧抱.住妻子,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把妻子压在身下,从对面呼啸而来的克尼亚骑兵已经大叫着冲进了他们这支小小的逃难队伍! “杀光所有逃跑的奴隶!”一个让所有人惊慌的喊.叫从对面的克尼亚人嘴里发出,同时已经拔出的马刀立刻在哭喊慌乱的队伍里带起一片血光! “我们不是……”一个.大叫的女人向着迎面奔来的克尼亚人辩解着,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闪而过的刀光已经把她的头顶削开,红色的血水和白色的脑浆立时喷溅而出,撒在褐色的土地上! “杀光所有人!”已经冲进队伍的克尼亚人领队军官挥舞着马刀大声喊着,当他看到马车里紧紧抱在一起的那一家人时,他立刻催动战马向他们冲来! “小心,丝妲尔!”阿洛伊德把妻子和女儿紧紧揽在怀里,把自己毫无防范的后背对着骑兵高高举起的马刀! “安拉,救救我们!”丝妲尔惊恐万状的发出大喊,然后她想起什么的一把抓住身上披着的一件娟秀着克尼亚风俗花纹的披肩高高向上举起。 “看看,我是苏丹的子民!”丝妲尔向着奔到马车前的克尼亚骑兵大叫着“我是帕里姆-乌莱收税官的女儿,他一直在为苏丹效忠!” “下溅的罗马人!”在稍微犹豫之后却猛然看到丝妲尔高挺的腹部的克尼亚骑兵,就好像遭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再次举起马刀,随着挥动起来的一片雪亮,沉重的刀头狠狠砍向阿洛伊德紧紧护着妻女的后背! 突然之间,阿洛伊德感到自己胸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一推,蹲在马车边缘的他被猛然推得向后仰去,他的身子仰面朝天的向车外栽去,同时他看到一片闪着寒光的雪亮从他头顶一闪而过! 随即,红光暴涨,一片血腥! “上帝呀!!” 阿洛伊德的眼睛在那一刻几乎撕裂开来,重重摔在地上的他看到那可怕的刀光疯狂的斩进了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女儿的后背! 然后伴着一声从妻子嘴里发出的痛苦闷哼,那柄一下把他的女儿拦腰截成两段的马刀狠狠的没进了妻子高挺的小腹! 血水喷溅,女儿被斩下的上半截身子滚动着砸在阿洛伊德身边的地上,而一大团血污的肉团随着妻子栽倒在马车边缘从她的肚子里挤压出来! “啊!!!” 阿洛伊德在这一刻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彻底沙哑的嗓子里迸发出的嘶喊声,甚至连他头顶上那匹正要用力踏下的战马都不禁为之颤! 阿洛伊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抓住了什么,在懵懂中,他只感到自己紧紧抓住了眼前的什么东西,他的牙齿疯狂的狠狠的咬住了一大团柔软的东西,随着一股股令人恶心的腥味灌进嘴里,他只是在喉咙里发出的闷吼中用力咬下!咬下! 好像一阵惊叫从附近响起,阿洛伊德感到了被自己紧紧抓住的那个东西已经停止了挣扎,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松嘴,已经被扯下的碎肉在他的嘴里已经被扯得稀烂,同时他好像看到从侧面奔来的一个克尼亚人正挥舞起马刀向着他席卷而来! 阿洛伊德终于松开了嘴巴,他满嘴里都是嚼烂的碎肉和血水,同时他的眼睛冒火般的盯着向他冲来的克尼亚人,在这一刻他只是呆滞的望着你柄挥舞而至的马刀,一动不动! “我来了……”在那个时刻,他的心头闪过了这个念头。 随即,他就被忽然从马上轰然栽下的那个克尼亚骑兵的身体撞昏了过去!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阿洛伊德似乎听到了妻子在招呼自己回家吃饭,似乎看到了女儿正蹒跚学步时向自己跌跌撞撞跑来的样子,还有一个很小很小,却十分可爱的男孩,他抱在妻子的怀里,看上去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这是我们的儿子,是你一直盼着的儿子。”妻子用自豪的语气向他宣布着。 儿子看上去是那么可爱,阿洛伊德想去抚摸他的脸颊,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摸到,这让他很着急,于是他向前猛走一步,终于紧紧抱住! 可是随即他闻到了一股血腥!而他怀里的儿子在这时也变成了一大团血肉模糊的肉团,而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小腹洞开,五脏流淌!一支手上还紧紧抓着只剩一半身体的女儿的残缺身体! “上帝呀!” 阿洛伊德惊恐的大叫声把他从昏迷的噩梦中惊醒! 头顶上一个晃过的身影因为他忽然坐起来,吓得不由向后猛然一跃,伴着几声不安的叫喊,阿洛伊德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几个跟随着他一起离开农庄的村民正不安的围拢在他四周,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畏惧,就好像在看着一头可怕的野兽,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村子里的牧师正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他摆弄着手里的十字架,而且嘴里正不停的背诵着圣经。 “主呀,当我们行走在死亡的地狱里,请保佑不让我们的灵魂堕入不可宽恕的深渊……” “丝妲尔……”阿洛伊德茫然的开口,立刻,他感觉到自己嘴里传来的一阵令人恶心的味道,一时间痛苦,悲伤,愤怒,和绝望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了难以遏制的呕吐! 他爬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吐着,同时再也忍不住的眼泪霎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我的丝妲尔!我的女儿!我的儿子!” 阿洛伊德发狂的哭声让四周的人为之黯然,他们担忧却又胆怯的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转瞬间就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同时他们也为这个人刚刚做下的事情感到恐惧,不安! “他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他居然活活的咬死了一个人。”站在牧师身后的穆特紧张的小声说着,可是他没想到就在这时,阿洛伊德忽然抬起了头,用透着一片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那位,罗马的骑士在哪儿?”阿洛伊德嗓音重重的低问着,他的喉咙因为过度的嘶喊变得一片沙哑,因为悲愤而不住颤抖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栽倒,但是只有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却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头死而复生的饿狼般,充满了可怕的光芒。 “你要干什么?”穆特用力舔了舔嘴唇,当小心的看到牧师手里紧握的十字架时,他立刻变得勇敢了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想去见那位大人?” “让我去见他!”阿洛伊德突然大吼着站了起来,虽然他四周有好几个人,可是他们还是被他的可怕的样子吓得向后一退。 “你想见我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阿洛伊德身后不远处的伦格开口了,看着这个人慢慢的转过身,伦格身边的护卫立刻握住了佩剑,同时他们踏前一步,挡在了阿洛伊德的面前。 “你可以救她们的,”阿洛伊德看着伦格声音恍惚的说“我看到你的人从后面冲上来了,他们还杀了要杀我的那个克尼亚人,可是你为什么不救她们!为什么不救丝妲尔?!” 随着这声爆发出来的怒吼,阿洛伊德猛然向着伦格冲了过去,他咆哮着攥紧双拳 砸向伦格,丝毫不顾同时向他冲来的护卫! “嘭!”的一声,被长剑剑柄上沉重的配重头狠狠砸中肋骨的阿洛伊德一下栽倒在地,还没等他挣扎的爬起来,两个护卫已经紧紧压住了他的胸腹,盔甲粗糙的边缘立刻陷进了他胸口的皮肤之中,一时间粗重的喘息和咳嗽让他全身不住颤抖。 伦格慢慢走到仰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阿洛伊德面前,他略微沉吟,然后沉声说:“我知道你认为是我故意不去救你的妻子和孩子,而且也的确是我命令我的人离你们远些……”看着阿洛伊德听到这话再次挣扎的样子,伦格暗暗叹息一声“我也的确派我的人跟在你们后面,穆特不如你那么熟悉道路,而我也只是想让你为我带路,这一切都的确是我的决定,”说到这里他微做手势“让他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阿洛伊德愤怒的盯着伦格,他的嘴角在不停颤抖,同时攥紧的拳头绷得手背上的筋骨一片疼痛。 “我知道你把一切都归罪于我,可是你想过没有,你难道不是也是导致你妻子死亡的凶手吗?”伦格低声问着。 “你胡说!”阿洛伊德愤怒的大吼着“如果你不来,如果你的军队不来,丝妲尔决定不会死,是你把这一切都打乱了,你带来了死亡和灾难!” “可是却是你把那些人带出了村子!”伦格忽然抬高了声调“也许你认为自己妻子的父亲是个克尼亚人的收税官所以你就是例外了?还是你认为只要你们服从克尼亚人,他们就会承认你们是他们中的人?可你忘了,你始终是罗马人! 在他们眼里,即使你娶的是个克尼亚贵族的女儿,你也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是你的自以为是让你带着那些人走上了死路,当你们穿过那块界碑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成为了克尼亚人心目中的逃奴。 甚至你的妻子对他们来说都是耻辱,他们认为是你留下的血脉是在侮辱他们,即使我们不来,难道你以为以后克尼亚人会让你的孩子自由吗?他们难道不照旧是农奴?照旧是克尼亚人的奴隶?!” “胡说!胡说!!”阿洛伊德大叫起来,他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伦格的领子,根本不顾身边已经抽出长剑的护卫指着他后背的剑尖,只是疯狂的对着伦格吼叫着“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的父亲也已经承认她了,是你毁了这一切,你这个魔鬼!” “住嘴!”一个护卫从身后用长剑狠狠隔在阿洛伊德的胸前,把他向后拖着,可是他却死死抓住伦格的领子,三个人不禁砰然同时倒在地上! 混乱中,阿洛伊德伸出双手紧紧卡向伦格的脖子,他的嘴巴再次张开,牙齿间还挂着的丝丝烂肉立刻出现在伦格眼前! “你也向杀死我是吗?”伦格伸出手臂用力一拖阿洛伊德的下巴,同时他紧紧盯着阿洛伊德狰狞的面孔“你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其实你不过是个奴隶,你的妻子和你一起做奴隶,你的孩子将来也是奴隶,而你完全有机会不让这一切发生!” “可是你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阿洛伊德的声音变得毫无理智“你可以救她们的!” “我的人已经尽量赶过去了,可是那些克尼亚人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或者应该说是没有给你们任何机会,”伦格开始慢慢的松开手“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听你们的任何解释,直接屠杀你们的人,你的妻子和孩子死的是那面快,难道你真的认为我的人能来得及赶上救她们吗?” “可是,可是……”阿洛伊德的眼神开始涣散起来,他的眼前出现了在那短暂的瞬间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克尼亚人的屠杀来的是那么突然,甚至当时他根本无法来得及带领家人跳下马车,只能用自己的后背去为她们抵挡砍开的马刀! “可是,死的不该是她们,我的上帝,这都是怎么了!” 阿洛伊德终于崩溃般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凄嚎,他软软的放开双手,仰躺在地上,双眼茫然的看着天空发出变了声调的哭号“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上帝为什么这么惩罚我!?” “因为你是个罗马人,”伦格在护卫的帮助下慢慢的站了起来,他不再看阿洛伊德,只是穿过那些围拢在四周的人向前走去“你们这里所有的人,不论你们在这里经历了多少代,不论你们是否想接受克尼亚人的统治安心的生活下去,对克尼亚人来说,你们永远是希腊人,永远是被征服的土地上的奴隶,也许当你们和他们通婚的时候,你们认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尊严,但是在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一个克尼亚人会相信你们,更不会有克尼亚人认为你们和他们是一样的。” “可是,丝妲尔她怀孕了呀,她不该死呀!”依然躺在地上的阿洛伊德声音嘶哑的喊叫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那一刀是砍向我的!” “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的妻子孩子?”伦格回过头看着阿洛伊德“对他们来说,她的孩子和你一样是农奴,他们离开地界也是要被杀掉的,而你却认为自己是个例外?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容忍你吗?” 说完,伦格转头看着那些在屠杀中存活下来和跟随自己的村民们:“曼齐克特是罗马的土地,即使是经过了一百年也依然是!我们知道,克尼亚人同样知道!所以他们才会把你们分割开,才会禁止你们离开自己的农庄,为什么?因为他们惧怕! 他们惧怕你们当中有人会唤醒自己罗马人的血脉,惧怕你们依然向往罗马,也惧怕今天这样会出现一支能够带领你们重拾荣誉的军队出现。 可是你们当中还是有人决定放弃自己的尊严,但是这个放弃换取来的,只有更大的杀戮。” 伦格深深的叹息一声,他侧头看着那个已经失去了家人的农奴,在过了一阵之后,他向自己的护卫做出示意。 随着一个沉重的钱袋放在阿洛伊德头边的地上,伦格的声音也从远处响起:“拿着这些钱走吧,如果你想活命,就沿着莫杜夫河向上游走,总会有些人能收留你的。”说完,他向那些看着这一切的村民说“我们就要去和克尼亚人战斗,也许我们会和你们的祖辈一样死在曼齐克特,所以你们也可以跟着他走,这是你们的自由,到现在为止至少你们还没有人做出过背叛罗马的事。” 说完,伦格大步走到比赛弗勒斯身边翻身上马,随着一阵嘶鸣,大队的骑兵跟随在他身后,沿着刚刚覆盖一片血腥的道路缓缓前进。 当路边还残留的浑浊着大片血渍的红色血泥出现在眼前时,一个骑兵队长来到伦格身边低声禀报着: “大人,那些克尼亚骑兵不是附近农庄里的守备兵,他们是从姆居切克战役中回来的那支克尼亚军队的前哨。” 尽管脸上不为所动,但是伦格的心在这一刹那却瞬间一紧! 返回曼齐克特的克尼亚军队前哨?!这个消息如一个沉重的巨石般立刻压在了伦格心头。 一直以来,他等待的就是一个能够在通向曼齐克特半路上伺机歼灭这支残军的机会。 伦格知道,以自己这支千人军队的实力,是根本无法同时拿下莫杜夫河两岸曼齐克特的两座城堡的,即使破坏了上下游的两座桥梁,但是除了对其中一座城堡长期的围困之外,却始终没有任何好的方法能够速战速决,而一旦那支从姆居切克战场上回来的克尼亚军队出现在这片土地上,那么也就是自己这支远途奔袭的罗马奇兵走投无路的时候了。 所以他需要的是机会!是能够在那支残军还没有回来,而刚刚经历惨败的他们,不论是士气还是军力都正处于低谷时的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当听到说那些突然出现的骑兵居然是那支克尼亚军队的前哨时,伦格不禁在心底里发出一声意外的惊呼! 他没有想到那支军队会回来的这么快,而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在曼齐克特城外建立起围攻之势。 “难道这里真的是终结了罗马神话的曼齐克特吗?”伦格在心底里狠狠的这么自问,他用力吐出一口长气,一股自从离开考雷托尔之后就一直压抑在他心头的沉闷让他不禁感到阵阵憋屈,同时一股不甘让他发狠般在心中不住的自问:“难道我就不能改变这一切?!” 队长默默的看着脸色平静却一直沉默的伦格,虽然他不知道子爵这时在想什么,但是他一阵同样令他焦躁的情绪也在悄悄的感染着他:“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这个时候那支克尼亚军队回来了,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鲁兹,那么你认为呢?”伦格歪头看着神态沉闷的队长,他知道这个时候正是真正证明勇敢、冷静、忠诚和智慧的时候,对这些未来将会是他那支与这个时代任何一支都截然不同的军队中的精华来说,曼齐克特,也将是一块彻底磨练他们的试金石。 叫鲁兹的队长微微迟疑了一下,这个来自特里布松的罗马士兵一直在为自己能跟随圣子战斗而感到骄傲,而在这时他觉得自己将要说出的话却又令他感到十分羞愧,可最终他还是小心的回答:“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回避那支军队,我们应该想办法退回到莫杜夫河北岸去,和将军大人的军队会合,那样我们还可以继续围攻赫利阿特旧堡……” “不错的建议。”伦格微微点头,他并不认为这个队长的建议就是胆怯,甚至在这短暂的一刻,他已经把这个人归入了那种能够审时度势的一类将领。 勇敢,却不鲁莽,知道自己应该追求什么样有限目标的将军,同样是难能可贵的。 伦格心里默默回忆着这句已经忘记了是谁说过的名言,同时他看着有些不安的等待着的鲁兹轻轻摇头:“不,我要做的不是回到河对岸去,而是要继续前进,甚至是要向更南方前进。” 鲁兹愕然的看着伦格,在说出那些建议时,他想象到了子爵大人可能会因此对他的胆怯露出厌恶,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位大人却会如此大胆甚至有些固执的要继续完成他那看起来太过冒险的计划。 “如果是别人,也许可以退回到河对岸,可是我却不可以……”伦格对鲁兹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说着,他轻驱战马先前缓缓走去。 鲁兹不知道伦格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伦格自己却在这时比任何人都无比清醒! 对于一个拥有强大家族地位的人来说,一次失败也许只是他一生中奋战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挫折,但是对于依靠奇迹之光获得眼前一切的伦格来说,一次失败就可能意味着眼前拥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我的道路上不能有失败,也绝对不允许有失败,只有成功才能证明我的存在。” 在做出在奇利里亚完成他那大胆计划的时候,伦格就已经这样告诉自己,而现在,在这危机四伏的曼齐克特,他更是这样警告着自己。 一阵骚乱忽然从队伍后面传来,鲁兹回头看去,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警惕。 他看到那个叫阿洛伊德的农奴在两个护卫骑兵的押解下沿着队伍边正大步走来。 他丝毫不顾战马从他身边经过时扬起的烟尘,在这时看来一双似乎已经完全凝固住的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伦格。 “这个人要干什么?”鲁兹不满的问着护卫骑兵。 “大人,他说要见子爵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 “我要见那位大人,你放心,你可以把我绑起来!”阿洛伊德大声的喊着,而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前面伦格的背影。 “让他过来。” 在听到鲁兹的报告之后,伦格吩咐着,不过虽然说的轻松,但是他还是小心的摸了摸胸前的环甲,当摸到里面当初汉弗雷送给他的那件半身甲之后,伦格的心头微微轻松了一点。 历史上因为被暗杀而愀然退出历史舞台的人,实在是举不胜数,而伦格并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虽然没有被捆绑起来,但是却依然被严密监视的阿洛伊德来到了比赛弗勒斯高大的马头前,他用那双看起来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的失神眼睛,沉默的盯着伦格看了一阵之后,忽然开口说:“我认识这里的路,我可以给你带路。” 马克西米安在自豪的向子爵的使者宣布了考雷托尔的军事实力之后,却并没有得到预期中充满惊讶的赞美。 相反,当丕平听到考雷托尔总督说出完全可以由考雷托尔自己派出援军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了伦格的亲笔信。 看着那封内里还另外有两个信封的密信,马克西米安的眼神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然后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当看到最后时,他甚至因为自己心脏的隐约疼痛一阵发愣。 “大人,居然是这么想的……”书记员愕然的走到桌子边看着对他来说实在陌生的那片土地,然后他只是稍一寻思,就立刻下达了向博特纳姆和耶路撒冷同时派出使者的命令。 “……尊敬的伯爵,你对我的友谊始终令我为之怀念,而我现在再次向你发出要求,请你派出你的军队和骑士来支援我。 请相信我对你的承诺,在对我尽了你的义务的同时,我会用更大的回报报答你的帮助……” 一封简洁的密信通过“马克西米安”大路迅速的传到了刚刚获得大捷的汉弗雷手里。 而几乎就在年轻的博特纳姆伯爵接到这封信的同时,令一封信也送到了依然盘桓在耶路撒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的埃及苏丹手中。 “……苏丹陛下,我相信一个失去威胁的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对您将是十分有利的,所以请允许我的军队经过您的土地……” “那个贡布雷呀……”看到这封信的萨拉丁,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就在伦格的军队第一次进入曼齐克特土地,而瑞恩希安也是第一次听到凯撒必胜呼喊的那一天,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在埃及苏丹萨拉丁匆匆签署了一个合约之后,带领着一支刚刚获得大胜,士气高涨的博特纳姆与考雷托尔联军,越过了刚刚不久前与克尼亚人大战的阿迪勒的阵线,在萨拉森军队严密的监视下,沿着阿拉加茨山脉的出口,从南方踏上了通向曼齐克特的道路。 第七十章 曼齐克特之战(九)逆流 凯库尔巴呆呆的看着莫杜夫河上只剩下一堆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残骸出着神。 做为曼齐克特守将,凯伊尔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遇到这种事情,自此百年前的一场大战之后,曼齐克特就成了克尼亚人的草原牧场,被彻底征服的罗马人在这片土地上只能如绵羊般的畏缩在他们的村庄里,而那些做为农奴的俘虏和他们的后裔,几乎就和突厥人家中饲养的牲口般顺从。 也许在开始的时候的确出现过大大小小的反抗,那些希腊人盼望着自己的帝国还能重新收复这片对罗马来说至关重要的军队兵源地,但是随着罗马内部的矛盾和层出不穷为了争夺权力而发生的战争,那些希腊人终于彻底驯服了。 从此之后曼齐克特成为了奇利里亚以东最平静的土地,甚至很多秉承着突厥祖先那不甘寂寞的血统的克尼亚人都并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享受那几乎能让他们窒息的平静。 可是一切却突然变了! 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开始在曼齐克特的乡间流传:东罗马的一支军队突然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 在这个消息还被当成谣传.受到凯库尔巴和他手下人嘲笑的时候,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常年流淌不息的莫杜夫河原本.应该在这初春季节的潮汛中带来的滋润草原的丰富水源,今年带来却是让曼齐克特的克尼亚人为之惊愕的噩梦! 没有人想到随着潮汛的湍急.的莫杜夫河水从上游而来的,会是一大片势不可挡,似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断桥残骸和巨木树根! 凯库尔巴还记得当时看到的那股可怕情景,当人.们听到从远处传来那种令人不安的声音时,不论是桥上的还是停留在河边的人,都疑惑的看着向远处上游的河水,随即,他们就看到了一片在浪涛涌动中起伏隐没的阴影。 当时岸边的凯库尔巴还记得站在桥上的几个他.认识的人一脸疑惑的指着那片阴影议论纷纷的样子,可是只在一刹那之后,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和随即响起的带着古怪吱呀声响的怪声,横跨莫杜夫河上的曼齐克特木桥,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在一个巨大震动后,从中间突然裂为两半! 凯库尔巴只看到那几个站在桥上的人,就好像.让骑兵练习削砍的草人般抛向空中,随着从中间剧烈断开的木桥的木板断梁向上轰然冲起,那些人立刻被席卷而起的桥身彻底淹没,再也没有踪影! 凯库尔巴在那.一刻完全呆住了!他甚至在那一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终于清醒过来,随着四周喊叫的人群奔到已经只剩下探出岸边的残破桥面上时,他看到的是随着那些从上游冲下来的焦黑的残桥碎片之后的巨大树干! 竖立在河流中间一块突起的礁石上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被后面摧枯拉朽般不可阻挡的树干砸成了一段段的碎片! 到了这个时候,凯库尔巴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喊叫着骑上战马向曼齐克特城堡的方向狂奔,同时他的嘴里发疯的喊着,要跟随他的号手吹出紧迫的警号! 到了这个时候,驻扎在曼齐克特的克尼亚人才真正相信,那支谣传中的罗马军队可能真的存在,而且他们可能已经就在通向曼齐克特的路上! 阿洛伊德沉闷的骑在马上在队伍前面走着,自从突然提出愿意当向导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对于这个阿洛伊德,伦格身边的队长们是并不放心的,他们纷纷向伦格提出建议和警告,甚至有人还想悄悄干掉这个看上去似乎在内心里包裹着一团烈火的男人。 “大人,也许这个人是想报复我们,虽然杀他家人的是克尼亚人,可是他显然把我们当成了他的敌人。”做为这支队伍中地位最高的鲁兹队长不止一次的向伦格提醒着,他觉得大人对这个人有些过于仁慈了,对于这样一个曾经试图伤害罗马军队的统帅的人,鲁兹认为完全可以把他活活吊死在能看到的任何一颗树上“这个人也许是想把我们引到克尼亚人的陷阱里去,或者他想把我们带进某个绝境,然后和他一起同归于尽,毕竟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对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伦格看着前面那个沉默孤独的男人,自语般低声回答着“所以对他来说,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呢?” 说到这里的伦格,忽然催动战马先前走去,当他来到阿洛伊德身边时,他看到这个始终沉默的男人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 “带我去曼齐克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伦格同样看着前面,他并不想和这个人拐弯抹角,对他来说,这个时候他心目中想的只有曼齐克特! “我只是想跟着你杀一些克尼亚人。”阿洛伊德沉沉的回答,然后他举起马鞭抽向马股。 “嘭!”,伦格忽然探手紧紧抓住了阿洛伊德的手腕,他看着这个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人,声音低低的说:“你是要带我去曼齐克特吗?” “对,带你去曼齐克特。”阿洛伊德声音沉闷,却很肯定的点着头。 “我听说过一个传说,说谎者会因为他的谎言而生出一个长鼻子。”伦格幽幽的说着,而这时他看到阿洛伊德的双眼本能的向下扫过自己的鼻尖。 “你在说谎。”伦格轻笑着,同时他松开了紧抓着阿洛伊德手腕的左手,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了阿洛伊德似乎全身绷涨起来的颤抖,同时看到这个人的眼睛飞快的扫过他腰带上挂着的长剑。 “我没有!”阿洛伊德有些慌张的辩解着,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在说谎,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让士兵把自己抓起来。 “也许我不知道曼齐克特究竟在哪,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沿着莫杜夫河向东走,”伦格轻声说着“现在我们也的确是沿着河流走,可是难道我们不是正在逐渐向南吗?还是我们正在沿着不久前看到的一条支流在向南走?” “你知道,你知道?”阿洛伊德急剧的喘着粗气,他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一片怒火,那是被人揭穿之后的愤怒和无奈。 “你听到我们的话了,你知道正有一支克尼亚人的军队赶来,而且还知道他们的人数显然比我们多,是吗?”伦格依然声音很低,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的那些手下听到。 “你要把我怎么样,你说的对,我要把你们带给他们!我要看着你们都死在这里!”阿洛伊德终于爆发般的发出低吼,他根本不顾闻讯围拢上来的罗马士兵,只是用充满愤怒和无力的眼神盯着伦格“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和克尼亚人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毁了,他们说你是圣子,可是我说你是个魔鬼!如果没有你,丝妲尔不会死,我的孩子不会死!”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伦格轻轻抬手阻止围上来的士兵,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阿洛伊德,然后微微摇头“你要把我带上去南方的道路吗,那也好,也许应该让你亲眼看看,为什么我会被称为上帝的宠儿。” 说完,他微微回头向身边等待的护卫们微微挥手:“不要阻止他,让他带我们去南方。” 说到这里,略一停息的伦格忽然转头看着迷惑的望着他的阿洛伊德:“也许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你是个罗马人,为什么你又会生在曼齐克特,还有为什么你会遇到我。” 图戈里小心翼翼的走廊里缓慢的走着,从镂空花纹的窗户中吹进来的春风已经显得颇有暖意,但是他的心却并不温暖,事实上他这时正处于时而热烈如火,时而寒冷如冰的折磨之中。 在奇利里亚遭遇到法兰克人进攻的时候,图戈里成了法兰克人的第一个俘虏,而随后发生的变化,却又让他从一个等待赎身的俘虏突然变成了所谓“克尼亚人真正的苏丹”的叛乱首领。 尽管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首领,或者是苏丹,实在只是法兰克人手中的一个棋子,但是每当想到那个他一直为之向往的苏丹宝座之后,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伦格充满诱惑的建议。 他想象着自己可以得到罗马的支持,至少那位和似乎备受罗马皇帝赏识的子爵,应该是可以为他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的。 可是让图戈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依然扯起了反叛的大旗向整个苏丹国宣布自己的正统地位之后,他才愕然发现那位圣子自己的地位同样岌岌可危。 甚至说起来,那位子爵的处境甚至比他还要糟糕。 单人支军孤悬敌境的可怕际遇,和可能随时被来到锡斯城的罗马使者收去奇利里亚所有权的尴尬地位,让图戈里看到了这位圣子外表强大,实际上却如此脆弱的处境。 而曼齐克特之行,却是不但图戈里,甚至连伦格自己的手下都并不为之看好的一次冒险。 “难道我要跟着那个疯子一起落个兵败丧命的下场,那个人也许可以回到他的那个领地,可我怎么办?”图戈里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当接到玛蒂娜的要求派出拦截罗马使者的骑兵时,他不禁为那个小女孩做出的决定暗暗咋舌,他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如果失败会是多么可怕,而对于那些人居然敢于截杀来自罗马的使者,他在惊心的同时却又不禁忽然冒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所以现在他来到玛蒂娜的住处,图戈里决定趁着自己还有那个勇气,做出一个更加大胆的举动。 女侍有些嫌恶的看着对面的克尼亚人,她实在不愿意让这个看起来就全身充满了异教徒味道的野蛮人靠近,特别是看着他头上那顶尖尖的充满古怪趣味的帽子,她就觉得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野蛮。 “古代罗马帝国的君主总是在午餐之后才会召见那些蛮族的使者,”女侍故意用挑剔的口气说着,自从随着女主人跟着子爵大人一来,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因为受到伦格那种刻意宣扬罗马文明的熏陶,整个贡布雷子爵的宫廷中,已经开始弥漫起一股浓厚的“罗马韵味”“不过如果殿下允许,你会立刻得到接见的。” 摆足了罗马宫廷体面之后,女侍才慢悠悠的转身向着起居室里面走去,傲慢的她并没有回头,所以她根本没有看到身后图戈里脸上一片凛冽的神色。 当女侍把图戈里的要求禀报给玛蒂娜的时候,年纪尚小的埃德萨女伯爵正为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发愁。 她看着眼前一大堆花纹繁琐,样式迥异的衣裙不住的皱着双眉,而现在她的小脑袋中考虑的根本不是什么锡斯城的安危和截杀罗马使者的后果,而是该如何挑选一件对她来说,已经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真正女人的合适的衣服。 “我必须在伦格回来之后,让他看到我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埃德萨女伯爵,而且已经完全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为他增加光彩,甚至必要的时候我会成为他的代理者,就如同现在在这里一样。” 做出这个宣言的玛蒂娜曾经让听着她吩咐的女侍一阵愕然,可随后她下达的命令就让女侍觉得自己的小女主人,毕竟还是小女主人。 “可是,哎呀,我没有合适的衣服!”玛蒂娜当时大声的抱怨着“我以前的衣服根本无法体现出一位女伯爵应有的尊严和地位,更配不上站在伦格的身边,要知道,将来的伦格,可能会攀上我们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位,”说到这里的玛蒂娜似乎变得沉稳了一些,可接着她就又大声命令“所以快去为我准备适合我身份的衣服,特别是能站在伦格身边,而又能陪衬出我们身份的衣服!” “能配上那位圣子的衣服,那应该只有修女服了。”在心底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女侍还没来的及被女主人再次打发出去召唤裁缝,就带着图戈里要求接见的要求回来了。 而这时,玛蒂娜正一边让女仆为自己穿上一件看起来颇为华丽的,绣着银丝花纹的短氅褶裙,一边反复摆弄着一条看上去与这条褶裙配套的长长的腰带。 “上帝,怎么会有人想出要系上这么长的一条腰带。”玛蒂娜一边嘟囔着,一边让女仆帮自己把那条即使系到了腰上,可依然会有一大截拖在地上的腰带系在腰间。 “那个克尼亚人要见我?”听到女侍的话,玛蒂娜微微有些迟疑,她不知道那个图戈里为什么不去见赫克托尔而是要见自己,不过她也只是稍一犹豫就欣然点头,对于能够真正的以伦格的代理者的身份做事,玛蒂娜还是感到十分高兴的。 当图戈里走进起居室的时候,他看到了端正的坐在椅子里等待着他的玛蒂娜,让他有些稍微意外的是,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小女孩,似乎比刚刚见到的时候,显得更加沉稳,尽管如果仔细看,她还是个孩子。 “殿下,我希望能见到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图戈里一边通过一旁低声翻译的女仆向玛蒂娜说出来意,一边小心的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甚至有些疯狂,当他想到要这么干时,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他自己的手下。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中会不会有人去向法兰克人报信,所以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图戈里一边说着自己早就编造好的那些理由,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向前靠近着。 当看到玛蒂娜终于因为他的过于靠近而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时,图戈里突然一把扯下头上那顶让女侍看着很不舒服的尖顶帽子,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褶皱里猛然拽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上帝!”女仆的惊呼还没有爆发出来,匕首可怕的刀尖已经骤然划过她的喉咙,随着玛蒂娜嘴里发出的尖叫声,图戈里猛然扑了上去,伴着桌椅上名贵的器皿被撞得四下横飞,图戈里手里的尖刀已经堪堪抵在了玛蒂娜因为惊恐而不著蠕动的咽喉下! “嘭!”房门被轰然撞开,听到声响的近卫军立时冲进了房间,可是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却一下呆住。 图戈里的匕首紧紧压着玛蒂娜的咽喉,他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近卫军,虽然他的手里只有一柄匕首,可是他却终于得意的发出大笑! “你们看到了!你们的女主人在我的手里!”图戈里向近卫军们喊叫着,他躲在玛蒂娜的身后,一支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另一支手里的匕首始终不离玛蒂娜要害“去找赫克托尔,去找你们的那个总督,我要见他!” 惊慌的近卫兵们立刻有人转身就跑,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由想到了那位白化病人,他们知道这一刻只有这个人才能处理这看起来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局面。 赫克托尔很快来到了起居室,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他那双白色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一双透明的眼睛不住的在玛蒂娜和图戈里的脸上晃过,随着浅色的嘴唇微微开启,白化病人用很平静的声音慢悠悠的问着: “这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有人在上演阿里斯托芬(古希腊喜剧之父)的喜剧吗?” “哦,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图戈里先是用匕首微微指了指赫克托尔,随即又立刻收回匕首“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女人对你的主人多么重要,所以如果她死了可能就不妙了。” “你要干什么?” 赫克托尔皱起的双眉凝在了一起,他的嘴角一直在不定抖动,似乎一直在一个人自语着什么,事实上当他听到玛蒂娜被劫持的时候,他就已经一直这样无声的自言自语,只是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要你们离开锡斯城!”图戈里大声的宣布着“我不会让一个根本无法帮助我的人赖在我的城市里,即使我想得到帮助,也只会向罗马甚至是安条克求援,而你们能有什么?你们的那位子爵可能现在已经葬身在曼齐克特,而罗马皇帝甚至派人来接管这座城市,所以我要你们立刻离开!” “你认为自己能控制这座城市,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连控制住瘟疫都很困难吗?”赫克托尔不动声色的问,他的眼睛一直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闪动,同时当他不说话时,他嘴角的抖动也越来越厉害,似乎在这一刻他在和一个别人看不到的人做着激烈的争辩。 “哈,瘟疫,那个的确会死很多人,可你们不离开又怎么样?也许你们能帮那些城里的人,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锡斯城!只要亚尔斯兰王的旗帜还在这座城市里,我就是真正的克尼亚苏丹,我不再需要你们了,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就会杀掉你们主人的女人,”说到这儿,他忽然微微回头看着因为恐惧只能不住颤抖的玛蒂娜“看看她,多迷人,我想你们的主人一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也许他会对任何一个耽误了她性命的人报复,难道不是吗?” “这个该死的异教徒,让我宰了他!” 法尔哥尼暴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手里握着的一柄沉重的短斧在空中带起一片呜鸣,而在他的身边,曼尔布.鲁普和闻讯赶来的威尔欣则大睁着眼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让他们不知该怎么办的一幕。 “让那个脏鬼离我远点,”图戈里丝毫不惧的呵斥着,同时他手里的匕首在玛蒂娜的咽喉上微微一按。 “啊~”玛蒂娜发出的一声恐惧的痛苦喊叫让房间里的人一阵心跳,他们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而法尔哥尼高高挥起的短斧,则一下定在空中,只有粗重的呼吸让他看起来还像个活生生的人。 “你居然敢威胁贡布雷子爵大人的未婚妻,”赫克托尔听上去依然平静的声音似乎根本不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所动,不过他的嘴唇已经开始有些发红,这在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显得惊人的醒目“你不知道她是圣子的妻子吗?” “那么你更应该答应我,只要你们离开我就不会伤害她,我以亚尔斯兰王的名义起誓。”看着赫克托尔冷静的表情,图戈里开始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白化病人似乎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一切。 “异教徒的誓言?”赫克托尔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他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第一次微笑,不过这个笑容却让图戈里感到更加恐怖,同时他也感觉到按在自己手掌下的女孩柔弱的肩膀也在剧烈的颤抖。 “我会遵守誓言!只要你们离开,难道你们不怕因为她的死,会受到主人的惩罚?!”图戈里手里的匕首再次用力一按,一丝鲜血在玛蒂娜的惨叫和四周人们的惊呼中沿着她的脖子滑了下来。 赫克托尔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他透明的眼睛低垂下来。在略微沉思之后,他慢慢先前走着,同时一个冰冷得毫无情绪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我们不会离开锡斯城……” 他的话让所有人一阵低呼,接着他继续冷冷的说:“如果你敢伤害殿下,我们会杀光城里所有克尼亚男人,然后把所有女人卖给埃及苏丹,她们将是你们克尼亚人耻辱的证明,然后你们的苏丹将会知道这个奇耻大辱是因为你愚蠢的举动,他会把怒火报复在你所有的亲人和族人身上,亚尔斯兰的部族将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图戈里愤怒的用匕首指向赫克托尔,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白化病人从眼前消失! 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身前传来!图戈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看到眼前的玛蒂娜好像被人拽着似的猛然向地面冲去,他能感到按在女孩肩膀上的手忽然一轻,接着图戈里就看到玛蒂娜正旋转着栽进正紧抻着她拖在地上的腰带的赫克托尔怀里! “杀掉他!” 用力抱着玛蒂娜在地上一滚的赫克托尔发出一声怒吼,霎时房间里闪起一片刀光,已经被法尔哥尼的短斧劈中的图戈里的身子一下翻过了歪倒的桌子,当惊慌的玛蒂娜从赫克托尔手臂缝隙看去时,她只见到一片不时从桌子上空露出的高举刀剑的手臂。 “殿下,您现在安全了。”赫克托尔平静向依偎在怀里的玛蒂娜说。 而听到这个声音的玛蒂娜,却全身猛然一颤,同时她的心底发出一声哀鸣: “伦格,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第七十一章 曼齐克特之战(十)古战场 “住手!” 一声还透着稚嫩的呐喊从玛蒂娜的嘴里爆发出来,只一下,人们看到刚刚还因为被劫持而惊恐万状的女孩,突然一下从赫克托尔的怀里跳了起来! 在所有人不禁一愕的瞬间,她的身子已经猛然向着桌子后面扑去,几乎根本不管地上零碎的瓷器碎片割破了她柔嫩的脚腕,当她冲过那些近卫军骑士的时候,她看到了横躺在地上胸前已经被血水染红一片的图戈里! 在骑士们愕然的注视下,玛蒂娜蹲下身子紧紧护住了眼看就要被举在空中的利刃宰割的克尼亚人,当她后头死死盯着那些骑士时,玛蒂娜用和之前任何时候都截然不同的声调大喊: “我是埃德萨的伯爵,也是伦格的未婚妻,我现在就以我的权力赦免这个人!” 所有的骑士都因为玛蒂娜这个令他们大出意料举动发出一声低呼,而已经站起来的赫克托尔的脸上,这时甚至已经泛起了一层罕见的青色。 “殿下,您要知道他是胁迫您.的罪人,这不只是对您的无礼,也是对大人的侮辱,”赫克托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生硬,可即使如此,四周的人还是听出了他腔调中那种近似喊着冰凌般的凛冽“而且做为锡斯城总督,我不能不给予他最大的惩罚,很多克尼亚人还在城里,我不能让这个人成为锡斯城动乱的源头。” “所以我才要赦免他,我以我的未.婚夫赋予我的权力做出这个决定,锡斯城里的克尼亚人需要他,我们也同样需要他。”玛蒂娜慢慢直起身子,她微微喘息着,其实这个时候她的心已经在不停的狂跳,第一次真正与这个可怕的白化病人对峙的压力,让她几乎就要彻底放弃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赫克托.尔忽然低头行礼,随即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正缓缓醒来的图戈里,嘴角微微一抖,喃喃的说:“你可真是走运。” 说完,他再次向玛蒂娜弯腰鞠躬,随即转身向着起.居室外大步走去。 “看看他的伤势。”到了这时玛蒂娜才垮下了几乎快.要绷不住的肩膀,她回头嫌恶的看了看地上正发出阵阵呻吟的图戈里,当法尔哥尼不满的一把提起那个克尼亚人身子时,她才看到刚刚被法尔哥尼用短斧的斧头砸飞的克尼亚人的肋下血肉模糊,显然那狠狠的一下,已经砸断了他好几根的肋骨。 “我赦免了你,”玛蒂娜先前一步,她盯着正痛苦呻.吟的图戈里“不过我却不会原谅你,我要你向我发誓要遵从和回报我,用你的祖先和亚尔斯兰王的名义发誓,否则会我让我的骑士把你掉在锡斯城的城门上,还要让所有科尼亚人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倒想看看,当他们知道你只是个想靠劫持女人达到目的的人,是不是还会支持你这个背叛了苏丹的人。” “可恶的女人……”图.戈里嘴里发出一声咒骂,可是疼痛却让他又不禁发出一声抽气般的喘息,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上整整一个头的女孩,过了好一阵,图戈里才低声回答“我向你发誓,我会遵从你的地位,而且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 “愿意上帝保佑你,”玛蒂娜终于深深的喘息了一下,随即她的身子忽然微微一晃,在女侍的尖叫中一头栽了下去。 赫克托尔沉默的大步在街道上走着,在他身后,近卫军的几个旗队长同样悄无声息的跟从。 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即使是最鲁莽的骑士也隐约有所察觉,他们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一种隐约不安已经开始在这些骑士们中间激荡开来。 做为子爵大人身边最有影响和权位的重臣赫克托尔总督,居然和大人的未婚妻埃德萨的玛蒂娜之间出现了可怕的分歧和裂痕,这是这些骑士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而事实上这一切却已经发生了。 “那个女孩……”赫克托尔的心底里默默的念叨着,他没有想到自己和玛蒂娜之间的冲突会在这时突然爆发,尽管他早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自己可能会与那个女孩势成敌我。 好像感觉到身后的一片死寂,赫克托尔转过了身,他看着跟随在身后的那些骑士,看着他们脸上那不知所措的表情,赫克托尔一直阴沉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罕见的轻笑。 “派出近卫军,要好好保护殿下的安全,她是大人的未婚妻,更是埃德萨的女伯爵。” 赫克托尔对跟在身边的曼尔布.鲁普低声命令,在看到年轻的骑士似乎张嘴要问出什么时,他竖起一根手指掩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他慢慢转身向着城门前广场上那个巨大的水池走去。 埃德萨的女伯爵?赫克托尔心底里不住的闪动着这个称呼,看着一队队从他身前走过的近卫军,他那双透明的眼睛里不住闪动着森冷的光芒。 “那个赫克托尔想杀了我!”紧紧萎缩在毯子里的玛蒂娜激烈的颤抖着,她的心头不住闪动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当她听到赫克托尔向图戈里说出绝对不会接受他的条件时,她已经有种感觉,她看到了白化病人在望着她时那种毫无表情的眼神中露出的可怕和杀机,而当她听到赫克托尔宣布自己是埃德萨伯爵的未婚妻时,她几乎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埃德萨伯爵的未婚妻,这个听上去充满荣耀的称呼在那一刻险些成为了置她于死命可怕匕首! “是他自己,是他认为我应该被除掉吗?还是……” 玛蒂娜全身不住的颤抖,她知道随着伦格真正成为埃德萨的伯爵,自己的地位也就会随之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即使是现在,考雷托尔也已经完全成为了伦格的领地,如果自己死掉了呢?那么是不是一切就更加容易了? 约瑟林家族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了呀! 玛蒂娜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只是在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伦格是她的骑士,她的骑士永远不会背叛和伤害她! 伦格望着高空的天际中几只苍鹰掠过低沉的铅色的天空,随着几道闪光在铅黑色的云间闪过,阵阵闷响从远处滚滚而来。 小亚细亚草原上的春天雨季似乎在今年提前来临了。 被彻底揭穿了目的的阿洛伊德再也没有任何隐瞒,每当被问到时,他只是平淡的回答着自己知道的一切,现在他只想着如同伦格所猜测的,要让这支罗马军队尽早和那些克尼亚人遭遇。 阿洛伊德并不十分熟悉通向叙利亚的道路,事实上除了几年前他曾经在收税官的带领下给处于边境的克尼亚军营送过两次粮食之外,再也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他也几乎是所有曼齐克特附近的农庄中唯一能够走得这么远的人。 不太远的一大片凹陷下去的山坳中已经弥漫起一片浓密的雨雾,随着从远处吹来的带着湿润水汽的风,正在前进的军队不由放慢了速度,很多人小心的把包裹在外的披风的帽兜戴在头上,看着越来越暗淡下来的天际光色,他们知道一场草原上的大雨即将来临。 “就在前面,通向阿拉加茨山脉的必经之路。”阿洛伊德伸手向着两边微微一挥“只有这里能够通过,这附近是一片沼泽,两边是一大片山地,虽然能通过,可是却要绕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克尼亚人只能通过阿拉加茨前面的山坳,”说到这儿,他用力拢住已经被狂风吹得呼呼作响的帽兜加大了声音“那片沼泽地是湿沼泽,直接通着我们经过的那条莫杜夫河的支流,除了这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过去,我们在路上没有遇到克尼亚人,那么他们就根本还没有从这里经过。” “也许他们并不想那么快的回到曼齐克特。”伦格低声说着,对于在一场大战中损失了上万精锐的一位将军来说,最畏惧的是什么呢?那只能是因为战败接踵而来的惩罚,虽然不知道克尼亚苏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一想到即使是强如萨拉丁,在收复圣地的战争中也不过只能聚集起一支不到四万人的军队,伦格就能想象损失一万人对克尼亚苏丹国来说是个多么可怕的灾难。 “你真的要和克尼亚人在这里打仗?”阿洛伊德略微有些迟疑的问着,他并不知道这位大人究竟有什么什么样的地位,在闭塞的小亚细亚草原农庄里的罗马农奴,几乎一生也没有多少机会走出自己的农庄,更不会认识多少外人。 所以神圣的圣子的奇迹,对他们来说是那么遥远,但是即便如此,当看到那火红的披风和摆动的翎羽时,不论是应声而起不甘寂寞的,还是甘愿和自己的家人过着平静生活的,都不禁被那似乎牵引着他们内心中一直期待的东西所吸引,拨动。 “罗马,”伦格没有正面回答阿洛伊德的话,他用手里的鞭子向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草原用力一圈“这里是罗马,一百年前的罗马。我相信你的祖辈一定曾经把他们的光荣告诉你们,他们期盼着你们有一天能重新象当初的他们一样在这片土地上驰骋,至少不希望你们永远在那些农庄中默默无闻一代代的渡过。” “可是,丝妲尔和我的孩子却死了……”阿洛伊德的眼中再次泛起一片血红,他紧握的拳头时而握紧时而放开,他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身上唯一的一柄匕首已经被搜走,他一定会扑向眼前这个毁灭了他一切的人。 “对你来说这的确是我的罪责,”伦格轻声回应着,他知道这个人这时在想什么,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回避这个话题“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你从来没想到过要反抗现在的命运吗?或者说当你决定带着家人离开你们的乡村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想到过,那样的决定不也是你希望摆脱束缚你的枷锁获得自由吗?” “可是我从没想过用我的家人换取自由!”阿洛伊德突然大声反抗着“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我带她们离开家,不想和你们一起走只是为了能让她们有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可是……” “安全的地方,在克尼亚人的土地上,还是在罗马的土地上?”伦格冷冷的看着阿洛伊德“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是最终等待你的并不是克尼亚人的仁慈而是屠杀,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永远只是罗马人,永远只是农奴。这就是你失去家人的原因,因为你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伦格的话让阿洛伊德的脸上不住泛着阵阵苍白,他的全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春雨带来的寒冷,他跟在伦格身边的速度越来越慢,到了后来只剩下他一个人估计的骑在马上,呆愣在雨水之中。 远处变得一片昏暗的大地边缘似乎晃动起了几条身影,但是因为阴沉漆黑的天气,那几条影子很快就消失不见。 可是没有多久,随着前面的前哨发出的几声呵斥,几名全身浸透,人马都好像被溅起的泥水包裹起来的斥候喘息着冲到了伦格面前。 “大人,我们看到了!”一个斥候声音紧张,却无比兴奋的喊着“克尼亚人,是返回的克尼亚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伦格,隐藏在帽兜里的双眼忽然一亮,他掀起帽兜紧紧盯着不出喘息的斥候。 “他们就在那片草原高地后面离我们并不远,而且……”斥候的眼睛中露出了难言的激动“他们现在正在宿营,根本没有任何的防范。” “大人,他们不会想到在自己的领地上会遇到敌人。”鲁兹同样激动的插话“如果我们现在冲过去,那对他们就是一场灾难。” “是的大人,那片高地是个大斜坡,克尼亚人的营地就在斜坡下面,我们……” 斥候因为激动和寒冷有些颤抖的声音让四周围拢上来的骑兵们一阵震颤,百年前遭遇的耻辱,是不是就能在这里得以雪偿呢? 伦格的心开始微微颤动,他能感觉到那些罗马士兵眼中的炙热和索求,他们想要一次真正的战斗,而不只是在这片土地上游历般彰显罗马荣耀的旅行,同时他们眼中的渴望也预示着自己即将面临的,是第一次真正统领一支罗马军队走向未来的开端。 这是一支真正的罗马军队,这就意味着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将彻底与罗马帝国牵挂在一起。 当有一天他走进那座代表着罗马荣誉的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时,在曼齐克特的战斗也将是他真正向所有罗马人展现自己的开端! 伦格的嘴唇微微舔动,湿润的雨水划进他的喉咙,闻着雨水中的湿气,他的身体也在同时涌起一阵炙热的火烫。 无论是的黎波里还是耶路撒冷,甚或是已经俨然成为了自己领地的考雷托尔,都始终无法让伦格有一种能让他心安的感觉。在他的心中,那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法和内心里一个一直在隐隐呼唤的地方相比。 耶路撒冷的神圣让他感到一股使命在催促,而远在地中海边的君士坦丁堡,却让他为之魂牵梦绕! 而现在,一个机会就在他的面前了!而在这时,即使经历过圣地那残酷的战争,伦格还是不禁微微紧张,因为他知道,在这偏僻的小亚细亚草原上的一战,将是他未来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关键! 伦格微微张开嘴,就在他要发出第一声命令时,一个激动的声音忽然从那些罗马军人的身后传来: “咦,这是什么!” 人们闻声回头看去,他们看到那个阿洛伊德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不住的在地上挖掘着,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阵阵粗重的呼吸,湿滑的泥土被他挖得到处翻飞,泥水四溅。 “这个人疯了,”鲁兹有些气愤的嘟囔着,可随即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诧,因为他看到阿洛伊德从杂乱的泥草中挖出了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在雨水的冲刷下,人们很快就看出那是一顶破旧的头盔,而让人们意外的是,那显然是一顶罗马样式的头盔! “这是……”有人声音微微颤抖着轻声问着,一个呼之欲出却又让人不敢置信的巧合在他们心头出现。 “这里是曼齐克特之战发生的地方!”阿洛伊德高举头盔向着所有人大声宣布。 人们被阿洛伊德的这句话震撼了,他们发出低呼,眼睛不由紧紧盯着那顶头盔。 “就是这里?!”伦格的心头同样一阵震动,他的眼睛飞快的向着远处高耸的山坡和四周隐约可见的起伏山地看去,当他的心头晃过后世关于曼齐克特之战的那些传说之后,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地方,就是曾经令罗马为之蒙羞的那片战场! “大人,这时上帝的意志!”跟随而来的牧师高举起木枝绑成的十字架大声宣布着“上帝让我们在百年之后在这片土地上重新洗刷我们的耻辱,为了上帝和罗马!” “为了上帝和罗马!”罗马队长们用力发出同样的低吼,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伦格,等待着这位带领着他们跨越了小亚细亚草原的圣子下达那神圣的命令! “曼齐克特……”伦格依然向四周看着,他的心头不住闪动着这个名字,逐渐的他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如果说之前决定主动迎击那支返回的克尼亚军队,伦格想得更多的方法,是以出乎敌人意料的突然袭击一举击垮这支已经损失大半,士气急剧低落的残军,从而一战立威,进而分别围逼曼齐克特的两座城堡,那么现在他想到的,却完全是另外的一个目标。 “就在这里,”伦格轻轻拨动比赛弗勒斯,黑色的战马似乎也能感觉到主人这时的情绪,它暴躁的踏着战步,把地上的泥水高高溅起“我们的先辈在这里受到的耻辱将在这里得到洗涮,这场大雨如同洗刷我们耻辱的先兆,接下来我们要用敌人的鲜血完成恢复罗马荣耀的洗礼!” “罗马!” 高呼如潮中,伦格向着鲁兹猛一挥手:“让你的骑兵出击,不要让那些克尼亚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把抓住鲁兹的披风,随后用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到:“去袭击克尼亚人的营地之后立刻退回来,不要有任何恋战,记住!一定要把他们引进这片山坳!” “遵命大人!”鲁兹稍一发愣,立刻挥拳按胸,掉马奔去! “罗马人,我们的命运就在这里了。是在这已经被克尼亚人占据了百年的偏僻草原上无声的战死,还是成为罗马重获荣耀的英雄,一切都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面前的敌人数倍于我们,我们的后面是已经断绝了退路的莫杜夫河,而一旦我们在这里和敌人纠缠,曼齐克特的守军就可能会从背后掩杀我们!罗马人,命运的一战就在这里了!是荣耀还是死亡,上帝为证!” “上帝保佑圣子,凯撒必胜!!” 听着响起的高呼,伦格忽然调转马头,他看着前面排成纵队已经经过了湿沼泽地中间山坳的鲁兹队伍,忽然用力伸开手臂,向着身体两边用力一摆:“罗马军团,列阵!” 在阴冷的小亚细亚草原上,在阴云密布倾盆大雨中,孤军深入的罗马军队在曼齐克特古战场上摆开阵型。 在他们脚下,是曾经埋葬无数罗马军队的土地;在他们对面,是数倍于他们的敌人;在他们背后,是汹涌跌宕的莫杜夫河! 密雨依旧,雷声滚滚,远处响起隐约呐喊已经逐渐接近,伴着破雨而来的骑兵丛影,罗马军队看到了他们的敌人! 历时百年之后,曼齐克特之战再次打响! 第七十二章 曼齐克特之战(十一)劫敌 密集的雨幕越来越猛烈,天上的层层铅云似乎就要压迫到了头顶。 因为湿冷而打起哆嗦的士兵身上的铠甲发出阵阵摩擦声,战马短促的嘶鸣立刻被浇在草地上的雨声淹没。 在远处草原深处黑漆漆的高坡顶上,随着一道道挟带着滚滚闷雷的闪电撕裂开低云,可以看到正在不同晃动的弥漫人影。 撕破雨幕的刹那,眼力最好的人能看到奔跑在前面的一骑骑战马,随着一片片飞溅起来的水星光影,已经与黑暗混为一体的暗红色披风在身后卷起层层波浪! “来了……” 伦格听到紧随在他身边的一个罗马旗队官嘴里吐出的喃喃自语,同时他的眼神也向两侧微微看去,嘴角不由挂起一丝轻笑。 一百人,看上去并不很多的.一群人,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后,这就是他手中唯一的预备力量! 不足八百人的罗马骑兵,在这片.以沼泽湿地为依托的草原上遏制住了眼前这片山坳唯一的出路,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支虽然新败,但是却依然拥有将近三千之众的克尼亚军队! 风雨不时转着方向,只一阵就.又吹向侧面的冰冷雨水直接顺着领口灌进去,把衣服完全粘在身体上,伦格看到那个旗队官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接着那人的嘴里再次吐出了一句已经变得清晰以极的低喊:“来了!” 一片呼啸迎面而来!飞快的掠过山坳的鲁兹旗队.如一条细密的丝线般沿着沼泽地中间那片狭窄的道路向前冲来。 在他们的背后,就是蹄声已经掩盖了雨声的克尼.亚骑兵! 眼前出现的敌人让一直沉默等待的罗马骑兵.们微微喘息,即使这是一支由瑞恩希安带领曾经经历过浴血战斗的队伍,尽管跟随着伦格远途奔袭,已经深入这片克尼亚腹地来去如风,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些百年大敌时,他们还是不由略显紧张,百年前的曼齐克特之战始终是罗马人心中的噩梦,而现在他们恰恰站在祖辈倒下的地方,迎击那些百年世仇。 “联~盾!” 一声大喊从一.个队官嘴里爆发出来,随着他手中那面装饰着双头鹰志的队标高高举起,猛然一顿!居于前排的骑兵豁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随着越来越向中间密集靠拢,终于那些下角尖削的盾牌逐渐矗立在了狭窄的沼泽小路前面。 马蹄轰鸣,从小路上冲过来的鲁兹旗队立时沿着罗马战阵中间的缝隙冲过,而在他们小路两边,已经如一对张开的翅膀般的骑兵早已经张弓搭箭,对准后面呼啸跟上的克尼亚人。 “高曲弓,射!” “嘭!”的一阵大响,即使是在漫天雨幕中也能听到的整齐的弓弦崩动声霎时响成一片,同时在两侧第一排弓骑兵手中的骑弓弓弦还在嗡嗡震颤,位于第一排弓手间隔处的第二排弓手已经在雨水中把涂抹了火油的箭头在分别插放在他们战马身侧的火把上点燃。 “火箭,射!” 随着从对面小路尽头发出的一片惨叫声,雨水里霎时溅起一大片污浊的泥浪,冲在最前面的克尼亚人,被忽然从头顶上飚下的夹杂在雨水里的箭雨射得仰头栽倒,哀号一片! 可是随后更可怕的接着出现了,正在冲击的克尼亚人突然发现他们眼前的道路变得狭窄起来,或者说他们那紧随在后面的骑兵根本就无法通过眼前那片看起来一片水波激荡的宽阔水洼地。 一群冲在前面收不住的骑兵猛然进了齐马膝的水洼之中,随着溅起的高低水幕,骑兵顶着从对面飞来的火油弩箭发狂的向前冲去,这些科尼亚骑兵的身上在姆居切克战役战役中留下的伤痕还没有合拢,而刚刚在山坡下的营地中受到的突然袭击则让他们受到了更加巨大的打击! 对面的罗马人并不知道知道,即使是做为刚刚袭击了克尼亚人营地的鲁兹旗帜自己也并不知道,当他们悄悄攀上高坡,然后猛然向坡下那一片片支起来的灯火帐幕发起冲锋时,在疾进中投射出的一排排利箭和投枪究竟射中了谁! 罗马骑兵们想不到的是,就在袭击刚刚开始时,一排沾了火油的利箭点燃了几辆覆盖得很严实的驼车,立时间,遮盖的雨布下就燃烧起了一大片熊熊烈火,罗马骑兵的呐喊和砍杀只在瞬间即掠过驼车,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看到驼车侧旁的一个帐篷里奔出来的克尼亚人。 突然袭击让正躲避在帐篷里避雨的克尼亚人措不及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自己国家的腹地遭受到遮掩的偷袭,一时间混乱和喊叫正在整个营地里响成一片,而燃烧的驼车在这时根本没有人去顾得扑救。 一切是那么的迅速,当那个克尼亚人闻讯奔出来的时候,他听到的是雨水中驼车上被封闭的严严实实,堆积起来的一大堆谷麦发出的奇怪声响,就在他刚刚张嘴要发出一声命令的时候,一道闪光突然从驼车那边瞬间亮起,接着一声山摇地动般的巨响伴着炸裂开来的车身残骸猛然直冲四周! 这个克尼亚人在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时已经被一截断裂的车轴狠狠的戳进了胸口,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向后贯去,一直砸在帐篷上,然后猛弹在地! 锋利的车轴断枝压在地上,瞬间贯穿了他的后背,到了这时,跟着他一起被濡染爆炸的车辆掀翻了一个克尼亚人才嘶吼着向正慌乱抵抗敌人的克尼亚人发出大喊:“穆历速将军死了!” 克尼亚苏丹国的曼齐克特总督将军,季仑.穆历速,在经历了与萨拉丁的大将阿迪勒在姆居切克死伤万人的惨痛战役之后的回程路上,意外的死在了一支偷袭的罗马骑兵手下! 克尼亚人在那一刻的愤怒是难以想象的,由部族亲缘凝聚而成的帝国,即使是崇高的苏丹也无法动摇他们的这种凝聚。 也正因为这样,苏丹才不得不从更加遥远的奇利里亚调动属于穆历速部族的军队,于萨拉丁交战。 但是却没有人想到这支军队会在克尼亚人自己的腹地遭受到如此突然的袭击。 而就在这袭击刚刚开始的瞬间,因为一个无比巧合的原因,一车满载着谷麦的粮车被偷袭的罗马人的火箭点着爆炸,这支肯尼亚人军队的最高长官,居然在初一交战既阵亡! 疯狂的追赶的克尼亚人几乎就已经忘记了眼前的道路,而事实上很多从奇利里亚调动来的军队也根本不知道穿过这片象个巨大漏斗般山坳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难以通过的沼泽! 战马的四蹄死死的陷入了湿泥之中,克尼亚骑兵甚至能感觉到胯下战马在泥水里挣扎踏动的震动,但是战马的身子却根本无法挪动步伐,而从沼泽对面射来的火箭却已经掠过弥漫的雨幕,向着前面陷入一片泥泞中的克尼亚骑兵风驰电掣而来! 一时间,大片的骑兵从马上栽倒下去,这些一生生长马背上,精于骑射的突厥后裔,却在这时被那些闪着道道火光的可怕箭矢击倒落马。 栽倒在沼泽里的克尼亚人呼喊着,嘶叫着向四周爬去,但是他们的身体却陷入了齐腰深的水里,伴着不住的扑打,他们不但没有能够挣扎出来,反而越陷越深,随着污浊的泥水流进嘴里,随着冒着气泡的呛鼻味道灌如鼻孔,那些克尼亚人的挣扎越来越小,后面的人看到的只有一双双高举向天的手,探出沼泽。 冲在后面跟随着冲进沼泽浅滩的克尼亚人不禁大为畏惧,他们惊恐的向着中间高出地面的泥泞道路上靠去,同时他们也飞快的摘下身上的弯弓,迎着对面的斜风箭雨,拼命射出一片片的利箭,一时间,沼泽上空飞矢漫天,交错呼啸! 伦格站在那片由锥盾组成的盾墙后仔细的看着,他听着附近的队官们透过风雨发出的一身声怒吼和命令,他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迷茫的雨幕后那片凹陷的山坳。 曼齐克特独特的地形让伦格从开始就知道骑兵在这里毕竟受到很大的约束,至少在这片横着连绵漫长甚至一路上去可以淌进莫杜夫河支流的沼泽面前,克尼亚骑兵是无法发挥他们那天生的马背民族的优势的。 弓箭对射?不论是克尼亚人还是罗马人,究竟能有的多少箭可用?而且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以少胜多,这里就是当初亚尔斯兰创下了以少胜多奇迹的曼齐克特,当时亚尔斯兰以不到五万之众面对号称拥有二十万大军的罗曼努斯。 而自己呢,以不到一千人对抗敌人的三千刚刚经历过惨败的残军,难道不能获胜吗? 而这样一场战斗,原本就不是为了杀伤多少敌人,一切都只是因为这里是曼齐克特! “真是好天气。” 伦格嘴里吐出一句让旁边的卫兵有些错愕的话,这个卫兵本能的抬头看看天空,却立时被掉进眼睛里的细密雨丝浇得低下脑袋,不住摇头。 “暗箭!”一声疾吼从左翼传来,伦格看到一个队官手里的旗标在密雨中不住摇晃,随着这阵摇晃,不住闪动的火光霎时熄灭,伴着空中响起的一片片刮动风声的呼啸,大蓬阴影立时伴着雨水隐没在中间小路上不住晃动的骑兵人丛之中。 再次被强劲的利箭冲倒的克尼亚人马立刻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堆积起起来,他们在阻挡住了前进道路同时,也令道路上的其他克尼亚人成了无法躲避的靶子。 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出的一声喊叫开始在克尼亚人中此起彼伏的穿荡开,当在道路后面的骑兵终于在忽然出现的一个克尼亚将军的指挥下向后退去时,拥挤的聚集在泥泞道路中间的骑兵才用盾牌抵挡着从对面射来的利箭,向着沼泽的岸边退去。 “希腊人,那些是希腊人!”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好像才明白过来些什么的克尼亚人愕然的看着沼泽对面那些隐约晃动的人影。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有一支罗马军队出现在这里,要知道即使是最近的罗马帝国的边界,距离曼齐克特还有将近好几百罗马里呢(克尼亚人以罗马度量为主)。 骑兵们愕然的看着那个刚刚向他们下达了命令的将军,而这时这个克尼亚将军的心头却也翻滚着同样难以明白的疑问:“这些希腊人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站在城墙上一直发呆看着正在涨潮的莫杜夫河的凯库尔巴,心神不定的注视着已经被破坏的只剩下岸边的一些残骸的曼齐克特桥,这个时节特有的潮汛已经随着春天雨季的提前到来开始在莫杜夫河里肆虐开来,大片大片白色的浪花翻滚着想锅里的开水般冒着泡沫冲过那片残骸,只留下架设在堤岸上的几截这段的桥柱在已经淹没上来的河水里不住摇晃,随时都有随着浪头冲走的可能。 做为曼齐克特的守将,凯库尔巴和其他克尼亚人一样更喜欢在原野中驰骋,不过做为一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克尼亚人,凯库尔巴却又拥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细致谨慎。 曼齐克特城堡已经城门紧闭,当来自帕里姆-乌莱的收税官胆战心惊的来到曼齐克特,终于向他证实了那个在曼齐克特附近流传的谣言的确真实的之后,凯库尔巴立刻命令关闭了城堡大门,同时他把曼齐克特仅剩的六百多守军完全收集起来,紧紧守卫着这座对他们来说,似乎突然过于庞大的城堡。 曼齐克特,从来就不是一座真正的城市,虽然这里是通向南方的叙利亚和东方的亚美尼亚道路上的一个城市,但是曼齐克特除了当年那著名的一战,从没有过机会成为如锡斯城那样,要着眼于成为通向圣地的中转站那样的地位。 而被占领之后的曼齐克特,也始终只是做为占据着这片草原的克尼亚人的一个小小的守备城堡。 所以,长期以来这里也从没有过一支真正庞大的军队,即使在南方的姆居切克发生战争时,也是一样。 而即便这样,随着苏丹的命令,曼齐克特总督将军季仑.穆历速还是从这支并不大的收城军队里抽走了一些还算强壮的守军,跟随他赶赴了边境。 而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穆历速在姆居切克的惨败,那么当一支突然出现的希腊人的军队出现在这里时,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凯库尔巴漫无目的的抱着一条小狗轻轻的城墙上走着,他的心思中不住的闪动着各种令他不安的念头,曼齐克特桥的突然被毁固然让人们感到震惊,但是对他来说却有着旁人无法明白的畏惧。 做为一个克尼亚人中难得拥有着冷静和细腻心思的一个将领,凯库尔巴不能不感谢自己的这些心思来自于他的那位希腊人教师,而更多的感激更应该来自他的父亲。 凯库尔巴的父亲是苏丹的狩猎官,他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但是他却有着一颗很多人所没有的好奇心和运气。 很多年前,当身为苏丹使者的他前往那座遥远而神秘的君士坦丁堡回来之后,震惊于那种文明的他,就为自己还年幼的儿子找了他在当地所能找到的做好的罗马老师。 这个连本族的咏歌都唱不全的狩猎官,发誓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克尼亚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因为他看到了虽然惨败,却依然鼎立不到的一个帝国的雄浑底蕴。 也正因为如此,当听到来自罗马军团进入曼齐克特之后,凯库尔巴就不禁立刻小心谨慎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些罗马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却能感觉到这其中那令人不安的气息。 为什么要毁坏曼齐克特桥?是为了不让对岸赫利阿特旧堡的人来支援,还是不让曼齐克特去支援对岸? 而且曼齐克特虽然并不很大,可是不到六百人的一支军队,能够守住这座城堡吗。整座城市里都是克尼亚人还可以,但是城里的那些希腊人…… 凯库尔巴烦躁的不由两臂用力,一时间怀里的小狗不禁发出不满的挣扎声。 凯库尔巴还记得他看到的那些城里的希腊人听到罗马军队到来时的那种样子,那是好奇,不信,喜悦,激动,也带着压抑般憧憬的样子呀。 和在隔绝孤僻的农庄里,已经如同一群群绵羊的农奴们不同,那些城市里自由的希腊人,他们对罗马的憧憬和期待,即使经过了百年也不能忽视。 也许平时他们是不会有这种期待的,但是一旦一支真正的罗马军队长途奔袭,把罗马的旗帜树立在这片草原上的时候,将会有怎么样的事情发生呢? 凯库尔巴心头的烦躁越来越浓,他看着南方阴云密布的天际,心里不住的祈祷着穆历速将军的军队能够尽快赶回来。 “即使遭受到了大败,一旦进入曼齐克特,那也是完全可以抵抗上万敌军了,而且难道希腊人真的能调动一支更大的军队来到遥远的这里?” 凯库尔巴在心底里不住的自我安慰着,尽管他也知道穆历速的惨败让他不可能会那么迅速的回来,但是心中的期待还是让他不由盼望着穆历速能够尽快返回。 “那些希腊人没有踪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不论对穆历速将军还是对曼齐克特,只有他们回来了才会安全。” 凯库尔巴低声嘀咕着,就在这时,远处天际忽然自空中闪过的一条弯曲闪电猛然劈开乌云,直击大地!随在那声闪电背后的则是一声由远处如万马奔腾般涌动而来的巨大轰响! 这声巨响霎时让凯库尔巴怀中的小狗猛一哆嗦,而恰在这时,抱着它的主人,看着那铅云密压的南方大地,也是全身一颤,嘴里忽然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呼:“穆历速!” “当你的敌人做出出乎你意料的事情时,你就要小心。因为他可能正在追求一个更加出乎你意料的目标。” 得益于希腊老师的教导而熟读罗马莫里斯皇帝著作《战略学》的凯库尔巴,这时心头的那种烦躁已经搅动得他一阵阵的全身发热,他不耐烦的把怀里的小狗扔在地上,然后双眼紧紧盯着南方看起来更大的绵绵阴雨。 “希望我是猜错了,那些希腊人,没有那么大胆。” 雨幕密集,越来越大的倾盆大雨让隔着沼泽对峙的双方终于停下了进攻,不住四散吹拂的雨水寒风令双方再也不能像开始那样用猛烈的对射射伤敌人。 而因为逐渐积聚起来的雨水已经淹没了路面,克尼亚人也不敢再贸然越过沼泽,即使是最熟悉这片道路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一阵阵痛苦的喊叫声从队伍前面传来,尽管有几乎所有骑兵聚集起来的几层盾牌筑成的盾墙,但是依然还是有人中箭,看着那四十多个在雨地里不住痛苦呻吟的士兵,伦格看到了跟随在他身边的阿洛伊德紧绷的嘴唇和一片阴沉。 “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曼齐克特吗?”伦格慢慢走到一个已经完全昏迷的士兵面前,这个士兵受的箭伤并不严重,但是他身下随着雨水正在流淌稀释的红色血浆看着却几乎要把他完全浸泡起来,他的红色披风已经和血水完全染在一起,根本无法让人看出原来的颜色。 伦格蹲下身去,他跪在那片猩红的泥水中,当他伸手把那个士兵变得一片冰冷的双手合拢一起,让他抓着自己的佩剑按在胸前时,他听到了阿洛伊德低低的,而又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来曼齐克特?” 伦格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更加小心的把那顶阿洛伊德挖出来的老式罗马头盔戴在那个士兵头上,然后轻轻的说:“他们来这里,因为他们是罗马人,他们放不下自己祖辈的荣耀,也放不下做为一个罗马人的荣耀,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就在这片土地上,还有更多的罗马人在等待着他们。就像你一样的,或者说曾经像你一样的罗马人。” “我不是懦夫!”阿洛伊德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燃烧,他看着伦格蹲着的身子,望着他毫无防范的后背,他的心头忽然一阵激烈跳动。 四周散落的兵器似乎在向他发出召唤,这让阿洛伊德不禁慢慢挪动脚步。 “当我们的灵魂行走在死亡之地,上帝会指引我们的踏上真正的荣光的路,他的灵将在这时显露,看,远方有人在大声疾呼,他在指引迷路的人,他的德无限大,他是行走于大地之上的人主之主,将带领我们建立人间的天国。” 伦格在昏迷的士兵耳边轻轻咏颂着,随着一阵微微颤抖,那个士兵的身子在向上轻挺之后终于慢慢沉寂下去,曼齐克特的雨水浇打在那张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年轻的脸上,看着这一切,阿洛伊德不由慢慢停下了脚步,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在发胀发麻,同时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里喊着: “不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他,他在做神圣的祈祷,那是亵渎,再等等,再等等……” 阿洛伊德不住的对着自己这么说着,他望着伦格慢慢站了起来,随后就看到他忽然沿着沼泽向着远方看去,同时他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什么,在不停的轻轻变换。 “这里的雨季很大吗?”伦格回头看着阿洛伊德。 看着这个根本不知道自己险些要了他命的这个年轻人,阿洛伊德觉得好像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一时间,他为自己居然要谋杀一个人感到紧张,特别是当他面对着这个他要谋害的人时,阿洛伊德的喉咙上开始感到疼痛。 “是的,雨季总是这样,莫杜夫河会涨潮,如果很大,这里的沼泽甚至可能会成为一条临时的河流。” 阿洛伊德不甘愿的回答着,当他远远的看到穆特和牧师在雨水里蹒跚的走来时,脸上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生硬的扭过头,看着对面不知道正在干什么的克尼亚人。 就在这时,他听到穆特急躁的大喊:“大人,为什么我们去不杀光那些克尼亚人,现在他们就在对面,也许正在发抖呢。” “可我的人也在发抖。”伦格皱着双眉的回答着,他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正浸泡在一片汪洋中的沼泽,看着沼泽中间溅起的大片水泡,他的心头不住的闪动着一个个的念头。 “罗马军团是无敌的!” 穆特大声喊着,可是他立刻被伦格忽然转过头来之后脸上的凛冽震住了。 “可也是会死亡的。” 伦格不再看他,随着从嘴唇间迸出的几声轻轻的自语,他忽然抓起地上一根断枝,先前几步狠狠的插进了一片水波中的泥泽里。 望着在流动的沼泽泥水中微微晃动的断树枝,伦格抬起了头,他的眼神越过了对面已经在沼泽地岸边再次集结起来的克尼亚人,一直向着山坳后面的南方望去。 “你究竟会不会赶得来呢,汉弗雷?”伦格的嘴里发出一声轻轻自语。 如茵的草原上一片莹绿,大雨却如直接从天上灌溉下来的瀑布。 虽然离开干燥的耶路撒冷并不很久,但是不论是汉弗雷,还是跟随着他的军队,都不禁对这奇怪的天气感到莫名其妙。 几乎找不到任何路标的草原,就是一个没有屏障的大迷宫,很多时候汉弗雷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向着曼齐克特的方向前进,不过按照伦格让那个叫丕平的侍从骑士给他带来的地图,他还是一路匆忙的向着北方不停的前进着。 与萨拉丁的军队在博特纳姆城下的一战,已经让汉弗雷在整个圣地名声大振,很多之前根本并不看好他的人,都用意外惊诧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的伯爵。 尽管之前因为守持骑士精神的壮举令他得到了巨大的声望,但是在这一战之前,却很少有人真正认为这个年轻的伯爵能够成为与萨拉丁军队对抗的人物。 圣子或者是上帝的宠儿,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而更让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随后萨拉丁居然同意了与他签订的一个协约,在那份协约中,至少一年的时间里,双方都不会再发生战争。 对于萨拉丁的守信,汉弗雷从没怀疑过,说起来这让这个年轻的伯爵有些惭愧,因为当国王盖伊派人来向游说许诺要他帮助自己复国的时候,汉弗雷想到的只是这个人那些背信弃义的举动,甚至在这些行为中有很大一部分,有他父亲的份…… 不过这也是让汉弗雷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意外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伦格吩咐要他在临行前与萨拉丁签署一份为期一年的合约。 而一年之后该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不过他却知道这是伦格的命令。 正如当初在考雷托尔宣誓时一样,汉弗雷这次也没有辜负伦格对他的期望,在大雨瓢泼的草原上,刚刚获得博特纳姆大捷的汉弗雷伯爵,带领着由救赎骑士团“马克西米安分团”和博特纳姆总共一千六百人的军队,奋力的行进在通向曼齐克特的道路上。 远处希腊人在大雨中的篝火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被扑灭,这让临时成为了军队将军的洛利尔温觉得那看上去是个好兆头。 洛利尔温和穆历速并不是一个共同的部族,自从成为了小亚细亚的统治者之后,克尼亚的苏丹们在有意无意的学习着比他们更加完善的罗马体制的同时,也学会了罗马人的那种分化瓦解的办法。 苏丹们知道完全由单独一个部族组成的军队是十分可怕的,他们会因为种种原因违抗苏丹的命令,甚至可能会叛乱,所以,在很多年前克尼亚军队就出现了这种分别由不同的两个部族各自派出一位将军的规定。 而现在,洛利尔温觉得这一切真的是安拉的安排。 在姆居切克中惨败的穆历速居然在曼齐克特被突然出现的罗马人杀掉,而自己就可能会成为新的曼齐克特将军。 这让洛利尔温不禁暗暗感谢安拉的恩典,同时他也把对面似乎随时都会被雨水浇灭的点点篝火看成了是他胜利的先兆。 罗马人不会知道一个小小的秘密,洛利尔温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在这片看起来如一片汪洋的宽大沼泽地中,还有一片地方地势较高且地面也比较踏实的湿地。 眼前通过沼泽的道路虽然已经被大雨覆盖无法辨认,但是那块很条有人知道的小路,却因为有着一些虽然杂乱无章却依然可以分辨的小树做为标记,而留下的可以行进的痕迹。 在对射的间歇时间里,一直都在筹划着的洛利尔温当看到那些篝火时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让自己的大部分军队继续留在这片沼泽岸边和罗马人对峙,而他自己则带领着一队轻骑悄悄的后退,绕过后面那片罗马人无法看清背后情景的山坳,向着那条小路悄悄进发。 对战马天生的熟识,让这队不到五百人的偷袭部队即使在大雨中也能很好的控制着战马,随着前面的道路越来越难走,洛利尔温知道已经进入了那片同样显得十分凶险的秘密小路上。 他带着自己的军队沿着由一长串不规则的矮树连成的道路向前摸索着,脚踩在寒冷的沼泽淤泥里,显得是那么冰冷刺骨,但是洛利尔温却知道绝对不能后退。 姆居切克的失败,已经让他们在回到曼齐克特之后的未来一片黯淡,而眼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罗马人,更是让洛利尔温为苏丹的愤怒所畏惧。 如果苏丹知道了这一切会怎么处罚?想到这个的洛利尔温决定必须立刻结束和这些罗马人的对峙。 他必须在这些罗马人还没有在曼齐克特造成更大的危害时,彻底绞杀他们! 另外,让洛利尔温感到不安的,是这些罗马人的举动看上去更像是要拦截住他们返回曼齐克特的道路,这让洛利尔温不禁隐约觉得,眼前这些罗马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正是这些让洛利尔温忐忑不安的想法,让他最终下定了亲自带领骑兵绕过小路,偷袭罗马人的决心。 “我要看看那个领队的罗马人是什么样子,”洛利尔温在心底里这样对自己说,就在这时,他看听到了前面斥候模仿草原乌鸦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唔鸣。 洛利尔温催动战马急促的向前奔跑了几步,当他感觉到战马已经踏上坚实的草地时,随着一声呐喊,科尼亚人霎时向着毫无准备的罗马军队侧翼疾冲而去! 第七十三章 曼齐克特之战(十二)袭杀 突破了雨水帘幕的克尼亚骑兵。就如同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的幽灵般出现在罗马骑兵的侧翼,到里这时已经丝毫不必掩饰的克尼亚人远远看着那片篝火就发出了一阵高呼! 当晃动起的克尼亚马刀深深的切进一个似乎因为突然出现的敌人而完全呆滞住的罗马哨兵的脖颈时,洛利尔温在这一刻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即便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这种天气遭遇到偷袭都会发生混乱,自己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这些罗马人唯一依仗的就是沼泽地的泥泞和险要,一旦这个屏障消失,洛利尔温相信克尼亚骑兵的勇敢足以消灭眼前这支谁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罗马军队,而且他也坚信,这支罗马军队一定只是一支远途奔袭的孤军! 马刀切入哨兵肩膀的感觉如同切入木桩,这让经验丰富的洛利尔温稍微一愣,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前面传来的激烈厮杀声! 洛利尔温的骑兵飞也似的冲进了营地,当他们看到闻声而来的一小队罗马人时,一时间短柄投矛如一片挥洒的雨水般向着前方投去! 对面的罗马人奋力举起手里的盾牌,可是因为慌乱而已经完全没有了队形的队伍中间立刻出现了缝隙,随着大片矛尖落在盾牌上发出的了叮当响声,从缝隙间贯进去的投矛立刻在那队罗马人中带起一片惨叫! 那支似乎是巡逻的小队,根本无法的低档住席卷而来的克尼亚人,残余的士兵甚至还来不及用盾牌围拢成自保的圆阵就已经完全淹没在狂奔的克尼亚骑兵之中,而就在这时,从对面的沼泽地上也传来了紧张的注意着这一切的克尼亚骑兵的欢呼声! 虽然因为倾盆大雨无法渡过沼泽。但是对岸的克尼亚人用盖过雨声的高呼呐喊,为自己的军队助威! “杀掉这些希腊人!”洛利尔温的吼声穿透雨幕向着前面袭去,姆居切克的惨败让所有即将返回的克尼亚将领感到畏惧不安,而眼前突然出现的罗马人却让他们似乎看到了摆脱苏丹可怕惩罚的希望。 只要杀光这些希腊人,就有可能让苏丹对他们在姆居切克的失利予以宽恕,毕竟对于苏丹国来说,一支居然会深入到曼齐克特的罗马军队,比在南方那个以圣地拯救者的身份统治着众多部族的埃及苏丹更加令他们忌讳! 克尼亚人绝对不能容忍希腊人踏入小亚细亚,更不能容忍他们进入这片昭示着苏丹国迈入强盛的大捷圣地。 对科尼亚人来说,曼齐克特有着与对罗马人同样重要的意义! “突进营地!”洛利尔温的吼叫已经在这一刻变成了真正的狼嘶,他甚至在这一刻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当初曼齐克特之战那辉煌的时刻! 不到五百人的克尼亚骑兵如击穿层层夜幕的利箭般席卷而至,冲进了罗马人的营地! 迎面而来的一片零星飞矢立刻掠过冲在最前面的克尼亚人的身子,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让洛利尔温几乎哼叫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流矢射中,但是这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再去想自己的伤势。 当冲进营地的一刹那,洛利尔温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的战马忽然如撞在了一一堵无形墙壁上一般猛然向前翻去,随着地面雨水四溅,惨叫连连,被横在地面上的用浸湿了编在一起的草绳绊倒的人马霎时栽倒了地上一片同样矮小,却修剪得异常尖利的短荆棘鹿麓上面! 突然栽倒的克尼亚骑兵立时阻止了后面人的冲势,甚至有人因为无法收住战马而随着栽倒下去。 伴着摔在短枝拒马上士兵惨叫和战马嘶号,洛利尔温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大吼,克尼亚骑兵在这时终于显示出了他们突厥后裔那马背上的民族的天性,即使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随着洛利尔温的大喊,后面的骑兵霎时用力拨动战马,随着一声声马嘶。后面的克尼亚骑兵几乎同时向着阻隔在前面的同伴的两侧疯狂冲去。 按照伦格的命令在通向沼泽对岸的边沿上匆匆设置阻挡骑兵的陷阱,在稍一阻挡住了那些偷袭的克尼亚骑兵的前锋之后,立刻被突破! 营地里这时已经一片混乱,即使是拥有着几乎最严格的训练和最精良武器的特里布松弓骑兵,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一片混乱。 从营地里冲出的骑兵只看到从侧翼的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那一片头顶上闪动着雪亮刀光的黑影,即使因为作战而一直在精心的戒备,可是这完全初回他们意料之外的打击还是令正密切监视着对岸的罗马军队一片大乱! “上帝呀,克尼亚人!”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恐惧的大叫引发了更大的慌乱,原本混杂在骑兵后面的那些曼齐克特农奴中霎时响起恐惧的嘶号! 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这些习惯了服从的农奴对克尼亚人产生了难以磨灭的畏惧,当看到罗马军队的时候,常年压抑的胆怯被一片激动和狂热所掩盖,而当罗马军队正面与克尼亚人发生那短暂却残酷的对射时,那些农奴中已经有人开始感到恐惧。 而现在,看着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掩杀过来的克尼亚骑兵,看着那一道道在头顶上划出雪亮痕迹的可怕马刀,由农奴组成的队伍终于在一声恐惧的大喊中彻底崩溃! “不要畏惧异教徒!上帝给予我们的考验就在这里!在曼齐……”牧师站在雨里里举着十字架对转身逃跑的农奴们高声呐喊,可是随着一声破雨呼啸,一道黑影忽然迎头飞来,随着从牧师嘴里吐出的一声凄惨喊叫,一个两头都由带着尖钉拳头大的链锤已经紧紧卷住了他的脖子。随着牧师的身体被链锤巨大的力量带着在原地猛的转了一圈,一股血水立刻从被卡的已经变了形的牧师的嘴里喷洒出来,一直喷到了站在牧师身后的穆特的脸上! “上帝呀!”穆特只能发出这么一声变了腔调的喊叫,他不辨方向的到处乱跑,随着脚下一空,他跌倒在一片水洼之中,在略一挣扎下,穆特立刻把身子紧紧挤在水洼深处,看着头顶上不住晃过的一个个克尼亚人可怕的巨大马蹄,穆特到现在才知道,之前那对荣誉的憧憬和狂热的美梦,终于在这血淋淋的夜晚彻底破灭了! 克尼亚人的骑兵是残酷的,他们就如同他们手中的马刀一般疯狂的向前狂冲,几乎毫不间隙的劈砍着眼前的所有敌人! 洛利尔温一直在不停的嘶喊,吼叫!他看到了稍微远处正迎面而来的一队罗马骑兵,于是随着他手中的马刀猛然晃起,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几十个科尼亚人立刻发狂的猛冲上去,而这时的洛利尔温也几乎彻底陷入了疯狂! 可是也是在这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洛利尔温更加清醒! 因为洛利尔温深深的知道,自己的军队在高坡下营地中遭受到的罗马人那么少的军队的突然袭击,是绝对不能和现在自己突袭罗马人相比的。 自己是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受到了可怕的打击,甚至在虽然只是十分短暂却颇为致命的袭击中,曼齐克特总督将军穆历速都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而眼前这些罗马人,他们是在严密的戒备中被自己偷袭得手的! 而真正让洛利尔温不安的,是因为大雨和地势而导致的自己在沼泽地对岸的军队根本无法立刻越过沼泽加入进来。 自己只有不到五百人,但是敌人有多少他并不知道,就在如旋风般掩杀向罗马人的时候,洛利尔温知道自己同样是在冒一个巨大的风险! “赶走他们,赶走他们!!”洛利尔温的嘴里不住的喊叫着。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这支突袭骑兵能把罗马人从阻塞在对象对岸的道路上的罗马人赶走,只要一点点时间,只要再一点点时间!他们就可以为自己在对岸的军队争夺出一条通道! “冲锋,赶走罗马人!”洛利尔温的吼叫已经变得一片沙哑,他这时只想冲击,冲击,再冲击! 终于,仓促的迎上来的罗马骑兵开始动摇了,先是一点点,接着所有奋力阻挡在前面的罗马骑兵都开始向后缓慢的退去! 洛利尔温看到这时在最前面的克尼亚骑兵的刀光已经越挥越高,他知道这是即将击溃敌人展开追击战的先兆! 而就在对岸,正小心的一边用树枝探寻着道路,一边焦急的前进的克尼亚军队,已经缓慢却坚定的推进到了沼泽地的中间。在他们的后面,越来越多的克尼亚人开始谨慎的跟着前锋留下的标志冒雨涉水缓缓前进! “只要再一下!再一下!”洛利尔温大喊着,他手里沉重的马刀用力挥起,借着战马前冲的巨大力量和突厥马刀那前重后轻的特性,对面的一个敌人在一声惨叫中已经被他活生生的拦腰斩成两截! 忽然,洛利尔温感到自己面前的压力猛然一缓,在愕然中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突破了一直阻挡在自己面前的罗马人的队形,深深的撕开了敌人的防线! “突破了……”一刹那间不敢相信的惊喜让洛利尔温发出一声大叫,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大人。我们已经不能再快了,要知道我们已经几乎扔掉了所有的东西。”一个骑士冒着雨水大声向前面的汉弗雷喊着。 自从越过阿拉加茨山脉之后就如同疯了般前进的军队这时的确已经几乎完全精疲力尽,在看到第一个村庄的时候,原本指望能得到休息的队伍,却只得到了一顿还算热乎的食物,随后,在汉弗雷的命令下,一举掠夺了这座混住着罗马自由民和克尼亚人的村庄粮食的队伍立刻继续前进。 这已经是进入曼齐克特的第六天,按照地图一直向北的队伍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越来越湿冷的气息。 这时从北方那遥远的地中海上吹来的冷湿水汽,一年之中的这个时候,地中海季风将给草原草原带来春天滋润牧场的雨季。同时也会给这片土地的河流带来年年一度的汛潮。 越来越密的大雨在草原上已经形成了一片片大小不一水泽池塘。而随着地势越来越低,汉弗雷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带着这支军队迈进地狱中去了。 “大人,我们的骑士会因为您这样的举动受到伤害,”一个博特纳姆骑士高声喊着“很多人的盔甲需要擦拭,而且他们也无法在这样的天气里象异教徒似的行军,大人,我们是骑士!” 汉弗雷的眼中闪动起一丝凛冽,他死死的看着眼前的骑士,再回头望向后面那些驮带着沉重装备的驮马,他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榨干了这些骑士所有的力量,甚至已经一路上已经出现了因为负重过多而倒毙的马匹。 “即使是异教徒也不会这么干的。”眼前的骑士低声说着,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伯爵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做为财富的马匹倒下时,每个骑士的心头都不禁阵阵震颤。 “原来是这样……”看着那些骑士,汉弗雷的心中忽然明白了在伦格给他的那封信里面,提到的一个始终让他感到不解的要求“伯爵,除了最有声望能帮助你的,请把你的其他骑士留在城堡里,他们并不适合在克尼亚人那里寻找荣誉。” “我却还是带出了他们。”汉弗雷心头懊悔的谴责着自己,多年来的教育和习惯让他无法想象一支缺少骑士军队该是什么样子,可是现在,他却终于知道自己因为没有听从伦格的吩咐,而做出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还能不能挽救?”汉弗雷的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做出的决定将会带来什么,也知道如果那么做,对这些骑士的侮辱将会给整个博特纳姆带来什么! 一声沉闷的雷声从天际响起,汉弗雷似乎被立刻惊醒般猛然抬起了头,他向着那些骑士微微挥手,让他们来到自己面前。 “骑士们,对于你们对我的效劳我十分感激,不过我现在需要留下来,我会给你们足够多的兵力,而我要继续轻装前进。” “大人,你怎么能……”“上帝,难道您要放弃您的骑士吗?” 骑士们大吃一惊的质问着,而回答他们的是汉弗雷严厉的命令:“我以博特纳姆伯爵的身份命令你们留下,这时我的命令!” 完全被震慑住的骑士们愕然的看着这个在不久前还只是母亲面前受宠的儿子的年轻伯爵。他们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年轻人如此改变,更不明白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大胆荒唐的举动。 没有骑士的军队,怎么打仗? 一片抛弃重物的声音从队伍里响起,昂贵却沉重的装备落在草原的水洼里溅起一片水渍,但是却已经没有人再顾得这些。 “前进,救赎骑士团!” 汉弗雷向着经过轻装的队伍发出一声呐喊,在众多高贵骑士的注视下,一支没有骑士的骑士团,向着北方继续前进! “伦格,你一定要等到我到来呀……”汉弗雷心中不住呐喊。 “安拉保佑!”洛利尔温的高呼在这一刻从他干裂的嘴里迸发出来,他兴奋的把手里的马刀在空中用力一转,可是就在他还没来的及调转马头时,他就听到了从身后响起的一片惨叫! 洛利尔温愕然回过头,立刻看到那些已经被他突破的罗马军队居然没有立刻溃败,尽管已经有人开始动摇,并且向四周奔逃,但是就着火光,他看到在一名将领的带领,几十名最后仅剩的罗马骑兵也投入了那残酷的绞杀之中! 而也就是因为这几十个人的忽然加入,原本已经开始动摇的罗马阵脚立刻稳定了下来。 伴着火光和挥舞起的兵刃闪亮,他看到了在那名罗马将领身后紧紧跟随的一面在夜色中无法分辨出颜色的旗帜! 而随着那面旗帜在战阵中不住飞奔,粗略的懂得希腊语的洛利尔温愕然的听到了已经陷入苦战的罗马军队霎时发出的一阵高呼:“上帝保佑圣子!” “圣子?” 洛利尔温在那一刻完全被这个称呼惊住了,他愕然的张开嘴巴,当他终于确定自己的确没有听错时,他的嘴里霎时发出一声难以遏制的兴奋大叫:“安拉保佑!” 随即,洛利尔温就如同一条发现了可口猎物的郊狼般,挥舞起手里的马刀发疯的迎着对面那个罗马将领直冲过去! 洛利尔温的眼中这时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敌人,他只是死死盯着那面旗帜。他的心头这时甚至比在刚刚即将偷袭时还要紧张,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漫天大雨的夜晚,自己可能会继亚尔斯兰之后,成为第二个在曼齐克特创造下奇迹的克尼亚人! 如果说姆居切克战役的惨败可能会成为他受到惩罚的原因,那么在曼齐克特击败一支侵入苏丹国的罗马军队已经足够他抵消之前的一切罪责,而如果能在这里击杀那个拥有着法兰克人圣子之称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呢?! “安拉保佑!”洛利尔温的疯狂也激起了跟随他身后的骑兵们的疯狂,他们紧紧跟在自己的将军背后,向着那队试图稳定住军心的罗马队伍猛扑而去! 一刹那间撞击在一起的两队骑兵之间喷溅出漫天血水立刻混在大雨中消弭不见,嘶喊着,砍杀声,呻吟声和战马人体轰然倒地的声响,在草原上此起彼伏。 穆特完全被发生在自己附近不远的处的可怕战斗吓呆了,他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惨烈战斗,更想象不到原来所谓的荣耀之路是这么残酷! 他只是把自己的身体紧紧伏在冰冷的水洼里一动不动,甚至连两个从马上扭打到马下,从远处厮杀到身前的人都没有去看! 一阵就在头顶附近发出的可怕厮打声让穆特胆颤心惊,而豁然溅起灌进嘴里的脏水则呛得他终于无法忍受向上抬起头来。 他看到的是一幕令他几乎尖叫的情景,就在他头顶几步的地方,一个克尼亚人正死死的用双手卡住一个罗马士兵的脖子,而被卡得脑袋歪向一边的这个士兵,正好看到了抬起头来的穆特。 穆特看到了那个罗马士兵强烈的求救眼神,甚至他的嘴里也不住的发出无声的去企求,但是穆热却全身麻木的紧紧爬在水洼里,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随着粗重的喘息和两具紧紧压迫在一起的身体剧烈的扭打,那个罗马士兵的身体慢慢的停止了挣扎。 血光一闪,拔出了匕首的克尼亚人狠狠的刺进了罗马兵的胸膛,然后他喊叫着爬起来冲向附近一匹空着的战马,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双致死都一直死死盯着穆特的眼睛! “上帝,原谅我,救救我……”穆特全身不住打颤,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腔调古怪,却十分清晰的高喊:“法兰克人!” 穆特抬起头,他看到了就在前面的一块空地上,一个克尼亚人正挥舞着手里沉重的马刀向着一个在一面旗帜下奔驰的罗马将领砍去,即使看不清楚身影,可是从那人身后始终飘扬的旗帜上,穆特立刻认出,那就是那位有圣子之称的贡布雷子爵。 大雨之中,穆特看到了那个彪悍可怕的克尼亚人的马刀狠狠砸向子爵举起的长剑,伴着一阵阵可怕的兵器碰撞和令人胆寒的嘶喊,两匹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战马不住嘶鸣盘旋! 刀剑在空中劈砍,撕裂开雨幕的斩杀似乎就在一瞬之间爆发出阵阵令人畏惧的激荡声响! 突然,穆特看到了一幕让他无法置信的情景,在战马盘旋中,那个克尼亚人手中的马刀忽然娴熟用力一转,随着刀光闪烁,马刀闪电般猛刺过去,立刻消失在因为刚刚用力抵挡依然高举长剑的子爵胸膛之中! 那一刹瞬间映入了穆特的眼中!他已经忘记一切,大张的嘴巴里灌进脏水也已经没有感觉! 神圣的圣子,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杀了!被一个异教徒杀了!! 一阵欢呼在草原上如雷响起,科尼亚人军心大振! 而在这令正在抵抗的罗马军队霎时一片大乱的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失魂落魄般逃离战场,向着北方茫茫草原疯狂逃去的农奴的影子。 而这个人一边逃跑,一边嘴里唠叨的只有一句话:“上帝的圣子,死了!” 第七十四章 曼齐克特之战(十三)死亡! “想不到……会……这么疼……” 鲁兹浑身不住颤抖着。剧烈的呼吸让鲜血流的更快,胸腹间的一个被马刀刺穿的巨大创口里一直向外挤出的血水早已经把他的身子染红,随着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他似乎看到了那面黑十字旗正在头顶缓缓飘扬。 鲁兹想伸手去触摸那面旗帜,但是他的手却怎么也太不起来,越来越模糊的眼睛似乎在催促着他睡去,直到面前忽然一片黑暗般的东西从头顶上覆盖下来,随着眼前变得一片黑暗,鲁兹的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鲁兹似乎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阵沉闷中夹带着难以形容巨大力量的低缓轰鸣! “鲁兹,无论如何必须吸引住对面的克尼亚人,不要让他们察觉我已经离开,这是我的旗帜,是从耶路撒冷就从没有倒下过的旗帜,我让它跟随在你身边,它将让那些克尼亚人认为我和我的军队还没有离开,我要你向它发誓,如果在我没成功之前克尼亚人试图冲过沼泽,你一定要抵挡住他们,即使付出你的生命。”这是伦格在乘夜色离开营地之前对鲁兹说过的话。 “我……做到了吗……”眼睛完全被倾倒之后挡住头脸的旗帜掩盖的鲁兹喉咙里发出一声重重低吟“做到了吗……” 随即,这个来自特里布松的罗马骑兵终于没有了声息。 洛利尔温骑在战马上激动的发出一声声的呐喊。他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亲手杀死了那个被法兰克人成为圣子的贡布雷,这样一个突然降临的巨大功绩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就在梦中,他看着那面始终追随在那人身后的旗帜终于在风中倾倒,覆盖在他的身上,一时间洛利尔温的嘴里爆发出了一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狂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沼泽中已经越过了大片泥泞,就要沿着斜坡向上攀登,踏上坚实草地的自己的士兵。 然后也是在这时,他和在最后弥留之际听到了如幻觉般声浪的鲁兹一样的声音。 轰响!巨大的轰响!如千军万马滚过草原般响彻大地的轰响! 洛利尔温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抖,然后那颤抖越来越激烈,当胯下的战马不安的发出一声嘶鸣时,被马背颠簸得不由猛一抬头的洛利尔温,看到了从西方那越来越宽,隔绝了草原,最后形成了一片汪洋般的大沼泽地的尽头猛然冲来的一群“怪兽”! “洪水!!” 洛利尔温的喊叫在一刹那钻进了附近所有人的耳朵,不论是否听得懂的人,都随着这声彻底失望般的凄惨喊叫不禁一顿,然后正在厮杀的双方都不禁发出了恐怖的大喊! 正在渡过沼泽地的克尼亚士兵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只是站在齐膝深的沼泽中呆呆的看着沿着许多年前就被冲刷出来的浅显河道滚滚而来的怒涛巨*! 污浊的浪涛夹带着从上游而来的枯枝断根,在一片似乎要摧毁一切的巨大轰鸣的伴随中,狠狠的砸向已经快要摸到沼泽边缘的克尼亚军队! 在洪流到来的那一刻,站在岸上的洛利尔温嘴里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呻吟,他向着沼泽里猛然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那些在一瞬间就被淹没在洪流中的士兵,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一瞬间响起的凄惨喊叫在恍然中就完全消失在滚滚洪涛之中,因为过于低浅而沿着高起的岸边向上疾涌的洪水只一晃就涌向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的士兵们。 站在两岸实地上的军队霎时间大叫着向高处奔去,这个时候完全混杂在一切的两军,已经再也顾及不到与敌人的厮杀,他们喊叫着拼命向着沼泽的两边奔跑。而身后越来越宽的洪水,就如同一条正撕裂开的地狱缺口,毫不犹豫的吞噬着没有逃掉的人! 这片在曼齐克特草原中忽然出现的并不很宽,却颇为绵长,以至令人几乎无法绕行的沼泽地,实际上是一条多年前的莫杜夫河支流的古老河道! 在这片看起来十分狭窄,比两岸草原明显低洼下去的沼泽河道中,无数年前改道的莫杜夫河的河水使得这块土地成为了忽然在曼齐克特南方草原上出现的狭窄泥泽。 也正是在这里,四面不远处高地起伏的丘陵山地和这条半干半湿的古河道,让这片原本平坦舒适的草原上出现了一片难以迅速逾越的障碍。 每到在莫杜夫河的汛期,这里就开始变得一片汪洋,但是多年来,却从没有人想到过这片连接着莫杜夫河支流的泥泞沼泽,会再次成为莫杜夫河的一部分。 而做到这个的,并不是神奇的自然之力,而是一个人! 就在和克尼亚人相互用弓箭隔着沼泽对射的时候,伦格却早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营地,他虽然不象洛利尔温那样知道另外的秘密小路,当时他却知道另一个这时的人绝对不会知道的秘密……这片沼泽的上游,连接着正在春汛中的莫杜夫河的支流! 在深深的夜晚,伦格悄悄带领着逐次退下的骑兵沿着沼泽的边沿悄悄的向着上游潜去。他在寻觅莫杜夫河支流与这片沼泽相连的源头。 一切是那么危险,可是又是如此这样一个可以彻底消灭克尼亚军队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因为他看到了对岸的草原地势,明显比自己这边地势更低,而真正令伦格下定决心的,是做为克尼亚人必经之路的那片低矮的山坳! “找到沼泽的源头,然后彻底挖垮正在汛期里的莫杜夫河支流。” 这就是伦格做出的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他毅然在沼泽边停留了下来,等待着克尼亚人的到来! 雨中的弓箭对射,执拗甚至不计后果的阻挡在沼泽边的队伍,还有那在克尼亚人看来,满布对岸的点点篝火,以及很远就能看到的那面代表着上帝的圣子的黑色红十字旗,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把敌人困在那片地势凹浅的草原上,而在那片草原后面,就是一个如可怕陷阱般的山坳。 这一切似乎在这个夜晚都实现了,但是伦格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那条在沼泽更下游地方那个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小路! 洛利尔温的谨慎让他选择的偷袭时间要更晚,甚至他还特意选择了在这阴雨连绵的夜晚中让人最容易产生松懈的黎明,但是也正是他的谨慎,却让他彻底失去了一次真正偷袭得手的机会,他不知道,当他的队伍越过那条秘密小路时,伦格带领的大队已经在更远处的沼泽上游挖掘松动了那逐渐形成的莫杜夫河支流的边缘。 一切都在洪水决堤般宣泄的那一刻决定了下来! 洛利尔温拼命的向前狂奔,同时他不住回头看着身后,但是让他绝望的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涌动的浑浊波涛! 正在涉水渡过沼泽的军队这时已经完全无影无踪,夹杂着大片树枝树干和淤泥沙石的洪流如一条疯狂耸动的巨蟒般顺着低浅的地势一泻而下,势不可当! 而让他更加绝望的是。他看到对岸自己的军队也正和自己一样向后奔逃着,可是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因为地势倾斜而根本无法躲开身后滚滚而来可怕洪流的军队,却在不停的被紧追而至的洪涛吞噬淹没! 最可怕的是,就在他们狂乱奔逃的前面,一个如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的山坳正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安拉!”洛利尔温转头向前狂奔,就在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身后一片彻底绝望的哭喊嘶号!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逐渐小下来的阴雨,让正带领着轻装前进的军队向着北方拼命疾奔的汉弗雷感到稍微好受些了。 这已经是在这片草原上如被驱赶的马群般前进的第四个夜晚,甚至即使是汉弗雷也已经疲惫得再也无法继续前进。 在终于下达了停步休息的命令之后,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虽然他的侍从几乎是半拖半抱的把他整个扶下战马,但是他还是试图尽量维持自己博特纳姆伯爵的尊严。 他咬着牙让自己已经被磨得一片红肿的双腿站的直直的,同时在侍从的帮助下,他小心的摘下头盔,然后抬起头望向已经越来越晴朗的夜暗天空。 就在这时,他和所有人一样,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似乎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可怕轰鸣声! 汉弗雷不安的看向身边的丕平,虽然他知道这个侍从骑士并不比自己多知道多少,但是对于从来没有涉足过的这片草原,他只能向曾经跟随伦格一举拿下锡斯城的丕平询问了。 “那是什么?” “大人,我,我不知道……”丕平不安的回答着。他紧皱双眉同样莫名其妙的回望着汉弗雷,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近似干旱的东方戈壁沙漠中长大的人来说,洪水这种几乎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东西,是根本不能被理解的。 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随着几声不安的惊叫,几个从欧洲来的骑兵急促的奔到了队伍前面,他们紧张的看着夜暗中的远方,同时用狐疑的眼光相互询问着。 “大人,这是河流决堤的声音呀。”一个骑兵舔着嘴唇低声说着“上帝保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不论是谁。要是遇到这个可就要倒霉了。” “这声音……”另一个士兵爬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着,随着他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难看,他忽然一下跳了起来! “大人,我们不惜立刻离开这里!” “上帝,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即使不是也最好快些离开,我们应该找地势高的地方!”那个士兵大喊着转身就跑。 而这时已经知道不妙的汉弗雷在侍从的帮助下挣扎着挑上马背,向着身后已经一片骚动的骑兵大声命令:“全部上马,立刻向高处的地方跑!” 霎时间,整个队伍立刻混乱起来,这些即使面对数倍敌人也丝毫不会胆怯的骑兵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他们混乱的跟随着自认能帮助自己的人身后,盲目的向着四面狂奔! 而就在他们四散狂奔离开这片土地不久,随着阵阵令人胆寒的闷响轰鸣,一大片夹带着各种杂物的浑浊洪涛,就顺着高低不平的地势汹涌而来! 而这时,夹杂在这片洪涛中的,不止有从上游带来的树木泥沙,在波荡的泥水中,还夹杂着大量翻滚漂浮的人马浮尸! 曾经参加过姆居切克战役的三千幸存下来的克尼亚军队,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即将返回家乡的时候,遭遇灭顶之灾! 阴雨连绵的天空终于开始放晴,一直焦急的守候在城墙上的凯库尔巴终于在东方天际刚刚浮起第一丝曙光的时候,忍耐不住内心中那阵难以说明的不安。 在吩咐自己的城堡总管一阵之后,凯库尔巴带领着自己的一小队骑兵离开了曼齐克特,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冒险,谁也不知道那支罗马军队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或者会不会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兵临曼齐克特城下,但是一直被那个彻夜难眠的心思纠缠的凯库尔巴,还是绝对要冒这个险。 凯库尔巴是因为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般的猜测而下的这个决心。不知道因为什么,每当凯库尔巴想到那支即将返回曼齐克特的克尼亚残军时,他就觉得心底难以平复。 如果那依然是一支装备整齐,士气高昂的军队,凯库尔巴绝对不会这样,尽管要比任何其他克尼亚人更熟悉和崇尚罗马的文明知识,但是凯库尔巴依然是充满骄傲的认为。世界上还没有克尼亚骑兵无法对抗的军队,至于罗马人,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那却是一支刚刚经过惨败的残军!凯库尔巴一想到这个,就说不出的从心头阵阵发冷。 如果那支希腊军队无意中遇到了穆历速那支刚受重创的军队怎么办?如果那个希腊人的将领是一个不但大胆甚至疯狂的冒险者怎么办? 凯库尔巴心头不住这样问着自己,他相信那个希腊将领应该已经知道了即将返回的穆历速,而一想到这个人能带领着一支孤军深入敌人腹地的大胆举动,凯库尔巴实在没有理想相信这个人会不去吞下一个叫穆历速的甘美果实。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凯库尔巴心里不住的揣测着,他想象着如果自己是这个孤军深入敌境的将领,在面对一座志在必得的城堡,和一支随时都会返回支援的军队时应该怎么办,而让他无奈的是,他得到的答案正是他最担心的。 “那么说,赫利阿特旧堡应该也已经被围攻了,如果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莫杜夫河上的两座桥梁都被破坏,那些希腊人不希望我们相互支援……” 凯库尔巴心头不住的揣测着,这让他的心更加忐忑,在派出斥候时,他那些小心的吩咐让那些前哨很是紧张了一阵,以至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个小队长不禁小心的询问,他们“为什么不严守城堡呢?” “严守城堡?”凯库尔巴讥讽的笑了笑,他抚摸着和其他克尼亚人明显不同,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好笑的望着自己的小队长“难道你认为城里那些希腊人真的会乖乖的听从我们的命令。我相信,只要有一面希腊人的军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抵抗外敌,而是镇压我们的这些‘子民’。” “可是大人,已经一百年了……” “一百年?”凯库尔巴歪头看看自己的手下,然后他就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有些民族,即使过了一千年也不会忘记应该属于他们的荣誉。” 那个小队长有些错误的看着向前远去的凯库尔巴,他不知道这位大人究竟为什么会这么与众不同,不过当他想到大人家里那几个看着就让人讨厌的希腊人教师之后,他就不禁暗暗摇头,同时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离希腊人远远的,以防自己也变成大人这个样子。 当然,这里并不包括他那个漂亮妩媚的希腊女仆…… 凯库尔巴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尽管在曼齐克特附近还没有得到那支希腊军队去向的确切消息,不过他已经肯定,那支似乎人数并不比穆历速多,甚至可能更少的希腊军队是向着南方去了。 主动与优势敌人野战,这难道是一个聪明的将领会做的吗?小队长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当他说出这个疑问时,凯库尔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平静的说:“至少在一百年前,有一个这样的傻蛋在这片土地上俘虏了希腊人的皇帝。” 看着小队长错愕的表情,凯库尔巴心头不禁暗暗自问:“这个希腊人人,真能与亚尔斯兰媲美的吗?多么荒唐!” 尽管连自己都否认这个想法,但凯库尔巴还是派出更多斥候到他认为任何可能会出现希腊军队的方向打探,而他则在一个叫帕里姆-乌莱的农庄里等待消息。 据说这个农庄收税官女儿的丈夫,就是跟随那些希腊人离开的。 凯库尔巴的执着很快得到回报,一个关于希腊军队袭击一小队克尼亚骑兵后一路向南的准确消息,让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可是这并没有让凯库尔巴感到高兴,相反一阵更大的不安令他催促队伍沿着那条已经涨了潮汛的莫杜夫河支流一路向南。 随后不久,他就见到斥候押着个已经疯癫的农奴来到面前。 当凯库尔巴从那个已经语无伦次的希腊人口中知道了那个惊人的消息时,他先是一阵轻轻发呆,然后就猛然跳了起来! 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呼哨,在那些手下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已经飞快的翻身上马,同时用已经变了腔调的声音大喊着:“回到曼齐克特去!我要派人向苏丹禀报一切!” 再也没有一个克尼亚人比凯库尔巴这个醉心热衷与罗马文明的克尼亚异类,更明白那个叫穆特的农奴说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即使是险些偷袭成功的洛利尔温,也无法明白自己错过了一次什么样的机会! 埃德萨和考雷托尔的伯爵,安盖特和安施泰特的子爵,还有博特纳姆的保护者,等等等等的这些头衔,却都不如一个叫“上帝的圣子”的称呼,能够令整个基督世纪为之震动! 洛利尔温也许知道自己如果杀掉这个人会带来多么巨大的荣誉,但是他却不知道失去这个人会令法兰克人受到多么大的伤害。 “上帝保佑圣子。” 这句曾令耶路撒冷城上守军陷入狂热的呐喊,驱使着刚刚从平民变成士兵的基督徒抱着敌人一起滚下城墙!也曾让众多法兰克骑士跟随誓死抵抗萨拉丁,甚至最后迫使萨拉丁用令人难以想象的宽容做出让步! 一切奇迹只因为他是法兰克人那个上帝的“宠儿”! 而这样一个充满了传奇的法兰克人的精神支柱,居然在偏僻的曼齐克特阵亡了?! 这个让凯库尔巴难以置信的消息令他的心在不停抽动,在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法兰克人的末日和罗马人的疯狂! “我要让这个消息立刻传遍整个世界!”这是凯库尔巴唯一想做到的! 而就在与此同时,,淌着已经变成一片泛滥区,漫及膝盖的浑浊水流,伦格和汉弗雷这对因耶路撒冷之战中的友谊而闻名基督世界的朋友,也终于在曼齐克特偏僻的草原上再次相遇。 第七十五章 曼齐克特之战(十四)兵临曼齐克特 在污浊浑昏浩的沼泽泥潭中。到处都是露出在水面的尸体,有人,有马…… 在一些还很深的地方,一些尸体半浮半滞的随着来回荡漾的水波在水面上晃动着,远处,一颗在不久前的洪流中幸存下来的枯树枝杈上,挂着一具弯曲着的尸体,几只乌鸦在不高的空中正在不住盘旋,只等着经过的一小队骑兵离开之后,就饱餐一顿。 克尼亚驻奇利里亚的曼齐克特守军,曾经是克尼亚苏丹国在南方最大的军事集团。而现在,在经过了姆居切克战役与埃及军队的惨痛失败之后,唯一幸存的三千残军却已经在那片令人胆寒的洪流之后不见踪影。 淌着河水慢慢在泥泞的沼泽中走着,望着看到的一切,汉弗雷不禁暗暗在心中祈祷,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畏惧,看着稍微在他前面行走的伦格,汉弗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丝畏惧。 “使用洪水?”汉弗雷心底反复着想着这个,对于这个从懂事开始就被灌输了骑士应以堂堂之阵面对强敌的年轻伯爵来说,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让伦格的脑子里会产生这种残酷可怕的念头。当他看着那些阻塞和悬挂在树木枝杈间的浮尸时,即使看到那些尸体是异教徒,他也不禁低下头去轻轻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似乎感觉到汉弗雷的举动,走着前面的伦格微微回头,他看着立刻用若无其事掩饰自己的汉弗雷,心头不禁轻轻叹息。 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就在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看着包括汉弗雷在内的所有人望着他的那种眼神,他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心目中的那种不安,同时,看着不时出现的人马浮尸,伦格也不禁在心头暗暗为这些人的死亡发出一个轻轻的疑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这个一手制造了这场屠杀的人也在疑惑,那么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人已经完全发疯了。 可事实上这时的伦格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他知道虽然自己制造的可怕一幕令人心惊,但是他却从心底里明白这场杀戮对他来说,具有着多么巨大的意义! 从现在开始,不止是曼齐克特,甚至包括奇利里亚在内的整个克尼亚苏丹国的南方,再也没有可用之兵了! 对游牧民族习俗的了解,让伦格知道,即使是如克尼亚这样已经在多年前拥有了大片固定领土,而且已经进入了石头城市的民族,许多年来也让他们始终保持着他们祖辈的习惯。 克尼亚人不喜欢自己被束缚在坚实的城堡里,而他们来说,他们更希望能在广阔的牧场和天空下自由驰骋,以至这种顽固的习俗让他们连自己的国都。都在帝国的几个大型城市之间不停游荡。 也正因为如此,克尼亚人即使多年前就已经定居,但是他们却始终保持着那种部族群落的民俗,对所有克尼亚人来说,苏丹固然是举国至尊,但是做为一个个的部落埃米尔的最高首领,即便是苏丹也依然要遵守着游牧民族的习俗。 一万三千名克尼亚精兵的覆亡,对于那些始终把部落放在首位的克尼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整个奇利里亚,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部族能组织起一支这样庞大的军队。而要组织起一支部族联军,却根本不是现在这些分布在广大的奇利里亚草原上的部族能立刻做到的。 现在,整个奇利里亚的南方,虽然幅员广阔,却从东至西,已经被自己贯穿,唯一剩下的,就是曼齐克特那个对罗马人来说永远是个噩梦,却又永远无法忘记的地方! 伦格微微回头越过汉弗雷的肩膀看向更远的南方,他的嘴角微微挂起一丝笑容,当他知道汉弗雷居然带着联军出乎意料的在博特纳姆城下大败萨拉丁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这已经开始走向和他所知道的不同的历史。 在那如梦似幻的另一个历史中,萨拉丁与克尼亚苏丹之战不过是众多圣地战争中微不足道的小小碰撞。萨拉丁没有用他在圣地的几乎全部力量孤注一掷的穿越安条克领地而与克尼亚人发生大战,更没有汉弗雷那自失去圣地之后,几乎是奇迹般的击败萨拉丁的博特纳姆战役。 看着那些他第一次见到的以马克西米安的名字命名的救赎骑士团的分团,他可以想象到恩特克劳威尔在这些虽然还显稚嫩,但是却能够以充满对信仰的执着和勇敢填补不足的士兵身上花费的心血,尽管那些士兵在看到伟大的圣子居然是完全罗马化般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感到稍显意外,但是当他红色的披风随着纵马先前在身后飘摆起来时,全军不禁立刻发出了一阵震天欢呼:“上帝保佑圣子!” 伦格的心在暗暗激动,即使是看到自己用如此行险的方法冒险取得了一次侥幸的胜利,他没没有这样激动,而让他更加意外而高兴的是,当他听到了汉弗雷诉说自己依然舍弃了那些勇敢凶猛却行动迟缓的骑士队伍之后,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令他久久期待的将军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赫克托尔拥有冷静的头脑和诡诈的计策,法尔哥尼拥有罕见的勇敢和凶猛的锐气。阿历克斯拥有绝对的忠诚和坚毅的性格,但是伦格却从不认为他们能够成为他心目中能独掌一支大军的将才。 真正的将才,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判断的人,也许这个人在其他的时候并不十分显眼,但是一旦出现令人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能够做出最正确抉择的人,才是真正的将才! 眼前的汉弗雷,有这样的才能! 伦格可以想象一个从小就浸淫在崇高的骑士家族教育中的年轻伯爵,在做出这种抉择时要顶下多么巨大的决心,又要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 赫克托尔能做到吗?也许能,但是他却缺少那种能带领正统骑士和军队在战场上驰骋厮杀的凝重,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白化病人,在伦格心目中总是和那些躲在阴影角落里的阴谋家隐约相等,而恰恰就是这个,让伦格从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让赫克托尔成为自己未来的骑士团领袖。 阿历克斯呢,也许再也没有人象他那么忠诚了。可是伦格却知道,也正是这个忠诚,让他无法把自己的骑士团交付到阿历克斯的手中。 阿历克斯的心目中只有主人的安全,这让他被自己的忠诚梦蒙蔽住了智慧的双眼,甚至可能因为这种忠诚在重大的决定上做出蠢事! 至于法尔哥尼,想到那个壮汉,伦格不禁暗暗摇头,他知道这个狂热得有些偏执的阿拉贡小贵族对于信仰和荣誉的执着,可就如同阿历克斯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执着,法尔哥尼注定只是一个勇敢的士兵,却无法成为一位将军。 原来的汉弗雷是个什么样呢?伦格回忆着第一次见到自己身边这个朋友时的情景,他甚至到了这时都不能想象汉弗雷居然曾经拥有那样的经历,而现在看着这个带领的一支骑士团军队,驰骋在曼齐克特草原上的年轻将军,伦格不能不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而同时,他的心头不禁匆匆闪过另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是随即他就被前方草原上的一片滚滚烟尘吸引。 “大人,前面……” 一个斥候飞奔到伦格面前,可是他刚刚开口,伦格已经阻止了他,同时伦格的眼中闪动着急切的目光:“是鲁兹的旗队?鲁兹在哪儿?” “大人,鲁兹旗队正在和克尼亚人的残余骑兵交战。不过,”斥候稍一停留立刻接着说“我们没有看到旗队长的旗标。” “没有看到旗标?”伦格的心猛然一抽,他暗暗握紧拳头,同时眼睛微微一眯“那让我们看看那些科尼亚人。” 说完,他回头向着眼中闪动起兴奋光芒的汉弗雷稍一点头,随着汉弗雷高高举起手里的长矛,早已等待着的骑兵们立时爆发出一片怒吼! “救赎骑士团,这是我们与科尼亚人的第一战!” 汉弗雷催动战马在队伍前掠过,他不停的在一队队的骑兵前盘旋打转,同时向着这些期待着战斗的士兵高声呐喊:“这将是考验我们所有人虔诚的一刻,上帝将验证我们的信仰和勇气。圣子在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汉弗雷忽然调转马头,看着前方,随着手中长矛猛然向上一举,汉弗雷嘴中爆发出一声大吼:“救赎骑士团,前进!” 霎时间,草原上响起一片轰鸣! “我的骑士团……” 望着同样如一片波涛般向前汹涌而去的骑兵,伦格发出了轻轻的自语,望着那跟随在汉弗雷身后决然冲去的骑兵,没有人知道他这时在想着什么。 而在他的身后,一阵阵的喧躁已经令伦格感受到了那股令人为之沸腾的热浪。 回头看了看那些在奋力控制着就要跟随上去的战马的罗马骑兵,伦格脸上露出了富有深意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们,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荣誉同样值得你们骄傲的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 当那面飘扬的红色黑十字旗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洛利尔温绝望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出发时的一万三千名克尼亚士兵,现在还剩下的只有他身边那不到四百人的残军! 忽然而来的大水,让他眼看着自己的三千大军被淹没在那片波涛之中! 当时那种世界末日般的恐惧让所有人彻底放弃了争斗,他们争先恐后的向着高处狂奔,甚至在停下来时居然在很短的时候慌乱的混杂在一起呆呆的看着下面沼泽里那片疯狂涌动的洪水。 可是这短暂的停战只维持了可怜的一点时间,洛利尔温甚至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时,心头已经闪过了曼齐克特的影子! 到了这时,他完全相信制造这个可怕一幕的罗马人的目的,就是曼齐克特! 洛利尔温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到曼齐克特,他坚信即使只剩下如此少的兵力,但是只要让他能尽快赶回去,那么他就还有最后的机会! 因为他相信,罗马人不可能会在苏丹国的腹地持久围攻一座城堡! 但是,洛利尔温却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很难立刻实现,当罗马士兵发现他们的意图之后,令人意外的是,这些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圣子”的罗马军队,居然固执的阻挡在了他们的退路上! 而让洛利尔温不可思议的是,即使自己拥有数量上的优势,但是那些罗马人丝毫没有避开的想法。 为了阻止洛利尔温的撤退,在偷袭中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鲁兹旗队一边奋力与身边的敌人交战,一边相互呐喊呼叫着,他们奋力的催马向前奔跑。甚至有的士兵干脆扔掉身上的铠甲和盾牌! 洛利尔温队伍立刻被这些裹挟在自己队伍中间的罗马人纠缠住了,他们要不停的砍杀跟在身后的罗马人,同时还要随时防止冲到前面的罗马人回过头来阻止自己! 于是在草原上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一大群相互绞杀在一起的骑兵随着相互拼杀的中心不住变动,就如同一团巨大的海中银鱼般不住的左右上下的摆动着,每每当“鱼群”中某一块地方的骚动终于平复之后,另一个地方又会掀起一片波澜! 于是随着这一片片鼓动起的狂躁厮杀,洛利尔温的骑兵在草原上就如同在海浪中无法把持方向的航船般前后起伏,左右跌宕。 可是那“鱼群”中一股股的骚动却越来越少,当洛利尔温看着最终被包围在中间的十几个罗马兵翻身下马用手里的盾牌紧紧相连的组成盾墙时,不禁发出了一声泄愤般的怒吼:“杀光他们!” 随后,他就看到了那面令他终生难忘的旗帜! 剩下的克尼亚人的抵抗是顽强而惨烈的,当他们看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时,他们那草原民族彪悍的本性完全爆发了出来,没有一个克尼亚人胆怯,更没有一个人投降,他们挥舞独特的突厥马刀,在一阵绝望的嘶喊中毫不犹豫的冲向了他们的敌人! 可是,他们的敌人太多了,而他们在连番的惨败中仅剩的那唯一一点勇气,在和敌人的冲撞中立刻被砸得粉碎! 一切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结束,甚至当鲁兹旗队侥幸仅存的几个罗马士兵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这场救赎骑士团“与克尼亚人的第一战”已经匆匆落幕。 望着那些全身浴血的士兵,看着他们手中残破却始终紧握的武器,伦格的心头涌动起一阵激动,他知道这是他的军队,他的士兵! “大人,我们做到了……”一个呆呆愣愣的罗马士兵一手握着根只剩一截的断枪,一手向着伦格举起了一个破破烂烂的东西,在已经云开雾散的晴朗天空下,伦格认出了那不时闪动起一丝光泽的,正是虽然被砍得残缺不全,却终于被保护下来的鲁兹旗队的旗标! “鲁兹……”伦格微微闭上眼睛,他的眼前瞬间晃过那个从离开锡斯城时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年轻旗队长,这个聪明的罗马人是瑞恩希安身边最得意的将领,也正因为这个,瑞恩希安才让他跟随着伦格渡过了莫杜夫河。 由于对这个旗队长的信任,伦格把迷惑克尼亚人的重任交给了鲁兹,因为他知道这对于自己的那个计划是多么重要。 而鲁兹,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甚至就在敌人出乎意料的从小路偷袭营地那最危险的时刻,鲁兹也用自己那只有一百人的旗队阻挡住了超出他数倍的敌人。 而在随后,也正是这些损失惨重的罗马骑兵,用他们薄弱力量纠缠在克尼亚人之中,为自己最终赶来而尽到了最后的力量! “鲁兹,你做到了,的确做到了……”伦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旗标,看着上面被马刀长矛劈砍戳刺留下的痕迹,他不禁想象着这不足百人的军队,是怎样的在敌群中勇猛厮杀,又是如何锲而不舍的紧紧纠缠住敌人最后的一股力量! “在天的父,赐予生命的唯一的灵,他对世人的怜惜就如对他的子。当夜幕降临,生命之火湮灭,这灵引领他的追随者升入神圣的天堂……”伦格伸出右手,他的手指轻轻搭在那残破却令所有人静穆凝视的旗标上,随着他低沉的声音,一声声的祈祷在四周人们的耳畔回荡“他的意志必将得到伸张,他的荣光必为我所继承、延续,虔诚的祈祷者将得到救赎,并最终立与他的身边。” 伦格的手慢慢收回,他看着跪在地上听着自己祈祷的那几个罗马士兵,声音凝重的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新的旗队长,但是这个旗队却永远要叫鲁兹旗队,因为这不止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在这场战役中所有牺牲的罗马战士的见证,这个名字将是你们的光荣,而你要做的就是要让这个光荣维持下去,直到有一天当人们提起鲁兹旗队时,他们把你们当成罗马军队的灵魂!” 激昂的许诺和命令让跪在地上的士兵为之激动,而伦格这时却已经猛然转身向着他一直等待的将领们发出命令: “全军准备,进军曼齐克特!” 野战胜负已定,这时的曼齐克特,还有什么能阻挡住这股洪流?! 莫杜夫河的激流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减缓了不少,不过这个和往年不同的异像已经根本无法引起曼齐克特人的注意。 在这座虽然不大,却对不论是罗马还是克尼亚人来说都有着非凡意义的城市上空,正激荡着一个令所有人震动的消息……那个法兰克人奉为圣子的贡布雷,已经战死与曼齐克特的草原之中! 克尼亚人为之疯狂了,他们高呼安拉的欢呼即使在城外也可以听到! 而相反,当这个消息传到曼齐克特城的罗马人耳中时,哀号和祈祷霎时掩盖了一条条的街道,小巷! 在平时根本不被允许敞开的教堂大门被拥挤的人群轰然推开,如潮水般涌进教堂的罗马人哭喊着,嘶号着! 他们跪在地上不住的用额头去碰撞祭坛上坚实的石头,以至鲜血淋漓也不肯停止!更多的妇女则把头发剪掉,扔在火中燃烧! 甚至有人把还年幼的孩子浸泡在冰冷的水池中!任由自己的骨肉大声哭泣,而用这种方法向上帝乞求着! “仁慈的上帝呀,把圣子还给我们吧!” “用我们的血去换圣子的血,用我们的命换他的命!上帝,让您的儿子复活吧,再次让奇迹发生吧!” “是我们堕落了,上帝才召回他的小儿子!我们向异教徒投降,做他们的奴隶和顺民,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 “鞭笞!用鞭笞自我惩罚,自我救赎会得到上帝的宽恕!” 罗马人痛苦的嘶喊响彻全城,而压抑多年的对克尼亚人的愤怒和仇恨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达到了顶峰! 城里的躁动让凯库尔巴已经感到阵阵不安,在莫杜夫河上的桥梁被彻底毁坏之后,他知道这时的曼齐克特已经是一座孤城! “噗噜噜~”几道白影向远方飞去,这是凯库尔巴训练已久的信鸽,在把那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迅速传出的同时,他向苏丹发出了急切求援。 凯库尔巴看着远去的白点略微心安,可突然,他就他听到城墙上传来的一阵大乱,随即不久,一阵比克尼亚人更高的欢呼,响彻全城! 第七十六章 跌宕 一片地塘里升起的袅袅白烟在房间里弥漫着。即使这已经是三月,但是地塘里的火还升得很旺,而且那股白色的烟雾中还泛着一阵阵十分奇特甘苦的味道。 玛蒂娜站在离地塘不远的地方,女侍在旁边小心的为她收拾着身上的衣服,而那些衣服都是在悬在地塘上面的架子里熏过之后才拿过来的。 “殿下,大人说所有的衣服不但要天天洗,还要用这种药草熏过之后才能穿。”女侍一边小心的伺候,一边低声在玛蒂娜耳边说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女主人是怎么了,自从发生了那次被那个叫图戈里的野蛮人绑架的事情之后,她发现女主人忽然变得沉默了很多,而且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女侍似乎在这位一直显得充满稚嫩的女孩身上,看到了一位女伯爵的影子。 事实上,玛蒂娜自从发生了那件每到夜晚都感到无比恐惧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在做着各种噩梦。 她总是梦到图戈里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或者是梦到赫克托尔那双令她恐惧不安的透明眼睛,而真正让她恐惧的,是还会梦到伦格在抱着她婉转温存的时候,突然伸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在噩梦中骤然惊醒。 “赫克托尔要杀我!” 这是玛蒂娜心里唯一在想的事情。她能感觉到当图戈里用匕首威胁她时,赫克托尔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杀机,那双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是那么冷酷无情,而当赫克托尔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布她是埃德萨伯爵的未婚妻时,她的心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冰冷! 虽然已经和伦格已经是未婚夫妻甚至已经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但是因为还没有正式举行授冠仪式,无论是玛蒂娜还是其他人,在承认伦格的考雷托尔伯爵的同时,却还没有任何人公开的正式称呼他为“埃德萨伯爵国伯爵”。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玛蒂娜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也相信赫克托尔会救助自己,因为她不但是伦格的未婚妻,也是能够保证伦格拥有更高地位的基础。 但是,当赫克托尔这样大声宣布时,她却从白化病人的嘴里听出了令她可怕的东西! 一位伯爵的未婚妻,那对于伯爵来说是不是真的至关重要呢?也许克尼亚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差别,但是玛蒂娜却从中听出了一个暗示:她不过是伯爵的未婚妻,而不是一位未婚妻女伯爵。 这稍微不同的差距,却决定着她的生命!赫克托尔的意思清楚无比,她“不过”是一位未婚妻而已。 玛蒂娜不知道赫克托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知道赫克托尔对自己的杀机究竟是他自己还是伦格的暗示,难道对伦格来说,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吗?他已经得到了他所渴望的地位和领地,所以就不再需要自己了吗? 玛蒂娜心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怕继续想下去会让她发现更多不敢承认的事实! 玛蒂娜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危险的时候,赫克托尔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在关键时刻忽然救下了自己,但是随后他的要杀掉图戈里的决定。却让玛蒂娜大吃一惊! 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图戈里在这时对整个锡斯城留下的克尼亚人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象征,而赫克托尔在那时决定要杀掉他的唯一理由只有一个:借机掀起城中克尼亚人的骚动!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要背叛伦格吗?如果是那样,要除掉自己的想法,应该就是这个人自己的阴谋了? 在这么想的时候,玛蒂娜的心觉得稍微好受些了,她实在难以接受伦格会背叛她这种事情,同时她的心头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暗暗担忧起来。 那个赫克托尔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要背叛伦格,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伦格,要他小心这个人。 玛蒂娜局促无措的想着,她知道现在整个锡斯城现在都在赫克托尔手中,即使她坚信近卫军对伦格的忠诚,但是她却又无法想象那个白化病人,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伦格,你快些回来吧……”女孩紧紧抓住裙子的前襟,嘴里轻声吐出一句让女侍微微不满的话。 “殿下,您应该知道,为了繁衍后代而发生的夫妻间的亲热是上帝允许的,可为了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欲发生的亲热。却是一种堕落的罪孽。” 女侍对自己女主人的谆谆教诲,只让原本就心烦的玛蒂娜一阵厌恶,而玛蒂娜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为自己的处境和赫克托尔的行为感到忐忑不安时,赫克托尔也正处于一种艰难的选择之中…… 赫克托尔坐在笨重的高背椅子里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一份粗糙的釉草纸文件,那是由伦格建立的医院里做出的一份记录,按照那上面说的,赫克托尔欣慰的看到虽然始终没有就此消失,但是却显然随着那些病人被隔离起来,瘟疫正逐渐的被控制在一些似乎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区之中。 整座锡斯城有很大一片地方,因为根本无法照顾到而几乎变成了瘟疫的地狱,就如同在伦格的医院中发生的一样,难以拯救的病人被毫不留情的赶进了那片已经被用栅栏木板,高墙,和刚刚挖掘出的宽阔壕沟隔离出来的地域之中。 在近卫军中爆发的瘟疫已经被立刻扑灭,在第一个发病人者出现的时候,毫不留情的赫克托尔立刻把那个士兵所在的十人小队完全隔离起来,随着那个士兵最终死去,整个小队里也开始陆续出现了可怕的传染症状,看着那些曾经跟随伦格驰骋战场的人,白化病人没有体现出任何的怜悯,当他终于确定这些士兵中的确有人已经染病而无法治愈时,他立刻命令小队里的其他人把这些士兵送入了那片隔离区。 而且整个小队都最终被留在那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同时他向所有近卫军士兵下达了更加残酷的命令:所有人必须严格的相互监视,一旦出现可以的病症状态而不报,那么病人所在的小队将受到相同的惩罚,整个小队都将跟随着这个人被送入那片人间地狱! 赫克托尔令人胆寒的无情手段让所有人为之恐惧,尽管都知道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最终扑灭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的瘟疫之火,但是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却已经变得更加不安。在所有人心目中,赫克托尔,几乎已经是冷酷无情的代名词! 而现在,赫克托尔的心思却并不在那份文件上,他透明的眼睛几乎是定定的凝固在文件的一个点上,而心思却已经完全飞到了谁也想象不到的地方。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门外传来,始终沉静的等待的赫克托尔的眼角微微一颤,他的眼睛透过举着的文件上边向前看去,同时拿着文件的手指不由微微用力,捏紧的纸张边缘不禁随着一声轻响,轻轻破裂。 一个人慢慢走进了房间,而如果让玛蒂娜看到,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俨然就是劫持她的图戈里! “我想你也应该来了。”赫克托尔冷冷的说着,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然后双手支在桌面上,托着白皙的下巴直直的看着眼前同样一脸冷漠的图戈里。 “也许你认为把我杀掉更好些吧,”图戈里用僵硬的腔调说着让他不舒服的希腊语“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敢让你的手下杀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死会给锡斯城甚至是整个奇利里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也许我的确不知道。”赫克托尔毫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这让图戈里暗暗一阵心惊。 对于这个有着奇利里亚总督头衔的白化病人,他的确是从心底里感到畏惧,这种畏惧甚至让他心中暗暗盼着那个贡布雷能尽早回来。 “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杀你,也许你应该感谢尊敬的玛蒂娜殿下。要知道当你劫持她的时候,你已经犯下了最大的罪孽,”说到这儿,他忽然把声音放得很低“你劫持的那个女孩,是贡布雷大人的未婚妻,就如同大人说的那样,她是为他孕育王朝的人。” “可是你却要背叛你的主人,不是吗?”图戈里忽然轻蔑的看着赫克托尔“难道你不是怕我说出你曾经背着你的女主人,让我向那些罗马使者派人发出了警告,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避过了那些截杀他们的近卫军,甚至可能就要来到锡斯城了。不是吗?” 图戈里神态得意的盯着赫克托尔,他似乎为自己终于抓住了眼前这个人的弱点而沾沾自喜,同时他警惕的注意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不久前赫克托尔展现出的那可怕的身手,让他始终畏惧不以。 听着图戈里的威胁,赫克托尔似乎并不十分生气,他只是双手托着下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克尼亚人,当图戈里几乎被他看的开始出汗时,他忽然从嘴里发出一声轻轻嗤笑,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份文件。 “与劫持大人的未婚妻比较,也许这个对你来说更有用。” “这是……”图戈里看着文件上写的东西微微愕然,虽然他会说一些比较简单的希腊语,但是他却无法像曼齐克特的守城官凯库尔巴那样精通文字,甚至对于克尼亚人自己的文字,图戈里也并不十分熟悉。 “那是我能给你提供的一切帮助,也许现在看来这些对你已经毫无作用,但是将来,”赫克托尔的眼神微微一闪“也许你就会发现,我没有杀掉你,实在是个最大的恩惠,毕竟你冒犯的,是圣子的未婚妻。” 看着狐疑的走出房间的图戈里,赫克托尔的眼神慢慢变得森冷起来,他的手忽然在空中用力一握,绷紧的拳头霎时青筋暴起。 “也许我真该杀了你!”赫克托尔嘴里缓缓蹦出这么一句充满杀机的话。 随即,他忽然好像全身无力似的肩膀一垮,身子慢慢靠在了身后椅子的高靠背里,望着窗外寂寥的夜空,赫克托尔眼中闪动起一阵犹豫,他在这时被一阵难以抉择的疑惑困扰,望着图戈里走出的房门,他甚至有一种想追出去阻止寂静发生的一切的冲动: “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呢,大人,你能告诉我吗……” 博尔普鲁斯海峡跌宕咆哮的浪涛拍打着嶙峋陡峭的山崖,在墨绿色的海面上,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的海船如一片片飘扬在风中的树叶般在海峡中游弋着。 阿历克斯漫无目的沿着城墙向前慢慢走着,在他身后。阿索妮雅兴致索然的跟在后面,对于这位之前令她感到新奇的来自耶路撒冷的战士,这时的阿索妮雅更多的是恼火。 因为对一个漂亮如她的女孩来说,她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喜欢的男人每天只是惦记着另外其他人,即使这人是个男人,或者是一位圣子也不行! “大人这个时候在干什么?”阿历克斯烦恼的抓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扔下山崖,可他的手却立刻被阿索妮雅紧紧抓住。 “如果你再干这种蠢事,我发誓不再理你。”阿索妮雅眼神严厉的说“难道你不知道‘君士坦丁堡的城下少一块石头,我们的敌人就多一份危险’这句话吗?” “我不是罗马人,”阿历克斯嘟囔着随手扔掉石块,然后他坐了下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向着南方看去“也许我真的错了,当初如果我即使受到惩罚也拒绝大人的命令,也许现在我正在他的身边,要知道只有我才明白该如何带领那些近卫军。” “可是如果在君士坦丁堡的任务不重要,你的主人又怎么会派你来呢?”阿索妮雅摇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将军,虽然对那位圣子的崇敬也让她想尽快见到那个活着的奇迹,但是一想到阿历克斯居然对面前的自己视而不见的样子,她就不禁从心头对那位圣子感到一丝恼怒。 “我知道保护法兰西斯大人是多么重要,可我更希望自己能在战场上。” 说到战场的阿历克斯的眼中闪动起一阵激动,虽然他看着阿索妮雅,但是店铺老板的女儿这时却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将军的心思应该早已经到了那遥远的奇利里亚。 “你知道吗,阿索妮雅,我渴望骑在马上冲锋的那种感觉,当我举起骑枪冲向敌人的时候,上帝,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阿历克斯抓着阿索妮雅的手用力摇动,同时他又无奈的猛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君士坦丁堡,在这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软弱,我担心自己有一天可能连战马都骑不了,更别说奔跑,你知道吗,大人的那匹比赛弗勒斯有多雄壮,当初我几乎被它赶得跑断了腿……” “你可真是天生不安分的人。” 阿索妮雅伸手在阿历克斯的鼻子上微微一点,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轻笑。 “也许对他来说,成为一位英雄要比成为一个情人更加值得期待。” 被惊扰的年轻男女立刻站起身来,当他们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不远处的一个缺口时,不禁同时发出一声低呼:“伊莎贝拉陛下!” 在那对有些局促不安的情侣意外的注视下,年轻的耶路撒冷女王慢慢走上了城墙,她身上镶嵌着银丝花边的长裙在海风的吹拂下飘起片片波浪,整齐的梳在脑后的黄金长发,在晴朗的天空下似乎泛着令人炫目的金光。 “骑士,你不知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派你来到君士坦丁堡吗?”伊莎贝拉有些好笑的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年轻男女“或者说,你认为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切都不值得吗?” “当然不是,陛下,”阿历克斯用力摇头“我知道这一切对大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是我却无法适应这里的一切,”说到这儿他略带歉意的向阿索妮雅看了一眼“陛下,这里太浮躁,也太没有荣誉,我难以想象罗马人难道都是这个样子,难道大人对我们所说的罗马,真的已经死亡了吗?” “伦格吗,告诉我他所说的是个什么样的罗马?”伊莎贝拉似乎饶有兴趣的问着。 “尊严,荣誉,战士的勇敢和对英雄的歌颂,”阿历克斯声音激动的重复着从伦格那里听到的一切“还有那对真理的追求,大人告诉过我,罗马从来不缺少追求真理和荣誉的人,不论这些人在以后的历史上被如何形容,但是他们却是令罗马一直延续下来的原因,西塞罗、奥勒留、埃奈西德穆斯,戴克里先皇帝,君士坦丁大帝还有巴西尔皇帝,不论他们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身份,他们当中很多人我都不知道是谁,可是在大人告诉我他们的名字时,我可以感觉到他对他们是很尊重的,那么他们一定都是很伟大的。可是现在,我看不到这些,我看到的东西让我不舒服,陛下。” “是这样?”伊莎贝拉的脸上有那么一阵出现了一丝轻轻的沉吟,她提起裙角,绕着阿历克斯慢慢的绕着圈,在年轻的近卫军统领开始为女王这种让他不知所措的举动感到不安时,女王站到了阿历克斯面前“你可能现在还不能明白很多东西,不过我想当有一天你的主人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就会告诉你一切。” 说到这儿,她微微做了个阻止阿历克斯说话的手势。 “不过我我想你的主人现在正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但愿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陛下,您在说什么?”阿历克斯不安的问。 “我想法兰西斯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可惜我们无法告诉伦格,”伊莎贝拉的眼神同样望向南方,然后轻描淡写的说“艾萨克二世已经派出了他一个很重要的宫廷大臣,去接管奇利里亚,理由就是那片土地原本就是属于罗马的。” “上帝!”阿历克斯的眼中霎时喷出了一片怒火,这个令他气愤得全身滚烫的消息把他的嘴唇扭曲起来,健壮的胸膛随着沉闷的呼吸一起一伏,甚至他看向阿索妮雅的眼神也霎时变得恶狠狠的“这就是你们的皇帝!?他还有没有尊严和荣誉?难道他不知道这多让人恶心吗!” “罗马皇帝的尊严吗?”伊莎贝拉似乎听到个笑话似的讥讽的一声轻笑“那是最虚幻的东西。” 说完,她的眼中忽然晃过一丝忧郁:“不过我想这对你的主人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难题。” “大人一定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阿历克斯愤怒的说,然后他懊恼的挥拳砸在城墙上,手上传来的疼痛却又让他的怒火更盛“为什么我不在大人的身边!我真应该带领我的近卫军为大人守住奇利里亚!而不是在这里忍受这种耻辱!” 看着年轻将军愤怒的样子,伊莎贝拉脸上的忧郁显得更深。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愤怒同样无法形容,但是年轻的女王立刻变得冷静下来,她没有去找法兰西斯而是找到了阿历克斯,就是想从这个跟随在伦格身边的忠诚骑士身上推测出伦格对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看着阿历克斯激动的表情,伊莎贝拉微微皱起了双眉,她望着远方那看不到的地方,同时心底不禁升起一阵莫名的焦虑:“伦格,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做傻事!” 第七十七章 智臣 公元一一八八年三月的春天对艾萨克二世来说是拥有着非凡的意义。 就在不久前。当来自保加利亚的不利消息传来时,艾萨克二世为自己在那块原本属于帝国领土的土地上的失利感到沮丧,而随即色雷斯突然发生的暴*,又让他几乎彻底失去理智,在这些影响着他皇位稳固的事情上,艾萨克二世最终用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式让自己暂时摆脱了危机。 他把妻子派去了保加利亚,用让自己六岁的儿子阿莱克修斯和现在的保加利亚国王阿森的女儿结亲的方式,来缓解来自帝国西北方的压力。 而对于那些即将从欧洲大批涌来的法兰克十字军,艾萨克二世却体现出了罗马人特有的狡猾。 他一边信誓旦旦的向那些已经开始逐渐聚集君士坦丁堡的各国使者表示对上帝的虔诚,和对那些即将到来的基督兄弟的期盼,一边却悄悄与萨拉丁的密使谈判,在手下了萨拉丁的一大笔价值不菲的贿赂之后,艾萨克二世向那个密使做出了“法兰克人会发现君士坦丁堡是一座容易进来,却很难出去的城市”的承诺。 这一切都让艾萨克二世赶到十分高兴,他觉得自己就如同古代那些伟大的皇帝一样,同样可以让所有强大的国家听从自己的摆布,甚至当他赤身裸体的站在城墙上,迎着从博尔普鲁斯海峡吹来的海风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可以左右整个世界的那个人。 而对于那个在君士坦丁堡里引起无数话题的贡布雷,艾萨克二世事实上并不十分注意。 在他看来,那个出身农兵。运气好的出奇的毛头小子,和一百年前那个发现了圣枪的彼得一样,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骗子。 可是当他接到那个贡布雷居然带领着一支数量那么少的军队在克尼亚的领地里搅起巨大*澜时,对于这个还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却已经开始隐约对自己的地位产生威胁的年轻人,艾萨克二世终于决定重视了起来。 随着那个年轻人所做的事情一波*的传进君士坦丁堡,艾萨克二世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声望在各种传言中越来越高,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个人似乎从开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似乎是恰恰打在他最薄弱的地方! 在与克尼亚人交界的凯撒利尔单独对抗数倍于己的克尼亚强敌,向被占据的百年的奇利里亚进军,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收复了曾经做为帝国南方重镇的锡斯城,而后来,甚至传来了他带领一支军队进军被视为帝国耻辱的曼齐克特! 这一切都让艾萨克二世感到了那个人的可恶和可怕! 因为他从那些在君士坦丁堡城里流传的传言里,听到了一个最让他为之担心的词“凯撒”! 即使凯撒这个词汇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那么尊贵光鲜,但是艾萨克二世却从民众对这个名字的期待中感觉到了一阵阵的不安。 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浮躁和逃避之后,罗马人早期盼一个真正的罗马英雄的出现! 民众在追随一个幻影,一个把他们仿佛又带回了千年前的那个真正的罗马帝国的时代。 他们用凯撒这个称呼表达对那个时代的怀念,同时也表达着对现在的厌恶! “罗马已经不是当初的罗马了!” “罗马堕落了,需要真正的英雄!” “罗马已死!” 这各种让艾萨克二世为之愤怒的传言,让他从对那个“年轻骗子”的轻视中乖变过来,他开始认真对待那个人的存在,同时当初为了利用他而决定把他召到君士坦丁堡的决定,也随着发生的众多的发生了变化。 =他派出了自己的弟弟,特里布松将军瑞恩希安去见那个贡布雷,同时为了震慑这个似乎有些不安分的年轻人,他甚至决定利用牺牲自己宠臣阿尔佐克的方式,来起到对那个人的警告! 艾萨克二世当然知道罗马人究竟怎么看自己。他甚至知道君士坦丁堡市民都在背后给自己起了些什么样的外号,但是他却并不在意。 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已经知道那种传说中的古代罗马英雄的方式是无法挽救这个帝国的。 从曼齐克特惨败之后,罗马人就再也没有奢望过能象当初君士坦丁或是巴西尔二世皇帝那样依靠强大的里来那个来守护帝国的荣誉。 相反,那之后的所有皇帝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阴谋这种东西来维系这个帝国。 而且也是从那个时候之后,罗马帝国再也没有向外派出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可是做为过去的将军,现在的皇帝,艾萨克二世却深深的知道在“只要拥有智慧,就能挽救帝国”这样似乎自鸣得意的信条下,那已经胆怯懦弱的! 罗马人的畏惧就体现在他们从此之后从没想象过要做出哪怕一次的收复失地的尝试,随着百年的时光,奇利里亚甚至已经完全被看做是了与罗马完全不同的土地,很多人完全忘记了,当初的小亚细亚曾经是帝国重要的士兵来源,而奇利里亚那广袤无垠的草原,则是为帝国孕育良种战马最好的牧场! 艾萨克二世就是在这种似乎已经成为了理所当然的环境中步上帝国最高权力阶梯的,如同连他的宝座都是靠篡位这一在罗马来说颇有传统方式获得一样,他也延续了之前历任皇帝的习惯,试图用各种阴谋手腕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而且他自己也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那个叫贡布雷的人,居然用对罗马人来说已经变得陌生的强硬手段去对待他的敌人! 从的黎波里城墙上,面对强敌那一声“绝不妥协!”,到守卫耶路撒冷的壮举!从凯撒利尔单独迎战彪悍的克尼亚骑兵,到毅然踏上了被帝国抛弃了百年的奇利里亚!而现在,据说那个人居然决定进军曼齐克特……这个对所有罗马人都如一个绞索般的被诅咒的地方! 这一切都和之前那种在整个罗马已经习惯了的颓废阴柔如此不同! 就如同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忽然闯进了一群已经迟暮的老人中间一样一样,那种令人羡慕甚至嫉妒的充满了活力的气势无疑感染了他四周的所有人。 “这是多么可怕。”艾萨克二世赶到了自己内心中的不安,没有多少人能象他一样明白这种所谓的朝气是的危险是多么巨大,因为他从那个年轻人那里,似乎看到了早已死亡的一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却恰恰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而更加令他愤怒的,是他派往奇利里亚的瑞恩希安,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并不亲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究竟在想什么,他为瑞恩希安居然丧心病狂的支持贡布雷赶到说不出的愤怒!他甚至怀疑在这一切的后面,有着一直对他的宝座野心勃勃的阿莱克修斯的影子! 可是最终艾萨拉二世还是做出了决定,在他看来那个贡布雷还是太年轻了,也许那个年轻人拥有着巨大的声望,或者他真的抱着某些虽然不起实际,但是却依然值得敬佩的对罗马荣誉的憧憬,但是一切最终还是要拜服在罗马皇帝的脚下! 艾萨拉二世向锡斯城派出了宣布奇利里亚为帝国所有的使者! 当阿莱克修斯听到了这个消息时,这位皇帝的御弟,帝国名义上的首相在略微沉吟后,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颓废的坐在椅子里,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保加利亚地图,看着那些堆积如山需要他裁决的文件公文,看着皇帝亲手签署的对色雷斯地区毫不吝啬投入大笔黄金的文件,阿莱克修斯最后终于下定了从此之后把一切心思都投入到保加利亚事务上去的决心! “大人,难道我们就能允许皇帝用这种无耻的方式夺取奇利里亚吗?!”阿历克斯愤怒的对始终沉默的法兰西斯低吼着。 年轻的近卫军统领的神色无比激动,他眼中透出的怒火甚至让站的很远的阿索妮娅感到有些畏惧。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除了勇敢忠诚,还有些土气的年轻人,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愤怒,甚至她一定都不怀疑,如果皇帝就在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予以质问。 “难道罗马人连最起码的尊严和耻辱心都没有了?”阿历克斯的质问让阿索妮娅一阵恼怒,可是一想到皇帝下达的那的确令罗马人蒙羞的命令,她就不禁塌下了肩膀,她能想象当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君士坦丁堡人会怎么议论那位厚颜无耻到了极点的皇帝,可是让她或是阿历克斯感到不解的,是法兰西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发出的那声深沉的叹息。 “难道让大人就这么放弃奇利里亚?”法兰西斯愤怒的在大理石厅中转着圈子,他看向四周那些带着罗马风格的建筑再也没有任何的羡慕仰视,甚至当他看到站得很远的阿索妮娅的时候,都不禁皱起双眉,赌气不去看她。 “阿历克斯,你不愧是大人身边最忠诚的士兵。”法兰西斯微微一笑,可即使如此,眼尖的阿索妮娅还是看出了这位智者眼中那难掩的忧虑“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或者说如果你是大人,你会怎么做?” “我会拒绝皇帝的这个命令,大人做为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完全没有义务遵循罗马皇帝的命令!” “那皇帝就胜利了!”一声大喝忽然出法兰西斯的嘴里发出! 就在阿历克斯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法兰西斯已经猛然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窗边,看着南方嘴里发出一声无比焦虑却无奈的忧郁叹息:“大人,你一定不要做出蠢事呀!” 玛蒂娜呆呆的看着跪在眼前的那些骑兵,他们的身上完全被尘土覆盖,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和偶尔露出的牙齿之外,几乎找不到一点干净的地方。 “殿下,我们没有完成您的命令。”单膝跪在前面的一个骑士懊恼的禀报着,这个和鲁普一起成为最早的近卫军旗队长之一的骑士,这时因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无地自容。他深深的低着头,双手死死的按在膝盖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下巴不住蠕动,以至颌下胡须上挂着的尘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落下来。 “你们怎么会没有能阻止住罗马人的使者呢,他们的人很多吗?” 玛蒂娜不知所措的看着骑士,她微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她略显不安的抬头看向赫克托尔时,她立刻想到了对这个人的怀疑,而这时站在旁边的赫克托尔也只是一直沉闷,并没有任何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殿下,我们根本没有找到那个罗马使者!”骑士愤怒的抬起头,他大口喘着粗气,同时焦虑的说“我们完全是按照他们要经过的路线走的,我们知道那些克尼亚人将袭击他们,然后我们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一切我们已经准备的很好,可是那些克罗马人却根本没有出现!” 说到这里,骑士焦虑的看着赫克托尔:“大人,当我们发现罗马使者失踪之后,就一直在那一带不停的寻找,直到我们再也不能耽误一点时间!大人,即使是走的其他的道路,这个时候罗马使者也应该已经快到锡斯城了,甚至可能现在就已经在城外!” 听到这句话的玛蒂娜霎时抽了一口气,她本能的抬头望向赫克托尔,可让她失望的是,白化病人脸上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压抑的沉默让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不安,即使是最大意的人,这些时候也已经感觉到了在玛蒂娜和赫克托尔之间那不自然的僵持。 这让人们不禁十分担忧,他们不知道这两位对子爵大人都十分重要的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眼前随时都会到来的危机,更是让这些人为这种僵持担忧无比。 “我们没有必要听从罗马皇帝的命令!”鲁普的一声怒吼打破了沉寂,他走到玛蒂娜面前恭敬的行礼,然后转身高声说“我们是法兰克人,是拥有尊严和骄傲的骑士,难道你们当中有人会有听从那个什么皇帝的命令吗!我相信如果阿历克斯统领在这里一定不会遵循这样的命令。他会带领我们为了大人而战斗!” “说的对,近卫军为大人和荣誉而战!” “上帝保佑圣子,近卫军永远效忠与大人!” 呐喊声霎时响彻房间,年轻而忠诚的近卫军军官们大声呐喊着,甚至有人已经建议立刻再次派出军队,要在那个罗马使者到来之前再次截杀! “即使是在城墙下杀掉那个人,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进入锡斯城,这是大人的城市!” “对,守卫锡斯城是我们的职责!” 近卫军官的愤怒让玛蒂娜感到畏惧,可同样也让她感到欣慰,她甚至还略显得意的偷偷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的赫克托尔,这个时候她忽然开始觉得这个人并不多么可怕了。 “至少,近卫军还是效忠于伦格的,可是如果是伦格……”她的心头再次萦绕起那个她始终不敢面对的疑惑,可是怒吼声却又立刻把她的思绪带回到了眼前的难题上来。 玛蒂娜紧紧攥着双拳,她知道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为了奇利里亚,她不惜杀掉罗马皇帝的使者!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身边影子的晃动,然后在所有人立刻沉寂下来的注视中,一直沉默的赫克托尔从椅子里慢慢站了起来。 玛蒂娜不能不很悲哀的承认,赫克托尔在伦格的这个集团中所具有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当她看到那些近卫军官谨慎的看着白化病人的表情时,刚刚浮现出来的那丝得意立刻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再次令她不安的担忧和畏惧。 “我们不能杀使者,甚至还要遵循他的命令。” 赫克托尔这句用很平淡的腔调说出的话,霎时让房间里所有人目瞪口呆! 短暂沉默之后,就是立刻爆发起的愤怒抗议,即使是面对平时畏惧的白化病人,近卫军官们也不禁纷纷大声质问! 玛蒂娜已经完全呆了,她不知道赫克托尔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事实上在那一刻她甚至有种想笑出来的冲动,她知道任何说出这种话的人都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在这个时候她甚至觉得是上帝让那个可怕的赫克托尔突然变傻了。 “难道我们战斗的结果就是为了把这座城市送给罗马皇帝吗?” “法兰克骑士的尊严不允许我们这么做!近卫军的尊严不允许!” 骑士们向着赫克托尔愤怒的抗议着,而当有人提出要让玛蒂娜以伦格未婚妻的身份宣布接管总督权时,赫克托尔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凛冽的神色! 随着他伸手在面前的桌子上狠狠一拍!一声震人心神的闷响霎时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住口!”赫克托尔大声呵斥在房间里回荡,他透明的眼睛在所有人脸上飞快闪过,当看到同样被他镇住的玛蒂娜时,赫克托尔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歉意微笑:“抱歉殿下,在您面前失礼了。” 说完,脸色忽然一正,声音也变得低沉凝重起来:“也许你们是最忠诚的,可也是最愚蠢的!” 他丝毫不顾骑士们霎时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只是冷冷的说下去:“你们难道还没有发现,大人为什么来到这个到处都是敌人的偏僻地方吗?还有为什么大人要冒险去曼齐克特?用你们的头脑想一想!不是只有挥舞骑士剑才是效忠的表现!” 说到这里,赫克托尔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该说些什么,在过了一会后,他向一直站在远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威尔欣轻轻招手:“请过来骑士。” 在人们意外的注视下,身份尴尬的年轻骑士走了过来。 “请原谅,我只能请你先离开,也许将来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分享一切,但是现在,抱歉了骑士。” 威尔欣沮丧的退出了房间,同时按照赫克托尔的示意他随手关紧两扇厚重房门,随着几名近卫军士兵站在门前,一切都被隔绝了起来。 当房门关闭之后,赫克托尔看着那些军官的眼神开始出现了一丝炙热:“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大人的目标难道只是这个奇利里亚?难道你们没感觉到他看着的是更远的地方?” “君士坦丁堡……”玛蒂娜的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呻吟,尽管很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是女孩发现自己一直在刻意回避,甚至有些畏惧。 “对,君士坦丁堡!”赫克托尔眼中的炙热越来越强,一直冰冷的外表似乎在这一刻完全融化,而这种炙热也无疑传染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大人是罗马人,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我们成为罗马的英雄! 皇帝因为惧怕才派来了使者,他固然是想要奇利里亚,可更多的是他在逼迫大人,如果我们拒绝他的要求,那就意味着是大人拒绝了罗马!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变得不过是在为自己争夺权利,而这绝对不是大人希望看到的!”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奇利里亚?”一个骑士不满的质问着,虽然他的口气已经变缓,但是一股明显的愤懑却随着他的质问喷薄而出,而这也恰恰是其他人的想法。 “当然不是,”赫克托尔的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不过难道锡斯城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吗?瘟疫?贫穷?还是克尼亚人的敌意?” 他忽然回头向着玛蒂娜轻轻行礼,在女孩有些诧异的注视下,赫克托尔走到地图边:“殿下,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无理,不过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地图“我们现在的奇利里亚,是和罗马隔着很远的一块领地,尽管经过勇敢的战斗我们已经拥有了现在的一切,可是你们认为我们能守住这片如此广袤的土地吗?” 看到近卫军官们开始沉思的表情,赫克托尔微微一笑:“我们和罗马之间隔着几乎整个克尼亚苏丹国的北方领土,而在我们的南方,安条克已经被萨拉森人占领,而萨拉丁的军队就在叙利亚的边界上,你们难道忘记了那个阿迪勒是多么难对付,而在我们的东方,上帝知道亚美尼亚人会怎么对付我们。” 赫克托尔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声音已经慢慢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但是即便如此,人们从他的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执着的热情: “克尼亚苏丹绝对不会甘心丢了这片土地,而萨拉丁也不会愿意看到大人的壮大。现在的我们,难道能和他们任何一方单独交战,甚至是两面交战? 而最重要的,是奇利里亚从来不是大人的目标!他的目标在罗马,在君士坦丁堡! 他曾经承诺要让我们以英雄的姿态进入那座城市,他要让那些已经在奢侈糜烂中忘记了一切的人看看真正的罗马继承者的样子,而这一切就要由我们来做到! 我们已经奇迹般地收复了奇利里亚,而大人一旦收复曼齐克特,那就意味着我们在这里的使命已经完全结束,这里既然是如此的难以守卫,难道我们还要在已经完成了一次壮举之后,再次丢了这片土地吗?” “可是如果把这里交给了罗马使者……”鲁普不忿的嘟囔着,可随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一种似乎想到什么,却又一时无法说清的迷惑。 “如果把这里交给罗马使者,即使奇利里亚再次丢失也和我们无关了。”一直倾听的玛蒂娜忽然淡淡的说,她扫过那些愕然望着她的近卫军官们,然后定定的看着赫克托尔“而且这座城市里不但有罗马人,法兰克人、还有克尼亚人,还有瘟疫,这都是我们需要立刻摆脱的,而我们收复,却在皇帝手中丢失的消息一旦传到君士坦丁堡,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听着玛蒂娜的话,赫克托尔眼中微微闪动起一丝凝重,他知道这个女孩并不笨,在做出截杀使者的决定时,他就已经知道,她唯一欠缺的只是经验! “是的殿下,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激怒那个图戈里的原因,我甚至想过引起城里的动荡,如果皇帝的使者连克尼亚军队都还没有到来,就丢掉了锡斯城甚至整个奇利里亚,那不是更有意思吗?” 赫克托尔说着再次低头鞠躬:“殿下,请原谅我之间对您的无理。” “当然,你是个忠诚的人。”玛蒂娜轻声回答,可她在看着赫克托尔那毫无表情的眼睛时,心底里却在不住的低问“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吗?” 第七十八章 死讯(上) 皇帝派出他的使者向贡布雷子爵提出了对奇利里亚的所有权!这个消息最终还是传遍了整个君士坦丁堡。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人为之愤怒,有人为之嗤笑,有人为之欢呼,也有人为之哀叹…… 人们不知道对这样一个荒诞的举动那位子爵会如果回应,不过正如法兰西斯和伊莎贝拉为之担忧的那样,在君士坦丁堡城里,正有无数人在等待着伦格做出他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无疑将影响着这位有圣子之名的传奇人物在君士坦丁堡,甚至整个罗马帝国人们心目中形象,是为罗马荣誉奋争,还是为了个人私欲而战,一切都会立见分晓! “殿下,您要亲自去迎接那位使者吗?”赫克托尔站在起居室外间的布幔后沉声询问着“您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做为奇利里亚总督,去接受这样的侮辱是我的职责。” “如果对伦格是件好事,那就不是侮辱。”正在女侍帮助下换衣服的玛蒂娜一边掀起已经越来越长的头发,一边大声的回答。 从赫克托尔向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起,玛蒂娜几乎就立刻放弃了与他的对峙,这让很多人不禁暗暗喘了口气,他们实在不敢想象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争执会给所有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当艾萨克皇帝的使者来到锡斯城外时,他看到的是一座已经打开城门的城市。 做为世界上最繁荣的都市之一的君士坦丁堡人。这位身材矮小,却有着一颗硕大脑袋的宫廷大臣对这座几乎完全是野蛮人建造的城市丝毫不感兴趣。他甚至认为已经等待在城外的法兰克人也并不比那些野蛮的克尼亚人高明多少。 罗拉姆.努拉多斯是这位看起来就好像是个宫廷小丑的大人的名字,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宫廷小丑。 自从很多年前在艾萨克皇帝身边因为受宠而得到这个职位之后,罗拉姆.努拉多斯大人很是得意了一阵。 在君士坦丁堡,每当有人需要知道皇帝的一些消息时,往往就要走这位大人的门路,因此他的钱袋也总是鼓鼓囊囊的。 而这次出使奇利里亚,无疑也是皇帝对这位大人的一个恩宠,虽然从开始的时候,努拉多斯大人就一直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而最让大人的随从们感到不解的,是就在离开的时候,那位大人很虔诚的跪在了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下,深深的亲吻了这座城市门前的最后一块石头,然后他才头也不会的走路。 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就在眼前,而对面所有旗帜上都绣着的那个黑色十字在努拉多斯的眼中看来,就好像是一柄柄的长剑,正在风中挥舞。 努拉多斯小心的让自己随从的队伍跟在身后,这个因为身材过于矮小,而不得不骑一匹矮种马的大臣,在对面近卫军那一双双似乎就要喷出怒火的眼神盯视下缓缓前进,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尽管充满肃杀的气息看起来就要把他淹没,但是这个出身低微的人,却在这时显得颇为自信,甚至是一片倨傲。 一阵低沉的号角从城门方向传来,随着一小队身穿重甲的骑兵出现。努拉多斯看到了一辆马车出现在了城门口。 当他看到一个身材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出现在面前时,努拉多斯先是微微撇了撇嘴,然后在随从的帮助下艰难的迈下矮种马,站到了女孩的面前。 当努拉多斯用一种透着讥讽的口气把自己称为“皇帝陛下派驻奇利里亚的将军”时,他看到了女孩脸上瞬间升腾起的愤怒,同时他感觉到了四周那些法兰克人呼吸中喷出的阵阵怒气。 “真是一群没有教养到了极点的野蛮人。”努拉多斯嘴里唠叨着吐出了这么一句,他在这时甚至懒得让自己的声音放低些,这让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随从霎时吓得脸色苍白,有的人甚至险些就此昏死过去。 “这个矮子,他在说什么?”法尔哥尼向站在身边的赫克托尔低声问着。 “他说我们都是一群野蛮人。”赫克托尔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gilipolla!”一声大喊就如一个响起的炸雷,法尔哥尼猛然向着努拉多斯迈出一步,两个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狠狠撞一起! 可是他的肩膀被赫克托尔用力抓住,就在他嘴里咕哝着要再次喊叫时,赫克托尔却忽然伸出手指放在嘴边轻轻一比:“不要乱动朋友,别乱动。” 说完,看着似乎是刻意挑衅般望过来的努拉多斯,赫克托尔双眉不禁皱在了一起。 “这个罗马小丑,总有一天会让他为自己说出的话后悔!”法尔哥尼愤怒的发出一声低吼。 “也许,他正盼着你这么做呢,”赫克托尔忽然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我们还真是小看那位皇帝了。” “你说什么?”法尔哥尼没好气的瞪了一样赫克托尔。 “我是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肯替他送命。”白化病人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着。 重重的撞击大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整个大厅这时似乎都随着这声巨响动摇晃了起来。 和四周人已经彻底绝望的嘶喊不同,凯库尔巴坐在粗木的椅子里,一手支着下巴,只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本书。 那是一本用雕刻精细的兽骨嵌边,用很厚的木头做为扉面的大书。 克尼亚人当中很少有人识字,而能够看懂希腊人的书籍的,更是少得可怜,但是凯库尔巴却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不但熟识希腊文字,甚至能大段大段的背诵出很多古代名人的著名诗句,可是现在这些诗句却丝毫帮不了他。 当一阵欢呼声从城里响起时,凯库尔巴就已经知道一切都完了! 一座几乎没有多少守军,而且已经属于防范多年的城市,还有多少值得屏障的?更何况,当他登上塔楼看到下面一条条的街道上正在奔走欢呼的人群时,凯库尔巴就已经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或者一切根本就从来没有开始过。” 听着在城里居民的帮助下,被罗马人用拆下的木梁撞击大门的声音,凯库尔巴苦笑着抓起了身边的马刀。 “大人,我们应该冲出去!”一个小队长大声喊着“那些希腊人已经被我们统治了一百年,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抓住,他们会把我们撕烂的!”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凯库尔巴苦笑着用手轻轻抚摸锋利的刀刃,他自认做为曼齐克特守将,对那些希腊人是十分宽容的,甚至他还有一个希腊人的老师。但是当看到那些眼睛中泛着仇恨和怒火,几乎就要用牙齿把他们撕扯成碎片的希腊人时,他才知道这些已经被统治了多年的罗马人是多么痛恨他们! 城门几乎是毫无阻拦的被城里的暴民打开,那些试图阻止的克尼亚士兵瞬间就淹没在了愤怒的居民之中,而随后当幸存的克尼亚人仓惶的逃进内堡垒时,却又被一群正试图从里面逃出来的希腊人奴隶阻挡在外面! 当克尼亚人终于奋尽全力把内堡堡门关上时。站在塔楼上的凯库尔巴已经看到了出现在不远处街头上的罗马骑兵! 在那之后就是短暂的围攻,之所以说是短暂,是因为罗马军队很快就在一些熟悉内堡地形的奴隶的帮助下从一扇建造脆弱的小门冲了进来,而很多克尼亚人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扇只供奴仆进出的小门。 最后,所有残余的克尼亚人只能绝望的退守到内堡的住厅里。 他们用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堵住了门窗,然后就是绝望的等待,他们在等待那最后的时刻! “我最欣赏希腊人的文化,可是没想到最后却要死在希腊人的手里。”凯库尔巴慢慢放下马刀,重新拿起那本书。 看着他那种似乎一切都看开的样子,小队长嘴里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用力向着四周的人一挥马刀,大步向被撞得不住摇晃的大门走去。 “轰!” 一声大响从大厅外传来,随着堵在门前的一堆家具轰然向后飞去,那个刚刚走到门前的小队长霎时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飞了回来! 看着大门上被撞出的大洞中透进来的光亮,凯库尔巴的嘴里霎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马刀,就在罗马人还没来得及再次用力撞击大门时,冲到门前,随着长刀猛然刺过被撞出的破洞,一声痛苦喊叫已经从门外响起! “杀掉异教徒!”愤怒的喊叫从门外传来,随着一个巨大的冲力直接撞到身上,大门终于被奋力撞开,随着凯库尔巴被撞得摔倒在地上,他眼前看到的只有从豁然明亮的门口突然涌进来的一片黑影! 曼齐克特城。终于被彻底攻下来了! 当伦格带领着他的将军们在无数欢呼中走进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已经挤得满满的人群,无数的人在欢呼,在哭泣,在拥抱! 每一个罗马士兵都被身边的女孩子亲吻,每一个罗马人都流着眼泪,而每一声欢呼中,都透出无尽的喜悦和悲伤! 人们在为那屈辱的百年而悲伤,也在为最终见到了神圣的十字旗而喜悦,而更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拯救了他们的。居然是那位据说已经死去的圣子。 即使曼齐克特偏僻且一直在异教统治之下,但是从遥远的圣地来的商人和朝圣者依然带来了耶路撒冷的消息。 圣枪的守护者,耶路撒冷的保护人,和最终拯救了几万基督徒的圣子,这让偏僻的曼齐克特人似乎看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他们当中也有人曾经期盼着伟大的圣子会奇迹般的出现在曼齐克特,来拯救已经被奴役百年的罗马后裔,可他们知道这不过是个永远难以图及的奢望。 但是,这个似乎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却突然降临了! 先是圣子死亡的可怕消息震动全城,然后是突如天降般的罗马大军的挥兵掩杀!大悲大喜之中,曼齐克特人终于迎来了那个他们从来没想到会实现的奇迹! 伟大的圣子居然是个罗马人,这曾经让曼齐克特人感到无比荣耀的事实今天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当他们看到那位披着火红的披风走来的年轻人时,一声声几乎会把嗓子吼哑的呐喊汇聚起来响彻整个大厅! “上帝呀,这是基督的血亲,是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世人的圣子呀!”老人发出哭泣般的低颂。 “这是罗马的战袍,是罗马的军队!”年轻人死死扯着那些经过身边的士兵的红色披风,不住的高喊。 所有人在这时似乎都疯狂了,被克尼亚人压迫的恐惧和仇恨也在这时彻底爆发出来,即使没有罗马士兵的帮助,那些被活捉的克尼亚人也立刻被愤怒的人群撕扯揪打,而一些克尼亚的女人已经被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人群揪扯着拽向一些僻静的地方,一场因为屈辱百年而酝酿许久的复仇盛宴,已经开始! “这就是曼齐克特……”伦格看着大厅里那张粗木座椅有些意外的自语着,在他的心目中,克尼亚人虽然已经经过了百年的变化,但是他们却应该依然始终保持着草原民族的那些习性,可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在曼齐克特守将的大厅中看到的却是一些更近似罗马风格的摆设。 特别是当他看到散乱的扔在地上的一堆书籍时,他甚至有些误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一个颇为博学的希腊学着的房子。 “大人,这是都是克尼亚人守将凯库尔巴的。”一个神态宁静的老人看着伦格翻看着那些书籍的样子,心头暗暗叹息着。 这位给凯库尔巴当了多年教师的希腊老人,虽然做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同样欣喜再次见到十字架在曼齐克特飘扬,但是对于这位据说是出身农兵的圣子,是否能象那个克尼亚人一样看懂这些令人难忘的诗句,却并不抱太大的幻想。 “也许这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老人无奈的在心里这么想着。 同时,这位老人也开始在心里为自己的那个学生担忧起来,毕竟从外面传来的阵阵呐喊和疯狂的呼声。让他不禁对那些已经开始疯狂了人,感到了阵阵畏惧。 “火焰在不停的燃烧,已经燃烧了将近千年,但是踏着这地狱中也无法寻找到的火焰,勇敢的卫士走向他的敌人……” 伦格低声念着随手拿起的一本书,他的声音很轻,不过却足以引起老人的惊诧,不过当他抬起头来时,老人看到了伦格盯在自己脸上的烁烁眼光。 “你是故意把这些书放在我面前吗?”伦格看着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的话立刻让身边的卫士一阵不安,而这时四周的罗马人不禁发出一阵嘘声。 “他是那个凯库尔巴的老师,这个罗马的叛徒!” “没有荣誉的人,一只被克尼亚人喂养的狗!” “杀掉他!绞死他!” 人们大声喊叫着,他们指着那个老人愤怒的高吼,丝毫没有对一个老人的怜悯同情! “你们难道忘记了你们被鞭打的时候是谁为你们求情的?也忘记了是谁让凯库尔巴废除了每年要向当地的克尼亚领主贡献处女的习俗?是我!”老人用力拍打着干瘦的胸口,然后用力拉扯开衣服“看看我,我的身上有奴隶的印记,我和你们一样!” “可你为克尼亚人做事!” “但是我也在帮助罗马人,现在罗马的军队到来了,我却要帮助克尼亚人了!” 老人愤怒的走到伦格面前,他丝毫不顾士兵们举到他面前的刀枪,只是死死的盯着伦格。 “大人,上帝对所有人都是仁慈的,而罗马之所以是罗马,是因为即使是最严酷的巴西尔二世皇帝,也是在两次规劝了保加利亚人失败之后,才使用最残酷的方式对待他们,”老人说着再次先前一步,他伸手指着伦格手里的那本书“您能阅读这本《混血卫士传奇》我相信是因为上帝的奇迹,请原谅我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农兵能够阅读这样一部史诗,这就只能让我把一切都归于上帝的奇迹了。 可那个凯库尔巴,他能阅读是因为他对希腊文化的憧憬,我认为他是我最好的学生,是我最值得自豪的学生!” “所以你用这些书来吸引我,好让我饶恕你的那个值得自豪的学生?”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他看着老人的眼神开始变得严厉起来“你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来说可能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可是我并不希望看到伟大的圣子只是一个嗜血的人,那样并不是为罗马获得荣誉,罗马的荣誉也从来不是只靠鲜血获得的。”老人大声的回答着“而且大人,就在现在,外面正在发生一场屠杀!克尼亚人正在被斩尽杀绝……”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在似乎下定决心之后大声喊着:“难道文明的罗马人,还不如一个一百年前的克尼亚王吗?难道高贵的仁慈只属于野蛮人和异教徒?” “住口!”愤怒的呵斥霎时淹没了老人的声音,已经无法忍耐的罗马士兵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向他走去,而令人吃惊的是,这个老人面对群情激昂,似乎随时都会把他撕成碎片的人们,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 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悲哀。 “住手!” 伦格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震慑住了所有人! 士兵们立刻停住了脚步,他们只是紧紧的盯着伦格,等待着继续下达命令。 伦格有意思的看着眼前这个悍不畏死的老人,望着他蓬乱的须发,在稍一沉吟之后,他忽然回头向身边的士兵下达了命令:“去告诉我们的军队,立刻在全城维持秩序,禁止任何人屠杀无辜的克尼亚平民,否则不论是谁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说到这儿,伦格的眼中忽然闪起一丝凛冽的光芒:“还有,就是命令我的军队,彻底杀光所有依然拿着武器的克尼亚人,不论男女!” “遵命大人!”传令兵大声回答,然后转身推开人群,向着外面奔去。 看着走远的传令兵,伦格转过身越过那个老人,慢慢走到了那把象征着曼齐克特最高地位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所有人这时都沉默的看着他,人们重重的呼吸着,终于在一片期待中,伦格平静的说:“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曼齐克特属于我们了。” 霎时,欢呼如潮!呐喊震天! 而这时,伦格看到的那个老人忽然转过身来,他那双虽然已经浑浊却透着沉稳的双眼认真的盯视着他,似乎在这一刻要把眼前的这位圣子看穿。 迎着那双审视般注意着自己的眼睛,伦格轻轻一笑,他示意那个老人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轻声的问到:“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名字。” “普塞罗斯,大人,”老人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和胆怯,他望着伦格的双眼也毫不退缩的和伦格对视着“我是科尼亚人的守将凯库尔巴的希腊文教师。” “普塞罗斯?” 听到这个名字,伦格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他忽然“噗嗤”发出一声轻笑:“那我要说一声:‘真是幸会了,伟大的罗马学圣。’” 公元一一八八年三月十九日,被罗马丢失百年的曼齐克特城头上,飘扬起了一面红色的黑十字旗! 而就在这一天之前的第三天,一个噩耗却突然传到了刚刚迎接来了罗马使者的锡斯城,而在很快之后的不久,相同的噩耗也将传到君士坦丁堡! “圣子阵亡!” 赫克托尔透明的双眼冰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所有人,在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他的嘴里出吐出了如冰渣般的冷声:“都拿月票来。” 第七十九章 死讯(中) 当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的。人们往往总是更倾向于容易相信那个坏的。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是却很现实的反应了人们的心理。 尽管人人都喜欢听到好消息,但是在骨子里,似乎那些糟糕的,可怕的,甚至是会带来灾难的消息更让他们值得关注。 也许是因为现实的残酷让人们已经不敢去轻易抱有幻想,也许更多的纯粹是一种隐藏在心底里的阴暗和所谓“天生的悲剧情怀”(古希腊悲剧大师埃斯库罗斯的名言),人们往往总是对那些并不好的消息更加关注和相信,不论这个消息是否会给他们带来可怕的事情,而可恶的赫耳墨斯(希腊神话中的信使),似乎也总是热衷于让各种可怕的噩耗早早的传递出去。 “圣子阵亡!” 这个让所有听到它的人都不禁惊慌失措的消息,同样也做到了这一点! 当第一个人带着这个消息来到锡斯城的时候,人们就被这个可怕的消息惊呆了。可是即便这样,伦格的手下们依然不肯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在的黎波里,在耶路撒冷,在大马士革,曾经见证并跟随伦格经历过无数危难的人们不能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把那个“造谣的人”捆绑起来,在他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把他扔进了隔离着瘟疫病人的那片地区,听着那个人在栅栏后面发出绝望的喊叫和最后变得彻底疯狂的诅咒。人们在暗暗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却已经开始隐约不安起来。 随后,一个个虽然内容各自不同,却越来越令人不安消息开始在锡斯城里传播开来。 “圣子在曼齐克特与克尼亚人大战,结果惨败!” “有人看到了天空中出现了滴着鲜血的血红十字!” “那位贡布雷子爵的军队在草原上被彻底击败,有人看到了一个异教徒从地狱里召唤来的魔鬼杀掉了圣子!”……………… 一个个言之凿凿,有如亲见的谣言开始在城市里如幽灵般飘荡起来,尽管近卫军几乎是用堪称残酷的手段惩治一切传播这些消息的人,但是当一个最可怕的消息传来时,即使是近卫军也终于动摇了! “有个叫鲁兹的罗马人,他是那位贡布雷大人的旗手,有人看到他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鲜血去保卫那面旗帜!” 这个迄今为止最真实,也是最贴近事实的消息,终于彻底震动了还能保持冷静的锡斯城的统治者! 当这个消息经由人刻意传到玛蒂娜的耳中时,这个几天来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要倒下的女孩,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当着那位来自罗马皇帝使者的面,玛蒂娜一头栽倒在了身旁的女侍怀里,在人们慌乱的惊呼中,她立刻被送进了她的卧室,只剩下那位叫罗拉姆.努拉多斯的皇帝使者一个人留在大厅里,在出了一阵神之后,他悠闲的从腰带上的皮袋里拿出了一小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香料,放在鼻边轻轻嗅着。 “真是一群野蛮人……”使者大人再次嘴里这么嘟囔着。 处于昏迷中的玛蒂娜全身颤抖着,长期的不安躁动和因为心底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以及对身边所有人的猜忌怀疑,始终如毒药般腐蚀着她的心灵。而现在那真实得连某个人的名字都千真万确的可怕噩耗,终于彻底击垮了这个小小年龄就要承担如此重任的女孩。 滚烫的额头上覆盖的浸湿的手巾,丝毫不能消去她身体上的炙热,当一直跟随玛蒂娜的宫廷医生闻讯赶来时,看着可怜的脸颊上透着一片片不自然的绯红的女孩,他只能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一切。 “大人,要立刻放血。”医生一边说一边开始把手里的工具准备好,在他看来这一切是如此天经地义,以至当他看到那些近卫军军官们古怪的神色时,这位曾经多少经历过一些宫闱秘事的医生不禁在心中暗暗想:“难道这些人并不希望这位殿下好起来……,也许这是某位大人的命令?上帝,我都搅进了什么事情呀。” “子爵大人严谨随便使用方血这种方法。” 看着医生阴晴不定的脸,站在床头的赫克托尔神色冷淡的回答,他看到医生因为听到自己的话而全身一跳的样子,不禁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更加令人不安的哼声。 “愚蠢的行为,”赫克托尔冷冷的盯着医生已经苍白得快和他一样的脸“难道你除了放血,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了吗?” “可是大人,这是迄今为止最有效的方法,要知道自从伟大的……” “住口,”赫克托尔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就要进行一次欧洲医学史讲座的医生“你听着,你可以放血。也可以干任何你认为应该做的事,但是你记住,这一切都必须有效!否则我不会介意让人把你扔进隔离区,而且我听说那边已经开始因为缺少食物而发生屠杀了。” “可是大人……” “去做你的事情吧。” 赫克托尔冰冷的声音让医生汗如雨下,可是倒霉的医生不知道的是,他面前这位看起来可怕无比的总督大人,同样全身冰冷,手足无措! “上帝,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当赫克托尔一个人独处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惊慌,发出了一声压抑许久的哀号。 听着房间外走廊里的人们低声的议论,看着窗外楼下的街道上完全变得惊慌失措的行人和紧张的近卫军,赫克托尔第一次感到自己居然是那么软弱无力! “耶路撒冷的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祈祷者”,这个名字是伦格教团的全称。 这个在耶路撒冷的死难者神殿里建立起来的教团,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圣地最大的教团之一。 完全是因为伟大神圣的圣子的奇迹才得以幸存下来的人们,争先恐后的加入这个教团,而更多闻讯赶来的朝圣者也在那些布道人的讲演中踊跃而来。 他们当中有穷人,也有富人,有探索上帝真意的苦修者,也有追求荣誉和财富的骑士。 人们毫不吝啬甚至是心甘情愿的向教团贡献出自己所有的财产,不论是几袋粗糙的粟米,还是家中祖辈流传下来的象征着某种荣誉信念的传家之宝,几乎不动声色就聚集起来的巨大财富,正是能让这个教团飞快发展的真正原因! 正是这样一批批目的不同,却都抱持着一个坚定的,认为最终会得到救赎的信念的人们,跟随着当初还只是一个披着黑色外袍的年轻人,建立起来了这样一个教团。甚至也建立起来了一个以守卫圣地和教团成员的安危为名义,却拥有着几乎可以与另外两大力量抗衡的“救赎骑士团”! 但是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才会出现,只因为一个人才能存在! 这个人就是拥有圣子之称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 一旦这个人不存在了,一旦这个人死亡!那么眼前的一切也都将彻底消失! 再也没有人比赫克托尔更加清楚这个教团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短短一年当中发生的一切动荡、纷乱甚至是灾难,却成为为了祈祷者教团迅速崛起的巨大契机。 当伦格用一个金币带着赎回的那些人来到考雷托尔的时候,尽管伦格没有向这些人收取一枚铜币的报酬,但是相继加入教团的人们带来的财富却早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旁人的想象! “由此可见医院和圣地骑士们是多么的富庶。”赫克托尔永远不会忘记伦格看着那些教团账目时说出这些话的样子,在他看来,当大人提到那两骑士团时的表情,只能用“贪婪”这个似乎冒犯的词汇来形容。 然后,就是那条神奇的“马克西米安公路”的出现。 当伦格并没有如很多人猜测的那样,把那么一大笔任何人都会为之心动的财富立刻投入到扩充他的军队那种事情上时,赫克托尔并不以为然,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一条紧密连接着死海西岸,畅通无阻的公路即将起到的非凡作用。 即使当初离开的时候那条公路还只是躺在地图上的一条黑线,但是赫克托尔已经丝毫不怀疑,这种方法要比他当初向伦格提出来的铲除博特纳姆伯爵的方法,更有作用。 而随后,来自罗马的邀请,锡斯城的攻陷,甚至最后令皇帝不惜用低劣的手段逼迫他们露出对抗罗马的举动,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现在却传来了“死讯”! 难道一切就这么完了?赫克托尔看着起居室的方向传来的闪闪灯光和不时走动的人群,心底里疯狂的自问着! 难道教团就这样彻底奔溃,难道刚刚组建起来的骑士团就这样烟消云散? 就如同没有多少人清楚教团的财富究竟在如何飞快的增长一样,也几乎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一个拥有着自己军队的武装教团究竟会发展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很多人依然停留在站在死难者神殿前倾听教义的那种神圣之中,但是做为少数掌握着整个教团,甚至曾经一度掌握着圣地命运的教团领袖们,却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个教团在将来会给伦格带来什么,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难道一切就这么完了?!”赫克托尔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般在心底里狠狠的自问着: “绝对不行!” 在那一刻,赫克托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声,同时他的眼中闪动着孤注一掷般的疯狂!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他抬起头看到在鲁普和法尔哥尼的带领下,一群近卫军官急匆匆的出现在门口,随着这些人大步走进来,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立时激荡起一阵沉闷却渗透着不安的鼓噪气息。 “我们怎么办?”法尔哥尼闷闷的问着,这个似乎永远不把眼前的事情放在心头的阿拉贡人,这时的脸色不但阴沉甚至透着一丝狠毒,他那双鼓出来的眼睛在赫克托尔脸上不住扫过,同时又着明显缺陷的嘴唇也在不停扇动“现在整个城市都知道那个传言了?” “还有那些克尼亚人,”鲁普不忿的拍打着身边的佩剑“那个图戈里居然声称他们当初是向大人投降,现在大人已经……所以他们要我们立刻退出锡斯城,否则就要煽动城里的克尼亚和我们开战!” “那个忘恩负义的异教徒!”跟随在旗队长们身后的威尔欣也愤怒的喊着,让赫克托尔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身份尴尬的年轻骑士居然没有立刻离开自己这些人。 似乎看出了赫克托尔的不解,威尔欣舔了舔嘴唇:“我知道现在我的确很尴尬,不过请相信我大人,事实上我也没有任何地方去了。” “那你可以继续留下来。”赫克托尔毫无表情的微微点头,随即他的双眼忽然在所有人的脸上匆匆一扫“不过如果有人想离开,也是个好机会。” 一阵愤怒声霎时响起,旗队长们为自己收到的侮辱而吼出的抗议声,甚至直达门外! “嘘~”赫克托尔伸出手指比在唇边,当他看到所有人都稍微冷静的沉寂下来之后,他的眼中闪动起了淡淡的幽光“你们难道认为大人会死吗?” “可是……” “不要可是!”赫克托尔厉声打断了一切质疑“你们听着,大人‘没死’,”当刻意把这个词说出来时,连赫克托尔自己都开始感到阵阵畏惧“神圣的圣子能从复活中获得上帝的恩典,那么就不会再次死于世俗者的手中,一切就是这样的,你们所有人要把这些话传遍全城,要让所有人,不论是罗马、法兰克还是克尼亚人都要知道!” 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醒目的红晕,这异常的样子看在旗队长们眼中,不禁一阵暗暗惊心。 “我们一定要坚信大人还活着,也只有坚信这个,我们才能度过眼前的可怕灾难!” “那个罗马人,”鲁普有些犹豫的看着赫克托尔,当看到身边的法尔哥尼鼓励的不住努动他的裂兔唇时,他终于下定决心的低声说:“我们是不是把他……”随着他的话。鲁普伸手在脖子上慢慢一划,同时他的眼中闪动起了残酷的光芒。 “不,当然不,”赫克托尔微微摇头,他向前几步,看着眼前自己的这些“同谋”,用低得只有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不要去动那个罗马人,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他是来自杀的,我们不能让他如愿啊。” “自杀?”法尔哥尼瓮声瓮气的声音立刻响起,看着这个显然不适合成为阴谋家的阿拉贡壮汉,赫克托尔只能任由他闷声闷气的走到一边,去为圣子祈祷。 “我相信罗马皇帝是希望我们拒绝他的无力要求的,”赫克托尔神色幽幽的盯着人影晃动的起居室方向“他希望大人拒绝他,这样大人在罗马人的心目中也不过是和他一样,只是个贪图私利的人,这样即使大人将来进入君士坦丁堡,也不会威胁动摇他的地位了,难道你们还没有从这个看出来?皇帝,是在惧怕!” “皇帝在惧怕大人?”即使在这个时刻也感到无比兴奋的近卫军官们激动的询问着,当他们看到赫克托尔肯定的眼神时,一阵阵的骄傲暂时让他们忘记了失去圣子的悲哀,或者说在这一刻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个带领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人,依然还活着。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伤害那个人,即使他是个低贱的宫廷小丑,我们也不能伤害他。”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把奇利里亚送给那个人?送给罗马皇帝?” “当然不能这样,我要让他们知道冒犯圣子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要让皇帝在梦中也为自己的亵渎感到畏惧!”赫克托尔眼中闪动起残忍的光芒! 近卫军官们略带恐惧的看着他,虽然他们知道这个白化病人那残酷的行为曾经令敌人胆寒,可是每当看到他这种眼神时,即使是做为他的战友,也会不禁感到阵阵恐惧。 “听好了,”赫克托尔似乎不顾旁人看他的眼神,他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鲁普的肩膀,双眼在近卫军旗队长们的脸上逼视着“你们曾经发誓要效忠大人,现在是不是依然要效忠与他?” “当然,这是我们的誓言!” “好,那么我现在就以大人的名义命令你们去做一些事情。记住,大人确切的死讯一天不来,我们就要坚信他一定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即使真的出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赫克托尔的眼神越过围拢在自己身前的军官们,看向一直人影进出着起居室“我们也不是没有希望,记住,不论是祈祷者教团还是骑士团的建立,都是上帝的意志,这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的!” “遵命大人!”旗队长们低声应诺,随即飞快的转身走去,各自按照赫克托尔的吩咐忙碌起来。 单独站在房间里的赫克托尔静静的停留一下后刚要离开,看到了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法尔哥尼向着自己走来,他有些诧异的看到,在这个安拉贡巨汉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庄重。 “告诉我,你真的相信大人还活着吗?要知道那个鲁兹,的确是瑞恩希安手下的一个旗标队长。”法尔哥尼沉声问着,他的声调很低,似乎生怕被人听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贴近过去的嘴里喷出的一股股的臭味,让赫克托尔不禁一阵皱眉。 赫克托尔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这个莽汉,口气古怪的问:“那么难道你会相信一位上帝的圣子居然会死在异教徒的手里,这种荒诞的事吗? 我相信大人一定还活着,整个近卫军也相信,而你也要相信,只要这样就够了。”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忽然微微闪动,随即用一种透着恍惚却无比坚定的声调沉沉的对法尔哥尼说:“我们也只能相信这个!我们别无选择!” 剥尸者裂开的嘴唇一阵发干,随即猛一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或者说,还有一个选择……” 赫克托尔透过通向起居室敞开的房门望着远处玛蒂娜房间,心中沉沉的思忖着。 罗拉姆.努拉多斯坐在椅子里小心的摆弄着眼前的一盆野菊花,没有人知道这位出身低微的宫廷大臣还有着喜欢摆弄花草的习惯。 那个席卷一切的噩耗,似乎并没影响到他,不过当一些当地的法兰克人主动来向新主子表示效忠的时候,努拉多斯大人很快晃动着他那颗硕大的脑袋,屈尊降贵的召见了那些人。 这让所有认为一切都已经改变的人感到惊喜莫名,他们纷纷向这位皇帝的使者许诺自己的忠诚,同时奋力为自己与之前所有统治者之间的关系辩解。 努拉多斯只是笑呵呵的听着,他开始并不说话,直到那些人终于没有什么可说的的,他才悠悠然的对他们说: “皇帝会很高兴看到有人依然对罗马如此的忠心,即使他们原来不是罗马人。如果愿意,你们其中一些人在将来会得到一份不错的差事。 这样的承诺立刻赢得一片“皇帝万岁”的高呼,而自始至终,努拉多斯都笑呵呵的,与之前面对近卫军的桀骜挑衅截然不同。 “那些人会怎么做呢?”在打发走了那批投靠者之后,努拉多斯饶有兴趣的望着外面那些近卫军官,心里不住的揣测着。 而很快,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就再次传遍整座锡斯城: “玛蒂娜殿下,怀孕了!” 阿历克斯高举长枪,奋声高呼:“为了月票……,不是,为了大人,近卫军,前进!” 第八十章 死讯(下) “当啷!” 伊莎贝拉手里的金质小勺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勺子在地上弹起,落下,然后在原地划着圈的跳动着,而当勺子终于停下来时,勺子主人已经完全呆愣住了! “你们,说什么……” 依然保持拿着东西动作的伊莎贝拉过了好一阵才缓缓的问着,她的眼睛在面前的两个侍从脸上不住闪动,当身边的侍女小心的要去替她捡起地上的金勺时,她却微微抬手阻止,然后自己弯下腰去慢慢的从地上捡了起来。 “陛下……”身边的侍女小心的低声呼唤着,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王,更因为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感到束手无策。 “这么说,贡布雷子爵在曼齐克特失败了?”伊莎贝拉轻声问着,她小心的把金勺放在身边桌上的玛瑙盘子里,甚至还特意把它摆正成一直放着的那种样子。 “陛下,现在都这么谣传,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一个随从小心的回答,这个跟随着女王已经时间很长的随从从没见到过女主人现在的这种神态。 在他看来,似乎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女王的身体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还没有证明?”伊莎贝拉抬起头轻声询问着。看着侍从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泛着淡淡金色的双眉忽然微微一跳,然后声调平静的吩咐:“为我准备马车,我要去见法兰西斯。” “圣子阵亡”的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的时间虽然比锡斯城要晚些,但是那种巨大的震动却远远要比锡斯城更加巨大! 在君士坦丁堡,当一个人听到某个消息时,往往就意味着整座城市很快就都会知道,而如果这个消息又足够让人注意,那么当太阳从东方升起又从西方落下时,整座城市也就会完全知道了! 而圣子阵亡的消息无疑是个最值得关注的,不论是因为这位子爵自己本身的传奇,还是因为牵扯到与那位令人瞩目的耶路撒冷女王间凄美迷离的纠缠,更勿论正在城里到处散播的关于皇帝对那位女王的窥伺,更是令整个君士坦丁堡人关注不已。 当伊莎贝拉的马车离法兰西斯的住所还很远的时候,她就已经被眼前令她诧异的一幕震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到法兰西斯住所前的君士坦丁堡人,已经站满了整条街道,甚至连平时没有人愿意站立的辅街上,也已经人头耸动,声浪如潮! 一声声的祈祷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不时响起的要求听到确切消息的大声诘问被更大声的呵斥压了下去。 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则在高声疾呼,举在头顶上的十字架如一片随风晃动的森林般在空中摇曳。 突如其来的可怕消息在这一刻令所有抱着希望的人瞬间陷入了绝望!那些期盼着能再次看到罗马光荣的人因为无法承受这突然落空的打击而高声哭泣! 君士坦丁堡人期盼的英雄就这样陨落了?那个曾经让罗马人似乎再次看到了希望的上帝的宠儿,那个重新燃起了无数人复兴罗马梦想的圣子,就这样消失了? 难道罗马真的再也无法重新找回当初那令世人瞩目的光彩和荣耀?! 马车的声音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当罗马人看到耶路撒冷女王的旗帜时,一阵不知是饱含着什么的呐喊忽然从人群当中响起,人们开始向马车围拢过来。罗马人那天生充满激情却又更容易变成灾难的躁动在这一刻完全展现了出来! 也许开始还有人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可是很快人们就只是为了宣泄心中彻底的绝望发出了阵阵呐喊,他们丝毫不顾守卫在车旁的卫兵树起的盾牌和阵阵呵斥,甚至当前面的骑兵拉动缰绳,战马前蹄高高立起时,人们也丝毫无不为所动! 随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大喊,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充满了激昂的高呼:“上帝保佑,让圣子回来!惩罚堕落的人!” “这些罗马人在喊什么?!”一个随从一边奋力把看似越来越激动的人群向后推挤,一边大声喊叫着,可是随着人群越聚越多,随从们的后背终于紧紧贴在马车上,再也无法后退! “他们在谴责我是引圣子的灾害,就如同引亚当背弃了上帝意志的夏娃,”坐在马车上,任由车身被推得不住摇晃的伊莎贝拉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当她看到身边的侍女听着外面民众如雷般的吼叫,早已吓得一片惨白的表情时,伊莎贝拉不禁微微露出一个看上去颇为平淡的笑容“或者他们认为我就是那条引了夏娃的蛇吧。” “我的上帝,如果他们这么想就是在亵渎,您是耶路撒冷女王!”侍女被伊莎贝拉的话吓得脸上几乎没有了一丝血色,她畏惧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而且让她更加的担心的是,虽然多年来一直跟随着女主人,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女王现在的这种样子。 车身猛然一震摇晃,随着马车发出一声“咯吱”爆响,原本并不结实的车门霎时被挤得向里裂开! 伴着轰然大喊,一群拥挤在车外的人影立刻出现破碎的车门边! “上帝呀!”侍女的惨叫声立刻响起,看着那些似乎完全疯狂了的居民,伊莎贝拉的脸上也不禁霎时一片苍白! “近卫军,前进!”在汹涌激荡的人群后,一声呐喊忽然响起! 伴着那声呼喊,更加巨大的呐喊声同时整齐的响起你,尽管与因为激动变得疯狂起来的罗马人的嘶喊声无法相比,但是随着那整齐的呼声和从人群后面传来的一阵混乱,罗马人惊愕的看到从法兰西斯的住所瞬间荡开的一条人流的波澜! 同时,随着那阵阵整齐的呐喊越来越近,人们看到了一队手持盾矛的士兵奋力荡开一条道路,向着马车迅速靠近过来! “近卫军,前进!”冲在前面的年轻将军眼中闪动着似乎就要喷出怒火般的光芒,即使他没有拔出长剑,但是却没有人敢挡在他的面前,当他来到马车边时,那些似乎失去理智的罗马人甚至本能的远远离开,在这个年轻的骑士身上,人们感觉到了那与罗马贵族截然不同的声势和可怕的气息,那是真正经历过死亡和残酷战争的人才有的气息。 而始终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那面红色黑十字旗,也向所有人诉说着铁一般的事实:“贡布雷子爵的近卫军,依然守卫那面神圣的旗帜!” “陛下,请随我来!”阿历克斯向着身边的士兵高高举起右手,随着他的手臂向前猛然一挥。十几面盾牌组成的盾墙已经挡在伊莎贝拉身前! 可是出人意料的,伊莎贝拉并没有随着前进,她的眼神扫过那些围拢在四周的罗马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疯狂和暴躁,望着那面在人群头顶不住摇摆的红色黑十字旗,伊莎贝拉忽然一把夺过身边一个卫士手中的长矛,随着异常矫健的翻上战马,她手中的长矛霎时在身前划起一道雪亮的光芒!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手中锋利的矛尖豁然指向面前的人群,同时她催动战马向前猛踏一步“我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统治着圣地,对我的质疑就是对上帝意志的质疑!” 围拢在四周的人们立时一阵沉默,随即这沉默就如传染般迅速向着四周传开!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圣子,难道你们认为伟大的圣子会因为被引而堕落吗?你们忘记了主基督是如何经受住了最严厉甚至是残酷的考验吗?”伊莎贝拉的眼睛看着她面前的每一个人,随即她手里的长矛猛然一抖!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长矛直接刺入了地面! “为圣墓的守护者让路,否则你们就是在和主基督作对!”伊莎贝拉说完,迎着对面的罗马人大步向前! 远远的一座石头的天桥上,一个身穿褐色的粗麻外袍的男人冷冷的看着伊莎贝拉在阿历克斯的陪同下穿过一时不知所措的民众,走进了法兰西斯的住所。 看着那两扇厚重的木门关紧,男人抚摸着下巴脸上发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也许那位狡猾的国王真的能实现他的愿望吧,至少现在这位耶路撒冷女王已经是孤立无援了。”玫瑰十字的首领凯尔一边想着,一边把严实的帽兜戴在头上,顺着人群的边沿向一条小巷里走去。 伊莎贝拉站在法兰西斯面前神态倨傲的望着这位堪称伦格膀臂的智者,这时法兰西斯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那个可怕的噩耗而显露出一丝惊慌。唯一能找到点痕迹的,是他那双原本充满深沉的眼睛显露出的些许疲惫,这让伊莎贝拉可以想象到,在噩耗传来后那极短的时间里,这位智者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在应付着这可能是伦格的教团所迎来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可是,一切是不是真的已经毫无意义了呢? 伊莎贝拉的心头莫名的涌起一阵无力,她从想到过自己会有这种似乎忽然被挖去了什么的空虚感,当听到伦格的死讯时,一种从没有过的空洞让她在那一刻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而决定来到法兰西斯的住所,难道不也是为了从这位智者那里听到一个能带来安慰的消息吗? 可是看着眼前的法兰西斯。望着那些虽然尽量维持着尊严却无法掩饰心头悲苍的近卫军随从,伊莎贝拉最后的那一丝希望也完全消失了。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法兰西斯,一直保持的耶路撒冷女王的倨傲神态,逐渐从她脸上消失,看着眼前这些人,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浪,伊莎贝拉突然用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冷静声调开口:“我相信圣子的奇迹不会就这样消失,这就如同主基督殉难时,有人用生命捍卫了他的信仰,有人则因为胆怯三次否认主的存在。” “可是陛下,否认主存在的人,最后却同样用殉道洗刷了自己的耻辱,而且他活着的功绩更大。”法兰西斯无奈的苦笑,他没想到这位耶路撒冷女王居然会用圣彼得三次背主的故事来形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他却也不能不承认,眼前发生的一切的确和那个时候有着难以令人置信的相似。 “皇帝派出的使者这时应该已经到了锡斯城,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位埃德萨公主是否能对付这一切。”法兰西斯再次发出一声苦笑,他疲惫的站起来沿着院子前的小路慢慢走着,看着旁边只是看着他的伊莎贝拉,他终于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请原谅,我不能不让你失望。我必须告诉您,现在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大人受命的,那个传言,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你们会怎么做?”伊莎贝拉忽然转过头,她脸上泛起一丝昏红,当她望着法兰西斯的时候,一个在很久前就一直闪动的念头这时忽然跳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陛下,您要我们怎么做?”法兰西斯平静的问,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位女王要做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伊莎贝拉轻声说着,一种隐约的羞愧让她觉得的确难以开口,但是看着那面耀眼心目的旗帜,巨大的野心却催促着她坚定的把话继续说下去“我希望我的保护能让你们的教团在圣地继续存在,不要忘记,我是耶路撒冷女王。” “可是陛下,也请您不要忘记。子爵大人的教团只忠于上帝和大人。” 法兰西斯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他的心头暗暗叹息,他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里,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了。 “那么但愿上帝保佑你们,但愿上帝保佑奇迹能够再次出现。”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失望和愤怒的伊莎贝拉平静的对法兰西斯略一点头,随即忽然转身向着紧闭的大门昂然走去。 “真没想到,那位女王居然会向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阿历克斯愤然的盯视着远去的伊莎贝拉,他难以想象当那样的噩耗刚刚传来时,第一个来到他们面前的伊莎贝拉,居然向他们提出这种建议。 “很快,我们就会成为君士坦丁堡里最不受欢迎的人,”法兰西斯平静的看着围拢过来的随从们“不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记住,不论是荣耀还是屈辱,我们在君士坦丁堡里经历的一切,就都如基督的使徒们所经历的那些磨难一样,是我们在上帝面前得到最终裁判的证明!” “当光明即将来临时,总是有很多人因为那无尽的黑暗而放弃了对光明的追求,而他们往往不知道的是,这黑暗也正是为了陪衬光明而存在的。”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法兰西斯看着单独留下来的阿历克斯:“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大人是不是真的已经蒙召,但是阿历克斯,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才是我们每个人内心里一直渴望或者一直逃避的东西。 虔诚,勇气,忠诚和信念,这一切是否能够和我们最终会获得的荣誉相比,是否我们的那些荣誉里包含着令我们蒙羞的东西,这都是最重要的。” “可是大人他……”阿历克斯在咬紧嘴唇犹豫一阵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理,我想现在就立刻君士坦丁堡,我要去曼齐克特。 我必须亲自去验证这一切,不论得到的是什么样的消息,我要亲眼看到真相!” 阿历克斯眼神坚定看着法兰西斯,当他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淡淡笑意时,他不由深深行礼,随后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我的朋友,在那扇最宏伟的城门下等待我的到来,在那里你将受到我最热情的感谢。” 法兰西斯又想起了伦格给他的那封迷信中的话,他不知道这些话是否还能实现,同时看着已经在为阿历克斯准备行装的阿索妮娅,法兰西斯在心里不禁开始想象,在整座君士坦丁堡城里,究竟还有多少罗马人能靠得住。 “这是上帝的又一次考验,还是一个传奇的最终破灭呢?”法兰西斯听着外面一阵阵鼓噪的呼喊,心头不住萦绕着这个念头。 伊莎贝拉神色沮丧的沿着街道先前走着,在附近,她的随从紧张的围成一个圆圈。 即使是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上独自行走也不十分妥当的行为,这时却丝毫没有引起伊莎贝拉的注意。 她只是一个人慢悠悠的沿着街道走着,同时心底里的烦躁让她觉得似乎在这座城市里多呆上一天也无法忍耐。 “给我准备海船,”伊莎贝拉忽然向附近的随从吩咐着“我要去威尼斯、热那亚,或者佛罗伦萨,总之我要立刻离开这里!” 女王突然降临的怒火让随从们一阵惊慌,他们不知道女主人究竟因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不过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触怒这时的她。 随从中间有两个人慌乱的转身跑开,他们知道必须在女王再次询问的时候做好一主准备,至于女王是否可能再也想不起船的事情,却不是他们该去考虑的。 可是他们刚刚跑出几步就忽然停下,在向着背对他们的伊莎贝拉轻呼之后,两个随从小心的先一旁退去。 似乎有所感觉的伊莎贝拉身子微微一颤,她慢慢转过身,就看到了正站在一小队骑兵前面,用一双透着讥讽的眼神望着她的男人。 “也许,现在是我们可以再次好好谈谈的时候了,哈!”艾萨克二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难掩按捺不住的得意,发出了一声讥笑。 埃德萨的玛蒂娜殿下怀孕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努拉多斯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可接着他的表情就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的随从们愕然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他们从没见过这位皇帝小丑出身的宫廷大臣如此的严肃过,不但如此随着从外面传来的忽高忽低的呼喊声,努拉多斯那始终看起来颇为滑稽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片凛然。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的确是上帝的奇迹,”努拉多斯嘴里轻轻唠叨着“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们当中肯定有一个胆子大得足可以挑战魔鬼的人。”说完,努拉多斯忽然向着他的那些手下一挥短粗的手臂“跟上我,让我们看看这究竟是个奇迹,还是一次最大胆的亵渎。” 玛蒂娜的起居室外,一群近卫军官神态激动的等待着,当努拉多斯来到的时候,骑士们不由自主的挡在他的面前,一双双紧握剑柄的手上霎时筋骨紧绷,一时间整个房间里一片紧张! “我想你们会告诉我,奇利里亚已经有了一个真正的继承人,是吗?”努拉多斯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他没有因为近卫军官们那剑拔弩张的神情感到畏惧,甚至还用一种挑衅的眼神望向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我只希望这个时候你能安静一下,我的大人。” 坐在角落里的赫克托尔慢慢走了过来,他低头看着这个长相怪异的使者忽然弯腰在努拉多斯的耳边轻声说:“我一直很奇怪,皇帝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能够让你不惜用牺牲自己来为他效忠。” “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们居然敢造出这样的谎言,”努拉多斯同样低声说“要知道一个圣子已经是最难以想象的奇迹,难道你们认为还会有更大的奇迹出现吗?” “对,因为我相信有奇迹。”赫克托尔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轻轻一笑。 第八十一章 打折的所有权 努拉多斯神情古怪的看着赫克托尔。他不知道这个白化病人为什么会如此的自信。 当来的路上,他已经仔细的想过,在他想来即使那位埃德萨的玛蒂娜真的怀孕,但是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不可改变。 不论是锡斯城里的法兰克人还是居住了多年的罗马人的后裔,当需要他们选择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幼稚的做出错误的选择! 效忠于皇帝,还是效忠于一个死去的人,或者说是效忠于一个虚幻的名声,努拉多斯深深的知道那些人会如何面对这样的抉择。 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也许会成为这些试图做最后挣扎的法兰克人的最后希望,但是难道奇迹真的那么容易实现吗? 努拉多斯能想象那两扇门里面的女孩,正神情紧张的等待着见他,然后向他撒下一个弥天大谎,但是努拉多斯并不在意这些,现在即使真的有这样一个所谓的继承人,也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城里的法兰克人和罗马人,已经悄悄的向他所代表的皇帝宣誓效忠!他们已经同意努拉多斯提出的要求,法兰克军队将很快发现,他们将再也得不到一点吃。更不要说能得到城里人的支持和顺从。 而那个贡布雷的死,已经让这些法兰克骑士彻底失去了他们最后的支柱! “事实上一切很简单,”努拉多斯低低的对赫克托尔说“除非你们现在就把我杀死在这里,否则你们所有人都必须离开锡斯城。可如果你们杀了我,那么你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不会再有人欢迎你们,更不会有人把你们当成英雄,你们将被迫与所有人作对,直到最后被你们的敌人吞噬,这可真是艰难的选择……” “也许还有其他的选择,”赫克托尔眼神闪烁的看着看着那两扇房门。 “当然,如果你们肯发誓效忠皇帝陛下,”努拉多斯象才想起来似的微微点头“如果这样对你们来说不也是很值得庆幸吗?” “不,我说的是完全其他的选择。”赫克托尔几乎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吐出来这句话。他没有回头,却只是用眼角斜眦了努拉多斯一眼。 就在这时,他死死盯着的那两扇房门豁然敞开! 随着房间里的所有人不禁发出一阵轰然低鸣,两个人影霎时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在看到那两个人时,一直颇为镇静的努拉多斯的心头忽然一动,他望着和玛蒂娜同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个克尼亚人,一个他来没有想到过的念头让这个罗马皇帝的使者立刻脸色大变! “难道你们要把奇利里亚还给克尼亚人?!” 努拉多斯的嘴里发出一声无法克制的呻吟,他硕大的脑袋上这时已经溢出汗水,即使在接到这个任务时也从没有过的紧张让他的喉咙一阵干涸! “或者说,我们更愿意成为罗马皇帝与克尼亚的新苏丹之间的仲裁。”赫克托尔向着已经走过来的玛蒂娜微微行礼,随即转过身,大声向所有骑士高声宣布:“正如大人曾经对我们说过的,上帝的意志在于拯救和引导迷失方向的人得到救赎,即使是异教徒的存在也是上帝的意志。奇利里亚,是上帝赐予罗马的恩典。那么在这里我们将按照大人的教诲把这座城市属于我们的一半交换给皇帝的使者,而同时为了展现上帝的仁慈,我们也将把另一半交换给于我们拥有协议的科尼亚人。” 说到这儿,赫克托尔看着脸上已经一片苍白的努拉多斯,放低了声音轻轻的说:“你曾经说你听到的是个虚假的奇迹,那么现在就要让所有人印证这个奇迹是否真实。” 说着,他忽然先后一退,只是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努拉多斯。 随着玛蒂娜轻轻先前走来,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着她脸上透出的那种虽然还带着稚气,却只有一个真正的母亲才会露出的那种慈爱的表情,人们不禁向着这个女孩轻轻低下头去。 看着罗马使者,玛蒂娜原本泛着空洞的眼神就如同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个人,只有当她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时,她的眼睛里才露出了一丝丝的甜蜜。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就好像是在抚摸一个已经在她体内成形的婴儿,看着她的那个样子,努拉多斯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完全变得毫无意义了。 即使无法理解一个即将做为母亲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可是努拉多斯这是也丝毫不会怀疑,这个女孩的那种眼神中会包含任何虚伪的东西。 随后,他就迎来了玛蒂娜透着些许忧伤的眼中并不掩盖的厌恶。 她咬紧嘴唇。只是默默的望着努拉多斯,在过了好久之后,她才平静的说: “我的丈夫贡布雷子爵从没想到过自己占有这座城市和这片土地,我相信不论是否他已经蒙召,但是对于上帝的虔诚和对罗马的效忠都不会让他做出任何违反这一准则的事,”玛蒂娜微微停下来,似乎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说,然后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努拉多斯,也看着四周所有人发出了一声坚定的宣布“上帝的恩典赐予了我一个孩子,这是我的未婚夫给我留下的他神圣血脉的证据!正如他所说的,我的血与他的血混在了一切,因此我也拥有了这一神圣,圣子的血脉将在这个世界上流传! 因此我在这里向世人宣布,我的孩子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的嫡子,是他高贵血脉和崇高地位的继承人!上帝保佑!” “愿上帝保佑!”应祈声响彻房间! 努拉多斯愣愣的看着这些骑士们,他的嘴微微张开却又无力的闭上,看着四周的骑士,和站在对面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的克尼亚人,努拉多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他本能的抬了抬双手,可却不知道该抓住什么。 看着站在玛蒂娜身后平静的望着自己的赫克托尔,努拉多斯在恍惚的沉默了一阵之后,忽然轻轻一摇他那硕大的脑袋,向着玛蒂娜躬身行礼:“殿下,请接受我对你的祝贺,不论尊敬的子爵大人身在何处,我相信他的灵魂都会永远保佑您。” 说着,努拉多斯突的向玛蒂娜喃喃自语般的说:“可惜,殿下。我没有机会见到那位伟大的圣子。” 公元一一八八年三月二十七日,罗马皇帝派出的使者如愿以偿的在奇利里亚首府锡斯城宣布了罗马帝国对这片已经丧失百年的土地的“一半”所有权。 当努拉多斯站在大厅里大声宣布时,他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他看到了赫克托尔那冷漠的眼神中透出的讥讽,看到了所有法兰克骑士望向他的敌视,看到了玛蒂娜似乎再次陷入空洞般的眼神,和她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体时的那种温柔笑意。 “陛下,奇利里亚终于属于你了。”努拉多斯在心底里这么说着,可是他的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因为他知道,当这个宣布结束的时候,他将面对的,就会是无尽无休的巨**烦。 当锡斯城“议和”的消息在几天之后,终于传到正带领着刚刚收复了曼齐克特的军队返回的伦格耳中时,瑞恩希安看到了这位年轻的子爵先是微微一愣,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别人都没有听清的古怪呼声,猛然在心爱的战马臀上用力一鞭,伴着比赛弗勒斯的一声嘶鸣,人马的声音旋风般地的向着队伍旁的原野上狂奔而去! “我想大人一定愤怒到了极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几乎变成了一个小点的伦格担忧的说着,他看着身边一直沉默的跟随着自己的一个同乡,有些不安的望了望似乎不以为意的继续向前走着的瑞恩希安“孩子听着,不要去招惹他们,记住对他们来说我们和那些科尼亚人俘虏没有什么区别。” 阿洛伊德听着老人的话默默的点头。自从妻子死去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人们看到的只是这个被伦格召进了军队的罗马人眼中那似乎永远透着血色的可怕沉寂,而每当说起他那次可怕的嗜血般的疯狂时,人们都不禁暗暗为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堕入了魔鬼的诱惑感到恐慌。 也有人曾经向伦格告发,他们告发他可能已经被魔鬼夺去了灵魂,甚至有人提出要对这个可怕的人进行审判,但是伦格却对这一切都不置可否,不过每当看到这个可怜人时,伦格的心头却因为隐约想到了什么而略有感触。 “他在为丢掉了土地生气吗?”阿洛伊德看着远处伦格的背影冷冷的问着,他抬头看着老人。同时小心的为他拉好坐骑一根看起来松开的肚带。 “他在为丢失了权力而生气。”普塞罗斯声音幽幽的回答“对有些人来说,权力就是他们的一切。他们缺少不了这些东西,就和我们不能离开食物和清水一样。” “为了他们的权力,要死掉多少人?”阿洛伊德的眼中那种嗜血般的愤怒再次让他看上去一片狰狞,他的这种样子也的确吓住了很多人,至少在夜间睡觉的时候,从没有人愿意离他太近。 “可是,伟大的罗马是由无数野心家和英雄创造起来的,譬如凯撒,屋大维,君士坦丁和瓦西里二世,如果没有这些人,我们就不能自豪的称自己为罗马人。” “我宁可自己不是个自豪的罗马人。”阿洛伊德的嘴里喃喃自语,他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先前走着。看着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普塞罗斯不禁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小心点吧,孩子,也许很快我们就要面临一次暴风雨了。”老人善意的向孤僻的年轻人提醒着。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瑞恩希安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前面说话的两个人。 同样抬起头望了望在远处原野里不住狂奔的伦格的模糊身影,特里布松的将军忽然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就在消息传来时,只有瑞恩希安在看到伦格脸上浮起的一片涨红中听清了他那声旁人没有听到的难掩兴奋的低呼: “我有孩子了!” 巨大领地权力的丢失,来自罗马的步步紧逼,甚至是可能因为自己的“死讯”导致军队发生的动荡,都在那一刻完全被那个消息压了下去! 在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喜悦甚至让伦格情不自禁的鞭打心爱的战马!在迎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旷野狂奔的驰骋中,在四周再也没有任何人的空旷中,伦格再也压抑不住的向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欢呼:“我有孩子了!” 再也没有任何喜悦能和这个相比,在这一刻,不论是神圣的圣子光环还是尊贵的子爵头衔都无法与这个突如其来,却真真切切的震撼了他心灵的消息相比! “这会不会是赫克托尔的计策?”有那么一阵,伦格的心底曾经晃过这个念头,可随即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知道面对来自罗马的使者,赫克托尔也许会想出更加狠辣甚至残酷的方法,但是制造假怀孕的消息?伦格知道赫克托尔不会这么干,或者说,他不敢这么干! “当所有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大概只有赫克托尔是不见到尸体绝对不会相信的。”伦格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他对那个白化病人太了解了!了解到他知道自己只有不停的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才能令那个人甘于臣服。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当初决定远袭曼齐克特的时候,只有赫克托尔表示了对他的支持。或者说,在赫克托尔看来,一个不敢于冒险的主人,也就失去了他值得为其效忠的资格。 而现在,自己的冒险的确成功了,曼齐克特的攻陷预示着自己迈向君士坦丁堡的那关键一步已经牢牢的站稳,后面的,将会是什么呢? 伦格的身子在战马上颠簸,同时他的心头不住闪动着这些凌乱的念头,可随即他的脑海就立刻被拥有了属于自己血脉的孩子的念头充斥得满满的,这让他不禁为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感到不耐,甚至看着瑞恩希安那略带嘲笑的表情,他都觉得这个人是在故意和自己作对。 “将军,我要带领一支轻装小队先离开,这里的一切就由你来指挥了。”伦格终于下定决心向瑞恩希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尽管他也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只带领一支小小的骑兵穿越草原是多么危险,但是期待早些赶回去的急切,却让他再也无法忍耐这缓慢的行军。 “大人,我们走的并不慢,”瑞恩希安微微皱起了双眉“您应该知道,因为克尼亚人传出您的死讯,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有很多地方超出了您的想象,甚至在我们离开之前,都没有想到过皇帝会派出一个使者去宣布接管奇利里亚,这种情况下单独进军是很危险的。“ “所以我更加尽早回到锡斯城,”伦格坚定的说“要知道赫克托尔也许能稳定住我的军队,但是他却不能稳定住整个城市,虽然宣布接受皇帝的条件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但是之后他们就必须立刻离开锡斯城,我相信这个时候不论是我的军队还是玛蒂娜都需要在在他们的身边。” “可是大人……” “我不是在请求你,”伦格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不要让我失望将军,我希望我的将军是独胆一面的伟大统帅,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很多人都会因为需要这种才能而祈求上帝的恩赐了。” 瑞恩希安有些不解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即他忽有所感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开口轻笑起来:“大人,既然如此我会带领大军继续前进,不过我希望您能带上最精锐的骑兵,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不会用自己的安全开玩笑,而且我也不是阿克琉斯,不会为了所谓虚幻的荣誉去做傻事。”伦格轻笑的安慰着瑞恩希安,然后在远处一阵阵召唤士兵的呼声中翻身下马,沿着队伍边缘向前独步走去, 看着被挑选出来的士兵兴奋的扔下除了武器干粮之外的所有东西,一边为战马添加草料,一边不住的低声说话,伦格慢慢走到了闷头干活的阿洛伊德面前。 望着这个整天沉默寡言的农奴,伦格从他那冷漠的眼神中能看到那一抹抹夹杂着无限仇恨和愤世嫉俗的狂野,就是这么一个原本可以老实本分的在农庄里度过平淡一生的罗马农奴,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失去了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伦格低下头在阿洛伊德的耳边低声说,他看到紧握着木锤的那只手瞬间攥紧,同时他也看到了滴淌着汗珠的湿发间那双眼中闪动的凛冽杀机。 “你想要我死对吗?”伦格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心头默默寻思着那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发起可怕的一击,同时他的眼角看到了紧跟在身后的卫兵握紧剑柄的手掌正慢慢拔出腰间的佩剑。 “大人,我只希望您能带上我。”阿洛伊德的手慢慢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眼中的凛冽已经变成了一片阴沉“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曼齐克特,我会去看我的妻子孩子,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让克尼亚人先为他们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很好,我相信你的确能做到这个。”伦格略一点头,继续先前。 “大人,您不能带着那个人,他太危险了!”身边的卫兵小心的劝解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不但允许那个人跟随着队伍,甚至还要让他进入自己的小队。 “听着,我的朋友们,”伦格回过头看着这些忠诚的卫兵“他是个普通的罗马人,如果我连一个最普通的罗马人都不能信任,那么我的君士坦丁堡之行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他不再理会卫兵的焦虑,继续先前走去。 “孩子,你要小心点。”普塞罗斯走到阿洛伊德身边轻声说着。 “他在等着我去杀他!”阿洛伊德的嘴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愤怒“他害死了我的家人,现在他又想耍笑我。他故意给我机会,然后好看着我掉进他设的陷阱里。” “你错了,”普塞罗斯望着伦格的背影“我想他的确是给你设下了陷阱,不过他想得到的并不是你的生命,而是你的臣服,他需要的是彻底征服你的心灵。” “我才不会向他投降,就算让我死在克尼亚人手里也不会!” “不好说呀,孩子,不好说呀……”普塞罗斯喃喃自语着,转身向着队伍后面的几辆马车走去,在那些车上,一些戴着枷锁的俘虏正大口的喝着卫兵给他们的清水,在这些克尼亚俘虏中,就有他以前的学生曼齐克特守将凯库尔巴。 “我很感谢上帝,在曼齐克特城外遇到的不是你。”这时伦格对凯库尔巴说过的唯一一句话,然后他就命令人把这位仰慕罗马文明的克尼亚将军囚禁了起来。 “那个罗马人究竟想干什么?”凯库尔巴蹲坐在木笼里愤懑的唠叨着,当他看到自己的老师望着自己的深思表情时,他不禁轻轻哼了一声“不论他要干什么,我都不会给自己的部族蒙羞。” “也许那位大人并不想让你干什么。”普塞罗斯忽然微微叹息一声“对他来说,他干的已经够多了,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了。” 就在凯库尔巴略显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时,他们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淡淡声音:“不,还没有完全敞开,我现在需要的是一把钥匙。” 第八十二章 惊梦 君士坦丁堡的大门真的敞开了吗? 伦格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草原心里暗暗思忖着。 曼齐克特的攻陷对他的意义究竟有多大。在这时很多人都已经看得十分清楚。 一个在百年后重新为罗马获得荣耀的英雄的光环,似乎已经彻底成为了点缀他头上那顶桂冠的宝石,在这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君士坦丁堡的大门真的已经向伦格敞开,但是皇帝派来使者这个事实,却在这时成为了这顶桂冠光环上的小小阴影。 瑞恩希安看着已经准备好的队伍,他的眼睛不是微微眯上一下,当看到轻逐战马缓缓行来的伦格时,他深吸了一口长气,慢慢向前走去。 “大人,也许我不能亲眼看到你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壮举了,”瑞恩希安笑呵呵的站在伦格的马前,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粗浓的脊毛,看着似乎已经因为焦躁不住踏动马蹄的战马,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很荣幸能和您一起战斗,毕竟是您让我成为了整个罗马收复曼齐克特的幸运儿。” “那么,难道你不惋惜最后曼齐克特还是要被克尼亚人夺走的事实吗?”伦格认真的望着瑞恩希安,他很想知道这位身份显赫的罗马将军这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把内心里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 “这也是没有毫无办法的事,”瑞恩希安眼中露出一丝遗憾,他回头向着东方看去,在略微沉思一会之后抬起了头“大人。我们都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不论如何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让整个罗马和那些已经绝望的当地人看到了希望。您让我们知道,帝国依然可以有机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这已经足够了。” 伦格低头望着眼中露出一丝落寞的瑞恩希安,同时转头看了看身边这支比来的时候多出好几倍的军队。 曼齐克特的罗马人获得自由,只维持了四天! 当伦格宣布要离开的时候,无数人乞求他留下,老人向这位解放者讲述祖辈上经历的那些苦难,年轻人高喊着要加入罗马军队为守卫住这片土地而战斗,而年轻女人则恳求着希望自己的后代孩子流淌的是真正的罗马人的血液。 但是,一切却那么残酷,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军队无法守卫住这片广阔土地的事实让人们无奈的叹息着,刚刚涌起的热血随着罗马军队为离开做着准备的举动冷了下来,人们开始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些给他们来到了希望,却又无情的把他们推进绝望深渊的人。 在这个时候,伦格召见了以普塞罗斯为首的曼齐克特城德高望重的代表们。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过为自己而战?难道你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远在地中海边的君士坦丁堡的身上?”伦格这样严厉的对那些被他召见的城里的领导者们质问着“你们要记住,即使我留下,如果你们不能真正的明白究竟是什么才能拯救你们,这片土地一样会陷落!”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普塞罗斯平静的问着,在这时没有人比他清楚伦格为什么会来到曼齐克特,一想到这位大人的目的,普塞罗斯在为曼齐克特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他大胆的举动感到诧异。 他难以想象,这个人为了能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自己巨大的声望,甚至不惜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 “为了曼齐克特,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我,”伦格看着眼前这些代表着曼齐克特的老人们“你们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了罗马军队重新回来的奇迹,那么现在我向你们许诺,我会让这个奇迹再次发生,甚至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再次看到这个奇迹的再显。” “这是您给我们的许诺吗?”普塞罗斯小心翼翼的问着,他的眼中流露着质疑,多少年的人生经历已经让他变得多疑起来,甚至在没有来到曼齐克特之前,他对于罗马这个国家的堕落也已经看得实在太多了“请不要忘记,一位圣子的许诺是无比重要的,希望您不要让我们失望。” 骑在马上的伦格,即使已经过了这些天,依然记得当普塞罗斯说出这句明显透着怀疑的话时,其他人脸上同样露出的怀疑和隐藏的胆怯。 而这时正在收拾行囊的普塞罗斯似乎也若有所感的回头看来,他看到了伦格望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不禁也想起了在曼齐克特时伦格对他那大胆质疑的回答: “这个承诺是对他们的,而你要一直跟着我,直到见证我实现这个诺言。” 现在,望着就要单独远行的伦格,普塞罗斯的心中不禁再次想起了那个承诺。 “我会实现自己许下的诺言。我很快就会回来,也许要几年,也许时间更短。而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放弃希望,”伦格对那些曼齐克特人的话始终萦绕在普塞罗斯耳畔“把你们的孩子交给我,克尼亚人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会对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进行残酷的报复。让你们的孩子跟我走,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交给我的是一群被克尼亚人豢养的羔羊,而回来的会是一群令他们畏惧的猛兽!” 就这样,不论是否情愿,曼齐克特人最终做出了彻底踏上伦格这条前途迷茫的航船的选择。 克尼亚人的报复之残酷,已经令人们无法退缩,而伦格向所有人走出的许诺,又让这些刚刚面对浮起的一片绝望黑暗中,似乎找到了一丝遥远却又值得期待的光明。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啊,”当时的普塞罗斯心中只有这个念头,他知道这时的曼齐克特人已经别无选择,而一想到这一切都在伦格的计算之中,他又不禁从心底里感到微微恐惧“他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也知道在那个时候该如何让整座城市的人都跟随着他走,而到了最后他给了人们一个许诺,却带走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大人,您真的会实现你的诺言吗?”普塞罗斯走到伦格的马前“对您来说,曼齐克特已经没有用处了,正如我说的那样,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难道小小的曼齐克特还在你心目中占据着什么地位吗?”说到这里,普塞罗斯扬起满头白发的头颅直视着伦格“如果我是您。我会在上帝面前忏悔,然后找一位神甫为我解除对曼齐克特人的诺言。毕竟对您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小得足够让您在前进的道路上被忽视掉。” “所以,你是普塞罗斯,而我是贡布雷。”伦格丝毫不为老人那暗含的讥讽所动的轻轻一笑,在调转马头转身离开前,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望向普塞罗斯“我记得普塞罗斯这个姓,是罗马名臣普塞罗斯所有,对吗?” 说完,他用力一催战马,向着队伍前方快速驰去。 普塞罗斯愣愣的看着远去的伦格,他的脸上浮现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的激动,虽然长途跋涉,对于年纪已经很大的他来说是个颇为艰难的事情,但是这时他却并不在意这一切。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已经冲到队伍前面的伦格,望着那袭在风中不住摆动的红色披风,普塞罗斯忽然向正要上马的阿洛伊德微微招手。 他走到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年轻农夫马前,在略微沉吟一下之后抬头对他说:“听着孩子,也许我这么劝你并不合适,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位大人,事实上人人都知道,不过我希望你在做出决定之前好好看看那个人。也许你会发现,你的决定并不是最正确的。” 阿洛伊德似乎有些诧异的望着普塞罗斯,过了一阵之后他脸色苍白的微微摇头,随着他僵硬的拨动战马,阿洛伊德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普塞罗斯冷漠的说:“也许他给了你们许诺和希望,可是他给我的只有毁灭和死亡,所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说完,阿洛伊德催动战马,紧跟在队伍的后面,随着一片漫天烟尘飞起,伦格的轻骑兵立刻如一股旋风般在广袤的草原上疾掠而过。向着西方远远的奔去。 “也许我应该跟伦格一起去,” 从队伍后面闻讯赶来的汉弗雷有些焦急,更有些气急败坏的的对身边的瑞恩希安说。 对于伦格居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消息就突然离开,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难道我还不如这个看起来怪里怪气的罗马人?”他用一种古怪眼神望向这个过去在耶路撒冷十分吃香的商人“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 “他带去的队伍太少了,这是在野蛮人的土地上呀。”汉弗雷望着只剩下一片淡淡烟尘的草原焦急的自语着。 “伯爵,如果您把罗马的国土称为野蛮人的土地,那么您的父亲雷纳德伯爵,也不会为了得到这样的土地而被囚禁整整十二年。” 瑞恩希安平静的回答让汉弗雷脸上一阵恼火,虽然父亲那并不好的名声曾经不止一次的令汉弗雷感到耻辱,但是他却无法忍受别人这样侮辱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身边的佩剑,一时间,两个人的身边霎时一片剑拔弩张! “就因为这样,大人才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单独离开吧。”瑞恩希安对汉弗雷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他有些懒洋洋的看了看四周相互怒视的人们,然后从身边的马囊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信囊。 看着蜡封上的那个十字架,汉弗雷立刻重重的吐了口气,他一边不满的伸手接过那封信,一边挥手示意自己的扈从远远的离开。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许是个商人,也许是个罗马将军,但是如果你再侮辱我死去的父亲,我会立刻和你决斗,不论是骑马还是步战,我都会和你不死不休!” 汉弗雷愤怒的向瑞恩希安说完之后,泄愤般的用力挑开了那个有着伦格纹章的封蜡的密信边缘。 “我尊敬的朋友,对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到万分感激,这正说明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多么牢固。每当我想起你的义举时,我都会因为拥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感到欣慰,这也是上帝赐予我的众多宝贵的恩赐之一……” 看着伦格留下的信,汉弗雷原本有些失落的内心立刻快活了起来,对于伦格即使离开也是如此匆匆,甚至没有和他话别,汉弗雷总是无法释怀。 “……汉弗雷,做为博特纳姆伯爵,你已经在守护圣地的战斗中证明了你的虔诚和勇敢。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你也证明了你的忠诚和友谊。而在曼齐克特,你则证明了当初在考雷托尔你向我宣誓效忠时的誓言。 所以在这里,我认为可以把也许是一生中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次冒险的重任托付给你……” 汉弗雷看着手里的密信,轻轻的默念着,当看到下面的那些内容时,他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通红,那是难以克制的意外和激动,看着那上面的指使,汉弗雷的呼吸不由变得的越来越粗重。 “……汉弗雷,我相信我们是在一个任何人都不曾经历的巨大时代面前,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是属于勇敢的骑士和无敌军队的时代,当烈火和利剑锤炼我们意志和勇气的时候,我的朋友,你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考验,上帝给予我们每个人的机会是如此珍贵,以至随时都会稍纵即逝,那么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能抓住这些宝贵的恩赐?” “我的上帝,伦格他要干什么?”汉弗雷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因为闷堵而十分低沉的呻吟,他抬头望着瑞恩希安,尽管对这个刚刚侮辱了他父亲的人毫无一丝好感,但是一想起伦格信中所说的一切,他就不由一时忘记了那些令人不快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曾经在信里提到了一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我甚至怀疑这些都是伪造的,可是,这真是出人意料呀……” “圣子的出现已经是出人意料的了,或者我们当中一些幸运的人,真的能看到人间的天国。”瑞恩希安慢悠悠的从汉弗雷的手里拿过那封密信“上帝的意志将在人间行走,神圣的天国即将降临。” 瑞恩希安停下来望着激动的汉弗雷:“伯爵,我是个罗马人,我只希望看到罗马的强大,而现在看来我们的目的并不对立,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伟大的圣子,让我们有机会能够最终实现各自的理想。” “也许一切真的如你所说吧,”汉弗雷用力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刚刚看到的那封信,在这个时候一个荒诞的念头忽然从他心头晃过“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做呢?”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当然永远不会给他的儿子一个答案,而汉弗雷很快就自己做出了决定! “我会按照贡布雷子爵的命令去做,这是我曾经向他宣誓效忠时的诺言。”汉弗雷神色坚定的向瑞恩希安说着,同时在内心里他也为伦格给他的安排感到一丝欣慰,毕竟一想起要和这个看起来阴阳怪气的罗马人一起走,总是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的骑士团将按照子爵的命令进军锡斯城,而你呢将军?”汉弗雷冷冷的问着。 看着年轻的伯爵脸上故意赌气般样子,瑞恩希安不禁有些好笑的微微摇头,不过这时他却从心里有些羡慕这些年轻人那活泼的朝气。 “难道我已经老了吗?”瑞恩希安心里这样自问着,随即他又不禁为自己这有些多愁善感似的心思微微一笑。 接着他向着汉弗雷笑着说: “伯爵,我将同样按照大人的指示尽快返回,也许对我们来说很快就能再次见面了。” “救赎骑士团,将是第一个进入君士坦丁堡大门的军队!”汉弗雷大声向瑞恩希安宣布着,他的声音如此之大,霎时在全军中引起一片欢呼! 激昂的欢呼声激起了特里布松骑兵们的意气,他们恼火的看着那些法兰克人如此嚣张的挑战,当他们望向自己的将军时,骑兵们的眼神都不禁充满了难掩的狂热! 似乎也受到这种热切期盼气氛的传染,一直冷静的瑞恩希安用力一拉马缰,随着战马发出不忿的嘶鸣,他高声向汉弗雷回答着:“好的伯爵,虽然我们要走的道路的确很艰难,可是我愿意和你为这个打赌,就让我们在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下见证这个输赢!” 一个赌局,就此而成! 赌的是荣誉,勇气,信念! 同样,赌的是大好河山! 就在瑞恩希安和汉弗雷豪气冲天的大赌特赌的时候,建立了这个赌局的伦格,却正在比赛弗勒斯的脊背上闭着眼睛默默沉思。 尽管道路忐忑,而伦格却一直闭着眼似乎忘记了一切,但是却没有人在这时打扰他。 被挑选出来跟随他的轻骑兵并不多,在这支只有三百人的小队伍里,除了必要的干粮和武器装备,伦格已经下令扔掉了所有多余的东西。 与当初汉弗雷穿越阿拉加茨山脉远途奔袭一样,甚至更加过份,伦格几乎放弃了所有没有用处的东西,甚至在整支队伍里,除了一面代表着他身份的红色黑十字旗,他没有让携带任何的旗帜号角。 这曾经一度让瑞恩希安有些不满,罗马将军实在无法接受一支军队居然毫无荣誉感的放弃了他们的旗帜和号角,即使这支有些“丢人”的军队,不是由他带领的。 “我需要的是时间,是上帝唯一没有赐予我的时间。” 伦格再次用这个瑞恩希安始终无法理解的理由解释着自己这种有些背离罗马习俗的举动,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瑞恩希安还不会明白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但是正如这句话里所说的那样,伦格在心底里为那即将到来的时刻感到阵阵紧迫。 “我必须在那一切成为事实之前进入君士坦丁堡,必须借着现在的巨大声望尽快让自己成为君士坦丁堡需要的人,”闭着眼睛随着队伍前进的伦格不住的在心底里一次次的提醒着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注定会出现的东征已经迫在眉睫,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在君士坦丁堡!” 随着战马颠簸的晃动,伦格的心思开始逐渐陷入一片恍惚之中,多少天来的计算和担心和奔波,让他的身心陷入了难言的疲惫之中。 刚刚传来的因为他的“死讯”而在锡斯城出现的动荡随着心爱女孩怀孕的消息的淡去袭上心来。 伦格可以想象当玛蒂娜听到自己的死讯时会有多么伤心,那个时而坚强时而脆弱的女孩子,这时应该一定伤心欲绝吧…… 而面对皇帝的使者,赫克托尔会在做出以退为进的决定之后,能不能尽快的稳定住因为失去自己而可能出现的动荡? 君士坦丁堡又会对这个消息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 一个深深的隐藏在内心深处,带着那令人难忘的狂野气息影子从伦格心头晃过,同时伴随着这个身影的浮现,一个始终无法抓住却总是萦绕不去的模糊阴影也在他的内心深处不住晃过。 “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这么不安,似乎有一个十分重要却又被忽视掉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那是什么?” 伴着那个身影不住浮现在伦格心中,那个令他不安的阴影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在前面的战马一声长嘶中,陷在一片昏浩中的伦格不由猛然醒来,随着不由自主的叫出“阿赛琳”,伦格的嘴里紧接吐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名字: “塞浦路斯!” 接着,他身边的护卫就看到子爵大人脸上一片苍白! 第八十三章 地中海的宝石 令伦格为之色变的梦境是那么真实。甚至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一幕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在颠簸中恍惚的半睡半醒之间,伦格似乎看到大批船帆上印着醒目的红十字的巨大战船跨海而来! 在那些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十字军中,一个个虽然他看不清面目,却在心底里已经知道是什么人身影在那些船上出现,狡猾多智的法国腓力,勇猛豪迈的英国理查,还有以残忍和嗜杀出名的红胡子腓特烈,这些只在史书和传奇故事中才读到过的当时豪雄们,似乎就在他的眼前恍然出现! 在这些在后世留下了无数故事的传奇君主的背后,是几乎可以填满地中海的战船!杀气腾腾的十字军正在向着东方这遥远的异国他乡进发! 可是这一切却并不是令伦格为之色变的,正如他所说,上帝赐予了他各种恩典,却唯一没有赐予他时间。但是即使如此,伦格也并不因为这个而沮丧。 当他看到追随自己的教团教众时,当看到紧握兵器严阵以待的骑士团时,当看到为了他浴血奋战的近卫军时,伦格就不再为没有时间而沮丧,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试图退缩的资格。 不论是那已经多到数万人的教团。还是自己这支即使是面对萨拉丁也绝不畏惧的军队,都已经让他明白,他所要承担的已经不只是他自己的命运! 他已经无法退随,也绝对不能被允许退缩! 可是随着千头万绪般的沉思,引起的那个始终隐藏在他心底的忧患,也终于在这半睡半醒的胡思乱想中终于随着他的思绪浮上了心头! 在梦呓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幅堪称珍宝的地中海地图,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总是隐约有着一阵不安的伦格却始终无法把心思集中在他一直为之关注的君士坦丁堡上。 然后,随着对阿赛琳的思念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伦格在那一刹那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塞浦路斯!”伦格的嘴里发出这么一声失声般的低呼。 做为地中海东岸最接近耶路撒冷的岛屿,塞浦路斯不但是整个地中海东岸最好的补给地,也是一个足可以成为遏制整个地中海的海上要塞! 就是这座岛屿,不论是在古代久远的亚述时代,还是后来昌盛无比的希腊时代,都曾经因为留下很多不可磨灭的印记而被人牢牢记住。 而随着地中海上越来越繁忙的海上运输,和对欧洲人来说令他们垂涎欲滴的来自东方的财富,塞浦路斯都一直是被深深关注的地方。 而出人意料的是,伦格没有想到阿赛琳会成为塞浦路斯岛上阿马修斯城的主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随着对阿赛琳的思念,伦格忽然找到了那个始终令他恍惚不安的根源! 塞浦路斯在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东征中将要发挥的作用,让伦格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层冷汗,而由此想到的关乎阿赛琳安危的担忧,则让他的脾气霎时变得暴躁起来! “命令军队加快速度,”伦格向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命令着“告诉他们,为自己准备好最多的干粮。然后扔掉一切没有必要的东西,我们要进行一次旅行了。” 看着身边的骑兵露出的疑惑神态,伦格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的眼睛向着远方草原的深处望去,同时心底里暗暗期盼着: “但愿一切都还没有太晚,但愿阿赛琳还没有遇到危险。” 碧波浩淼的海面上,厄勒冈号那庞大的身躯正在海面上犁出一条巨大雪白的痕迹,随着深深探入海面下的船艏斩开面前的海水,黑色的掌门官如一头蛰伏的海兽般吞吐着雪白的泡沫,在地中海的波浪中间起伏游弋。 阿赛琳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海面,在她身后,海盗们静悄悄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没有象往常那样大呼大叫,更没有用相互咒骂来打发无趣的时间,甚至当阿赛琳回头望向他们的时候,这些平时凶猛残暴的海盗,还会转过身去,好避开她那透着一丝阴郁的眼神。 安条克港外的噩梦,曾经吓得这些海盗一度把厄勒冈远远的开到了海面上,看到一些船上相继升起了不祥的黑旗,厄勒冈上的人们不禁为自己避开了可怕的瘟疫暗暗庆幸。 但是他们的幸运也只是短短的那么一段时间而已。当沿着地中海东岸一直向北,终于在离海岸不远,一个做为经常会面的隐秘的小岛上再次见到阿赛琳的时候,那些海盗们就立刻陷入了苦难之中。 变得比以前阴郁了许多的阿赛琳在上船之后却变得沉默了起来,看着她那似乎把灵魂遗忘在了岸上的样子,海盗们觉得眼前这个似乎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的女人,完全失去了做为厄勒冈船主的资格。 他们当中有人开始议论着是否已经到了可以向可怕的阿赛琳挑战的时刻,有得人则为厄勒冈的未来开始担心。 但是随着一个海盗的鲁莽挑战,阿赛琳却忽然如同变了个人似的! 在几下干净利索的交手之后,她毫不留情的把那个敢于挑战她地位的家伙扔进了远处正游弋可怕鲨鱼的大海之中! 看着任由那个人声嘶力竭的在海里求救,而却不动声色的站在船头,直到看着那人被鲨鱼撕烂的阿赛琳,海盗们终于再次明白,那个可怕的女海盗又回来了! 再也没有人敢去挑战她的地位,更没有人敢问她在岸上遭遇了什么,可即使如此,脾气突然变得异常暴躁的阿赛琳还是让这些海盗受罪不少。 而随着似乎变得越来越阴郁的情绪,阿赛琳也让那些海盗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她。 可是即便如此,阿赛琳变坏的心情,却并没有影响厄勒冈上的人做他们的小生意。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忽然变得有些执拗的阿赛琳开始了她异常辛辣的抢劫之旅。 伴随着一路上对所见到的所有船只的毫不留情的掠夺,一时间整个地中海东岸不禁被这个美丽却可怕的女海盗搅得一片恐慌。 但是,不论是抢劫多少海船,掠夺多少财富,似乎这一切都不能让阿赛琳那颗忽然封闭的心开启。 海盗们只是看到她不停的指挥着手下冲向一个又一个被她不幸盯上的猎物,就如同现在,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一条似乎准备逃跑的海船,看着那条不住随着海风的变换,急切的改变着方向的海船,阿赛琳的嘴角露出了她那特有的讥讽的笑容。 而海盗们知道。每当阿赛琳老大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可怜的家伙,他们出门的时候肯定没向他们的保护者祈祷。” 一个海盗用自认还算幽默的口气开了个并不可笑的笑话,当他看到阿赛琳微微回头瞪他一样的那种冷漠表情时,这个海盗立刻闭上嘴巴,低下头小心的用手里的一块石头磨着原本已经十分锋利的弯刀。 “阿赛琳老大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不是在阿马修斯已经说过不再干现在这活了吗?” “哦,你这蠢货,难道不知道这都是因为那个贡布雷吗,要知道我可是亲眼看到过为了他,老大和那些科尼亚人拼命的样子。” “可是那个人现在已经是法兰克人的贵族了,而老大也已经是阿马修斯的城主,但是她为什么又忽然对我们这行这么热心起来了?” “你干嘛要问这么多,如果好奇,你可以自己去问老大!”……………… 海盗们私下里的议论并不是没有传进阿赛琳的耳朵,事实上当有人刚刚冒出想要挑战她的地位的念头时,就被她用喂鲨鱼的残酷办法彻底消弭了这种滋生起来的危险。 而现在,她内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些海盗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东西。 当在凯撒利尔堡垒第一次因为权力的诱惑而要杀死埃利奥特的时候,阿赛琳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沉沦了。 做为海盗抢劫过往的商船,甚至用杀戮来换取带着血腥的财富的行为,已经让她自认对所谓的良心感到陌生,可是当她发现自己居然会为了权力而对某个人产生了杀机时。阿赛琳不禁开始感到迷茫。 而这也正是导致她决定再次离开伦格的原因。 尽管已经成为了阿马修斯的城主,但是这更大原因是由于对那个陌生甚至有些憎恨的父亲的承诺,而阿赛琳一直自认对所谓的贵族有着一种甚至不屑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她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那些动辄会被某个骑士的矫情做作感动的歇斯底里的贵妇,又用怜悯的挑剔讥讽着那些穿戴整齐,却在她来说不堪一击的骑士。 甚至即使是对与雷蒙伯爵有着很密切关系,而且几乎是在整个塞浦路斯唯一不敌视她的菲利皮科大主教,她也是以一种淡漠却十分疏远的态度维持着两者之间的关系。 因为她深深的知道,做为佐薇,她无法忘怀在短暂的与那些贵族一起生活的童年时代里,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苦难。而做为阿赛琳,她更是珍惜对她来说无比珍贵的自由! 所以在成为阿马修斯的城主之后。她毅然做出了与其说是一个海上要道,更毋宁说是一个海盗女王般的征收所有船只重税的决定。 她需要的是必须随时提醒自己,她,是厄勒冈的主人阿赛琳,而不是一位带着另她厌恶的贵族气息的阿马修斯城的女城主佐薇!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对权力产生了欲望呢? 阿赛琳这样问着自己,是在看到伦格和那个玛蒂娜在一起的时候吗,还是在看到别人对她与伦格在一起时露出那种古怪神态的时候? 自己始终是个异教徒,至少是一个异教徒女人生的私生子。这个以前丝毫没有令她羞愧的出身,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成为了她心中一根难以拔除的尖刺。 每当有人用那种古怪眼神看着她时,这根刺就狠狠的戳在她原本坚强的心灵上,而每当看到玛蒂娜在伦格的身边得到那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尊重,那根刺简直就给她带来要彻底扎穿她的心脏的痛苦! 所以,当她听到波希蒙德的死讯时,她第一次为自己可能会拥有一个机会而感到兴奋,而随后对埃利奥特毫不留情近似谋杀的行为又让她为自己内心的变化感到恐惧。 “难道我也会象那些贵族一样,为了权力而浪费我的青春,然后在令人厌恶的勾心斗角中虚度一生,那么我追求的自由又在哪里?” 这个在因为伦格而被刻意压抑下去的念头,随时随地都在冲击着她的头脑,当她看到伦格终于摆脱了危险之后,不论是因为对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的懊恼,还是对那可能会因为对权力的贪婪而失去自由的恐惧,阿赛琳都立刻做出了远远离开的决定! “也许我对他爱的还不够,也许他和自由同样重要,也许我只是在为自己不能得到寻找借口……” 阿赛琳不止一次的这样询问自己,但是毫无答案的烦恼让她的脾气更加暴躁,她只有用一次比一次疯狂的抢劫来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令她不安的东西。 可是即便如此,那个令她无法忘怀的身影却总是顽固的出现在她的心头。 “难道我是因为违反了‘他’的愿望而受到惩罚吗?”阿赛琳心头不住闪动着这个念头,她还记得那个被她在心中称为‘他’的父亲,的黎波里的雷蒙在临终前向自己提出的那令她难以相信的条件:“永远不与那个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缔结一切形式的婚约。” 这是让她继承阿马修斯唯一的条件,而已经成为这座富饶的城市主人的自己,算不算已经答应了父亲的条件呢? 可是,自己难道真的没有想到过要违反这个诺言吗? 阿赛琳烦恼的用手抚动被海风吹乱了的头发,同时随着站在桅杆上的手下发出的一声声的呼喊,她缓慢的把一个镶嵌着几颗蓝宝石的黄金发箍戴到头上。紧紧束住了已经因为很长而总是被吹乱的头发。 “别象女人似的慢慢吞吞!准备蝎子锤!”阿赛琳高亢的喊声从船头响起,这时的女海盗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还纠缠着她的烦恼,随着她用力甩掉披在外面的厚厚的披风,一身对海盗们来说十分熟悉的肥大长裤和利索的扎起来的亚麻短衫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啊,那还是我们的老大!” “厄勒冈的阿赛琳是最残忍的海盗,来呀!让他们看看厄勒冈是多么可怕!” 海盗们大声嘶喊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也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变得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阿赛琳,他们手里的武器发出各种碰撞的声响,眼中流露出的残酷让这些人在这一刻看上去完全不负海盗这个令人胆寒的名号。 “靠上去,蝎子锤用点力!要一下就让他们的船瘫下来!”阿赛琳的命令再次令海盗们发出一阵怪叫,他们手中的武器闪动的寒光在阳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真切,以至前面的那条船似乎因为惧怕而一阵晃动,这立刻给了厄勒冈难得的好机会,随着阿赛琳手中双剑奋力一挥,厄勒冈坚固可怕的冲角毫不留情从后侧遥遥的向着前面海船的船脊冲了过去! 看着那条绝对无法避开的海船,阿赛琳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在这一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纠缠着她的烦恼,甚至也忘记了那张始终牵扯着她思绪的年轻的罗马农兵的脸庞,在她的眼中,只有广阔的大海,痛快的掠夺和无尽的自由! “冲上去,抓住他们!”阿赛琳兴奋的发出高喊,然后,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塞浦路斯做为地中海东南海岸最大的岛屿,尽管多年来一直是通向耶路撒冷的海上要冲,但是一直到圣地陷落之前,这座岛屿却始终没有得到人们过多的关注。 在很多人看来,这里始终只是踏上遥远东方前的最后一个补给地,同时在早期,做为一个遏制着不断崛起的阿拉伯帝国海上力量的前哨,这里曾经在一段事情里成为了东罗马帝国一个比较重视的海军要塞。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甚至是到了的黎波里伯爵雷蒙死去的时候,这座虽然地势险要却依然不被重视的岛屿,还只是做为的黎波的一块附属领地,被雷蒙那几个并不争气的儿子争来夺去。 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眼光,或者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只把注意放在耶路撒冷,这座承载着太多神圣的城市上。 即使已经意识到塞浦路斯的重要,但是伦格并不知道因为狡猾多智而闻名后世的法国国王,已经悄悄的出现在了塞浦路斯,更不知道这位一向擅长阴谋诡计的国王已经和雷蒙的妻子埃施瓦伯爵夫人有了默契。 不过他却知道,就在不久之后,那位聚勇敢,浪漫,鲁莽和执着于一身的英国狮子,却要趁着东方那混乱的战事,一举夺取已经失去了主人的塞浦路斯,而当他想到那位总是缺钱的国王,居然会为了一万个金塔居就把这座岛屿卖给了已经丢掉了国土的国王盖伊,他就不禁在心里对英王理查一阵鄙视。 不过即便如此,伦格也不能不承认对当时的理查来说,他也的确是做了一笔不错的买卖。 但是,难道就没有人真正意识到塞浦路斯的地位和重要吗? 伦格不会怀疑这个时代人们的聪明,就如同他从来不敢轻视阿赛琳那对自由的渴望一样。 之前始终隐藏心底的不安随着对阿赛琳的思念终于清晰起来,对于那些来自欧洲的新的十字军,伦格难以想象他们当中不会出现同样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塞浦路斯重要的人物。 就如同在他所熟悉的时代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罗马收复奇利里亚一样,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同的现实,让伦格已经无法再沿着那条清晰的历史轨迹去对待即将发生的事。 甚至他开始怀疑,如果那个以残暴著称的红胡子腓特烈并没有经过小亚细亚,或者是至少没有冒险渡过那条萨列法河,那么历史上的一切是不是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呢? 如果傲慢的理查不那么鲁莽,如果倨傲的腓力没有因为和理查的矛盾负气回国,如果残忍的腓特烈没有淹死在萨列法河里……是不是会出现著名的西方三名王与萨拉丁的大战呢? 而在这样的一场决定无数文明命运的战争中,自己,又该如何做才不会被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洪潮之中,又该如何去实现自己心中那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萦绕心头的罗马之梦呢? “塞浦路斯……”看着西方逐渐下坠的透着一股血色般的太阳,伦格的心底里反复映衬着这个名字。 之前因为无法图及而被忽略的这颗地中海上的宝石塞浦路斯,现在却令伦格在心中牵肠挂肚,就如同已经出现了于历史上不同的奇利利亚收复战一样,伦格这时无法确定究竟有谁会比理查更早的注意到塞浦路斯的重要,而更让他担心的,是恰恰继承了塞浦路斯爵位的阿赛琳的安全。 “阿赛琳,你现在在哪儿?”伦格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厄勒冈可怕的冲角以一个不可躲避的斜线向着敌人冲去!看着船艏撞起的雪白浪花,阿赛琳手中的双剑发出了交错撞击的清脆响声! 可是随即,她就看到了对面的船边上出现的一个条身影,尽管离得很远,可从那个人惊慌急切的手势上,她还是能辨认出那是什么意思。 看着那明显代表着“我们投降!”的手势,阿赛琳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恼怒,就在她脸色阴沉,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跺着重步踏上对方的甲板,准备找这些“太不识时务”的家伙的麻烦时,一个陌生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声调的呼喊突然从对面那些胆战心惊的人们中间响起! 随着一声让阿赛琳有些意外的“佐薇!”的大叫,一个看上去颇为壮实,而且一脸激动的青年猛然从人群里扑了出来! 然后,就在所有的抢劫者,被抢劫者,和女海盗头子的愕然注视下,这个青年几步冲到了阿赛琳面前! 然后,他就一把紧紧抱住了满脸诧异的阿赛琳! “感谢上帝!可找到你了!我的佐薇!” 第八十四章 起帆!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刚刚要开口的海盗们不禁瞠目结舌。他们有些人大张着嘴巴不住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有的则相互对望着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而那些胆战心惊的看着海盗们的船员,则好奇的看着这个一上船就只是拼命的指使他们在这片海面上到处乱晃的年轻贵族,虽然之前他们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什么,但是当他们知道之后,他们就不禁为自己贪图那个人的船钱后悔不已了。 这个看起来出身高贵的贵族骑士,居然是为了找这个地中海上最可怕的女海盗而来的! 当阿赛琳因为自己心中的疑惑和愤懑而在地中海上掀起滔天波澜的时候,她那可怕的名声也早已经名声远播,每当船上的船员对旅行者们提起那个总是站在那条可怕的巨船船头上的女人时,恐惧和憎恨就在他们中间游荡。 他们告诉所有试图越过地中海的旅行者那个女人的可怕名声,同时为自己要承担多么巨大的危险而提高价码,伴着阿赛琳几乎已经远播欧洲海岸的名声,那些海船的船主也赚得财源滚滚。 但是毕竟遇到那个可怕女人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依然有很多人抱着侥幸在这片海域上做着生意,可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居然会有人主动来找这个可怕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因为过于突然而一时没有反应的阿赛琳任由那个年轻人紧紧抱着脖子,当她在一晃间终于清醒过来时,她手里的剑柄立刻飞快倒转,随着一声闷响和痛苦的呻吟响起,那个在所有人看来简直胆大包天的年轻贵族。已经捂着肚子痛苦的弯下腰去。 当他看到阿赛琳丝毫不因为他的受伤作罢,已经高高举起的长剑时,摔倒在地的年轻人不禁立刻紧张的大喊起来:“别!佐薇你看看,是我,是我呀!” 瞬间斩到年轻人脖颈的长剑忽然停了下来,在那个年轻贵族露出了一脸恐慌时,阿赛琳慢慢的收回了锋利的长剑,她有些错愕的仔细看着那个年轻贵族,过了好一阵,她才略显犹豫的轻声问:“小约翰?你是小约翰?” “对,是约翰!是你的小约翰!”年轻人兴奋的大喊起来,他一下从甲板上站起来,不过当他想再次向前一步时,锋利的剑尖已经顶在了他的胸口上。 “别动!”阿赛琳的脸色忽然变得一阵难看,她眼中闪动起一股无尽的仇恨,随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顶在那个年轻人胸口的剑尖不禁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伊布林的巴里安的儿子,”阿赛琳的的声音中透出难以名状的愤怒,对于童年时期那段令她永远无法忘记苦难的仇恨,在这一刻霎时爆发了出来“真没想到我会见到你,也许我应该立刻把你的脑袋看下来,还是在你身上割上几刀,然后放到到处都是鲨鱼的海里?” 听到老大的话,那些一直旁观的海盗立刻发出了一阵高声欢呼,虽然这个贵族青年看起来似乎和老大有些令人兴趣盎然的关系,但是当听到老大那残忍的命令之后,他们就立刻忘记了一切。对于嗜血的兴趣,在这一刻压下了他们的好奇心。 “别!佐薇,我是来找你的!只是为了找你!”曾经在耶路撒冷为了阿赛琳与伦格决斗的年轻骑士一边向四周奋力挥手阻止,一边向着阿赛琳大声喊着:“我想见到你,想告诉你很多事!” “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阿赛琳看着约翰冷冷的说着“我甚至知道你父亲曾经希望雷蒙把我送给你,就好像是送一只你喜欢的宠物。” 说完,忽然感到厌烦的阿赛琳向着已经逐渐围拢过来的海盗们略一示意,然后转身向人群外走去,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忽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和她的过去有关的人,即使这个小约翰,当初对她并不错! “听我说,佐薇!我当初不想伤害你!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让你到我身边来的!我为了你甚至和那个贡布雷决斗!”看着丝毫不想听自己辩解,只是大步走去的阿赛琳背影,约翰.伊布林终于大声喊出了一句令阿赛琳不能不关注的话! 随着这句话从约翰的嘴里吐出来,正在远去的阿赛琳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慢慢赚过身,透过人群看着正被海盗们推搡着走向船帮边的约翰,在略微沉吟之后,终于开口阻止了海盗们的行为。 “把他带到我的船舱里去。”阿赛琳看着一边急促的呼吸,一边用陌生不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约翰“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辽阔的草原上没有尽头的葱绿已经覆盖了整个大地,似乎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已经变成了绿色的,而在其中如片片花毯般姹紫嫣红的野花,让这片绿色的世界,又有着几丝其他与众不同的点缀。 伦格看着自己的骑兵在草原上不住驰骋着,而他自己也在整个队伍里不停的前进,感觉着掠过身边已经透着暖意的湿润暖风,伦格依然可以从其中闻到阵阵隐约地血腥味道。 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路上,一个科尼亚人的小牧村很突然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不知道是听到了消息还是早已有所警惕,对面的小村子里出现了一群挥舞着马刀的克尼亚牧民! 在这个一生都在马背上度过的突厥后裔的国家里,这样居则为民,出则为兵的生活似乎成为了他们一生中的一部分,所以即使人数少得多,但是那些克尼亚人还是跳上马背,迎着他们的敌人冲了过来。 不论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牲畜还是只为了杀掉异教徒,当固执的克尼亚人迎面而来时,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冲突就此展开!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这与其说是冲突,不如说是一场并不公平的屠杀! 当克尼亚人出现在远处略微低矮的草坡下的时候,伦格的护卫已经以伦格为中心,向着两翼飞快展开。 这些像个张开了两臂,准备拥抱客人的骑兵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骑弓,随着一声声的呼喊,大蓬呼啸的箭矢立刻划着弧线向着坡下的科尼亚人抛了出去! 在箭矢刚刚离弦,骑兵们就已经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骑枪,他们并不象任何一支东罗马弓骑兵那样试图依靠不住的射击来消耗敌人的力量,或者说他们更相信做为骑兵的自己。完全可以用堂堂正正的战斗开结束这场似乎力量悬殊的战斗。 一切也的确如这些骄傲的罗马骑兵想象的一样,被迎头而来的利箭射倒在地的人的惨象一时间令那些牧民势头一遏,当他们还没来得及决定是继续进攻还是先退却下去时,顺着并不陡峭的山坡滚滚而来的罗马骑兵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随后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实际上当几百骑兵呼啸着涌向不到一百人的牧民时,一切就早已经注定,而这一切也恰好是伦格一直想要看到的局面。 罗马弓骑兵那灵活的机动能力和几乎聚远近攻击于一身的奇妙组合,让伦格在瑞恩希安的特里布松骑兵的身上得到了证实。 与欧洲法兰克骑士们那因为过于注重荣誉和尊严,而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的骑士们不同,罗马的骑兵并不过于重视他们的出身,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普通平民出身,有的甚至是迁居到罗马的异族后代。 和似乎已经变得自恋般的欧洲骑士更加不同,而又牢牢吸引了伦格的,就是那个被欧洲人视为异端帮凶的骑兵弓! 这种在伦格第一次见到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的武器,成为了罗马弓骑兵名称的主要由来。 在罗马没有人会因为战斗中一方使用了弓箭而受到谴责,这对欧洲来说,固然是不可原谅,而当伦格第一次见到那种在弓臂上有着一个环套,以做为骑兵可以在马上借力的骑弓之后,他也不由不为罗马人的精细设计所感叹。 但是在欣赏的同时,伦格也很快看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有些实在无聊的问题。 尽管弓骑兵已经可以说是罗马人务实的代表,但是当他看到那些罗马人往往会在设射出箭雨之后。用停顿那么一点时间的方式以备能够与幸存下来的敌人正面交战时,他就不禁为这种纯粹是出于所谓罗马的荣誉而产生的行为一阵苦笑。 “也许这是很简单的一点改变,但是我却相信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意义。”伦格对跟随自己的骑兵们这样说“你们唯一要记住的,是只有胜利才能为我们获得他人的尊重,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们获得更大的胜利。” 射击之后立刻出击,如此不符合一个骑兵对荣誉的注重却又如此简单,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改变,让这些罗马人在刚刚遇到科尼亚人时以超出敌人想象的速度狠狠的教训了还没有从迎头箭雨中缓过来的敌人! 随后,就是令人不快,却在整个时候必然会出现的掠夺! 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当伦格的队伍进入牧村时。对整个村子的掠夺也随之开始,看着那些试图奋力抵抗的克尼亚人,伦格只能向自己的骑兵下达了只夺取粮食的命令。 远处已经有房子开始燃烧,浓重的血腥气味在鼻端飘荡,看着那些科尼亚人最终被完全包围在了村子中间的晒草场上,再看着那些人望着他的仇恨眼神,伦格的心头不禁晃过了“占领者”这个对任何当地人民来说都不会受到欢迎的词汇。 “不要再伤害他们当中任何人,除非他们拿起了武器,”伦格向自己的军队下达了命令,已经重新披上了黑色连帽外袍的他,把脸掩藏在帽兜的阴影里,在明亮的阳光下,黑色的高大战马上的黑色身影,给那些科尼亚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让我的这个样子在草原上传送吧,直到有一天,克尼亚的苏丹会听说这样一个人在曾经属于他的奇利里亚领地上做出过对他无视的行为。” 如此说完的伦格,忽然催动战马向人群中冲去!就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向两边让开后,冲到晒草场中间的伦格,已经手起剑落,砍断了树立在草场中间的旗杆上的克尼亚部族旗帜的绳索! 随着徐徐飘落,伦格一把接住了飘荡的旗帜一角,然后把那面旗帜高高举过面前。 “你们可以告诉克尼亚的苏丹,我是奇利里亚新的主人,这片土地属于罗马,不论他是否会把这片土地重新攻陷,但是这片土地只属于罗马,而且毕竟会回到罗马的版图之中。”伦格向那些愤怒的就要扑上来的克尼亚人宣布着“告诉他,我承认勇敢的亚尔斯兰王的功绩,可是对于一切窃取他荣誉的人,我只会鄙视。 所以除非他能证明自己不愧是那位伟大国王的继承者,否则我会一直用这种方式向他挑战,”说着,他忽然看着站在人群前面的几个老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与这个资格把我的这些话直接告诉苏丹,虽然你们的村子很小,但是我相信一个拥有旗帜的村子里一定有足够配得上它的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些微微色变的牧村老人,而是带上自己的军队再次走上了通向西方的道路。 “那个人是谁?”当胆战心惊的村民看到可怕的罗马人终于走远时。他们才敢去收殓自己可怜的族人,在一阵阵凄惨的哭号中,一个老人蹲在自己死去的儿子面前喃喃的自语着“难道我们不该报仇吗,也许我们太莽撞了,可是难道我们就该忍受这种侮辱吗?” “那个希腊人居然抢走了我们的族旗,我们一定要为这个雪耻!”老人们声音颤抖的对自己的孩子说,同时他们用期盼的眼神望着遥远的北方“把这一切都告诉苏丹去,让苏丹派出他的军队,要让那个希腊人用他的血来偿还这一切!” 仇恨和屈辱让这些克尼亚人不顾一切的把自己的遭遇向其他的地方传播着,而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就是将信将疑。他们无法相信不久前刚刚传言已经死于曼齐克特的那个希腊人,居然会再次出现,而且居然似乎是在向着锡斯城的方向前进。 人们被这些真假莫辨的消息迷惑了,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听信谁的,更不知道那个似乎再次“复活”的罗马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行为侮辱苏丹。 “难道他以为自己可以对抗苏丹的报复吗?”很多人困惑的猜测着“难道他不知道即使是罗马皇帝也要顾及到克尼亚苏丹的怒火吗” 人们在不住的猜测中,把这个消息不停的向着四面八方传播着,在这个一直有着各种传奇,造谣和流言蜚语横行的时代里,没有人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也没有多少人肯花费精力去探求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一时间,那个攻陷了锡斯城的希腊人向苏丹提出挑战的消息在整个奇利里亚随着春肥传播来开。 而传言的速度和内容变化却又是如此之快,以至当伦格终于在锡斯城远郊看到那些颇为熟悉的草原树林时,迎接他的,是一队在赫克托尔的带领下,看到他时,几乎是狂奔而来的近卫军! 近卫军几乎是疯狂般的涌向伦格,士兵们的嘴里爆发出的呼喊在整个草原上响彻天空,即使是在尽量控制着战马,但是那种看起来因为声势过于可怕而就象冲锋似的举动,也不禁吓得跟随伦格的罗马骑兵立刻聚拢起来! 他们眼神戒备的盯着对面奔来的“敌人”,即使看到他们和自己一样举的是神圣的红色黑十字圣旗,但是经过恶战之后已经形成的对圣子的忠诚,却让他们毫不犹豫的排起了盾墙! “哈!这些罗马人要和我们争夺忠诚呀!”奔在最前面的鲁普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发出一声大笑,他高高举起手臂用力挥舞,随着他的动作,情绪激动的近卫军们终于清醒过来,他们尽量让自己的战马缓慢下来,可即使如此,他们的眼神中还是无法控制着露出无比激动紧张甚至不安的神态。 因为他们已经惧怕!他们惧怕自己要面对一个新的打击,没有人能够忘记在听到这个伦格在曼齐克特阵亡的消息时的那种恐惧,在那一刻似乎世界末日真的已经到来,至少对于这些红色黑十字旗下的追随者来说,那一刻,世界的确已经灭亡了! 当伦格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罗马骑兵让开的缺口上时,一阵震天的欢呼霎时在草原上响起! “上帝保佑圣子!”近卫军们高举武器奋声呐喊! “凯撒必胜!”罗马士兵们则声势如潮毫不示弱! 一个同样身披黑袍,却露出了一片雪白头发的身影徐徐的向着伦格策马行来。 望着即使在这种时刻依然显得悠然淡漠的赫克托尔,伦格的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笑容。 在听到关于罗马使者的消息时,伦格的心头第一个反应就如同玛蒂娜当初一样,截杀罗马使者的念头在那一刻充斥心头,那个时候他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赫克托尔是绝对敢于做出这种决定的。 但是随即他就完全陷入了不安之中,他不知道赫克托尔能不能迅速的做出真正正确的决定,能不能在这关键时候不被愤怒所左右,甚至怀疑他能不能按捺住那些可能会同样产生截杀使者这种念头的人! 在那些时候,伦格没有把自己内心里的不安告诉任何人,当瑞恩希安在每次望着他时,脸上都会露出一丝淡淡的沉思时,他已经下定了轻装前进的决心。 在那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才让汉弗雷跟随着瑞恩希安一起返回,却并不让他随自己一起回去。 而一路上那与以前截然不同,甚至充满对克尼亚苏丹的挑衅,都是为了在面对那最糟糕的局面时能够有所依仗。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应该并不太糟糕,特别是当他看到一小队打着图戈里旗帜的克尼亚骑兵在后面缓慢出现时,他望向赫克托尔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赞许。 “很荣幸能成为第一个迎接您凯旋归来的人。” 赫克托尔淡然笑着,他那样子就好像伦格只是随意出去散心才回到家里似的,望着这个白化病人,伦格的心头不禁暗暗感慨,对于拥有这样一个智臣,他在庆幸的同时也不禁暗暗提醒自己:绝对不要让这个人对自己失望! “大人,还有位贵人正在来迎接您的路上。”赫克托尔忽然轻声一笑,他的这个表情,让伦格的心猛然一跳! 远处的图戈里这时正缓缓行来,他的脸上一片冰冷,但是伦格这时只是激动的等待着自己心中一直期望看到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随着赫克托尔在伦格身边轻轻耳语,伦格脸上那种激动的神态也变得越来越明显,虽然他一直在尽量克制自己,但是即使是因为他一路上的举动,而让自己觉得处境不妙的图戈里,也不由被他那种从内心中迸发出来的喜悦传染了。 一阵“隆隆”车声从远处高耸的针叶林路口上响起,伦格的心开始怦怦跳了起来,他根本不顾一直等待与他好好谈谈的图戈里,在催动战马穿过所有迎接他的骑兵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辆看起来就颇为结识的马车,出现在了不远处树林的路口上。 “驾!”随着伦格用力挥鞭,比赛弗勒斯几乎是足不沾地的向前奔跑起来,身边的一切在飞速向后掠过,而伦格的眼中这时却只有那辆不停向他奔来的马车! 终于,随着比赛弗勒斯有力的前蹄用力戳地,战马向前滑行了几步才停在了车边。 忽的,车门洞开,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车中冲出,伦格的怀里已经多了一个美丽轻盈的女孩! “小心点!玛蒂娜!”即使是在战场上也不曾畏惧的伦格,发出了一声不安的低叫,随着女孩的柔软的身体扑在他的怀里,他立刻听到了一阵饱含着无数委屈,恐惧,不安和焦躁的抽泣哭声。 “伦格!你回来了!你活着回来了!”玛蒂娜的两臂紧紧箍住了伦格的脖子,她甚至还嫌不够的把伦格的头向着自己已经颇为丰满的胸前用力挤着,同时她的嘴里不知在说什么的发出一阵阵的哭喊:“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我会害怕的!我是埃德萨的玛蒂娜,可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不论你想干什么,你想得到什么就是不要离开我!就是把我所有的权力都拿去,也不要离开我!” “玛蒂娜,你在说什么?!”伦格一般安慰着女孩,一边困惑的问着,他能感觉到玛蒂娜在见到自己的喜悦之中掺杂着的那种似乎是畏惧般的彷徨,他从抱在怀里的女孩那颤抖的身体上可以感觉的到,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想起了很久前在的黎波里山顶的城堡里再次遇到她时的那种样子,当时的她是那面孤独无助,而现这一切似乎再次出现! “不要怕,我不会离开的。”伦格轻声安慰着“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会为你自豪。” “对,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孩子!”玛蒂娜好像找到了一个巨大依靠般显得快活起来,她抬起头仔细看着伦格,过了好一阵,她忽然用小的伦格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 而这句话却让伦格险些发出一声惊呼,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去看那个一直平静的望着自己两个人的赫克托尔,同时他看着玛蒂娜的眼神也变得无比严肃。 “我向你发誓,玛蒂娜,我绝对没有任何要伤害你的想法,不论我们是否已经有了孩子,我都不会伤害我喜欢的女孩!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不论是谁!” 碧波浩淼,浪涛澎湃! 厄勒冈号在地中海上昂首前进,在它高耸的船艏像上,一个美丽,狂野,残酷而又迷人的女海盗正望着前方,在她的身后,一个年轻人正笑呵呵的看着她健康挺拔的背影。 “厄勒冈,起帆!”阿赛琳的喊声从船头响起,随着她修长的手臂向着前方用力一挥,海盗们立刻听到了她那熟悉的命令:“前进!塞浦路斯!” 第八十五章 努拉多斯的王牌 罗拉姆.努拉多斯一个人坐在拥有着罗马风格的大厅里。望着面前那些神情恍惚,局促不安的锡斯城的法兰克和罗马富人们,他的眼中闪动着有趣的神色。 让那些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听到关于那位圣子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那一刻,努拉多斯的脸上就一直露着这种让他们费解的神色。 听着城外由远及近的欢呼和一阵阵越来越响亮的“凯撒”的呐喊,那些富商和行会首脑们的脸上已经开始变得一片苍白,他们相互对视着,从别人的眼睛里他们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懊悔,恐惧和胆寒,同时随着一个个的眼神不住闪烁,他们也纷纷看到了别人内心中和自己一样闪动的念头。 “你们是不是在后悔选择错了效忠的主子?”一直兴趣盎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声戏剧的努拉多斯忽然开口问着,他有些费力的用力一跳,从比他的双腿高出一截的椅子上跳到地上,同时他慢慢的从身前那些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人们面前慢悠悠的走过去,当人们和他那双看起来似乎可以看透他们内心的眼睛接触时,人们都不由自主的垂下眼帘。 “或者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在想是不是依然还能向那位子爵大人重新效忠?”努拉多斯好笑的看着一个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涨红起来的老人,他记得这个人是锡斯城里一个很大的富商。 说起来克尼亚人虽然统治了这片土地,但是长期来游牧民族的习惯令他们对骑马驰骋比对赚取金钱更感兴趣,事实上对克尼亚人来说,一个只会守着一大堆金币的男人,是最没有出息的。 于是。赚钱这种在克尼亚人看来最没出息的行当,就轻而易举的成为了留居在这片土地上的罗马人和法兰克人谋生致富的专业,随着岁月的流逝,克尼亚依然在这片土地上纵马驰骋,而法兰克人、罗马人和一些虽然不多,却十分机灵的犹太人,却成为了真正拥有财富的富豪。 “也许你们当中已经有人在想着现在就冲出去,大声宣布你已经拘捕了所有试图颠覆子爵大人统治的阴谋家?”努拉多斯转身问着其他人“说不定你们还会认为,如果这样甚至不但会得到那位大人的原谅,甚至可能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是吗?” “说的对!”一声呐喊忽然从努拉多斯身后响起,随着这声呐喊,那个他刚刚逼问的法兰克老人突然以罕见的敏捷猛扑了过来! 努拉多斯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倒在地上,伴着一声痛苦的哼声,他觉得自己的胃口上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疼痛!那个顶在他胸上的膝盖就好像要把他的胸膛压碎似的拼命向下压着!同时四周已经一片混乱! 突然暴起的锡斯城富商们呐喊着从身上拔出暗藏的武器,这些平时为了安全随身隐藏的武器这个时候成了行凶和谋杀的凶器! 几乎就在努拉多斯被按倒在地的同时,几个商人已经突然冲向大吃一惊的罗马随从,尽管那几个随从立刻醒悟过来,并试图抵抗,同时他们的嘴里发出了高声呼救,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却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拔出武器,只一刹那间,那些人就已经血肉模糊的被砍倒在地!与此同时,等待在院子里早有准备的富商们的仆人们已经呐喊着冲向院门,就在走廊里的罗马士兵听到呼救,冲进房间时,他们看到的是已经被那些眼中闪动着可怕光芒。嘴角不住颤抖的富商们劫持了的使者大人,同时伴随着院子里响起的混乱,卫兵们惊恐的听到了一阵高声欢呼: “上帝保佑圣子,锡斯城属于子爵大人了!” 院子里的欢呼声令罗马士兵脸色立时变得惊慌起来,他们一边紧紧包围着劫持了努拉多斯的那些富商,一边紧张的派人冲到院子里试图从那些仆人手中重新夺取已经被占据的远门,但是随着一阵低沉震动的轰鸣,他们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向着这座罗马使者居住的院子走来,透过大敞的远门,那片人群的影子在地上向前延伸,就如同一片乌云般迅速穿过院门,来到了他们面前! 脸色惨白,满头汗水,但是即便如此,为首的罗马卫队长却依然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他的嘴唇紧绷在一起,看着对面那只需要不停的向前走来,就足够把他们这些人彻底淹没的人群,卫队长向着自己只有十几个人的手下发出了一声高亢有力的命令:“列阵,罗马人!” “轰!”几乎是同时,守在房门前的罗马士兵整齐划一的向前用力迈出步子。他们的身子相互交叠的贴在一起,排成紧密的一排,在手中的盾牌如一整片鱼鳞般交相重叠的排成一道坚实的盾墙时,他们手中的长剑也高高举起,透过盾牌间凹下的缝隙指向对面,一时间这些罗马士兵如一道结实的墙壁般坚定的阻挡在远远超出他们人数的人潮面前! “罗马!” 随着整齐的呐喊,这些已经深陷重围的罗马卫兵毫不犹豫的向前迈出走向死亡的一步! “凯撒!” 几乎是同时,一队和这些卫兵身穿相同的盔甲,披着同样鲜红的披风的罗马士兵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相同的阵型,相同的盔甲,同样高亢的呐喊,却远超对方的人数!霎时间,两队出自同一国家,受过相同训练的罗马精锐,拔剑相向,血战将起! 寂静,一片难言的寂静! 即使有这么多人,整个院子里依然寂静的可怕,除了人群中因为紧张而响起的粗重的呼吸和兵器盔甲轻微碰撞的声音,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赫克托尔淡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嘴角始终挂着的一丝冷笑这时已经完全凝固住了,他那双透明如水晶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队对峙中的罗马人,同时他小心的看向身前的伦格。 “这是第一次……”赫克托尔的心里喃喃的自语着。 第一次!第一次为了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罗马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对峙,以至两队完全忠诚于帝国的精锐军人,拔剑相向! “我的大人,你要往何处去呢?” 看着伦格的身影,赫克托尔心底里不由自主的问出了这句耶稣基督对圣彼得说出的那著名的箴言。 “住手!”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稍微显得有些沙哑。而令人意外的是,随着人影晃动,几个法兰克商人劫持着努拉多斯走出了房间,而阻止即将发生的自相残杀的,正是被劫持的努拉多斯。 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比侏儒高不了多少的矮个子,从他那硕大的脑袋上,伦格可以猜测到这个人在少年时一定有过可怕的遭遇,而关于罗马人从很早开始就用刻意炮制畸形的人来充当宫廷小丑的传言,这时也在伦格的头脑中飞快掠过。 看到自己的主人出来,脸色严峻的卫队长立刻调转剑尖,他的长剑遥遥对着劫持着努拉多斯的那个商人,一双眼睛不住的在这几个人身上闪动着,随时寻找可以解救下主人的机会。 “好了,法拉弥斯,一切都结束了。” 努拉多斯神色平静的向着自己忠实的卫队长轻轻一笑,他先是轻拍了一下紧紧勒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在稍微得到了一点宽松之后,他微一侧头看着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伦格有些艰难的“呵呵”一笑:“我想您一定就是耶路撒冷的守护者,拥有圣子之名的贡布雷子爵大人了。请原谅我只能这样和您说话,这真是有点失礼了。” “我更希望称自己为一个罗马农兵,”看着那个因为被比他高出一截的人勒住脖子,而不得不踮起脚尖才不会窒息的宫廷小丑,伦格的眼中没有露出丝毫的轻视“所以我更愿意用罗马人之间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 “当然。不过我想您可能和法兰克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难免沾染上一些他们那种野蛮习惯,哈哈……”似乎认为自己开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努拉多斯发出一阵大笑,但是随着脖子被用力一勒,他的声音立刻在他的喉咙间嘎然而止。 “所以我更愿意和你好好谈谈,”伦格一边说着,一边越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罗马卫兵,向着对面那些依然紧盯着自己的罗马士兵走去。 随着他缓慢迈动的脚步,院子里那种压抑的平静变得更加沉闷,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已经越过中间空地的伦格。当他的身子轻轻递在那些罗马士兵的剑尖上时,一阵无法压抑的抽气声从人群里响了起来。 “听着,”赫克托尔低声向身前的那些罗马卫兵吩咐着“如果任何人想伤害大人,就立刻射死他!只要大人安全,你们可以射死对面的所有人!” 短暂的对峙,伦格的眼睛和盯着自己的罗马士兵的眼睛毫不回避的对视着,他看到了那个士兵眼中的杀机,也看到了他那勇敢的坚强。 这些都是真正的罗马士兵!伦格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士兵! “请大人过来,我们说好了,要用罗马人的方式。”努拉多斯似乎带着一股嘲笑般对他的卫兵吩咐着,同时他微微抬头讥讽的对劫持他的商人问着“难道你反对我们用自己的方式谈判吗?” “哼!”商人愤怒的松开勒在努拉多斯脖子上的手,可又立刻把长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着慢慢收起武器的士兵,伦格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刻对他来说是多么漫长,尽管早已经经历过多次的生死,但是他依然感到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你叫什么名字,士兵?”在和那个士兵错身而过时,伦格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着。 “裘墨利,大人。”士兵声音平静的回答着,这时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敬佩,然后他似乎宣示什么似的,举了举手里的武器。 “很好,裘墨利,也许你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近卫军”伦格淡笑一声,转身走到了努拉多斯面前。 “您已经开始为扩充您的近卫军做准备了吗?”努拉多斯笑呵呵的问着,他现在看起来十分随意,似乎根本没有成为一个俘虏,至少看上去不象个俘虏。 “在下雨前补好房顶,要比在雨中哭泣更聪明。”(此希腊言喻,相当于中国的有备无患)伦格轻笑着回答,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被眼前这个长得有些畸形的小丑吸引了,看着这个人似乎悠然自得的样子,伦格心中暗暗揣测着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依仗的东西。 “大人,我们相信您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们决定迷惑这个人。这个罗马人想夺取您的城市,现在我们把他交给您了!”用剑威胁着努拉多斯的老商人紧张的收回武器,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向伦格低头行礼,一边悄悄抬起头眼皮,偷窥着伦格脸上的表情。 “我很感谢你们的忠诚,”伦格淡然看着那些商人“不过我不能不遗憾的告诉你们,这座城市不属于我,它属于罗马!” “啊……” 一时间完全呆住的商人们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面的表演。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们,所以你们会得到了我的宽恕,对于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我都会不予追究,但是……”说到这里,伦格望着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严厉起来“当我的军队退出锡斯城的时候,我要看到你们带着自己所有的财产跟我一起离开,否则我就会以串通罗马敌人的名义把你们全部处决!” “我的上帝!” 商人们惊愕的看着伦格,就在其中几个商人的眼中再次露出闪烁的凶光时,伦格已经向那个叫法拉弥斯卫队长下达了命令:“以罗马的名义,拘捕这些人!” “愿意从命,大人!” 随着卫队长从嘴唇间迸发出的一声狠狠的回答,几名一直监视这些商人的罗马士兵已经举起长剑逼住了那些一片慌乱的商人。 努拉多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当他看到那个刚刚挟持他的老商人被自己的手下架住两臂时,他忽然向前一步,翘起脚尖“啪!”的一声,狠狠在那个人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你这个蠢货,难道你不知道劫持罗马使者的下场?!”努拉多斯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商人,然后他忽然再次翘起脚尖,抓住那人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来,然后把嘴唇凑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耳语着:“不过我很感谢你,朋友,真的很感谢你。” 说完,就好像推开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般用力一推,把那个人远远的推离了自己的身前。 然后,他再也不去理会其他的事,只是晃动着硕大的脑袋,认真的望着对面的伦格,过了好一阵,他才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大人,您可真年轻,年轻的让人嫉妒。”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的伦格,在稍微一愣后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他认真的看着努拉多斯,尽管不是完全明白,但是他从努拉多斯的这句话里,听到了某种充满无奈的感叹和忧伤。 罗马现在的皇帝的年纪并不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正值壮年。在这原本应该正是为罗马建立功勋的时代里,整个罗马却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片垂暮般的死寂。 尽管罗马人天生的冲动和热血会不是激发起他们那戏剧般的激情,但是这却并不能掩饰罗马正在走向衰落的事实。 而一个充满了年轻气息的罗马人,一个不停的在令人热血澎湃的战斗中奋起的罗马农兵,却如同一颗石头般突然砸进了已经陷入一片虚浮的水塘般,激起了令人炫目的水花! 这股令人为之瞩目的蓬勃朝气,在整个帝国都引起了轩然大*,而在这个皇帝的宫廷大臣看来,也许也只能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他内心中的感慨了。 “关于奇利里亚,我们可以先缓一缓,在这之前,让我们结束这个令人尴尬的局面吧,”伦格淡然一笑,他转身向远处注视着的军队微一挥手,随着一阵低沉的轰响,近卫军立刻井然有序的向着两边聚集,而那些从曼齐克特跟随伦格回来的罗马卫兵,则缓慢的向后退去,可他们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敌人”。 “您让我妒忌,”看着那些军队努拉多斯轻声说,他看着伦格的眼睛中不时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似乎在这一刻他的内心里正在挣扎犹豫“您难道不怕我劫持您吗?” “我相信你从君士坦丁堡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伦格不以为意的随口回答,然后他首先转身向着房间里走去。而他身后的努拉多斯则在示意自己的卫兵退开后,随着一起走进了房间。 “怎么这么神秘,他们会说些什么?” 站在院子里有些气闷的法尔哥尼瓮声瓮气的问着,可惜却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当他无聊的看向赫克托尔时,他却意外的看到了白化病人脸上的一丝微笑。 “真是见鬼了,今天的怪事真不少……”法尔哥尼嘴里嘟囔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厚厚的肉饼,一边走向院子里的水井。 不过,让走到水井边的剥尸者有些意外的是,他看到那个一直憨皮癞脸的跟着他们的威尔欣正坐在井台边上,若有所思的出神。 看着这个觉得还算顺眼的骑士脸上那种沉思的表情,法尔哥尼不禁再次摇起了头,一时间他觉得身边的人,都有些不正常了。 “告诉我,子爵大人想得到什么?”威尔欣忽然用困惑的口气问着。 “大人想得到什么?”法尔哥尼不解的反问,他一屁股坐在井边,一边喝着冰凉的井水,一边咬着手里的肉饼“大人想让圣地重新得救,想让上帝的意志在人间得到伸张,还有想实现耶稣基督为世人创造的天国。” “可是,这是真的吗?”威尔欣轻声问着,当他看到法尔哥尼眼中瞬间爆发出的怒火时,他立刻解释着“我是说也许大人还有其他的想法,他希望看到的也许是我们从没想到过的。” “也许吧,不过那是大人的事,我只要能有异教徒杀,能为法尔哥尼家族取得荣誉就足够了。” 说完,法尔哥尼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肉饼。 “大人,您固然让我很意外,而您的手下也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坐在伦格对面的努拉多斯玩味的看着伦格,当看到伦格脸上的笑意时,他忽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也许艾萨克皇帝不该把您召到罗马来,这可能是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不,”听着努拉多斯的感叹,伦格用一种令他不安的坚定语气回答“即使没有皇帝的召唤,我同样要进入君士坦丁堡,当然那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现在也并不容易,要知道当我从考雷托尔离开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冬天,而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您并没有真正的想进入君士坦丁堡,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想要进去。”努拉多斯的声音里又出一股幽幽的黯然,他望着这位对他来说太过新奇的年轻子爵,同时小心的思忖着该如何把最重要的消息告诉这个人,而又不会引起他的激烈反应。 “陛下,您是真的信任我,还是只想为了您的目的牺牲掉微不足道的我呢……”努拉多斯的心中苦涩的自问着。 可是他也知道,最终一切还是要来的,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该躲避! 想到这里的努拉多斯慢慢的抬起头仰望着自己高出一截的伦格,用很平淡的声调轻轻的说:“大人,您在奇利里亚的事务上的确取得了难得的成功,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您,对于罗马来说意味着什么,特别是您的那些手下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都知道,如果您在半路上派人截杀我,那么我的使命就是真正完成了。而且皇帝陛下也在期盼着这个结果,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即使在您不在的时候,您的臣子中居然也有人看清了这其中的关键,尽管的确有人袭击我,但是最终你的手下选择了对他们来说最应该做的选择。” “可是,让你进入锡斯城同样是很糟糕的事,特别是当我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伦格不知可否的轻轻一笑,他这时对这个罗马使者的兴趣越来越大,或者说他对这个人的真正目的也越来越迷惑,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甘愿为皇帝冒这种危险,同时他更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如此的有恃无恐。 “哦,大人,说到这个,我还没有向您祝贺呢。”努拉多斯滑稽的弯腰行礼“据说您很快就要有继承人了?” “的确如此,”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丝温馨的微笑,尽管在混乱动荡的中世纪,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是确保权力的最好方法,但是对伦格来说,这个意义却远远大于那些贵族心目中对孩子只做为地位继承人的理解“我将拥有一个继承人。” “那么就真的要恭喜您了大人,不过……”努拉多斯忽然把声音放低,就好像要说出什么巨大的秘密似的“我想请问大人,如果您的妻子不是埃德萨的女伯爵,或者她失去了那个显赫的地位,甚至她不再拥有考雷托尔,那么您的孩子还能继承到什么呢?” “你说什么?” 伦格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凛冽,同时他的心头微微一跳,看着努拉多斯脸上那不住溢出的古怪笑容,他知道那个真正令努拉多斯为之依仗的理由,就要真相大白了! “请原谅尊敬的子爵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现在的地位来自您与埃德萨的玛蒂娜的婚姻,而她则是继承了她的堂兄埃.约瑟林伯爵,对吗?”好像看着一个猎物终于掉进了陷阱的努拉多斯得意的望着伦格。 “对!” “那么我的大人,如果做为宗主国的耶路撒冷国王否认这个继承权呢,如果一位耶路撒冷国王承认埃德萨原本是属于罗马帝国呢?如果这位美丽的国王,愿意与罗马皇帝结合呢?! 请告诉我,埃德萨伯国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您!做为所谓的埃德萨伯爵,又靠什么来维持您的地位和合法的权力?!” 努拉多斯声音越来越大,他看着伦格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狰狞,在那之前一直隐藏的獠牙在这时终于完全暴露出来! “伊莎贝拉?!” 伦格的心头不由狂震,嘴里吐出了这个令他难忘的名字! 第八十六章 进军! 伊莎贝拉,这个曾经让伦格不止一次魂牵梦绕的女人。这位耶路撒冷的女王,曾经因为她那充满风流的传闻而享誉整个东方,同样因为与伦格之间暧昧的故事而被人津津乐道,但是现在,她却突然被成为了会导致伦格一败涂地的根源! “大人,您很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努拉多斯得意的看着伦格,他好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似的恶狠狠的笑着,同时他的眼睛不住的在伦格脸上寻找着那可能一闪即逝的破绽“如果您是一位高贵的法兰克贵族,那么这一切对您也许并没有任何意义,您完全可以用您的血统和高贵的姓氏甚至是与欧洲众多贵族的支持来对抗。但是,您是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罗马农兵。如果我没有记错,您的地位来自于一位落魄的法兰克贵族的馈赠,这样的经历难道能指望欧洲的贵族们会为了您而主持正义吗?” “所以,皇帝就想通过伊莎贝拉女王铲除我?”伦格坐在椅子里平静的问着,他甚至还把后背靠在了高高的椅背上“或者说是想要让我成为他的奴仆?” “大人,您真是让我惊讶,”努拉多斯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错愕表情,他那硕大的脑袋微微左右晃动着,似乎要从不同的角度好好观察一下伦格“您居然猜到了皇帝陛下的意图,哈哈。这真是令人吃惊不小。” 他双手不住的摇晃了一下,然后忽然认真的看着伦格:“不过大人您开始的确猜错了,他并不想铲除您,相反他希望您成为他的得力臣子,要知道也许法兰克人会在意您的出身。而在罗马,您将受到最隆重的欢迎和重视。” “皇帝需要一个没有靠山,却又急需靠山的圣子。”伦格的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可笑的念头,他这时几乎可以完全明白艾萨克二世究竟想干什么,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位皇帝这时应该正得意洋洋的等待着一个俯首帖耳的站在他面前的自己。 当然,这一切的决定都是在皇帝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之前。 当他派努拉多斯出发的时候,自己的死讯还没有传到君士坦丁堡,而现在,当他听说自己“死亡”之后,这位罗马皇帝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皇帝要对伊莎贝拉女王做什么?”伦格轻声问着,。 “哈,您对女王陛下的确是很关系呀,”努拉多斯好笑一下蹦到地上,然后绕着伦格的椅子慢慢转着圈“不过据我所知,陛下显然对您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要知道皇帝陛下喜欢伊莎贝拉女王,可以说是整个君士坦丁堡尽人皆知的事,而且他已经决定……”努拉多斯故意停了一下,直到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踮起脚尖,在伦格的椅边对着他小声说“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在他的寿辰日上,要让伊莎贝拉女王当着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的面,向他表示臣服。” “什么?!” 努拉多斯看到伦格的双眼微微一眯。就在他要再次哈哈大笑时,伦格忽然弯腰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努拉多斯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随着伦格的腰身直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一个绞索抻着向上提起,这让他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声艰难的呻吟,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被活活掐死时,他听到伦格平静的问到: “告诉我,皇帝的寿辰,是哪一天?” “呯!”房门猛然敞开了,站在院子里等待着人们立刻望向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 “赫克托尔,立刻传命全城,我们就要离开了!鲁普,去做好准备,我要我的近卫军在明天之前做好一切出发的准备!威尔欣骑士,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们继续完成一次令人难忘的旅行。”刚刚走出房间的伦格一连串的命令让院子里的人不禁一阵混乱,他们不知道大人和这个罗马矮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居然会立刻下达这么紧急的命令,但是对大人服从的义务却催促着他们立刻忙乱了起来。 “至于你,努拉多斯宫廷大臣,”看着开始忙碌的手下,伦格转身向努拉多斯轻轻一笑“从现在开始。奇利里亚属于你了。” 听着伦格的话,努拉多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艰难的苦笑,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一些挂着不祥的黑色布幔的房子,再望望城市另一边那些隐约飘扬的带有异教风格的旗帜,一时间这位罗马皇帝的使者不禁开始为自己的主人究竟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感到一阵茫然。 努拉多斯脸上闪动的迷茫没有被伦格忽视,稍一停息下,伦格认真的看着这个身体残疾的宫廷大臣:“我不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会如此效忠皇帝,甚至即使知道他派你来更多是为了让我杀掉你,不过对于你的忠诚,我表示尊重。”伦格轻声说,然后他再次缓缓的问“可是,你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吗?” “值得吗……”努拉多斯的嘴里发出一声缓缓呻吟,他依旧茫然的抬头看着四周,过了一会之后他的眼神变得一清,同时他大声向着自己的卫队长喊着:“法拉弥斯!” “大人!”健壮的卫队长大步走了过来,他丝毫不在意四周举起来瞄准他的箭矢。 “你刚才没有听从我的命令,就擅自拘捕了这个城市中的人,对吗?” “可是大人……”卫队长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伦格,可接着用力点头“是的大人,这并不是您下达的命令。” “做为一个罗马军人,你的这个行为是多么可耻呀,”努拉多斯无奈的摇着头“所以你不再是我的卫队长了,还有你的那些手下,我也不再需要了。” “大人!”卫队长意外的试图辩解,但是努拉多斯却显然并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臂阻止了队长。 当他看到这个罗马战士还要再说什么时,他一下跳起来,紧紧抓住了卫队长的肩膀,把他拉的低下身子。同时几乎是从牙齿里硬挤般的狠狠的说:“难道你想和我一切死在这座城市里吗,也许我必须死在这儿,可是你没有必要!你和你的士兵都没有必要!” 说完,努拉多斯再也不听自己手下的任何辩解,甚至也不再看伦格一眼,转身迈开他那短粗的双腿,蹒跚的走进了房间。 “罗马人。”伦格看着努拉多斯的背影,心头忽然闪动过这个称呼。 突然下达的命令,让整个锡斯城一片忙乱! 没有想到刚刚返回的子爵居然会做出了如不久前他的手下一样做出的决定,把锡斯城,甚至是整个奇利里亚送给了那个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会如此急切的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所以当这个命令传出时,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接踵而来的混乱甚至连之前伦格兵临锡斯城都都难以比拟。 但是最震惊的,却不是伦格的手下。 当图戈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甚至有一种想要拔出腰刀去和那个异教徒的圣子拼命的冲动! 他不顾手下的阻止一路气愤的冲向伦格的住所,甚至直到门口的近卫军向他举起了长矛,他才终于停下了几乎已经慌乱的脚步。 但是让他更为气愤的,却是伦格显然没有丝毫想要见他的意思,直到他终于难以遏制的冲向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鲁普并大喊大叫时,他才听到房间里传出了伦格冷淡的声音。 “请进来,图戈里大人。” 几乎是几步就冲进房间的图戈里,看到的。却是一幕让他忽然一身冷汗的情景! 伦格站在杂木桌前,正温柔的把一小勺果浆递进玛蒂娜的嘴里,他这时的眼神看上去充满了一种温馨,似乎用小勺喂自己面前的女孩是最美好的事情,而这种温馨的情景看在图戈里的眼中,却让他不禁全身冷汗直冒。 “我听说你曾经威胁我的未婚妻,甚至要杀死她是吗?”伦格转头静静的问着,他看起来似乎并不生气,但是图戈里却能从他那平静的语气里感觉到如同草原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图戈里同样平静的回答,亚尔斯兰的血脉让他无法对这个人说出任何乞求的话。而且自始至终他也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误的“或者你更应该去问问自己的手下,也许你会发现有些你务必信任的人并不那么令人放心。” 感觉到怀中女孩的身子明显一震,伦格立刻轻轻抚摸着玛蒂娜的肩膀让她平静下来,看着对面神态自若的图戈里,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稳健和沉着,可是他并不想因此就放过这个苏丹国的贵族。 “我就要离开了,而苏丹可能随时会回到这里,”伦格看着图戈里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轻笑起来,他知道整个锡斯城现在最焦急的就是这个人了“不过我并不想就此放弃奇利里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也需要我。” “但是一旦苏丹回来,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图戈里愤怒的喊着,他不顾站在身后的卫兵向着伦格挥舞起手臂“你曾经向往许诺过,可你现在背叛了我,就如同我背叛你一样!” “可是还有曼齐克特,”伦格忽然轻声说,他的手指在桌子上的地图上慢慢向东划着,直到在一个令图戈里心底跳动的地方微微一点“阿尔斯兰曾经在这里为克尼亚创造过一个奇迹,难道你就不能重新在这里再现这个奇迹?” “可是我怎么能做到……” “我怎么能做到?!”伦格打断了图戈里的话“我怎么能只依靠一千人就攻陷上下曼齐克特?我怎么能让罗马军队在一百年后再次出现在曼齐克特?我能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 “可是我没有军队……”图戈里张了张嘴,喃喃呻吟着。 “没有军队,可以从所有支持你的部族中召集,没有武器我可以供给你,如果需要金钱,我可以让曼齐克特的法兰克和罗马商人为你筹集,只要你肯干!” “但是,锡斯城怎么半,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这座城市?”图戈里不甘的问着,他看着四周的一切眼中流露出难掩的贪婪眷恋“要知道这一切曾经属于我,虽然时间这么短,可的确属于我,难道让我放弃这一切?” 看着图戈里那种怅然若失的样子,伦格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多年前克尼亚人的先辈们在草原上驰骋的时候,他们就如同一片片席卷大地的狂风,而现在他们的后代却为了眼前的虚荣浮华而难以割舍,这让伦格不禁为这种变化感到唏嘘,同时他的心头也不由自问:“难道我不是也正被这些虚华而吸引吗?” “锡斯城还有什么?”看着图戈里犹豫的样子,伦格平静的问“除了一堆石头。和虽然控制,却始终无法根治的瘟疫?我无法救活所有人,当苏丹的军队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将军面对的将是一座一无所有的城市,而你则已经进入了曼齐克特。” “可是如果苏丹……” “不会!”伦格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打断了图戈里的话“苏丹将没有时间去围剿你,只要你不犯过于愚蠢的错误,只要你能对曼齐克特的罗马人好一些,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很快就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很快!” “这一切都为了什么,我是说你要得到什么!”图戈里甚至已经开始咆哮般的质问着“为了让苏丹国内乱吗,或者是想在我们最危险的时候突然袭击我们?” “我需要的东西并不会令克尼亚遭受到危险,相反,如果一切顺利,我们甚至可能会成为很不错的盟友,”伦格看着图戈里轻轻一笑“你要知道,罗马的目标永远不是这片土地。” “难道你能代表罗马和我签署协议?”图戈里有些好笑的看着伦格,不过当他看到伦格脸上冷漠的表情时,他不禁慢慢收起了笑容。 “那么,难道你不想代表克尼亚签署这个协议吗?” 伦格淡漠的在地图上用力一划,看着那条被他似乎是随意划过的虚线,图戈里的眼皮忽然一跳! “难道,这就是他早已设想好的罗马和克尼亚的分界线吗?” 在回去的路上,图戈里一直在心头不住的想着那条令他难以忘记的虚线。 准备干粮,喂饱战马,检查武器,同时用几乎是掠夺的方式从那些倒霉的商人家中搜罗出积蓄多年的财宝! 这一夜对整个锡斯城的人来说都是漫长而混乱的,不安的奔走探听的居民,因为畏惧被牵连而四下逃跑的商人,迅速搬运各种物品的车队和被抄没的住宅中传出的声声哀号,整座城市的人都感到了极度的紧张和不安。 而在这混乱的一起当中,有一个人却悠闲的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每当有人莽撞的冲到他面前时,他都只是轻轻一闪的让开,实在无法躲避的人,则被他直接用连鞘长剑随手一挥,砸倒在地! 直到一小队已经成为伦格近侍的罗马卫兵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人才淡然仰头,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奇利里亚总督赫克托尔大人,我奉子爵大人的命令来召见您!”站在前面的罗马卫兵声音冷漠的宣布着,在他的眼中,赫克托尔看到的是和那些近卫军不同的冷淡陌生,对于这些罗马士兵来说,罗斯.赫克托尔这个名字,显然还没有让他们感到畏惧和不安。 “也的确应该来了……”赫克托尔平静的向前走去,当他看到那个卫兵看向他手中的长剑时,他不禁微微苦笑,交出了武器。 在灯火通明的起居室里,赫克托尔看到了沉默的坐在椅子里,只是望着紧闭的卧室房门的伦格。 “她是我的妻子,而且现在怀上了我的孩子,”伦格没有让赫克托尔等待很久,他慢慢站起来绕着赫克托尔缓缓的走着“而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尽管从开始的时候你曾经是我的敌人,但是后来的你的确十分忠诚。” 伦格的声音如同平时一般平静祥和,他的手掌在赫克托尔的肩头轻轻拍着,就好像是在和一个知心朋友说话,但是他的手忽然用力!随着紧紧抓住衣领,伦格的眼睛里冒出了无法形容的怒火! “你为什么要杀玛蒂娜!?难道我给你的权力还不够多?!” “还不够!!”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泛起的醒目昏红酒如同要燃烧起来的火焰,他那透明的眼睛狠狠的和伦格对视着,丝毫不见退缩! “你给了我可以为你服务的权力,但是你没有给我为你效忠的权力!”赫克托尔声音粗重起来“还记得在考雷托尔,当盖伊派来使者的时候,是我和马克西米安为了你杀掉了所有的人!当你在耶路撒冷城下和萨拉丁会面的时候,是我保护了你的安全你才不会被那些贵族暗算!这些你都知道,那时候你并没有说什么,可为什么现在你要问我?!” “因为你要伤害的是我的未婚妻,我孩子的母亲!”伦格愤怒的用力,他看到赫克托尔的喉咙在自己的手掌里立刻紧皱,同时白化病人的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在效忠我?” “我,我不能看到一个,威胁你地位的,人……”赫克托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可他却始终直直的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你一旦,继承了埃德萨,就不需要她了,你谁都不需要了!” “可是我需要我的亲人,”伦格一下放开双手,他愤怒的看着到了这时才捂着喉咙艰难后退的白化病人,眼中露出了一丝疲惫“你难道以为杀掉一切威胁我的人,我就可以得到一切了吗?如果这样建立起来的帝国,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但是,如果不这样你就什么都得不到!”赫克托尔的呼吸稍一缓和就大步走到伦格面前“大人,你难道不知道玛蒂娜公主的存在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您只有自己拥有埃德萨和所有领地的权力,才能稳固您的地位,和其他法兰克贵族不同,您的地位并不是来自您自己甚至不是来自您的妻子,而是来自一次次的胜利!” “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去碰我的妻子,即使是你也不行!”伦格慢慢坐了下来,他有些疲惫的抚摸着额头,然后轻轻挥手“不要再想这种事了,就如同当初我告诉你的,不要对汉弗雷有任何企图一样,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遵命,大人……” 赫克托尔缓慢的鞠躬,他慢慢的向后退去,就在他即将走到房门口时,伦格忽然轻声叫住了他: “赫克托尔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做,才能成为一个好君主?” “大人,您知道,您自己知道。”没有回头的赫克托尔冷冷的回答着,然后他不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起居室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透着艰难和苦涩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萦绕: “我知道,我知道……” 春天透着朝气的晨光,终于随着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的朝阳来到了奇利里亚的草原上。 在如烈火般滚滚光亮的照射下,泛着无数光彩的阳光驱走了夜晚阴冷的黑暗,随着一片片在草原上缓慢移动的光影,锡斯城外已经聚集起来的军队,逐渐孕育在了那片朝阳之中。 蹄声如雷,震动大地! 就在这小亚细亚的晨光之下,伦格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在一身火红披风的衬托下,如旋风般掠过已经整装待发的军队。 身披黑色披风的教团近卫军和身披红色披风的罗马卫兵似乎是有意分开般的簇立在伦格两侧,望着急急掠过的那个身影,所有人的眼中都不禁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当伦格来到队伍前的时候,他看到了赫克托尔。 迎着伦格的眼神,白化病人似乎根本不为夜晚的事情所动的微微躬身,随即他拨动战马让到旁边,而在他的身后,法尔哥尼,鲁普,甚至是威尔欣,都在等待着伦格的到来。 “大人,信使都已经准备好了,”赫克托尔平静的在伦格身边说着,他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一切。 “迄今为止我只有一个命令,”看着随时等待出发的手下,伦格低声向赫克托尔说“我不论他们使用什么方法,不论路上有多困难,我要他们一定要按照我吩咐的那样,在那一天到达君士坦丁堡,这就是我给他们的命令!” “遵命,我的大人。”赫克托尔略一点头,随即向着远远等待的几名信使用力一挥手臂,随着他的手势,那些早已候命的信使立刻掉转马头向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 “至于你,赫克托尔,”伦格慢慢转头,他看着如当初的自己一样把头脸都笼罩在黑色外袍里的白化病人轻声说“也许光明对你来说的确有害身体的,但是有时候人总是要去做一些冒险的事情,否则只有阴谋和计算的一生,难道不也是很悲哀的吗?” 说完,伦格迎着前面早已经等待在路边的一小队罗马士兵走去,在他们的前面,一个身材矮的出奇的人,笼罩在身后士兵的高大身影里。 “悲哀的一生……”望着伦格的背影,赫克托尔轻声自语“可是,又有多少人不是依靠着这样的悲哀才得到一切的。你既然不肯面对这一切,那就由我来做吧……” 在耀眼阳光的照射下,努拉多斯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这个似乎是从光亮中出现的人影,然后呵呵笑了起来。 “子爵大人,你已经决定要走了?” “想过和我一起走吗?”伦格轻声问着,在这个被所有人蔑视的小丑身上,他却似乎看到了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那里面包括智慧,忠诚,也包括一种少见淡漠。 “我很想呀,可惜我的腿太短了,跟不上。”努拉多斯随意的嘲笑着自己畸形短粗的双腿,随即他忽然脸色一正“我以前被人装在一个磁罐里长大,一直受人欺负,是当时的色雷斯将军艾萨克买了我,他对我不错甚至还给了我地位,我必须报答他。” “用你的生命?” “用我的生命,而且我除了生命什么也没有了。” “克尼亚人很快就来了。” “我知道,”努拉多斯轻声笑了“所以我把他们交给你,而且他们知道该怎么走能更快的到达君士坦丁堡。” 说着,他忽然回头向他的卫队示意。 “我会带领他们的,”伦格轻轻点头,随即他翻身上马,伴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响彻草原,伦格高声下令: “全军前进,君士坦丁堡!” 第八十七章 地中海之波(上) “吱呀”闷响的船板声让一直辗转反侧的约翰无法入睡。随着船身不住摇晃,约翰的身子也在船舱里不住的晃来晃去,有时候他会撞在一大堆粮食上,有时候则撞在坚硬的底舱支梁上,当他终于因为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摇晃愤怒的坐起来时,他立刻看到身边的几个海盗眼中闪动的可怕眼光。 尽管心中十分紧张,但是约翰还是让自己的脸上尽量露出贵族的骄傲和这些嗜血的海盗们相互对峙着,伊贝林家族的荣耀不允许他在这时退缩,尽管他一再告诉自己,和这些低贱的海盗过于计较,实在有失伊贝林家族的尊严。 最终,这位伊贝林家族的继承人被带到了甲板上,当他看到站在闪亮的星光与波光粼粼的海面间的阿赛琳时,一阵冲动让他大步向着对面的女孩走了过去。 “佐薇,你应该听听我说的什么,然后再决定是让我继续随着你一切走还是干脆把我扔到随便的那个荒岛上。”约翰有些气愤的向着阿赛琳发出不满的控诉,同时他的眼睛却怎么也无法从眼前这个婀娜的身影上挪开丝毫视线“还记得你父亲曾经答应把你给我吗,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要知道他曾经答应我父亲,要用一座城堡换取你成为他的受益人。” “你说什么?”坐在一个横木上的阿赛琳仰望着头顶清亮的圆月微微回过头,这时的她孕育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之中。那样子让约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雷蒙伯爵的一幢房子里见到过的一幅天顶画上的圣母。 “你的父亲雷蒙大人,曾经想让你到我父亲的领地里去当一个女修道院的院长,他会为你修建一座很大的修道院,而我父亲则是你的监护人,他会提供给你应有的保护,而我父亲可以得到一座很大的城堡。”约翰说到这里,似乎看到阿赛琳的脸上闪动起的一丝讥讽笑容,可他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说“可是我却反对这么做!” “为什么?”阿赛琳有趣的看着约翰“难道你认为我在你父亲的领地上居住,是对你们家族的侮辱吗?” “当然不是!”约翰大声辩驳着“我绝对不会允许让你一生都在修道院里渡过这种最糟糕的事!我对我父亲说,如果把你关进修道院,我就会在那座修道院外面修建起一座城堡,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走出来,或者死在里面!” 阿赛琳有些愕然的看着约翰,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这个巴里安的儿子究竟说的是什么。 在她那如同灰色的童年里,她唯一记住的只有耻辱的骑歧视和可怕的冷遇,而最让她担心的还有母亲那始终不能解开的眉结,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童年得到了一丝快乐,甚至不记得那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人对她有过一丝微笑。 她只记得每次当那个人来到的之前,母亲都要被打扮得十分漂亮,可是每次这不但不能让她高兴,反而会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因为每当那个人离开之后,母亲都只是不停的哭泣,有时候看着她的眼神中则渗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忧愁。 及至后来,当她们终于逃出了那座似乎会永远囚禁他们的城堡之后多少年,母亲都难以从那种忧愁之中解脱出来。 自己的外祖父。那个对她并不很好,甚至有时候很苛责的阿拉伯酋长,总是对母亲用一种呵斥的口气呵来呵去的,甚至在有一次她听到外祖父用威胁的腔调说要把母亲嫁给另一个部落酋长的儿子。 但是母亲却始终没有嫁出去,这其中又有着多少她所不知道的艰难和困苦! 阿赛琳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如此的执着,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她终于有一天终于遇了一个很奇怪的罗马农兵时,她才终于明白了当初母亲的执着! 那是因为,在母亲的心目中,有一个令她无法忘记的人,一个虽然对她们母女不好,甚至是用强迫的手段得到了母亲,可是却恰恰也得到了她的心的人! 原来母亲是那么深深的爱着的黎波里的雷蒙,爱着她的父亲! 而让阿赛琳感到意外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自己那灰色的童年里,还有一个她从来没注意过的男孩居然那么执着的注意着她,就如同母亲总是那么执着的在阴冷的城堡里等待着父亲一样! “你可真是个不乖的孩子,”阿赛琳把下巴抵在蜷起的双腿上,看着一辆坚定,似乎是在面对即将开始的决斗的约翰“你居然违反你父亲的命令来看我。甚至还告诉我那么重要的事。要知道伊贝林的巴里安可是个很严酷的人。” “我当然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约翰开始为阿赛琳的口气有些气愤起来“你应该知道我比你大,你应该尊重我,别忘了我是伊贝林的子爵,不是小孩子。” “哦,你当然不是小孩子,你是个大孩子,”阿赛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看着约翰因为气愤有些走形的脸,忽然用让约翰不安的沉沉声音慢慢问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还是你想得到金钱还是其他的什么?” “上帝,你居然这么看我!”约翰意外的看着阿赛琳“你还是佐薇吗,难道以前的你不存在了,还是人们对你的传说是假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像个海盗,更象个利欲熏心的贵族。” “你难道不是一个利欲熏心的贵族?”阿赛琳轻蔑的反问着,当她看到约翰脸上那种已经因为愤怒涨得通红的脸颊时,她不禁轻声自语着:“看来你还真不是个利益熏心的贵族呀……” “佐薇,和我走吧!” 突然的宣言让阿赛琳实在是意外,她错愕的看着面前一直在和起伏的船身拼命较劲的年轻人,同时有些不解的微微摇头:“你,在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你的一切,难道你还不死心,要知道我的父亲是巴里安,而我的母亲是玛丽亚.康尼娜,她还是现在的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的母亲!他们的地位绝对崇高,如果是以前即使我敢这么想,也无法实现,可是现在不同了!你也已经是贵族。甚至还有了自己的领地,这就足够了。我并不需要你的领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和我一起走,我相信我的父母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 “你在胡说什么……”阿赛琳终于苦笑了起来,虽然从已经知道眼前的青年男人对她的那种感情,但是她却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成为这个**子的样子。 “我是个海盗。” “你可以不当海盗。” “我不懂贵族礼仪。” “没有人天生就懂。” “我喜欢抢劫。” “我的领地随便你抢。” “我不懂女工,不会鉴赏宝石,不会招待客人,更不会打理城堡……” “这些都有仆人,你什么都不用学!” 看着约翰越来越兴奋的表情,阿赛琳的心头开始有了一阵不知如何形容的慌乱,眼前这个曾经一起度过童年的年轻贵族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带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然后就告诉她是如何的喜欢自己!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看着约翰那似乎根本不在乎一切,只是注意着她的那种样子,即使叱咤地中海的阿赛琳,也不禁从心底里感到阵阵温馨。 在那双充满朝气的眼睛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那灰色童年时曾经难得的几次愉快的经历,而这些经历现在仔细想来,居然都是眼前这个青年人给她带来的。 “我还记得你曾经用木剑刺我,”阿赛琳轻声说着。她本能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那个地方曾经被眼前这个当时还是孩子的青年用木剑狠狠的刺破“看到我哭了,你又用剑刺自己,刺得血都流出来了。” “现在依然如此,为了你我可以和任何人决斗,就如同和那个贡布雷!”约翰信誓旦旦的说着,然后他就后悔的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看到当听到那个名字时,佐薇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另外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表情。 那不属于他印象中胆怯弱小的佐薇,也不属于传说中彪悍可怕的女海盗,而是属于一个爱恋中的女人。属于一个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把他彻底忘记的美丽女人。 “你可以为了我去和任何人决斗?”阿赛琳笑呵呵的看着约翰。 “对!我可以和一切人决斗,甚至可以和任何一个国王决斗!” “可是他为了我,能和所有的贵族和骑士甚至是整个基督世界为敌。而我,也能为他做一切事。”阿赛琳伸出双手在约翰的肩头微微一按“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可是我还记得你是我童年的时候最好的朋友。但是他,是我的爱人!” “佐薇,你疯了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和埃德萨的玛蒂娜订婚了,也许他们已经结婚了!他为了领地和地位放弃了你!而我把自己的领地和地位奉献在你的脚下!” “领地和地位呀……”阿赛琳忽然好想很疲倦的把头靠在身后弯曲的舷帮上,她仰着修长的脖颈望着头顶如银色圆盘般的圆月,轻轻的喘息着。随着她的呼吸,因为后仰而紧绷的衣衫把她婀娜的身躯勾勒出了令人痴迷的诱人曲线,饱满的胸脯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山峦,就如同要喷薄欲出般令人神往,而她刻意仰向身后的小麦色的修成脖颈,令人不禁产生一种要吻上去的强烈欲望! “佐薇!”一声无法压抑的低吼从约翰嘴里迸发出来,他再也无法遏制心头对眼前女人的欲望,随着他的身躯猛扑上去,甲板上立刻响起一阵混乱的杂声! 然后,稍一停息,随着重物落水的轰响,阿赛琳清冷的声音从甲板上传进了底舱里正在偷听着的海盗们的耳朵: “过一会再把那个混蛋捞上来,现在先让他清醒一下!” 就在海盗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时,站在桅杆上的瞭望哨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喊:“有光!是塞浦路斯!” 阿马修斯城码头上的白色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晃眼的白光,在这片被称为“白港”的港口上,一座座探出到海里的石砌靠船码头向着深深的海水里延伸过去。 在很多年前,克里特岛和希腊传说中的巨神的神话还在人世间到处流传的时候,塞浦路斯就已经做为地中海东南部最大的岛屿成为了来往船只必经之路,而阿马修斯城,则是这座岛屿上最繁忙的港口城市。 因此,这座城市在繁荣起来的同时,也变得危险起来,当古代那些垂涎这座城市的外敌纷纷把眼光转到阿马修斯的时候,为了保护这座港口的安全,一座座的城堡也相继在城市两侧伸向地中海的海岸上建立了起来。 而现在,站在高耸的海岸城堡上的,是一个脸上挂着轻蔑眼神的中年人,这个人有着一副颇为引人注意的相貌。当他对人微笑时,那种充满阳光板的灿烂甚至能让人忘记他下颌上的一道刀疤,这让他看上去就好像还没来得及刮完胡子就急匆匆的走出家门似的。不过尽管如此,他卷曲的金色头发和轮廓分明的脸庞还是会让人觉得这是个颇为漂亮的贵族。 而且这个人对自己下巴上那个看起来破坏了他完美脸庞的刀疤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得意,他总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伸手去抚摸一下下巴,这就让他的手下早早了知道这个人的习惯,于是每当他抚摸下巴的时候,也就是那些知道他心情不错的手下们向他报告好消息的时候了。 “大人,那个德.朱洛传来消息了。”一个随臣小心翼翼的向的黎波里的约翰,对,现在已经可以称呼他为的黎波里的约翰了。当雷蒙死掉之后,他的这个长子按照雷蒙的遗嘱成为了的黎波里的伯爵,不过让人有些沮丧的是,这位伯爵大人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没有的黎波里的的黎波里伯爵。 就是从圣地失陷的那个时候起,的黎波里一直被萨拉丁的军队围攻,随着一座座城堡陷落的消息,约翰和他的母亲埃施瓦伯爵夫人已经开始感到了极具的危险,也正是因为这种危险,在母亲的劝阻下,约翰才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那个德.朱洛怎么答复的?”约翰摸着下巴慢悠悠的问着,他并不担心那个人会拒绝自己的条件,一想到为了让那个人答应自己的条件,而付出的代价,约翰就觉得必须用更多的东西补偿回来。 “他已经同意了大人,而且他已经命令阿马修斯外港的舰队开始进港,您知道只要那个低贱女人的船进入港湾,也就是她最后的末日了。” “闭嘴,”约翰忽然不快的打断了手下的话“你要记住她是我父亲的女儿,侮辱她就是侮辱我的父亲!” “请原谅,大人!”随臣惊慌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这位伯爵虽然对他的父亲颇为不满,但是却又始终以他的父亲为荣。 “德.朱洛,那不是位高贵的骑士吗,可是最终还是决定背叛他的主人。”约翰讥讽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他沿着向上的台阶一路爬上去,当他终于辛苦的爬到山崖顶峰上的塔楼上时,他看到了正在缓慢的游弋进了“白港”的阿马修斯舰队。 “那是因为您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毕竟德.朱洛狩猎官应该没有忘记,您才是的黎波里伯爵。”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约翰身后响起的同时,一个身材低矮,却异常硕壮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 “奥托总管。”约翰微微皱了皱双眉,他并不喜欢这个法兰西国王的宫廷总管,当他知道这个看上去更像个渔夫的仆人居然是法国国王腓力的宫廷总管时,他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十分严重的侮辱。 但是现在他却必须对这个人表示令他自己感到无奈的尊重,因为这个人现在是法国国王在塞浦路斯的代理人! 自从突然接到一个消息之后就悄悄带领其他随从返回法国之后,眼前这个“渔夫”就成了腓力在东方的代理人,随着和这个人不停的打交道,不论是约翰还是埃施瓦夫人都已经知道这个如同一个仆人般的宫廷总管所拥有的巨大权力,和在法王腓力面前所拥有的巨大影响,这让伯爵母子既感到高兴,也不禁感到微微的不安。 高兴的是,显然法王对赛鲁普斯拥有着超出想象的浓厚兴趣,而不安的则是这让伯爵母子不禁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引狼入室的蠢事。 “伯爵您完全可以放心,德.朱洛狩猎官之所以答应您的要求,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宫廷总管看着已经逐渐进入港湾,开始向着码头上靠近的战舰,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轻蔑“我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为法国国王效劳,他将得到在法国王室里服务的权力,我想这对任何一个法兰西出身的骑士都是难得的一种荣耀吧。” “您答应他在法国王室里服务?”约翰先是一愣,随即他的脸上霎时露出一丝难以遏制的愤怒,他因为气愤到了极点而变得发黑的下巴上的伤疤不住蠕动着,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挣裂开来“难道您不知道这对于的黎波里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侮辱吗?” “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对您和您地位的尊重,”宫廷总管严肃的回答“我当然知道随意召集您的骑士是很不妥当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个人的宗主事实上是您的妹妹佐薇小姐,而您的行为难道不是一种对您妹妹的背叛吗?而现在我愿意以法国的名义把这个背叛的名声担待下来,我想这应该是很正确的,难道不是吗?” 宫廷总管沉沉的询问着,同时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约翰,随着是时间消逝,约翰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我会感谢您和法王陛下对我的……” “有船!!”一声从前面发出的高亢的喊叫声霎时响彻整个塔楼,随着几乎所有人全身一颤,更加高亢而紧张的喊声再次传来:“是厄勒冈!” 厄勒冈! 这个名字霎时让还在勾心斗角的人们嘴里发出一阵低呼,即使是一支冷静沉稳的奥托宫廷总管,这时他那双异常粗壮的手臂也不禁一下绷紧,同时他的双拳本能的攥在一起,似乎就要把眼前的厄勒冈随时捏碎一般! “那条船还有多长时间进入港湾?”约翰紧张的问着,虽然和阿赛琳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每当看到那双异常漂亮,但是却充满了令人不安的蓝色眼睛时,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也正是这种恐惧,让他被母亲和这个法国国王的总管说服,最终选择背叛自己的父亲,出卖自己的妹妹! “看样子还要一阵,”一个船员出身的士兵仔细端详着正缓缓靠近的厄勒冈“大人,不过我们不用担心,他们的桅帆都已经降下来了,即使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也已经跑不掉了!” “不要大意!”奥托一把推开那个士兵,仔细的看着海上还十分模糊的船影“那是女人十分可怕,我曾经看到过她在海上练习她那个蝎子锤,要知道,如果是当抛石机用,那个武器甚至可以把石头直接从港里舰队呆的地方砸到城堡上来!” “真的这么可怕?”约翰有些诧异的探出身子看了看已经靠到码头上,陆续有人从上面下来的两条战舰,再向远处看了看奥托所指的那些更远的战舰,想象着厄勒冈那著名的有摧枯拉朽般可怕威力的蝎子锤,心头不禁升起一阵微微的凉意“但愿上帝保佑,一切都顺利……” “一定顺利,大人,”奥托有些轻蔑的看了一眼约翰“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这些靠岸的战舰可以不再动,可那些在外港的战舰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想这对德.朱洛来说,也是个表示效忠的机会,而且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任何人如果知道了他背叛主人,也不会原谅他。” “可是您的主人不依然决定赐予他地位吗?”约翰终于忍耐不住的讥讽了一句,可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奥托眼中闪过的凌然厉色。 “大人,请您注意您评论的是伟大的法兰西国王。”奥托不再理会约翰,他的双音只是死死盯着已经开始进入港湾的厄勒冈“如果说上帝在东方有一个宠儿,那么在伟大的法兰西,上帝有一个他最虔诚的教子。”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约翰,只是认真的注视着远处开始缓慢的放下前桅的海盗船。 即使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是奥托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里一片湿滑,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对这座塞浦路斯岛拥有着多么巨大的兴趣,同时他也知道主人甚至不惜乔装冒险远赴东方,这一切的背后又有着一个多么巨大,甚至令人惊骇的目的! “一定要成功,必要的时候杀掉那个女人!”奥托的心里狠狠的念叨着,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主人对那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如果需要,即使自己把那个女人砍成碎片,自己的主人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对法兰西国王腓力来说,女人永远只是他生活中的点缀,而权力才是他生活的全部! “为了法兰西,为了国王陛下。” 奥托低声的给自己打着气,他在等待,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在等待厄勒冈最终放下安装在冲角上的前主桅,一旦那根沉重的前主桅完全放下,那么就意味着这条可怕的海盗船将完全失去它最重要的带动前进的力量! “再快点,再快点!”约翰的心里不住的祈祷着,他还记得当早晨从母亲那里出来时,埃施瓦夫人对他说过的话:“儿子,不要伤害你的妹妹,你可以夺取她的权力,可是为了你父亲不要伤害她,否则上帝会惩罚我们的。” “总管,你答应过我,一定不会伤害佐薇,对吗?!”看着奥托脸上狰狞的面孔,约翰忽然开始不安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不能伤害佐薇!” “当然大人,我会遵守这个协议,”奥托微微一笑,可忽然他接着说“不过那必须是在那位小姐不会伤到她自己的前提之下。” 听到这句话,约翰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惨白,就在他还没来来得及发出抗议,奥托已经猛然举起手臂,向着远处早已等待在投石机边的士兵高高举起了做为偷袭信号的红色旗帜! 与此同时,轰鸣爆起!巨大的石弹划着完美的曲线,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至! 第八十八章 地中海之波(中) “不!”一声喊叫从约翰嘴里迸发出来。他向着正挥下旗帜的奥托扑去“你答应过不伤害……” “轰!” 一声如雷般爆起的炸响猛然传来!巨大的声浪和振动霎时打断了约翰的喊叫! 从脚下传来的震动让约翰的身子不住摇晃,而他身边的奥托则依靠双腿有力的支撑才堪堪站稳。 “发生了什么事!”约翰愕然大叫,可随即他看向奥托身后的脸上就露出一片惨白,当奥托随着他回头看去时,一向稳健的宫廷总管也不禁脸色大变! 刚刚安装在远处城墙上,还要按照他的命令射出石弹的那架投石机这时已经一片狼藉,歪斜的机器恐怖的悬挂在城墙外边,大股的浓烟正从被砸塌的城垛上冒起来! 原本应该突然发起的偷袭,居然被对方先发制人了! 而投出这可怕石弹的,并不是厄勒冈,居然是已经宣布投降的阿马修斯舰队中的一艘。 而就在这时,一阵可怕的呐喊也从城墙下响起!当城上的两个人向下看去他们,他们愕然的发现,那两艘刚刚靠岸的属于德.朱洛管辖的战舰上下来的水手,这时突然挥起武器开始砍杀约翰带来的那些手下! “是海盗!”两个人同时大喊起来,可是他们的喊声还没有结束,停留在稍微远些的海面上的战舰上已经再次传来可怕的呼啸声! “砰!”再次传来的巨响从更近处的城门前传来,整个城墙都似乎在这一刻摇晃了起来,而更可怕的是,因为根本没有防范那些事先进入港湾的德.朱洛的舰队,这时几乎没有一台投石机来的及去对准近在咫尺的可怕敌人! “上帝。这是蝎子锤!”奥托愕然的看着那艘突然发起偷袭的战舰,因为曾经亲眼看到过被改造的蝎子锤那可怕的威力,所以他立刻认出了这种令他难忘的武器! “那个狡猾的女人!”约翰愤怒的喊着,随即他又发出一声更愤怒的诅咒“德.朱洛你会下地狱的!” 可是一切诅咒这时已经没有意义,从海上不住投来的可怕石弹狠狠的砸在城墙上,同时早先从两艘战舰上下来的海盗这时也已经在城门下和守城的士兵展开了残酷的战斗! 到处都是呐喊声,到处都是挥舞着武器相互砍杀的人群,那些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靠岸的阿马修斯战船上的海盗,和那些船上的水手突然发起的攻击彻底打乱了眼前的一切,刚刚还井然有序的码头上这时已经一片混乱,肆虐的海盗不但疯狂的砍杀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而且还毫不犹豫的用早已准备好的涂了火油的火把点燃了身边的所有东西,一时间,整个港口一片大火! 同时,一群海盗正奋力穿过白港的码头,向着通向内港的水道闸门拼命冲去! 而令约翰感到恐惧的是,当混杂着海盗和战舰上的水手的敌人呐喊着他们是佐薇小姐的军队时,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显然开始动摇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该做些什么,当有人犹豫的向旁边躲开时,立刻就有更多人向着两边让开! 即使有奥托和约翰的亲兵迅速的堵住了城门,但是这一切却让约翰感到一阵难言的恐惧,不论如何,阿赛琳是阿马修斯城的主人这个事实令他难以回避,这让约翰的心里不由对阿赛琳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憎恨! “是谁泄露了这一切?!”再也无法稳定的看着这一切的奥托愤怒的质问着,他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约翰,而当他看到约翰同样怀疑的眼神时。他忽然闷闷的吐出一口长气,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柄短斧大步向着城下奔去“跟上我!那个女人想抢夺港口!” 看着已经混乱一片的码头和那滚滚浓烟,约翰似乎听到了天堂上的父亲对他的斥责,他恍惚的向前踉跄了一步,可是立刻就咬住嘴唇,随着一声变调的低吼,他用力拽出佩剑,大步跟在奥托的身后向着城下奔去。 这时的白港,已经完全陷入了可怕的屠杀和燃烧之中,奔走躲避的工匠们恐惧的呼号着,他们喊叫着向城门前奔跑着,当看到守卫的士兵正恐慌的关闭城门时,他们不禁发出了更大的喊叫,当看到城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时,终于随着一声呐喊,一些人抓起了地上散乱的武器工具,向着那些士兵砍杀过去! 白港的城门下霎时一片血光冲天!从门缝里刺出的长矛狠狠戳在挤在门缝中间的那些工匠身上,而在他们的后面,已经冲过几道障碍的海盗和水手也已经冲到了门洞外! “投油罐!”奥托那特有的香槟腔法语从人群后面响起,伴着这个残酷的命令,跟随在他身后的一群法国士兵立刻奋力把手里用绳子拴着的油罐挥舞得呼呼作响。然后猛然甩出了城墙! “点火!”奥托的声音让跟在他身后的约翰全身发抖,可是这时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在狠狠的咬紧牙关后他也向着身后的手下大喊命令着:“去关上的闸门,不要让他们进入内港水道!” “大人,水道闸门快要被他们夺过去了呀。”一个随臣恐惧的喊着,他不时看着正传来阵阵可怕的厮杀声的码头方向,他知道一旦从水道出去,就很难再回到城里了。 “你曾经发誓向我效忠,现在是你实现誓言的时候了!”约翰一把把那个随从向远处一推,在那人绝望的呻吟一声之后,他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然后约翰忽然向着城外的方向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来呀!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异教徒生的贱种!来杀我呀!你不是想得到你的城市吗?那就看看究竟谁才是塞浦路斯真正的主人!” 一阵缓慢沉闷的响声从通向白港内港的水道城墙上响起,在这块小小的城墙下,这时早已经是尸横遍地,只在短短的瞬间出现的可怕杀戮让这片城墙下的河水也瞬间染成了红色! 可是坚固的铁条闸门终于还是开始缓慢的落了下去,当镶嵌着尖利铁尖的铁闸终于落入水面时,约翰的嘴里不禁吐出一口深深的长气。 对那条可怕的海盗船,对那个可怕的女人,他都从内心里感到难以名状的恐惧! “她进不来了,除非她有一支足可以攻下这座城市的军队!”约翰得意的向脸色铁青的奥托说着“不论是希腊人,罗马人还是异教徒,他们都曾经尝试过,可是却从没有人成功过,那个女人也不行!” “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奥托冷冷的打断了得意的伯爵,他略显鄙视的轻眦了一眼似乎只要把那个女人挡在城外就心满意足的约翰,同时他的嘴角不住抖动,心底里开始为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寻思起来“究竟是谁泄露了这一切!” 想到这个,奥托的眼睛忽然一眯,他回头小心的看着约翰。低沉的问:“大人,您的那位朋友巴里安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当然是和我母亲在一起,”约翰本能的回头看了看内城的方向“要知道他和他的儿子约翰一起从伊贝林来到这里并不容易,不过我想他可能再也回不了伊贝林了,萨拉森人已经占据了他的领地,不过要知道他的妻子是康妮丝,不论如何她曾经是耶路撒冷王后,现在的伊莎贝拉女王的母亲,我们必须尊重他们。” “也许一切就在这里了,我们回去,去找那位伊贝林的巴里安!”奥托的脸上闪动起一丝愤怒,他再也想不出来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把自己的主人和埃施瓦母子间的协议泄露出去,而且正如他所知的,正是因为对这个一直跟随着雷蒙的贵族的信任,埃施瓦夫人才会把这样的一个秘密告诉巴里安,但是让他实在不解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透露给那个女人! 奥托一边愤怒的想着,一边跨上战马沿着蔓延向上的街道顺着山势向内城里奔去,虽然对于他这种近乎跋扈的行为十分不满,但是约翰却不得不紧跟在他的身后,同时他的心里也还是暗暗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巴里安把这一切告诉的那个女人?可是他这么做究竟又是为什么?” 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在马蹄踏在内城碎石路上的同时变得更加浓重,奥托看到了站在城门上的埃施瓦伯爵夫人那冷漠的面孔,同时也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巴里安近似铁青的脸色。 “但愿不是那个人。否则我是不会在意对一位贵族动手的。”奥托心底里狠狠的自语着,对他来说,任何阻碍他的主人的人或事都必须要予以铲除,即使这个人是个贵族也毫不例外。 而且说起来,对于杀掉一个贵族,奥托也并不生疏,就在巴黎城里那一座座阴森的地下室里,奥托曾经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掉过试图反对主人的贵族,而这种行为也让他在那些知道他底细的人当中有着可怕的名声。 在思绪中,奥托的坐骑已经踩着碎石路进入了内堡的城门,看着这座即使在港口已经显然一片厮杀中也显得有些过于平静的内堡。在进入堡门阴暗门洞的一刹那,奥托的心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随即,穿过门洞的光亮让奥托本能的一闭眼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猛然传来的铁闸落地的闷响! 奥托迅速拨转马头,可是一切已经晚了!他看到用粗重铁条编成的闸门已经牢牢的挡在了他的面前,同时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声音忽然从上方响了起来: “我想你的主人也许很愿意看到你的脑袋被盛在托盘里送到他面前的样子。” 听着那个在内堡的院子里不住回荡的可怕声音,四周的法国卫兵一阵紧张,而这时的奥托却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慢悠悠的掉转战马沿着院子的边缘缓缓的走着,同时他不住的寻找声音的主人。 “没有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尊敬的小姐,我的主人一直对您念念不忘,事实上也许您可能不知道您错过了什么样的荣誉,或者我应该告诉您。” “你是想告诉我,我错过了一顶法兰西王冠吗?” “正是如此,我的小姐,”奥托依然慢悠悠的让战马随意在院子里走着,同时他的眼睛不住的注视着四周,他手里握着的短斧斧柄已经被他攥得一片汗滑,同时他也能听到那些跟随在身边的卫兵已经因为紧张开始骚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人已经忍耐不住多长时间了“也许您应该重新考虑,一旦您成为我的主人,我会为刚刚做出的事乞求您的宽恕,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一顶法兰西的后冠更有价值了。” “也许你主人的那条命也同样值这个价钱。” 阿赛琳清冷的声音依然在院子里回荡,可是奥托却已经无法忍受的发出大吼:“住嘴!你这个下溅的女人,你居然敢侮辱伟大的尊贵的法兰西国王!” “嗖~砰!” 一声尖啸忽然响过,就在奥托还没反应过来,一支利箭已经猛然钉在他大腿边的马鞍上! 随着战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惊吓得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奥托的嘴里也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声嘶吼! 同时他手中短斧猛然高扬,随着几滴汗水被锋利的斧刃劈斩破碎,短斧狠狠的向着一个墙垛后的身影猛飞而去! 眼前闪过的寒光几乎让阿赛琳无法躲避,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矮壮的仆人会有这么敏锐的反应,在几乎无法闪避下,整个身子豁然后仰的阿赛琳感觉到了斧刃掠过额头的那种可怕的冰冷。同时她的几缕发丝也在旋转的斧刃削砍下飞扬起来,落下城墙! “跟我冲上去!”奥托嘴里发出一声大吼,同时他一把从身边已经呆愣住的约翰腰间拔出佩剑,嘶喊着向着通向城墙上的甬道冲去! “放箭!”阿赛琳冷酷的声音霎时响起,同时其中还夹杂着埃施瓦夫人那凄惨的喊叫:“不!放过我儿子!” 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停下,随着阿赛琳的命令,隐藏在城墙上、院子里、走廊上、房门后的弓箭手霎时爆射出一片箭雨! 没有人能在这种可怕的袭击中存活,抵抗的法国卫兵们只在瞬息之间就被射成了一堆刺猬,而约翰,即使那些箭矢并不是冲着他,可是他却依然无法幸免,当一支掠过的弩箭猛然贯穿他的眼睛之后,还没来的及发出痛苦惨叫的他立刻被四面八法射来的弩箭贯穿全身,当即栽倒在地再也没有声息! 这一切只在瞬间发生!但是也在这瞬间,纵马冲向城头的奥托已经奔到半途,随着一阵呐喊,已经调转方向的弓箭手们霎时瞄准了狂奔的奥托,但是他们却立刻愕然发现,伏在马背上的奥托向左一翻猛然消失! 就在所有人略微一愕时,从战马右侧出现的奥托的身影已经翻上马背,但是这时的他已经冲到阿赛琳面前,一时间再也没有一个弓手敢于放出一箭! “砰”的一声跳下战马的奥托紧紧的盯着阿赛琳,他粗壮的肩膀不住起伏,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试图尽快回复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消耗掉的体力。 “这么说,您应该早就来到阿马修斯了?”奥托借用随口问话尽量拖延着时间,不过让他不安的是,阿赛琳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正带着讥讽的笑意冷冷的望着他。 “是的,”虽然看出了奥托的目的,但是阿赛琳显然也并不想很快动手,她似乎有些惋惜的用手抚着自己鬓边那缕被斧削断的头发,然后她微微皱眉看了看院子里已经倒在一片血污中的约翰“当我知道了你们的阴谋时,我就决定让你也受到相同的惩罚,所以我在昨天的夜晚就到了德.朱洛的船上,然后带领我的手下悄悄进入了阿马修斯,然后就在在你们全都离开之后,回到了我的内城里,”说到这里的阿赛琳略微撇了一眼已经蹒跚的走下城墙,蹲在死去的约翰身边哭泣的埃施瓦夫人“而且还在那些船上给你们留下了一个礼物。” “蝎子锤?”奥托愤恨的低吼着“我没有想到那个该死的骑士居然敢欺骗我!” “如果是你的主人,他的确不敢欺骗,可是你……”阿赛琳的眼中露出了轻蔑“你不过是腓力手下的一个走狗,贵族们也许惧怕你,可是他们永远看不起你,甚至就是海盗也你比高贵,因为海盗们敢于自己面对敌人。” “你不要得意!”奥托手里的长剑开始缓缓晃动起来“你的确是阿马修斯的主人,但是一旦你死了,而你却又没有继承人,到了那时我的主人依然有权力得到这座城市甚至是整个塞浦路斯,别忘了你父亲并没有指定你死掉之后,该由你们家族的其他人继承这一切!” 嘶喊依然在奥托的嘴里滚动,他手中的长剑已经猛然向阿赛琳刺出! “叮!叮!叮!”一阵爆裂而起的兵器碰撞声霎时在城墙上响,四周的人愕然的看到那个矮壮的男人居然以一种令人炫目般的灵活飞快的向阿赛琳逼近过去,他手中的长剑每刺出一剑都如同毒蛇可怕的毒牙般噬向阿赛琳的要害,甚至有些时候他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完全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试图把阿赛琳杀死在他的剑刃之下! “当心!老大!” “宰掉那个狗*养的!” 海盗们大声喊叫着,他们不住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为阿赛琳助威,不过渐渐的,海盗们的声音稀疏起来,他们低声议论着,同时开始不安的向前涌动。 “哈,看来你不行了,小姐!”步步紧逼的奥托大笑着,他手中灵活得完全出人意料的长剑的可怕剑尖似乎随时都会舔舐到阿赛琳的肌肤,同时每当他沉稳的先前,迈出一步,凌厉的剑势就逼迫得阿赛琳向后退开一步,随着他步步紧逼,阿赛琳的后背已经濒临墙垛,再无可避! “小姐,你会为自己的自大和傲慢付出代价!”奥托大喊一声,他手里的长剑豁然横扫,就在阿赛琳本能的横剑阻隔时,他的剑尖突然停住!随着向前猛递奥托厚重的身子如攻城锤般的直撞对面的阿赛琳! “老大!” 惊呼声霎时响起,奥托甚至感觉到了阿赛琳胸前那令人陶醉的柔软!可是突然,眼前的阿赛琳却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头顶上猛然间一片阴暗,突然身子倒翻起来的阿赛琳手中的双剑如一柄巨大的尖刀般狠狠的绞向奥托的喉咙! 奥托几乎想也不想的继续向前猛冲,伴着猛然先前一跃,他的身子豁然飞出了城墙,随着脚下悬空,在一声凄惨的痛苦喊叫声中,奥托的身子顺着城墙外倾斜的山壁翻滚而下,立刻消失在波涛浩瀚的海水之中,留在身后的是一长串斑斑血渍! 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横躺在阿赛琳的身边,躲避开绞杀咽喉的的奥托并没有能够幸运的带走他身体的所有部分! “厄勒冈的阿赛琳!”呐喊在这一刻如雷般在阿马修斯城的内城城墙上响起! “不,我不只是厄勒的阿赛琳,”女海盗漂亮的一转手中的双剑“我还是阿马修斯的佐薇,是阿马修斯的主人,也是塞浦路斯的主人!” “阿马修斯的佐薇!塞浦路斯的主人,地中海的女王!” 呼声震天,响彻全城,而这时脸色苍白的站在城墙上的巴里安冷冷的看着身边一直不敢望向他的儿子,过了好一阵后忽然沉声说到: “也许你的决定并没有错,或者我们伊贝林家的人,真的有机会成为地中海的主人。” 第八十九章 地中海之波(下) 一声低低的哭泣从跪在地上的埃施瓦夫人的嘴里迸发出来。 当阿赛琳踏着满地的血水走到她身后时。她看到伯爵夫人的肩膀在不停的颤抖,当听到身后脚步声时,埃施瓦夫人忽然身子一顿,就在阿赛琳要再次迈出一步时,伯爵夫人背对她的干瘦身体忽然猛转过来,随着一道寒光疾闪,一截折断的箭头狂刺阿赛琳的咽喉! 随风掠过的血腥从鼻翼边闪过,阿赛琳的头颅迅速向侧面一闪,她的手近几年抓住了埃施瓦夫人干枯的手臂,同时锋利的剑尖猛然抵在了她干瘦的脖子上! “佐薇!”一声呐喊忽然从远处响起,随着一阵气喘吁吁的呼吸,菲利皮科大主教踉跄着奔到了她们的面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阿赛琳的手腕,似乎那样就能阻止她做下可怕的事情。 “佐薇,你不能杀她!” “可她曾经想杀掉我的母亲,现在又想杀掉我!”阿赛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同样双眼中充满仇恨的伯爵夫人“难道我不能杀掉她吗?” “她是你父亲的妻子,想想伯爵!”大主教不住的喘息着,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现在的阿赛琳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却又必须阻止这一切“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最后的遗言吗?” “你说什么?” 阿赛琳有些诧异的微微回头,这让大主教立刻看到了希望。他小心的伸出手,先是把几个手指搭在阿赛琳的手腕上。然后慢慢用力,知道终于把阿赛琳举在面前的利剑轻轻的按了下去。 “你的父亲曾经让伯爵夫人发誓,绝对不能再伤害你,”大主教沉沉的说着,他看着阿赛琳的眼睛尽量把声调放缓“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的确一直在窥伺你的阿马修斯,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曾经禁止约翰伤害你,不论是处于对丈夫的许诺还是怕受到上帝的惩罚,她这次并没有想要伤害你,这是真的!” “可是外面的一切怎么解释,如果我不是事先得到了消息,现在死在海上的就是我!”阿赛琳不满的看着大主教,虽然她一直不屑佩戴那个对她来说,有着太多痛苦回忆的十字架,但是对于大主教她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尊重“现在她的儿子死了,这就是惩罚和报应!” “我要杀了你!”埃施瓦夫人嘴里嘶喊着向阿赛琳扑来,但是这时早已经有人从旁边租住了她这种自杀般的举动。 巴里安的两臂伸开挡在埃施瓦夫人的面前,同时他回过头,脸色铁青的向着阿赛琳大喊着:“要么宽恕她,要么行行好杀了她!别侮辱你父亲的妻子!” “这个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我杀了她!”阿赛琳的手腕忽然一抖,随着一声脆响,长剑已经插入了剑鞘之中“当初她那么侮辱我们,甚至还想让我们死,可是我才不会想她那个样子,我要让她活着!我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儿子要么死掉,要么成为乞丐一无所有!” 阿赛琳对着已经完全被仇恨和疯狂弥漫了眼中神智的埃施瓦夫人狠狠的“呸”了一声,随即她忽然转身两眼冷冷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巴里安。 “你为什么要让约翰把那个消息告诉我?”阿赛琳冰冷的声音让巴里安的身子不由微微一颤,这位身材魁梧。甚至显得颇为粗野的伊贝林贵族,这时站在阿赛琳的面前,居然有一种暗暗的局促不安。 “那不是我的主意,”巴里安悄悄舔了舔嘴唇,当他看到身边的儿子一脸紧张却又透着无限神往般的看着阿赛琳的表情时,他的肩膀忽然一塌,嘴里吐出了一口闷闷的长气:“这完全是约翰自己的决定,他为了你甚至做下了一个骑士绝对不应该做的事,他背离了他的领主和父亲,难道这还不能让你给他一个机会吗?” “是吗……”阿赛琳微微侧头,当她看到约翰那双似乎透着炙热眼神的眼睛时,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头微微一阵震颤,从那双眼睛后,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双令她无法忘怀的眼睛。 阿赛琳把头别向旁边,她不想看到那双如此炙热的眼睛,同时因为看到那种她所熟悉的思念,从心底里涌起的难以遏制的思绪令她的心头一阵混乱。 而她因为侧过脸去,就立刻看到了依然在不住挣扎的埃施瓦夫人,一时间心底的柔情化为了夹带着愤怒的讥讽嘲笑,看着埃施瓦夫人那已经失去了一位拥有尊贵身份的伯爵夫人应有的沉稳和她特有的那种傲慢,阿赛琳的嘴角就挂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把那个女人关进塔楼。”阿赛琳看着被几个仆人护住的埃施瓦夫人冷冷的说着“我不会杀她的,是她对我父亲的许诺救了她自己,不过她的儿子却为背叛付出了代价。” 几个听到命令的海盗走了过来,但是他们立刻被巴里安拦住,在稍一僵持之后,在阿赛琳的默许下,巴里安的几个仆人立刻架持着埃施瓦夫人向远处的塔楼走去。 “佐薇!” 埃施瓦夫人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变了声调的嘶喊,她看着阿赛琳的眼睛这时已经不是憎恨,而是一种似乎是在看着什么好笑的东西般,而她的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完全失去理智般的古怪笑容! 不过这种令人不安的笑容很快就变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狰狞,她的身子在仆人的夹持下深深的探下去,抬起的头颅上一双铁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前面的阿赛琳,同时她的嘴里也慢慢吐出了令人更加胆寒的诅咒:“你记住,我在这里诅咒你!你不会得到幸福,你最后即使死掉也不会得到你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的一生都将是个悲剧!” 埃施瓦夫人的腔调变得越来越沙哑,到了后来她的声音就如从地狱里传来,以至听到的人都不禁开始感到阵阵胆寒! “上帝,这个女人被魔鬼诱惑了。”大主教高高的举起十字架向着伯爵夫人走去,但是得到的却是一阵充满讽刺的讥笑。 “拯救你自己吧,主教!你会发现你究竟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打交道,这个肮脏下溅的女人就和她的母亲一样是个只会依靠出卖色相的贱女人,你会看到这一切的,哈哈哈……” “我要让她后悔!”阿赛琳的眼中迸发出无法遏制的怒火,随着她大步向前,双剑的闪动瞬间在院子里幻化出一片光华! “佐薇,她在激怒你!”菲利皮科大主教大声提醒着。 而之前因为阿赛琳带人突然潜进内城,而被缴掉了佩剑的巴里安,立刻从儿子的腰间抽出了长剑。直直的对着冲过来的阿赛琳! 阿赛琳看着巴里安的眼神中露出了明显的讥讽,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已经快要抵到胸前的剑尖般依然向前走去,随着她一步步向前,举着长剑的巴里安也在约翰不安的喊叫声中不住的后退,直到他的后背几乎撞到了身后不住大笑的埃施瓦夫人! “我不会杀了她。” 阿赛琳的脚步缓慢了下来,她垂在地上的长剑随着手臂的晃动来回摇晃着。 可是这个样子让人看了更加不安,巴里安紧张的盯着她的手臂,同时不住舔着嘴唇。 “佐薇,别忘了你要成为阿马修斯甚至是塞浦路斯的主人都不能伤害伯爵夫人,否则你就永远没有机会。”巴里安对阿赛琳低沉的提醒着,同时他伸出手轻轻做着阻拦的手势“好好想想,你有这个机会,你可以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女王,甚至可以成为塞浦路斯的主人,难道这一切你都要放弃吗?” “然后,让你的儿子成为我的丈夫?”阿赛琳突然歪着头望着巴里安,她看到巴里安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同时她也看到约翰原本炙热的眼神开始混乱,似乎在这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父亲。 “别想约束住我的翅膀,没有任何人能约束住我,不论是你们这些法兰克贵族,还是任何人!”阿赛琳冷冷的向着巴里安斜眦了一眼,然后她忽然转身向着城墙上大步走去“我是阿马修斯的主人。现在就让我看看我的城市!” “佐薇……”约翰看着阿赛琳婀娜的背影不由向前迈出一步,但是他却被巴里安一把拉住,看着父亲脸上阴沉的表情,约翰张开了嘴巴,但是他要吐出的话却被巴里安拦住。 “不要再去招惹这个女人,”巴里安脸色阴沉的叮嘱着儿子,当看到约翰再次张开的嘴巴时,他忽然抬手在约翰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去招惹这个女人!否则我会剥夺你的继承权,你从我这儿永远别想再得到一个金币,更别想继承我的领地!” “可是父亲。刚才……” “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或者即使是说了,也是因为那时候这个女人还没有让我感到不安。”巴里安回头盯着阿赛琳已经登上城头的声音,放低了声音叮嘱着儿子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这个女人一旦拥有权力,她甚至比埃施瓦夫人更加可怕,她甚至想代替男人统治整个地中海,如果之前我还想着让你成为她的丈夫,可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你记住,只要我一天还是伊贝林的伯爵,我就绝对不会允许你和这个女人结婚!而且我还要你小心这个女人,要知道现在的她拥有着塞浦路斯岛上最大的权力,而这个女人会做出什么来,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所以,绝对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的牵扯,这是我做为领主和父亲对你的命令!” 约翰愕然的看着巴里安,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对佐薇有着这么强烈的戒心,但是当他回头望向站在内城墙壁上的佐薇时,却不由自主的隐约在心底里闪过一阵焦躁不安,在他看来这时的阿赛琳虽然离他很近,但是却又遥远得无法图及。 这时整个港口上的战斗已经完全结束,事实上当奥托和约翰刚刚离开城墙时,事先已经混入城里的海盗和德.朱洛的手下已经迅速占领了城门,从距离很近的战船上投射过来的巨大石弹就如同宙斯降临到守城士兵头顶上的雷霆般震慑着他们的心灵,而更加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有谁和外面的人勾结,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身边的人,他们相互戒备防范,同时还要躲避不时从头顶飞跃过去的可怕石头。 正如同无数坚固的城堡一样,从外部无法摧毁的坚固堡垒,最终会从内部毁灭! 阿马修斯城的守军开始动摇了,而最让他们无所适从的,是港口里的阿马修斯舰队上的水手不住的大声呐喊着:“为玛蒂娜小姐而战!” 守军还是动摇,先是一小部分,接着当突然从城里冲到城门下的海盗占据了城门时,一切也就在那个时候彻底结束。 阿马修斯士兵开始扔掉武器。他们一边向着城下的海盗水手同样大喊着向玛蒂娜宣誓效忠的誓言,一边用力拉起城墙上的吊闸绞盘,伴着沉闷的“吱拗”声,通向内港水道上的沉重水闸开始缓慢的升起,随着铁闸离开水面,一大片如瀑布般的水流沿着铁闸边缘疾速流淌下来,发出了阵阵的哗哗大响! “上帝保佑,终于拿下阿马修斯了……”站在战船上的德.朱洛脸上的汗水还在不停的流淌,到这时他才真的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他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突袭得手,更没想到那个在他的心目中始终还是个孩子的佐薇,居然有着如此令人不安的巨大胆量。 当德.朱洛想到就在头天的夜晚看到突然潜上船来出现在他面前的阿赛琳时,当时他的那种莫名的不安就在此萦绕在他心头,当时的他感觉自己看到就如同一个从深邃的黑暗海洋深处浮上来的魅人海妖一般,在昏暗的牛油灯下,他看到的是一个因为全身湿透衣服紧贴身上,以至婀娜有致的曲线完全暴露在面前的动人妖精,但是从这个能够引起男人无边欲望的妖精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令人胆寒的话。 阿赛琳向他说出了约翰透露给她的一切,然后她用一种近似逼迫的方式要德.朱洛做出选择。 这曾经让这位多年来忠于雷蒙的狩猎官感到无比危难,在阿赛琳的逼迫下,他甚至有种想离开这一切的冲动。但是最终他没有离开。 是雷蒙决定让他帮助阿赛琳的要求使他留下,是听到伯爵夫人母子居然要把塞浦路斯出卖给法王的决定使他留下,同时出于德.朱洛个人的私心,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应该,也只能选择站在谁的一边! 当随着雷蒙的命令,向阿赛琳宣誓效忠的那个时候起,德.朱洛就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退路,这时的他已经如站在脚下的战船上一样,同沉同浮,已经不再由他决定。 而阿赛琳大胆的计划也让德朱洛既感到畏惧,也不禁感到兴奋,当他听说阿赛琳居然要连夜潜入阿马修斯城时,他似乎看到了当初的雷蒙伯爵,他坚持的认为这种大胆的勇敢属于来自伯爵的高贵血脉,同时他也为阿赛琳计划中夺取港口的方法感到意外! 利用阿马修斯舰队靠岸的船只公然登上码头的海盗,将和事先潜入的同伴一起夺取城门和通向内港的铁闸,而阿赛琳本人则带着一队经过挑选的海盗悄悄地进入阿马修斯城,甚至直接进入内城,去伺机劫持伯爵母子! 这一切似乎是那么危险,以至即使在装着海盗的战船堂而皇之的停靠在码头上,海盗们陆续登上码头,向着那些重要的地方靠近时,站在稍远处战船上的德.朱洛甚至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这种即使在面对异教徒时也不曾有过的紧张,让狩猎官甚至觉得心口在一阵阵的发疼!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切失败,那么等待他的不只是可怕囚禁甚至死亡,还有就是彻底的身败名裂! 而现在,看着发出重响缓缓升起的铁闸,德.朱洛知道一切已经有了结果,而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却反而是该如何面对埃施瓦伯爵夫人。 因为从城头上不住奔跑欢呼的海盗与惊恐不安的喊叫的士兵那里,他听到了一个他绝对不希望听到的消息:“的黎波里伯爵约翰死了!” 约翰的死让德.朱洛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更令他关心的是,这个世界上现在唯一拥有的黎波里继承权的,就只有已经远赴欧洲的雷蒙伯爵的第二个儿子小雷蒙。 还有,就是现在正在阿马修斯城上为自己的胜利欢呼的阿赛琳! “难道,佐薇会成为的黎波里伯爵……”德.朱洛的心头恍然荡过这个对他来说过于荒诞的念头。 他用力伸手用两个大拇指按着两额,试图摆脱这种想起来就令他的呼吸都不顺畅的想法,但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忽然从城墙的一个高耸的塔楼上嗡然响起! 随着战船上的水手听到这阵号角忽然一阵大乱,德.朱洛随着船上的人们望向港外的眼神回头望去,豁然间,透过身前晃动的人影和海面上波荡起伏的海浪,他愕然看到几条虽然不大,但是显然负载颇重的海船正伴着海浪的激荡,向着阿马修斯外港笔直驶来! 在跌宕不定的海面上,随着那些海船的起伏,高高的桅杆上飘扬的黑色十字旗正迎着海风猎猎飘扬,同时随着海船逐渐靠近,德.朱洛看到了那些海船的船帮边站立的密密麻麻的士兵,在海风的吹拂下,那些士兵身上黑色和红色的披风就如同一面面覆盖全船的巨大旗帜般在海上隐现不已! “上帝,那是?!”德.朱洛身边的一个水手尽量用双手笼在眼前打量着远处的那几条海船,当他渐渐看清那些船上的情景时,他不禁愕然的回头看着同样脸上挂满意外的狩猎官。 “神圣的祈祷者,”德.朱洛嘴里艰难的迸出这个已经享誉整个基督世界的名称,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充满苦涩的笑容“这是那个救赎骑士团……” “伦格。” 站在内城城墙上的阿赛琳这时正轻轻的吐出这个令她难忘的名字,借助着阿马修斯城那因沿着山势建造而丝毫没有任何阻挡的视野,阿赛琳可以俯瞰到整个外港里的一切,当她看到那几条逐渐进入了阿马修斯港湾的海船时,她原本充满骄傲的脸上忽然洋溢起一个奇怪的笑容,就好像一个一直在玩捉迷藏游戏的小女孩,要面对最终的结果似的。 “小农兵,你终于决定来俘虏我了吗?” 望着“气势汹汹”的越过港湾,向着码头上靠来的那几条海船,阿赛琳嘴里吐出了这句更似是充满了娇纵的自语。 她的眼中流动着不可掩饰的激动和兴奋,这时的她似乎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至于一直在远处望着她的约翰,这时已经完全被她忘记在了脑后! 终于,随着从阿赛琳嘴里流淌出的一声的高呼,她突然转身沿着墙道大步跑了下去!她那黑色的头发因为疾奔在脑后飘洒出一片乌云般的光亮,同时丰满的胸部因为奔跑而荡出一片摄人心魂的波浪,而她那双修长的双腿几乎如一头矫健的幼鹿般在碎石地面上蹬踏,跳跃! 猛然窜上战马的阿赛琳不顾坐骑受惊的嘶鸣,随着她的双脚用力紧夹马腹,战马立刻如旋风般冲出内城城门,沿着街道,向着山下的港口飞奔而去! “佐薇!”站在远处的约翰终于按捺不住的发出一声大喊,可是留给他的只有一串扬起的片片烟尘。 “约翰,让她去吧,”出人意料没有生气的巴里安看着脸颊不住颤抖的儿子吐出重重的一口长气“也许当初我们就错了,我不该故意放你去给她送信,也许如果一直跟随着伯爵夫人,一切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父亲,你看到了,那个贡布雷他来了!”约翰几乎是踉跄着奔上城墙,他指着下面的港口向巴里安喊着“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告诉我!” “我的儿子,爱情让你变成了傻子,”巴里安苦笑着走到儿子身边,他溺爱的抚摸着儿子的肩膀,然后看着那几条已经开始靠在岸边的海船,同时尽量小声在儿子耳边低声说:“要知道即使佐薇被伯爵夫人母子铲除了,对那个贡布雷他们也不能有任何敌意,因为如果那样他们就是在和整个基督世界作对,要知道现在的贡布雷是整个基督世界的英雄。 不过现在,却反而并不是很糟糕了。而且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很大的难题要这位圣子去解决,如果稍有不慎,这位圣子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父亲,你是说……”约翰先是有些疑惑的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对,埃德萨的玛蒂娜!” “并不只是如此,我的儿子,这位圣子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麻烦在君士坦丁堡等着他解决呢。”巴里安望着港口的方向低声说着“对于一个小农兵来说,被赋予奇迹般的恩宠,真的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阿赛琳胯下的战马的嘴里发出真正嘶鸣,一路上被不停鞭挞的马股上已经血迹斑斑,但是即使如此也让阿赛琳觉得这一路是那么漫长! 终于,随着海风迎面而来,阿赛琳的战马奔上了白港洁白的石头甬路,随着远处正在靠上码头上的海船越来越近,在一声战马的嘶喊声中,阿赛琳终于奔到了呗海水冲刷的码头边缘! 海船慢慢靠近,阿赛琳的心也越跳越快,当船头上在阳光照射下盔甲闪闪发光的士兵向两边让开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船头,而他也看到了骑在马上,翘首以盼的女海盗。 短短的相聚,然后是匆匆的离别,在这个充满危机,每次分离都意味着可能是永诀的乱世里,两颗拥有着相同的渴望自由的心,却从没有因为分离而忘记对方。 沉默的无言这时横在相互对望的两人之间,而一切这时却似乎不需要任何的解释。 “准备下船,”伦格终于向等待的近卫兵下达了命令,随着木板放下,伦格慢慢的迈出了踏上塞浦路斯的第一步。 后面,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 望着那个身影,激动的阿赛琳忽然全身冰凉! 公元一一八八年四月五日,救赎骑士团首次抵达塞浦路斯,一对在磨难和猜疑中时分时聚的青年男女,也终于在这即将发生更大动荡的时刻前再次相遇。 在这已经掀起漫天波澜的地中海上,将有什么样的未来等待着他们? 第九十章 美丽的俘虏 一块长长的木板铺在两个人中间。在这块不到二十步长的木板两头,两个人默默的相互凝视着。 也正是这块不到二十步长的木板,似乎把两个人完全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在阿赛琳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的德.朱洛默默的看着眼前这对一直沉默的年轻人,同时心中不禁发出轻轻的叹息。 在这时,德.朱洛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一个令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情景,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异教徒女人站在刚刚停靠在岸边的船边,她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恐怖和孤独无助,当时的她紧紧抱着包裹着全身的宽大袍子,那双美丽的令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明眸中透出的求助和可怜,令他一下子陷了进去! 德.朱洛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那么毫无征兆的爱上了她! 他爱得是那么强烈而无法自拔,即使很快知道这个美丽女人是自己的主人雷蒙伯爵心爱的战利品,他也丝毫没有任何试图退缩的意思。 相反,德.朱洛在那个时候用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一股执着支撑着自己,向那双如深不可测的黑眸的深渊中陷落进去。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深夜来到囚禁那个年轻女人的塔楼下,只是为了看上一眼塔楼的窗口可能会映衬出的那个身影。 而当他在有一夜看到雷蒙伯爵悄悄进入塔楼时,德.朱洛的心头在那一刻承受着的难以形容的巨大痛苦。 而更加令他痛苦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再次见到那个女人时,他从她眼中看到的那种似有似无的期待和盼望。 每当他出现在那女人面前时。他都能看到那种使他无法承受的眼神,但是他知道她那种眼神绝对不是看向自己的,也永远不会看向自己,她只是在盼望着他的主人,那位的黎波里的伯爵。 也曾经叮嘱自己要忘记那双黑眸的德.朱洛在每一天都在痛苦中挣扎着,可是为了能看到她,他又不停的一次次陷入望着那双充满期盼的深渊的挣扎之中。 现在,看着沉默的相互凝视的年轻人,望着那个于她的母亲如此神似的阿赛琳,德.朱洛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时刻,但是令他失落的是,那双眼睛同样有着一个要深深凝视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德.朱洛忽然不想再看到这令他感慨的一幕,同时他也看到了站在伦格身旁的玛蒂娜脸上已经近似苍白的神色。 “小姐。”朱洛轻声对阿赛琳提醒着,他的眼睛在正慢慢走下船板的伦格的脸上扫视着,当他看到伦格身后那些盔甲鲜明的士兵时,他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在他看来,那些神态倨傲甚至是一副高高在上神态的救赎骑士团,简直就如同一群自认是征服者般的充满了令他反感的傲慢。 “雷蒙的女儿,阿马修斯城的主人,塞浦路斯的佐薇小姐在这里!”朱洛忽然大声向着已经走下甲板,刚刚踏上塞浦路斯土地的伦格宣布着。 听到这个宣布,伦格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依然骑在马上望着他的阿赛琳,在略微沉吟后,他一手背后一手拂在胸前。向着她微微躬身行礼。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尊敬的小姐。”伦格的眼中流露着淡淡的微笑,同时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阿赛琳凝视他的那双深邃如地中海般的蓝色眼睛。 阿赛琳好看的嘴角微微张了张,在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她看着伦格那似乎是认真却又透着股轻慢的姿态,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罗马农兵是那么熟悉,却有有种难以形容的遥远和疏离。 一时间她被这种令她迷惑的心绪缠绕,不由定定的坐在马上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 但是,阿赛琳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停留已经引起了码头上的一阵躁动! 随在伦格身后登上码头的近卫军军官们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而在远处,已经闻讯赶来,以菲利皮科大主教为首的阿马修斯的贵族们则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不但令整个阿马修斯城的贵族感到不可思议的女城主,居然会对拥有着圣子之称的贡布雷子爵如此的怠慢,甚至是无理! “小姐。”德.朱洛再次低声提醒,他从阿赛琳眼中看到的只有那种他深深熟悉的思念和牵挂,这正如当初她的母亲看着自己主人雷蒙时的眼神。 “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快就来了,”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的阿赛琳忽然开口了,同时她用一种令所有阿马修斯贵族脸色通红的姿势翻身下马。然后忽然一步迈到了伦格面前,她的眼睛飞快的在已经走到伦格身边望着她的玛蒂娜脸上一闪,用一种淡淡的口气轻声问到:“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安施泰特子爵还是埃德萨伯爵大人?” “我的未婚夫是埃德萨的伯爵,他拥有和我相同的权力和地位。”玛蒂娜忽然抢先开口,她的声音虽然依旧透着难掩的童稚,但是她的眼神中却洋溢着骄傲与威严。 在这一刻,埃德萨女伯爵的尊严和面对情敌的好强,令小小的女孩忽然在短短的时候变得成熟起来,在她那已经显出饱满丰盈的身影间,一种自然而然的风韵似乎在这一刻流淌出来,这让这个站在伦格身边总是会被人忽视的女孩,在这时忽然变得充满了迷人而又威严的光彩。 “未婚夫……” 阿赛琳握着腰间剑柄的手猛然一紧,站在她身后的德.朱洛甚至相信自己听到了抽动长剑时发出的声响,就在他紧张的要迈前一步,阻止那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时,他听到阿赛琳忽然用一种懒洋洋的声调慢悠悠的说:“我相信你的未婚夫一定是个令你满意的骑士,而且你不是一直期待着这样的一个骑士拯救你吗?” 说完这句让旁人听了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话,阿赛琳忽然转身,再也不看一眼那对年轻男女,就那样在码头上所有人的愕然注视下翻身上马,随着一声清叱,一阵烟尘立刻卷起,直向内城滚滚而去。 所有人都被阿赛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愕得目瞪口呆! 他们相互错愕的对望着,可是从别人的眼神中他们看到的只有和自己一样的意外茫然。 阿马修斯的贵族们不知道自己的领主究竟还要做出多少出人意料的事情来让他们遭受羞辱和别人的嘲笑,而近卫军们却在愤怒的同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的主人。 依然记得这位奇特的女海盗在凯撒利尔为了子爵而不顾生死奋战的近卫军们,这时却是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望着已经淡去的尘烟,伦格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这是所有人正在看着他,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望着那已经远去的声音,回忆着刚刚还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在所有人因为不知所措而陷入沉默时,他向着朱洛平静的询问:“狩猎官大人,不知道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您的主人已经允许我的骑士团登上塞浦路斯的土地呢?” “大人,做为一个属臣我无权回答您这个问题,”朱洛的脸上忽然变得谨慎起来,他小心的望着那几条海船上站得密密麻麻,盔甲和武器在阳光下闪动刺眼光芒的军队,可接着他轻轻叹息一声,用无奈却又颇为自然的口气随意的回答“不过做为一个朋友,我欢迎您的到来,子爵大人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塞浦路斯见面。” “的确是很出人意外的见面,”伦格轻轻一笑,随即他忽然高高举起右手,随着他的手臂平平的向前一挥,一时间整个码头都听到了一阵靴子踏在甲板上的沉闷轰鸣,同时紧跟在伦格身后的近卫军第一旗队长鲁普已经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命令:“登岸,近卫军!” 站在内城城墙上的巴里安遥遥的望着海岸边的白港,虽然他看不清那里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但是他却可以想象到那个贡布雷正带着他的军队踏上塞浦路斯岛时的那种得意。 “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希腊农兵居然走到了这样一步。” 巴里安深深的吸了一口夹带着微咸海风的空气,他知道这种曾经属于的黎波里伯爵家族的空气。即将随着那一队队踏上塞浦路斯土地的救赎骑士团的到来荡然而逝。 “父亲,难道能允许那个贡布雷进入阿马修斯港口,甚至是进入塞浦路斯?”约翰不甘的询问着“您知道塞浦路斯是属于的黎波里的,而且即使要继承也不能允许一个希腊人沾到一片塞浦路斯的土地!” “儿子,并不只是贡布雷,”巴里安侧脸看着约翰,他的眼中这时闪动着一丝欣慰的神色,似乎在为儿子刚才的话感到高兴“你知道吗,这次在塞浦路斯我们什么都没得到,不论是从伯爵夫人还是从佐薇那里,我们都一无所获。但是我却很高兴。” 说到这儿,他伸手阻止了要开口的约翰,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海风,他用力扳着约翰的肩膀:“我高兴是因为你,当你被爱情蒙蔽了眼睛时,我没有阻止你,因为我知道做为伊贝林的继承人我知道你一定会醒悟的,你会发现爱情是多么脆弱而毫无意义。佐薇没有选择你,这是你的幸运,现在你已经真正的开始明白过来了,因为你已经知道该为权力和领地而战斗,而不是虚幻的爱情。” “可是现在我们怎么办,父亲?我无法容忍那个罗马人的军队踏上塞浦路斯!” “约翰,不要着急,”巴里安回头望着山下繁忙的码头,忽然一把拉着儿子向城墙下走去“我们离开这里,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站住抓着儿子的肩膀指着山下的港口:“记住这里,约翰!你要知道总有一天你还有重新回到这里的一刻,而那个时候可能别人会称你为塞浦路斯伯爵。” 说着,他带着儿子大步走下城墙翻身上马,就在这时,他恰好看到了正纵马驶进城门的阿赛琳,望着脸上不知道浮现着一种预示着什么的古怪表情的阿赛琳,巴里安忽然纵马向前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中闪动着严肃的光芒,随着长剑出鞘,巴里安用骑士剑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十字:“我以我的伊贝林领地领主的身份在这里向你宣布,如果我有一天听到埃施瓦伯爵夫人不幸的消息,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的身边有什么人,不论你已经拥有了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会为了伯爵向你复仇。” “真是令人感动的忠诚,”阿赛琳讥讽的歪着头望着巴里安“也许你可以到地狱里去向我的父亲解释你的一切行为,或者他会宽容的原谅你的野心。” 巴里安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他粗糙的脸颊上隐约浮现出一丝红昏,但是随即他向着身后咬着嘴唇的约翰用力挥手,催马而去! “佐薇……”约翰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阿赛琳那种他永远无法希冀能向自己望来的眼神,他终于愤懑的吐出一口长气,随在父亲的身后向着山下的港口纵马狂去。 望着那对远远离去的父子,阿赛琳的坐骑定定的站在城门里,她时而望望海边若隐若现的码头,时而望望远处似乎正传来阵阵马蹄轰鸣的街口,然后她轻轻掉转马头,在马蹄踏在碎石路面上的脆响声中,慢悠悠的进入了内城的院子。 几个仆人胆战心惊的看着单人独骑走进院子的女主人,对这个海盗出神的女主人,这些仆人永远感到无比的恐惧,他们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忽然下令让她那些可怕的海盗把自己吊到院子的井台上去,更不知道她会不会象传说中似的,逼迫着自己这些人用古代罗马人和异教徒那种野蛮的方式自相残杀来给她取乐。 而这时,望着脸上挂着古怪笑容,似乎正陷入莫名其妙的沉思中的阿赛琳,仆人们不仅小心翼翼的站在院里的四周,等待着这位女主人的命令。 丝毫没有感觉都仆人们那种畏惧眼神的阿赛琳习惯的就要翻身下马,但是就在她腰间用力身子已经离开马鞍时,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她伸手向着远处的一个仆人招手示意,然后在四周人们愕然的注视中,在那个胆战心惊的仆人搀扶下慢慢的迈下了马背。 仆人们意外的望着阿赛琳,他们不知道这位女主人又要干什么令人吃惊的事,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去为我准备热水,”阿赛琳一边把马鞭在手里轻轻拍着一边对几个女仆吩咐着“你们把那种带着香味的东西叫什么?” “小姐,您是说,紫萝草?”一个女仆艰难的询问着,和其他女仆一样,虽然阿赛琳之前在阿马修斯城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们却知道这位小姐从来不使用那种贵妇们大多喜欢使用的熏香料,这不禁让女仆们感到更加意外。 “对,就是那个,把那种香料给我放一些,”阿赛琳轻笑着慢慢散开用一条手帕紧紧束在脑后的马尾,当她迈着看上去无比悠闲的步伐走到属于她的房间门口时,她忽然停下来想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冷漠淡淡的向一直望着她的仆人们吩咐: “从现在开始,不论是任何人都不允许打扰我。即使是那位贡布雷子爵。” 说完,她就转身走进房间,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两扇紧闭的房门里。 在白港一个僻静的码头边,巴里安站在一条即将离开的海船上望着远处一片繁忙的港口。 在阳光的映照下,耀眼的盔甲盾牌组成了一片片能够把人的眼睛刺痛的光亮。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阿马修斯城的港口这个时刻属于救赎骑士团! 一面面以红色黑十字为基色的旗帜在港口的四处飘扬着,在那些旗帜中,有的上面绣有已经为人所熟悉的伦格亲手书写的圣经**,有的则在上面绘制着所在旗队队长的名字。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一面在四周的边沿完全用闪亮的金线编绣的手写**衬托的巨大的红色黑十字旗! 那面旗帜在所有的旗帜中间迎风飘扬,在猛烈的海风吹拂下,整面旗帜高高的傲然耸立在码头上,似乎所有旗帜都在向它低头臣服。 “那就是当初盖伊授予贡布雷的那面圣十字旗,”巴里安对站在身边的儿子幽幽的说“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授予旗帜的人,后来却成为了萨拉丁的俘虏。” “而且现在这面旗帜已经插在了塞浦路斯的土地上,”约翰声音暴躁的回答着“请原谅父亲,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佐薇不属于我,现在连塞浦路斯也不属于我们了!” “不,我的儿子,塞浦路斯究竟属于谁现在还不好说,”巴里安揽着约翰的肩膀向着船舱里走去“不过我们可以告诉你,当第一个救赎骑士团的脚印出现在塞浦路斯岛上的时候,这块领地就已经变成了无主的土地,或者说早在腓力开始阴谋得到这座岛屿时,这里已经不再属于的黎波里的家族。而贡布雷的到来,不过是让这个争夺真正开始了而已,从现在开始塞浦路斯将再也不会平静。 而你我的儿子,你只要仔细的看着,直到那个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巴里安幽幽的说着,然后他再也不看身后的港口一眼,低头走进了阴暗的船舱:“我们该走了儿子,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菲利皮科大主教神色肃穆的望着坐在对面桌子后的伦格,在他的身边,是一直皱着双眉的德.朱洛,而沿着长桌一直坐到门口的,是所有阿马修斯的大小贵族。 但是这时正坐在内城大厅里马蹄形餐桌前的阿马修斯贵族们的脸上,却是毫无例外的尴尬和难堪。 谁也没有想到,做为主人的阿赛琳居然没有出席迎接客人的宴会! 颇为能够引起食欲的小牛肉上的番红花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显得黏爬爬的,而一直只是在马蹄形的缺口里不停的努力舞蹈吹奏的乐师们,却因为女主人没有出现,而只能卖力的演奏着已经开始让人厌烦的曲子,而不敢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小丑端上正在变得冷硬的烤孔雀。 整个大厅里一片沉默,尴尬的贵族们只能不停向大主教投去求助的眼神,而被寄予希望的大主教,却只能用尽量保持尊严来掩饰眼前这无奈的难堪。 “噗嗤”的一声轻笑忽然在骑士团一边传来,一时间整个大厅里中的眼神都不禁扫向传来这声突异笑声的方向。 人们愕然的看到在人们心目中地位神圣的子爵的脸上这时正洋溢着一丝奇怪的笑容,而当看到四周望过来的眼神时,伦格脸上的微笑变得更深了。 “我很感谢主人的盛情款待,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是我们大家好好休息的时刻至少对于阿马修斯的各位来说,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更需要你们去关注。” “大人,这是属于的黎波里自己的事物,”德.朱洛冷冷的说。 “所以我想我们就不打扰各位了,”伦格忽然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骑士团一方的桌边立时一片桌椅轰响“很荣幸能在踏上塞浦路斯的第一天得到这样的款待。” 说完,他在想着玛蒂娜微微示意后,毫不理会阿马修斯贵族们的尴尬,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径自走出大厅。 “这简直是羞辱!”看着救赎骑士们的背影,朱洛的嘴里终于按捺不住的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 “可是这一切也是我们自找的!”菲利皮科大主教的脸色同样一片铁青,他实在没有想到阿赛琳居然会做出这种令所有人都感到难堪的事情,当他听到去催请阿赛琳的仆人回来禀报说,女主人居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洗了一个下午的澡时,他的头已经开始变得昏耗起来,而一想到那些已经开始在城里到处胡闹的海盗时,大主教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自己决定支持阿赛琳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现在怎么办,那些海盗,现在还有这个贡布雷,阿马修斯,不!是整个塞浦路斯难道已经要迎来世界的末日了吗?”朱洛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他和大主教的眼神相互错过,一时间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自己选择的犹豫和后悔。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大主教慢悠悠的站起来,看着尴尬的离开的贵族们,他尽量压低了声音“我们知道佐薇……可以成为我们希望的那个样子,而伯爵夫人显然不行。” “或者说,佐薇更加容易听我们的,至少当初我们是这么想的吧。”朱洛没好气的打断了大主教的话,当他看到大主教脸上难堪的表情时,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贡布雷会突然来到阿马修斯,我的上帝,塞浦路斯难道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是的,的确很不好的事情,也许这是上帝的启示,我有这个预感。”大主教发出了一声喃喃的苦笑着。 伦格平静的盘膝坐在一片黑暗的房间的床上,这个房间是他特意找仆人要的。 在这个窗外就是陡峭悬崖的房间里,一张硕大的胡桃木大床安放在房间的中央,随着外面海浪拍打峭壁发出的波涛声,月光透过镂空的窗子撒进房间,使得整个房间里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飘进了伦格的鼻子,随着虚掩的窗户无声的打开,那股香气越来越浓。 伦格的身子没有移动一份,他始终闭着眼睛轻轻嗅着,直到在黑暗中一具透着火热的躯体慢慢贴到了他的后背。 “小农兵,你为什么要来塞浦路斯?”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响起。 “因为我要俘虏一个可怕的女海盗,”伦格终于睁开了眼睛,透过皎洁的月光,他望着眼前一头长发飘逸的散在身后的阿赛琳,闻着她身上那阵阵香气,他轻声问着:“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成为俘获如此美丽俘虏的幸运儿。” “你想俘虏我吗?”阿赛琳微微歪头,她伸出同样炙热的赤裸双臂,盘在伦格的脖子上,一双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伦格的脸,过了好一阵她把头靠在伦格肩头,炙热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轻低语:“那么你就来俘虏我吧。” 第九十一章 美人加冕 清晨夹带着微腥气息的海风透过窗子吹进了房间。远光如一条闪亮的带子,缓缓的划过地面、床柱、落在了硕大的胡桃木床上。 在轻轻的微哼声中,阿赛琳的眼皮轻轻扇动,当她睁开那双如地中海的海水般蔚蓝的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正站在窗前的伦格的背影。 在清晨的明媚阳光中,阿赛琳似乎看到了一个隐约与与阳光包容在一起的影子,望着那个背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忽然想起了雷蒙伯爵在弥留之际对她说过的话。 “圣子,那不是凡俗的人能够触摸到的……”阿赛琳的轻轻回味着着自己的父亲对她说过的话,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她却知道雷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赐予了她生命的父亲,也是一段始终让她无法忘记的过去。而伯爵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说过的话,也令她永远无法忘记。 “你在说什么?”不经意间,随着眼前的阳光微微闪动,伦格已经转身来到了床边,望着一双裸露的手臂露在外面,用毯子把侧卧在床上的诱人身体掩盖起来的女海盗,伦格的眼中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他温柔的伸出手指在阿赛琳光滑的手臂上轻轻滑动,随着他手指的移动,阿赛琳的小麦色的肌肤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昏红,同时她的身子也缓慢的完全躺好,只是用一双幽蓝的眼睛望着低头凝视自己的伦格。 “没有什么,只是好像做了个梦。”阿赛琳慢慢的抬起双臂,随着她的动作,掩盖在胸前的毯子轻轻滑下,一对坚挺饱满的双乳隐约出现在伦格眼前,随着她的手臂拢在伦格的脖子上,她的腰身微微弓起,随着上身被猛然抱起,阿赛琳的双唇立刻被伦格堵住! 一时间她的手臂不禁用力,把伦格的头紧紧抱住,双手的十指深深的插入伦格的头发,随着那令她窒息的深吻,一股在深夜里曾经就要摧毁她的炙热再次传遍全身。 “你可真是迷人的妖精。”伦格感受着怀中阿赛琳炙热颤抖的身体给他带来的躁动,同时他的双手也在她光滑的脊背上缓慢的抚摸,当触摸到她那纤细却异常结实的腰身时,他听到了从阿赛琳的嘴里发出的一声诱人的低低呻吟。 这声呻吟让他的内心深处不禁一颤,随着徐徐拉开已经被两个人摩擦的身体蹭到了一边的毯子,伦格立刻再次陷入了对眼前这具充满了健康,朝气和奇异魅力的胴体的迷恋之中:“你怎么会这么让我着迷呢?” “因为我是海妖,是能够迷惑你的妖精,”阿赛琳伸手抱着伦格的脸仔细看着他“这个妖精只会诱惑你,而你只要被我一个人诱惑就可以了。” 说着,随着一抹红晕浮上脸颊。阿赛琳在轻抬腰腹的同时,在伦格的耳边用令人陶醉的声音低语着:“来爱你的妖精吧,来享受她的诱惑吧。” 伦格在这一刻知道自己真的被怀里的这个可以让他疯狂的女人诱惑了,在这个时候,如果阿赛琳让他发誓永远在塞浦路斯岛上陪伴她,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而阿赛琳的嘴唇也的确在微微张合,不过伴着火热嘴唇吻在伦格肩头的酥麻,伦格听到的却是她带着骄傲口气的得意炫耀:“我现在不但是阿马修斯的女王,也是地中海的主人了,因为我拥有了整个塞浦路斯的舰队。” 说完,因为伦格给她带来的爱抚而不禁在他耳边喘息一声的阿赛琳,忽然一口咬在了伦格的脖颈旁边,同时她的嘴里吐出了一句含糊的话:“我就象一条鲨鱼,已经咬在的地中海的要害上!” 只穿着睡裙的玛蒂娜坐在自己房间垂下的帷幔后面,她用手抱着曲卧在一起的双膝,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虽然她的房间并不临海,但是穿过走廊吹进来的海风依然把从天顶上垂下的帷幔吹得一阵阵的飞扬起来,帷幔的布角覆盖在她的身上,但是这却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暖意,望着紧闭的房门,玛蒂娜只是嘴角微微颤动。似乎在一直自语着什么。 从起床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坐着,即使女侍催促她换装,她也没有动过,而随着时间过去,她那原本尽量保持平静的小脸上开始出现了一阵阵的波动,虽然她始终没有出声,但是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点点激动让她终于再也无法坐下去。 在女侍发出的一声低呼中,玛蒂娜忽然站了起来,随着她的身子站起,没有扣上纽扣的肥大睡裙立刻从她的身上缓缓滑落到地上,就在女侍瞠目结舌的呆视下,她就那么赤裸着向门口走去。 “我的上帝,殿下你要干什么?”女侍完全被玛蒂娜这种令她胆寒的举动吓住了,她几步奔到门口死死的顶住房门,同时手忙脚乱的试图把手里的衣服套到女主人的身上。 “我要让我的未婚夫看看我的身体,”玛蒂娜认真的看着女侍,好像她说的是那么天经地义,丝毫没有让人吃惊的地方“我要让他看看我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一个能让他注意和喜欢的女人了,而且我要他好好呵护我和我身体里的孩子。” “上帝,你在说什么呀,这难道你这样的贵族小姐该说出来的吗!”女侍几乎晕倒般的扶着玛蒂娜的肩膀喘息着,过了好一阵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多么无礼,同时她更加不安的弯腰小心的抚摸着玛蒂娜还没有显露出异样的光滑小腹“小姐,你现在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要知道你年纪还小而且又是第一个孩子,不过说到这个,难道你还不要求大人为你举办一次最盛大的婚礼吗,难道你不知道没有得到合法受洗的孩子。将来是没有权力的吗?” “这可真是个问题,”玛蒂娜似乎到这时才想起来似的说,不过女侍却总觉得她的声调里有一种她颇为陌生的讽刺“但是我的未婚夫是上帝的圣子,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权力为他的婚礼赠与宗教仪式呢?而他的孩子,还有谁能够予以施洗?难道还要再出现一个圣约翰吗?” 女侍愕然的看着女主人,尽管知道女主人已经逐渐改变了很多,但是她却从没见过她现在这个样子,那种冷漠与讥讽的样子,甚至让女侍觉得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不,你应该说,我们的孩子拥有着传自母亲的高贵血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有权力授予他王冠!” 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就在两个女人不由一声惊叫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走进房间的伦格已经站在了两个意外的女人面前。 “大人,这太失礼了,您快点出去!”女侍手忙脚乱的把手里衣服匆匆挡在玛蒂娜赤裸的身前,但是她却不知道,玛蒂娜露在外面的光滑的肩膀和已经开始变得浑圆修长的双腿,却令这时的她更体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诱人风姿。 看着女孩那略显惊慌羞涩的样子和那双因为紧张不由并紧的双腿,伦格的心里不禁暗暗喘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那么美丽,但是到了这时他才忽然发现,玛蒂娜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开始成熟的小女人。一个能令他如同对阿赛琳一样为之痴迷的美丽尤物。 他不顾女侍嘴里唠唠叨叨的说教,慢慢的向玛蒂娜走去,当他伸手轻轻拿开女孩紧张的挡在胸前的衣服时,一具几近完美的躯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上帝,大人你不能在这里……这里可是塞浦路斯,请你注意殿下的名声!” 就在女侍鼓足勇气在身后嘀咕时,伦格转过了身,他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女侍,直到两个女人都开始有些紧张,而玛蒂娜已经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要为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女侍求情时,伦格却欣然一笑:“夫人。请你服侍殿下更衣,记住要换上正式的服装,还要带上冠冕。” 说完,他微笑着把手里还带着玛蒂娜体温的睡裙轻轻披在她的身上,在女孩正因为这个有些突然的命令要开口询问时,他微微低下头在玛蒂娜的耳边说着:“我知道你有多漂亮,而且我一直在注意着你。” 说完,他伸手在玛蒂娜的头顶用力抚摸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上帝,这是……”女侍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已经关上的房门,再看看同样望着房门出神的女主人,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他已经知道了吗?”而这时的玛蒂娜随着脸上昏红的褪去轻声低语着,然后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对女侍笑盈盈的开口:“去把我最珍贵的珠宝衣服拿出来,还有我的冠冕,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菲利皮科大主教愕然的看着站在祭坛前的阿赛琳,他的嘴唇不时动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总是因为找不到应有的理由而无法继续下去。 过了好一阵,他似乎才想到什么似的用迟疑的口气问着:“佐薇,我的孩子,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阿赛琳的声调很平静,但是大主教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面对那个可怕的女海盗,这让他不禁心头暗暗诧异,他想象不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在他心目中只是好朋友雷蒙私生女的年轻女人,开始变得这么令人难以琢磨了。 听着阿赛琳的回答,菲利皮科大主教的心中有种苦涩的感觉,他想不到这个很久已经在他印象中颇为孤僻,甚至对贵族深恶痛绝的小女孩,会做出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我要正式加冕!” 当阿赛琳提出这个要求时,不论是大主教还是德.朱洛甚或是其他的贵族,都不禁因为她的这个决定大出意外! “可是,佐薇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地位是因为你父亲的遗嘱才得到的,一旦你宣布加冕。那么就意味着以前的一切都将作废,甚至你父亲把阿马修斯做为财产遗留给你的决定也不再由任何意义。”德.朱洛沉声向阿赛琳解释着“要知道,加冕必须是在拥有合法的地位时才可以得到贵族们的承认。” “难道我是我父亲的女儿这个事实不能让他们承认吗?”阿赛琳侧过头去,淡淡的看着德.朱洛“或者你们认为一个海盗是不能加冕的?” “这关系到的黎波里的领地臣属,更关系到的黎波里家族的地位!”朱洛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起来,他看着阿赛琳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愤怒,当他看到出现在教堂门口的伦格时,一阵难掩的愤怒让他越过阿赛琳向着伦格走去“子爵,这一切都是你的决定吧,是你在怂恿佐薇做出这种荒谬的决定?!” “狩猎官!”一声呐喊从朱洛身后传来,当他闻声不由停下脚步时,阿赛琳已经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地位,你也知道,如果我不正式加冕,那么塞浦路斯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对,麻烦!”朱洛愤怒的看着阿赛琳,然后他转身向着那些看着这一切的贵族大声的说:“这一切已经给我们大家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约翰的死已经让的黎波里失去了一位伯爵,那么现在你们认为我们是不是还应该让的黎波里失去一块原本属于它的领地,或者是……” “的黎波里不会失去它的领地,”阿赛琳冷冷的打断了朱洛的话,她慢慢转着身子盯视着所有和她对视的贵族“你们所有人都可以放心,我不会谋取的黎波里伯爵的地位,我会承认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雷蒙为真正的的黎波里伯爵。而且会立刻派人把他从欧洲接回来继承领地,而且我也将承认他为我的领主。而这一切只有一个条件,我要戴上塞浦路斯的冠冕!” “上帝,你发疯了佐薇,权力让你发疯了。”菲利皮科大主教低低的呻吟着,他的双眼和所有人一样不住的望向正缓缓走过来的伦格和玛蒂娜,望着伦格和紧贴在他身边的玛蒂娜,再望望祭坛前看着那对青年男女的阿赛琳,教堂里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禁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说不出来的神态。 用一个令人为之炫目的笑容回应大主教的阿赛琳身子站得直直的,她那经历过无数苦练而显得结实挺拔的腰身的纤细,在一身裁剪得异常得体的长裙下完全体现了出来,健康有力的两臂自然的摆放在她腰胯的两侧,这让玛蒂娜嫉妒的看到了她的纤腰与手臂间的缝隙,而她那种异于其他贵妇令人着迷的狂野,更是让玛蒂娜有种如临大敌的危险。 看着阿赛琳挂在身侧的那两柄任何贵妇人都不会随身携带的长剑,玛蒂娜尽管一直试图视而不见,但是却不能不承认,那实在是一种即使是她也觉得充满了奇异魅力的古怪饰物,似乎眼前这个全身透着一股异教徒般味道的女人,就是因为那两柄长剑,而凸显出了她那与众不同的魅力。 但是玛蒂娜也知道,肯定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说阿赛琳有着什么独特的地方,那么一切也只因为是她是独一无二的厄勒冈的阿赛琳! 眼睛望着逐渐走进的伦格和玛蒂娜,阿赛琳依然向教堂里的贵族们宣布着:“我会依然承认你们所有人的地位,甚至我可以在你们拥有塞浦路斯岛上领地的同时,向我的哥哥雷蒙宣誓效忠,”听到自己的话在贵族中引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阿赛琳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的讥讽,她知道这些人真正担心的不过是自己那一小块在这个岛屿上的领地和税收,而这一切她来说却又恰恰是最不值得看重的,但是她依然只是望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自顾自的说下去“对于那些决定向我效忠的人,我会授予他们新的领地,而我需要的……”她停下来转头冷冷的看向朱洛“我只需要一顶属于我的塞浦路斯冠冕和我的舰队!” 议论,愕然,沉默,随后是更大声的议论纷纷! 贵族们已经陷入了阿塞林对他们的许诺和诱惑之中,尽管依然有人为塞浦路斯究竟是臣属与谁而争执不休,但是这时人们更加关注的是,阿塞林这样的许诺,究竟能给她和自己带来什么。 但是在这些人的议论纷纷中,只有朱洛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睛在站在一起的那三个青年男女身上缓缓扫过,当他看到伦格好像与他无关的平淡表情时,一丝苦笑浮上朱洛的脸颊。 他在伦格的注视下走过去,稍一沉吟之后终于开口:“那么说,你已经赢了子爵,塞浦路斯已经属于你了。”看到伦格微微张嘴,他平静的稍一摇头阻止了伦格要出口的话“我知道,这一切也许的确是佐薇自己的决定,我们都知道没有人能强迫或者影响她,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只会用她们的魅力令所有接近她们的人陷得更深。”说到这里,朱洛忽然严肃的看着伦格“那么请告诉我,塞浦路斯将会是什么样子?” “只要存在,塞浦路斯将会永远承认的黎波里的宗主地位,”伦格平静的回答着,他知道该是彻底向这位雷蒙最后一位忠实的附庸臣子做出许诺的时刻了“但是这里也将是一个新的宣扬上帝意志的地方,而且为了这个原因,塞浦路斯将受到强大武力的保护。” “原来是,这么回事……”朱洛终于明白什么似的张了张嘴“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你要让塞浦路斯成为你教团的‘圣地’,而且你要让这里成为成为救赎骑士团的领地。” “是把这里做为宣扬上帝意志的领地,它不属于任何人,这里将是上帝意志在人间存在的证明,一个人间天国的开始。” 伦格的话让朱洛的身子微微一颤,而他看到旁边的大主教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划了个十字,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最后的一个有力援军,几乎是已经宣告投降了。 “救赎骑士团的到来会让其他所有窥伺塞浦路斯的人同样找到借口。”当清晨舒适的躺在胡桃木床上拥着美丽的女海盗时,伦格因为阿赛琳的话而变得清醒的头脑里已经闪过了这个不久前巴里安下了断语的念头。 在他所知道的不久将来,这座位于地中海东南岸的富饶岛屿,很快将成为一位来自欧洲的英勇君王的囊中物,而这位有着狮子称号的英国君主,却为了缓解他那时好时坏的财政,用八千金塔居转手把塞浦路斯卖给了当时正走投无路的盖伊。 尽管隐约从君士坦丁堡传来的消息中,伦格已经知道原本应该与伊莎贝拉结婚,取得耶路撒冷国王地位导致盖伊无家可归的康拉德已经“意外”死去,但是对于那个胆大妄为的狮心王对塞浦路斯的窥伺,他却丝毫不能予以轻视。 而除了狮心王理查这个已经知道的即将出现的敌人,还有多少人正窥伺着这颗地中海的宝石呢?伦格一时之间还无法确定,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一切危险还没有出现之前未雨绸缪,而为自己的教团和骑士团寻找一个真正的根据地,也在这时成为了他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事实上不论是考雷托尔,还是博特纳姆,都并不是适合成为这种根据地的理想所在。 而历史上另一个骑士团所做的决定,却给了伦格颇为醒目的启示……医院骑士团在马耳他的成功让他把眼光望向了广阔的地中海。 一切都始终是在地中海上发生,在很多年之后也会在地中海上结束! “既然会引起其他人的窥伺,那么你难道不应该留下来保护我吗?”当时卷曲的窝在伦格怀里的阿赛琳象条光滑的海豚般轻轻扭动身体,她眨巴着如地中海海水般蔚蓝的眼睛,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伦格耳边说“让塞浦路斯成为你的港口,或者干脆成为你永远的家乡,你曾经许诺过要成为某个幸运的女孩的骑士,现在我要你许诺,成为我的保护者。” 伦格知道自己彻底的陷入了那双眼睛的漩涡之中,他一边猛然低下头去亲吻那诱人的双唇,一边轻声应允着:“好的,我会留下来,成为你的保护者和俘虏……” 于是,一切就在那样一个充满温馨和旖旎的清晨决定了下来,从这个时候起,塞浦路斯的命运将完全改变! 随后,在被亲吻得几乎窒息时,阿赛琳忽然一下推开伦格,就那么赤裸裸的站在晨光的照拂下,用倔强的口气对他说:“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正式加冕!” 在那一刻,看着眼前全身沐浴在光亮里令他炫目的美丽胴体,伦格的心里只有一个无奈的念头:“我的女人,都是固执而又偏执的动物……” 阿马修斯的女城主正式宣布拥有塞浦路斯的桂冠,同时她宣布把这座美丽的岛屿做为礼物奉献给勇敢虔诚的救赎骑士团! 这两个消息同时在整个岛上宣布的时候,令贵族们感到愕然的是一片如雷的欢呼和随后令他们嫉妒的圣捐! 无数塞浦路斯的民众从遥远的岛北和岛西闻讯而来,他们穿着只有在重大节日才穿戴上的服饰,手里捧着各种平时贵族们需要费上好大力气才能征缴上来的塔居、苏德勒斯还有各种各样的抵物税,在各自教区的牧师引领下向着阿马修斯城进发! 原本只是做为塞浦路斯岛上重要港口的阿马修斯,于是一下子成为了整座岛上最热闹和最值得尊敬的地方。 不远数百里而来的民众纷纷涌入这座俨然已经成为塞浦路斯首府的城市,他们用虔诚的声调小心的打听着神圣的祈祷者教团的一切,而一些来自乡间的小骑士则用故作威严的口气向阿马修斯人宣布自己是来加入救赎骑士团的,更多的人,则纯粹因为神圣的圣子是一位真正的罗马人而欢呼雀跃! 人们欢呼着圣子的威名,把自己家中辛苦积攒起来的点点财富,争相恐后的奉献到已经树起了红色黑十字旗的教堂门前,同时一批批的民众高举着十字架和披着自制的黑色外袍涌向已经被宣布为教团本堂的一座小城堡外,在那里他们不停的高唱圣歌,呼唤着“上帝保佑圣子”的祈祷,希冀能够成为被指引向天堂之路的幸运者中的一份子。 至于那些傲慢的,谦卑的,狂热的,或者是多愁善感的骑士们,则纷纷涌向城堡后面的一座小小祭殿,因为他们听说曾经在圣地保卫战中成为了无数骑士为之神往的救赎骑士团的总团部,就设立在那里。 一切都显得那么狂热而又难以抗拒,而这一切看在德.朱洛眼里却只有彻底的无奈。 当他看到阿赛琳在她那简洁得堪称可以忽视的仪式上,由大主教给她戴上冠冕时,他已经知道在这座岛屿上已经再也没有他的任何位置。 于是忠诚的德.朱洛悄悄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就在阿赛琳宣布加冕的第二天清晨,他登上了一条远赴欧洲的海船。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把雷蒙少爷从欧洲接回来。”这是他这时心中唯一的念头,于是忠诚的狩猎官独自一人离开了这座令他伤感的岛屿,在一个清晨踏上了远赴欧洲的道路。 不过令朱洛感到意外的是,就在他来到码头上准备登上跨海的海船时,他看到了同样在码头上整装待发的伦格的近卫军。 完全出乎朱洛和塞浦路斯贵族意料的是,伦格根本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在这座美丽富饶的岛屿上享受他那成功的果实,就在阿赛琳匆匆加冕的第二天清晨,伦格就再次带领他的近卫军踏上了通向君士坦丁堡的道路。 而这一次跟随他一起启程的,是拥有着几十条战船的塞浦路斯舰队! 第九十二章 屈辱 宽大高耸的宫殿里。一张长长的桌子两头,两个相对而坐的人默默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尽管只有两个人,但是整张长桌上却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新鲜的鱼,滴着光滑油珠的小乳猪,摆放成交颈而卧的烤鹅,还有用华丽的羽毛镶嵌得花团锦簇的摆放在桌子中间,用镶着珍贵珐琅宝石的纯金盘子盛着的烤孔雀,这一切都让这次看来颇为随意的晚餐奢侈到了极致,而玛瑙杯子中色泽鲜艳的葡萄酒,则恰如其分的勾起了人的食欲,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惬意,唯一不同的只是进食者的心情。 微微侧脸望着墙壁上探出的火油灯映照下的充满罗马风格的镶嵌画,伊莎贝拉手里握着的金餐叉不自然的在盘子上碰撞了一下,响起的清脆声响在宽阔的宫殿里显得颇为响亮,这不由引起了对面的艾萨克二世的注意。 他的嘴角挂起一丝调侃的微笑,同时双眼远远的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伊莎贝拉。 即使早已经熟悉了眼前年轻的耶路撒冷女王,可是他却不能不每次都暗暗赞叹上帝的创造。 透着一种暗暗红色的金黄头发用两根修长名贵的珊瑚石发簪高高的梳在头顶,衬托着修长的脖子如优雅的天鹅般细致好看,一张令所有男人见了都不能忘怀的美丽面孔,虽然还没有到完全成熟的时候,但是却已经充满了令人陶醉的魅力。而最令人产生征服欲的,是她那天生的骄傲和高高在上的自尊。 “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需要男人征服的。”艾萨克二世始终这样在心中描述伊莎贝拉,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位女王是刻意摆出这种姿态来引起男人的注意“所以,她也应该是由我来征服的,这个世界上还有除我之外有资格征服她的男人吗?” 不论是不是过于自诩太高,伊萨克二世知道得偿所愿实现这个在他心目中期待已久愿望的时刻已经到来。 从曼齐克特传来的关于贡布雷的死讯,让艾萨克二世觉得略显失望之下,却也终于彻底摆脱了一个可怕的威胁,而更令他高兴的是,他知道从这个时候起,伊莎贝拉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倚靠。 一位单身一人流落他乡,而且彻底失去了一切靠山的失国女王,还有什么是她能够付出的呢? 唯一剩下的也只有她的美貌。 而艾萨克二世希望得到的不止是眼前这他已经垂涎已久的身体,还有就是对他来说始终耿耿于怀的一个念头……在很多年前罗马皇帝就已经失去的一个预示着基督世界无上荣光的尊号:耶路撒冷的保卫者。 在很多年前,当罗马皇帝拥有这个称号时,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不但完全无视罗马教廷的指使,甚至完全可以以一种更加倨傲的态度向很多欧洲领地以上帝首牧者的身份发号施令,但是现在,不但遥远的西欧贵族和梵蒂冈可以傲慢的轻视罗马人,甚至近在眼前的保加利亚也敢于蔑视君士坦丁堡派出的牧师! 这就让艾萨克二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自己丢得差不多的脸面,而眼前的伊莎贝拉显然成为了他迄今为止最好的完成这一夙愿的奠基石。 对艾萨克二世来说,贡布雷的死无疑是个不大不小的缺憾,这个在他心目中认为最适合成为自己傀儡的农兵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曼齐克特,这不能不让他觉得那个人真的有些疯狂了,不过一想到伊莎贝拉却因此彻底失去了一个可以帮助她复国的倚靠,艾萨克却又觉得这一切倒也并不坏。 在伦格的死讯刚刚传到君士坦丁堡时。艾萨克二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欲望,向伊莎贝拉提出了他那仔细想来都不禁感到可耻的要求……成为他的情妇,同时以耶路撒冷女王的名义,正式承认他为耶路撒冷王国的保护者! 而对这样的要求,伊莎贝拉却用她的高傲和倔强死死的维护着自己那最后的尊严。 但是,一切却总是有一个限度,当她听到自己那些随臣们长吁短叹的绝望叹息,和听着身边的人读着已经获得释放的盖伊,声称他对耶路撒冷无可辩驳王权的宣言时,伊莎贝拉终于彻底开始动摇了。 她开始不再拒绝皇帝频频提出的与她共同进餐的要求,而后她甚至几次较为重大的聚会上以皇帝陪伴的身份出现在罗马人面前,这一切都让君士坦丁堡人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当然都知道艾萨克二世对这位耶路撒冷女王的野心,而伊莎贝拉做所的一切,让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意识到,皇帝也许真的能实现他的野心。 各种谣言开始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四散传播,甚至到了后来,已经有人声称亲眼看到过在凌晨时分伊莎贝拉的马车才从皇帝的内宫里出来,当时她的那种样子,就如同罗马皇后形容她那未来的儿媳妇似的“从她身上闻到的都是**的气息”…… 这样的传言一遍遍的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城里流传着,而那些永远热衷传播这种消息的人。则一边向别人兜售这些所谓“能让你大吃一惊的消息”,一边还即兴的掺杂进各种各样佐料,以至当传言终于传回它首先流传出来的地方时,内容早已经是面目全非,匪夷所思。 “最近有一些我们两个人很不好的谣传,”皇帝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金餐刀,事实上这件属于罗马王室的财产也兼任着屠刀的作用,至少历史上有一位皇帝就是被这把金光闪闪的凶器割断了喉咙“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过我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坏话。” “您认为诋毁一位尊贵女王的谣言不是坏话?”伊莎贝拉手里的叉子再次在盘子上碰撞一下,发出了脆响。 “让我们把话说明白吧,”艾萨克干脆站了起来,他沿着桌边一边走着一边用一双盯视猎物般的眼神在伊莎贝拉的身上巡视着“我需要一个尊贵的称号,一个能让我的皇冠更加耀眼的称号,耶路撒冷王国的保卫者,而你恰恰也需要一位真正帮助你的人,难道这一切还不能证明我们是完全可以成为伟大的同盟吗?” “可是您又怎么对盖伊和西比拉去解释这一切,据我所知他们不会接受这样的称号。”伊莎贝拉眼睛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珊瑚座蜡烛台上点燃的那一大片璀璨的烛光“耶路撒冷是上帝赐予世人的,鲍德温家族是被上帝选中才成为人间天国的守护者的。所以耶路撒冷现在和将来都不需要来自世俗世界的保护,即使已经陷落,但是这也是上帝安排。” “可是我需要!”艾萨克忽然几步走到伊莎贝拉身边,伸手紧紧抓住了她俏丽的下巴,猛的抬了起来“我要得到这样的称号,因为这对我和罗马都很重要,另外我也要得到你,”说到这里的艾萨克眼中开始流露出一股令伊莎贝拉不安的燥热,他伸手在伊莎贝拉放在桌子上的手臂上轻轻滑过,当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光滑裸露的肩膀上时,他的手掌开始变得有力起来,同时随着他的眼神示意。随侍在四周的仆人悄悄的退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宫殿里只有艾萨克似乎显得粗重起来的呼吸。 “成为我的女人真的很难吗?那么你现在又来干什么呢?”艾萨克站在伊莎贝拉身后双手在她的肩头上不住爱抚着,当他低头望着她那透着玫瑰红色的脸颊时,从上方他看到了伊莎贝拉的领口双乳间令他着迷的沟壑“你知道,想得到帮助,那么就应该付出代价。” “用当你的情妇来报偿吗?”伊莎贝拉忍耐着艾萨克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带起的阵阵战栗,同时她鼓起最后的气力低声问:“我可以让你拥有耶路撒冷保护者的称号,而且这正如你所说的,是我需要对付盖伊夫妻的最好方法,不过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 “绝对不够!” 伊莎贝拉的话立刻被艾萨克打断!突然的暴躁让他一把抱住伊莎贝拉,随着一声低吼,他用力把伊莎贝拉的上身按在桌子上,在伊莎贝拉惊恐的喊叫声中,他猛然扑了上去,随着衣衫的破碎声,伊莎贝拉的裙子立刻被艾萨克狠狠的撕扯开来! “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我要你向我求饶!”艾萨克这时丝毫没有了皇帝威严,有的只是一个要吞噬猎物的野兽的疯狂,他紧紧抓住伊莎贝拉的双手把它们固定在她的头上,同时贪婪的低下头去狂吻着身下那具不住挣扎摆动的躯体美丽的脖颈和诱人的丰胸。 “你会受到上帝惩罚的!上帝救救我!” 伊莎贝拉发出凄厉的嘶喊,她的眼睛绝望的看着头顶壁画中那些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天使圣徒,就在艾萨克再次抬头向她的嘴唇吻来时,皇帝看到她的眼中忽然闪过凛冽的怒火! 眼前忽然一花!伴着一阵利器划过脸颊的剧痛,艾萨克的额头被措不及防的猛然撞中!在脸上被伊莎贝拉头发上的珊瑚石发簪划破和额头上的疼痛呻吟还没有发出来。艾萨克二世脖颈两侧的胫骨已经被双手获得自由的伊莎贝拉狠狠击中! 随着一声沉闷惨叫,皇帝硕壮的身子再也无法承受痛苦的向下滑去,而伊莎贝拉则伴着用力一推的力量,已经从皇帝身下脱身,她慌乱的向后退出几步,恐惧的看着正呻吟着挣扎爬起来的皇帝,望着艾萨克血流如注的脸上那彻底疯狂般的暴怒,她不禁用力紧紧抓住自己已经被撕扯得一片破烂的衣裙。 “你听着,我不会再让你碰我!”伊莎贝拉抓起桌子上的金餐刀指着一步步逼近的艾萨克“虽然你是皇帝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你再碰我我就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这个贱女人,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有一个好名声?!你不够是鲍德温家的一个**!”因为脖颈被狠击而眼前依然发花的艾萨克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向前逼近“人人都知道你让那个贡布雷杀掉了自己的丈夫,然后你又为了他杀掉了自己另一个未婚夫。可是我不在乎,我是罗马皇帝,我要得到的就已经一定会得到!” “砰!”一声闷响,锋利的餐刀狠狠剁在了艾萨克扶在桌子上的手指中间,依然摇晃的刀身在烛光中闪过一道金光,一时间,皇帝被这突然的一击吓得不禁一下愣住。 伊莎贝拉的身子这时已经不再颤动,她的下巴高高的仰着,一双之前充满绝望的眼睛愤怒的盯视着站在身前几步的皇帝,她的右手这时正按在一柄矗立在墙壁边的长矛上,同时她的脊背也在这时绷得笔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她那最后的尊严! “我是耶路撒冷的女王,正如你所说的,你不在乎我的过去,可是我也不在乎为了我的尊严付出一切!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个柔弱的女人,如果你再先前一步,我会毫不犹豫的刺死你!我相信自己使用长矛的力量!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在你的近卫进来之前把你杀掉!” 说完她猛然抓起长矛,随着锋利的矛尖在艾萨克的脚前的大理石地面上划过的白线,带起的一阵刺耳的响声,她的左手紧紧拢住被撕破的衣服,一双莹绿的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艾萨克之后,转身大步向着宫殿紧闭的大门走去。 沉重的大门砰然而开,随着外面皎洁的月光透射进来,站在门口的伊莎贝拉忽然松手,随着她手中的长矛倒向一边,她的身影一下消失在了门外。 一时间,宫殿里只有艾萨克二世恼羞成怒的大声喊叫:“你不要得意!你一定会回来求我的!” 伊莎贝拉紧紧抱着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大步在走廊里走着,她丝毫不理会那些站在外面用各种眼神望着她的宦官和侍女,而当她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两个侍女陪同下出现在她眼前的走廊尽头时,她再也无法忍耐的流淌下了屈辱的眼泪。 慢慢走近的女人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衣衫破烂,却极力保持着最后尊严的女王,看着她那由倔强、骄傲、委屈和无助混合而成的凄丽样子,一阵从心底里涌起的嫉妒让她有种想把眼前这个女人彻底撕碎的冲动。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或者说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做到这些,尽管她拥有着帝国皇后的崇高地位,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能够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力,甚至在她一生的绝大多数时候。她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决定。 “我想你需要好好整理一下,陛下,毕竟现在这个样子很不得体。”皇后向身边的侍女暗暗示意,在她们的帮助下,皇后带着低声哭泣的伊莎贝拉向着自己的宫殿匆匆走去。 望着远去的那几个背影,一直看着这一切的侍女仆人们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她们就好像被马蜂追赶着似的轰然四散,没过多久,一个个的传言和消息就如长了翅膀般在整个圣宫中流传来开,随后没有多久,整个君士坦丁堡就陷入了一片浮想联翩的谣言之中。 一阵疼痛让伊莎贝拉嘴里发出一声哼声,虽然紧绷着嘴唇,但是当侍女碰触到她赤裸的胸前的一片淤青时,她依然不禁低哼出声。 这哼声引起了在帷幔外等待的皇后的注意,她挑开帷幔走到床前,当她看到伊莎贝拉那令女人都为之陶醉的丰满**上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吻痕时,她的脸上不经一阵苍白。 “我丈夫……皇帝他……是不是已经……”皇后尽量想让声调变得自然些,但是嫉妒慌乱和紧张却又让她的话变得无法连贯起来,她一直知道丈夫对这位年轻美貌的耶路撒冷女王的野心,同时这个女人也正是她内心中最大的敌人,年轻、美丽,而又地位显赫,这一切都比她这个已经青春不再,容貌平常的落魄前朝公主更加具有魅力。 “没有!”靠在床边的伊莎贝拉半直起腰来打断了皇后的话,随即她又无力的向后躺去“陛下,请你派人让我的随从来接我,我要回到自己的宫里去。” “可是现在你离开的确很不方便,而且你应该知道在君士坦丁堡几乎没有任何秘密能够保持住,你现在这个样子……” “不会有什么谣言的,至少不会有不利于皇帝的谣言,”伊莎贝拉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人们只会对一个早已经糜烂的女人谣言感兴趣,至于其他的,他们不会在意。” “可是皇帝这样对待你,你又怎么想?”皇后小心的问着,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伊莎贝拉胸前的那些吻痕,每当摸到一处时,她就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被那些吻痕狠狠的咬过,以至当她的指尖触及**顶端的那点点红昏时,一种要把它们扯下来的恨意在她的心头不住波动着。 “我不会报复他,”有些无法忍耐皇后这样碰触的伊莎贝拉用身边的毯子盖住自己诱人的身躯,同时她仰着头认真的望着皇后“陛下,也请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要知道东罗马帝国皇后的宝座虽然诱人,可惜我还不想坐在那个人的身边。” 被说中心事的皇后脸上立时升起一丝昏红,她掩饰般的从一个刚刚走过来的女侍手里接过一个散发着袅袅白烟的小铜炉,一边把它放在伊莎贝拉的床头,一边低声在已经显出疲倦的伊莎贝拉耳边低声说:“不要担心皇帝了,虽然我没有地位,但是至少在外人面前他还要尊重我。我会去找你的那些随从,让他们来接你。” 说完,皇后轻轻退开,她在帷幔外稍微停留了一会,当她听到帷幔里疲惫的闭上眼睛的伊莎贝拉发出的轻轻鼾声后,她的嘴里发出一声叹息悄然而去。 一阵阵并不刻意掩饰的细声低语在四周此起彼伏,站在一座院子里的随从们看到了四周望向他们的那种古怪眼神。 这些伊莎贝拉的随从可以从那些太监侍女的眼神中看到暧昧,嘲笑,讥讽和轻蔑,而当他们终于从那些人有意无意传来的话语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这些随从们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充满屈辱的愤怒! “上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一个侍从用力猛踢着身前的一块石头,以至当他终于疼痛的倒在地上时,旁边的人看到他已经裂开的靴子缝中渗出的血渍。 “这是对耶路撒冷王国的侮辱,我们应该向罗马宣战!”一个侍从骑士不住的喘息着,他的眼中透出的愤怒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焰,当他望向四周的罗马人时,如果不是同伴拉住,他已经扑了上去。 “我们先要去把陛下接回来,”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侍从一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复一边对四周的同伴低声说着“这一切不是我们能决定,不过我知道有人能给我们出主意。” “那个法兰西斯?” 听到有人说出这个名字,老侍从用力点了点头:“虽然贡布雷子爵已经不在,但是那个法兰西斯是整个祈祷者教团最有声望的人,他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教团领袖,所以我们要派人去找他,不过在这之前要把陛下接回来。宫里太不安全了!” 一时间没有注意的随从们立刻分散,在有人匆忙的奔向法兰西斯的住所报信的同时,其他的随从急匆匆的在几个侍从长的带领下,按照那些传言中说的,向着皇后居住的宫殿奔去。 而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听到的,却是皇后的宦官传出的一个令他们莫名其妙的消息:伊莎贝拉在休息之后已经独自离开了圣宫,至于去了哪里,却没有知道…… 第九十三章 暗夜密行 当伊莎贝拉那些惊慌失措侍从们因为女主人的失踪到处打听的时候。法兰西斯正坐在一扇半开的窗子前仔细看着外面花园里正在忙碌的阿索妮娅。 虽然之前传来的关于伦格的死讯让君士坦丁堡的贵族对他这位圣子的使者失去了兴趣,但是君士坦丁堡的民众却依然以一种悲哀的心绪对待着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比贵族们更加纯正的信仰,也许是对一个英雄陨落的同情或者说是对一个曾经让人看到希望的罗马人的追思,法兰西斯可以从那些不时来到住所外用简短的仪式和各自方式,表示心中悲伤的君士坦丁堡人身上看到他们的失落与哀伤。 而且让人比较欣慰的,或者说得直接点让阿历克斯比较欣慰的,是当初被半强迫的来为他们服务的阿索妮娅并没有离开,她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不知前途的使者团的一份子,除了每天照顾法兰西斯之外,就是摆弄住所院子里的那些花束。 现在已经点燃起来的灯光在院子里照起了一片红色的光彩,法兰西斯远远的看着头上正闪动汗珠的阿索妮娅用手里的小木锄用力翻动着脚下的黑色泥土,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浅浅粼光,鲜花,少女,已经透着暖意的徐徐晚风,看上去这完全是个君士坦丁堡平静惬意的傍晚,但是法兰西斯知道,现在的一切只是这种平静之下,酝酿着的一阵难以琢磨的波动,就似乎在一潭死水之下那随时可能会汹涌翻腾的暗流。 “这个消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吧?”法兰西斯回头望着正坐在一张小桌前不住喝着热汤的一个年轻骑兵。这是个一看就知道经过了长途跋涉的人,他身上的披风已经肮脏不堪,挂着佩剑的腰带磨损得鼓起了一层层的毛刺,脚上那双原本原本质地不错,用整块皮子缝制的靴子也已经开裂,甚至露出了侧面的脚掌。 可是虽然这样,这个脸色土灰的骑兵的精神却好的异常,他总是一边吃着手里的食物一边双眼不住的望向四周,就好像在提防着随时会出现偷袭的敌人。 听到法兰西斯的问话,士兵立刻抬起头,他用力咽下含在嘴里的一小块黑面包,然后一边望着站在法兰西斯身边同样神色激动的阿历克斯,一边肯定的点着头:“是的大人,我从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停留,甚至吃饭睡觉都在马上,我跑死一匹马,现在的这匹应该也不能再骑了,我这么拼命的跑就是为了要赶在这个消息传来之前先让您知道,子爵大人吩咐我们,一定要第一个让您知道这一切!” “很好丕平,你做的很好,”阿历克斯慢慢走过来,他伸手在侍从骑士的肩头轻轻一拍,当他看到骑兵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时,他小心的掀起丕平肩头已经略显破烂的衣服,看到的是肿胀的肩膀和被挂在肩头的皮带摸出的道道黑痕“你要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再想,你做的够多了。下面就是我们的事了。” 望着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的丕平,一直在手下面前保持冷静的阿历克斯终于嘴里发出了一声难以遏制的低呼! “上帝!大人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阿历克斯激动的转身望着法兰西斯,脸上因为激动甚至有些抽搐起来“大人我们应该把这个好消息立刻向全城宣布,要让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知道,神圣的圣子不但没有如谣言一般的阵亡,甚至还再次创造了罗马人梦寐以求的奇迹!” 他激动的在房间里不住走动,双手不住相互交抱,又掩在嘴上,那样子就好像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这让法兰西斯感到一丝好笑,不过当他看着阿历克斯那还没有摆脱稚气的面孔时,他却又不能不承认,这位因为在耶路撒冷之战中英勇善战而已经闻名遐迩的骑兵将军,近卫军的统领,还的确是个大孩子。 “的确是太年轻了……”法兰西斯心中暗暗想着,和伦格身边那些意气风发,或者驰骋战场,或者构略计谋的手下不同,法兰西斯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的东西,战场上的勇敢和传奇始终离他是那么遥远,可是他看着的却是那些驰骋纵横的士兵无法看到的东西。甚至即使是赫克托尔,在这个时候也无法象法兰西斯一样,看到那些依然遥远却已经隐约出现在眼前的前景。 “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吗,大人?”终于注意到法兰西斯沉默样子的阿历克斯有些迟疑的问着,他有时候实在不明白这位大人究竟都想些什么,不过他知道主人对这位大人却是无比信任,既然这样那就足够了。 “当然要告诉,不过不是所有人,”法兰西斯站起来慢慢走向门口,我们去拜访一下尊敬的约翰.克马特教区长,不过我听说他刚刚晋升君士坦丁堡牧首教区大教区长,我想这个人也许会对我们有不小的帮助。” “可是大人,为什么我们不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大牧首呢?难道大牧首不是更有影响吗,据我所知大牧首对大人同样有着很高的崇敬,他甚至有一次曾经对我说,要以大牧首的身份授予曾经守护了耶路撒冷的近卫军一面旗帜。” 看着有些疑惑的阿历克斯,法兰西斯略微犹豫,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对年轻的近卫军统领说,可过了一会后他无奈的微微一笑:“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事实上大人在给我的信中,一再吩咐我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一定要尽量与这位教区长成为朋友,甚至他提到如果必要,可以绕过所有正教牧首向这位教区长表示大人对他的支持和希望成为朋友的意愿。” “可是,大牧首,亚历山大牧首那些人呢?还有……”阿历克斯愕然的问着“为什么大人一定要我们和这个人这么亲近呀,他毕竟只是个教区长,即使当了首牧区大教区长。可他也不是君士坦丁堡牧首呀?” “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法兰西斯低笑一声“有时候我觉得上帝的确是在宠爱着子爵大人,也许现在这个还不很重要的人真的能成为给予我们巨大帮助的人。” 说完,法兰西斯转身向门口走去。 跟在身后的阿历克斯莫名其妙的摇着头,对这个精力旺盛,忠心耿耿的年轻骑兵来说,这一切实在是太深奥而且太无聊了。 一想到自己带领的近卫军能够在奇利里亚的草原上驰骋,而自己却要在这座喧嚣奢华的城市里流连,他就觉得一阵阵的不自在,不过当他看到站在花坛里的阿索妮娅时,他心中的不快就立刻消失,他不能不承认,阿索妮娅是他这次君士坦丁堡之行中最大的收获。 阿历克斯一边走着一边向望过来的阿索妮娅轻轻招手,当他看到那个罗马女孩向他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时,他就不禁觉得头天晚上他试图品尝这朵希腊玫瑰的芳唇时,被她狠狠扇了耳光的脸上阵阵的火辣。 阿历克斯有些恍惚的回过头,然后他忽然听到了从廊楼外的街道上传来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即几个侍从模样的人惊慌的在卫兵的带领下冲进了院子! “法兰西斯大人在吗?耶路撒冷王国被侮辱了!”一个侍从悲愤的呐喊声在整个院子里回荡。 伴着哭泣般的叙述,那些侍从悲愤的向这位同样来自耶路撒冷的智者大声讲述着他们所听到的一切,以及那些罗马人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当诉说到有人看到女王居然就那么衣衫破烂的从艾萨克二世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即使是远远站在花坛里的阿索妮娅也不禁从捂住嘴唇的手指间露出一声低呼。 听着叙述,阿历克斯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凛冽的杀机,他的双手不住的攥紧张开。然后再攥紧,因为地中海的阳光已经被吹得一片黝黑的脸颊上泛起了阵阵近似狰狞的颤抖。 “我要杀了他,杀了那个艾萨克!”阿历克斯丝毫不顾就在不远处的阿索妮娅苍白的脸色,只是定定的望着法兰西斯“大人,皇帝这么做不止是侮辱了女王,也是在侮辱所有曾经为耶路撒冷战斗的人,更是侮辱那些已经升天的殉道者,这绝对不能允许,他一定要受到惩罚!” “的确是侮辱,”一向淡薄的法兰西斯这时也显得异常激动,他双手紧紧合抱在一起。在略一沉吟之后他向着阿历克斯急促的说:“你不要做任何蠢事,别忘了这里是君士坦丁堡,而我们始终是外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保护好女王,现在的我们不能有任何错误,我们要做的只有等待!” 法兰西斯的眼中闪过饱含深意的眼神,当他看到激动的阿历克斯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时,他用力点头继续说到:“听着,这件事肯定会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引起很大的谣言,而我们不要去管这一切,在这之前我们要在谣言还没有让我们都被人注意的时候去见那些对我们很重要的人。” 说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阿历克斯耳边低声说“我们必须让那些人知道关于大人的消息,同时要尽快得到他们的答复,要让他们知道在这种罗马连皇帝都彻底堕落的时候,一个新的选择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有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种选择对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好处,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这一切!” “遵命大人!”阿历克斯激动的点着头,他诧异的看着法兰西斯,在他的心目中这位每天只是用深邃的**在这座城市里结交朋友的人,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柄深入敌营的可怕匕首,这柄匕首将完全以另外的一种方式为子爵大人获得那在战场上无法取得的东西,这一切都让法兰西斯感到新奇。 不过他的这种兴奋还没有保持多久,另外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消息就接踵而来:女王陛下失踪了! 再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加出人意料的了,不论是法兰西斯,阿历克斯,还是伊莎贝拉那些目瞪口呆的随臣,或者是已经被这一波*的流言蜚语搞得头昏眼花的君士坦丁堡人们,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同时,另一个与这个传言有关的谣言也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中飞快的流传起来,不论人们如何猜测揣摩,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最关键的事实,那就是最后见到耶路撒冷女王的,恰恰堪称是她“情敌”的罗马皇后! 于是,更加令人浮想联翩的猜测在整座城市里立时蔓延起来!而这次,即便是皇帝艾萨克二世,似乎也并不想压制这一切了,他派侍卫而不是宦官给自己的妻子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那种质疑和严厉的口气让陪在皇后身边的侍女对别人形容说:“就如同皇帝给可怜的陛下写下了休书。” “把那个女人还给我。或者把她还给君士坦丁堡,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接受,但是一定要让她出现!我绝对不能允许这个女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现在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失踪开始反对我,甚至质疑我。而她却恰恰是在你的宫殿里消失,这让我不能不怀疑你除了嫉妒之外,还有着针对我的其他阴谋! 但是我的皇后,我向你保证,如果你不遵照我的命令立刻让那个女人毫发无伤的出现,我会给予你最严厉的惩罚,即便你是我儿子的母亲,我也不会有任何怜悯! 我的皇后,是选择继续戴着你的后冠站在我的身边,还是被投入可怕的雷克雷监狱,请立刻做出选择!” 艾萨克这封充满威胁的信中的言语是那么激烈甚至残酷,而站在门口等待答复的侍卫紧握剑柄的手也似乎散发着可怕的杀气,但是即便如此,耶路撒冷女王也没有出现,而皇后则干脆不再离开自己的寝宫,她在等待着皇帝对她的最终裁决! 这一切都让君士坦丁堡人终于意识到了一种令他们开始感到不安的紧张,他们似乎再次闻到了动荡的气息,同时一种安逸生活过得太久后的迷茫让他们开始在心底里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期盼。 正如同一位身份显赫的皇帝御弟在听到这一切之后,坐在自家的大理石凉亭里淡然说过的一句话般:“罗马人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平静了,应该有些变化了。” 一阵阵的摇晃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明显,车下粼粼的车轮声也显得异常的响,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是从外面传来的阵阵鸟鸣和风涛声却说明马车正在穿过一个浓密的树林。而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却根本没有这样浓密的树林! 在君士坦丁堡没有人知道耶路撒冷女王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或者是否还在人世。而事实上即使是这时正躺在马车柔软的的毯子上的伊莎贝拉本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会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城外。 一切都是在那个令她万分耻辱的时刻之后,当皇后悄悄退出时,铜炉中燃起的袅袅白烟慢慢的弥漫在帷幔当中,在那种似乎催促着清醒的人快快睡去,而令疲惫的人睡得更沉的香气中,悄悄的脚步声出现在帷幔外面。 一阵几乎无法令人分辨的细语在伊莎贝拉四周响起,接着几个人影小心翼翼的把一动不动的伊莎贝拉用珍贵的毯子裹了起来,悄悄的向着宫殿外潜去。 在这个刚刚经历了一阵喧嚣的宫殿里,人人似乎都只是在热衷于他们听到的那些可供他们嚼舌头的流言蜚语,似乎根本没有人去注意这么几个如同驮着杂物般穿过昏暗走廊的太监。 也许有人看到,但是奇怪的这几个太监一路走来,却没有受到任何盘问。 随着穿过高高低低的一条条甬道,走廊,宫殿和阴暗诡秘的条条密道,当这些再次看到头顶上已经升起的圆月时,这些人已经来到了圣宫边上一座从来没有被人注意过已经完全封死的低矮小门前。 随着几声事先约好模仿鸟鸣的暗号,小门奇迹般的打开了! 依然是低声的密语,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拖举,裹着耶路撒冷女王毯子被轻轻的放在了一条早已等待在圣宫外的小船上,随着几个身披黑色连帽披风的人齐力划动船桨,小船立刻划破跌宕的海水向着金角湾另一边隐约出现在海岸边的城市悄然而去。 海上不停游弋的罗马船只在远处时隐时现,小船始终静悄悄的前进着,那些把自己隐藏在披风里的人紧紧盯着升起淡淡薄雾的海面,他们小心翼翼的躲避开罗马的巡逻海船,直到在小船微微一顿中靠在了对岸。 以高墙壁垒和戒备森严著称的圣宫和金角湾,居然就被如此容易的偷越了!而这一切就在一个月清风高的夜晚发生! 随即接下来的路途就显得更加简单,而那些人显然还是颇为小心,他们把依然一动不动的伊莎贝拉放进了一辆封闭严紧的马车,随后跳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坐骑,连夜向着远处距离城市颇为遥远的一片黑漆漆的山丘上奔去。 贝伊奥鲁是君士坦丁堡在金角湾另一边的城区,和老城区不同的是,这片与对岸隔海相望的城区,完全是在君士坦丁时代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就如同当初刚刚迁都君士坦丁堡时一样,尽管相隔已经几百年,但是君士坦丁堡人依然不愿意在贝伊奥鲁城区居住,只所以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与那座矗立在城区外山丘上的城堡有着巨大的关系。 雷克雷城堡曾经是守卫贝伊奥鲁城区的重要堡垒,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里却成为了罗马帝国囚禁犯人的监狱,而凡是进入这座可怕阴森监狱的人,几乎没有能够活着从里面再出来的。 马车呼啸着进入了雷克雷监狱阴暗的大门,随着沉重的声响,大门再次关紧,把一切秘密都关在里面。 粗糙的铁栅栏门被豁然打开,几个人小心的把伊莎贝拉放在了一间并不肮脏甚至还有着充足光线的房间里,随着那些人悄然退出,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一个同样身披黑色披风的人出现在了房间里,他望着床上平静躺着的伊莎贝拉看了好一阵之后,才慢慢走到床前,他弯下腰向着年轻的女王伸出手,但是当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伊莎贝拉的肩头时,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警惕,随着猛然一抓,他右手紧紧抓住了恰好用头上的发簪当成匕首刺过来的伊莎贝拉的手腕! “尊敬的陛下,您用这种方式感谢一个救了您的人,难道不觉得是很失礼的一种举动吗?” 男人一边看着足够致命的发簪锋利边缘,一边慢慢摘下帽兜,玫瑰十字隐修会的首领那张平凡的脸出现在了伊莎贝拉面前。 “陛下,我知道您刚刚经历了并不愉快的事情,这件事不论是对您还是对耶路撒冷王国都的确很糟糕,不过我相信您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如果那样您就不是我所知道的耶路撒冷女王了。” “这就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原因?”伊莎贝拉慢慢坐了起来,之前那能令人沉睡的古怪香气并没有完全让她昏迷,事实上对那种能够定气安神的熏香,伊莎贝拉颇为熟悉,因为她曾经在那个宋国商人的手中买到过。 “我请您来是想告诉您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凯尔低头看着伊莎贝拉”尊敬的贡布雷子爵大人再次创造了奇迹,他现在应该正在来到君士坦丁堡的路上。“ 第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阴沉幽暗的房间里。伊莎贝拉愣愣的看着凯尔,尽管她知道这个神秘的人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却的确在暗中帮助过她,甚至当她终于如愿以偿的除掉了康拉德之后,用那种制造谣言引起几乎整个君士坦丁堡骚乱的方式挽救了她,但是她却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人。 她知道他肯定有着旁人所无法猜测到的理由,而当她从这个人透露的话里听到法王腓力的名字时,伊莎贝拉已经肯定自己是不可能再接受这个人的帮助了! 原因说起来很简单,她无法相信那条远在欧洲的漂亮狐狸! 在整个欧洲,也许有的君主为人奸诈,也许有的国王不守信用,也许有的领主残忍无情,但是却从来没有过一个君主如同法国王国腓力一样,让人无法琢磨。 伊莎贝拉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就如同所有曾经和腓力打过交道的人一样,很多人都被他那张充满了令人赏心悦目笑容的脸所迷惑,甚至有人认为这样一位看起来如天使般的国王,不可能,也绝对不屑于使用一切阴谋诡计,但是也正是这些人,最终却栽倒在了这位年轻英俊的国王脚下。 伊莎贝拉从不怀疑自己的智慧。她甚至经常以此为荣,每当想到那个愚蠢的盖伊总是用自以为是的小手段扼取好处时,她就总是用一种独特的眼神或者声调来表示对他的蔑视。 甚至当她的母亲康妮娜为了稳固地位而逼迫她选择了一个从未谋面,而且听说名声也欠佳的人为她新的丈夫时,她都只是用一个小小的远离耶路撒冷的手段就让自己彻底摆脱了麻烦,可是现在她却不能不为眼前这个人所说的一切暗暗小心。 尽管她认为听到伦格不但活着,而且居然很快就会来到君士坦丁堡而从心底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安慰。 “他,还活着?”伊莎贝拉用很低的声音轻轻问着,她似乎想尽量让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心绪稍微平静,但是可还是略微显出了一丝紧张“那子爵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他应该知道自己对耶路撒冷来说是多么重要。” 凯尔认真的望着伊莎贝拉,他看到的是那么仔细,甚至连她的心情在平复下来之前那微微的闪失都没有放过,当听到这个问题时,他略一点头随即淡然开口:“陛下,那位大人显然的确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他不但成功的进军奇利里亚,居然还以极少的军队攻下了曼齐克特,这的确可以说是堪称奇迹了。” 说到这里,凯尔的头微微一摇,似乎有些遗憾的发出一声叹息:“可惜这一切却并不能让这位子爵的处境变得更好,甚至可能会更糟。” “你是说皇帝吗?”伊莎贝拉试探着问,她始终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甚至不知道象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为那个以狡猾多智,却反复无常的腓力效劳做事。 “是很多人,”凯尔好像忽然不耐了起来。他回身坐在一把椅子上用力摇了一下头“陛下,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一切,但是有一点却是我必须向您说明的,做为继承了法兰克王国正统后裔的贵族,他希望成为一位新的查理曼。所以一个强大的罗马并不是那位大人希望看到的,而那位子爵显然让他感到很不快!” “新的查理曼?”伊莎贝拉愕然的看着凯尔,同时心头恍惚的闪过一个对她来说想起来都不禁有些荒诞的想法“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伟大的君主往往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展示他们的野心,”凯尔不以为意的笑了,他似乎对伊莎贝拉这种意外的样子十分欣赏“可是他们也同样知道该如何对待那些阻碍他们的人。” “你是说贡布雷子爵吗?”伊莎贝拉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冷漠“或者你们还可能认为我也同样是阻碍那位大人的人?” “我说的是一切阻碍的人,”凯尔不动声色的说“对‘他’来说,一个强大的罗马是他实现野心的障碍,同样可能会让罗马复兴的人也是障碍,那个贡布雷显然就是这样的人。而且……陛下,你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的耶路撒冷国王,”凯尔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你的姐姐西比拉同样拥有这个权力。” 伊莎贝拉的脸色霎时晃过一丝铁青,她的身子微微向上一直,但是终于还是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陛下,新的十字军即将到来,我们所说的那位大人也将亲自参加这次神圣的东征,他将带领他的军队进入罗马。然后去和萨拉森人战斗,这其中牵扯到的将是无数你可能想都想象不到的人和事,而你只要能够做到他希望你做的,那么你的地位就会稳固,甚至我可以向你保证,也许他会帮助你成为耶路撒冷唯一的国王。” 凯尔充满诱惑声调的话在房间里回荡着,他看着伊莎贝拉美丽的容貌轻轻先前走上一步,用更细小的声音说:“陛下,你是如此的年轻美貌,如果再配上崇高的地位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生,可是如果你不能把握这一切那么你的漫长的后半生将会多么痛苦,难道你愿意以后生活在颠沛流离和不停的向人乞求的日子里吗?” 凯尔的话让伊莎贝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有些无助般的仰起头望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凯尔,过了好一会她声音缓慢的问:“那么你们要我做什么?” “陛下,不要着急,你可以现在这里好好休息一阵,”凯尔露出了微笑,他微微后退向伊莎贝拉略施一礼,然后回头打量着整个房间“这里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很安静而且隐蔽,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想到您正在一座监狱里,所以您是安全的,这段时间您暂时就住在这里,我想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一定已经大乱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在最后的时刻送您回去,而且我们也会给您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说完,凯尔再次低头行礼,随着一阵远去的脚步声。他的身影消逝在低矮的石头通道尽头。 “他们想利用我让整个君士坦丁堡陷入混乱,”伊莎贝拉心头暗暗寻思着“可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耶路撒冷女王失踪的消息随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在整个城市里彻底蔓延开来,所有听说这一切的人先是感到难以置信,不过当他们听到这一切与皇帝有关时,他们立刻就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人们先是议论纷纷的相互诉说皇帝居然不顾身份和国体的试图对耶路撒冷女王施暴,然后就揣测现在的女王究竟会在什么地方,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绘声绘气的描述那位年轻的女王正被皇帝囚禁在某个城堡或圣宫的密室之中,以满足他那邪恶下流的欲望。 谣言虽然并不真实,但是却往往总是离真相只有一纸之隔,但是传播谣言的人,显然并不关心这其中有什么样的差别。 同样,谣言是无形的但是却也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破坏力,当艾萨克二世还在为突然失踪的伊莎贝拉向他的妻子大发雷霆时,各种越传越诡异的流言甚至已经如长了翅膀一般离开君士坦丁堡,向着帝国的其他地方飞去。 而当人们看到法兰西斯出现在君士坦丁广场上时,如潮水般的人潮立刻向他涌来! 那些人流之中,有来自欧洲的朝圣者,有圣地失陷后逃到罗马的法兰克人,也有一些正在君士坦丁堡学习的外国学者,不过更多的是君士坦丁堡人。 “大人,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罗马皇帝居然囚禁和侮辱了一位外国女王?” “耶路撒冷是上帝赐予的天国呀,难道被异教徒蹂躏之后还要被自己的兄弟欺辱吗?” “在这个时候,在贡布雷子爵刚刚为了罗马蒙了圣召之后。皇帝就这么侮辱他曾经保卫过的圣地的女王?” 人们的质问声在广场上此起彼伏,甚至根本没有人去听别人在说什么,但是相同的巨大愤怒却没有区别! “大人,您不该到这里来!”一个响亮却又无奈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随着几个侍卫分开人群,阿莱克修斯在仆从的护卫下慢慢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的一件红色的长袍在这时看起来颇为显眼,而这种在这种季节并不十分合适的颜色,却在整个广场上如同掠过的一把暗火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殿下,您认为我来的不是时候?”法兰西斯望着阿莱克修斯身上的红袍暗暗猜想着这位御弟究竟能在这场闹剧里究竟捞取到多少好处,以至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试图出头露面了。 “您应该想到这会让陛下更加难堪。”阿莱克修斯刻意小声的在法兰西斯耳边说着,同时他稍做手势,和法兰西斯一起向着元老院高大威严的石头拱门走去“对于女王陛下的失踪我们大家都很意外,不过我相信这和陛下没有关系。” “您说的,是哪位陛下?”法兰西斯忽然停住脚步,他看着已经走过去正回头看着自己的阿莱克修斯“请原谅我无法理解,做为耶路撒冷的使者我当然关心自己的女王,但是我这次来还有其他原因。” “那么就请进,也许我们正需要一位智者的指点,”阿莱克修斯微一抬手,接着他登上一级台阶看着身后那些被元老院卫兵拦在台阶下的民众,他轻轻嘀咕了一声“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说着阿莱克修斯首先带路向着已经敞开大门的元老院走去,在里面一群身穿款式虽然已经不同,但是却始终是传统的白色长袍的罗马帝国元老正平静的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 远远望去,阿莱克修斯那红色的外袍在一片白色当中显得份外抢眼,似乎在这一刻,整个元老院都是在等待着的到来。 当大门关闭之前,身后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高喊:“阿莱克修斯万岁!” 听着身后的高呼声,同时随着铜门关闭的闷响,法兰西斯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阿莱克修斯忽然伸开了两臂,他向着正起立等待他的元老们发出了高呼: “我的朋友们,我相信我们大家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让我们所有人感到不安,虽然我们所有人都相信皇帝陛下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但是就如同《法典》上所说,只有ens realissimum(真相),才能让我们免于被惩罚,所有我们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求知道真相!这是为了维护皇帝陛下的尊严,因为谣言已经开始令陛下的名誉受到损害,而皇帝是罗马的象征。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有义务为了罗马而寻求真相!” 阿莱克修斯一边在廊柱间走动,一边向着听着他发言的元老们高声疾呼着,他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那种样子与之前似乎永远显得疲惫不堪有着令人诧异的区别。 就如同他身上的红色长袍一样,这时的阿莱克修斯,就如同一团忽然燃烧起来的火焰般散发着让人不可置信的炙热与光芒! 法兰西斯相信在这一刻的阿莱克修斯才是真正的他。刚毅,隐忍,志向远大而又野心勃勃,这几项足够让一个不敢寂寞的人拼命去扼取向上爬的机会,而如果这个人再恰好拥有着不错的出身那么这一切看起来就实在是太完美了,而唯一剩下的决定他是否能够成功的,就是这个人是否有与他这些品格相匹配的智慧。 “元老们,知道真相并不只是罗马的责任,也是来自耶路撒冷王国使者的权力!”阿莱克修斯忽然转身向法兰西斯猛然挥手“他们有权力知道自己女王的下落,如果完满不能给他们一个真正的答复,那将是我们的耻辱!” 阿莱克修斯的话让原本纷纷散立在四周的元老们慢慢聚集了起来,他们的脸上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尽管之前对于居然发生这种事情同样震动,而且也知道肯定会在元老会议上有所决定,但是当他们看到法兰西斯时,这些人知道麻烦即将到来了。 而阿莱克修斯的态度则让他们大吃一惊! 所有的眼光一下集中在法兰西斯的身上,元老们暗暗揣测着这个在君士坦丁堡逗留期间已经在不论是贵族还是民间,甚至是在教会里都取得了极高声望的人会说些什么。 同时已经有人开始慢慢的向着阿莱克修斯身边站来,这个时候人们似乎看到了皇帝头顶上的皇冠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甚而有人开始在暗中猜测,法兰西斯是否已经暗中投靠了阿莱克修斯,至少这位有名智者现在是没有君主的。 看到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法兰西斯在心底里轻轻一笑,和其他人不同,他并不认为伊莎贝拉的生命会受到威胁,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相信艾萨克还没有疯狂到那个地步,甚至有时候他觉得那个人虽然令人讨厌,但是却不能不承认他同样拥有着一种令人讨厌的智慧。 而且在内心之中,法兰西斯也并不很在意伊莎贝拉的安危,甚而在心底里他清楚的有着一种如果那位女王就此消失,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的念头。 “罗马尊贵的元老们,期待女王陛下安全的回来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我们也的确需要能够得到皇帝陛下最大的帮助,”法兰西斯慢慢的走上原型大厅中间高耸的大理石台“不过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绝对能让我们相信这是个好兆头,是能够让陛下安全归来的祝福。” 法兰西斯停了一下,他看着元老们脸上露出的疑惑神态,在先是虔诚的在空中划了个十字后,他稍微沉默莞尔一笑,:“上帝保佑圣子,我的主君贡布雷子爵大人派来了使者,就在不久前他已经攻下了曼齐克特。” 法兰西斯声音不大,可他的话震动全场!随着法兰西斯慢慢伸开两臂把一面陈旧的旗帜展现在他们面前,大厅里开始出现了一丝丝沉重的抽气声,短暂的沉寂,随后的意外,不敢置信的对视,随即就是一阵如雷般的欢呼! 一时之间整个元老院原型大厅里的欢腾如火山般爆发了出来!地位崇高,自持身份的元老们相互拥抱着,推搡着,有的人则激动的跪在地上大声喊叫! 突然迸发的呐喊甚至引来了元老院卫兵,他们匆忙的冲进大厅看着那些激动莫名的帝国贵族们一阵发呆,可是当他们听到那个消息时,卫兵们也立刻陷入了这狂欢般的喜悦之中,他们相互大叫着,用带着铁护腕的手臂狠砸着自己和别人胸前的铠甲,有的人干脆用带着头盔的头颅相互猛撞! 曼齐克特!曼齐克特!所有的一切都是曼齐克特! 不论是元老还是侍从,不论是卫兵还是仆人,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一切,他们只记得一个名字……曼齐克特!!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罗马之痛,那就是曼齐克特,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罗马人的心结,那就是曼齐克特之战! 从百年前的沦陷开始,这个无法背负的重担就在一代代的罗马人的心头压迫着,而现在这一切却突然的,毫无征兆的掀翻了! 法兰西斯站在高耸的讲演台上看着四周疯狂欢呼的人轻笑着,他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效果,虽然伊莎贝拉的突然失踪似乎让一切都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是却依然没有影响到这个消息带来的巨大震撼。 他向下望着,当看到沉默的望着他的阿莱克修斯时,法兰西斯略一沉吟,随即露出一个挑战般的微笑。 一旦进入君士坦丁堡,那么迟早要和这位野心勃勃的御弟冲突!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个时候就让这位殿下明白,贡布雷子爵绝对不会成为任人驱使的棋子! 在这短短时刻,法兰西斯为伦格在君士坦丁堡里树下一个强大敌人,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及至当阿历克斯不知费了多么大的力气,从君士坦丁广场外蜂拥而至,疯狂欢呼的人群里挣扎着把法兰西斯抢出来后,不住喘息的法兰西斯还向着阿历克斯幽默的说:“我相信阿莱克修斯殿下今天一定不会很舒服,因为他那件漂亮的袍子白穿了。” 碧波浩淼,白浪如雪,四月的地中海上虽然已经没有了那种过于强烈的西风,但是站在船头上依然可以感受到那阵阵的凛冽。 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熟悉,熟悉的战船,熟悉的海洋,熟悉的气候和熟悉的人…… 唯一改变的,是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一柄可怕的弯刀随时砍断自己的脖子,还有就是那种当初怎么也想不到的,来自可怕女海盗那令人为之心跳的温柔与诱惑。 伦格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留恋这种生活,或者说他越来越明白为什么阿赛琳会如此执着于在海洋上的飘荡。 自由自在,这就是她一直不能放弃的,而在海上永远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冒险,则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和追求。 就如同现在,伦格感到肩膀上忽然按上了一双略显粗糙有力,却依然令他舒适的手。 “在想什么?”阿赛琳垂在耳边的热气让伦格有些恼火,他没有想到这个女海盗会如此大胆,难道她不知道玛蒂娜就在附近吗? “在想一个可怕的女海盗。”伦格无奈的转过身望着似乎在刻意向他示威的阿赛琳。 “真的?”阿赛琳呵呵笑了起来,可接着她的眼神从伦格肩头望去,同时伦格也也听到了她兴奋自语:“有买卖上门了。” 第九十五章 再遇 让阿赛琳露出海盗“本色”的。是两条逐渐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海船,随着那两条船渐渐靠近,被吸引到甲板上的水手们不禁开始有些诧异的议论了起来。 虽然的确是个“买卖”,但是阿赛琳倒也没立刻命令她的那些手下立刻蜂拥而上,特别是当她看到闻讯而来的玛蒂娜用一种冷漠但是绝对颇为得体的态度对她略打招呼之后,阿赛琳终于按捺住了被压抑许久的冲动,她有些无聊的靠在桅杆上望着那两条逐渐靠近的巨船,在心里为那两条船感到走运的同时,渐渐的开始被那船吸引了。 “你们不觉得那船有些奇怪吗?”阿赛琳回头问着身边的几个手下。 “的确,外形很古怪,”一个手下用手拢住视线仔细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里,然后举过头顶,可接着他脸上的疑惑更加深了“这怎么可能,他们是逆风呀。” “嗯,的确是逆风。”阿赛琳用一种兴致勃勃的眼神仔细看着那两条外形与任何一条罗马或者是萨拉森海船相同的巨大船只,似乎那看上去似乎并不很适合成为海上航行外形浑圆的船只有着什么吸引着她的地方。 “他们怎么了?”玛蒂娜刻意靠在伦格身边低声问着,虽然对阿赛琳的敌意让她很想对这个女人视而不见,但是她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这种幼稚的想法“为什么他们这么注意那两条船,”说到这儿,她看似压低。甚至还把头向伦格的耳边靠了靠,可却依然用能让阿赛琳听到的声音问着“难道他们还想当海盗吗?或者他们一直就是海盗?” “如果我是海盗,我倒是很愿意把你卖给那些喜欢小女孩的阿里发们,”阿赛琳转过头盯着玛蒂娜,她的眼中露出的锋利眼神让女孩真的吓了一跳“要知道有些人很喜欢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 说完,她丝毫不理会玛蒂娜因为她这句话气的脸色发白的样子,回头望着那两条船略一眯眼睛,终于按捺不住般的向身边的手下大声吩咐:“别闲呆着,让我们的人加把劲,我要去好好看看!” “遵命,我的夫人。”一个海盗夸张的行礼之后立刻大叫着向后面冲去,而阿赛琳向着已经有些发呆的玛蒂娜露出一个叫做“微笑”的鬼脸之后手脚并用的沿着帆绳向桅杆上爬了上去。 她的长裙因为海风的吹拂向上掀了起来,立时露出了两条光滑健康的小麦色小腿。 “不知羞耻的海盗,”玛蒂娜那难以遏制厌恶的回过头,当她看到伦格居然也颇为疑惑的望着那两条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轮廓的海船时,她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难道海盗的生活这么值得羡慕吗?还是你认为埃德萨伯爵的身份并不值得留恋?” 听到一向听话的玛蒂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伦格不禁飞出一声轻笑,他一边轻轻揽住玛蒂娜的肩头轻声取笑着她那小小的嫉妒,一边指着那两条船问着:“难道你没有发现很奇怪吗?那两条船的速度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快了,要知道他们可是逆风。” “哦?”脸上露出错愕的玛蒂娜回头看向似乎在这短短的一会更加靠近的海船,这时那两条船上的人也早已经发现了这支颇为庞大的舰队似乎正试图拦截他们的意图,随着并不锋利的船艏劈开的浪花逐渐稀落下去,那两条船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随着海浪的起伏跌宕,两条看上去就颇为庞大,甚至丝毫不下于掌门官巨船开始在海面上摇曳起来。 玛蒂娜陪在伦格身边仔细的看着那两条船。随着那海船不住的摇动,她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逐渐难看起来,直到伦格注意到她那苍白的脸色时,一声难以遏制的干呕已经让她难受的发出一声呻吟,同时她无力的向着伦格怀里倒去。 “玛蒂娜!”伦格一把抱住女孩的身子,就在同时女侍的尖叫声已经在甲板上象海鸥的嘶鸣般响了起来! “什么?她这种样子是因为怀孕?”望着一群侍女手忙脚乱的把玛蒂娜抬进船舱,闻讯从帆缆上下来的阿赛琳愕然的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尽管关于玛蒂娜怀孕的消息早有耳闻,可是亲眼看到她那种虽然颇为痛苦,却在看到自己之后露出了骄傲的神态,阿赛琳还是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随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铁青,伴着衣裙摆动,她忽然伸手向着桅杆上的瞭望哨发出一声大喊:“把他们包围起来!” 伴着她的命令,瞭望哨开始向着两侧最近的海船猛烈的挥舞起手臂,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些海盗还无法从自己单干适应这庞大的舰队,或者整个舰队根本就没有一个根本的相同信号,除了几条附近的战船在过了好久之后才终于明白过来似的缓慢的向那两条船的两侧靠过去,更多的战船只是在远处无所事事的游荡着,甚至更远处的一些战船已经因为阿赛琳和这些不速之客的纠缠而越过了原本最前面的厄勒冈了。 “这可真是个灾难,”阿赛琳看着海面上一片混乱的景象发出一声诅咒“我敢发誓如果对方是罗马人或者是萨拉森人,可能他们早就冲过来了。厄勒冈会被他们这些蠢货害死的!你也这么认为吧,伦格?” 阿赛琳习惯的回头看去,但是她却没有看到原本站在身后的伦格,她的眼神有些落寞的望向正有人忙碌进出的船舱门口,可随后她猛然跳上高峭的船艏像的顶端:“靠上去,我要看看那两条船。” 她没好气的向身后正悄悄躲开的海盗们吩咐,那种口气不禁让海盗们开始为对面那些人可能会遭遇的可悲命运暗暗摇头。 伦格坐在床边仔细看着闭着眼睛的玛蒂娜,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是这时的玛蒂娜似乎已经沉寂了下来,她的眼睛轻轻闭着,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皮在不住浮动,这让伦格知道她应该已经醒来了。 “好些了吗,我的小妻子?”伦格握着玛蒂娜冰凉的手在她耳边轻轻问着,他可以感觉到当自己的嘴唇贴到她耳边时,她那小巧可爱的耳朵似乎受不住骚扰似的微微一颤,就在他向着她那细小的耳洞轻轻吹了一口气之后,终于难受不住的玛蒂娜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你真的吓到我了,”伦格依然在玛蒂娜耳边轻语着“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这么倔强了,要知道这是在海上,还是在……”稍一忍耐,伦格终于没有把中世纪这个词说出来。 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有多少人是只因为小小的一点原本并不严重的病症无法得到救治或者是因为完全被误治而死去的?而又有多少女人因为这个时代简陋落后甚至是野蛮的接生方法而送命的,这一切都让伦格的心里暗暗警惕。 而眼前的女孩还那么年轻,甚至还那么小,这就让伦格更加担心,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甚至即使是他所知道的一切方法,也不能让他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大的帮助。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心照顾着眼前的女孩,因为这不但是自己心爱的女孩,在她的身体里,还孕育着自己的血脉! “如果你以后不去甲板上,我也许会很乖的躺在床上,直到上岸。”睁开眼睛的玛蒂娜有些罕见倔强的盯着眼前的伦格,当她生气时,她的嘴唇不禁微微翘起,这样却似乎又是在做着某种无声的邀请。 已经略显风韵女孩的诱惑无疑是致命的,望着那副玫瑰红色的嘴唇,伦格不禁半伏身子低头吻在那两片轻轻颤抖的唇瓣上,同时随着从玛蒂娜喉咙间泛出的阵阵含糊的呻吟和因为船身的摇摆而出现的轻轻摩擦,伦格感觉到了身下女孩开始急剧跳动的心脏。 尽管知道这也的确不是很适合的时候,可是伦格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轻轻拂上了玛蒂娜不住喘息起伏的耸立胸脯,随着从女孩嘴里响起的又一声呻吟,伦格终于按捺不住的侧身上床,揭开了盖在玛蒂娜身上的毯子。 “难道你要现在……”玛蒂娜轻轻喘息着,虽然她似乎在阻止,但是她阻挡的手不但无力,甚至更像是在引导,她抚摸着伦格那只在她稚嫩的身体上轻轻游走的手,同时嘴里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喘息呻吟声。 “对呀,现在有什么不对吗?” 伦格看着玛蒂娜已经从苍白变得一片昏红的脸颊。当他终于俯下身去时,他听到玛蒂娜轻轻喘息着说:“小心点孩子。” 听到这个不由略微一滞的伦格低笑着轻轻支起身子虚伏在女孩身上,用牙齿轻衔她柔嫩的唇瓣,同时小声的说:“我当然会好好保护孩子,要知道他将来是埃德萨的继承人。” “埃德萨的继承人?”玛蒂娜的眼睛中露出了激动的神色,那个对她来说时而遥远,时而又近在眼前的梦想让她的心绪从令她惧怕的情欲中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的头微微抬起,一双好看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伦格:“你真的认为我或者我的孩子将来能重新夺回埃德萨?” “为什么不呢?”伦格望着因为头发散乱的撒在枕头上而显得无比诱人的女孩“将来也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埃德萨并不是个梦想,它不但是现实的。甚至从来都没有离你那么近过。” 回望着伦格的眼睛,玛蒂娜忽然轻轻向他的脸上吐了口气,伴着她的腰身略显羞涩却又诱人的向上弯起,伦格立刻触及到了他身下女孩那令他**的凹凸细腻。 “可是……”看着抱紧自己伏下身来的伦格,玛蒂娜忽然用喘息却透着少许倔强的口气低声问着“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将来不能留在君士坦丁堡?你要把罗马留给谁?” 伦格的身体一下僵住了,他的下颚略微动了动,看起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因为就在他终于要开口时,船舱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那个时刻真的是很尴尬呀,当跟在女侍身后的阿赛琳看到伏在半裸的玛蒂娜身上的伦格那要做未做的样子时,她先是脸上一愣,然后眉毛一挑,就在女侍的嘴里爆发出惊叫之前,她已经在这个讨厌的女人脖子上狠狠的砍了一记手刀! “噗通”一声应声栽的女侍头昏眼花的在床脚抖动着,而这时阿赛琳已经在关上房门前顺手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用力砸向愕然的望着她的伦格:“快穿好衣服,外面有人等着你!”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把那一幕让她看了不禁心头烦躁的一幕阻隔了起来,站在船外不住喘息的阿赛琳听着房间里隐约传来的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沉吟一下后没好气的在船板上狠狠一跺,大步登上了甲板。 也真是因为这样,她并没有听到房间里正在忙乱的穿着衣服的玛蒂娜忽然开口问着伦格的话:“难道你想将来让她的孩子留在罗马?” 尴尬的时刻总是要来,尽管被人,特别是阿赛琳看到这样一幕未免太过难堪,但是伦格还是无奈的登上了甲板,这个时候他倒是真有些开始羡慕玛蒂娜可以以身体不适回避这一切,但是他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总是难免会到来的,每当想到自己以后要在这样两个女孩当中周旋,伦格就开始有些头疼。 也许在刚刚到达塞浦路斯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到了这时他却不能不真的开始认真对待眼前的这一切。 而随着与玛蒂娜一起生活,伦格也已经发现这个总是让人产生想要呵护她的感觉的女孩,也并不如她外表那么柔弱,甚至在那个纤细的身躯下,伦格似乎也看到了若隐若现的心机和深沉。 “为什么我认识的女人都是这么不简单呢?”伦格心底里无奈的自问着,他实在无法理解。 虽然在这个时代他认识的女人实在少得可怜。而且不要说与那些妻妾成群的萨拉森贵族比,就是与法兰克贵族比较起来,他也已经自认是颇为清心寡欲的了,但是即使这样,他所认识的女人却都恰恰每个人都是如此的不平凡。 “难道我就不能认识一些更加传统的中世纪贵妇吗,难道中世纪贵妇们不都是愚蠢而又顺从的吗?难道还要让我见到什么令我难以对付的女人吗?”伦格的心里无奈的琢磨着,就在这时,随着眼前忽然一亮,走出船舱的伦格在摇晃的甲板上看到了两张熟悉的女性面孔。 就好像是在刻意印证他那圣子般的“先知预感”,站在船上的那两个女人恰恰正是伦格心目中自认“难以对付的女人”。 看着前面那个胖乎乎的,似乎就像个充足气的人形皮球般的年轻侍女,和她身后神态娴静,好像永远不会被眼前的任何事情惊动的年轻女主人,伦格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世界看来真的并不大。” “真没有想到会在地中海的中央见到熟人,”伦格脸上泛着苦笑的望着那个一直死死盯着他,就好像随时会弹到他面前理论一番的侍女“我想这次我和我的侍从官应该没有在招惹到你吧,不过他现在并不在这条船上。” “那是他走运!大人,”胖乎乎的侍女特意向着伦格身后看了一眼,当她确定那个让她厌恶的骑士的确不在时,她一边向旁边退开一步,一边嘴里唠叨着“一个骑士,居然想吃小姐的猫,真是没有教养!” 曾经在白石花园因为追逐一只猫而令法尔哥尼颜面扫地的年轻胖侍女,如同一只坚强的母鸡般站在自己小姐的身前,尽管知道她这个样子实在毫无意义,但是伦格还是不禁对这个希腊侍女感到了一丝好感。 在这条看起来似乎就如同一群海盗,事实上这些人也的确是一群海盗的水手当中,尽管紧张可依然气势昂扬的希腊女孩让伦格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他就想到了法尔哥尼对这个侍女那恰如其分的形容。 想着这个他不禁微微一笑,刚刚见到她身后那位每次见了都令他不由颇为感慨的璇小姐的感触也被这个想法轻轻冲淡。 “该死的里昂穷人派。”伦格挂着笑容嘴里轻轻念叨出了这个法尔哥尼曾经高喊不止的话。 “我是个里昂穷人派,但不是该死的。”胖侍女倔强的顶撞了一句,随即她的脸上立刻露出恍惚的神色,接着不由发出“噗嗤”一笑。 看着那个似乎到了现在依然气愤不平的胖侍女,伦格无奈的轻轻摇头,正如他所说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地中海的海面上看到这样的两个人。 “请替我向你的主人表示敬意,”伦格尽量压抑着不让自己显出过于激动的神态,望着眼前这个透着沉稳娴静,似乎绝对不会被眼前这些外表粗俗的海盗吓到的东方少女,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他“请接收我对您的敬意,璇小姐。” 丁璇,这个令伦格想起来就为之感慨良多的东方少女,看着伦格似乎有些拘谨的样子清幽的一笑,在阿赛琳冷冷的注视下,她伸手半拢在身前轻轻低头,伴着胖侍女那在伦格听起来实在是词不达意的翻译,阿赛琳听到她说着:“在遥远地方遇到熟人真的是一种很愉快的事情,我的主人同样祝福你们。” “他乡遇故知……”伦格心底里忽然晃过这句对他来说异常熟悉,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又显得异常诡异的话“难道只是他乡吗,这是真正的恍如隔世啊。” 一阵令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心情淡淡的包裹着他,虽然知道直视对方对这位来自东方的小姐实在是无理,但是他却总是无法遏制自己的向她望去。 透着浅浅象牙色的白皙皮肤,弯弯的秀眉和对这个时代的宋人来说也许并不好看的明亮双眸,小巧挺拔的瑶鼻下两片略微抿着的嘴唇。 这是一个看上去也许对现在的宋人来说并不美丽的面孔,或者即使在前世的丁超看来也不过是比较俏丽的那种年轻女孩。 但是就是这个女孩,却令伦格的心不止一次的产生了巨大的波澜,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这遥远的地中海上再次见到自己的祖先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一想到这是做为丁超的自己在千年前的祖先时,他就不禁为眼前这奇异的一幕感到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那位您的哥哥丁涉,没有和您在一起吗?”伦格小心的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丁璇会出现在地中海上,更不明白为什么登上厄勒冈的不是丁涉。 “主人现在在君士坦丁堡,”侍女似乎颇为骄傲的回答,接着到了这时她似乎才想起什么的猛然整大了眼睛“上帝呀,我听说您曾经去了奇利里亚是吗?” “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伦格向着侍女轻轻一笑,同时他的头脑里却莫名其妙的忽然闪过瑞恩希安的身影,他知道自己的这几位祖先能够在这个时代就出现在地中海上,与瑞恩希安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无法明白瑞恩希安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丁家人。 “难道他真的能够想象到通向东方的道路是多么重要吗?”伦格心里暗暗的自问着“如果是那样,看来我就真的小看那个瑞恩希安了。” 他心底里不住这样意想着,直到他忽然听到身边的阿赛琳用一种颇为急切的声音忽然插话进来:“做为对上次事情报答,我可以不收她的税金,但是我一定要看看她的船!” 第九十六章 谜一般的璇小姐 听到身边侍女的翻译。丁璇似乎稍微有点意外的望了望阿赛琳,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清淡的微笑,似乎对阿赛琳的这个有些过份的要求并不以为意。 在好像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丁璇就略一点头对身边的侍女说了几句什么,看到侍女似乎颇为意外的样子,阿赛琳的眼睛不禁微微睁大,她在眼前的两人脸上不住巡视,似乎想从她们的脸上看出她们在说什么。 伦格同样暗暗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丁璇,他没想到这位丁家的小姐会那么容易就同意了阿赛琳的要求,甚至还主动的提出邀请自己一起,但是当他看到丁璇似乎有意无意望过来的眼神时,他忽然想起在耶路撒冷时,她的哥哥丁涉曾经匆匆邀请自己一次长谈的事情。 “真不知道自己这位‘祖先’在想些什么。”伦格心里不无自嘲的暗暗苦笑着,对于那位“祖先”,即使是在前世的丁超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去好好探索,可以说在丁家的家谱上,这位“途远公”有着颇为独特的地位,以至在哪怕千年之后,每当提起来时,依然是那些家族中的长辈为之津津乐道的人。 可是让伦格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可以亲眼看到这位传奇般令人羡慕的人物。而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位“远途公”不但神奇的来到了遥远的地中海,甚至居然还出人意料的带着他的一个妹妹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小姐邀请你们所有人去看看我们的船!”侍女用一种骄傲的语气望着面前的这几位贵族,在她微微翘起的下巴上,伦格似乎看到一个叫“骄傲的里昂穷人派”的标签正挂在她的脖子上。 “我想这个所有人应该包括我。”一个稍微无力可尽量显得颇为倔强的声音从船舱口传来,随着微微摇晃走上甲板,玛蒂娜在女侍和一个小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了伦格身边, “你不应该上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你不能有任何意外吗?”伦格有些懊恼的看着玛蒂娜,当他看到女孩因为他的不快露出一丝怯意时,他不由伸出手臂紧紧揽住了玛蒂娜柔嫩的腰身“你这样做很让我不高兴,知道吗?” “可是这总比在船舱里好,要知道那样我会被闷死的。”玛蒂娜咬着嘴唇看着脚下的甲板,同时她的眼角略微向着阿赛琳的方向匆匆一扫之后,就望在了丁璇那令她觉得颇为意外的脸上“她是……萨拉森人?” “不,她来的地方要比萨拉森人住的地方远的多。”伦格轻笑着同样望向丁璇,他看向她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种淡淡的眷恋,那是对一个几乎如在梦境般的世界的憧憬和回味,在那个梦境中,自己有一对同样慈祥的父母,有一群要好的知己朋友,有一份让他颇为满意的自由工作。在那个梦境中,他的名字叫丁超…… 伦格没有意识到他怀中的玛蒂娜望着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也没有看到阿赛琳也正在略显意外的望着他,可是他当他终于在那位璇小姐的脸上看到一丝隐约不快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望着人家的样子未免有些过于放肆了。 “这位璇小姐你应该听说过,”伦格立刻让自己的声调显得自然些。他一边小心的揽着玛蒂娜介绍着一边不露声色的望向正冷冷的望着自己的阿赛琳“她的哥哥带到耶路撒冷的那些奇特的货物曾经让耶路撒冷人为之惊叹不已。” “是那个带来那些漂亮的丝绸和珠宝的东方商人?”阿赛琳的眼中霎时显出一片兴奋,贵妇人对美丽奢侈的珠宝的偏爱让她几乎忘记了伦格望向这个容貌奇特的少女那种令她不快的眼神“我记得曾经有人对我说过,那些丝绸和珠宝是多么好看华丽,可惜当时我并不在耶路撒冷。” “我想这次你不会错过了,而且我一定会给你买最漂亮的东西。” 说到这里的伦格忽然感觉到眼边一花,接着她就看到阿赛琳不耐烦的拍打着身边的剑鞘,用一种讥讽的腔调冷冷的说:“我想那条船的的秘密一定会比珠宝重要的多,这绝对不是肤浅的贪恋珠宝能换取的来的。” 玛蒂娜的脸上霎时路出了一阵愤怒,不过她最终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阿赛琳,随即就以一种与她年龄颇不相配的傲慢向着身边的侍女伸出手臂,然后缓缓的走向船边:“我相信对珠宝的喜爱是一个贵妇人应有的习惯,因为这也是在为她的丈夫展现她的尊贵。” 在那一刻,伦格相信阿赛琳的脸上的确露出了愤怒,同时他也相信自己听到了在听到希腊侍女低声翻译之后的丁璇嘴里发出的一声轻笑,当他抬头望过去时,看到的却是丁璇似乎略显茫然的望过来的眼神,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确没有听错,因为随着丁璇在他们几个人脸上扫过的眼神,他清楚的听到她用颇为有趣的口气浅笑着说出的自语:“呵呵,争风吃醋。” 伦格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尴尬,他没有想到会让自己的祖先看到这样的一幕。不过望着这个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祖先,他又实在无法把她和那些家族祠堂影像里的垂暮老妇们相提并论。 “我想我们还是去看看那条船吧。”阿赛琳似乎并不想再和玛蒂娜为这些事争执,她让希腊侍女向丁璇再次提出了要看看那条让她始终兴趣盎然的海船,同时她在略微转头时向着伦格忽然狠狠的瞥了一眼,但是接下来却又忽然露出一个捉狭的笑容。 伦格相信看到了她的眼中闪过的嬉戏,这让他觉得似乎阿赛琳一直在拿自己的这个小未婚妻开心解闷,这让他既觉得无奈又不能不感到暗暗放心,至少他不相信阿赛琳会对玛蒂娜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尽管一想到她以为自己的母亲那悲惨的遭遇,对情妇这种身份所拥有的深入骨髓般的痛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深深的相信阿赛琳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到玛蒂娜的事,也许在她的心目中,甚至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出身显赫,而且已经怀上了自己孩子的埃德萨公主放在心里吧。 “自由的女海盗,怎么会被这种事情纠缠上呢?”伦格心里晃过这个令他欣慰却又有些失落的想法,望着正沿着船边的缆梯向对面紧贴的海船攀去的阿赛琳的背影,伦格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隐隐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拥有这个迷人的海妖多久,也许很长,也许瞬间…… 玛蒂娜最终没有能够是实现她也要攀上对面那条大船的要求,望着动荡不定的海船,即使不用伦格禁止,她也立刻小心的不住摇头,同时还不忘炫耀般的向着阿赛琳的方向温柔的抚摸着自己依然平滑的小腹,直到当她看到阿赛琳根本没有向她望来时,她才略显失落的依靠在身边女侍的身上小心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一条船呢?”玛蒂娜有些愤懑的问着身边的女侍,不过她当然不会得到能让她满意的答案,对于这个贵族小姐来说。她永远不会明白眼前的一切对阿赛琳来说意味着什么,甚至也不会明白这一切对伦格来说意味着什么。 略显狭窄的通向底舱的走道让人觉得似乎和这条看上去颇为庞大的海船外形十分不符,而之前附着在海船外帮上的那些正排半陷在海水,已经让阿赛琳隐约有所领悟的扇轮,则让终于看到船舱中一切的女海盗张开了嘴巴。 “这是什么?”阿赛琳疑惑的望着底舱两侧整齐的坐在一排排的木板上的水手,当她看到他们手中紧握的木轴时,她的嘴角先是向上一翘,接着猛然转身死死的看着跟在她身边的伦格“我想我明白了!哦,居然是这个样子,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 “车艟……”伦格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也并不比阿赛琳更加平静,他一边暗暗感叹着居然看到了对他来说似乎与他所知道的截然不同的“车船”,同时也为看到的一切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与自傲。 做为前世的丁超,伦格对自己祖辈中那些和他一样拥有着追求自由的祖先颇为敬重,也因为如此他对于那位曾经在千年前就走南闯北的“途远公”难免有着一种莫名的兴趣。 而最让他觉得新奇的,就是这位据说有着天生的商人气质的祖先,也同样是一位难得的航海家。 在那些族谱中,这位丁涉不但带着家族中那些庞大的船队到处游荡,甚至他自己还经由一次次的经验不停的改进着那些海船,而其中最让丁超感兴趣的就是那种堪称古代轮桨之祖的“车船”。 但是让伦格感到意外的是,眼前他看到的却显然超出了在那些族谱中看到的一切,眼前的这个足可以在整个地中海上航向的“车船”却显然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只是在沿海贩运的船只,甚至比那些据说到达更远地方的海船都要大。 伦格在这一刻有些迷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在以前的家谱和故事中听到过关于这种海船的故事。而更让他奇怪的是,即使能够造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东西,可是丁家的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从遥远的宋国来到地中海的? 要知道,那条对后世来说至关重要的运河,还只是个千年后的梦想而已,而唯一能够做出的解释,却又实在让伦格觉得不可思议,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这些祖先会完成远涉非洲的壮举。 “伦格,如果我的舰队都可以用这种东西……”阿赛琳的充满兴奋的声音打破了伦格的苦思,他看着身边因为激动抓得他的胳膊一阵疼痛的女海盗。也同时在心里飞快的晃过这个对他们来说都颇为吸引人的念头。 “我相信如果你向那位璇小姐提出来,她一定不会答应的。”伦格轻轻一笑,他并不很在意那位璇小姐是否会答应把这条船的秘密告诉阿赛琳,相反,心底里一个并不很情愿的念头似乎在催促着他去阻止阿赛琳得到这条船的秘密。 之所以会突然兴起这样的念头,伦格并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内心深处一个叫丁超的灵魂在试图阻止着这一切,但是听到阿赛琳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到:“如果不告诉我,我就会自己去抢过来!”时,他的心不由重重的一沉。 而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当阿赛琳忽然走到丁璇面前开口询问时,他却听到丁璇用很淡然的口气平静的回答:“当然可以!” 伦格相信当自己听到丁璇未经侍女翻译的回答时露出的那种诧异,一定落在了丁璇的眼中,他看到那位璇小姐用一种略有所思的眼神向着他匆匆一瞥,随即再次开口轻笑着说:“不过自古讲究礼尚往来,不知道这位小姐能用什么来换得我的这个小技呢?” 这个时候伦格完全相信丁璇已经知道自己能够听懂她的话,看着那张娴静中却总是透着一股他无法形容的古怪气息不施脂粉的素脸,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从他心底里闪过:也许那位途远公当初巨大成功的秘密,和眼前这位璇小姐有着什么无法分割的关系吧。 而阿赛琳却丝毫没有去想那些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东西,她的眼中只有无尽的兴奋和激动,当她听到自己可以拥有这一切的时候,她毫不避讳的转身紧紧抱住了伦格的脖子,这让站在对面的丁璇终于在发出一声惊“啊”之中转过身去,当她再次回过头来时,伦格看到了她脸上的那一丝难掩的羞红,和隐约露出的轻视。 暗暗一声苦笑的伦格在终于摆脱了过于兴奋的阿赛琳之后,随口问着丁璇的去向,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两条一看就是经过远洋跋涉的商船,居然是刚刚从地中海对面的威尼斯返回! 当听到这个回答时,伦格知道自己的确是愣了好一会儿! 相对于阿赛琳对这条船比对那位璇小姐更感兴趣比较起来,这时伦格甚至有种想立刻直接去好好探究一下这位璇小姐的冲动。 尽管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南宋并不如很多后世人所认为的那样保守,而妇女也并不如想象中被可怕的束缚着,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自己会有一位敢于带着两条商船闯荡欧洲的女先祖! 这真是有点太过出人意料,这让伦格不禁开始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但是他却又不能不承认,按照家谱上所描述的一切。丁家的人在做生意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假手他人的,而从这条船上虽然也有丁家人,但是却显然身份地位并不如这位璇小姐看来,在丁涉的时候,也只有这位璇小姐是这支小小商队的首领这种实在匪夷所思的解释,才能说的通! “这真是太奇妙了,看来我真是个不明真相的后代,”伦格一边在心里无奈的自嘲,一边在略微沉吟之后忽然开口问着:“如果璇小姐不需要再去其他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君士坦丁堡呢?” “很抱歉!”胖胖的侍女在听到女主人低声回答之后向已经露出失望的伦格说到:“小姐说我们还要去大马士革,然后我们会很快就返回君士坦丁堡的,”说到这里,她在侧头倾听女主人的吩咐之后,又回头说着“不过老爷应该就在君士坦丁堡,他对于能再次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丁涉……”伦格的心头晃过那位曾经在耶路撒冷匆匆见过的祖先,对于这位堪称当时中兴丁家的商贾奇才,伦格不能不想得颇多。 甚至隐约的,伦格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似乎这相隔千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祖先,也是某种神奇命运的安排。 “我真没有想到,那条船不但可以用那种轮桨,甚至可以让船帆那么容易的随着风向转动,要知道如果我们的舰队都可以这样那我们将是最可怕的!” 回到自己船上的阿赛琳依然难掩兴奋的和伦格说个不停,当她用丁家可以在整个地中海东岸自由航行并且会得到她的保护为条件,换取到了一大堆用一种古怪却质地柔软的上好宣纸划着的图纸后,阿赛琳再也无法按捺中内心中的激动,她在丁璇有趣的注视下,拉着伦格匆匆的返回自己到自己的厄勒冈上,同时不住的向伦格炫耀着被她小心的放在身边皮袋里的图纸。 直到看到一直坚持着在船边等待的玛蒂娜时,她才停了下来,然后她稍一停顿,忽然向旁边迈出一步,一时间和伦格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了不少。 有些诧异的伦格看着脸色倨傲的阿赛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谨慎起来,而当他看到忽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玛蒂娜变得愉快了不少时,一阵暖意从他的心底里涌动而上。 伦格相信,阿赛琳这样做绝对不是对玛蒂娜的惧怕,当他随着阿赛琳的眼神望向玛蒂娜那总是无意识的用手护着的小腹时,那股暖意让他望向阿赛琳的眼神中不禁闪过阵阵柔情。 一个可怕的从不肯放弃属于自己东西的女海盗,却在这时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做出了罕见的让步,这让伦格在这一刻看到了阿赛琳心底里那一直掩盖的善良和柔情,同时他也相信自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匆匆而过的妒意,不过那并不是对玛蒂娜的嫉妒,而是对这个女孩那种无时无刻不展现出的母爱的嫉妒。 “有一天,你也会拥有这样的幸福。”这是伦格在避开玛蒂娜之后悄悄在阿赛琳耳边说的话,而这句话换来的后果则是阿赛琳立刻用一种让伦格诧异的急切解开了他的衣服,随着令他疯狂的诱人躯体压伏上来,他听到黑暗中阿赛琳喘息着在他耳边说到:“那就快点让我享受这种幸福吧!” 法兰西斯的住所已经再次成为了让君士坦丁堡人为之瞩目的地方,当在元老院传出的消息在整座城市里传播开后,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来到法兰西斯住所的大人物,居然是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区长约翰.克马特! 这位以精熟东正教义而闻名整个正教世界的教会学者穿戴着全套的宗教仪服,在街道两边的民众崇敬的躬身行礼中,来到了已经被再次紧紧包围的住所外。 在人们屏住呼吸的凝视下,两位同样在君士坦丁堡声名显赫的教义大师用一种令人羡慕的仪态相互行礼,当他们用罗马人那种特有的相互交换护身符的方式表示对对方的信任与尊重时,所有围观的人不禁发出了高声欢呼! 而这一幕也落在了远远的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切的凯尔眼中。 “一位拥有极高声望的正教领袖与圣子的布道大师之间的友谊?”凯尔慢悠悠的对跟在身边的一个人说着“难道这一切不是显得太过奇怪了吗?” “可是凯尔兄弟,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要知道法兰西斯是那个贡布雷手下最精通教义的人,他来到君士坦丁堡就是为了替贡布雷宣扬他那圣子的威名。”跟在凯尔身边的人不以为意的说着“而约翰.克马特显然被法兰西斯迷惑了,不过对他来说,伟大的教义固然神圣,但是他应该更看重即将开始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推选,所以他不会在那个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要知道一位圣子固然能够帮助他战胜其他对手,但是我想他也不会忘记那个被火烧死的倒霉的彼得,稍微不慎他就可能会随着那位圣子一起遭殃,毕竟君士坦丁堡人都是疯子,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皇帝都可以随意杀死。” 听到同伴这句话,凯尔不禁轻轻一笑:“说的对,戈里索兄弟,我也相信那位大教区长只是想通过这一切来为自己建立起更高的名望,但是……” 他停下来向着远处凝视着,他站的地方,很巧合的正是君士坦丁堡“七丘”之一的“弥图米罗斯山丘”的最高处,俯瞰着山丘下那些沿着城河鳞次栉比建造起来的房子,凯尔的眼光慢慢向远处延伸,直到终于看到与“弥图米罗斯山丘”遥遥相对的圣宫。 “但是戈里索兄弟你想过没有,如果将来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成为那个贡布雷的朋友,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前景,一个被上帝的圣子眷顾的正教,一个被正教拥戴的圣子?” “但是圣子并不存在!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那个叫戈里索的人忽然愤怒的低吼起来“没有比我们最清楚这一切的了!耶稣基督在人间的天国的确存在,但是却绝对不是那个罗马人的天国,那是只属于我们,属于拥有高贵血统的王者的天国!” 听着自己的伙伴因为激动而显得急促的声音,凯尔微微叹息了一声:“我们都知道这一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把真相说出来,所以我们不能看着真正的神圣地位被一个小小的罗马人窃取,不论是为了守护耶稣基督的使命还是为了我们这些已经在黑暗中等待了几百年的兄弟,一切都必须按照我们所要的方式去做!要知道我们既然能为了守护耶稣基督在耶路撒冷的秘密,而发动一场可怕的东征,那么我们也同样能为了重现人间的天国让整个世界与这个‘圣子’为敌!” “只是与这个圣子为敌吗?”戈里索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他抬起头,透过褐色的帽兜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凯尔。 “当然还有罗马,”凯尔似乎知道自己的同伴在想着什么摇头一笑“伟大而神圣的罗马只能有一个,已经被异教的邪恶思想熏染的希腊人应该为自己使用这个名字感到羞愧。这也是那位贵人为什么即使冒险也要亲自到东方来看一看的原因了。” “耶路撒冷……”戈里索若有所思的沉吟着。 “对,耶路撒冷!”凯尔望着圣宫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淡笑“那位皇帝试图同获取耶路撒冷保护者的名义来证明他地位的稳固和正统,而这一切难道不是恰恰很好吗?” 凯尔抬手掀起了头上的帽兜,在他那张过于平凡的面孔上,一双似乎可以穿过君士坦丁堡无尽浮华的迷雾看透一切的眼睛向着地中海的方向远远望去。 “我想那位‘圣子’应该就要来到君士坦丁堡,而且这也该是我们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获得自由的时候了,”凯尔向同伴做了个猛然一劈的手势“我相信那个时刻将是最值得我们期待的,那将是个决定一切的开始!” 第九十七章 序幕揭开 享受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当随着房门敲响。脸色难看的女侍出现在门外时,伦格才意识到自己在阿赛琳的房间里的确呆的时间太长了。 在忠心耿耿的女侍无声的催促下,伦格有些无奈的向阿赛琳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而他得到的却是女海盗似乎并不在意的微笑。 不过当伦格迈出房门的一刹那,他听到了阿赛琳用一种很轻的声调自语般的说: “小伦格,你总是这样好像被人驱赶着,什么时候你才能做自由的你呢?” 走到门外的伦格身子轻轻一顿,他转身望着正背对着他似乎在低头看着那些图纸的阿赛琳,在稍一沉吟后终于一声不吭的走去。 “可怜的小农兵。”听着身后房门的关闭声,阿赛琳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定定的凝固在船舱的一角,一支右手则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随着眼中露出一丝微笑,她的身子忽然向后一翻!在整个身躯几乎曲成一道彩虹般的弯曲中,她的双手按住船板以一个让人看了不禁炫目的麻利动作豁然倒翻站了起来。 “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对待我,还有会怎么对待我们的孩子。”阿赛琳脸色望着房门的方向,声调平淡的自语着“别让我失望,伦格,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并没有听到阿赛琳那似乎饱含着无限寄托和威胁期待的伦格,是在一大堆让任何人看了都不禁会羡慕嫉妒不已的珠宝与丝绸中间看到他的小妻子的。 尽管始终没有真正的举行婚礼,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好像在刻意回避玛蒂娜未婚而孕的这个事实。 实际上当在塞浦路斯短暂停留的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就以应该用一次合法的婚礼确定伦格对埃德萨的继承权地位为理由。提出了要让菲利皮科大主教为他们主持一次虽然朴素却绝对合法的婚礼的建议。 提出的这个要求固然在那个时候有些让人意外,可是更让人奇怪的是,提出来的人居然是赫克托尔! 赫克托尔与玛蒂娜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矛盾,虽然自从伦格回来之后看起来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认为这两个人已经和解了。 事实上是虽然从那之后赫克托尔似乎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人怀疑他已经在大人面前失宠,但是这个人自己却好像根本并不在意这一点。 而这次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也让人们再次开始注意起这个白化病人。 但是最终不论是伦格还是菲利皮科大主教,甚至是玛蒂娜本人,居然都出人意料的拒绝了这个原本算是理所当然的建议! “神圣的圣子的婚礼,应该在宏伟的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里举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现出正教纯正的根基于虔诚的威力”菲利皮科大主教的拒绝是因为这个理由,而事实上他想的是:“这是多么好的一次震慑公教的机会呀,绝对不能草草了事!” “我的婚礼是埃德萨伯爵国继承人的婚礼,而且我的未婚夫也的确有资格和我一起分享我的权力,所以我绝对不会用这么草率的方式结婚。”玛蒂娜则是有着这种骄傲而不容质疑的原因,而在心里她则是在想:“那个赫克托尔想用这种方式向我示好吗?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我的婚礼将是决定我身份的关键一步,但是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做出这种的决定显然是不合适的。“伦格是用这种理由拒绝了这个建议,而在心底里他则只能苦笑着想:“如果在阿赛琳的地盘上这么干,那我婚礼很可能就变成我的葬礼了……” 所以,这时的玛蒂娜依然被人当成一个尊贵的贵族小姐对待,尽管人人都在暗中猜测着这个女孩会在什么时候因为她的肚子,再也穿不下她那些腰身窄小的衣服。 不过现在的玛蒂娜看上去丝毫不象一个即将当妈****,更象一个正在摆弄心爱玩具的孩子,只不过这些昂贵得足够装备一小队骑士的玩具,实在是有些过于奢侈。 “伦格,这些织物真柔软。”看到走进房间的伦格,半坐在丝绸堆上的玛蒂娜不禁高兴的扬起头向着他喊着,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嫉妒或者不悦,好像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自己的未婚夫并不是和一个让她妒恨的女人一起渡过似的“我真高兴你向那个异教女人买下了它们。” 看着因为喜悦半爬在丝绸堆里的玛蒂娜,伦格小心的把她抱了起来,他的手一边抚摸着女孩娇嫩的脸颊,一边巡视的望着那大匹大匹的绸缎,这些是他在分手的时候向丁璇买下来的。 虽然为了买下这样一大批的丝绸而向丁璇付出了一笔不菲的价钱,但是看着斜躺在绸缎上的玛蒂娜,伦格还是不由觉得这一切的确很值,虽然他要买下这些丝绸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个,或者说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什么要忽然买下这些昂贵的让人咋舌的奢侈东西。 “伦格,我们将来的婚礼我一定要让人用这些织物缝制最好看的礼服。”玛蒂娜兴奋的捧起伦格的脸,不住的亲吻着他“我真高兴你是为我而不是别人买下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虽然我们还要修缮我们的城堡还有农庄,可是我想那也足够了,一旦收回埃德萨,我们就要好好经营,那里会成为最富庶的领地。而你会成为最富庶的领主。” 玛蒂娜有些兴奋甚至有些刻意的声调,让伦格的眼角微微一跳,他慢慢把女孩的手放在自己肩头,然后揽着她柔细的腰身慢慢坐下。 “你并不是这么想的对吗,玛蒂娜?”伦格平静的问着,当他看到女孩试图回避的眼神时他轻轻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望着自己“你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你也知道我们可能不会再回到考雷托尔或者埃德萨去了。”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你要为我收回埃德萨,那也是你的领地!”玛蒂娜有些焦急的问,尽管一再躲避可是她也知道一切无法回避。 “我们当然会收回埃德萨,不过那里却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君士坦丁堡,是罗马。”伦格沉声说着“如果说真的曾经存在过一个人间天国,那么罗马就是这个天国在人间的证明,而我注定是要去那里的。” “我知道,我知道!”玛蒂娜忽然激动起来,她紧紧抓着伦格的肩头“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应该感到骄傲可是我也感到害怕!伦格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特别是当你决定要去罗马的时候,我觉得你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我了,你的眼里只有罗马的辉煌!” “不,你错了,我的女孩,”看着玛蒂娜因为急促而不住起伏的胸部,伦格只是把她小心的抱在怀里“我不会看不到你,不会看不到曾经在我还是个小农兵时就已经承认我是她的骑士的女孩。” 说到过去,伦格看到了玛蒂娜脸上浮现出的幸福微笑,这让他知道她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那不是我一个人的罗马,也是属于你的罗马。” “也是其他人的……”玛蒂娜若有所指的低声说着。她的手里摆弄着几颗闪动着璀璨光亮的宝石,这些珍贵的“玩具”在她的手指间不住滚动,而玛蒂娜望着它们的眼前却颇为奇怪,因为她知道在她手指间滚动的不止是财富,同样也是权力!教团民众们虔诚甚至是毫无理智的狂热捐赠,让教团飞快的积攒起任何商人都一时之间无法积攒下的财富,这让伦格不禁对教会这一快速的敛财集团的认识更深一层。 他的教团已经如此,那么已经延续千年的公教与正教教会,又会是什么样呢? 而在这巨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背后,是更加令人无法想象的对整个基督世界的影响! 世界属于那些皇帝和国王,而国王们的灵魂属于教会……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彻底摆脱宗教的影响,即使是拥有至尊权力的国王。 “那么我呢?” 伦格心中自问,随即他的双手稍一用力把女孩整个抱在了自己怀里:“罗马是所有人的,并不只是我们,而我要做的只是让它变成我们的天国。” 玛蒂娜抬起头看着伦格,她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少见的倔强,在犹豫了好久之后她忽然慢悠悠的说:“你说过我的孩子将来会继承埃德萨,那么她呢?她的孩子不但继承塞浦路斯,难道还要继承你在罗马的一切吗?”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伦格知道自己总是要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轻轻抱着怀里的女孩,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你不会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就如同她永远不会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看重埃德萨,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对她来说,还有更加值得让她心醉的东西。” 伦格略显落寞的声音让依然有些气愤的玛蒂娜不禁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提到阿赛琳的时候,伦格总有一种似乎是在回忆般的淡然伤感,但是她却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只想看到一个为自己喜悦和悲伤的伦格。 玛蒂娜向后仰起头,轻轻欠起身子,用自己小巧的舌尖顶开伦格的嘴唇,随着双唇被逐渐主动的伦格封住,她背靠伦格的身子也在他的怀中不住扭动着。 女孩主动的亲吻和向后弓起的凹凸有致的身躯。都让伦格感叹着这一切的美好,不过这时他去并没有继续下去,在玛蒂娜略显意外的注视下,他把女孩的身子轻轻扶正,然后他随手从地板上拿起了一片柔滑的丝绸,在仔细观赏一翻之后,他向着玛蒂娜轻轻一笑:“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买下这些丝绸。” 随着伦格轻笑着说出他的理由,玛蒂娜的脸上先是一阵迷惑,伴着伦格的描述,她脸上逐渐出现了一阵阵的兴奋。 终于,她急躁的跳了起来,几乎在伦格提心吊胆般的搀扶下,奔到门前用力敞开了房门:“快去找我所有的侍女!”她急躁的向愕然望着她的女侍吩咐着“你也要过来,我们要干活了!” 望着一群在女主人的吩咐下立刻忙碌起来的女人,伦格不禁轻轻微笑,他知道自己临时想起的这个念头至少能让玛蒂娜和她那些喜欢搅动是非的侍女们忙上好一阵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而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伦格的心头却又不禁想起了按照自己的严令正在赶赴君士坦丁堡的瑞恩希安和汉弗雷。 “他们能够在那个时候赶到君士坦丁堡吗?”伦格的心底里暗暗寻思着,这个时代落后的交通和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的动荡,让他始终对那两个人是否能够按时赶到君士坦丁堡忧心忡忡,但是这时却已经不是担心这一切的时候了。 “我要相信他们!”伦格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我需要的,不也正是这样的人吗?!” 艾萨克二世脸色阴沉的望着站在对面的几个大臣,尽管这些人是在为他奔波,而且一切也是为了换取他的一丝微笑,但是不善的心情和最近一段时间遭遇到的令他心烦的事情,还是让艾萨克二世难以显出一丝笑意。 “……陛下,您的寿辰庆典将在大竞技场完成仪式,然后就是一直延续到深夜的全城欢庆……”一个大臣皱着双眉向一直盯视着他们的皇帝禀报着,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象牙书板,在一边翻着上面的文件一边用一种质疑的口气叙述的同时,他小心的看着脸上逐渐露出不耐烦的皇帝“从开始的庆典到夜晚的全城欢庆,整个过程都将是最繁华甚至是奢侈的,而且这期间会向所有人发放免费的食物和葡萄酒,陛下我相信这肯定是继君士坦丁大帝建都君士坦丁堡之后最盛大的庆祝之一,可也肯定是最花钱的庆典之一!” “这一切都是必须要有的,要知道这是我的生日,是罗马皇帝的生日。”艾萨克二世神色不定的瞪了一眼那个大臣。看到对方脸上似乎已经露出的愤慨,他嘴里吐出一声不悦的质问“我只想知道所需要的钱是不是能够让我看到一次最盛大而不是寒酸的生日庆典?可是你们又要对我说什么?” “陛下,这一切真的是那么重要吗?”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臣脸色迟疑的向前走了一步,他望着艾萨克二世因为阴沉变得可怕的脸,在犹豫一阵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提醒着“陛下,我们现在缺少这样一笔足够多的费用,正如您担心的,您需要的钱不但不能让您的生日显得奢华,甚至可能会让君士坦丁堡的很多人饿肚子。” “可是这完全必要!”艾萨克神色不善的瞪着这个敢于和自己对立的大臣,在一声咆哮之后过了好一阵才冷冷的说“要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罗马依然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帝国,而且盛大的庆典能让罗马人再次意识到罗马的荣耀依然存在,而我做为罗马的皇帝,必须要用这种方式唤起每一个罗马人对荣耀的渴求。” “但是现在外面……”大臣依然想尽量进言,但是随着艾萨克从椅子里站起来,他已经变得凛冽的眼神立刻制止了令他不豫的声音。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用一次最盛大的生日庆典让罗马人振奋起来,而且为了完成这个目的,我要在大竞技场举办一次盛大的比赛,就如同当初君士坦丁大帝时代那样的盛大比赛!”说到这里,他忽然用力一甩手,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知道你们又要对我说钱的事情,这些我会尽量想办法,要知道动用一小笔从各地上缴的夏税,这丝毫不会影响到帝国。” 有那么一小会儿,几位大臣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甚至是震动的表情,他们愕然的看着皇帝,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皇帝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时,大声的喧躁立刻响起,那声音甚至直传到宫殿外侍立的仆人们的耳朵里! 但是这一切显然并不能动摇艾萨克的信念,他任由那些大臣劝阻抗议,甚至当有人用略显威胁的口气提出要把皇帝的决定提请元老院做出裁决时,艾萨克二世干脆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威胁拂袖而去,只剩下那些大臣在愕然对视中一时间不知所措。 “上帝,这一切会导致罗马再次陷入一场灾难的,需要能有个人出来收拾这一切,”一个大臣用很低的声音嘀咕着,他的眼神小心的看着其他人,当他从别人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暗示时,在一阵犹豫之后他终于向其他人重重的开口“我想现在只有阿莱克修斯殿下能解决这一切了,我们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说出这句话的人,脸色这时苍白甚至带着一丝铁青,而听到这些话的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几个人用猜忌多疑的眼神相互对视,同时在心底里暗暗猜渡着这些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随着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凌厉起来,这些人终于下定决心般不约而同的伸出了手! 七个完全翻开向上的手心出现在了围拢在一切的大臣中间,看着和自己相同的另外六个人,这些人的嘴里不禁发出了一声低低压抑呼声:“为了罗马!” “那些人现在应该正在梦想着要寻找一个足够能让他们控诉这一切的人。”艾萨克二世坐在后宫舒适的长榻上,任由自己身边的女侍给他揉着有些发痛的额头,同时他的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不过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却似乎出奇的好,与之前和那些大臣为了他的生日庆典而愤怒异常的样子截然不同。 “陛下,您难道就任由那些人和他们所期待的那个人威胁您的地位吗?”站在艾萨克身后的女侍小声的问着,虽然这个得到皇帝宠爱的女人知道贸然询问这种事情并不明智,但是一想到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智慧所能得到的更多的宠爱,她还是决定冒这个风险“您知道有个人可是一直威胁着您的地位,现在他也应该很高兴看到您得罪了这么一大群人。” “哦,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么关心我的地位,”艾萨克向后微微抬头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低头为自己按摩额头的女侍,当看到她垂下的领口间那对随着动作不住摇晃的肉丘时,他不禁向上伸出一支手探进了她开的很低的衣领。 一声呻吟从皇帝头顶传来,女侍几乎是软软的半爬在皇帝扬起的头上任由身下的男人享受着自己的身体,但是这时已经开始意乱情迷的她并没有看到艾萨克二世眼中正在闪动的阵阵讥讽的眼神。 “想要享受这让人陶醉的权力吗?那么就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吧!” 皇帝在翻身把已经全身酸软的女侍压在身下的时候,心底里发出一个恶狠狠的挑战! 在一座用厚帷幔隔起来的石头凉亭里,阿莱克修斯平静的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位大臣,整个凉亭里这时显得一片沉寂,事实上这样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从那些人向他叙述完来意之后,阿莱克修斯就一直不发一言的沉默着,尽管那些人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不耐,但是他却始终不发一言。 看到阿莱克修斯显然并不想开口的样子,其中的一个人终于忍耐不住的向前走上一步,尽管他的眼中流露着强烈的不满,不过他的口气还是显得颇为慎重:“殿下,我们认为在这种时候依然要举办这种奢华的生日庆典,并不是一个罗马皇帝应有的举动。所以我们才请求做为皇帝亲弟弟的您出面劝阻陛下。 另外现在君士坦丁堡里传播的所有谣言都似乎对皇帝陛下十分不利,特别是关于耶路撒冷女王的,谁也想不到那位女王居然在皇宫里失踪了,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音信!您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利。我甚至担心即将到来的十字军是否会利用这个理由对帝国不利。” 说的这里,那个大臣忘了望阿莱克修斯,但是让他失望的是,阿莱克修斯显然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这让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们认为在这种时候应该有一个人能帮助陛下,让他不至于因为过于轻浮的举动而导致罗马蒙羞。” “你们知道自己是在非议一位罗马皇帝吗?”阿莱克修斯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的口气却颇为不善“而且你们也应该知道他是我的哥哥,这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我们并不反对陛下,只是希望有人能帮助他,”那个大臣小心的选择着自己的用词,同时其他人在看到阿莱克修斯终于打破沉默之后,立刻围拢了上来“殿下,我们将向元老院提出对皇帝陛下这一决定的质疑,同时我们将提请元老院推举您为共治皇帝!” 有那么一阵,阿莱克修斯几乎就要立刻应允下来了! 金光闪烁的皇冠和预示着至尊身份的紫袍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指边,这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因为激动而显露出的红晕,蛰伏多年的雄心在这时也开始跳动得有力起来! 但是,他最终还是冷静下来! 多年的隐忍让阿莱克修斯变得更加沉稳,在看到无上的尊贵就在眼前时,他依然决定要小心的对待这一切。 “对于你们对我的希望我十分荣幸,不过我也希望你们理解做为皇帝的亲弟弟,我无法接受这一荣誉的苦衷。不过,”他稍微停留一下后,眼神在那几个已经因为失望变得脸色异常难看的大臣的脸上微微一扫“做为一个罗马人,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所以如果罗马的民众要我为他们奉献出一切,我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吝惜的。” 先是极度失望,可随即就变得欣喜若狂的大臣们兴奋得几乎就要高呼起来,他们一边尽量遏制住自己的情绪纷纷向着阿莱克修斯行礼,一边轮流低声向他宣誓效忠,在这奇妙的看似突然甚至有些匆忙的一刻,几名因为意气而做出决定的罗马大臣,在这时恰巧敲响了不论是艾萨克二世,或是阿莱克修斯都期待已久的那声决战的战鼓! 伊奥鲁城区的清晨总是显得喧嚣而忙碌,那些为了对岸奢华都市中享受的人们创造着各种条件的穷人,早早的起来开始为生计忙碌。 而曾经做为拱卫君士坦丁堡的雷克雷城堡,却不论天气好坏,似乎永远沉浸在一片阴郁之中。 伊莎贝拉站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囚室里仰着头,从建得很高的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这时正照在她的身上,让身着洁白长袍的她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正孕育在圣光中的天使。 她那微显红色的金发在阳光中挥洒着令人炫目的光彩,甚至她的皮肤在这时也好像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泽,这让刚刚走到房门口的凯尔凝视了很久。 即使象这样的美女已经看到过很多,但是凯尔却不能不承认,眼前的伊莎贝拉拥有着一种旁人所绝对无法模仿的高贵气质。 那是一种独特的,从身体的骨子里透出的骄傲! 拥有着高贵血统的圣地王国的女王,健康年轻的身体和无与伦比的美貌,还有那在这个时代能令男人也为之惭愧的骑士武技,这一切都让伊莎贝拉永远不会臣服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 也正是因为这种天生的骄傲,这位女王对权力的渴望就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和人分享耶路撒冷的王冠永远不是伊莎贝拉可以容忍的,就如同她永远都会鄙视那个只是靠一副好卖相才窃取了王冠的盖伊一样,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与他人分享一切! “嗯,”一声轻轻的低吟从伊莎贝拉的嘴里发出,凯尔看到她的身子好看的微微一侧,随后用冷淡的声音问着:“现在就要释放我了吗?” 听到这句充满敌意的话,凯尔不禁轻轻一笑,他知道在这位女王的心目中自己可能永远只是某位大人物卑微的跟班,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对这位玫瑰十字的首领来说,千年的蛰伏已经足够让他们看透很多毫无意义的东西。 “陛下,您将会被送到一个地方。您不必担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凯尔声调平淡,不过他的话里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不过请您不要忘记您的承诺,请您记住,我们能把您从戒备森严的罗马皇宫里带出来,就足够说明我们能够做成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 “你在威胁我?”伊莎贝拉眼中闪过怒火。 “只是提醒陛下。”说完凯尔略一挥手,示意伊莎贝拉走出房间。 依旧是黑暗的马车和小船,伊莎贝拉只能从外面不时响动的声音来判断自己正在什么地方。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将被送到哪里,但是随着在喧嚣的街道和幽静的甬路上匆匆穿过,还有一阵阵隐约传来的颂经声知道自己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时,坐在马车里的伊莎贝拉,还是不禁被玫瑰十字那出人意料的可怕力量暗暗震慑! 戒备森严的君士坦丁堡甚至是皇帝的圣宫,都无法阻挡这个神秘的似乎永远隐藏在暗处的人! 也许在他们面前,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的秘密! 就在她暗暗惊心时,车门忽然敞开! “请下来陛下。” 一个修女站在车外,而伊莎贝拉听着那个声音略一迟疑忽然揭开了修女的帽子! “是你?!”伊莎贝拉大吃一惊! 第九十八章 戏剧化的时刻 修女帽下,一张令伊莎贝拉无比意外的脸令她目瞪口呆! 略显褐色的短短的头发和眉毛。一双平淡的望过来的棕色眼睛,和似乎显得有些尖消的下巴,伊莎贝拉以前的女骑士队长,俨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黛萝!” 伊莎贝拉错愕呆愣的僵在那里,她的眼睛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意外,同时一阵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让她的脸上一片苍白。 即使这个女人曾经背叛了自己的,即使她与自己已经死去的丈夫有染,即使她曾经在最后被揭穿的时刻对她露出了令人不安的恨意,但是伊莎贝拉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这个曾经忠诚的近卫队长和密友,居然是一个与玫瑰十字有关的人! 而当她再想到正如凯尔所说,他们居然能从戒备最严密的君士坦丁堡的皇宫中将她悄悄“偷出来”时,那种一阵阵难以形容的恐惧不禁令她的全身为之颤抖。 “陛下,我想我们还是进去吧,”以前的女骑士队长神色淡漠的望着伊莎贝拉,她的眼神看上去颇为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伊莎贝拉的意外感到有值得得意的地方,而且她的双眼不住的打量着四周,随时注意着可疑的一切。 终于平静了一些的伊莎贝拉在略微沉吟之后终于毅然向着黛萝身后的那扇小门走去,她知道自己的一切现在就在这些人的掌握之中。无论是生命还是很快会出现的变化,似乎都已经在这些神秘的玫瑰十字隐修会的掌握之中,这让她既为之愤慨却又显得软弱无力。 第一次,伊莎贝拉真正感觉到了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软弱,即使在耶路撒冷被她的母亲强迫与康拉德结婚时,她也始终相信自己还是能够掌握这一切的,而现在,一种对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让伊莎贝拉感到了真正的被*纵的悲哀。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同时她的头也始终倔强的仰着,不论是多年来作为主人的矜持还是面对“情敌”的好胜,骄傲的她都不允许自己向眼前这个女人屈服。 小门里是一条阴暗僻静的低矮甬道,以黛萝的身材,她甚至要微微弯腰才不至于碰到头顶,当走到甬道尽头时,一间光线充足,收拾的颇为干净的房间出现在了伊莎贝拉的眼前。 “殿下,您要现在这里停留几天,”黛萝淡淡的对傲然望着她的伊莎贝拉说,她的神态中既没有伊莎贝拉想象中的怨恨,也没有刻意露出的轻视,她那样子看上去充满了轻松,就好像一个终于彻底还清了债务的人,在看着之前的债主“很快您就可以离开,在这段时间里我会照顾您。” 伊莎贝拉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修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声音令她肯定这就是黛萝,她甚至会认为她是另外一个容貌完全相同的人,在这个身穿修女服的黛萝的眼中。有的只是一种罕见的平静。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伊莎贝拉终于微微叹息一声,她坐在房间的床上,本能的向着身边的桌子指了指,当看到黛萝很自然为她倒了一杯葡萄酒之后,她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知道也许你依然恨我,可我没有想现在应该是你掌握了我的命运,你应该感到自傲了。” “陛下,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黛萝淡漠的坐在伊莎贝拉对面,她的双手轻抚着修女袍上的褶皱,同时一双棕色的眼睛一眨巴不眨的迎着伊莎贝拉询问的眼神“当你把我送进耶路撒冷的修女院时,我已经任何人没有关系了,而之后我随着那些从耶路撒冷修道院里逃出来的修女一路艰难的来到了君士坦丁堡,事实上连我自己都认为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到您了。” “可是你却和玫瑰十字有关,而且现在也成为了我的‘主人’!”伊莎贝拉的语气里透出一股愤怒,她为自己居然这么多年来一直信任一个对自己有着企图的人感到愤怒,同时也为自己眼前的处境感到愤怒。 “陛下,关于这个我不想和你争论,”黛萝默然站了起来,她的眼神看上去就如同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不过看在这些年并没有亏待我的份上。我提醒您,玫瑰十字的可怕势力即使您用最大胆的臆测去猜想也并不为过,所以我建议您不要妄想去和他们对抗。对您来说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是维护一个王国安全与尊严所必须的,但是也许就是一小杯甜美的睡前酒,就可能让这位拥有最强大军队的国王丧命。” 说完,黛萝站了起来,在低头向愕然呆坐的伊莎贝拉略一行礼之后,冷漠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房间里立刻一片寂静,而伊莎贝拉则完全陷入了彻底的孤独与不安之中。 “上帝,我该怎么办……”伊莎贝拉慢慢站了起来,她走到同样开得很高的窗户前,望着投射到墙边桌子上的一缕阳光,她无力的扶住桌面,而在这时,她看到了一封用蜡印密封的信件摆放在桌子中间。 伊莎贝拉小心的打开那封信,令她意外的,是信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但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她不禁为之流下了屈辱的眼泪: “以所获得的王冠为条件,您将在艾萨克二世皇帝的生日庆典上,亲自承认对皇帝的臣服。” 一滴眼泪顺着伊莎贝拉的脸颊流淌下来,落在信纸上,接着更多的眼泪落在上面,直至把上面的字迹逐渐浸得一片模糊。 “圣墓的守护者,耶路撒冷的女王……”伊莎贝拉喃喃的自语着,她的心头想起了刚刚黛萝所说过的饱含威胁的话,可是让她为之悲哀的却是自己却并没有一支足够维持自己尊严的军队,而一杯足可以致命的睡前酒。也许这些人根本就不屑于让自己品尝,他们大概只会让之前被自己囚禁的黛萝用羞辱自己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然后她的尸体可能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伊莎贝拉看着密信的眼中忽然闪动起一丝怨毒的凛冽,在这一切,她的心头闪过一个坚定的念头:“只要我能再次获得自由和王冠,我会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国王,为了这个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一一八八年的四月十一日,这一天在漫长的罗马帝国的历史上并不十分的特殊,尽管梅塞大道上平整的石板已经被再次掀起,而且道路两边排水沟也因为清理正在向外泛着一阵阵并不让人喜欢的异味,还有就是梅塞大路通向大竞技场的尽头,树立在君士坦丁凯旋门边的脚手架似乎增加了过往行人的不便,但是这依然是个平凡普通的早晨。 虽然元老院金黄色的拱形大门早早的就已经敞开,而且君士坦丁堡人也看到了元老们穿着传统的镶嵌着金边的淡白色长袍出现在君士坦丁广场边的大水池边开始等待,但是做为一个许多年来早已习惯了的“逢一集会”的开始,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众多的元老,并没有刻意注意到今天的这个日子。 延续着从罗马帝国时代就开始的习惯,每个月当中凡是有“一”的日子,正是帝国元老院开始他们例行会议的时候。 尽管这个几乎流传了千年的惯例随着物是人非已经逐渐变得不再重要,但是做为罗马最为值得自豪的元老院,却始终顽固的维持着这个体现出罗马文明的制度。 不论是曾经辉煌的西奥罗德皇帝时代,还是叱咤风云的前后三巨头的时代,甚或是到了东罗马帝国的时代。元老院的存在都一直是令罗马能够跨越千年依然不倒的主要原因之一。 即使到了这个似乎已经完全被君权和教会权力相互交织着充斥整个世界的时候,罗马元老院也一直在遥远的东方坚定的维持着他们的尊严和这黑暗的年代里那最后的文明之火。 一阵小小的骚动从君士坦丁广场的远处传来,正在等待进入元老院的元老们不禁有些好奇的向着兴冲冲的走来的一群人看去。 在那些人里面,元老们看到了卸任不久的帝国南方军区的塞隆将军,和几个在元老院中明显依然属于少壮派的元老们,对于这些刚刚进入元老院,依然保持着为政时的那种气势的“年轻人”,那些元老都不禁微微皱起了双眉。 罗马元老院中从来不乏前任的帝国高官,甚至在很早之前,一些**官和皇帝也曾经历身元老院,而那些刚刚卸任者却总是其中最让人无奈却又充满了纷争的源头。 罗马元老院拥有着巨大到足够左右帝国命运的权力。但是同样的元老院却又不会刻意去干涉任何一个帝国当政官员的具体职权,这种充满了博弈与制衡的奇妙制度甚至在很多年之后,都是一些国家维系自身的基础和典范。 而相反,那些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试图用强硬手段干预帝国事务的元老们,元老院也同样并不客气。 “罗马人,今天要为我们的帝国战斗!” 一声呐喊从走来的人群里响起,塞隆将军那特有的瓮声瓮气的吼叫,立刻吸引了正在召开所谓“水池会议”的元老们的注意。 “罗马已经危险了,”一步踏上水池的大理石边沿的塞隆用力挥起手臂,这位一年前还在边远的军区驻守的前任将军,用一种挑衅般的眼神看着那些有些愕然的望着他的元老们“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耶路撒冷的女王居然在皇宫里突然消失!而之前这位因为这位女王而出现的谣言也曾经让罗马蒙羞……” “你要说什么?!”一个站在远处的元老大声质问着“这里是崇高的帝国元老院,不是散布流言蜚语的集市,说你要说的吧!” “好的,米蒂戈罗斯我的朋友,”塞隆用力一点头,他用力向上举起手臂,随着衣袖落下,一条带着几条显著伤疤的粗壮胳膊露在了元老们的眼前“看看这个,这是曾经与克尼亚人战斗留下的,还有这个,一支箭直接贯穿了我的手臂把我钉在一辆马车上,可我还是杀了四个克尼亚人……” 塞隆大声喊着,他的眼神在那些元老的脸上不住巡视,当他看到很多人开始露出他盼望的激动表情时,他不禁高兴得暗暗为自己叫好:“罗马人从不缺少勇气,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不缺少,在面对自己的错误时也应该这样,所以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做为一个罗马人和一个被所有罗马人赋予了监督和查询权力的元老,我要在这里弹劾我们的皇帝,艾萨克二世!” 塞隆的话如一颗从巨型投石机上砸下的巨大石弹般猛然在元老们中间炸裂开来! 人群中霎时出现了一阵大乱,罗马元老们相互愕然的对视询问着,他们不知道为塞隆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弹劾究竟是什么意思,而随着皇帝的寿诞庆典即将到来,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弹劾,很可能会导致君士坦丁堡发生重大变化! “你要质疑皇帝吗?”一个元老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灰白的双眉紧皱在一起,随着他的出现,元老们纷纷向着两边让开“如果你要说什么,那就举出你的理由和证据,要知道罗马从来不缺乏夸夸其谈的讲演家。” “这是我的荣幸!”随着塞隆发出的一声高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书卷俨然出现在他的手里,随着他缓慢的扯开卷轴,塞隆那极具煽动的声音开始在水池边响起:“做为帝国的元老,我对皇帝艾萨克二世予以以下质疑: 一.在位期间在丢失了帝国在欧洲最后的壁垒保加利亚。二.任用不当的人选导致原本可以重新谈判的保加利亚杀掉了我们最后的盟友。三.对做为帝国重中之重的色雷斯不闻不问,以至粮食欠收,难民为患。四.为自己的私欲而逼迫同为基督兄弟的耶路撒冷女王,进而导致女王失踪。五.面对神圣的圣子收复帝国失地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的壮举,却不予应有的支持与帮助。六.在此国库困窘的艰难时刻,为自己的寿辰依然大肆挥霍帝国财富,至帝国臣民与不顾……” 念到这里的塞隆忽然放下卷轴向着所有聆听的元老发出大声疾呼: “ecce homo!(看这个人)这就是我们的皇帝,这一切就写在这张羊皮纸上,可我相信没有写上去的一定更多!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这不是一个罗马元老的质疑,这是一个罗马人的质疑,也是所有罗马人的质疑!” “说的对!”“皇帝必须为这一切解释清楚!”“耶路撒冷女王的失踪是帝国的耻辱!” 人群中跟随塞隆的元老立刻发出大声附和,他们不住的向身边的人高声呐喊,同时用激烈的口气质问着那些依然沉默的元老们,他们做为一个罗马人的责任和尊严在那里? “可是你要怎么办,难道要罢黜皇帝吗?”依然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元老大声问着,而他的话霎时让一片喧嚣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当然不是,皇帝是上帝选择的,也只有上帝才能决定是否要另外一个人戴上皇冠。”塞隆同样盯视着那位元老“但是,尊敬的安帕尼,我们不能摘下这顶皇冠,可是我们却能让另一顶皇冠同样为帝国服务!” 塞隆的话让所有人不禁暗暗一阵心惊,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这不禁让所有人一时失语,为之默然。 “你们怎么了?难道忘记自己是罗马人吗?”塞隆气愤的大喊着“对!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那就是我要在元老会议上提出给另一个人加冕,给一个能为罗马服务的仆人加冕!” “塞隆,你现在在元老院外面,在启门钟还没有响起之前,你的话还有机会收回去,”被叫做安帕尼的元老走到塞隆面前沉声说“可是一旦钟声响过,你走进那间大厅,你的话将成为今天元老院的正式议题,那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十分清楚,所以你自己决定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帕尼的眼睛,塞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他慢慢把手里的卷轴高高的举过头顶穿过人群向着元老院大门走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背影,同时随着一个手拿巨锤的仆人出现在一口硕大的钟前,人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们有的人不住在胸前划着十字,有的人则紧紧抓着白色外袍的袖口。 终于!一声振聋发聩的洪亮钟声在这个清晨轰然响起! “我!按照帝国的法律被选举出来的,合法的,被赋予监督和巡查之权的罗马元老比特留德.塞隆,正式提向元老院提请对帝国皇帝艾萨克二世的弹劾!” 一声悠长的呐喊从元老院完全敞开的拱形大门前的台阶上响起,立时间,一阵旋风般的喧噪从元老院前的水池猛刮起来!以至远远的站在脚手架上正在修缮君士坦丁凯旋门的工人们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们疑惑的望着霎时间疯狂的涌向元老院大门的那一百多名元老,一时间为自己看到的这巍然壮观的一幕错愕不已。 而一一八八年四月十一日的元老会议,则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令所有君士坦丁堡人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帝国元老比特留德.塞隆正式向元老院提请了弹劾皇帝的呈书,这个消息在短的令人吃惊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君士坦丁堡,甚至在隔着金角湾与老城区遥遥相望的伊奥鲁城区,这个消息也不过是在午饭之前就已经尽人皆知! 无数的民众开始向着元老院蜂拥而来,一条条的街道上被各种各样的车马骡驴阻塞得水泄不通,以至一些闻讯而来的贵族只好命令自己的卫兵不住的吹起号角来驱散前面的民众。 但是即便如此,也很难向前挪动半步,罗马人那天性中不畏权力的勇气让贵族们不敢稍有妄动,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就如同已经被烧得一片滚烫的油锅,任何一点小小的波动,都可能掀起可怕的沸腾! “给高贵的王弟殿下让路,”一阵呼喊声从人群后面远远传来,人群开始波动起来,他们看到御弟阿莱克修斯的车队正缓慢的在人群中向前移动,而就在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个传言也开始在人群当中流传开来。 “塞隆元老提出了对皇帝的六大质疑,他认为现在需要一个共治皇帝来为所有罗马人服务!” 传言开始如零散的水滴,接着就如同一道道小溪般在人群中间散布,而随着阿莱克修斯的车队前进,终于这个声音演变成了一条条有力的河流般向着元老院滚滚而来! “共治皇帝!” 人群中开始出现阵阵呐喊,他们向着紧闭的元老院大门不住的呼喊着,越来越多的人甚至开始向着站满士兵的元老院宫的大台阶上涌来! “让阿莱克修斯殿下过去,让殿下进元老院讲演!”又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呼喊声在人群里立刻得到了一片响应,人群开始涌动着向两边分开,到了这时阿莱克修斯的队伍才开始加快速度,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来到了元老院的台阶下。 看着走下马车向前走来的皇帝御弟,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的一个罗马军官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左手紧紧攥着腰间的佩剑,同时随着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层层叠叠的站在台阶上的罗马士兵手中的长矛立时组成了一道倾斜的矛林! “以罗马的名义,停下!”那个军官发出一声呐喊“按照罗马的法典,在元老院议事期间,任何未经允许进入的人,都将是罗马的敌人!” “我是阿莱克修斯,是皇帝的弟弟!”阿莱克修斯向着那名军官高喊着“我熟悉法典,所以我请求得到元老院的特许,我要求尊贵的罗马元老们听取我的陈述!” “请留在这里殿下,我会派人进去禀报。”军官面无表情的向身边的一个随从吩咐一声,看着那个随从转身跑去,他再次回头望着阿莱克修斯,尽管他的手不再紧握剑柄,但是却始终没有下达收起矛墙的命令。 时间是那么漫长,可是元老院的大门却始终没有敞开,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相互低声询问着,猜测着,有的人开始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上帝保佑罗马……” 远远的站在一个街口上的阿索妮娅双手紧紧抱在一起低声祈祷着,和她一样,附近的人也都如此的发出暗暗的祈祷,而在她的身边,她的父亲乔尔巴拉老爹的嘴里则不住的发出低声的自语:“难道又会再出现吗,难道真的会再出现吗……” “出现什么?”阿历克斯轻声问着乔尔巴拉老爹,对于突然听到的关于弹劾皇帝的消息,没有听法兰克斯劝阻的阿历克斯,终于难以忍耐的随着阿索妮娅父女跑了出来。 “当初艾萨克皇帝夺取皇位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乔尔巴拉幽幽的说着,他靠在墙壁上顶着远处元老院白色的宫殿房顶叹息着“那时候我是特里布松军区的一个小队长,当时还是将军的艾萨克就是在这样一种让人可怕的场面下夺取的皇冠。” “这次难道是要换成他的弟弟了?”阿历克斯呵呵的笑了起来,当他看到不但阿索妮娅父女,甚至连旁边的很多罗马人都怒视着他时,他不禁渐渐的收起了他的笑声。 “上帝保佑罗马。”阿索妮娅把手里的十字架紧紧顶在嘴唇上,她那种焦虑的样子看在阿历克斯的眼中不禁从心头里升起一股怜爱。 “会没事的,罗马是伟大的,伟大到在很多年之后依然还会耸立不倒。”阿历克斯小声的在阿索妮娅耳边说着。 “你怎么知道的?”阿索妮娅漆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阿历克斯。 “这是大人告诉我的,他说罗马将是世界上的一个奇迹,一个能够延续千年的奇迹。”阿历克斯一边说一边借机凑过去,轻轻触及着阿索妮娅厚而温暖的嘴唇“大人是上帝的宠儿,他的话一定会成为现实,罗马一定会成为这样的奇迹的。” “感谢上帝,感谢他的圣子!”阿索妮娅激动的低喊着,同时忽然用力紧紧抱住阿历克斯,用一个几乎让两个人都窒息的深吻回报着这个令她高兴的“预言”。 而她的父亲乔尔巴拉老爹,这时却对这一幕恍如不见的盯着远处的元老院,嘴里只是发出深深的叹息。 而忽然的,从前面密集的人群中传来的一阵喧闹,紧接着一个消息就传了过来:“元老院已经允许阿莱克修斯殿下进去了!” 始终紧闭的大门在人们的期盼中终于敞开,而阿莱克修斯也在缴掉了身上的佩剑之后独自一人走进了大门,随后伴着一声闷响,拱形大门再次紧闭! 在罗马的元老院中曾经发生过很多波澜壮阔的伟大事件,也同样发生过无数可怕的阴谋诡计,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朱利叶斯.凯撒的遇刺。 单独走进元老院悠长走廊的阿莱克修斯心中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凯撒,这让他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不快,他一边加快脚步向着大厅走去一边让自己尽量显得放松一些,他知道一直梦寐以求的时刻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当阿莱克修斯迈着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沉重的脚步走进大厅时,他看到的是一个俨然壁垒分明的场面,而令他感到颇为意外的是,按照大厅里所坐的赞同与反对者的席次,竟是一个没人想到的场面……五十五比五十五! 在由一百一十一人组成的百人元老院上,居然出现这种让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局面! 而所有人的眼光,这时则都死死盯着站在中间空地上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元老,安帕尼!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疾跳,他们死死盯着那个老人,一时间要冲上去把他拉扯过来的冲动令他们的眼神变得狂野! “这是最关键的选择,尊敬的安帕尼!”塞隆大声喊着“让阿莱克修斯殿下成为共治皇帝,是罗马的希望!” “闭嘴,罗马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共治皇帝了,”叫米蒂戈罗斯的元老大声呵斥着“历史告诉我们这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充满信心的向着同伴点头让他们放心,因为他知道在元老们中间有着巨大影响的安帕尼以趋于传统著称。 “我并不想打扰你们,”阿莱克修斯走了过来“我只说一句话,为了罗马我可以只当一个小小的农兵!” “算了吧,我们已经有一位了不起的农兵了,难道你想和那位圣子争夺上帝的宠爱吗?”米蒂戈罗斯的俏皮话立刻引起一阵哄笑。 “应该说得到我应得的宠爱……” 阿莱克修斯心中狠狠的回答,而这时他看到安帕尼高高举起的手臂!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随即伴着安帕尼忽然一指,一阵大乱霎时发生! 以趋于传统著称的安帕尼元老,居然把关键的一票投向了塞隆! 在这一刻,阿莱克修斯笑了! 没人想到,之前在他家中带头宣誓效忠的,恰恰就是安帕尼! 阿莱克修斯知道自己胜利了,他的脸上露出不知隐忍多久的得意笑容。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令他大感意外的哈哈大笑! “这可真是个奇迹,我的兄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艾萨克二世突然出现在大厅门口,而令人意外的是,在他的身边,俨然站着一身修女服饰的伊莎贝拉! 第九十九章 疯狂的罗马人 望着突然在面前的艾萨克二世和伊莎贝拉。阿莱克修斯的脸色在那一刻露出了轻轻的呆滞! 不过也只是这短短的一瞬,在整个大厅里的人因为过于意外没有反应过来时,阿莱克修斯的嘴里已经发出一声高呼:“至尊的罗马皇帝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到了这时才终于醒悟过来的元老们立刻发出了大声呼喊,他们的眼睛同时不住的在突然出现的伊莎贝拉身上扫视,甚至有人开始在心里暗暗揣测,这段时间皇帝究竟把这位迷人的女王藏在什么地方,享受她那甜美的身体。 而在这些元老中,安帕尼和塞隆的脸色和阿莱克修斯一样难看到了极点! 做为提出弹劾皇帝的发起者,和在关键时刻支持阿莱克修斯成为共治皇帝的两个人,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 尽管做为元老院成员他们拥有着自己的特权,甚至可以对皇帝的行为予以弹劾质疑,但是这一切依然不能让他们摆脱将来要面对皇帝怒火的厄运。 但是这时的艾萨克却好像显得十分高兴,他一边向身边的伊莎贝拉微微抬手示意,一边首先沿着倾斜的台阶走到了大厅凹陷的中间,看着原形大厅中一层层向上延伸的平台上的罗马元老,他的眼中闪动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在很多年前,当艾萨克终于如愿以偿的取代了安德鲁斯皇帝,成为了罗马的君主之后,在为自己的命运庆幸的同时,艾萨克就陷入与元老院之间的斗争之中。 尽管东罗马的元老院早已经无法再与罗马时代的元老院相比,但是这些罗马人依然固执的坚守着罗马的法规。而这一切却又的确不是任何一个依靠篡位戴上皇冠的皇帝能够对抗的。 而现在他却忽然觉得一个难得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这些反对他的元老这时似乎就好像是一群被撞破了奸情的**者似的回避着他的眼神,这一刻让艾萨克二世立刻赶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 尽管,对于突然出现的伊莎贝拉他同样感到疑惑猜忌,但是他并不想因此放弃一个让他喜悦的机会。 “我是罗马的皇帝!”站在原形大厅的中间,艾萨克慢慢转动着身子“而你们做为帝国的元老院成员却在这个时候不但质疑,甚至用毫无根据的谣言中伤你们的君主?!”艾萨克二世大声质问着反对他的元老们“你们将听到女王的陈述和解释,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才会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巨大的错误!” 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伊莎贝拉踏着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台阶走了下来,她身上那件肥大修女服的前襟,随着身子向前走动荡起的一片片微微的波纹,可以隐约看到修女服下一双令人神往的修长大腿的轮廓。 “尊贵的罗马元老们,我要在这里为艾萨克皇帝陛下作证,他是完全清白的。”伊莎贝拉用冰冷的声音向目瞪口呆的元老们宣布着“你们已经看到我身上神圣的修女服,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她微微伸开两臂,向所有人展示着自己身上黑白相间的修女服“我正如你们看到的,我得到了上帝的启示,在遵守誓言保持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一个最为神圣的地方为上帝的恩典祈祷。” “这时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教会的新娘’?”“这可真是我听到过的最荒诞的理由!”“上帝会因为这样的‘新娘’惩罚我们的!” 元老们大声抗议着,到这时他们即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知道这一切显然就是一个陷阱,有人认为这位开始让他们感到愤怒的耶路撒冷女王是这个阴谋的参与者,更有人认为这一切根本就是她在暗中策划,至于这一切究竟为什么,看着艾萨克那兴奋的神态和回忆着这位女王那声名狼藉的名声,似乎一切都在他们眼前变得不那么重要的。 对这些刚刚投下了反对一票的元老们来说,因为畏惧皇帝的报复而鼓噪起来的对抗情绪让他越来越显得危险起来! “这一切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是魔鬼在惩罚我们!”阿莱克修斯躲避在一群情绪激动的元老群中,低声对挤在自己身边的安帕尼和塞隆低沉的诅咒着,他的眼睛狠狠的盯着面对元老们的艾萨克,当他与那双眼睛忽然对视时,他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凛冽从皇帝的眼中猛然闪过! 这让阿莱克修斯的喉咙一阵发干,他深深的记得这种眼神,那是多年前在夺取皇位时艾萨克才有的表情,而现在的皇帝正用这种令他胆寒的眼神望着他。 “你们质疑我吗?质疑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冷冷的盯着眼前这群令她厌恶的男人,她的头仰得高高的,望着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轻蔑的神态“罗马人也许已经被奢华的生活迷惑了眼神,可是做为圣墓守护者的我,却依然保持着对上帝的敬畏!我会让你们看到这一切的证据,这也是我为自己洗刷名誉的时刻! 而你们,将受到我的控诉! 我将向罗马元老院提出对质疑你们的质疑,我怀疑你们是否有资格承担如此神圣的职责。” 元老院里霎时掀起一片狂澜,分成两派的元老们相互愕然的大声争论着,那些之前选择支持皇帝的元老这时已经完全因为兴奋变得疯狂起来! 他们大声指责塞隆的那些提议是一个阴谋,同时更多的人指这安帕尼把他称为一个“卑鄙的背叛者”和“可耻的小人”! 阿莱克修斯的脸色这时已经变得一片铁青,他的眼睛不住的在那些相互纠缠的元老中间闪动,同时他看着大厅外似乎在不住闪动的人影,心中涌起阵阵畏惧! 阿莱克修斯不相信皇帝在这个时候会是自己独自一人来到元老院的。他甚至可以肯定现在元老院宫的外面一定已经站满了可怕的士兵,但是他却实在想不起究竟会有谁在这种时候,肯投下如此巨大的赌注帮助皇帝! “都住口吧,罗马人!”艾萨克的呐喊就在这时在人群里猛然响起,同时伴着这声呐喊,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轰鸣声霎时从大厅外传来! 试图在最后时刻依靠支持自己的元老躲过一关的阿莱克修斯愕然看到了令他无法相信的一幕! 一大群罗马士兵蜂拥而至,他们手里的长矛立时组成了一片可怕的锋利树林,同时阿莱克修斯愕然看到之前那个阻止他进入元老院的军官紧握长剑走了进来! “干得好,奥科里多!”艾萨克向着那个军官大声称赞着,当他望向那些沉默的元老时,他知道这时终于可以好好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力量了! 艾萨克望着那些不论双方全都呆愣的望着他的元老们,同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得意的轻笑。 在几名罗马士兵的保护下,他慢慢穿过那人群,向着阿莱克修斯走去。 他的脚下很慢,但是阿莱克修斯却感觉他的每一步都是践踏在自己的心头。 “我的兄弟,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很奇妙吗,不觉得这一切是个奇迹吗?” 终于缓缓的走到阿莱克修斯面前的皇帝,身子微微前倾在自己的兄弟耳边低声问着:“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在这里正在掀起一次阴谋,又怎么会恰恰在这里拥有一群忠于我的军队?” “有奸细,你在我的身边安排了奸细?所以你知道会有人在元老院提出对你的弹劾?”阿莱克修斯声音喘息着,他的眼睛这时已经完全呆滞,只是透过艾萨克的肩膀愣愣的望着前面。 “可即使那样也不能保证,我恰好有一支效忠于我的军队在元老院等着你们,”艾萨克微微摇头“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或者你应该想想究竟是谁提出来让你在元老院对我发起最后的挑战的。” 一时间,阿莱克修斯的眼神变得无比凛冽!他猛然脖子僵硬的转过头,一双几乎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已经悄悄的向卫兵队伍里退去的安帕尼! “是你,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阿莱克修斯愤怒到了极点的怒吼在整个大厅里回荡,同时他的身体如一只受伤之后做出最后一击的困兽般发狂的扑向眼中露出恐惧的安帕尼! “救救我!”被猛扑过来的阿莱克修斯吓得肝胆欲裂的安帕尼大喊着向挡在他前面的那个罗马军官身后奔去,但是一支有利的手臂却如突然迎向他的喉咙! 几乎一瞬间窒息的安帕尼还没来得及发出哼叫。身后猛追上来的阿莱克修斯已经狠狠的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时阿莱克修斯干瘦的两臂却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他的身子紧紧把安帕尼压在台阶上,双手的十指几乎是陷入肉中一般狠狠掐住他的喉咙,当他发狂的用力把安帕尼苍白的头颅按向地面时,他可以感觉到已经年老的元老因为痛苦在他身下不住挣扎的抽动,可是这让他更加疯狂! 阿莱克修斯为自己居然会愚蠢的陷入皇帝的陷阱而愤怒,为这个老朽狡猾的小人的出卖而愤怒,同样也为眼前已经自己的处境而愤怒! 他的双手不住收紧,在四周被卫兵们阻拦住的罗马元老们的大声喊叫中用足全力把安帕尼的头颅死死按在地面上! “你这卑鄙的犹大,我要亲手让你下地狱!”阿莱克修斯弯下身子在已经手脚开始手脚抽搐的安帕尼耳边低声吼叫着,就在这时一道闪光忽然出现在他的眼角。 叫做奥科里多的罗马军官蹲下了身子,手里一柄锋利匕首的刀柄正横在他的面前。 “给他个痛快,他是位元老。”奥科里多声音平静的对这位已经就要彻底疯狂的御弟说。 随着接过匕首毫不犹豫的在安帕尼喉咙上扯开一条血淋淋的巨大口子,不住挣扎的安帕尼的身子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在他的身下,一大滩猩红的血液立刻染遍了他的全身,不停流淌的血水沿着大理石台阶向着中间的空地上快速流下来,随着那条不住延伸的猩红血路流过,元老们如躲避瘟疫般向两边闪开,直到那条血流终于停留在离艾萨克二世的脚边不远的地方。 看着手里握着匕首,一只脚踏在安帕克身上,气喘细细看着自己的阿莱克修斯,艾萨克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他有些惋惜似的嘴里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他向着阿莱克修指去:“你杀了一位罗马的元老,这时最大的罪责,虽然你是我的兄弟我也不能因此赦免你。” 说着艾萨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为了让你得到你的权力,也为了让我不被人误会,我会把你交给君士坦丁堡大民法官公开审判,而且我将指定元老院派出代表旁观整个审判的过程,所以你完全可以为自己辩护,甚至可以请人为你辩护。” “不,我不需要辩护,”阿莱克修斯沉沉的摇着头。他从安帕克的身上收回那只脚,向着皇帝迈出一步,但是他立刻被围拢在四周的士兵手里的武器紧紧逼住。 阿莱克修斯松开手,匕首从他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弹动了一下,随着一声脆响,他的慢慢的坐在了台阶上“我也不想知道你要怎么对付我,不过我要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好像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的艾萨克,微微皱起眉来煞有介事的想了想,随即又放弃般的随意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想是从你开始变得愚蠢起来的时候吧,”他嘲笑的看着阿莱克修斯“从你开始显得畏首畏尾的时候起,我就开始注意你。我一直不让你做任何事,而你居然从来没有向我讨要权力,这就让我对你更加怀疑,要知道追去权力的习惯是我们家族的传统,我们的父亲是,我们也都是,可是你却不是,单只是这样就足够我认为你与众不同了,所以说你不够聪明,至少并不比瑞恩希安聪明,至少我们的小弟弟知道,应该时不时的在我的面前耍弄他的小聪明。” “可是你为什么要到了这个时候才动手,胆怯吗?”阿莱克修斯深深吸了一口从身旁的尸体上传来的血腥味道,这让他的精神忽然变得亢奋起来。 “难道还有比元老院更能让你的支持者肆无忌惮地地方吗?”艾萨克讥讽的望向那些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元老们“在这里他们可以为你的背叛推上最后一把,不过我想我会原谅他们,别忘了我是皇帝。” “可是难道这就够了?”阿莱克修斯冷冷的看着艾萨克,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暗暗鼓励自己不要畏惧,因为还有最后的一个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失败“罗马人会怎么对待这一切,难道你忘记了他们是因为对你的不满才聚集到这里来的吗?” “罗马人?”艾萨克的脸上露出了讥讽“如果你说的是外面那些盲目愚蠢,只会跟随在他人谣言后卖弄的罗马人?那么我告诉你,我有一百个办法让他们对我顺服,而你我的兄弟,你将会因为策划推翻皇帝而受到审判!” 艾萨克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丝愤恨,他大步向前走去。当他经过阿莱克修斯身边时,他稍一停留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调低声说:“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永远痛苦的看着我坐在宝座上。” 漫长的等待,让聚集在元老院前广场上的民众开始感到焦虑,在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的阳光照射下,人们不住的相互询问着,尽管人人都知道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可他们还是一边打听一边争论,以此来打发变得越来越难熬的时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民众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大声的喊叫着,同时人群开始向前缓慢而有力的涌动起来,不安的即将会变成灾难的躁动开始在人群中酝酿起来! “上帝保佑,但愿不要出事!”阿索妮娅开始露出畏惧的神色,她紧张的看着父亲,但她看到似乎一向得过且过的乔尔巴拉老爹也露出不安的表情时,她的双手不禁紧紧抓住了身边阿历克斯的衣角。 “听好了,孩子,”乔尔巴拉老爹忽然低声对同样开始警惕的盯着四周的阿历克斯急促的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会出事,不过看起来不太妙,一会你一定要保护好阿索妮娅,不要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我会同自己的生命保护她!”阿历克斯一把把阿索妮娅揽进自己的怀里,同时左手紧紧抓住腰间的佩剑。 看着阿历克斯的坚定的表情,乔尔巴拉老爹显得放心了一些,他回过头,正准备向前面的人打听一下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欢呼声忽然从前面如海浪般滚滚而来! 可是这阵欢呼声还在广场上空回荡,另一阵充满了意外诧异的喊叫声立刻再次迎头袭来! 尽管因为站得过于遥远,无法看清出现在元老院宫台阶上的那些人的面目,但是从前面人群发出的呼喊声中,三个人还是意外的听到了两个让他们大吃一惊的名字: “艾萨克皇帝陛下!” “伊莎贝拉女王!” 突如其来的变化在这一刻让广场上的人不禁发出一阵阵轰然的喧嚣!没有人想到这位正在被弹劾,甚至在有些人想象中可能随时会丢掉脑袋的皇帝,居然会出现在元老院中! 而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位传说失踪很久,生死不明的耶路撒冷女王居然同时出现! 民众因为疑惑和不安在先前一涌之后立刻向后退去,同时他们在那些跟随在艾萨克身后的元老中仔细寻找着,当他们看到神态僵硬全身是血的阿莱克修斯被人驾着走出元老院时,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不安的大叫! 同时很多人开始在那些有资格站在艾萨克身后的元老里面寻找安帕尼,当他们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时,更大的疑惑让整个广场上一片混乱。 艾萨克有些不耐的望着下面的如海浪般不住涌动的人群,他向着那个叫奥科里多的军官略一吩咐,随着一个士兵挥起钟锤猛砸在沉重的启门钟上发出的巨大闷响,喧嚣的声浪霎时被钟声盖住,广场上瞬间变得一片肃静! “罗马人,我相信你们都认识我,我是你们的皇帝!” 艾萨拉用足力气向着人群呐喊着:“因为知道在元老院中有一个针对我的阴谋,所以我来到这儿。 不过我不是来打仗的,我只想让阴谋者知道一个道理,我要让他们知道做为帝国的皇帝没有人比我更能让罗马人得到你们所需要的。而且我是你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撒谎!”一个很近的声音忽然从人群里响了起来,接着人群的掩护,那个声音大声指责着:“你用属于帝国的财富随意挥霍却不去装备帝国的军队,你还威胁一位同样信仰基督的女王满足你个人的欲望,你不配单独统治我们!我们需要一个新皇帝!” 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大声指责立刻得到了四周的一片相应,人们开始纷纷发出呐喊,同时在后面的人则因为前面的骚动不住的先前拥挤,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喊叫,整个广场上就如同即将沸腾的开水般热浪滚滚! “咣!”又是一声巨响猛然传来,在震动人心的同时艾萨克大步跳上了元老院台阶之间耸立的一个雕塑的石台。 “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报答,这就是你们对曾经把你们从安德鲁斯的暴*下拯救出来的英雄的回报?”艾萨克愤怒的向着人群高声呐喊,他忽然伸手一挥,就在人们惊恐的不由向后退去时,一片金光闪闪的东西已经从那些站在台阶上的士兵的手里撒在了台阶上! “是什么!” “上帝,是金币,真正的金币!” 前面人发出了一阵惊呼,人们错愕的喊着,而后面的人听到这个之后更是疯狂的大喊大叫! “这就是我的慷慨,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钱都是属于你们的!”艾萨克向着人群高呼“我是个仁慈的皇帝,那些中伤我的谣言在这里将得到澄清,耶路撒冷女王就在这里,她将发誓对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艾萨克回过头示意伊莎贝拉向前走去,尽管他看上去充满了信心,不过却没有人知道这时他的心底一片紧张! 就在绝对收网的艾萨克即将行动的时候,就如同她突然消失一样,伊莎贝拉突然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人知道这位女王究竟去了那里,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因为见到她而大吃一惊的时候,伊莎贝拉却忽然向他宣布了一个令他为之意外的决定。 “我将承认你是耶路撒冷王国的保护着,”当时站在艾萨克面前的伊莎贝拉用冰冷得令人生畏的口气宣布着“在这些天里,我受到了上帝启示,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上帝命令我用缄默回答一切责问,但是却赐予了我这身神圣的修女服。” 一切实在太过突然,以至艾萨克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女人,但是当看到伊莎贝拉把代表着耶路撒冷至尊地位的王冠沉默的放在他脚下时,对这个期待已久的称号的渴望,和对眼前换上修女服之后更令他为之炫目的美色的垂涎,终于让他决定接受这个疯狂女人的建议。 而现在,当他要让这个女人出现在罗马人面前时,一阵紧张却又让他感到不安。 一阵低低的沉默,在整个广场上民众的注视下,伊莎贝拉慢慢的摘下了头上戴着的修女帽。 一时之间,凡是看到她的人,都不禁为之愕然呼叫! 原本璀璨耀眼的金黄色长发,这时已经无影无踪。短短的一层金色头发覆盖在伊莎贝拉的头头上,让她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难以辨认出性别的俊美男孩! “是上帝命令我避开所有人忏悔自己的罪孽,这一切都必须是不为人所知的,”伊莎贝拉清冷的看着台阶下的人群“我必须让自己的沉默忏悔自己的过去,这一切必须是我一个人才能做到,所以我避开所有人,甚至是我最为信任的朋友,尊敬的皇帝陛下,因为在那个时刻我得到的启示太过匆忙,而我绝对不能放弃这个让我得到救赎的机会,这就是我失踪的唯一原因!” “可是,难道没有人知道您去了哪里吗,陛下?这怎么证明您说的一切?!” 听到这个质疑的声音,伊莎贝拉眼中闪过愤怒,她慢慢在人群中巡视,就在和一双闪烁的眼神稍一接触时,她忽的猛然探手向后,头也不回的从一个卫兵的腰间倒抽出长剑,伴着银光疾闪,长剑霎时从她手中直飞而出! “噗!”血光四溅,随着一声惨叫,飞出的长剑狠狠刺在了一个人的肩头,随着一阵惊叫,冲下去的卫兵立刻拖着一个不住挣扎的男人登上了台阶! 伊莎贝拉冰冷的看着那个被她掷出的长剑刺破肩膀血流如注的男人,在所有人畏惧的眼神中慢慢把旁边士兵递过来的长剑顶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知道自己是在质疑一位女王吗?” 男人显然因为痛苦和畏惧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他脸色苍白的看着伊莎贝拉,嘴角不住颤抖,可是忽然一枚金币轻轻放在了伊莎贝拉横着的剑面上。 “我以自己的名义请求你宽恕这个人,”艾萨克低声说“我愿意用这个金币做为他的赎金。” 说到这里,他忽然用更轻的声音说:“我记得那位贡布雷子爵曾经用一个金币拯救了五万条生命……” “那这个人的生命足可以和五万条生命相比了。”伊莎贝拉忽然松手,随着长剑落地,她转身向着台阶上走去。 “我的皇帝,我永远效忠的皇帝!”那个人不顾疼痛的大叫着试图去抱艾萨克的双脚,但是却立刻被卫兵狠狠的扔到了人群里。 “皇帝陛下万岁!”那个人不顾鲜血把他的上身完全染红,只是不住高喊,一时间人群不禁一阵骚动。 “我的臣民们……” 艾萨克的眼睛中开始闪动起阵阵兴奋,他再次跳上石雕,开始痛斥在元老院中进行的那场针对他的阴谋,在他的描述中,阿莱克修斯成了这个阴谋的主谋,同时随着他的指控和身边不住出现的证人,人们开始想到阿莱克修斯正是皇帝任命的帝国事务总管,而来自色雷斯的骚乱正是在他治理期间发生的! “君士坦丁堡的人们,我的寿辰即将到来,可是我是你们的好皇帝,我不会忘记还有人在挨饿,同时我也不会忘记金币应该花在什么样的地方,所以……”艾萨克猛然抓起一把金币抛向空中“在我的寿辰上你们将得到免费的食物和葡萄酒,而且按照罗马的传统,我将让你们再次看到罗马最伟大时代的奇迹,在大竞技场上的赛车!” “上帝!是已经杜绝了几百年的赛车?!” “那是罗马最辉煌时代的证明呀!” “罗马万岁!皇帝万岁!”…… 艾萨克的宣布瞬间让整个广场上的人彻底疯狂了!他们这时似乎完全忘记了早晨还在为即将出现一位帝国的英雄而欢呼不已! 人群在呐喊欢呼,可阿历克斯则完全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而当他带着无比的疑惑回到住所时,看到的是法兰西斯有趣的笑容。 “罗马人,都疯了?”阿历克呆呆的问着。 “的确都疯了,不过他们很快就会为另一件事疯狂的。”法兰西斯看着手里一张刚刚打开的密信轻笑着。 第一百章 入城(本卷结束) 用马车拉着的成桶的深色葡萄酒。微微发黄堆砌得如一座座小山般硬梆梆的干奶酪,大笼大笼不住抖翅乱叫的鸡鸭和足够用来搭建城堡的黑面包! 整个君士坦丁堡在这令人发疯的季节里正在进行着一个同样令人发疯的庆典! 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的三十九岁的生日就要在两天之后来临,而皇帝在元老院宫外的慷慨许诺,又让已经开始被那种奢华气息感染的君士坦丁堡人似乎回到了一直被传言的如痴如狂的时代。 甜美的美酒,丰盈的食物,充满激情的罗马人的讲演和在深夜里能够令人堕落的彻夜狂欢,这一切在很多年前曾经在遥远的罗马城中成为罗马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而后,随着帝国最终在这座在古代叫做拜占庭的城市里稳固下来,那种令罗马人难忘的奢华和欢乐曾经一度再次昌盛。 至于已经很久没有人息的大竞技场,在那里曾经出现过多少令无数少女为之陶醉的英雄,又上演过多少充满血泪的人间戏剧。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帝国面临的危机,大竞技场中人声鼎沸的欢呼声消失了,曾经被君士坦丁堡人自傲的称为不会睡眠的城市也逐渐变得失去了原有的勃勃生机和澎湃激情。 无数的诗人曾经为此叹息,却毫无办法。 而令君士坦丁堡人感到意外的是,让这一切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居然是那个并不为他们所推崇甚至充满敌意的皇帝! 不论如何,君士坦丁堡人再次看到了希望和那种令他们陶醉的激情,在这一刻即使是最理智的人也甘愿沉浸在这种虚幻的激情之中,以此来回避眼前一件件令人沮丧的事情。 帝国元老安帕尼被杀,而凶手王弟阿莱克修斯则被彻底剥夺了皇室成员的资格,在罗马大法务官主持的公开审判上。这位王弟和一大群追随他的手下都被判了很严重的罪行,尽管元老院最终以特赦的方式决定赦免阿莱克修斯的死罪,但是他却最终没有能够逃脱得了终身囚禁的命运。 在一个凉爽的清晨,阿莱克修斯被一队戒备森严的罗马押送队送过了金角湾,伊奥鲁城区雷克雷监狱将是他渡过余生的最终归宿,而他的那些追随者则按照各自获得的大小审判被充军流放或者被押解到色雷斯深山的采石场里去服苦役。 这一切似乎就那么简单的结束了,没有人想到阿莱克修斯会这么简单就栽倒在了艾萨克的脚下,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位始终让罗马人无法琢磨的耶路撒冷女王,居然也恭顺的住进了皇帝为她在圣宫里安排的宫殿! 而这一切都让民众在错愕中掺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罗马人骨子里那种崇拜强者和贪恋冒险的躁动血液在这时控制了所有人,他们看着艾萨克样子变得开始热烈起来,在他们眼中,那位曾经叱咤罗马的色雷斯将军似乎再次回到了他们面前。这让罗马人不禁感到兴奋莫名! 伊莎贝拉斜靠在镶嵌着珐琅烤画的软榻上,平静的望着巨大的阳台外远处的博尔普鲁斯海峡。 她的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刚刚出现时穿着的修女服,同时一头被剪的几乎贴着头皮的金色短发,也在猩红的斜阳下显出了一丝淡淡的金光。 “这可真是可惜。”一个透着无限惋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看着站在四周的侍女小心的退出去,伊莎贝拉依然把下巴顶在手肘上,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这可真是可惜,”已经走到伊莎贝拉身后的艾萨克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伊莎贝拉柔嫩的肩膀“这么好看的头发,要知道对你的金发始终是十分着迷的。” “如果我用我的金发和你交换耶路撒冷保护者的名义呢?”伊莎贝拉一动不动。 “行行好,别让我面对这种令人为难的选择,”艾萨克略显夸张的撇撇嘴“为了你我愿意做很多事情,不过我也希望你能坦率的面对我。”说到这里,他微微用力把伊莎贝拉转了过来,同时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或者干脆告诉我这些时候你发生了什么。别对我说上帝启示,你知道那骗不了我!” 伊莎贝拉微抖的嘴唇虚张了张,可随即再次紧闭! 她从艾萨克手中挣扎出来,慢慢走到大理石砌的阳台围墙边,看着已经完全陷入一片鲜红晚霞映照的博尔普鲁斯海峡,她慢悠悠的说:“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是这对我们都没好处,如果你强迫我,可能就只会对你没好处了。” “告诉我,这和你居然在我的宫殿里失踪有关吗?”艾萨克阴沉的问着,当伊莎贝拉再次出现之后,艾萨克就立刻把所有人身边的近卫撤换下去,至于那天所有值得怀疑的宦官侍女,他则让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离开的宫殿,也许一切真的是上帝的安排。” 伊莎贝拉依然淡漠的口气让皇帝有些恼怒,他从身后抱住她,感觉着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的挣扎,一股燥热开始在他的身体里骚动起来。 他的手先是环着伊莎贝拉细嫩的腰身,随后开始向上攀爬,当他的手指触及到她**顶端的圆珠时,他感觉到了伊莎贝拉的身体忽然一僵。 “请不要这样。”女王似乎无力的向后靠着,不过她的声音却依然尽量保持尊严“不是为了我自己,请看在神圣的修女袍的份上,这是在亵渎。” 艾萨克似乎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慢慢收回双手,但是却在伊莎贝拉的耳边低声说:“那就等两天之后,我要你在大竞技场当着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的面跪在我的面前,亲吻我的足尖,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你对我的冒犯。” 艾萨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伊莎贝拉已经泛起一阵火红的脸颊和脖子,可是最终看到的是伊莎贝拉深深塌陷下去的肩膀。 “只要这样吗?只要这样你就肯帮助我复国?”伊莎贝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过于颤抖,她知道自己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在付出这些代价之后,还能奢望着得到回报。 伊莎贝拉感觉到了一股热气喷在脖子上的瘙痒,她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颤,同时她听到了艾萨克说出的一句短暂却让她陷入深渊般的话:“在那之后,我要你成为我公开的情人,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永远一一八八年四月十五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早早的出现在七丘之一离城区最远的“拉莫斯丘”的山顶上时,整个君士坦丁堡就早早的醒来了! 所有人在这一天都显得异常兴奋,在早晨还透着湿冷的街道上的晨雾还没有散去时,君士坦丁堡人就开始兴奋的工作起来。 早早从各地运来的香气宜人的葡萄酒被不停的倒进巨大的漏斗之中,随着一道道木闸打开,沿着街道边的清水池搭建起来的木头水道里立刻流淌起红色的葡萄酒小溪,一时之间整座城市似乎都沉浸在一片酒香之中。 而之前在街道上流浪者们,这时也奇迹般的得到了他们早就盼望的黑面包和干奶酪、这一切让他们立刻发出了“皇帝陛下寿辰万岁!”的高呼。 接着这高呼就如同传染般立时向着城市的个个角落里传去,一时间“皇帝万岁”之声在整座城市里络绎不绝。 梅塞大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更加宽敞平坦的大道,经由细心铺就的大石板看上去异常光滑。甚至两道路两边的排水沟都整齐而洁净的流淌着看上去颇为干净的清水。 而事实上,这些清水的确是价格不菲,经由重新翻新的水道从遥远的色雷斯平原上引来的水源在这时潺潺的流经整座君士坦丁堡,似乎要把弥漫在这个城市里的浑浊烟气完全带走。 在快到中午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流开始沿着梅塞大路向着同样修缮一新的大竞技场涌去,在这几乎万人空巷的壮举中,君士坦丁堡人表现出了他们对自己那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帝国昌盛时代,某种充满了危险却同样充满荣誉的娱乐如痴如醉的喜爱。 让君士坦丁堡人意外的是,当他们进入大竞技场时,他们忽然感觉自己就如同来到了几百年前的罗马。 一队队身穿古老传统的罗马短战裙的驭手正操纵着样式古朴的赛车在椭圆形的赛场里做着准备,在那些车上,很多人意外的看到了历史悠久的家族标志,尽管其中有些家族早已人丁凋零,血脉断续。 但是,当再次看到这些闻名遐迩,久经不衰的家族标志时,君士坦丁堡人的情绪终于被这别出心裁的一幕打动了,先是容易激动年轻人,随即是一些虽然稳健却也热血沸腾的长者,人们站在看台上发出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高声欢呼: “罗马!罗马!” “哈,看呀,他们喜欢我!”坐在帷幔后面的艾萨克大笑着向着身边的妻子哈哈大笑着,他有趣的看着自己全身仪服的皇后。当看到一个侍女小心的端着紫绒托盘里的后冠走过来时,他忽然伸手示意她停下来,然后他小心的把后冠拿起来,很郑重其事的把它带到了妻子的头上。 “谢谢您陛下。”皇后低声说着,也许是从来没有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过,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不安让她觉得似乎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就在皇后还没有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艾萨克在她耳边用一种讥讽的口气小声说:“好好享受这荣耀吧,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戴着它了。” 皇后的眼睛霎时睁大,她恐惧的看向艾萨克。而她看到的只有冷漠和嫌恶。 艾萨克没有理会妻子苍白的失神的神色,他转身不耐烦的向着早已等待的传令官略一挥手,立刻随着传令官走出帷幔,一阵高亢嘹亮的号角声立刻从皇室看台下响了起来! 整排的闪亮铜号斜斜的指向天空,一时间响彻整个大竞技场的嘹亮号角瞬间直冲天际! “伟大的,至尊的,被上帝承认与被主基督指定的,统治高卢的继承人,被不列颠人奉为主人的统帅……世界上唯一的罗马帝国皇帝(这句是在神圣罗马帝国出现后为了显示自己是真正的罗马继承者后加上去的)罗马帝国皇帝陛下驾到!” 掌仪官那异于常人的肺活量下的宣布如一波*波浪般流淌出来,尽管真正能记得住他那拥有着连续四十一个尊号的皇帝全称的罗马人实在不多,而能够听到他说什么的人更是少的可怜,整个大竞技场上还是爆发出了一片如潮水般的洪亮高呼。 今天的艾萨克,不论时候会在明天被人抛弃,甚至剥夺生命,但是今天他却的确是一个真正的罗马皇帝! 而让君士坦丁堡人更加兴奋的,是就在皇帝皇后登上铺着帝国双头鹰毡毯的高背靠椅上坐下来之后,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人缓缓的走上了看台。 伊莎贝拉身着一件镶嵌着金丝花边拖地无袖白袍,两条赤裸的白皙手臂垂在身体两边,把用金黄色腰带束住的腰身凸显得更加充满韵味,而她那罕见的短发这时经过修剪显得不再那么凌乱,一顶璀璨的耶路撒冷王冠戴在她的头上,让她看上去更象一个令人着迷的英俊少年。 但是她现在这个奇异的样子看在艾萨克眼中却唤起了他更加着迷的兴趣,他想象这眼前这个如一个美少年般的年轻女王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妙景,一时间他甚至觉得这个盛大的欢庆都显得索然无趣了。 所有人都看着伊莎贝拉,而这时的皇后则用一种充满了怨毒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无论容貌地位都不是自己能够比较的可怕情敌。 伊莎贝拉没有理会皇后那几乎喷火的眼神,她在和艾萨克略一相互行礼之后默默的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而她的眼前却不时瞟向艾萨克右首边一张空出来的椅子。 “也许,自己很快就要换坐席了吧……”伊莎贝拉的心中发出一声凄苦的笑声,看着艾萨克站起来大声宣布赛车开始,看着整个打竞技场里霎时爆发出的疯狂欢呼,伊莎贝拉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 同时她也在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哀,她难以想象耶路撒冷人能够如此执着,如此疯狂。更难以想象耶路撒冷人的普通人能象君士坦丁堡人一样用他们的知识宣扬罗马繁荣。 耶路撒冷有的是更加偏执,更加野蛮和更加无知! 这个念头让伊莎贝拉一度对自己是否该为贪恋头顶上那顶王冠做出那样的牺牲感到疑惑,可是看着意气风发的坐在看台上的艾萨克,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令她动摇的念头! 充满了爱情般令她陶醉的权力诱惑着年轻女王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伊莎贝拉的心头忽然闪过了一个年轻人的面庞,同时也想起了那个年轻人对自己的评价。 “难道我真的只是权力的妻子吗……”伊莎贝拉在这人声鼎沸的大竞技场里,只是孤独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这一切真的是太令人震撼了,不是吗?” 凯尔站在大竞技场最高层的一座走廊看台的柱子后感慨的说,在他的身边,是同样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的黛萝,这时的他们身着最平常的罗马款式服饰,看上去就如同两个正在观看赛车的罗马平民,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所处的这座看台廊柱因为过于偏远,根本没有旁人。 “不过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凯尔大人?”黛萝的眉毛微微皱着,即使看不清楚,但是她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皇家看台上那个身着白袍的身影。 “黛萝,你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巨大的错误吗?”凯尔忽然回头反问着黛萝,当他看到前任的女骑士队长脸上露出的畏惧神色时,他似乎无奈的微微摇头“当鲍德温家族在耶路撒冷建立并成功的守住了王国之后,长老们就决定派出我们的人在这个国家里隐藏下来,而你就是我们派到伊莎贝拉身边的人,我们要尽量做到每位拥有很大的继承权机会的人身边都要有我们的人。但是我们依然派你去,可是你却为了一个男人彻底毁坏了自己的责任,甚至连自己都险些被杀掉!” “我有罪大人,我的确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做下了错事,但是……”黛萝低着的头变得一片坚定“我并不后悔,在她的眼里汉弗雷甚至还不如她的一匹马,但是对我来说汉弗雷就是上帝赐予我最大的恩典。” “可是这个恩典却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凯尔不满的斜了一眼黛萝用头巾包裹着的头发“你没有受到惩罚,只因为你依然还有着很大的作用。” 凯尔回头看着下面随着奔腾的赛车扬起的阵阵烟尘如痴如醉的罗马人。 “伊莎贝拉来很让我们意外的到了罗马,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最终决定让你也来到罗马的原因,我们要让她成为引起罗马纷争的根源,不要忘了,与这个女人有着纠缠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是我们当初为什么不在那位玛蒂娜公主的身边安排人呢,要知道她可是现在唯一的墨洛温王朝的血脉!” “那是因为我们没想到那位约瑟林伯爵会死掉,更没一想到会出现一个叫贡布雷的人。”凯尔脸上浮现出一丝短暂的迷茫,他就好像忽然陷入迷途般的眼神看在黛萝眼中显得颇为诧异,她想象不到这位玫瑰十字的领袖会显出如此迷惑的神态。 “要知道那个人就如同突然出现一般,他让我们所有人感到不解,我不知道他是勇敢还是胆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得到了上帝的宠爱还是一个彼得那样的骗子。”说到这里的凯尔嘴角挂起一丝讥笑,对于所有知道耶稣复活真相的人来说,圣枪的荒诞笑话让他们为世人的愚昧每每感叹不已。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帮助那个腓力国王?” 黛萝忽然开口问着,当她问出这句之后,她的呼吸忽然变得匀畅起来,似乎在这时终于吐出了一个阻隔在她喉咙间的障碍。 “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吧,”凯尔轻轻叹息一声“那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忙碌。” “为了复国,为了恢复墨洛温王朝时代的辉煌!”黛萝略显激动的说,同时她忽然疑惑的抬起头“那位玛蒂娜公主不正是这样最好的人选吗,我们不是应该效忠与她吗?” “黛萝,”凯尔似乎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声势浩大的竞技场里,这两个人却如同完全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似的对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听而不闻“你真的认为墨洛温王室还有重新复兴的希望吗?”看着黛萝错愕莫名的表情,凯尔却只是轻轻一笑“那些不过是为了骗人的,就如同耶稣基督的复活不过是为了创造一个神话,也许以前我们先辈的确抱着这样的希望,但是现在我们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我从不相信没有骑士和军队的我们能够创造这样的奇迹。” “可是我们……” “可是我们却还有生存下去,在这几百年来积累下的财富和秘密能够让任何一位君主都不惜花大价钱招揽我们,譬如那个腓力。”凯尔平静的着看着一脸错愕的黛萝“我们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但是我们的理想,还有对所有兄弟许下的誓言……”黛萝愕然的靠在廊柱的石头上“我们能够给他我们的秘密,而又能从腓力那里得到什么呢?” “能够得到我们一直渴望的真正站在光明下的机会,”凯尔一把抓住黛萝的肩头“几百年的积累是我们最可怕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身边的某个人是不是我们的成员,这就是我们的砝码,而腓力的野心能让我们所有人得到每个人应得的东西。” 说着,他的双手用力一摇:“这就是我们的力量,我们的确无法为墨洛温王朝再做什么,但是我们却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说着他忽然把黛萝揽进怀里“所以我的妹妹,不要再犹豫了。” 黛萝僵硬的靠在凯尔怀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多年来被灌输的恢复墨洛温王朝的信念在这一刻就这样坍塌下去,这让她无法接受! 她心绪混乱的望向大竞技场,忽然她的嘴里发出一声低呼。 凯尔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到了这时,他们才发现大竞技场刚才此起彼伏的欢呼正在迅速的沉寂下去,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甚至连正在比赛的驭手们也勒住了赛马,定定的看着高高的皇家看台。 在皇家看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的伊莎贝拉正脚步沉重的走向艾萨克,四周射来的几万双眼睛就如同无数锋利的针尖般刺向这位孤独的女王。 虽然只有那么几步,但是伊莎贝拉觉得自己的气力似乎就要彻底耗光,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她慢慢的从头顶摘下了代表着耶路撒冷的王冠,在一片压抑的呼吸声中,她终于走到了坐在宝座里,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艾萨克面前。 终于,伊莎贝拉低下了她骄傲的头颅,她双手颤抖的把王冠举向眼前令她痛恨的男人。 艾萨克二世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望着伊莎贝拉,他就那么看着低着头僵硬的站在面前的女王,他要这个曾经拒绝甚至殴打过他的女人在所有人面前受到羞辱! 直到看着伊莎贝拉的嘴唇已经被咬得泛紫,艾萨克二世才泛起一丝胜利微笑的站了起来,就在他伸出手迎向那顶对他来说意义深远的王冠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奇异的鼓点从大竞技场直通顶棚的高耸主门前响了起来! 在这沉寂的时刻,这鼓声如此响亮,以至全场几万人的眼光霎时望向通向直接通向梅塞大道的主门! 一个骑士!一面旗帜!俨然出现在主门中间! 在阵阵的鼓声中,一个全身披挂闪亮盔甲,火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飞扬的年轻骑士,手中高举着一面同样血红无比的黑色十字旗,在君士坦丁堡人愕然的注视下,直接穿过椭圆形的赛场,纵马来到了皇家看台下面! 在意外的民众和愕然看着的皇家看台上的人们的注视下,年轻的骑士在有力的以拳按胸行礼之后,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旗帜:“尊敬的罗马皇帝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我的主人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子爵大人对您的问候!同时也请您允许我代我的主人向至尊的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陛下禀报……” 年轻骑士的声音中充满杀伐,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在君士坦丁堡时的悠闲和惬意,留下的只有令人胆寒的凛冽!这时的他,是曾经经历过耶路撒冷保卫战的骑士,是令萨拉森人也为之敬佩的近卫军统帅! “你要告诉我什么……”伊莎贝拉声音颤抖的问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内心中盼望的那个梦想会真的实现,更惧怕希望之后的破灭会彻底让她疯狂! “陛下,我的主人贡布雷子爵大人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君士坦丁堡!他让我给您带来了他对您的崇敬!陛下,请允许我向您禀报:虔诚勇敢的救赎骑士团的进城荣耀,属于罗马,同样也属于您!” 随着这最后一声呐喊,阿历克斯猛然把手里的旗帜举过头顶,随着他的战马迈开四蹄沿着椭圆形赛道奔跑起来,整个大竞技场历史陷入了一片呼啸之中! 阿历克斯的战马沿着赛道不住奔跑,直到再次奔到主门前,随着他向着等待在主门前的鼓手发出一声“击鼓!”的命令,一阵之前那奇特的鼓点立刻在主门里响了起来! “咚咚咚……” 奇特的鼓声向外传去,很快人们就听到那鼓声不住的向远方延伸,却一波接着一波,就好像有人在不住接替一般,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随即,人们就听到了一阵更大的,或者说是如从地下般轰鸣而起的鼓声! 伴着那越来越近的奇特鼓声,一片如海浪般呐喊的声浪从远方沿着梅塞大道隆隆而至! 那是君士坦丁堡人欢呼声,同时隐约的,在那欢呼声,一阵阵沉重的脚步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 一面,两面,三面,更多面,无数面的旗帜出现在在梅塞大道尽头的三叉路口,就在这个连通着君士坦丁堡金门、木门和戴克里先门的三叉路口,分三路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救赎骑士团在梅塞大道凯旋门下汇合了! 如激流般的队伍汇聚在一起,在一面面各色旗帜的引领下,如一条不可阻挡的洪流般穿过凯旋门,在君士坦丁堡人疯狂的追逐中向着君士坦丁广场,向着大竞技场滚滚而来! 一面用手写拉丁**围饰的红色黑十字旗,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巨汉手中行进在最前面! 鼓声如虹,人声鼎沸,大竞技场沸腾了! 多少人为之想象的圣子,多少骑士为之敬仰的劲旅,居然在这样一个奇特时刻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在疯狂的呐喊欢呼声中,“圣子”的呼喊响彻天际,同样在这欢呼声中: “他终于来了……” 这句话同时出现在几个人的心底里,其中感慨却已经是各有不同。 地中海的波浪依然澎湃,但是在这波浪之下,却已经更是巨*滔天。 第五卷 凯撒时代 第一章 初次交锋 通向大竞技场的梅塞大道上。整齐行进的士兵如覆盖而来的红与黑的浪潮,盔甲外黑色的罩衫与红色的披风搭配而成的色彩蔓延过灰色的路面。 在最前面,飘扬着的特拉比松军旗旗帜引领着弓骑兵向着大竞技场挺进,而在弓骑兵的后面,刚刚跨过君士坦丁凯旋门高大门柱的骑士团在那始终令人震撼的独特鼓点的伴奏下,踏着隆隆步伐,滚滚而来! 飘扬的骑士团军团旗,在风中翻飞的分团长旗,和不住摆动,发出猎猎风响的小旗队旗!伴着一队队的士兵越过凯旋门,分别从三道君士坦丁堡主门同时进入城市,并最终汇集取来的钢铁洪流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向着大竞技场迈进! 听着那独特的鼓点,闻着迎面而来的躁动风气,感受着脚下大地越来越震人心腑的抖动,始终手持红色黑十字旗的阿历克斯的眼中透出了难以遏制的激动,而他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无法压抑这股激情,不住的刨动着地面! 大竞技场里的君士坦丁堡人在这一刻完全沉浸在了那种如催眠般鼓点里,他们能听到凄厉的马嘶,能闻到被无数双有力的脚踏动下掀起的尘土的味道,能感受到空气中令人为之热血沸腾的喧躁与激情! 终于,阿历克斯手中的旗帜猛然向上举起。伴着他的这个动作,第一支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了大竞技场! “特拉比松军区的旗帜,那是特拉比松的军队!” 不知道谁首先发出的大喊立刻在整个竞技场里引起了更加宏大的浪潮,人们大声呼喊着,纷纷站起来看着这支属于罗马的军区边防军,而令他们激动的是,人们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特拉比松骑兵的手中,俨然平擎着一面绘有充满奇特的异教风格花纹的旗帜! “至尊的皇帝陛下,科尼亚人的曼齐克特军旗就在您的面前!” 那个骑兵一边高喊一边猛然把手中平端的克尼亚军旗用足全力插进了皇家看台前的土地里:“陛下,特拉比松弓骑兵是一百年来第一支进入曼齐克特的罗马军队,罗马的耻辱已经得到洗涮!” 骑兵的呼喊声霎时在整个大竞技场里带来了一片如潮般的欢呼,不论是不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人,都完全被这欢呼感染,而当他们知道了为什么欢呼时,罗马人的呐喊声更是响彻天际,这个时候的大竞技场已经完全难以控制,百年来的耻辱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宣泄迸发出来! 艾萨克低着头看着插在台下的克尼亚旗帜,这时的他脸上一片平静,但是虽然如此,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的伊莎贝拉还是看到了他鬓角上流淌下来的汗水。 和艾萨克一样,伊莎贝拉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那个人突然出现了,望着那面代表着胜利与荣耀的旗帜,这时的伊莎贝拉忽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鼓声依旧,战旗飘扬,特拉比松的弓骑兵这时却开始飞快的向着赛场深处奔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另一支队伍俨然已经出现在大竞技场的主门里! “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博特纳姆的汉弗雷伯爵愿意为您效劳,陛下!” 一个骑兵用力向着看台上猛然一挥手中高举的旗标,随着这声宣布,大竞技场里霎时再次响起一片欢呼! “那就是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就是那个即使是萨拉丁也为之佩服的伯爵呀!” 人们高呼着,踮起脚尖看着那支行进了赛场的队伍,看着他们风尘仆仆却充满力量的样子,感受着那每一步踏在地面上所带来的巨大震动,罗马人的脸上这时都逐渐露出了意外和错愕。 即使多年来早已不复辉煌时代的荣耀,但是罗马人却始终自认是这个世界上最文明和最勇敢的国家。 古代先人流传下来的辉煌令他们在即使面对强敌时也不能允许自己退缩,同时对于法兰克人的鄙视也始终深深的渗透在他们的骨子里。 但是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一支丝毫不亚于罗马人的军队,那坚决的步伐和毫无畏惧的气势令他们与特拉比松的弓骑兵一样,同时一股对罗马人来说早已久违,甚至是被遗忘的血腥味道似乎就包裹着这支沉默的来到皇家看台前的法兰克人骑士团。 “尊敬的罗马皇帝陛下,”一个年轻的骑士纵马来到看台下,他抬头与艾萨克对视着,在稍一停留之后,他坐在马上微微点头:“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向您表示敬意,请允许我向我的国王致敬。” 艾萨克二世的脸上轻轻泛起一丝僵硬。他慢慢的向旁边让去,看着伊莎贝拉走到了看台前,随着汉弗雷在看到伊莎贝拉之后,猛然高举右臂向下一挥,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士们霎时发出了整齐冲天呐喊:“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这个名字在这一刻瞬间进入了所有人的心灵! 耶稣基督的传说就在这座城市里变成了神话,最后的神圣考验也在这里得到证实,复活并且最终走进永恒的上帝之子在这片土地上让他的追随者看到了一座人间的天国。 这一切都在这声呼喊中乍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听着那阵饱含坚信却绝无退缩的呐喊,竞技场里先是一阵沉寂,随即掀起的欢呼声立刻潮涌而来! 民众的喊声已经盖过了骑士团的呼声,但是他们却用同样的词汇表达着对这些来自圣地的骑士的崇敬:“耶路撒冷!” 伊莎贝拉的脸上这时流淌着激动的热泪,她无声的解开系在腰上的腰带,在整个竞技场里的民众发出一阵欢呼声中,她把腰带猛然扔向台下昂头望着她的汉弗雷。 “以耶路撒冷女王的名义,我命令你去为我获取荣耀和威名!” 汉弗雷脸上露出了激动,他紧紧抓着手里的腰带高举过头,同时奋力催动战马沿着队伍边沿疾速前奔,一时间整个分团在他的带领下霎时在赛场上掀起了一片烟尘。 艾萨克站在看台上冷冷的看着伊莎贝拉的背影,当她转过身来时,他在她脸上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失落与无助,那是一种熟悉的骄傲和充满了野心的狂热! 一队队的小旗旗队依然在陆续进入大竞技场,让罗马人为之诧异的旗帜不停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一面面图案迥异的旗帜在向罗马人诉说着这些旗队各自的荣耀与辉煌。 曾经在曼齐克特的草原上战胜过克尼亚人特拉比松弓骑兵,曾经在特拉比松完成过对锡斯城围攻的新军,曾经在博特纳姆城下与萨拉丁大战的骑士团,这些拥有着无数故事的军队在他们为之骄傲的战旗的引领下列成了整齐的队列,而他们的眼睛,却始终望着宽阔高耸的竞技场主门! 一阵短暂的沉寂,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即将出现什么,人们的呼吸开始屏紧。无数双手紧紧攥起来,人们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动的异常剧烈。 艾萨克看到伊莎贝拉的两臂微微抱在胸前,她的双手同样攥紧,一双如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一股难言的妒忌让艾萨克的眉毛微微一皱,可是就在他不由自主的向伊莎贝拉走上一步时,他听到了队伍里始终轰鸣的战鼓声忽然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嘎然而止! 君士坦丁堡人都因为这忽然响起的号角不禁一滞,因为他们清晰的听出,那号角正是罗马帝国早已为人所熟悉的进军号! 不论时代如何变迁,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从古罗马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罗马进军号却始终被沿用下来。 在这流传几达千年的号角声中,曾经有无数的罗马英雄诞生!凯撒曾经在这号角声中踏遍了高卢,而君士坦丁曾经在这号角声中引领自己的军队击败了他一生中虽大的强敌赫曼斯。 现在这号角重新在帝国首都的大竞技场里响了起来! 先是一小队骑兵慢慢出现在门口,这些骑兵手里的长矛直竖向天,锋利的矛尖上飘扬的三角枪标如一片波浪般在主门前分散开来,最后变成了一条长城的横列队伍。 在这队横列队伍前,一个同样年轻的骑士带领的自己的旗队驱使着战马踏着缓缓的战步向前行进。 没有高呼,没有呐喊,只有沉寂下的马蹄声和盔甲碰撞的脆响。但是即便如此,即使是最不懂事的孩子在这一刻也似乎感觉到了这些骑兵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凛冽气息。 人们开始不安起来,他们看到在这队骑兵的后面,继续进入的旗队如前面一样在一个骑士的带领下在穿过主门后,就向两翼散开,随着一队队宽大的横队出现在赛场上。人们看到八面不同的旗标高高的矗立在这些队伍的前面。 鲁普骄傲的高昂着他的头颅,他知道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正望着他们,而鲁普则用更加骄傲的神态迎接着这一切。 鲁普坚信自己这些人完全值得拥有如此的荣耀,随着一声马嘶,他驱马向前,伴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高呼,伦格身边最精锐的近卫军中霎时响起一片长矛呼啸的声音! 由两侧的近卫军举起的锋利长矛霎时相互交叉,一座由八个近卫军旗队组成的走廊瞬间出现在大竞技场上! 所有人的眼光在这时都紧紧盯着主门,他们知道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艾萨克微微眯起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这让他很不高兴。他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感觉,自从成为皇帝之后,他再也没有过这种莫名的紧张感。 一阵低沉的马嘶声从主门外传来,随着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现,一个全身如一团烈火的骑士出现在了门前。 火红的罗马式在已经开始西下的夕阳中显得如同一团燃烧的晚霞,那黄澄澄的光亮里,那个骑士和他胯下黑色的战马完全包裹在一片红彤彤的亮影里,从大海上吹来的海风把斜披在他身上的的披风吹拂得猎猎抖动,包裹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就好像随时会把他带得飘扬起来。 当他在大门前停下来时,所有人都不由安静的看着他。 这就是那个人吗?能够看清这个骑士容貌的罗马人不禁意外的注意着他。 这是一张年轻,或者说好像在不久前才彻底脱离了稚气的脸,典型的略显棱角的希腊人容貌和蜜色的皮肤能够似乎在诉说着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而他身上那种让罗马人看了既觉得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又让人们感到一阵迷茫。 终于,这个年轻人轻轻催动黑色的战马向前走去,同时随着他用力抖开包裹在身上的披风,一时间一片盔甲闪烁的光影随着他的身影穿过由近卫军搭建起来的长矛走廊带起一串闪亮。 伊莎贝拉平静的看着穿过长矛走廊的伦格,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微显甜蜜却又略带落寞的笑容,她的双手依然紧紧拢在一起,但是她的腰身却站的更加挺直,一时间脱去了腰带的白色长袍迎着吹来的晚风完全贴附在她的身上,显露出了那令人为之心神牵动的山峦沟壑。 比赛弗勒斯巨大的马蹄狠狠的踏在地面上,当经过其他战马时,它的嘴里总是发出一阵阵不忿的嘶鸣,当终于来到看台前时,因为被用力勒住,一对后蹄狠狠的在地面上滑出了两条深痕。 伦格没有立刻下马,他抬着头沉默的看着看台上向着望着他的伊莎贝拉,在一阵让四周的人有些意外的沉寂后,他翻身下马,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的走上了皇家看台。 在他的身后,瑞恩希安,汉弗雷,赫克托尔和阿历克斯紧跟其后。 沉重杂乱的脚步在看台上带起了一番震动,艾萨克二世微微低头看了看身边小桌上酒杯里酒水不住抖动的波纹,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看到了已经走到面前的伦格。 真的是如此的年轻,艾萨克二世的心中带着难言的感慨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听到过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从很早之前关于他的那些有些荒唐而且让人嘲笑的传说开始,直到不能不令人认真对待的注意,然后就是想予以利用的算计,直到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信也要与之较量的决心。 但是这一切却只是听着这个年轻人的名声中进行,艾萨克从没认真想过当见到这位拥有圣子之称的年轻人时,应该怎么对待他。 但是现在,他却不能不认真对待这一切了,这个从被他注意起就隐约觉得令他不安的年轻人,这时正站在他的面前,这一切是如此真实,以至艾萨克二世甚至能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上帝保佑,”伦格慢慢举起了手臂,他握紧拳头的手臂按在胸前,以一个标准的罗马礼向着艾萨克开口“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向伟大至尊的罗马皇帝陛下致敬。” 艾萨克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他望着面前这个可以说是彻底破坏了他美梦的年轻人,一时间一股愤怒几乎让他难以克制。 但是,他最终还是伸出右手抓住了伦格的手臂,随着迈步走到看台前高高举起了两只拉在一起的手臂,大竞技场完全陷入了欢呼声中! “欢迎你的到来子爵,或者说我们一直在盼望着你。” 艾萨克回头看着伊莎贝拉,他眼中的那种眼神让伊莎贝拉不禁一阵紧张,她本能的先前迈出一步,可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迎着伦格望过来的目光,她淡淡的说:“我相信我们的见面是上帝的安排,就如同我们分手时你对我的帮助一样。” 伦格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眼光与伊莎贝拉一错而过,当他再次望向艾萨克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陛下,是上帝的指引让我们获得了这一切的荣光,如果说这一切还有值得骄傲的那么就是上帝对罗马的眷顾,所以今天做为一个罗马人我回到罗马,这正如女王陛下所说的,是神圣的意志在指引。” “上帝赐予罗马圣子,也赐予罗马皇帝。”艾萨克望着伦格轻轻点头“你的虔诚让你得到了上帝的宠爱,也让你成为了罗马的英雄,那么现在我希望你能用你得到的恩赐为罗马而战,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荣耀。” 艾萨克说着慢慢伸出手臂,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伦格,同时他的手掌慢慢平伸,带着珠宝的右手递到了伦格面前! 一阵抽气声在这一刻在四周响起,即使人们尽量克制但是他们却无法不让自己的发出这种惊诧的声音。 在救赎骑士团以如此辉煌的荣耀进入君士坦丁堡后,艾萨克二世决定立刻予以回击! 他的手臂依然平伸,同时他的嘴唇绷紧,一双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在等待,等待这个拥有圣子之称的年轻人用亲吻他手指的方式向他,向整个君士坦丁堡,向整个罗马帝国的人宣誓他的臣服! 艾萨克的心在狂跳,他知道自己在赌博,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赌博,看着伦格的军队那华丽张扬的气势,他已经真正感受到了可怕的威胁,如果说之前对这个年轻人的警惕依然显得那么模糊,那么现在他就真正感受到了那种让他几乎窒息的压力。 所有人都在看着眼前的一切,伦格可以感受到眼前艾萨克几乎就要盯进自己肉中的那种眼神,同样也能感受到他身边伊莎贝拉那紧张莫名的眼神,甚至在听着身后自己的追随者们那种紧张的呼吸,他也能够感觉到他们投射过来的炙热眼神的存在。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待着伦格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将意味着罗马这条那早已经在暗潮汹涌的地中海上漂泊的巨船,究竟会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飘向哪里!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伦格忽然转过身向紧跟在身后,手握十字旗的阿历克斯略一挥手,随着这位忠诚的近卫军统领大步走来,伦格一把从他的手中抓过了那面已经被称为“圣十字旗”的骑士团旗! 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伦格低头轻轻亲吻旗帜,随后双手竖立,把旗帜托举到艾萨克二世的面前。 “陛下,以罗马人的身份,您是我至尊的皇帝,以虔诚的基督徒的身份,您是上帝赐予这世界上的罗马统治者!” 伦格的声音显得十分高亢,四周的人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他们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更不知道他该怎么解释公然拒绝用亲吻皇帝手指的方式抗拒对皇帝的效忠。 “上帝赐予我奇迹,上帝赐予我守护耶路撒冷的恩典,同时赐予了我这面引领我不会陷入歧途的旗帜,因此我在这里向陛下您请求,请允许我的骑士团成为守护罗马的战士!我们的骑士将是超越一切凡俗的神圣意志的守护者,这也将是做为一个罗马人为我心爱的罗马所能做的最美好的事情,”说到这里伦格双手一抖,猛然把血红色的旗帜完全展开“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皇帝!” “愿上帝保佑!”几声大声应祈从伦格的身后应声而起,就在同时,站在赛场里的救赎骑士团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应祈声:“愿上帝保佑!!” 声浪如潮,震天动地! 艾萨克的脸色在这一刻因为不住变化已经显得有些呆滞,他的眼神在伦格举在面前旗帜和这个年轻人脸上不住移动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诧异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伊莎贝拉同样愕然的看着伦格,她没有想到伦格居然会对艾萨克说出这样的话! “超越一切凡俗的神圣意志的守护者!”这句听起来实在枯涩的称呼让伊莎贝拉似乎看到了一个深渊! 她不敢相信伦格居然会在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就宣布自己的骑士团是一个主动放弃了世俗权力的宗教骑士团,这一切让伊莎贝拉觉得脚下如忽然悬空般一阵恐慌。 艾萨克缓缓的把手搭在了伦格手中的旗帜上,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伦格的脸,而在整个大竞技场里,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开始变得激动起来的民众开始发出一阵阵沉沉的高低起伏的声浪。 “他们在干什么?!”听着那阵声浪,艾萨克二世的嘴角轻轻颤抖,事实上他当然知道这声浪是什么,但是他却实在不愿意让这一切发生,他的右手忽然在旗帜上用力一按,随着他的身子向后猛退一步,他用足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为了守护上帝的意志而放弃虚华的世俗,这的确是真正的虔诚者才会拥有的,愿上帝保佑你,子爵,愿上帝保佑救赎骑士团。”他停了一下,慢慢走到看台边缘,望着不住高唱圣歌的君士坦丁堡人,他回头向伦格轻轻点头:“做为收复曼齐克特的英雄,罗马值得为你欢呼,做为一个纯粹守护神圣意志的虔诚的人,我相信这圣歌同样是值得为你而唱的。“ 说着,他向伦格再次伸出手臂:“我把我的友谊寄托在这只手上,我邀请你和你的骑士团一起庆祝的我寿辰,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感受到罗马人的热情。” “愿意从命,皇帝陛下。”伦格向艾萨克略微点头后轻轻一笑,而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令他难忘的声音:“民众在唱圣歌。” 伊莎贝拉慢慢走了过来,她那看起来如少年般的头颅高傲的仰着,当她仔细看着伦格的面孔时,一阵恍如隔世般的迷茫让她的眼神变得模糊起来。 “请接受我的致敬,女王陛下,”伦格向着伊莎贝拉低下头去,他轻轻捧起伊莎贝拉的手,感受着手心里年轻女王那微微颤抖的“我把我凯旋而来的荣誉风奉献给您,陛下。” “愿上帝保佑你……”伊莎贝拉声音中透着自己也无法明白的情愫,她看着眼前轻轻亲吻她手指的年轻人,想着他在刚刚来到君士坦丁堡却做出的意外决定,一阵无法理解的眩晕几乎让她窒息。 “子爵,我相信今天晚上的你将是圣宫里最受关注的客人,”艾萨克二世这时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尽管看着眼前这对青年男女让他从心底里有一阵难言的嫉恨,但是他依然热情的低声说“我相信我们两个人将是今天整个庆典的主人。” “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邀请,陛下。”伦格轻笑着点头行礼,在整个大竞技场高亢的圣歌声中,君士坦丁堡人看到皇家看台上的三个人同时向着民众举起了他们的手臂。 民众的欢呼声为之沸腾,而在最高的廊柱下看着一切的凯尔过了一会才开口对身边的黛萝说:“也许那位大人真的轻这个贡布雷了。” 第二章 宴会(上) 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挥洒下来。但是今天夜晚月亮却早已在大地上璀璨耀眼的灯光之下黯然失色。 整座城市这时都被那一片片难以形容的光亮包围着,从如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圣宫到君士坦丁堡最简陋偏僻的街巷,所有地方都被通明的灯火照射得亮如白昼。在一座座横跨城河的石桥上,竖立在桥栏两侧的巨大火油灯柱上燃烧着的珍贵的牛油灯,在夜风中闪动着一团团模糊的毫光,在下面河水的映照中,就如同夜空中的星光般令人陶醉。 君士坦丁堡在这一晚是不眠的! 正如艾萨克皇帝许诺的那样,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得到了皇帝在他寿辰这一天的恩典,如下雨般的金币在人群中不住飞散,摆放在街道和大大小小的广场上的长桌上是普通穷人梦寐以求的食物,而在木头水槽中殷红的葡萄酒则被一双双沾着泥灰的肮脏的手捧起来灌进嘴里。 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更象一座彻底堕落了的城市,在这时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位倒霉的阿莱克修斯究竟是否受到了不公正的审判,也再也没人关心罗马在保加利亚所受到的挫折甚至是羞辱。 多年来沉浸在糜烂中的君士坦丁堡人在这一天看到了令他们一直神往的圣子,看到了重新激起了他们自豪的军队,也得到了做为一个君士坦丁堡人所应该得到的一切讨好和奉承。 君士坦丁堡在沸腾,而在圣宫中,则正在上演着另外一幕让所有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法兰克乡巴佬们”目瞪口呆的戏剧。 从没见到过的异常珍贵的餐具和洁白如雪的丝制桌布,造型如鬼斧神工般的硕大灯台和让所有法兰克骑士都不禁为之愕然的矗立在大厅正中,完全用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雕砌而成的喷泉,这一切都让虽然勇敢却显然没有看到过这种奢侈的骑士们愕然发呆。 当看到大厅柱子上的雕像居然都镀满了黄金时,已经完全呆滞的法兰克人除了喃喃自语“上帝啊。”“我的圣母。”这一类话外,早已不知该说什么。 在大厅尽头用彩色玻璃衬托着的圣母像下,艾萨克二世坐在铺着红色毡毯铺的宝座里,他脚上那双红色的尖头靴的靴筒覆盖到膝盖,一件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半长紫袍斜垮垮的披在身上,他两只眼睛不住的注视着伦格,同时又不时的回头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伊莎贝拉。 整个大厅里这时已经完全被一阵阵人声鼎沸的喧闹声覆盖,在这座在圣宫里堪称最大的宫殿大厅里,几百名罗马贵族和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分别坐在一张张狭长的桌子前,按照罗马的规矩,这些桌子摆设成了一个个马蹄铁般的样子,在相对而坐和背向而坐的所有人的最前面,一整张宽大的桌子后面,一群帝国显贵面对大门而坐,在正中间的罗马皇帝和皇后两边,俨然坐着伊莎贝拉和伦格。 按照男女错落排座的传统,伦格很自然的坐在罗马皇后身边,虽然这看上去并不美好,但是他倒也并不太过遗憾,事实上第一眼看到这位皇后时,他就不禁想起历史上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后在她生命最后时刻所遭受到的那一连串可怕打击,一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女人却要承当做为罗马皇后这样的重担,他就不禁为令她不幸的究竟是命运还是那顶皇冠感到疑惑。 “子爵,我相信你的骑士一定是很勇敢的,这个完全毋庸置疑……”艾萨克二世身子微倾,越过他的妻子对伦格说,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样子。即使这个时候外面的民众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高呼的“皇帝万岁”的呐喊穿越过圣宫一片片的宫殿庭院传进了大厅,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 “……但是我想知道,你认为如果再次组织一次新的十字军,是否真的能够光复圣地呢?” 艾萨克的声音很小,甚至连伊莎贝拉身边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都没有听清,这时这位大牧首正对自己面前的一只烤乳鸽上下其手,一时间还来不及去倾听皇帝和圣子之间的讨论。 相反,倒是远远的坐在一张长桌前的约翰.克马特慢慢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坐在主桌前的那两个人,脸上不时的泛起一阵沉思。 听到皇帝突然的询问,伦格微微沉吟了一下,对于面前的艾萨克,即使一直只是暗中较量,但是他也知道在罗马皇帝那张看起来似乎总是激动易怒的冲动面具下,有着一副旁人无法琢磨的机心。 不过让伦格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有能够看到阿莱克修斯。在他想象中这位最终篡夺了自己哥哥宝座的亲王,似乎更应该是值得让他注意的。 “真是变得似是而非的历史……” 伦格心中这样感叹着,自从奇利里亚之战后,他所知道的一切似乎就开始发生了令人陌生的变化,当他选择了塞浦路斯时。他就为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夺取那座岛屿而担心,而当他在阿赛琳的陪伴下带领着塞浦路斯舰队向着君士坦丁堡前进时,他甚至还有些觉得一切是在梦中。 而现在,当他听说阿莱克修斯居然会先被他那个以鲁莽易怒和毫无机心著称的哥哥铲除时,伦格就知道自己面前的罗马已经完全和之前不同,这让他不能不打起更大的小心面对眼前的一起,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刚刚见到艾萨克时候就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陛下,您认为十字军无法完成他们的使命吗?”伦格小心的反问着,他知道这看起来可以说是十分没有礼貌,至少他还记得他所熟悉的一个关于罗马宫廷的规矩:面对皇帝的时候,只允许回答而不允许提问。 似乎并没有因为伦格的反问露出不快的艾萨克把手里闪着金光的餐刀放在一边,他有些不耐向着自己的妻子微微示意,在皇后悄悄的把椅子向后推去之后,他认真的看着伦格的眼睛低声说:“子爵,如果是旁人,也许我会说我更相信上帝的神圣,但是在一个堪称本身就是神圣和奇迹的人面前,我不会说出这种让人耻笑的话。所以我要对你说,我不知道那些十字军有什么值得让他们认为自己一定会胜利的本钱,不过看到你的到来我相信他们应该有这样的理由了。” 皇帝明显透着示好的话,让身子靠在椅背上的皇后大吃一惊,她愕然的看着丈夫,尽管她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毫无感情,甚至只有羞辱,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她就不禁开始为皇帝的话里透出的那令她不安的心思担心起来。 她知道自己丈夫的骄傲和猜忌同样已经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他既曾经为私下的话被人听到而杀掉过整个宫殿里的宦官侍女,也曾经为有一个贵族居然敢于窥伺他的情妇怀恨在心而屡屡报复。而这一切不过是这位皇帝那令人难以捉摸的古怪性格中的一小部分,而现在,他居然用这种听上去更像是在示好的口气对这个年轻人说话,这让皇后不禁既吃惊又担心。 不过听到如此盛赞的伦格却并不因为皇帝的一番话而感到沾沾自喜,他看着用一种殷切期待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艾萨克,心中却在不住的翻腾着,即使对这个人的性格毫不了解,伦格也绝不相信一位皇帝真的会承认一个拥有巨大声望的人的地位,特别是在篡位和弑君已经成为传统的罗马…… “陛下,您给予我如此的盛誉让我无法接受,”伦格轻声回答,他看着皇帝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心底里不禁暗暗揣测着这个人究竟要给自己投下什么样的诱饵“守护圣地是救赎骑士团的职责,而做为一个罗马人,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应该承担的义务。” “这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骑士!”艾萨克忽然回头向他旁边一直倾听着伊莎贝拉大声说着,他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四周人的注意,从离他最近的一张长桌前开始,一片安静立刻向着大厅的四面八方传去。 “以上帝赐予罗马的荣耀为名,”艾萨克慢慢站了起来,他笑嘻嘻的看着望着他的人,说起来他很喜欢这种俯视所有人的感觉,一时之间他的脸上那种奇怪的笑容始终没有隐去,直到他桌前的烛台上一声异常响亮的“啪”的火油星爆响的声音响起。他才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今天罗马迎来了曾经在伟大的守护圣地的战斗中创造奇迹的英雄,他们就在你们当中,你们可以看到他们,触摸到他们,你们也可以听到英雄们的声音,这一切应该让我们感到自豪,因为我们正坐在英雄们中间……” 艾萨克举着酒杯大声说着,而他的话则让所有罗马人感到异常诧异。 他们想不到皇帝居然会用如此溢美的语言盛赞这些救赎骑士团,这让很多熟悉艾萨克的人不禁感到颇为意外,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则更是出乎这些罗马贵族的意料:“在我们经受着百年来曼齐克特的耻辱时。这些来自圣地和我们同样信奉着上帝的法兰克兄弟来到了我们中间,罗马人应该感谢他们,是他们让我们看到了克尼亚人一样可以被击败,一样会成为我们马蹄下颤抖的可怜虫,这一切都应该让我们为之庆幸,因为他们是站在我们的一边,而且就在今天晚上还和我们一起享受这美好的野望,这是罗马人的荣幸。” 艾萨克二世望着伦格微微笑着,他脸上那种诚恳得丝毫看不出任何虚伪的笑容是那么诚挚,但是听着他的话,伦格的心却在不停下沉。 他已经知道这位皇帝在做什么,甚至他从皇帝望着他的眼神中也看到了明明白白充满挑衅的讥笑。 而就在这时,整个大厅里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真正的沉寂之中,所有罗马人都用古怪的神态望着那些似乎颇为得意的救赎骑士们,而艾萨克的赞美也的确让很多年轻气盛的法兰克骑士陷入了自己所创造的伟大奇迹的自豪之中,他们一边相互拍打着肩膀向旁边的罗马人赞扬着自己的朋友在战场上表现出的勇敢和力量,一边在那些向他们望来的罗马贵妇们面前刻意挺直腰板,有的人还沾着桌子上的油腻捻着已经足够上翘的胡须。 “尊敬的陛下,我相信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个罗马将军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一片冷淡,当眼神扫过他看到的救赎骑士时,他的双手用力握紧不禁发出咯咯的声响“但是请原谅我的无理,罗马人的勇敢也是有目共睹的,我丝毫不怀疑我的同胞是最勇敢的,譬如瑞恩希安,就是第一位踏入曼齐克特的罗马将军,他的勇敢和坚韧足够为我们的荣耀说明一切。” “对,瑞恩希安,那是我的一个兄弟,”艾萨克故意在人群里寻找着,当他看到和赫克托尔对面而坐的瑞恩希安时,他的双眉突然一皱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我想这并不说明什么,在我看来我的兄弟似乎更愿意在一面圣十字旗下战斗,而不是在罗马的圣方十字旗下获取荣誉。” “陛下,请原谅我不能接受您对我的这个评价,”瑞恩希安站了起来,看着四周望向自己的眼光。他能够感受到其中饱含责备甚至是愤怒的眼神,这让他那张原本总是显得轻松的脸面紧绷起来,望着远远看着自己的艾萨克,他在稍一行礼后大声说到:“我是一个罗马人,就如同我和您拥有着同一个罗马人流传下来的血脉一样,对罗马的忠诚和义务始终是我为之战斗的根源!” “可是你却选择和一群法兰克人一起战斗,”瑞恩希安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却颇为壮实的罗马人站起来,他几步绕过身前的桌子,走到瑞恩希安面前,抬头看着他“不过也许我应该说你的荣耀是被别人赏赐的,要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你在战场上与任何一个敌人战斗,甚至就是在你的特拉比松,也从来没听说到你有过任何一次勇敢的战斗。”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阿拉迪修斯?”瑞恩希安冷冷的问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叫阿拉迪修斯的罗马人“不过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这个指责,其实是把你们唯一承认的那点罗马在曼齐克特的荣耀都彻底否认了吗?毕竟我是第一个进入曼齐克特的罗马将军,或者说你根本不在意这个?” “horrendum pudendu mau(拉丁语:狡辩者)!”叫做阿拉迪修斯的罗马人忽然发出一声大叫,他用力向后退去,甚至不顾他有力的后背撞得围拢过来的人一阵大叫“拔出你的剑来,让我看看一个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 “你要和我决斗?” 瑞恩希安轻轻皱起了双眉,而这时四周已经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看呀,子爵,他们就象两头喝多了犟驴!哈哈!”艾萨克似乎兴致盎然的挥舞着手臂驱开因为站起来挡住了他视线的一个贵族“快从我眼前消失你这个傻蛋,否则我就把你派到雷克雷去当一辈子的监狱长。” “的确,就像两头犟驴……”始终坐着的伦格慢慢拿起面前一个雕刻着繁琐花纹的银酒杯轻轻喝了一口,这时他已经完全知道艾萨克在干什么,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一幕迟早总是要发生的“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们究竟谁会踩到谁的脊背上去。” 而这时,已经站到空地上的两个人正相互对视着,让很多人感兴趣的是,对于始终远处特拉比松的瑞恩希安,他们的印象中更多的是一个会把享受当成生命中一部分的花花公子,在君士坦丁堡的贵族当中,瑞恩希安总是被提起的话题,不过这些话题丝毫与勇敢力量无关,相反,人们能听到的都是有关这位花花公子不那么正经的奇闻轶事。 看着把手里的长剑挥舞的虎虎生风的阿拉迪修斯,瑞恩希安再次微微皱起双眉,他修剪漂亮的手指按在腰间那看起来更象是装饰而不是武器的佩剑上,在稍微犹豫了一阵之后,他无奈的摇了摇,轻巧的抽出长剑: “我真的很遗憾,不过我要告诉你,当初那个女人是自己选中了我,虽然这让你很没有面子,不过我可没想到你居然想在皇帝面前争这个脸。” “哈哈哈……”一片大笑霎时在罗马人中爆发出来,很多知道内情的人一边向旁边的人解释着曾经在君士坦丁堡里流传的,关于这两个人之间为了争夺一个名妓闹出的笑话,一边大声吆喝着要他们立刻动手。 “我赌瑞恩希安赢。” 一直沉默的赫克托尔忽然冷冷的开口,随着他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的布袋看也不看的扔在桌子上,袋子里金币发出的声音一时间吸引了四周的人,一时间下注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可是这时的瑞恩安却好像根本不知道旁边发生了什么,当佩剑出鞘时,这个在君士坦丁堡鼎鼎大名的花花公子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一片凝重,穿着华丽外袍的身体丝毫不因为衣服的繁琐而灵巧的迈着步子,这时的瑞恩希安,似乎突然间变成了一头随时都会扑上去的残忍的豹子,他的眼神只是死死盯住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阿拉迪修斯,同时随着他握着长剑的手臂逐渐用力,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肌肉变得鼓胀结实起来。 “为那个女人来和我打一仗吧。”瑞恩希安轻轻笑着。 他那种似乎认定是争风吃醋的态度让对面的阿拉迪修斯一阵愤怒,就在随着一声呐喊他的手臂弯曲挥起长剑就要刺去时,没有人想到瑞恩希安会突然向前猛的迈出了一步! 手臂完全后缩,还没来的及向前伸开的阿拉迪修斯眼睁睁的看着瑞恩希安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就在他还没来的发出一声惊叫时,瑞恩希安已经“砰”的抓住他的手腕,随着他用力一拧,一声惨叫声中,阿拉迪修斯的胳膊被狠狠的拧到了背后,随即伴着背后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阿拉迪修斯整个人如一袋子草料般头上脚下的被扔到了玉石雕砌的喷泉里! “哈哈哈……” “阿拉迪修斯,这次你可为自己长了脸了!” “上帝,真没想到,居然和上次一样被瑞恩希安扔进了水里!” 整个大厅里的人被如此意外的结果搞得哄堂大笑,罗马人不住的大声嘲笑着已经被摔得头昏眼花,只有在仆人的帮助下才勉强从喷泉里爬出来的阿拉迪修斯,一时间,刚才那种令人不快的气息因为这充满喜剧般的一幕被冲淡得无影无踪。 “这可真是个让人意外的结果呀,”艾萨克的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不知道饱含着多少恨意的话,随后他忽然轻轻一笑,对看着这一幕的伦格低声解释着“子爵,你知道瑞恩希安是我的同父兄弟,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他在很多地方都比我更适合当一个皇帝,而且我也知道他的确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雄心壮志,对此我不并不反对,如果他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他成为我的共治皇帝。” “陛下,我相信您的这番好意一定能得到他的回报。”伦格似乎根本没有听出艾萨克话中含义似的点着头,望着缓慢的收起长剑望过来的瑞恩希安,他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让人有些意外的,瑞恩希安并没有走回他原来的桌子,而是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刚刚还在不停大笑的贵族们渐渐的停下了笑容,他们看着瑞恩希走到了主桌前,在稍微沉吟之后,瑞恩希安慢慢的倒握剑柄,再次抽出长剑。 他双手倒托着锋利的剑身,把剑柄递到已经站起来的伦格面前,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瑞恩希安缓缓曲身,单膝跪地。 大厅里人们完全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呆了! “大人,如果您依然承认我曾经在曼齐克特做做出的一切,那么请您接受我的剑,”瑞恩希安神色平静的看着低头望着他的伦格“做为一个罗马将军,我为我的国家洗刷了耻辱,而这一切都是在您的指挥之下,您不但带领我们在曼齐克特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还让罗马的荣耀覆盖了整个奇利里亚,所以做为一名罗马的士兵我愿意追随您,追随上帝的宠儿和神圣的圣子,追随一位属于罗马的统帅。” “上帝为证,罗马的荣耀!”伴着一声呐喊从人群中响起,霎时整个大厅里一片欢呼! 伦格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瑞恩希安,他知道这时艾萨克二世的心中一定已经燃烧起了无法言喻的怒火,同时他可以感受到这位皇帝紧紧盯在他身上的凛冽目光。 欢呼声这时也已经沉寂下来,人们用透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神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即使是最为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这一切背后所隐藏着的风暴和矛盾。 稍微沉默了一下,伦格伸手稳稳的握住了瑞恩希安递到面前的长剑,他慢慢把长剑搭在瑞恩希安的肩头,用异常平静的声音说到: “我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授予你救赎骑士的称号,同时以上帝赐予我们每个人的恩典授予你用剑与盾守护这神圣意志的权力,上帝保佑。” “愿上帝保佑!”瑞恩希安低下头沉沉的应祈,在接过伦格递回的长剑之后,他向着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艾萨克深行一礼,转身向着自己的桌子边走去。 “陛下,这一切不是很美好而神圣吗?” 回过头来的伦格看着艾萨克笑盈盈的问着,他从皇帝已经变得表情僵硬的脸上,可以猜测出这时艾萨克的内心里充斥着多么可怕的怒火,不过他这时却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皇帝陛下这时的心情。 因为透过那些刚刚散开,重新做回各自座位的贵族们,他看到了站在远处大厅门口的两个人影。 一时间,看着那两个人影的伦格略微有些失神,而就在这时,整个大厅里人都听到了掌仪官那独特的高声宣告: “尊敬的,高贵的埃德萨伯爵,玛蒂娜.埃.约瑟林公主殿下驾到!尊敬的,高贵的塞浦路斯子爵,佐薇.德.蒙里埃尔子爵小姐驾到!” 一时间,所有人眼光同时向大厅门口望去,在这一刻,伦格忽然感觉到了另一双让他不安的眼睛正狠狠盯着他! “现在下注,”瑞恩希安突然向赫克托尔看了一眼“让我们赌下一场谁赢。” 第三章 宴会(下) 整个大厅里在那一刻是沉寂的。沉寂得人们能听到别人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虽然掌仪官已经通报完毕,但是远远的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人却并没有动,她们两个人并排站在宽大的大厅门口,身后院子中暗淡的灯光和眼前耀眼的火把的光亮似乎让她们一时不能适应。 人们看到玛蒂娜一只手轻柔的按在小腹上,另一支手本能的抬起来挡在眼前,她那原本不高的身材在高挑的阿赛琳身边看起来显得更加娇小,但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和阿赛琳并肩站在一起,丝毫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她的头上戴着那顶镶嵌着在考雷托尔获得的那对珍贵宝石的桂冠,身上穿着的一件宝石蓝色拖地长裙外,一件短短的小披风覆盖在她的肩头,淡白色的蕾丝花边镶嵌在长裙半圆的领口上和微微宽大的袖口上,一条嵌着一串形状各异,闪烁着不同色彩的烂碎宝石腰带松松的配饰在她的腰间。 虽然这时因为怀孕而已经开始显出微微丰盈的身体看上去不再如同一个孩子,但是她那张似乎始终摆脱不了童稚气息的脸上,却让人不禁觉得这身礼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过于庄重,不过这并没有让她看起来显得不合适,相反,一种与她年龄不符却颇为明显的尊贵气息。 玛蒂娜似乎无意的轻轻按在小腹上的右手的样子,看上去就如同试图用柔弱的羽翼把自己的孩子保护起来的小母鸡。但是看着那只手,大厅里的人们却又禁不住频频向那里望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并没有公开的秘密,他们知道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拥有着传奇般的圣子血脉的生命。 尽管这实在是并不符合圣经教义中对上帝所恩赐给世人的神圣婚姻的法则,但是人们却又不能不承认,这一切却似乎隐约应合着某个无人敢于真正说明的隐喻。 耶稣基督由童贞女受圣而孕,她不是也并没有结婚吗…… 这个早在很久以来就只是在骑士团里被人暗暗传诵的让人不禁对这一切感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巧合与遐思,但是却毕竟没有人敢于真正说出来。 所以,当赫克托尔突然提出举行婚礼时,却受到了除了当事人之外甚至是塞浦路斯大主教的拒绝,这一切的确让很多人不禁觉得颇为耐人回味。 但是如果说看向玛蒂娜的眼神是因为她那让人觉得过于敏感的怀孕,那么看向阿赛琳的,就更多的是男人们对一个美丽女人那特有的关注与偏爱。 这个让大厅里不论是不是熟悉她的人,都会不禁露出一阵痴迷的女人,这时出人意外的展现出了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一面。 如夜色般一样黝黑的黑色长发高高的束在头顶上,在长发上,用一条边沿装饰着一串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滴形珍珠的丝绸头巾包起的发髻中间,一颗足以令女人为之嫉妒,令男人为之垂涎的硕大宝石别针把令她自豪的长发紧紧的吊向后面,看上去就如同一根高高翘起的漂亮马尾。 和她那古怪却别出心裁的头饰一样,阿赛琳的身上穿着一件对罗马人来说并不陌生的奇怪长袍,不过当他(她)们看到那间把她小麦色的肌肤衬托得更加诱人的月白色长袍时,他们却不能不为这个女人那别出心裁的装饰感到意外。 那是一件即使在罗马也早已不再有人穿戴的古罗马式的女祭司袍。 在这件彻底把阿赛琳高挑修长的身材映衬得更加无比突出的长袍下,她那健康坚挺的**把长袍的前襟撑得鼓鼓的,从她修长如天鹅般的漂亮脖颈下沿着胸前的斜坡垂下的一长串华丽的宝石响亮在她胸前顶峰边缘悬空晃动,这就让她那令人无法忽视的胸部显得更加令人关注。 而最让人们感到诧异的,是她身上长袍的下摆两侧那两条足以让所有男人为之兴奋。令所有女人为之愤怒的长长开缝,这两条开缝甚至让一向以花花公子自居的瑞恩希安看了也不禁回头望向伦格,不过至少他从伦格的脸上没有看出想象中的的愤怒。 “我的上帝,这是一个维纳斯!” 不知道从谁的嘴里发出的一声感叹打破了那一瞬间的寂静,男人们的嘴里不停的发出各种各样的低声议论和倾慕的感叹,而女人则看着这个让她们为之嫉妒的女人,一阵悄悄私语,一时间整个大厅里一片低语纷纷。 到了这时,伦格才张嘴吐出一口气息般的肩头微微一垮,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隔着艾萨克二世望过来的伊莎贝拉那冰冷的眼神。 “我相信今天我们一定是看到了奇迹!”艾萨克二世忽然发出一声兴奋的高呼,他一边向走在前面正引领着两位款款而来的贵族小姐的仆人不耐烦的挥手示意离开,一边站起来笑呵呵的等待着,他那种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期待着猎物的野兽,看着他的笑容,不论是在他身边脸色暗淡的皇后还是对他的那点嗜好早已熟悉的罗马贵族们,都不禁微微皱起眉来。 “但愿皇帝在这个时候不要有什么失态,”即使是刚刚与救赎骑士团闹起不快的罗马人,也在心中暗暗祈祷,他们在暗地里期盼着这位皇帝不要在客人面前丢人现眼,至少不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让罗马人蒙羞。 “阿里乌特说的对。这是一个真正的维纳斯!”艾萨克看着如海妖般令男人着迷的阿赛琳大声赞许着,同时他微微低头看着同样默默的行礼,然后以一种令他也不能不佩服的沉静站在面前的玛蒂娜,轻轻的合首点头:“很荣幸能见到您殿下,做为现在的埃德萨女伯爵,我相信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相互认识的。” 玛蒂娜透着稚气的脸上始终挂着的一丝矜持的笑容在听到艾萨克的话之后,逐渐消失,她侧头看了看一直望着这一切的伦格,然后再次提起裙角向着艾萨克二世微微低头行礼:“陛下,做为现在的,也是未来的埃德萨女伯爵,我希望我的未婚夫能够在罗马成为您所希望成为的人物,同时承担他被赋予的应有的职责。” “这当然是应该的,殿下,圣子的职责随时在等待着子爵。”艾萨克的笑容也同样逐渐消失了,他一边用略显意外的眼神扫过玛蒂娜,一边不动声色的拉着自己的妻子向后微微一退。 一时间,整个主桌前,隔着桌子站立的四个年轻男女不禁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我不下注了,”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忽然一眯,他斜眦了一眼玩味的望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然后顺手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小堆赢来的金币,当他看到瑞恩希安望过来的有趣眼神时,他接着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希望你也不要随便把筹码压在谁的身上。” 寂静,短暂却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显得无比突异的寂静横在站立的四个人中间,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先开口,而伦格则在眼前的三个女人眼中看到的不止是相互嫉恨,还有更多的骄傲和挑衅。 “陛下。请允许我让我的未婚妻向您表示敬意,同时向您引荐塞浦路斯的佐薇子爵小姐。” 伦格中终于无奈的开口,虽然知道这么做未必妥当,但是他知道这时候第一个开口的只能是他。 “我想我对玛蒂娜殿下已经十分熟悉了。” 伊莎贝拉那如美少年的头颅骄傲的望向玛蒂娜,当她晃过的眼神与阿赛琳错过时,两个人几乎同时微微侧开脸颊,不去刻意望向对方。 “陛下,能在君士坦丁堡再次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完全按照贵族礼仪举止大方的玛蒂娜习惯性的低头弯腰向下蹲去,但是她的腰身刚刚弯曲,一抹似是痛苦似是恐惧的眼神就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同时她的双手紧张的抚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同时一双眼睛畏惧的望向伦格。 “玛蒂娜,你怎么了!”伦格几乎就要从桌子上冲过去般向前探过身子,他丝毫不顾身前倾斜的葡萄酒杯里溅出的酒水弄脏了他的衣服,眼中因为紧张而失态的样子让同样不由自主伸出双手的伊莎贝拉霎时脸色一片阴沉! 再也不顾一切的伦格在稍一扶住玛蒂娜之后立刻大步绕过主桌,他不顾那些望着他的贵族教士们露出的不满神态,几乎是半抱着把已经站稳的玛蒂娜拢在了怀里。 “请原谅陛下,我的未婚妻无法向您行礼。”伦格看着脸色阴沉的伊莎贝拉微微低头示意,不过他没有看到的是,这就在他的怀里,玛蒂娜的嘴角正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我想这并没有什么,做为耶路撒冷女王。我还是知道该如何体恤我的臣子,”伊莎贝拉神态冷漠的回答着,即使不能肯定眼前的一切只是这个看起来外表娇柔的女孩的小诡计,但是伊莎贝拉的心中还是不禁升腾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她不满盯视着伦格,同时她忽然回头直直的看着似乎在看好戏的阿赛琳“但是,做为一个女王,我也知道该如何维护我的尊严。” “我想您所说的尊严,应该是指如何给自己的未婚夫付出一大笔赎金吧?”阿赛琳的声调里带着的明显讥讽瞬间让伊莎贝拉的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一片玫瑰般的昏红,随着一声“啪!”的脆响,她手里紧紧抓着的一个玛瑙石酒杯瞬间在地上被摔成了一堆碎片。同时随着伊莎贝拉的一声清叱,她忽然推开身后的椅子,大步绕过主桌来到了和阿赛琳对峙的空地上! “即使你继承了雷蒙伯爵的地位,可你始终是个异教徒海盗,而我是耶路撒冷女王!” 伊莎贝拉高傲的扬起头颅,同时看着阿赛琳那头让她不知如何妒忌的乌黑发髻,一时间一股被屈辱般的痛苦让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如她砸碎的酒杯般,被人踩在脚下的碎片。 但是她却始终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这时的她似乎已经不再有当初在地中海上与阿赛琳针锋相对的锐气,但是做为鲍德温家族女性的骄傲却让她绝对不能退缩。 “诚如您所说,我依然是个海盗,做为海盗我并不介意您的侮辱。”并没有因为伊莎贝拉话而生气升起的阿赛琳,却在回头看到抱着玛蒂娜望着这一切的伦格时,同样一股让她原本要消下去的怒气不知为什么突然升腾起来“但是做为塞浦路斯的领主,我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即使你是耶路撒冷女王!” 说到这里阿赛琳忽然向后退去,她的双腿后退几步,一条长裙的开缝间霎时闪动起一片玉肌春色。 但是就在看到这一切的人还没有清醒过来时,阿赛琳已经来到了一个站在柱子边愕然看着来到他面前的侍从身边,随着阿赛琳忽然回头对他露出一个令人失魂的笑容,侍从腰间的长剑已经“噌”的一下被阿塞林倒拔出来!随着雪亮的剑身在她的手里转出的一大团耀眼剑花,她手中的长剑已经反手为正,直指身前! 而就在阿赛琳倒退拔剑的同时,伊莎贝拉已经转身大步走到墙边的兵器架前,在四周人们意外的注视下,这位耶路撒冷女王一把抓起了兵器架上的一根长矛,伴着长矛的矛尖在地上划出一阵刺耳的响声,伊莎贝拉已经双手擎矛向着阿赛琳直刺过去! 正如当初在地中海上首次交锋时一般,面对可怕的女海盗,伊莎贝拉再次先发制人! 大厅里霎时一片高喊!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艾萨克皇帝的生日晚宴上,会看到如此一幕千载难逢的好戏! 罗马人沸腾了,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也同样发出了震天般的欢呼,这时的他们早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不快,看着两个身份高贵的美貌女人居然如传说中的亚马逊女战士般厮杀起来,这奇迹般的景象让所有人再也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呐喊! 一阵阵密集得让男人也为之愕然的兵器碰撞声在主桌前的空地上爆响起来,人们愕然的看到伊莎贝拉居然真的如一个男人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狠狠的刺向阿赛琳。在这一刻这位女王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高贵的身份和应有的矜持,她手中的长矛就如一条条毒蛇般毫不留情的舔舐向阿赛琳的喉咙、胸前,伴着在灯光下闪动起的阵阵毫光,冰冷可怕的枪锋吐着致命的毒信不住的掠向阿赛琳令人着迷的身体,一时间阵阵担忧却又充满兴奋的喊叫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但是阿赛琳却似乎根本不为自己担心,她手中的长剑不住的抵挡磕撞着刺过来的长矛,每每当人们以为她再也无法躲避开被刺中的可怕命运时,她那柔嫩却充满力量的身体都会奇迹般的从伊莎贝拉暴风骤雨似的进攻中摆脱出来。 “嗨!”一声呐喊从伊莎贝拉嘴里发出,突然向旁边踏出一大步的伊莎贝拉锋利的长矛矛刃在刺过阿赛琳肩头时,却没有随手收回,伴着她手臂的抖动,象柄长刀般的矛刃斜斜的猛然割向阿赛琳的后腰! 她在这一刻听到自己这猛然一割划过空中时带起的呼啸风声,同时她也看到了因为无法转身而完全暴露在自己矛刃下的阿赛琳那挺拔秀美的后背! “啊!”所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喊叫,有人难以控制的向前扑去试图阻止这残酷的屠杀,有人则本能的闭上眼睛,再也不忍看到那可怕的一幕! 但是随着光影闪过,传来的不是阿赛琳凄惨痛苦的叫声,而是一声异常清脆的碰撞! 在那一刻人们愕然的看到阿赛琳双手紧握长剑奇迹般从头顶猛然向后一掀,随着她胸前的那对异常饱满的**因为手臂用力后仰几乎从胸前的衣襟中喷薄而出,她倒背在身后的长剑堪堪挡住了横扫而至长矛! “噗!” 长矛狠狠砸来的力量,让阿赛琳倒擎的剑身平拍在的后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霎时激起了女海盗心头的怒火,她的立时如一个陀螺般沿着长矛的边缘向内猛旋,同时倒背在背后的长剑与她的身体就好像结合在一起拥有灵性的可怕武器,疾卷伊莎贝拉的身前! 她的身体不住沿着长矛旋转,雪白长裙的下摆霎时飘飞起来,在所有人为之愕然的注视下,他们看到阿赛琳那两条修长光滑的大腿在地上不住旋转,同时她高挺的胸部也在每次旋过长矛边缘是带起一片浪潮般的乳波! “当!”一声沉闷的响声从被长剑砍中的矛杆上响起,终于在阿赛琳猛然逼迫而来之前用横起的矛身挡住女海盗这可怕一击的伊莎贝拉不住后退,一时间手臂上的疼痛和被瞬间夺取先机的懊恼让她的脸上不禁一片苍白! 大厅里的骑士们这是已经被这场他们从没想象过的决斗惊呆了,人们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吸引,看着再次陷入对峙的两个女人,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只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息。 即使是在君士坦丁堡也无法想象到的这种美丽女性之间的决斗,让罗马人似乎再次回到了多少年前罗马时代那些角斗士之间的生死角逐,同时他们还不禁沉浸在刚刚短暂却令人回味无穷的战斗中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令他们为之目瞪口呆的艳丽一幕。 “可恶的私生子!” 伊莎贝拉的嘴里狠狠的吐出了一声愤怒的咒骂,但是回敬她的却是如当初在地中海上一般让她无法忍受的讥讽: “娼妇!” 伊莎贝拉的脸色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惨白,她的身体不出颤抖,甚至她握着长矛的双手都因为发麻而无法控制不住抖动的矛尖,随着从她嘴里爆发出的一声大喊,伊莎贝拉再次平端长矛,疾刺阿赛琳! “够了!!” 一声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怒吼在这时突然在两个刚刚冲到一起的女人中间爆起! 随着“当!”的一声长剑砍砸的大响,骤然出手的伦格的佩剑已经狠狠砸在相互劈砍在一起的两人的武器上! 在这一刻,人们看到了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伦格脸上的愤怒,他嘴唇紧紧绷在一起,一双似乎就要喷出怒火的眼睛在两个女人脸上来回巡视,当他看着她们时,他的眼睛里除了愤怒,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从没如此愤怒的伦格眼中再也没有尊贵的女王和可怕的海盗,他的双手一把抓住依然对峙的两人手中的武器,甚至不顾阿赛琳的长剑在他手掌上割开一条血口,直到两个女人看到他手上的鲜血立刻扔掉武器! “伦格!” 惊恐的发出喊叫的玛蒂娜冲过来一把抓住伦格的手掌,当小心的翻开他不住流下血水的掌心时,一片惨白霎时浮上玛蒂娜的脸颊! “快来人!快拿药来!”玛蒂娜哭泣般向旁边不知所措的人大喊,但是一阵血腥气息直冲鼻端,就在人们惊呼声中,玛蒂娜一头栽在伦格怀里。 “上帝,怎么会这样!”救赎骑士们大喊着冲了过来,他们手忙脚乱的试图围拢到抱着玛蒂娜的伦格身边,但是当他们看到伦格脸上那铁青的表情时,这些曾经在耶路撒冷和曼齐克特面对强敌的勇士,一时间不由呆若木鸡,鸦雀无声。 “陛下,请原谅我无法在参加您的宴会,我必须照顾我的未婚妻。”伦格向着艾萨克二世微一点头,看着那两个同样让他为之着迷的女人冷冷的扔下了一句:“你们真让我失望!”之后,理也不理要张嘴说话的艾萨克二世,抱起昏迷的玛蒂娜大步向着宫外走去! 第四章 谣言啊,谣言 在皇帝陛下的生日宴会上。突然出现的三位身份高贵的贵妇人因为吃醋大打出手,在众多的罗马贵族面前,倔强的耶路撒冷女王和塞浦路斯公主各展技艺,如亚马逊女战士般令罗马人为之目瞪口呆;当时当着皇帝和无数贵族的面,拥有圣子之称的贡布雷子爵毅然用流血的方式怒斥两位贵妇人! 这些让君士坦丁堡人为之疯狂的消息瞬息之间就在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里流传了开来! 人们每当见面时的第一句话,往往都是在赞美上帝之后,立刻用刻意神秘,却又意有所指的口气问着:“你知道关于那位圣子的那件事情吗……” 如果别人露出理所当然的点头附和时,说话的人虽然稍显失望,却往往会接着说:“我听说不止那些,还有呀……”之类添油加醋的作料。 可是一旦对方难得的露出懵懂的神态时,问话的人往往就会脸上先是露出一种“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傲慢神色,接着就会在对方的一再请求下以似乎亲眼所见的肯定语气得意洋洋说:“让我告诉你呀,据说所知,是这么一回事情……” 然后,过不了多久,刚刚听到这些的人又会对另外遇到的人用同样的口气问着:“你知道……”“不止呀……”“据说……” 一时间,整个君士坦丁堡就这样如同被传染了一般谣言四起,议论纷纷,从老城区小台伯河上游的贵族豪宅。到金角湾另一边贝伊奥鲁城区里简陋阴暗的崎岖小巷,从城西大金门下的菜市场,到城北木门外的军营,谣言就如同骑上了最快的飞马般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里横冲直撞,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谣言的内容也开始变得五花八门,匪夷所思。 甚至当伦格在陪着清醒过来的玛蒂娜小心翼翼的回到他们的住所时,迎着他们闻讯开门的阿索妮娅已经看着抱着玛蒂娜走进院子的伦格发出了一声惊叫:“上帝,殿下没有事!外面正在到处传说玛蒂娜殿下已经被另外两位夫人暗杀了呢!” “哈哈……” 一阵有趣的笑容从坐在后院的法兰西斯的嘴里发了出来,在夜晚已经颇为温暖的夜风中,坐在后院探出在颇为陡峭的斜坡前的阳台上,法兰西斯正在用一种好笑的眼神望着和他同样望着山坡下的君士坦丁堡城的伦格,他一边不时的摇着头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边随手拿起摆放在身边桌子上的鹅毛笔,在一张铺好的羊皮纸上随手写着什么。 “大人,我不能不承认,从您进入君士坦丁堡到现在才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可我相信现在的您肯定是这座城市里最令人关注的人。”法兰西斯低头写着东西,同时笑呵呵的对沉默的正在喝着葡萄酒的伦格说,当他看到伦格手中酒杯里深红色的酒水时,他先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再次低头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什么“不过大人,您今天最后的退席似乎并不十分妥当。” 说到这里的法兰西斯抬头望向伦格,当他看到伦格并没有因为他的话露出不悦时,他继续低头说着:“我们都知道皇帝现在对救赎骑士团有着很深的忌讳,对他来说,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救赎骑士团就如同一群来意不善的饿狼。而您则是这群饿狼的首领,所以他在这个时刻唯一希望的就是您的错误,不论是您自己的错误还是骑士团的错误,甚至只是与您有关的人的错误,皇帝都会毫不犹豫的予以利用,所以……” “所以,与其等待着皇帝费尽心思的去寻找,我可以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错误送到他的面前。”伦格开口打断了法兰西斯的话,他把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阳台砌起来的浅灰色的护墙上,转过身用手肘撑在矮墙上支撑着身体,背对身后君士坦丁堡璀璨耀眼的夜景,这时的伦格丝毫没有之前在圣宫里的那种意气飞扬。 他轻轻叹息一声,当眼睛终于适应了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的光亮后,他望着就着灯光不住书写的法兰西斯,轻声问着:“那么,您认为艾萨克二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我呢?” “大人,我只是一个对教义痴迷,同时醉心于上帝真意的教士,我并不喜欢那些诡诈的宫廷阴谋,也不喜欢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对一些美食的咀嚼和回味上,”法兰西斯用手指了指正在不停写着的羊皮纸。随后在伦格的注视下,他略微沉吟低声说:“这里的一切已经是我一生的追求了,也许有一天我会要求您赐予我以座教堂,让我能够把自己想对世人说的话完完全全的说出来。不过我是否能完成这个夙愿,并不在我而是在您。”说到这里,法兰西斯用手轻轻抚摸着桌子上的羊皮纸卷轴,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在爱抚自己心爱的孩子“大人,只有您拥有那足以支持我的权力之后,我才能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夙愿,也才能真正开始我梦想中的对上帝真意的追求。” 然后,法兰西斯的脸色变得逐渐低沉起来:“大人,您必须小心这位皇帝,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傲慢无礼甚至颇为鲁莽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刚刚用让人意外的手段铲除了对他来说最为危险的敌人。” “他的弟弟?” “对,他的弟弟阿莱克修斯虽然并不十分聪明,但是这个人却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耐心,他能够在艾萨克的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的等待着,甚至连艾萨克给予了他重权之后,还能不为所动的按照等待机会,这种耐心几乎是所有成功的君主所必须具备的,但是当这个人自认终于可以有所举动的时候,他却彻底的败在了艾萨克的脚下,甚至借着这个机会,艾萨克很容易的整肃了整个元老院。” 法兰西斯放下手里的笔,有些忧郁的看着伦格:“大人,我担心您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令皇帝对您的戒心有所减少,甚至他可能会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您为了迷惑他而特意做出来的,如果是那样。皇帝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对付您,就实在令人无法想象了。” 听着法兰西斯透着忧虑的话,伦格的心同样一阵沉重,当他的军队穿越过凯旋门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城市时,他知道在整个骑士团里洋溢着的是一种终于来到了终点般的轻松和振奋。 但是就在这支以令人炫目的方式进入这座城市的军队之中,只有很少的人深深的明白,进入君士坦丁堡不过是更加艰难,更加令人难以琢磨的命运的开始而已! 事实上这一切从艾萨克二世派出瑞恩希安来到耶路撒冷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当近卫军在凯撒利尔的山谷和奇利里亚与曼齐克特的草原上战斗的时候,和罗马皇帝的较量其实已经变得越来越激烈! 而当艾萨克终于按捺不住对自己的忌讳和对大片领地的窥伺而派来努拉多斯试图接管奇利里亚时,这在外人来说无法想象的争斗,会已经到了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步! “我相信皇帝这个时候是恨不得用手里的餐刀把我摆放在桌子上切割开的。”伦格忽然轻轻一笑,他还记得当他对皇帝说完话后转身就走时,艾萨克二世脸上那种让他无法忘记的表情,他相信在那个时候如果允许,艾萨克二世丝毫不会吝啬在他的后背插上一柄利剑。 “的确如此,您让他的生日庆典变成了您自己的伟大征服,”法兰西斯似乎并不在意轻轻点头,他只是一直不停的关注着自己手里正在写的东西,只是时不时的抬头同一种让人听上去就好像是随意想起来的口气说着:“不过我相信,一个象艾萨克二世这样虚荣而又充满独占欲望的人,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看中的女人在别人怀中的享受温存,更何况当他看到另外一个足以引起他的占有欲。同时又有着让他为之垂涎的领地漂亮的女人,也同样钟情于您的时候,我相信单是男人的嫉妒这种最简单的情绪就足够让他对您使用一切卑鄙手段了。” “啊……”伦格的脸色在那一刻微微有些发愣,他颇为意外的看着法兰西斯出着神,他没有想到这位一向以醉心教义而著名的苦修士,居然会对自己的那些小道消息也耳熟能详,这不能不让他暗暗感叹人心的复杂和多变。 “大人,请原谅我对您个人的生活说三道四,”法兰西斯忽然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以一种十分严肃的神态望着伦格“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似乎十分不妥当,但是我请您注意您现在的身份。同时也请您注意与您纠缠不清的那几位夫人的身份,这里虽然因为是君士坦丁堡而能够让您享受到在其他地方没有的自由,但是也正因为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所以您就更应该注意谣言的威力,要知道在罗马的历史上,只是因为传言,而最终被推翻的皇帝,并不只有尼禄。” 法兰西斯的话让伦格微微有些意外,他并不是意外与这位智者对自己的劝谏,而是对这个虔诚的苦修士居然对被整个基督世界千百年来,视为基督敌人的尼禄的罪行并不以为然的那种口气感到颇为意外。 似乎看出了伦格眼中意外的神态,法兰西斯再次放下笔抬头认真的望着伦格:“大人,我知道您所希望得到的绝对不只是外人所看到的那些荣耀和权力,我在您的身上看到的是更深远的东西,而这一切未尝不是我自己希望看到的,也正因为这些我才一直追随着您。正如您希望看到一个真正的人间天国的繁荣,我也希望能看到上帝的信奉者能真正回到上帝意志的照拂之下,而不是现在这种令人恶心的局面。” “那么这和万恶的尼禄有什么关系呢?”伦格好笑的问着,他知道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即使之前法兰西斯一直在为他辛苦奔走,甚至在这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城市里为他苦苦支撑,但是这一切却都始终隔膜在一层让他们刻意相互回避的戒备之外,而现在这个夜晚,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听着伦格的疑问,法兰西斯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他颇为有趣的看着伦格,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的想法,过了好一阵,法兰西斯才淡淡的说:“大人,在罗马的历史上,君士坦丁皇帝之所以得到如此伟大的名声,并不只是因为他真正完成了把帝国一分为二的壮举,而是他是第一个受洗的罗马皇帝,而同样做为罗马皇帝的尼禄,则是因为他对基督徒那残忍的迫害和对主的不敬而成为了永远的罪人,但是这一切难道就一定是这样的吗?或者说难道我们听到的一切,就都是丝毫不变的吗?” 说到这里。法兰西斯忽然笑吟吟的看着伦格:“大人关于您的传言不就十分精彩吗,您大概不知道就在您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大街已经把您在圣宫里的事情变成了一部伟大的情诗,我相信即使是荷马依然活着,也会因为创作不出君士坦丁堡街头巷尾的那些‘诗人’嘴里的伟大作品,而惭愧致死的。” “噗嗤~”一声轻笑从站在远处的阿历克斯那里传来,当他看到伦格向他望过去时,他立刻装着看向下面的城市夜景,不过他的耳朵却始终直直的竖立着,说起来阿历克斯一直颇为好奇,如果不是跟随着法兰西斯远赴君士坦丁堡,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位在整个教团里地位超然,却又甘于寂寞的智者,居然还有如此幽默讥讽的一面。 同样露出笑容的伦格好笑的望着法兰西斯,他同样不能不承认,眼前的法兰西斯和他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上的圣方济各会的创立者的确颇为不同, 尽管在他所知道的那些后世故事的传诵中,这位有圣法兰西斯之称的智者也不时的会用幽默讥讽的方式来斥责那些被他称为“脑满肠肥,已经完全可以有资格被抬上屠宰台”的教会败类,但是当他亲耳听到这位圣人用如此辛辣的口气讥讽人时,伦格还是不由觉得颇为有趣。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谣言,”法兰西斯的神态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大人,君士坦丁大帝最后皈依上帝的奇迹,真的只是因为他那高尚的虔诚吗;导致尼禄最后众叛亲离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他用焚烧罗马城取乐的罪行吗?如果没有尼禄的暴行,圣彼得在罗马城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法兰西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下去“大人,请你永远不要忘记,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是能够让一个平凡卑微的马夫成为皇帝的奇迹之都,也是能让高贵的帝王沦为囚徒的可怕地狱。” 说完法兰西斯在黑暗中平静的望着伦格,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露出一阵沉思时,他拿起笔,低下头就着烛台上的灯光,继续默默的在羊皮纸上书写起来。一时间整个阳台上一片宁静,只有远处城市里依然为了皇帝庆典而喧嚣不停的声浪隐约传来。 “大人,阿索妮娅来了,”黑暗中,阿历克斯忽然走过来轻声说着“殿下已经醒了,她要见您。” “我知道了。” 伦格望着法兰西斯略微沉吟了一下后,终于还是没有打破这最后的宁静,但是当他转身走开时,阿历克斯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一丝欣慰的微笑,虽然年轻的近卫军统领一再告诉自己大人的这个微笑是因为听到了公主醒来之后的喜悦,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忘记刚刚听到的两位大人之间的谈话。 “永远不要说出去,阿历克斯,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次谈话!”跟在伦格身后,近卫军统领不住的暗暗叮嘱着自己。 在透着淡淡的昏黄灯光的房间里,玛蒂娜静静的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她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深陷进脑后松软枕头凹痕里的身子,让她看上去显得更加娇小。 当看到伦格走进房间的时候,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轻轻挑起大床旁边从天顶一直垂下来的薄纱,一时间一股似乎在梦境中的温馨让她甚至想永远这样躺下去。 “你把我吓坏了,伦格。”轻轻抬手抚摸着伦格已经包扎起来的手掌,当看到纱布上隐隐渗出的血色时,她的双眉微微一皱,在用力平复下自己心头涌上来的恶心之后,她把伦格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四周的侍女们立刻悄悄的退去,随着一声很轻的关门声,房间里只剩下这对年轻的情侣,相互对视,久久不言。 “是你把我吓坏了,”伦格小心的抬起手在玛蒂娜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同时他低下头在女孩略显凌乱的发间亲吻着“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要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不要忘了我是上帝的宠儿。” “可是你也也是我的未婚夫,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玛蒂娜有些倔强的说着,她一边攀着伦格另一条手臂用力坐起来,一边仔细看着他的手:“难道你不知道看到你受伤我多害怕吗,那时候我真的担心那两个疯女人会把你杀了!” “哦,玛蒂娜,如果别人听到你称呼耶路撒冷女王是疯女人,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一个不要脸的娼妇,”毫不退让的玛蒂娜用让伦格为之愕然的词汇继续宣泄着愤怒“难道你不知道君士坦丁堡人都怎么形容她吗,而且据说她居然在几天前奇怪的失踪了很久,而唯一知道她下落的大概只有那位罗马皇帝,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象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天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她就突然对这位皇帝百依百顺起来,甚至有人告诉我,如果不是你的骑士团突然出现,那个女人甚至可能已经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的面前公开承认是皇帝的情妇了。” “玛蒂娜!”伦格的声音忽然变得一重,他眼神凝重的看着靠在怀里的女孩,过了一会才轻声问:“这一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是比我更晚才进城的吗?” “这些根本不用去刻意打听,在我坐车去圣宫的路上,一切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已经听得差不多了,”玛蒂娜有些不满的嘟囔着,接着她的脸上忽然一红“也许我的确不该听这些庸俗下流的东西,不过好像整个君士坦丁堡都在传着这些谣言,甚至有些谣言只是听听就足够让人犯下罪孽了。” “谣言,谣言呀……”伦格暗暗苦笑着,他没想到不论是睿智的法兰西斯还是自己这个娇柔的小妻子,居然都先后提到了在君士坦丁堡里肆虐横行的谣言。而不知是幸或者不幸,原本就早已受到万众瞩目的自己,却恰恰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的第一天,就成为了这种谣言蜚语最关心的主角。 “至于那个阿赛琳,” 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每当想起那个曾经用令人炫目般的方式救过自己的阿赛琳,玛蒂娜就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待那个让她既羡慕又嫉妒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个女人玛蒂娜的心情就无法平静,看着她那张扬的行为,听着她大胆叛逆的言论,还有那与伦格之间即使不言不语也能相互倾诉的眼神,这一切都让玛蒂娜感到说不出的嫉妒和愤恨。 “那个女人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子爵了,难道她不知道在罗马人面前那么做,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羞辱,难道她不爱你吗……”玛蒂娜最后一句话说得说得颇轻,但是当她看到伦格微微皱起的眉头时,她知道他的确听到了。 “玛蒂娜,我知道你爱我,”伦格轻轻俯下身,让自己的身子温柔的覆盖在女孩的身上“你为了怀上了孩子,甚至可以说,如果上帝真的赐予我一个王朝,那么就是为我孕育这个王朝的人,”说到这里,伦格稍微停了一下,他似乎在想着该如何继续说下去,直到他身下的玛蒂娜因为紧张开始轻轻蠕动身体时,他才继续说下去“我想告诉你,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要知道阿赛琳和你并不一样,她永远不会是你的威胁。对她来说,甚至可能连我都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就如同一只鸟,总是不停的追求着自由自在的飞翔,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束缚住。” “连你也无法束缚住她吗?”玛蒂娜小心的问着。 “我不知道,我总是害怕,我怕会失去她,但是我却又不愿意看到一个真正被我束缚住的阿赛琳,这些你不会明白的,我的小妻子。”伦格无奈的低头在玛蒂娜的脸上亲吻着。 不过正因为这样,伦格没有看到玛蒂娜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憧憬,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还是如此的痛恨,那是因为深深的嫉妒,不止是对她占有了伦格心中地位的嫉妒,而且还有对阿赛琳那充满了生气的勇敢和她那对自由无比执着的追求的嫉妒。 “或许有一天她会回到自己的大海上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概会把她当成一段回忆对自己的后代说,”看着已经开始露出困意的玛蒂娜,伦格轻轻把她的身子放平,在轻吻了女孩微张的嘴唇之后,他在玛蒂娜耳边轻声细语“好好睡吧,我的小妻子。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了,我们已经进入了君士坦丁堡,以后还会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说完,他悄悄离开大床,轻启房门,走了出去。 伦格走在寂静的走廊上,他的心头却在不住的翻腾,他当然知道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对他这个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的“乡下人”意味着什么。 而且即使还没有和那些罗马贵族们真正接触,不过伦格这时也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些人是如何看到自己和自己带领的这支军队的了。 说起来,这时的君士坦丁堡人对待外人的那种风气,总是让伦格不由联想起前世时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地方的人。 在那些人的心目中,他们的城市永远是最高贵最完美最值得拥有一切特权的,在他们的眼里,一切外人都被毫无例外的打上“乡下人”的标签,也正是在这种“我是巴黎,你是外省”的自傲心态下,那些人盲目的排斥一切外人,即使那些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对这些当地人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帮助和作用。 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人,正是这种傲慢心态的代表! 在黑暗依然笼罩整个欧洲的时代,在异教徒的弯刀随时都会跨过地中海肆虐罗马的时代,在愚昧野蛮还令欧洲人贫穷无比的时代,远在东方(这里的东方是相对而言)的东罗马却如同一颗璀璨的宝石般闪烁着文明的耀眼光芒,多少欧洲贵族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都不禁为它的恢弘繁华所吸引,又有多少跨海而来的商人是怀揣着对财富的梦想涌向这座到处都是机会的巨大城市,恰恰是这一切导致了君士坦丁堡人的骄傲与自满。 即使曼齐克特的耻辱彻底打破了他们东方帝国在人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印象,但是罗马人,或者准确的说是君士坦丁堡人总是相信以自己的所拥有的巨大财富足以让自己获得荣耀。 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财富已经引起了远在地中海另一边的那些欧洲贵族的垂涎,一想到就在十六年之后,罗马即将面临的那场可怕浩劫时,伦格就不禁为罗马人的盲目自傲感到无奈和愤怒! 而他自己,这时却又恰恰也在面对着君士坦丁堡人那种“我是巴黎,你是外省”的排斥之下。 即使对英雄的崇拜让君士坦丁堡人对他的到来一片欢呼,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君士坦丁堡人就真的欢迎一个来自帝国乡下的小农兵对他们指手画脚,而他的未婚妻的法兰克贵族身份,以及骑士团中那绝大多数的法兰克人,更加令他的地位显得颇为微妙。 君士坦丁堡人崇敬英雄,但是却不一定会崇敬不属于自己的英雄………… 伦格的心头不住的闪过这一个个的念头,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人,您今天可真是意气风发,威风八面。” 赫克托尔那永远冰冷,却总是透着说不出的讥讽声调让伦格一阵皱眉。 “而且让我对您佩服的是,艾萨克二世皇帝一定会因为您今天对他的无理气的睡不着觉,”赫克托尔似乎没有看到伦格脸上的不快,他一边轻轻为伦格打开过道的小门,一边低声说着“这是最让我感到高兴的,而且我相信您这样做一定有您更加重要的原因。” “更加重要的原因?”伦格忽然停下脚步,他望着白化病人的眼睛看了好一阵之后才问到“那么你认为我除了愤怒,还有什么理由会在皇帝的寿宴上如此莽撞呢?” “我相信您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使没有,我也会认为这是上帝赐予对您的某个神秘的启示,只是您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赫克托尔的脸上显得异常严肃,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是在说着什么神圣的奇迹。 “你陪我出去转转,也许会发现所谓的启示。”伦格随口说着,首先向院子外走去。 而当他看到早已等待在院子里的一小队骑兵时,他回头望着赫克托尔淡淡的说:“有时候,人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切如您所说,大人。”赫克托尔回答得轻描淡写。 第五章 意外的消息 夜色中的君士坦丁堡充满了一种令人着迷的神秘之美。沿着小台伯河的一条支流缓缓的走过去,随着地势倾斜,河水逐渐变得湍急起来,脚下的道路也渐渐的顺着山势向下延伸。 在依据当年罗马的命名而同样在君士坦丁堡能够找到的“七丘”之中,远远的位于圣宫对面的洛帕尔迪塔丘原本并不十分起眼,但是这里却因为拥有着君士坦丁堡中那些贵族富豪们最豪华的住宅而出名。就在这座在七丘之中最矮的高地上,几百处奢华的建筑就如同一整串璀璨的明珠般沿着洛帕尔迪塔丘蔓延向上,一直逐渐的延伸到山丘后面连接着宏伟的君士坦丁堡城墙边。 在这座山丘之间,一条小台伯河的支流为这片丘陵不但带来了干净的水源,还让这里成为了君士坦丁堡最令人羡慕,拥有最多的豪华公共浴室的地方之一。 不能不承认,在这个对欧洲人来说,与牲畜住在一起,或者是用肮脏的脏手去抓取食物依然是理所当然的时代里,君士坦丁堡所拥有的高雅环境和令人叹服的城市卫生,早已成为了令还徘徊在野蛮门前的法兰克人羡慕不已,却又鄙夷议论的原因之一。 在赫克托尔的陪同下,伦格重新披上了黑色的连帽披风悄悄的来到了街上。 这时的君士坦丁堡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从贵族豪宅中透出的灯光也已经开始逐渐熄灭,但是在很多地方,依然有人流连于夜晚的城市之中。 在那些地方。往往在白天无法看到的情景这时都逐渐显现了出来,随着一盏盏隐约透出的昏暗暧昧的灯光,可以想象出那些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繁华的城市往往也是隐藏着污秽的温床,而洛帕尔迪塔丘下的那些奢华的公共浴室,无疑是滋养这种污秽的最适合的地方。 “大人,我没想到您居然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赫克托尔看着望着那些硕大的公共浴室的伦格,用很平静的口气随口说着,他的眼睛不住在灯火通明的建筑间来回巡视,似乎在寻找着能引起伦格兴趣的什么人来。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伦格轻声问。 “当然,这里是那些君士坦丁堡人到处招摇炫耀的地方,他们总是喜欢在这种地方大喊大叫,希望别人能听到自己的见解和声音,不过我想凡是在这里浪费精力的人,都最终没有进入元老院的机会,”赫克托尔不以为然的说“大人,罗马人喜欢用自己的情绪左右这个国家,他们甚至又时候往往只为了一件小事就发动暴动推翻一位皇帝另立新君,而后又往往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原因,就把新的皇帝至于死地。” “你说的对,激情让罗马为之延续,同样也让罗马吃尽苦头,”伦格轻轻点头,随即他忽然回头看着赫克托尔“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座君士坦丁堡最大的公共浴室,曾经是查士丁尼皇帝的妻子西奥多拉与她的情人幽会的地方。” 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的赫克托尔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居然也对这种陈年故旧里的胡言乱语感上了兴趣,不过随即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明白了些什么。 “就象不久前法兰西斯对我说的。这是一座十分神奇的城市,是一座能让马夫成为皇帝,也能让皇帝成为囚徒的地方。”伦格低声向赫克托尔低声细语“甚至我觉得这座城市十分可怕,它就象一个富有巨大魔力的可怕漩涡,任何进入这座城市的人,都会最终迷失在这个漩涡里,直到被彻底吞噬。” “大人,您是担心我们的骑士团?”赫克托尔终于明白了些什么“这就是您在皇帝的生日庆典上如此愤怒甚至无礼的原因吗?” “也许是吧,我倒是很希望艾萨克对我们的态度更加恶劣一些,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公然挑衅,也许我会觉得这个人更可爱,”伦格轻轻一笑,他拨动缰绳,让比赛弗勒斯沿着石石板街道缓缓的向前走着“要知道他现在的这种样子对我来说不好也不坏,虽然挑拨罗马人与我们对抗的确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但是我想这一切也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如果一切顺利,却反而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了。” “当然如此,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总是有很多让人不安的东西,”赫克托尔低声喃喃的自语。这时的他已经明白了伦格究竟在担心什么。 君士坦丁堡这座繁华奢侈的城市,几乎可以说是能够实现所有梦想的地方,在这里不但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奢侈到了极点的生活,还有着能令人彻底陷入疯狂的激情与糜烂,这一切深深的吸引着每一个进入这座城市的人冲向它永远敞开的城门,但是究竟有多少人还能从里面安全的走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赫克托尔有些好奇的望着伦格的侧影,他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当所有人都在为终于经过了千辛万苦进入了这座罗马之都万分激动的时候,他却似乎又在费尽心思的试图摆脱这座城市。 “大人,您知道我们的教团和骑士团都是经过了耶路撒冷之战的虔诚战士,即使是面对最强大的敌人也不曾退缩的他们,同样也能抵抗住魔鬼的诱惑,”赫克托尔一边沉思一边小心的回答“或者说您在担心皇帝会在我们当中寻找他认为可以动摇的人吗?” “我更担心这座城市会成为救赎骑士团的坟墓,要知道现在的君士坦丁堡正是一切阴谋的中心,艾萨克皇帝,法兰克人,萨拉森人,还有克尼亚人,我不相信克尼亚人会甘心受到那样的羞辱,即使奇利里亚很快会回到他们的手中,但是曼齐克特呢?你能想象当克尼亚苏丹听到那个图戈里成为了曼齐克特的主人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吗,而我们又怎么能保证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他的内奸?” 伦格微微叹息一声,进城时的兴奋和虚荣在这个清冷的夜晚已经变得荡然无存,这时的他想到更多的是在这座由无数的荣耀与更多的阴谋堆砌起来的城市中,自己将要面临的各种困难。 而更加令他担忧,却恰恰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的,还是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高潮,而之后那个令罗马彻底陷入劫难的时刻! “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这座城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待着它从奢华的顶峰跌落下来。”抬手指着远处灯光璀璨的夜景,伦格深深的叹息一声“就在这座世界上最宏伟的城市之一的国都里,究竟隐藏着多少阴谋始终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说到这儿,伦格回头望向赫克托尔:“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们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也许一个永远无法图及的目标,才是最值得期待也是最美好的。” 赫克托尔望着背对灯光的伦格,一时之间忽然感到无话可说,虽然在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的心中也隐约泛起过那种无法言喻的不安,但是他却没想到伦格会想得这么多,甚至就在这座城市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面对着那无尽的财富和令人难眼花缭乱的繁华,伦格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大人,您应该相信我们,相信您的教团与军队,”赫克托尔沉沉的开口,他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凝重语气令他的神色显得无比严肃,那种一直隐约带着的讥讽在这时荡然无存“请相信我,如果这座城市正有一百个针对您的阴谋,我也会一个个的发现他们,对整个教团来说,只有您才是最重要的,不论是罗马皇帝还是远在罗马城的教皇。都不会让我付出我的忠诚,我可以向您发誓!” “我相信你,我的朋友,也许君士坦丁堡的确很可怕,可是它的对手却是我们,”看着赫克托尔罕见的凝重神态,伦格的心头升起了一阵欣慰,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变得十分美好了。一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能先后得到两个自己倚为膀臂的重臣这推心置腹的承诺,伦格就不禁举得这是一个令自己为之庆幸的吉祥之日“如果这座城市要征服我们,那么我们就要让它看看它的对手是多么可怕。” 伦格轻笑着向赫克托尔抬起手,就在白化病人微微躬身要去低头亲吻伦格的手背时。一阵细密的马蹄声忽然踏破街道上的沉寂,远远的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在已经逐渐变得沉寂的夜晚,那马蹄上听上去显得异常响亮,而且随着透过已经逐渐升起的片片薄雾,从灯光昏暗的街头深出似乎正隐约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气息。 始终远远跟着的阿历克斯已经带着近卫兵奔到了伦格身边,随着他的手势,近卫兵们立刻拔剑出鞘,紧紧的排列成一个半圆的圆弧,把伦格挡在了他们高大的身形后面。 听着隐隐传来的马嘶和越来越近的马蹄踏在石板地上的回声,赫克托尔慢慢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他白色的眉毛微微皱起,双眼在紧盯着薄雾弥漫的黑暗街口的同时,不住的在街道两边房舍间的阴影里巡视着。 马蹄声越来越响!终于,随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街口,一个全身漆黑的骑士猛然冲破越来越浓重的雾气,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站住!以上帝的名义!”阿历克斯的嘴里爆发出一声大喊,同时他手里的长剑猛然出鞘! 雪亮的剑身在月光下带起一大片反光,这似乎一下激起了对面那个骑士胯下战马的反应,随着那匹战马有力的前蹄忽然用力向前一戳,战马沉重的身体立刻在湿滑的石板路上不住的先前滑动,直到马上的骑士在惊慌的大喊中奋力拉住缰绳! “你们要干什么,难道要阻挡皇帝的使者?!”对方身体完全包裹在厚实的黑色布袍里的骑士用力拉住战马大声质问,在握紧剑柄的同时,他用力扯下拂在脸上的黑色面巾,露出了一张神色凛冽的面孔! 借着月光,伦格看到那是一张典型的希腊人的脸,然后因为意外和愤怒而变得有些走形,但是隐约透着那种希腊人典型的棱角分明依然清晰可见。 “你在夜晚里这样奔跑,就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检查。”站在后面的赫克托尔突然开口说着,他不顾阿历克斯看着他的意外眼神,穿过近卫兵走到那个骑士马前,一把抓住了他的缰绳“告诉我你是谁,还有要去哪里,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皇帝陛下的生日?你这个样子不能不让人怀疑。” “你们居然怀疑我,我是皇帝的使者!”那个骑士愤怒的喊着“我是奉命向阿莱克修斯殿下呈送报告来的!” “你说什么?阿莱克修斯?”一直沉默的伦格终于走了上来,他望着这个似乎异常愤怒的人,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异常愤怒。可是他的身上却也隐约有着一种伦格所熟悉的气势,那绝对不是在君士坦丁堡糜烂的气息中能够产生的,而是只有在真正的战斗和经历过磨练之后才能出现的稳健和气魄。 “对,我是色雷斯的使者,要立刻见到殿下!”对方握紧剑柄的手丝毫不松,即使对面人数众多,可他那种透着凛冽倔强的气息依然毫不示弱。 “你难道不知道阿莱克修斯已经被关进了雷克雷监狱吗?”伦格低声问着,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罗马使者那试图冲破障碍的意图,而在同时,赫克托尔已经向阿历克斯暗暗示意,随着近卫兵缓慢围拢上来,那个使者立刻被包围在了中间。 “什么,这怎么可能?!”来自色雷斯的使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随着从阿历克斯嘴里发出的一声暗呼,四周的近卫兵猛然向着这个人扑了上去! 一下被扑倒在地的使者嘴里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叫喊,可他的嘴巴立刻就被人死死的堵住,街道上一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挣扎打斗声,而这时两边住宅里已经陷入梦境的君士坦丁堡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街上发生的这一切。 “把这个人带走,”赫克托尔狠狠一拳打在这个使者的脸上把他打昏,随即他低声对把他架起来的近卫兵命令着“快离开这儿,别让人看到!” “我们干嘛要抓他,”阿历克斯一边用力伴着手下把那个沉重的身体扔上战马,一边低声唠叨着“要知道我们自己还有很多麻烦没解决,而且大人才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也许我们不该这么干……” “也许你在君士坦丁堡呆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或者也许你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让你着迷的希腊小妞身上了。”赫克托尔讥讽的在阿历克斯耳边说着,当他看到年轻的近卫军统领脸上露出的愤怒时,他却只是随手把手里的一小罐葡萄酒淋在那个人的身上,然后他双透明的眼睛用一种让阿历克斯感到不安的神色凝视了他一阵之后忽然转身向着自己的战马走去。 “上帝,”似乎才明白过来的阿历克斯有些惊慌失措的奔跑到伦格身边,他一边不住喘息一边不安的说着:“大人,我知道我在君士坦丁堡的时间很长了,也许我真的有时候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的忠诚,还有……” “还有那个叫阿索妮娅的女孩的清白是吗?”伦格低声轻笑的问着,当他看到阿历克斯拘泥的脸色时,他不禁微微一笑“你喜欢那个女孩吗?” “是的大人!”听到这个问题,阿历克斯的脸上霎时露出了兴奋,他按捺不住自己情绪的擦着头上并不多的汗水,同时激动的回答着“大人,我相信她是个好女孩,而且我也相信她的父亲是个真正有荣誉感的罗马士兵,虽然他的年纪已经打了,而且还受了伤,可是每当他提起罗马的荣耀时,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真诚。” “那么就不要错过机会,”伦格笑盈盈的在阿历克斯肩头拍了拍“要知道上帝在把亚当和夏娃驱逐出伊甸园的时候,也并没有剥夺他们追求爱情的权力。” “大人,您说的真好!”阿历克斯兴奋的向伦格不住的点着头,直到默默的走在前面的赫克托尔忽然发出一声低沉急促的警告。 “有人!”阿历克斯的脸上立刻一片警惕,尽管赫克托尔讥讽他似乎已经沉浸在了君士坦丁堡的靡弥之中,但是经历过血与火锤炼的战士的血液却依然在他的身体流淌而难以忘怀。 一队打着火把的巡逻队伍沿着街道远远的走来,当看到他们时,那队巡逻队立刻远远的停下脚步,除了几个士兵大步走来,其他人始终远远的监视着这边。 “罗马军队始终是勇敢而训练有素的。”伦格的心中暗暗叹息着,他从不怀疑罗马军队的勇敢,但是一想到那些引导着罗马走向深渊的人,他却不能不为整个恰年帝国的衰落感到无奈。 “以皇帝陛下的名义接受检查,你们是什么人?”走到对面的一个小队长大声质问着,当他就着月光看清眼前这些骑士的装束时,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似乎在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激动之后,才向前几步好奇的问:“你们是救赎骑士团?” “看来我们名声不小,”把帽兜掩在眉前的赫克托尔用并不掩饰的声音对身边的阿历克斯说着“不过我宁愿这样询问我的是一群贵妇人。” 听到赫克托尔轻佻的话,小队长的脸上露出了不快,但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颇有礼貌:“请原谅我们的盘查,不过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贡布雷子爵大人已经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把他的军队都调到木门外的军营里去了吗……” “子爵大人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历克斯忽然愤怒的打断了小队长的话,他一步走到那个小队长面前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子爵大人是神圣的圣子,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命令他!” “哦,当然是这样,上帝保佑,我们对神圣的圣子是十分尊敬的,”小队长在胸口上划了个十字,他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眼前的阿历克斯,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十分眼熟,而让他能隐约想起来的,却又是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着不低的身份,这让他有些不安“不过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大人依然是要受到皇帝陛下约束的,要知道皇帝是坐在主基督身边的人(这句话意为:罗马皇帝是与耶稣共治罗马的被选者),所以总是要有个约束……” 看起来颇为老实的小队长奋力为自己的皇帝辩解着,直到他看到半爬在马背上的那个使者。 “这个人……”小队长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先前走了一步,可立刻就被那人身上冲鼻的酒气挡住“他喝醉了?” “为了赞美上帝而醉倒并不是罪过,尽管也并不为上帝所喜,”赫克托尔用一种诗人般的口气向小队长说着“不过我们如果不能立刻把我们的兄弟送回到大人的住宅,那就是真正的罪过了。” “哦,的确如此,你们最好快点走,我听说子爵大人在耶路撒冷都是如苦修般的接受着上帝的每一次考验,”小队长兴奋的点着头,可接着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态“而上帝给他的最大的考验,据说是一大群能够让所有男人都发疯的美丽魔鬼……” “呃……”阿历克斯的脸上霎时如被噎住般一片通红,他用尽全力才阻止自己回头望向混在近卫兵里的伦格,在愣愣的看着小队长好一阵之后,才闷声闷气的带头就走。 而在他们的后面,望着他们远去背影的小队长的嘴里则在不住的喃喃自语:“如果上帝给我这样的考验,即使掉进地狱也值得了……” 近卫兵们是在赫克托尔的命令下毫不掩饰的走进的住宅,他们摇摇晃晃的相互搀扶,甚至有的人在进入院子里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四周那些暗中监视的探子的注视,他们一路喧闹着进入了房子,直到两扇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砰然关紧。 站在院子里愕然望着他们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阿赛琳。当闻到这些人身上的酒气时,女海盗的脸上露出了愤怒,虽然作为海盗她无法回避那些酒鬼船员,但是来自母亲的教育和熏陶,还是让她无法坦然接受这种被视为犯罪的行为。 不过当她看到摘下帽兜的伦格眼中那种清澈的眼神时,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她慢慢的迈着步子走向自己的爱人,在那些近卫兵的注视下,她两条光滑的手臂攀上了伦格的肩头,同时柔嫩的腰身如海豚般的在伦格的怀里轻轻摆动着。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君士坦丁堡正到处流传着你的谣言吗?”阿赛琳用牙齿轻轻衔着伦格的下唇“还是你想让整个君士坦丁堡的贵妇人亲眼看到你的魅力?要知道我可是听说很多贵妇人已经扬言要让你拜倒在她们的面前,甚至有人已经发誓要让你为她们的‘花冠’去挑战世界。” “如果是那样,我倒宁愿为你的花冠挑战海神,”伦格轻揽着阿赛琳微微笑着,不论皇帝宴会上发生的一切是出于有意还是莫名其妙的巧合,当看到这个海妖时,烦恼和心机在这时都不再重要。 “你的手,”阿赛琳捧起伦格的手轻吻着“我会为我所做的一切补偿你的,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 “不论什么要求吗?”伦格张着嘴问着,他可以看到阿赛琳眼中那能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妩媚,一时间他的脑海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提出什么要求呢? “美丽的魔鬼……” 看着充满诱惑的阿赛琳,赫克托尔心里不由想起那个小队长的话,然后他微一耸肩,转身向被驾过来的罗马使者走去。 “看看他身上都有些什么,仔细点,要知道他可是从色雷斯来的。”赫克托尔吩咐着那些近卫兵。 和其他人不同,当别人沉浸在入城式的恢弘和壮观中时,赫克托尔已经悄悄的与法兰西斯取得了联系,在简单了解了发生的一切后,他对君士坦丁堡的局势已经略有印象。 “大人!” 正沉浸在阿赛琳的温柔中的伦格忽然被赫克托尔急促的呼喊惊扰,当他转过头时,看到的是拿着一封密信的白化病人意外的面孔。 “德意志国王到了保加利亚!” 第六章 借势(上) “德意志国王到了保加利亚?” 用带着一丝质疑的声调重复着赫克托尔的话。伦格慢慢放开了怀中的阿赛琳,他疑惑的看着赫克托尔,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封已经打开的密信。 “大人,这是色雷斯将军给阿莱克修斯的呈报,”赫克托尔看着那个似乎正缓缓醒来的使者“他们当然还不知道阿莱克修斯已经被皇帝囚禁起来了。” “……尊敬的殿下,虽然在这一时刻传递坏消息令人厌恶,但是请允许我向您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在色雷斯地区的暴动并没有因为皇帝陛下所送来的黄金而有所平息,在得到了皇帝的恩典之后,暴民依然疯狂的袭击当地的官吏和忠于帝国的平民,而这一切当中最令人不安的消息,是得以证实的德意志国王已经来到了保加利亚。 殿下,这一消息让我不得不在这种时刻仓促的给您写信,虽然在皇帝陛下的寿辰期间这种坏消息令人沮丧,但是面对德意志国王的到来,我希望能够让帝国尽早做出决断……” “是腓特烈?”伦格低声自语着,他抬头望着默不作声的赫克托尔,看着白化病人神色间露出的凝重,他一边慢慢迈着步子寻思,一边轻轻挥手示意把那个人带到自己面前。 一声呻吟从那个使者的嘴里发出来,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后。稍一犹豫,他就猛然挣扎起来! 但是,早有准备的近卫兵立刻死死压住他的身体,同时随着两记拳头猛砸在他的肚子上,使者立刻痛苦的弯下腰去,但是他接着又倔强的试图站起来,这让他被压着的手臂扭曲的向后弯去。 “不要挣扎了,你应该感谢我们救了你一命,”赫克托尔一把抓住这个人的脖子,把他的头强行抬了起来“听着,大概你还不知道阿莱克修斯已经被皇帝管进了雷克雷监狱,而你去给他送信,这难道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我只是个使者,”那个人倔强的摆动脑袋,试图摆脱赫克托尔的手,但是却只能让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我是色雷斯将军派出的使者,你们必须让我去见阿莱克修斯殿下或是其他人。” “那要看你是不是肯说实话了。”赫克托尔松开手,他看着伦格始终望着那封信沉思的样子,在等待一会之后,终于走了过去。 “大人,保加利亚的叛乱在不久前让皇帝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君士坦丁堡人显然对皇帝在保加利亚的失败十分不满……” “这些我已经知道,”伦格皱着双眉再次把那封信举到面前仔细看着“色雷斯将军在罗马与保加利亚之间传递的消息,而且按照这上面所说的,艾萨克显然曾经用一大笔黄金试图贿赂保加利亚人,但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出现一个腓特烈。” “对不起大人,不过我不知道德意志国王到保加利亚去做什么。难道他现在不是正在准备着参加新的东征吗?”赫克托尔疑惑的问着,接着他压低声音说到:“大人,这个人一定知道一些东西,也许我们可以……” “可是看来他很倔强,”伦格皱起双眉看着那个不甘的望过来的男人,从那个人硬朗不屈的举动上,他可以看到一个好士兵所拥有的那种勇敢,面对这样一个人,伦格从内心里不愿意看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要太为难他。” “大人,这些事情并不需要您担心。”赫克托尔轻轻一笑,他向着等在一边的士兵稍微挥手示意,然后带着他们押解着那个人向着院子里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不安的声音从院子另一边传来,阿索妮娅愕然的看着要跟着走去的阿历克斯,看到阿历克斯脸上露出的犹豫不安,赫克托尔忽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很小的声音说:“你不用跟过来,小伙子,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 说着,他微微用力把阿历克斯向着阿索妮娅推了过去。 “我们抓到了一个奸细,要知道现在在君士坦丁堡里到处都是阴谋。”阿历克斯走过去对阿索妮娅小心的解释着,同时看着赫克托尔的背影。他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当赫克托尔阻止他的时候,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立刻选择了接受白化病人的这个建议。 “可是,那是个罗马人,”阿索妮娅愕然的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难道你们要绑架一个罗马人吗?” “我也是个罗马人。”伦格走了过来,他向有些紧张的阿索妮娅微微点头,随后对阿历克斯示意跟着自己向着法兰西斯的院子走去。 “他们在干什么?”阿索妮娅愕然的看着这些人,不过当她看到走过来的阿赛琳时候,她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股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小心的紧张“上帝,我都听说了,我听说小姐您居然在皇帝的面前与耶路撒冷女王决斗!” “我只是和那个女人打了一架,”阿赛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可当她看到阿索妮娅依然望向伦格他们的背影时,她无奈的暗暗苦笑,随即用更高的声音说着:“对!我是和那个傲慢的女王决斗了,不过可不是因为那是在皇帝的面前。” “那么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您真的和子爵大人……”阿索妮娅立刻被听到的话题吸引过去了,她兴奋的问着阿赛琳,同时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还有什么比从谣言的当事人那里听到最直接的消息,更让人兴奋呢?君士坦丁堡人那喜欢道听途说的习性在这一刻完全占据了阿索妮娅的心思,她很快就忘记了那个刚刚被人架走的罗马人,心中记得只有对那些谣言和传说的刨根问底。 当东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淡淡的青白色时,一脸疲惫的赫克托尔出现在了伦格的面前,他无声的把一张写得满满的釉草纸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一直望着他的几个人。忽然微微摇头,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说:“我不得不重新改变对罗马人的看法,他们当中也的确有些让人佩服的人。” 他抓起身边陶瓷罐子,一边大口喝着水,一边说:“那个人很忠诚,他不但忠于他的主人,也同样忠于罗马,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个奇迹,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如此勇敢而忠心耿耿的罗马人。”说到这儿,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向着伦格说了句:“抱歉,大人,”随即接着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只是个出生在希腊乡下的小百人队长的儿子,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色雷斯一个屯兵村的村长,这真是让我觉得不可想象。” “那么说,他也是个农兵?”伦格有些意外的问着,他看着那张写着各种毫不相干的东西的记录,他知道这都是赫克托尔在夜里拷问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白化病人使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他知道那显然并不让人愉快,这让他觉得赫克托尔没有让阿历克斯跟去是正确的,看着年轻的近卫军统领,伦格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能够理解赫克托尔的心思。 “在这个时代。就让我们教团中的兄弟尽量保持那孩子般的纯真吧。”法兰西斯接过那张纸一边慢慢看着,一边用沉重的口气吐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几个人的眼神都不禁望向正在远处的阳台边无聊的编着马鞭的阿历克斯,那种眼神立刻让让年轻的近卫军统领一阵不自在。 “这么说,艾萨克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保加利亚人名义上的皇帝,为了这个他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和阿森的女儿结婚?”法兰西斯的手指轻敲桌面“而且从这个人所说的看,皇帝的这个意图似乎并不荒唐,毕竟色雷斯将军已经和阿森为了这个有过接触。” “但是德意志国王的到来显然是要有意破坏,”赫克托尔轻轻一笑,喝了点水之后再次变得精神起来的他,脸上又挂起了那种充满讥讽的神态“不知道阿森的这个女儿究竟长相怎么样。居然同时得到了两位王子的求婚。” “腓特烈为他的儿子小奥托向保加利亚公主求婚?”法兰西斯似乎同样为发生的这一切感到迷茫“这的确太让人感到意外了,要知道阿森虽然与罗马成为了敌人,但是不止是他,整个保加利亚的人民始终都是坚定的正教徒,很难想象一个新教徒会成为保加利亚国王的女婿,更不要说成为保加利亚国王。” “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伦格微微摇头,看到另外两个人显然颇为意外的表情,他知道这时对他们解释一切并没有任何意义“我的朋友们,请不要忘记,不论公教还是正教,都是上帝的追随者,单是这一点上,我就已经很怀疑那些刻意分出公教正教的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了。” “大人,这是您第一次这样评论公教与正教,”法兰西斯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做着要记录的样子“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把您的这些话记录下来呢,或者说您更希望由您自己把这一切告诉大家?” “我的朋友,也许一位更加睿智的智者的话,要比一个普通的小农兵的话更容易被人接受,毕竟权威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伦格轻声一笑,随即他回头望向赫克托尔“看来德意志国王对不但对保加利亚拥有着巨大的野心,甚至他可能对整个希腊都在窥伺着。” “他现在已经是意大利国王了,上帝这个人的野心真是让人无法忍受,”赫克托尔无奈的叹息着“我可以想象他为了那顶神圣罗马的皇冠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但是难道他还要窥伺罗马的土地吗?” “现在的罗马早在曼齐克特之后就已经彻底失去他的光环了,也许在那之前欧洲人对罗马是用一种敬仰的目光看待,可是现在,罗马在那些法兰克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已经能够快要病死的参孙。”伦格发出一声叹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现在的罗马与他心底里那个无法忘怀的前世故国如此的近似,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国家所遭受的劫难,这种感觉就更让他觉得十分强烈。 “但是看来艾萨克皇帝显然无法阻止这一切,那个人太油滑,但是却缺少做为一个皇帝应有的勇气,”赫克托尔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空“很能想象他曾经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将军,也许君士坦丁堡的糜烂真的能让一位英雄彻底颓废下去。如果是这样。也许我们进入这座城市并不是件很幸运的好事。” “那个人只有在自己的宫殿里才有勇气去陷害别人,也许他从开始就缺乏做为一个皇帝应有的勇气,或者说根本就缺乏成为一个皇帝的条件。”法兰西斯用随意的口气评价着堪称整个基督世界最大帝国的皇帝,当他看到伦格似乎一直在沉默的样子时,他忽然放低声音轻轻的问:“大人,您会因为君士坦丁堡的这种糜烂而无法忍受吗?或者会很快就适应这里的一切?” “我的朋友,如果这就是你担心的,我相信很快我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听着法兰西斯似乎随口而出,却颇有深意的提醒,伦格低声在这位智者的耳边轻声回答着“我相信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而且我认为眼前的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个上帝赐予的好机会。” “那么您准备怎么做呢,大人,难道还把那个人重新放回去,要知道他会给我们找麻烦的,”赫克托尔微微皱眉“也许我可以把他扔进博尔普鲁斯海峡,毕竟冤死在金角湾里的人,并不只是那个倒霉的康拉德。” 听到赫克托尔那明显意有所指的暗示,伦格的双眉微微皱起,如果说对这个白化病人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是他那总是能让人下不了台的冷嘲热讽。 “那个人给我留下来,”为伦格解围的,却是突然走来的阿赛琳。 看着已经换上了一件传统的希腊样式长裙,肩头上多了一条很宽大的披肩的阿赛琳,伦格不禁轻轻笑了起来,他能想象为了吸引走阿索妮娅的注意,阿赛琳要在夜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许就在今天早晨,一些新的谣言就又要在君士坦丁堡里散布出去了。 “那个阿索妮娅……” 背对阿历克斯的赫克托尔眼中闪动的凛冽没有躲过阿赛琳的眼神,她严肃的盯着白化病人,过了一阵之后,她低声却充满冰冷的对白化病人说:“听着,我不许你去碰她,要是那个女孩突然有什么意外,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你明白吗?” “遵命,夫人。”赫克托尔略微沉吟,随即低声回答,他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口供发呆,一时之间几个人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法兰西斯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当他看到伦格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之后,他忽然慢悠悠的说: “大人,看来我们真的不应该那么早的进入君士坦丁堡堡。” 伊莎贝拉直挺挺的站在地上,任由身边的几个侍女在她的身上不住的忙碌着,清晨略显微红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子斜射进房间,照在她的身上,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比平时更加美丽,一抹若有若无的红昏浮现在她的脸颊上,就好像一小团火焰般在她的脸上映出令人心醉的色彩。 伊莎贝拉可以肯定,每一个从她身前晃过的侍女都在偷偷的望着她,她们总是在和她的眼神一碰之后立刻畏惧的移开,不过当她们绕到她身后时,她就可以感觉到她们就用充满好奇的眼神不住的打量她的身体。 即使已经跟随了她很久,这些侍女也始终无法明白自己的这位女主人究竟是有着一副什么样的心思。 就在头一天的晚宴上,这位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居然和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塞浦路斯女主人在皇帝的面前大打出手! 当那些如同长了翅膀的谣言先于女王陛下传回她的行宫时,所有留守行宫的仆人侍女都不禁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她们不能想象在有关陛下突然消失,又奇迹般出现的谣言还喧嚣尘上的时候,自己的女主人居然又做下了这种让人为之错愕的事情,而更加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就在所有人因为头天的消息显得兴奋莫名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去时,女王陛下居然又主动提出要约见与她有着莫名其妙纠葛的令一位关键人物,罗马的艾萨克皇帝。 这一切都让伊莎贝拉的随臣们感到意外而且无所适从,他们不知道这位女王陛下究竟在想什么,虽然跟随着这位主人就要成为谣言关注的中心这个事实已经让所有人早已习惯,但是一想到就在这座城市里,就有两个为万众瞩目的男人与这位陛下有着无法说清的关系,那些随臣们就不知道自己跟随了这样一位主人,究竟是幸或是幸运了。 罗马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对他们来说,在下午的时候吃上一顿比较可口的水果午餐,而在黎明时分才吃上一顿丰盛晚宴的习惯已经延续了几百年,自从很多年前可怕的查士丁尼瘟疫流传下来之后,这种尽量用水果蔬菜而不是完全油腻的肉食味抱身体的习惯就慢慢出现,虽然已经过了几百年,但是这种习俗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所以当伊莎贝拉在清晨的时候走进皇宫时,艾萨克皇帝是在他的驯马场,而不是大厅里接见了这位耶路撒冷女王。 正如君士坦丁堡人都知道的,艾萨克在成为皇帝之前是一位颇为勇敢的将军,虽然之后的皇帝生涯让他的锐气消减,甚至变得令人厌恶,但是做为军人时的一些好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艾萨克喜欢良种骏马,每当马市上出现一些好马时,那些马贩子都会先向皇帝陛下报信。而艾萨克也往往不论手头多么拮据,都会想办法凑出一笔钱来买下他满意的好马。 不过要想赚到皇帝的钱也并不容易,事实上艾萨克本人几乎就是一个不错的驯马者,他和御厩官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大于和任何一个大臣或是元老讨论国事的时间,同时由他改良的某些种马,在比赛上甚至有着不错的成绩。 不过在驯马场接见耶路撒冷女王,这却显然和之前他的态度颇为不同,而且当伊莎贝拉来到驯马场上时,她意外的看到等待皇帝的不止是她,居然还有一位让她颇为意外的人物……君士坦丁堡大牧首。 “上帝保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伊莎贝拉划了个十字,不过她的声调冷淡,她清楚这位大牧首并不喜欢她,不论是由于各自身份还是各种谣言,大牧首对她的敌意一直颇深。 “陛下,我没有想到您会这么早来见陛下。” 令伊莎贝拉感到颇为意外,大牧首用热情的态度向她打着招呼,他甚至还象征性向她略举十字法杖,表示了一个谨慎的祝福。 这让伊莎贝拉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在略一犹豫后她决定开口试探。 “我知道这时候觐见陛下并不妥当,不过因为关系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命运,我必须来向陛下请求意见,毕竟这关系着耶路撒冷复国的大事。” “的确呀陛下,毕竟现在已经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能够支持您了。” 大牧首的回答让伊莎贝拉心头一跳,她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完全没错,就在她不知道这对她意味什么时,皇帝的声音远远传来: “哦,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那就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该把那个贡布雷打发到哪去。” 第七章 借势(中) 皇帝的话让等待他的伊莎贝拉和大牧首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意外。虽然还在刻意掩饰,但是伊莎贝拉却不能不承认自己这个时候在艾萨克的面前的确就如同毫无掩饰,赤身裸体的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我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就如同知道博尔普鲁斯海峡明天会涨潮一样,”艾萨克看着伊莎贝拉的眼中再次露出那种如同看待猎物般的眼神,不过当着大牧首的面他没有再现出更多令伊莎贝拉不安的举动,但是即便如此,伊莎贝拉也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变得一片湿漉漉的。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理,”大牧首先是向伊莎贝拉略微点头,然后向艾萨克沉声说着“陛下,虽然贡布雷子爵和他的骑士团为耶路撒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大人,而且他本人也是个虔诚的正教教徒,但是他所引领的教团和军队却信奉着公教,当他们举着那面十字旗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对于众多的正教子民这意味着什么,陛下您是很清楚的。所以能够在这里见到女王陛下的确是我的荣幸,我希望女王陛下能够告诉我,虔诚者教团是否能够在陛下的约束下。在君士坦丁堡停留下去,毕竟这关系到两个教会之间众多关系,我相信女王陛下也不希望看到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的确,大牧首,这的确是我真心希望避免的,也正因为这个我才来见陛下。”伊莎贝拉刻意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一些,可是看着对面艾萨克那嬉戏似的表情,一阵烦恼却又无奈的心情让她的心中感到一阵焦躁。 “或者让我们说的更明白一些,”皇帝忽然很不礼貌的插嘴“我们应该知道那个人和他的军队应该去哪,毕竟他们那个样子进入君士坦丁堡对我们大家实际上都没有任何好处,”他看着伊莎贝拉轻轻一笑“也许在那个时候你感觉到自己得到了拯救,可之后只要稍微清醒你就会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得到,那支军队并不属于你,甚至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正式承认你是耶路撒冷唯一的国王,而从我这里你得到的至少要比现在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多的多。” 艾萨克毫不留情的话立刻让伊莎贝拉的脸上一阵发烧,尽管导致她在这样的清晨就来主动拜访皇帝的理由绝不止此,但是她也依然为自己最终要向这个人臣服感到羞耻。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不论是正如艾萨克所说的这样,还是如她从玫瑰十字那里得到的消息,她都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得到真正的有力量的支持,伦格的骑士团虽然是个不错的选择的,但是这时的她却更希望得到一个一位皇帝,或者说是通过玫瑰十字得到一个法兰克国王的真正支持。 总之,在伊莎贝拉看来,虔诚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虽然以令人炫目的雄壮,得到了君士坦丁堡人如潮的欢呼。但是在角逐王冠的道路上,她宁可选择一个更加实际的盟友。 这个清晨注定是纷扰多事的,伦格并没有在君士坦丁堡第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晨得到安宁。 随着一阵阵涌动而来的声浪,当近卫兵向他报告,住宅外已经完全被民众包围时,他在向似乎一夜未睡,却始终没有显出任何疲惫的法兰西斯无奈的点头之后,;两个人一起在近卫兵的护卫下慢慢走向了门口。 即使还隔着高大的院墙,但是一阵阵难以阻挡的声浪已经汹涌着迎面扑来,那种递呈的令人难以想象的沉闷却充满力量的声浪震动这地面,让面对它的人感受到了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力量。 “就是这样大人,”法兰西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大,才勉强让伦格听到的他的话“我想您在进入君士坦丁堡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荣誉,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人期待的是一个英雄,而您只要能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那么整个君士坦丁堡就完全可以向您敞开!” “或者说,至少要知道自己不该干什么……”伦格在心底暗暗补充了一句,他回头看去,当他看到有些担惊受怕的玛蒂娜在女侍的陪伴下小心的走出房子,远远看着他时,他轻轻一笑。随即伴着他的手势,住宅的大门立刻打开。 蜂拥的人潮霎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尽管这一切已经在意料之中,但是一时之间看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黑压压的,如博尔普鲁斯海峡里的浪潮般涌动的身影,伦格还是不禁对君士坦丁堡人那过于充满激情的一面有了更深的认识。 君士坦丁堡人崇拜英雄,从罗马人和希腊人那里继承下来的习性,让他们在冲动的同时拥有着对英雄难以想象的向往,他们崇拜战场上的战士,崇拜伟大的政治家,崇拜那些在街头上高谈阔论的哲学讲演者和艺术大师,甚至崇拜在竞技场上与人或野兽搏斗的角斗士。 同样,因此与这种崇拜产生了强烈对比的,是罗马人强烈的鄙视这一切懦夫,他们嘲笑那些不敢走上战场或者不敢拿起剑来与对手决斗的人,同时更看不起那些在权力面前奴颜卑膝的人。 罗马人崇拜英雄,而这种崇拜已经逐渐变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充满激情却又危险的情绪从罗马时代一直延续下来,无数的英雄在他们的狂热膜拜中登上了权力和荣誉的顶峰,但是也有更多的人成为了他们这种偏激情绪的牺牲品,在那些牺牲品中,既不乏威名显赫的帝国名将,也不乏头戴皇冠的帝国皇帝。 看着眼前的人潮,伦格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要面对的不只是君士坦丁堡里的阴谋,还有这种即使是皇帝也无法控制,甚至要顺应其意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如同一个个拥有着巨大破坏力的滔天巨*,它能够把人托上顶峰。也能把人抛进谷底! 伦格走到住宅的台阶前,看着下面望着他的民众,他慢慢的向人群平伸手臂,随着一阵轰然而起的滔天呐喊,伦格以一个典型的罗马礼仪令人群发出了更大的欢呼! “罗马!罗马!罗马!” 呼喊声一波*的涌起,人群开始激荡起来,人们相互拥挤着,同时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喊叫,但是即便如此,更多的人还是闻讯涌来,在通向元老院的路上,前方开路的近卫兵始终无法让战马放开蹄步。而在两侧,近卫兵紧紧的用身体阻挡着所有想要拥上来的人群,一时之间伦格的队伍所经过的街道上一片呐喊沸腾! 原定在正午前到达元老院的队伍,延误了很久才终于看到了元老院的原型大厅的顶棚,而让人感到一些意外的,是高贵的罗马元老院的成员这时居然出现在了元老院门前的高大台阶上。 望着被民众簇拥而来的伦格,元老们默默的等待着,他们的脸上挂着友善的淡淡微笑,但是在这种微笑的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却是在这个时候无法看透的。 当伦格进入元老院大门前,他再次回身向着一路跟随的罗马人把手臂举过头顶,在民众再次发出震天的呐喊之后。他才在几位迎接他的元老陪同下走进了那座号称与罗马皇帝分庭抗礼的帝国元老院。 镀着黄金的铁门轰然关闭,望着那扇关起来的大门,法兰西斯回头望向始终不发一言的赫克托尔。 这时的赫克托尔看起来脸色更见苍白,他似乎对眼前这种近似疯狂的狂热举动有些不适,一双透明的眼睛只是不停的在人群中巡视,似乎要找出什么让他不安的东西。 “这一切太疯狂了,”赫克托尔低声向法兰西斯说着“您看到了,这些罗马人他们就如同狼群似的扑上来。” “罗马原本就是由狼喂养的,”法兰西斯不以为然的低声回答“不过你说的对,罗马人有时候的确有着狼的那种过于执着,甚至执拗的习性。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好事,但是也可能会彻底毁了我们的教团。” “所以上帝的确宠爱他的圣子,”赫克托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相信那个色雷斯人传来的消息不回很快到达君士坦丁堡,而我们无疑是最早知道这个的人。” “所以对子爵大人来说,这次能够进入元老院,将是一个意义非凡的经历。”法兰西斯微微点头。 “大人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出他的要求了,毕竟他为罗马已经做了很多,他为罗马洗刷了多少年来的耻辱,而做为一个皇帝,艾萨克甚至没有在宴会上给他加冕一顶罗马英雄的桂冠。” 赫克托尔的话听上去似乎充满了不甘,但是法兰西斯却知道白化病人所要说的真正意思,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同时,法兰西斯的双眉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皱得这么深,因为他知道,和与异教徒的战争比较起来,在罗马元老院里发生的一切不但危险丝毫不减,甚至有着更大的危机存在! “尊敬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看着站在原型大厅中央空地讲坛上的伦格,一个元老用平静的声调询问着“您说您遵循您父母的继承愿望,是一个虔诚的正教教徒,那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带领的却是一支完全又公教教徒组成的军队,请原谅我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奥妙,虽然我们知道法兰克人同样是上帝赐予基督的子民,但是我相信您也应该知道这其中区别,除非您能解释,否则我和我的朋友们会对您的信仰产生很大的疑惑……” 这位上来就言辞犀利的元老说到这里似乎想稍微缓和下他骤然挑衅引起的紧张气氛,他微微一笑,在看着旁边的人对他点头示意之后,他忽然用更高的声音问到:“另外,请您回答,为什么您会接受法兰克人国王的封号,特别是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正式加冕,但是却已经几乎被人所共认的埃德萨伯爵的称号,子爵,难道做为一个罗马人,你不知道埃德萨始终是罗马的领土吗?” “的确如此!”另一个元老站了起来,那是个看起来年纪明显比别人年轻得多的人。他神态激动的向着伦格大声质问“请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承认法兰克人对埃德萨的统治,虽然异教徒从罗马夺走了埃德萨,可是罗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权力,而你却以法兰克人埃德萨女伯爵丈夫的身份继承了这片土地,这难道不是对罗马的背叛吗,或者说对你来说权力才是最重要的,祖国并不在你的考虑之中?” 年轻元老的话刚刚出口,一阵低声议论霎时在四周响了起来,虽然早在昨天,元老院在临时决定听取伦格进入君士坦丁堡的陈情时,已经顶下了要适当压制这位过于高调的罗马英雄,以防出现令人难以收拾的局面的原则,但是让其他元老感到意外的是,突然出现的这两个指控,却似乎从开始就把整个陈情咨会变成了一场严厉的指控,这一切的确出乎很多元老们的意料之外。 而让元老们更加不安的,是做为这次陈情咨会主持的元老,那个叫米蒂戈罗斯的人却丝毫没有要阻止这一切的意思,一想起这个人在不久前阿莱克修斯试图夺取皇权时对艾萨克那种不遗余力的支持,旁观的元老们甚至都可以想象到这一切严厉指控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暗暗操纵。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伦格听到那两个人在开始就提出的令人难以接受的指控时,他还是对这些人过于险恶的用心感到愤怒! 他能想象就在昨天夜晚的时候,艾萨克皇帝会用什么样的许诺收买这些人,然后指使他们在自己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的第二天就对自己发起如此可怕的进攻,而且他相信如果自己没有任何准备,那么骤然面临这些指控时自己将会是多么尴尬,甚至危险! “尊敬的帝国元老院的大人们,”伦格的声音十分平静,他把手轻轻按在大理石的讲坛上,在低头望着讲坛上面的石雕书卷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四周的人们“我不知道这样的指控对你们来说是否真的很重要,不过我想这是你们的权力和职责,做为帝国的元老,你们有责任对我产生这样的质疑,同时也有责任要求我对此予以澄清。” 伦格的语气安静而又缓慢,当他看到那个依然站在看台上,严厉的望着自己的年轻元老时,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但是接着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大人们,关于做为一个虔诚的正教徒却带领着一个公教教团和骑士守卫住了耶路撒冷的疑问,我不需要回答……” “哦!”“这个人在说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元老的质疑……” 元老们不满的指责立刻从四周响起,即使是那些对这些指控不以为然的人,也不禁对伦格的这种态度感到的愤怒,他们大声议论着,同时已经有人开始高声喊着要把这个无礼的人驱逐出元老院! “大人们!” 伦格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他猛然掀起自己火红的披风,露出了软衬甲下肩头上深陷的一个伤疤:“这就是我认为不需要回答的理由,难道你们不为一个和你们拥有相同信仰,能够带领一支信仰公教的军队与异教徒流血厮杀,并且为罗马重新获得了伟大的荣誉的人感到骄傲吗?” 伦格大声质问着那些元老,他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而且他知道这个时候也的确需要这种谨慎,却又更能引起无数共鸣的激动:“罗马的荣耀最终是由一个罗马人重新拾取,而不是一个公教徒,这就已经足够解释了。难道你们不为自己的兄弟能够同样得到公教徒们的敬仰感到自傲?难道这一切还需要一个虔诚的,为罗马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用只有讲演家才有的口才为自己辩护?” “上帝,这个人的口才就是一个讲演家。” “他不该带兵打仗,他应该去大剧场参加比赛,那里才是适合他的地方。” “可是这一切的确是真的,一个罗马人带着一群法兰克人,这本身就是一个荣誉了。”…… 元老们再次议论纷纷的喧嚣,让整个原型大厅听上去就如同一个杂乱的菜市场,而伦格看着这一切,心里却只是在暗暗庆幸,他庆幸的并不是自己所谓的口才,而是在昨天野望那个神奇的时刻,自己所遇到的,真正如同奇迹般的巧遇。 “至于第二个问题,大人们,我可以很认真的解释。”伦格决定尽快让自己从这些元老们的游戏中摆脱出来,他已经可以猜到艾萨克皇帝要如何对待自己,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陷在这个令人讨厌的泥潭里挣扎不休。 “大人们,我的未婚妻是法兰克人的埃德萨的女伯爵,她同样是欧洲拥有久远荣耀的贵族后裔,”当提到玛蒂娜时,伦格的眼中露出了些许温柔,在这个又大理石包裹着的,到处都充斥着阴谋诡计的冰冷建筑中,唯一能够让他感到一丝温暖的,就是想起与他一切渡过众多甜蜜夜晚的女人“我的未婚妻的封号来自她的家族,她对于埃德萨的责任也只是来自她的家族,这一点即使是面对罗马皇帝我也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可是,你难道就要这样面无愧色的接受这一切吗?”那个年轻元老再次站起来大声指责“如果你是一个法兰克人,你不会受到任何指责。而你一边始终口口声声自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一边却接受了法兰克人从罗马扼取走的埃德萨,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正直的罗马人应该做出来的。” “大人,”伦格这时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完全是真正的针对他了,这让他不禁微微放心,尽管知道在整个元老院里一定还有隐藏着的对手,但是他已经决定抢夺主动:“如果我真的如您所说面无愧色的接受这一切,现在我应该正在埃德萨为了我的那份领地与萨拉森人战斗,而不是在经历了长途征战之后站在你的面前!” 他的声音在这时刻意提高,在令所有人微微一静时,他再次大声说:“我相信很多人已经知道我的未婚妻已经怀孕,但是我始终没有与她正式举行婚礼,这一切为的是什么?难道我希望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吗?!我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只是希望我的婚礼能够在这里举行,能够在被我始终向往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里举行,能够让我的孩子得到属于来自罗马的祝福!” 元老们难以置信的发出一阵嗡响,但是伦格已经决定再也不让他们为所欲为! 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到站在通向走廊门口的一个侍从面前,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他带进元老院的一个皮囊。 “大人们,当你们要求我在元老院陈情的时候我万分感激,但是我却不是为了我刚才的辩护高兴,而是为了这个!” 伦格从皮囊里拿出了一张精细的羊皮纸,随着羊皮纸打开,近处看清的元老们,嘴里都不禁发出一声意外的“咦”声。 “大人们,难道还有什么比罗马的危难更应该陈情的吗,和罗马比较起来,我那点卑微的荣誉和地位难道真值得你们如此关注?”尽管伦格的腔调并没有露出讥讽,可他的话还是激起了元老们心中的愤怒。 但是随着伦格突然说出的一句话,元老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尊敬的大人们,我相信罗马正面临巨大危险,这个危险并不是来自异教徒,而是来自我们的兄弟。” 第八章 借势(下) 伦格的话显然让罗马元老们感到意外。他们错愕的看着伦格手里的地图,一时之间大厅里不禁一片沉寂。 “大人们,我想一定有人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伦格把地图随手铺在演讲台上,同时他抬手微微示意,请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米蒂戈罗斯过来“请过来大人,我相信您一定会对我即将说到的事情感兴趣。” 听到提到自己,始终如同旁听的米蒂戈罗斯终于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没人知道这位在阿莱克修斯意图叛乱的时候毅然站在皇帝一边的元老今天的态度,是否是出于皇帝的授意,但是但只是从他对伦格的冷漠上,罗马元老们就已经意识到了眼前的一切隐约意味着什么。 尽管有人在这时无奈的向着伦格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但是却最终没有人再向前靠近,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米蒂戈罗斯脸色阴沉的走到了大理石讲演台前,接着人们就看到他的双眉微微一皱。 “这是什么?”米蒂戈罗斯疑惑的低头看着地图,他的双眉紧皱在一起“子爵,难道你要告诉我,罗马将要受到来自欧洲的威胁吗?” “是的大人,”伦格把地图向着米蒂戈罗斯微微一推“我想您比我更加清楚,早在几年前的保加利亚叛乱已经让罗马不但失去了一块属于它的领地。还让欧洲人再次看到了帝国面临的危机,据我所知,就在不久前色雷斯曾经发生了很严重的动荡,这一切都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有着保加利亚人的阴谋,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不但信奉上帝,甚至还是同样的正教兄弟,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保加利亚人已经开始窥伺对罗马来说至关重要的色雷斯,甚至可能还在窥伺整个希腊。” “你这的确是在危言耸听。”米蒂戈罗斯不耐烦的随手推了一下面前的地图,不过当他的手不经意的抚在一条长长的探入地中海的土地上时,他不禁忽然停了下来。 他有些意外的发现,在这张异常详尽的地中海地图上,在那个看起来就如同一个靴子般的半岛上,画着一个简单却引人注意的三重冠,这让他不禁对那个地方大为注意,即使对这张地图上所画的一些地方还不十分清楚,但是米蒂戈罗斯知道那顶三重冠意味着什么。 “这是罗马城?”米蒂戈罗斯指着三重冠边上代表一座城市的一个城堡图案,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实在有些多余,因为“罗马”的名字俨然标在那个城堡的旁边。 “是的大人,那是罗马。”伦格用手在那个城堡突然上微微抚过“我相信这才是对我们最重要的敌人,和他们比较起来,撒拉森人甚至是克尼亚人反而无法令我们为之担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认为,子爵?”米蒂戈罗斯略微犹豫,尽管他并不想让这个年轻却充满野心的年轻人控制这次陈情咨会,但是看着那顶比喻着罗马教皇的三重冠,他却不由自主的低声发问,对于梵蒂冈的敌意让这位元老在这时不由自主的暂时放下对伦格的敌意“难道你认为公教会在这个时候对保加利亚有所举动吗?” “难道还有什么比让信奉正教的保加利亚改信公教。更加能让梵蒂冈高兴的吗?” 伦格的话让米蒂戈罗斯始终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眼睛在那幅地图上仔细看着,同时他的眼睛慢慢的开始沿着伦格放在保加利亚上的手指向着南方移动,当他看到伦格的手指最终停留在标注着希腊的地方时,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子爵,这听上去更像是你的臆想,”米蒂戈罗斯慢慢后退几步“这里是罗马的元老院,我们可以允许你为自己辩护,但是过于大胆甚至荒唐的猜测却并不包括其中。” “可是这样的臆测却完全可能成为事实,”伦格看着四面的看台,发出高声宣布“罗马的元老们,我知道这一切可能会让你们觉得过于荒诞,但是却并非不可能发生,我相信你们一定还记得在保加利亚最初摆脱野蛮诡异到上帝的荣光时,梵蒂冈曾经派遣最得力的使者,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试图让保加利亚人成为公教徒,而现在保加利亚的背叛对他们来说即将意味着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那么子爵你告诉我们这些干什么,难道您认为说出这些就能证明你对罗马的虔诚吗?”依然是那个年轻的元老站起来,和其他那些已经进入垂暮之年的元老们比较起来,这个还只是两鬓略微花白的元老似乎有着令人诧异的精力。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伦格,似乎稍一大意,伦格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似的“还是你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罗马的拯救者,要知道你这种话很多人都曾经说过,那些人总是自认是罗马的英雄,现在的你也在这么做,曼齐克特的胜利让你认为自己不但可以从凯旋门下走过,也认为可以彻底征服罗马的元老院。” “可惜我还没有狂妄到这种地步,”伦格冷冷的回答,他略显得冷漠的看着那个人,随后毫不理会那个人挑衅般的眼神,回头看向米蒂戈罗斯“大人,做为一个为罗马做出过贡献的人,我只是请求元老院允许我提出我的要求。” “那么你要得到什么呢?”米蒂戈罗斯同样冷冷的问着,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彻底揭露眼前这个人的野心了,虽然圣子的称号能够令君士坦丁堡的民众疑惑,但是这样的光环却显然很难令罗马的贵族和元老们为之心动。 “为了宣扬上帝的意志,祈祷者教团将在罗马修建属于教团的教堂,而为了保护教团不受到侵犯,我将向皇帝陛下要求允许救赎骑士成为教团的保护者,我希望在这里得到罗马元老院的支持。” 伦格的话立刻在整个元老院里引起一片喧嚣,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他们愕然的看着站在讲坛前的伦格,一时之间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要求。 “子爵,难道你不觉得在这里提出这样的要求很不妥当吗?”米蒂戈罗斯沉声问着“要知道祈祷者教团是否能在罗马传播上帝的意志,这不但需要皇帝的允许,而且还要得到牧首会议的允许,而你的骑士团,要在罗马建立起他们的城堡。我想这甚至不是皇帝就能决定的。” “大人,我想你误会了,”伦格轻轻一笑“我只要求能允许我的骑士团在传播教义的时候成为教团的保护者,我不会要求授予他们任何特权,甚至我可以让我的军队接受罗马皇帝的命令。 而这一切的回报只是希望能在那些地方建起属于虔诚的祈祷者们自己的教堂,而骑士团做为教团的保护者是有责任保护那些传播上帝意志的教民的。” “这才是你来到元老院的真正目的是吗?”米蒂戈罗斯忽然低声问着“你告诉我们保加利亚即将被公教收买,又告诉我们罗马在希腊的领地将要受到威胁,然后你要求你的骑士团进入罗马,甚至是色雷斯?” “大人你反对我的要求?”面对米蒂戈罗斯的质问,伦格的神色冷淡。 “我当然反对,色雷斯不会有任何危险,皇帝陛下已经用黄金为色雷斯铺平了一条道路,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米蒂戈罗斯慢慢绕着伦格走着,他抬头向气愤的元老们微微抬手,随着大厅里沉寂下来,他走到伦格面前,低沉的说: “子爵,鉴于你的话没有任何根据,我要求罗马元老院否决你的这种荒唐的要求,至于你的教团,我相信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宣扬上帝的意志,那么上帝一定会用奇迹保护他们的。就如同你在耶路撒冷创造的奇迹一样。” “你这时在暗示我在撒谎吗,大人?”伦格淡淡的声调里听不出任何愤怒,他平静的望着米蒂戈罗斯,这时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肯定已经于艾萨克皇帝有了某种默契,也许就在自己踏进元老院之前,一个巨大的阴谋就早已等待着他了! “我是在指控你在撒谎,子爵,”米蒂戈罗斯用低得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在伦格耳边说“很遗憾你现在正把自己推向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之前的荣誉对你来说也许来得太简单了,所以这一切让你得意忘形,甚至提出了这么荒谬的要求。你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而且我相信这次你一定没有机会再死而复生了。” “我不能不承认,我们谈论的是一支曾经在耶路撒冷和曼齐克特创造下了辉煌的军队。” 就在罗马元老院里正发生着唇枪舌剑的交锋时,在圣宫里,也正上演着一出颇为耐人寻味的戏剧。 艾萨克坐在凉亭里得意的看着对面的伊莎贝拉说,午后的阳光照在年轻女王的身上,看上起十分赏心悦目,这让艾萨克的心情异常舒畅,而真正让他的心情如此之好的,则是他已经自认彻底看穿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美丽女人内心中那种与他一样的欲望,那是对权力的渴望和执着,正是这种欲望让这个对他痛恨不已的女人,再次坐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都知道这样一支军队如果驻扎在君士坦丁堡,那将是十分令人不安的,而且这样的军队也只有在战场上才是真正符合上帝恩典的。” “我相信贡布雷子爵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来到这里和您见面。”伊莎贝拉缓慢的回应着,她知道当自己做出觐见皇帝的决定时,事实上就已经向着伦格的敌人一方迈出了一步,但是她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当她在昨天夜里接到一个令她不安的消息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无休止的等待下去! “伦格,原谅我,我会补偿你的……” 伊莎贝拉内心中那仅存的良心不住的叹息着,她能想象那个年轻人会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待她,她无法忘记那个人在进入君士坦丁堡时那种令她为之心跳的气魄,也无法忘记虽然短暂,但是却总是不停的敲击她心灵深处一个早已尘封起来的角落的那点点滴滴,与之相处的经历。 但是最终伊莎贝拉还是决定放弃那一丝过于软弱的柔情,特别是当头天夜晚一个来自她的姐姐西比拉宫廷的人,给她送来了关于盖伊已经正式发出宣布重新收复耶路撒冷的宣言之后,伊莎贝拉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危机正在向她骤然袭来! 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等待,她需要得到一个强大力量的支持,而现在看来只有罗马皇帝才能真正给予她所希望的一切。 “上帝原谅我们的决定,但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个骑士团都不能在君士坦丁堡驻守下去,”大牧首用一种稍微显得有些失态的口气狠狠的说“如果可以,我个人更愿意把一处城堡送给他们做为他们的营地。” “救赎骑士团必须属于耶路撒冷。”伊莎贝拉的口气开始变得严厉起来,她站起来看着艾萨克“我会向贡布雷子爵提出陛下的要求,不过我希望得到您相应的回报。” “陛下,我想我应该说的更清楚一些,”艾萨克慢悠悠的站起来,他觉得这时的自己真就如同当初站在城墙上狂妄的大声宣布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时,那样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气魄“对于那个教团,我并不感兴趣,但是救赎骑士团却是我一直颇为好奇的,所以我将宣布承认救赎骑士团在罗马的地位,甚至我可以给予他们正教军事教团的地位。同时他们对你的支持,将被同样认为是来自罗马的支持。一句话,我要那个骑士团!” “你这是在掠夺!”伊莎贝拉发出了愤怒的低吼,但是她看到的却是艾萨克不以为意的冷笑“难道你认为可以这么容易就夺取一个军事教团吗,难道你忘记了那支军队不但有一个被奉为圣子的奇迹,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因为圣地的存在才得以成立,任何试图把他们和耶路撒冷分割来的举动,都无疑是在毁灭这支军队!到了那时候你会什么都得不到的。”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艾萨克轻轻一笑,就在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时,一个宦官小心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随着轻轻耳语,艾萨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显得意的微笑,他抬头看着狐疑的伊莎贝拉,用手指轻轻沿着空了的酒杯边沿慢慢滑动,过了好一阵才用一种讥讽的口气说:“我们的那位朋友贡布雷子爵刚刚在元老院里提出了一个把他自己逼进了绝境的要求,他居然提出允许救赎骑士团在罗马成为他的教团的保护者,现在整个元老院已经彻底疯狂了,我相信不用多久,那些元老就会把他称为野心家和罗马的敌人。” “你说什么,他疯了……”伊莎贝拉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裙摆,她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片愕然,可是更多的是接踵而来的绝望。 “我不认为那个人疯了,不过我只能认为那个人太过急不可耐了。”艾萨克看着同样露出错愕表情的大牧首略一点头“那么您认为呢,虽然那位子爵的要求十分过份,但是在罗马建立属于他的教团的教堂,这是不是值得考虑?” “一个公教的教团?”大牧首微微皱起了双眉“陛下,我无法想象一群公教教徒会做出什么来,虽然带领他们的是一个正教徒,但是从那个人提出的要求看,他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与罗马敌对的地方。所以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也不是不可以,要知道一个武装教团的力量是不能忽视的……”艾萨克似乎完全忘记了依然坐在对面的伊萨贝拉,这时的他似乎看到了一支拥有着巨大号召力的军队已经成为了他的禁脔,这让他不禁得意的发出“呵呵”的笑声。 艾萨克在得意的同时还是不忘向着对面发呆的伊莎贝拉看去,他能从女王苍白的脸上看出她内心里的焦虑和绝望,这让他觉得更加得意,甚至如果不是大牧首就在身边,他相信这时自己已经完全可以把这个漂亮的女人抱在怀里,让她对自己婉转哀求了。 一切居然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令艾萨克为自己之前那些多余的心机感到后悔,一想到为了能够逼迫那个贡布雷尽快来到君士坦丁堡,他甚至牺牲了自己最为宠爱的随从和一个颇为喜欢的小丑,艾萨克就不禁对那个年轻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恨意。 而再一想到就是这个人居然破坏了自己在大竞技场上当着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的面,享受来自伊莎贝拉表示彻底臣服的满足感,他的心中就不禁暗暗发誓,要把那个人送进雷克雷的监狱,并且一定要让他真正明白罗马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这时的伊莎贝拉,只是绝望的僵坐在那里,她的心头已经一片混乱,一阵阵的不安让她觉得这时的君士坦丁堡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可怕漩涡,似乎在慢慢的吞噬着她的身体,同时心底里隐约对伦格的担忧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怨恨又令她焦虑得几乎就要崩溃。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艾萨克皇帝用一种似乎完全是好奇随意的口气说到:“那位来自塞浦路斯的女子爵,可真是让人觉得好奇的很呀。” 一切的变化是那么突然,在进入元老院时还备受推崇的圣子,随着元老院大门的敞开,却顷刻间在罗马被传为了一个拥有着巨大野心的阴谋家! 很快人们就知道了他向元老院提出的那些对罗马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要求,一时之间,整个君士坦丁堡再次因为这个人而沸腾起来! 在街道上,在广场上,在各个大大小小的公共浴池里,甚至在集市上,人们把这些消息奔走相告,一时间无数的声音开始在这座总是容易引起激情和愤怒的城市里喧嚣尘上! 之前的荣誉似乎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质疑、咒骂、威胁和指控则如潮水般涌来! 同样,对圣子的支持和信任也不乏其声! 罗马人为此而再次疯狂了起来,人们开始大声辩论,相互攻讦!随着话题越扯越远,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难道就是我们为罗马所做的一切的回报吗,大人?”鲁普站在伦格面前愤怒的控诉着“当我们进入这座城市的时候,他们用欢呼和鲜花欢迎我们,可是刚刚只过了一天,他们却用这种侮辱甚至是敌视对待我们,难道我们的战士在曼齐克特的付出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回应,这难道就是我们的下场?” “这一天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十分漫长的,不过不用担心骑士,”坐在旁边的法兰西斯站起来走到鲁普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罗马人有一种天生的激情,不过也可以称之为疯狂,他们可以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谣言把一位皇帝推下宝座,而又因为另外一个更加微不足道的谣言让一个懦夫成为英雄,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远离这些,却又不会被罗马人忘记。” “可是我不明白大人,刚刚在我们进城的时候,那些罗马人对我们大声的嘲笑,那种样子就如同我们是一群被人不齿的小丑。” 鲁普不忿的怒斥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当他看到从院子的走廊里走过的阿索妮娅时,虽然他的眼神没有那么凶恶,但是依然让年轻的希腊女孩吓得不禁脸色微微发白。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君士坦丁堡,至少骑士团必须尽快离开,”伦格看着鲁普的样子低声对赫克托尔说着“你们应该看出来,不论是那种令人担忧的奢靡还是来自教派间的敌视,救赎骑士团都绝对不能长期在这座城市里停留下去。” “大人,我应该说您的确是得到了上帝宠爱的圣子,否则上帝的眷顾又怎么如此独独的降临到您的身上呢?”赫克托尔无声的一笑,那种样子让伦格不禁想起了关于魔鬼的传说“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很快我们就会看到令一个局面在君士坦丁堡里发生,不过让我感到好奇的是,难道就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您在元老院里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吗,或者难道没有一个罗马人真正为他们的帝国担忧?” “罗马已经堕落了,奢靡的生活让他们早已失去了看清真相的眼睛,”法兰西斯微微叹息“也许有人还看得清,不过在这种时候说出真话,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呀。” 法兰西斯发出的叹息还没有落声,阿历克斯突然大步走进了房间。 “大人,约翰.克马特大教区长刚刚向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提请了向保加利亚派出护教骑士团的请求!” “约翰.克马特?”首先站起来的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激动的神色,即使他立刻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可之前故作平静的外表下那动荡不安的心绪在这个时候终于表露了出来“真没想到那位大教区长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上帝,对约翰.克马特来说,他已经把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前途完全赌在了我们这一边,”法兰西斯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长气,尽管君士坦丁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是在最后时刻没有到来之前,担忧和彷徨始终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不过我想那个马克特也并不简单,也许他真的同样看到了保加利亚的危机,我甚至觉得这个人在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的确是大人物……”伦格忽然莞尔一笑,他当然知道那个约翰.马克特在将来会成为什大人物,至于是否会十分“了不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现在的约翰.马克特不论是出于赌博般的私心,还是的确如法兰西斯所说真的看到了旁人还没有看到的危机,他都的确公开而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一边!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最终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吧。” 伦格深吸长气,他知道很快就会再次进入元老院,只是这一次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还没有人能完全猜到。 公元一一八八年四月十六日夜晚,就在罗马人险些因为那位圣子,掀起自破坏偶像运动以来最大的辩论时,一个令所有罗马人彻底闭上嘴巴的消息经由一个身负重伤的使者带到了君士坦丁堡: 色雷斯再次发生暴动,保加利亚人进入希腊北部! 第九章 声势 保加利亚人进入了希腊北部。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圣宫里向在君士坦丁堡的每个角落流传出去。 或者应该说当艾萨克二世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艾萨克二世是在刚刚用滚烫的热水泼得身上泛起了一片红色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当他听到身边的宦官向他禀报这的时候,因为意外和惊骇险些摔倒在浴池里的艾萨克二世愣愣的看着那个宦官,过了好一阵,他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下令立刻把那个使者给他带来。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他见到的却只是那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使者的尸体。 从他身上的伤口可以看出这个人曾经面对可怕的敌人,事实上这个人是在罗马城外不远处的荒野里被发现的,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当他被抬到皇帝面前时,他的身体早已经变得冰冷。 艾萨克相信这个士兵是勇敢的,但是他的样子却实在让人无法乐观。看着他的尸体,艾萨克更愿意相信这个人是在经历了一场战斗之后才来到君士坦丁堡的。 而他随身带来的色雷斯将军的密信,也彻底说明了一切。 在那封字迹潦草的密信中,色雷斯将军阿内塞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向皇帝乞求着援军,在信中,阿内塞绝望的提到了来自保加利亚人的袭击和越演越烈的边境窘迫,皇帝慷慨的送到色雷斯的黄金促使饥民们的掠夺更加疯狂,而且随着饥荒在色雷斯全境蔓延,整个希腊都有被卷进去的危险! 而在北方保加利亚人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自由而轻易满足,这些和罗马人一样信奉着东正教的叛徒不但频频在与罗马的边境上挑起事端,甚至在那些侵入色雷斯的保加利亚人中。已经开始出现整队整队的军队,而不再只是零星的强盗与土匪。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艾萨克在刚刚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明白,他知道随着当初领导保加利亚人的独立,和随后彼得的被杀而令阿森的地位逐渐稳固,那个人的野心也终于开始在这时完全表现了出来。 保加利亚国王已经不再只满足于在自己的国土上被称为国王,罗马的富饶已经引起了这个人的垂涎。 不过让艾萨克感到意外的是,尽管对那个人的野心早有准备,但是却他怎么也没想到保加利亚国王会这么早就开始了他那野心勃勃的举动。 这让艾萨克不但意外,更加愤怒! “这个人居然还厚颜无耻的答应和我谈判,他甚至没有反对让他那个娼妇似的女儿成为罗马王子的妻子,那个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艾萨克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大理石地上的使者尸体,愤怒的向着四周的人大喊大叫,他无法忍受自己在刚刚获得一个小小的胜利之后,就被一个来自外国的野蛮人羞辱的事实,更不能忍受自认完美的计划居然会被一个住在山沟里的土包子国王彻底破坏。 “陛下,罗马应该立刻做出回应,如果任由保加利亚人这样下去,不但是罗马的耻辱,也会在色雷斯地区引起很不好的影响。” 一个大臣有些怯懦的轻声提醒着,不过他的话却让艾萨克感到更加愤怒。 对冒犯罗马的敌人予以反击,这不过是最简单也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看着这个好像自认是在提出什么高明建议的大臣,艾萨克第一次为自己手下居然只有一群傻蛋感到悲哀,同时他心头闪过了阿莱克修斯的身影,不过他立刻就让自己压下了这个过于荒诞的念头。 “我绝对不能让他从雷克雷监狱里出来……”艾萨克心中暗暗发誓。虽然在与这个弟弟的较量中,最终获得胜利的是自己。但是艾萨克每当想到阿莱克修斯那令他不安的隐忍和超出常人的耐心时,他就觉得多少年来自己都是在一条随时会撕烂自己喉咙的毒蛇的窥伺下渡过的每一天。 “陛下,色雷斯将军的请求要尽快予以答复,”刚刚从元老院感到皇宫的米蒂戈罗斯脸色阴沉,他同样低头望着地上使者的尸体,一双已经发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思索着真么“我们现在就要派出罗马军团,只有最可怕的进攻才能让保加利亚人意识到与罗马为敌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我相信任何一个罗马将军对会为了罗马的荣耀而战的。” “可是我现在到哪儿去找一支能够为罗马而战的军队!”艾萨克终于按捺不住的大声吼叫了起来“那些可恶的色雷斯人,当他们忍饥挨饿的时候我给了他们黄金,我甚至不计较他们曾经袭击驻守当地的罗马军队的罪行,可是现在他们是用什么样卑鄙的行为回报我的?!” “可是这难道只是保加利亚人的原因?”米蒂戈罗斯忽然轻轻的自语,当他看到艾萨克稍一发愣随即平静下来之后,他慢慢的向后退开了一步。 多少年来,米蒂戈罗斯早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伺候一位皇帝,他知道应该小心翼翼的不要去触犯皇帝的威严,特别是如同眼前的艾萨克二世这种喜怒无常,却又拥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虚荣与傲慢的皇帝,更是需要他随时注意,不要因为一时不慎而抢了他荣光的人。 “难道这一切当中还有其他人吗?”艾萨克踱着步子来回走动着,他不知道究竟还会有谁在这个时候会从被后捅他一刀。不过他暗暗发誓一旦找出这个人,他一定不会对他客气。 “陛下,正如您所说的,可能会有其他人暗中唆使保加利亚人,您知道阿森还是在不久前才因为杀掉了彼得而成为保加利亚唯一的国王,以他现在的处境,是不会随意挑起一场与罗马的战争的。除非真如您猜测的那样,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听到米蒂戈罗斯的话,艾萨克不禁连连点头,他一边毫不客气的承认了刚才猜想完全不是因为米蒂戈罗斯的“无意”提醒,而完全是他自己的猜测,一边在心里不住的寻找着正如米蒂戈罗斯所说,应该立刻派往色雷斯平叛的将军。 但是让他感到沮丧的是,到了这时他才方向,唯一比较适合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居然是显然已经投靠了那个贡布雷的瑞恩希安! “陛下,色雷斯将军阿内塞显然已经无法无能为力,现在唯一能派出的人只有……” 米蒂戈罗斯的声音慢慢的低沉了下去,他从艾萨克越来越难看的脸上可以看出皇帝已经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这让他感到一阵不安,但是当他的眼神掠过躺在地上的使者尸体时,米蒂戈罗斯终于还是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现在只有特拉比松将军瑞恩希安适合成为平息这场暴*的人了。” “休想!” 一声低吼忽然从艾萨克的嘴里迸发出来,他愤怒的盯着米蒂戈罗斯的脸,原本因为被温泉蒸得通红的脸上,这时已经开始变得发黑:“别指望我会对那个忘恩负义的私生子低头,更别指望我会去求他!” 他的脚下因为愤怒变得越走越快,当他经过米蒂戈罗斯身边时,他忽然一把抓住这个年事已高的元老院元老的衣领,双眼几乎冒火般狠狠的问:“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了他的贿赂?也许他还让你替他说情,甚至可能还想让你替他向我要共治皇帝的宝座是不是?!”他的手用力勒紧米蒂戈罗斯的领子,异常高大的他甚至很轻松的就让罗马元老的双脚离地,一时间米蒂戈罗斯只能依靠脚尖勉强支撑着身体,他的脸上一片惊慌! “去告诉他,只要我还是罗马皇帝,他就别想坐在我宝座的旁边!让他死了那份心吧!” “陛下,绝对没有这种事,如果您这么想,这就是对我的侮辱!”米蒂戈罗斯愤怒的大声为自己辩解着,他没有想到艾萨克皇帝会如此的激动,尽管从他的样子看来,皇帝本人完全知道瑞恩希安是迄今为止,唯一解决色雷斯危机的人选。 “没有嘛,是吗?”艾萨克恶狠狠的盯着米蒂戈罗斯的眼睛,过了好一阵他忽然放手,同时嘴里开始不住的唠叨起来:“上帝我都干了些什么,我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叛乱就这么慌张,我是罗马皇帝呀,当初查士丁尼皇帝即使面对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叛乱都没有随意放弃,虽然我没有能和他一样,有一个了不起的妻子,但是这难道就是我应该慌张的理由吗?” 听着皇帝胡言乱语似的自我辩护。米蒂戈罗斯微微喘息了一声,同时暗暗为自己感到庆幸,他知道自己已经躲过了一次可怕的危机,现在该是给明显在寻找借口的皇帝铺陈一个台阶的时候了。 “陛下,没有人能否定您是一位睿智的皇帝,不过您的悲剧在于查士丁尼皇帝拥有贝利撒留和纳尔萨斯,而您却一无所有。” 米蒂戈罗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充满恭敬,当他看到艾萨克显然立刻就认同了自己的这些把他与查士丁尼相提并论的恭维之后,他一边悄悄的为自己长出一口气,一边小心的说: “可是我们现在必须尽快的平息色雷斯的暴动,陛下您知道。随时会到来的新的十字军将引来大批的法兰克人,这固然能让我们拥有了对抗萨拉森人的力量,但是也让我们多出了同样巨大的危险,不能不承认,那个贡布雷今天在元老院里说过的一句话的确很有道理,我们的面临的危险也许并不是来自异教徒,而是来自于我们拥有着相同信仰的兄弟。” “那个贡布雷是这么说的吗?”艾萨克没好气的瞪着米蒂戈罗斯,虽然他很想从这句话里挑出些毛病,但是一看到依然放在地上让他烦心的尸体,他就不禁没有了这个心情,他一边挥手让人把使者冰冷的尸体抬走,一边依然不住来回走动着。 米蒂戈罗斯静静的站在旁边,他知道这时的皇帝正在个人虚荣和色雷斯的危机间摇摆不定,不过他这时已经并不十分担心了,因为按照多年来对艾萨克的熟悉,他知道这位皇帝如果能够放弃对个人权利和虚荣过于执着的把持,依然还是能够做出颇为睿智的决定的。 而艾萨克显然也并没有让米蒂戈罗斯失望,在过了好一阵之后,皇帝脸上的愤懑逐渐消失,他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不远处戴克里先皇帝一尊塑像,过了好一阵之后,他回头看着米蒂戈罗斯:“去告诉瑞恩希安,他依然是我父亲的儿子,是我的兄弟,对于他曾经对我的冒犯,我是不会计较的。” “遵命陛下,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米蒂戈罗斯低声提醒着,他知道皇帝肯如此对那个瑞恩希安让步,绝对不会只为因为想到了所谓的兄弟情义。 “对,的确还有……”艾萨克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皱起双眉,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告诉他,我依然对他十分信任,特别是他在曼齐克特所做的一切,不过如果他能再次为我、为帝国平息色雷斯的叛乱,我会给予他更大的回报。 特别是,如果他能把那支救赎骑士团从那个贡布雷那里带出来去参加色雷斯的平叛军队,我甚至可以考虑让他成为驻守君士坦丁堡的近卫军统帅。我相信他一定会知道我接下来会向他承诺什么。” “陛下,您真是睿智……” 米蒂戈罗斯用一个让艾萨克感到暗暗得意的深深鞠躬结束了这次觐见,不过当他转身离开皇帝寝宫时,望着那座在夜色里灯火通明的宫殿,罗马元老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苦涩无奈的笑容。 米蒂戈罗斯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他也并没有立刻就赶到瑞恩希安在君士坦丁堡的住宅。 在夜色中,罗马元老坐在马车里任由自己的随从漫无目的的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游荡着。 每当来到一些广场和喷泉边这些总是会聚集起一群高谈阔论的人群的地方时,他会让马车停下来,静静的听一听那些君士坦丁堡人在议论些什么,然后再继续前进,这样一路上走着听着,米蒂戈罗斯的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 在白天元老院的陈情咨会上发生的一切传出去之后,米蒂戈罗斯相信那个贡布雷的名声在君士坦丁堡肯定已经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尽管他实在不明白那个人怎么会愚蠢到那种地步,居然会主动的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但是只是到了夜晚,一切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君士坦丁堡人那容易激动甚至有时候显得毫无理智的狂热,似乎在这一刻推动着他们的情绪再次向那个贡布雷倾斜过去。 在人们的议论中,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根据那个到处在城市里流传的关于色雷斯的消息对贡布雷产生了同情,那些热衷于讲演雄辩的人在人群里不住的盛赞那位圣子所拥有的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同时也为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远瞻不住感叹。 “当我们还在为帝国失去了保加利亚而愤怒的时候,睿智的圣子却已经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他预见了那些野蛮的保加利亚人的野心,甚至提出了应该在他们还没有对罗马产生威胁之前,派出军队和教团,他甚至为了罗马而甘愿让自己的骑士团面对那些野蛮人……” 当米蒂戈罗斯走进著名的阿弗洛狄忒公共浴室时,他听到一个讲演者正倚靠在一块被温泉冲刷得十分干净的圆石上向四周的人大声讲演着,在他的四周围拢着一小圈人数并不很多的听众,不过让米蒂戈罗斯感到意外的是,在那些听众中,他看到了几个宫廷里颇有名望的大臣,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白天在元老院中一起诘问伦格的罗马元老。 “……可是我们用什么来回报这种慷慨呢?”随着那个讲演者的富有煽动性的声音,旁边的一些人也逐渐的靠拢过来,这似乎让他的情绪显得更加激动,他一只手虚握着赤裸的胸前那并不存在的古罗马哲人长袍的外襟,另一只手按在光溜溜的腰间,以一副古希腊雕刻家利西普斯刻刀下的伟大作品的形象站在听众面前,同时用让旁人仰视的傲慢发出辛辣讥讽的言论。 “我们的元老们呀,居然认为那个人的话是危言耸听,甚至把他称为罗马有史以来最大的野心家,我的上帝,要知道罗马从不畏惧野心家,凯撒,屋大维,戴克里先,君士坦丁,甚至是后来的巴西尔皇帝,他们都是野心家,可是这些人却也都是令罗马人为之敬佩的英雄和皇帝,如果真要说值得遗憾,那只能说这样的野心家在罗马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少到罗马在被克尼亚人羞辱了百年之后,居然还会被一群野蛮的保加利亚乡巴佬侮辱!” “说的好!”“上帝,元老院应该听听这个人的话!”“罗马人已经被侮辱的够了,我们如果说有什么罪也早已赎清了,该得到好报了!” 人们大声喊叫着,空旷的浴室里因为这一声声的喊叫不住发出回声,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不过这一切在君士坦丁堡却显然早已被人们习以为常,在这种街头上的闲言碎语和关乎国政的纵横雄辩交相辉映的地方,总是有人不停的用凌厉的口舌为自己的观点辩护,这不但成为了罗马的传统,甚至已经成为了令罗马人难以放弃的生活中的一部分。 米蒂戈罗斯斜靠在一根石柱上静静的听着那个讲演者的话,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一定正有很多这样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口沫横飞的到处大放厥词,不过即便这样米蒂戈罗斯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业余政治家”的话未尝不是某些罗马贵族们的心声,特别是当他想起这其中关系到一位与皇帝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的罗马将军之后。 罗马贵族当中未尝没有人想在这种时候,依附上一个可能会在将来拥有更大权力的新贵。 这个想法让米蒂戈罗斯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当然知道皇帝最终决定向瑞恩希安让步,固然是因为色雷斯的危机,但是更大的原因,则是皇帝希望能够重新把那位在曼齐克特建立了巨大功勋的罗马将军召回自己的庵下。 一位受到一个武装的军事教团支持的,同样拥有着皇室血统的罗马将军对皇帝的威胁究竟有多大,只要稍微翻看一下罗马的历史就会一目了然了。 但是,皇帝的这个如意算盘真的能如愿以偿吗?米蒂戈罗斯对此并不乐观。 至少他知道这时的瑞恩希安虽然依然只是特拉比松的将军,但是从他居然毫无理由却滞留在君士坦丁堡不肯回到自己的军区,却居然没有一个人向皇帝提出弹劾就可以看出,这位罗马将军的地位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微妙,微妙到了即使虚荣狂妄如艾萨克二世,也不得不向他递出代表着和解与妥协的橄榄枝。 “我们应该把这一切让皇帝知道!”那个讲演者已经因为别人对他的欢呼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在听众当中寻找,当他看到几位显然地位显赫的贵族之后,他立刻走过去对着他们大声提出建议“大人们,我相信你们一定都是忠于罗马的,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能把人民的声音转达给皇帝?这难道不比你们在这里感叹更有用吗?我们都知道罗马的精神在君士坦丁堡,可也同样是在希腊,难道我们能容忍曼齐克特的悲剧在色雷斯甚至是罗马再次出现吗?” 讲演者的大声质问立刻的得到了四周听众的共鸣,他们纷纷向那几个贵族和元老请求着,同时已经有人开始高喊着应该给皇帝写一封长信,好让“罗马人民的声音得到伸张”。 看着那些激动的君士坦丁堡人,米蒂戈罗斯无奈的轻轻叹息一声,他疏懒的重新穿起衣服走出浴室登上了马车,当听到仆人询问还要去什么地方时,米蒂戈罗斯淡淡的说: “回家。” 瑞恩希安是在一个很不适合的时候听到关于色雷斯的消息的。 当时正在他的身下享受这位罗马将军威猛攻势的女人,在即将迎来一次令她为之神魂颠倒的高潮之前被无情的撵下了床! 只在身上披上一件细亚麻长罩衫的瑞恩希安几乎是一下就冲到了门外,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门外的随从,同时用低沉的声音命令他重新再说一遍那个消息。 “由色雷斯将军派来的使者带来的消息,色雷斯再次发生叛乱,而且保加利亚人的军队也开始进入希腊。” 亲信随从简单而清晰的回答着主人的话,随即这个亲信就看到主人在听清了这个消息之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如同喝下了最好的美酒般的奇怪笑容。 “上帝的意志,上帝的意志呀……”瑞恩希安慢慢的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眼神中有那么一阵闪过了一抹想尽量掩饰,却终于没有克制住的躁动,可接着他就立刻冷静下来,在随手打发走了那个亲信之后,刚刚关上房门的瑞恩希安就疯狂的扑向了站在床边望着他的美丽女人! 一时间,一阵阵女人兴奋的呻吟声响彻整个房间…… “尊敬的大人,我以罗马元老院的名义通知您,”一个身披锃亮链甲的罗马军官站在伦格面前举着一张羊皮纸卷轴大声宣布“您将再次接受元老院陈情咨会的征询,同时您要向元老院说明关于您要求向色雷斯派出武装教团的理由。” “十分荣幸,”伦格伸手接过那封来自元老院的羊皮纸命令时,注意到了这个军官颇为恭敬的神态“请转告尊敬的元老们,在向皇帝陛下陈情之后,我就会立刻赶赴元老院说明我的一切理由。” “您要在之前觐见皇帝吗?”军官有些意外的问着,当得到一个肯定答复之后,这个军官立刻告退,匆忙而去。 “罗马元老院毕竟不是皇帝的宦官,那些元老这个时候大概正考虑该如何从皇帝那里争取到更多的权力,不过……”赫克托尔忽然微微皱起双眉“色雷斯发生的一切似乎只对一个人有利。” “你是说瑞恩希安?”伦格一边看着那封元老院的来信,一边随意问着。 “是的,这一切突然让那个瑞恩希安成为了罗马最重要的人物,这并不是好事。” “不用担心,赫克托尔,很快他们就会发现需要的不只是个罗马将军,更需要我们。”说到这里的伦格忽然噗嗤一声轻笑:“写信的人有一个拉丁词拼错了。” 第十章 出兵(上) 四月的清晨总是能让瑞恩希安感觉到在略带凉意之外的一种舒适。 瑞恩希安喜欢春天。对他来说,带着丝丝暖意的春天就如同令人着迷的美女般令人陶醉,虽然他的注意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美女的身上停留的过久,但是这种对美女的欣赏,却成为了他喜欢春天的原因。 一条透着清冷气息的小河上刮来的凉风灌进了瑞恩希安的衣领,这让他觉得身上的袍子似乎完全涨开了似的。 从温暖的床上被叫起来对瑞恩希安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却并不生气。长久以来,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的眼里,这位特拉比松将军完全是一个喜欢享受生活的花花公子,虽然不论是在特拉比松还是在其他地方,瑞恩希安也都曾经带领军队在战场上残酷厮杀,但是君士坦丁堡人却始终无法把他与一位真正的罗马将军相提并论。 每当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更多的是关心这个人为了款待某位诗人或是戏剧家,而召开了多么盛大的宴会,或者是为了博得某位名妓的欢心,花费了多少他那看起来似乎总是花费不完的金钱。 但是这一切却都在曼齐克特之战后完全改变了,做为百年来第一个进入曼齐克特的罗马将军,人们知道瑞恩希安已经注定会被写入罗马厚厚的史书之中,而人们这时真正关心的,是这位与艾萨克二世皇帝有着同父异母血缘的将军在罗马的权力之路上,究竟能走多远。 而这个疑问随着在清晨就从皇宫里传来的命令得到了证实。 就在君士坦丁堡城还沉浸在彻夜狂欢后清晨的沉寂中时。瑞恩希安奉命进入了圣宫,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让他等待,而是早早的就在寝宫中等着他的到来。 看着艾萨克二世微红的双眼,瑞恩希安知道这一夜对艾萨克来说显然是十分难熬的,特别是看着皇帝身边的桌子上散乱摆放的一堆希腊和保加利亚地图之后,瑞恩希安就知道,皇帝心头的烦恼可能要比他想象的重的多。 “我没有睡好,”艾萨克揉着额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似乎并不想在瑞恩希安面前掩饰他心底的沮丧“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要知道我给色雷斯人送去的是一大笔足够让我们快活很久的黄金,我想整个君士坦丁堡里也没有比我更大的蠢货了。” “陛下,您没有必要这样自责,色雷斯的叛乱并不十分严重。”瑞恩希安没有想装着不知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在君士坦丁堡,只有一种人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自作聪明的蠢人。 “也许并不严重,但是这里面牵扯到了保加利亚人,”艾萨克无奈的把手肘放在扶手上支着下巴“你不用安慰我,我想那些黄金应该已经足够阿森为他的军队购买像样的装备,想想这实在是种讽刺,一想到我可能会在某次战斗中,被用我的钱买来的武器杀死,我就觉得上帝已经抛弃了我。” “陛下,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如果您派我去色雷斯,我会给您带回一个令您满意的胜利。” 瑞恩希安小心的向皇帝保证着。他知道眼前这个有着暴躁、鲁莽甚至是粗俗名声的人,绝对不象他在外面被形容的那样愚蠢,相反,所有熟悉艾萨克二世的人,都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多少有着常人所无法揣测的小狡猾。 “这正是我期待的,”艾萨克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探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幅地图看了看,然后把地图递给了瑞恩希安“我曾经想过让我的儿子和阿森的女儿结婚,至少这样对外面双方都有好处,不过我没有想到那个野蛮的保加利亚乡巴佬居然敢侵入罗马的领地,愿上帝的雷电狠狠敲碎那个野蛮人的头!” 似乎早已忘记不久前依然是罗马领地的保加利亚正是在他的手中丢失似的,艾萨克狠狠的诅咒着他的敌人。 “所以我的兄弟,我要你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阿森,至少要让他老实的退回到他的乡下去。”皇帝气愤的在地图上用力一指“我也许对他太仁慈了,居然还想让我的儿子成为他女儿的丈夫,看来那个保加利亚人需要的不是橄榄枝,而是一个可怕的‘保加利亚屠夫’!” 听着艾萨克毫不脸红的把自己与巴西尔二世相比,瑞恩希安不禁为眼前这个人的狂妄感到愕然,不过他的脸上却始终是一副恭敬倾听的样子,直到艾萨克二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他: “米蒂戈罗斯也许已经对你说了,如果你能很好的完成这次对色雷斯的平叛。我会任命你为首都近卫军的统帅,不过如果你能让那支救赎骑士团成为忠于罗马的军队,你得到的奖赏也许会更多。我对那支军队的确很有兴趣,而且为了能让他们效忠与我,我并不吝啬为他们从我自己的钱库里多掏些黄金,要知道能够与萨拉丁对抗的军队,完全值得这个价。” “陛下,我想这并不是件容易事。” 瑞恩希安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虽然他在听到色雷斯的消息后立刻就想到了这将是皇帝重新重用自己的重大转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艾萨克居然会有这这样的想法。 而一想到如果自己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瑞恩希安就不禁为艾萨克那过于贪婪的性格感到无奈。虽然他也想到这个人那种令人厌恶的贪婪习性不会随着色雷斯的危机而完全消失,但是让他感到愤懑的是,即使是在这种时候,这位罗马皇帝的贪婪也已经到了使他感到惊诧的地步。 看着艾萨克似乎兴趣盎然的样子,瑞恩希安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陛下,救赎骑士团虽然还不能与圣殿或者是医院骑士团相比,但是他们依然是用虔诚的信仰和狂热的忠诚凝聚起来的,如果我们对他们贸然行事,只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甚至敌意,要知道贡布雷子爵……”瑞恩希安想了想随后微微摇头“他似乎总是能在别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这听起来也许有些过于奇怪,不过我相信这一切肯定是真的,甚至有时候会让人怀疑,他是否得到了上帝赐予的预言的奇迹,在耶路撒冷是这样,在曼齐克特也是这样,所以陛下。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想到我们对他的企图,不过如果这种事情被他发现,那么对于我们来说将是十分被动的,毕竟这种事情是很让人不快的。” “你是说,那个人不但是个上帝的宠儿,而且还是一个神奇的先知?”艾萨克有些不快的看着瑞恩希安,他为自己的想法居然被拒绝感到不快,同时对瑞恩希安居然为那个人吹嘘,艾萨克从心底里感到厌烦。 “陛下,一切都要小心,而且请原谅我提醒您,就在昨天,贡布雷子爵在元老院就曾经说过,罗马的危险来自我们的兄弟,现在看来他的‘预言’的确应验了。”瑞恩希安无奈的向艾萨克解释着“所以陛下,我会为您进军色雷斯,至于救赎骑士团,我们应该庆幸的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有机会进入色雷斯地区。” 瑞恩希安的话让艾萨克在感到不快的同时,也有些奇怪,虽然君士坦丁堡人对这个人并不了解,甚至有很多不切实际的传言,但是艾萨克却自认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分熟悉。 或者完全是因为他那多疑的天性使然。艾萨克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对瑞恩希安颇为注意,他几乎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一切事情,甚至连他那些多姿多彩的风流韵事也堪称耳熟能详,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艾萨克对瑞恩希安居然会对那个贡布雷如此的小心翼翼感到不解,或者说在他的心目中,瑞恩希安更应该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 不过这些话却也让艾萨克的确更加小心的看待那个贡布雷,回味着瑞恩希安所说的话,在打发走了自己的兄弟之后,艾萨克二世开始在心中臆想该如何利用眼前这种看起来似乎不并有利的局面………… 色雷斯发生的变故,让君士坦丁堡人在议论纷纷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与之前任何时候的都颇为不同的变化,至少民众发现自从艾萨克皇帝登基以来,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有可无的元老院开始变得异常活跃以来,不论是不久之前那让罗马人为之振奋,险些导致帝国再次出现一位共治皇帝的政变般的变故,还是之前对伦格近似指控般的咨会,这一切都似乎在向整个君士坦丁堡甚至是整个帝国的人宣布,元老院依然是罗马不可或缺,更是不容忽视的一部分! 但是让元老们真正觉得自己依然是罗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则是重新召开的针对伦格的陈情咨会。 和之前那次充满敌意的陈询不同的是,当伦格的队伍在民众的簇拥下刚刚出现在元老院前的大广场上时,一队早已等待的元老院卫兵已经高举旗标迎面而来。 他们一边按照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高喊着:“以高贵的元老院的名义,让路!”一边飞快的走到伦格面前,其中两个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的罗马军人随着战马踏着的优雅的战步缓缓向前,他们头上红色的羽翎随着前进不停的抖动,而战马头顶上相同颜色的羽毛更随着战马高昂的头颅迎风飘摆。 这种美仑美奂的样子看上去颇为令人着迷,不过这一切却似乎突然惹恼了比赛弗勒斯,伴着一声暴躁的嘶鸣,比赛弗勒斯有力的前肢猛然在地面上用力一顿,随着它平低头颅向前豁然一冲,刚刚来到伦格面前的两匹战马霎时被冲得嘶叫着向两边逃去,而正试图向伦格按照习惯宣布元老院命令的两个军人,立刻被晃得一阵惊慌! “哈哈……” 围观的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人们看着那些狼狈的罗马军人不住嘲笑着他们,同时一些老人则不停地摇头,为罗马军人的狼狈感到气愤和无奈。 “看起来很漂亮的军队。” 赫克托尔低声向旁边的汉弗雷说着,说起来这还是汉弗雷第一次正式跟随伦格进入罗马。在其他人还在为入城式的辉煌兴奋不已的时候,汉弗雷却被伦格派到了位于君士坦丁堡北面的木门外地军营之中。 尽管对于不能享受到罗马人疯狂的崇拜而略显遗憾,但是汉弗雷还是遵照伦格的命令一直坚持停留在军营里面,同时按照伦格特意的吩咐,他在罗马人颇为不满的抗议中,独自在军营与停靠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之间,设立了一个个传递命令的临时驿站,这曾经让木门军营里的罗马将军十分不快,但是汉弗雷却始终对罗马人的抗议置若罔闻。 “的确很漂亮,”听到白化病人的话,汉弗雷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嘲笑“不过也只剩下漂亮了。我不相信这样的军队能与异教徒战斗,我现在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罗曼努斯皇帝会在曼奇克特败给比他的兵力少得多的亚尔斯兰了。” “不要嘲笑罗马人的骄傲,要知道罗马的辉煌是千百年来延续下来的宝藏。” 赫克托尔忽然模仿着伦格的口气说着,不过他脸的上同样透露出能让四周的罗马士兵感到异常明白的讥讽。 “不要讥讽,赫克托尔,”走在前面的伦格忽然掉转马头,他看着旁边那些因为白化病人的话异常气愤的罗马士兵,眼睛中闪动着严肃的光芒“罗马的荣耀还没有消失,即使现在的罗马并不尽人意,但是罗马的精神依然还在,这个你可以从最普通的罗马人的身上看到,甚至可以从每一块石头里看到!” 伦格严肃的望着自己的手下,他再次慢慢掉转马头,看着眼前的每一栋房子和雕塑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罗马能够存在千年,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这种精神始终不曾消亡,而且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们所有人,我同样拥有着这种最普通的罗马人所具有的精神!” 说到这里,伦格的声调慢慢平复了一些,他向着那两个重新来到他面前的罗马军人微微点头,随即催马迎着已经站在元老院门前台阶上的那些罗马元老催马迎去。 “真没想到我们的大人居然会如此讨好罗马人,”赫克托尔无奈的轻轻摇头,事实上他不但不为伦格之前的话感动,相反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把罗马人视为了一群可怜的羔羊“也许罗马的确会再次迎来辉煌,不过我想这一切一定是由我们带来的。” “我也这么认为,”汉弗雷呵呵一笑,和赫克托尔一样,博特纳姆伯爵丝毫不认为眼前的这些罗马人还能做出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就如同这座奢侈、繁华却完全如一个随时可能会被人侵犯的城市一样,罗马人骄傲的外表下究竟还留下多少值得自豪的东西,这让汉弗雷实在感到好奇“不过也许这就是伦格带我们进入这座城市的原因吧,罗马的骄傲大概需要我们来继承了。” 刚刚在元老院外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其他谣言一样,早在伦格进入原型大厅之前,就已经在元老们中间流传开来。 尽管伦格的那些话并没有让这些“铁石心肠”的罗马元老过于感动,但是当他走到讲坛前向他们致意时,还是得到了一些人颇有礼貌的回应,同时之前那些冷漠的望着他的元老们的眼神中,这时似乎也融入了几丝还算温和的神色。 “罗马的元老院毕竟不是皇帝的宦官。”这句之前赫克托尔用来讥讽元老院的话,这时在伦格的心头匆匆闪过,一时间米蒂戈罗斯似乎看到了伦格嘴角浮现出的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过这时的米蒂戈罗斯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猜想那丝微笑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随着一个罗马元老站起来开口询问,第二次针对伦格的元老院陈情咨会再次开始。 “贡布雷子爵,你是不是认为罗马人更需要一个如同你一样的英雄来拯救?”依然是昨天那个咄咄逼人的年轻元老,当他站起来时,伦格甚至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毫不掩饰的敌意,而且这个人也好像根本不屑于掩饰对他的敌意。 “大人,我相信罗马是一个并不缺乏英雄的国家,” 伦格一边在心中暗暗奇怪着这个人对他那莫名其妙的敌意,一边平静的回答,他知道这次新的咨会对他来说意味深长,或者说在将来,他是否能真正在君士坦丁堡站稳脚跟,这次咨会都有意无意的发生着重大的作用。 “同样我也相信所有罗马人都渴望成为英雄,而现在在色雷斯发生的一切,正说明着一个缺少了英雄的国家是多么可悲。” “你是在暗示罗马统治者的无能吗?”那个看起来似乎精力旺盛得令人讨厌的元老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忽然兴奋起来,他微微侧着头斜眦着伦格,同时他的眼神不住的瞟向米蒂戈罗斯。 “我是在为罗马荣誉的衰败叹息,就如同我刚刚在广场上对别人说的,罗马的精神从来没有消亡过,但是长期的安逸已经让罗马人失去了锐气,当色雷斯的暴动出现时,罗马人想到的不是平息叛乱,而是希冀用黄金来换取暴*者的妥协,可是这只会让敌人看到罗马的懦弱而不是宽宏大量。” “你果然是在暗示,你这是在公开指责……” “够了!” 那个元老兴奋的大喊忽然被米蒂戈罗斯严厉得令人胆寒的怒斥打断,他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那个年轻元老,在停留一下之后他才冷冷说:“米奇坦尼,我相信你肯定不是要在这里指责什么人,或者你更关心的是色雷斯正在发生的事,不过我希望一切还是尽量简短一些。” 说完,他根本不管那个叫米奇坦尼的元老脸上出现的愤怒,回头望向伦格:“子爵,我以罗马元老院的名义要求你在这里做出解释,你要诚实的说出你提出向色雷斯派遣你的武装教团的合理理由。” “当然,这正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伦格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第一个关键的时刻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大人们,尊敬的罗马元老院的元老们,我在这里向你们所有人证明我所说的一切,而这一切原本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到,至少不应该由一个两年前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农兵的我来做……” 法兰西斯不快的看着正站在门外的仆人,他的好脾气在教团里被人称颂,不过这必须是在他并没有写作的时候。 法兰西斯讨厌思考写作的时候打扰他,特别是在为伦格整理那些看来枯燥乏味甚至前言不答后语的散乱文稿时,法兰西斯总是一个人一待好久,这个时候的教团精神领袖十分危险,至少对于所有试图打扰他的人来说,好脾气的法兰西斯这时是不存在的。 “上帝把亚当夫妻驱逐出伊甸园,这似乎关于残忍甚至无情,但是若不如此,世人是否能真的理解上帝的恩赐呢?” 他的手里这时正要掀开一份从伦格那里刚刚得来的手稿,这是伦格在从塞浦路斯的海上航行时写下的,这段看似没有头绪的话,却让法兰西斯陷入了一阵难以名状的兴奋,但是仆人的到来彻底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有什么事情要在现在打扰我嘛?”法兰西斯不耐烦的问着。 “有客人来拜见子爵大人,”仆人看着法兰西斯阴沉的表情小心的说“他说他是从耶路撒冷来的。” 第十一章 出兵(下) 法兰西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见的意外。他略微沉吟,同时心中不住的闪动着各种念头。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是来自耶路撒冷呢? 尽管做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法兰西斯永远无法向伦格那样对异教徒拥有真正公平的判断,但是他却也绝对不会如那些狂信者似的总是用歇斯底里来捍卫所谓的上帝的惩罚。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法兰西斯能够容忍异教徒可以随意的进入这座圣子的住宅,因为这不止关系着信仰,还有就是伦格在君士坦丁堡人心目中的地位。 “是萨拉森人吗?”法兰西斯轻声问着,尽管他不相信撒拉丁会愚蠢到派遣一个萨拉森人公然拜访,但是他却不能不加倍小心,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就如同一个外表华丽,但是实际上到处都是荆棘陷阱的地狱般令人可怕。 “不,大人,是一位医院骑士,他说他是奉命来见子爵大人的。” 听到仆人的回答,法兰西斯立刻放下了手里正翻着的手稿,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在沉吟一会儿之后露出了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笑容。 “去请那位医院骑士进来,不过在这之前,先让鲁普骑士来见我。”法兰西斯一边吩咐仆人一边小心的把桌子上的手稿收拾起来。 不过当鲁普闻讯走进房间时,他却看到法兰西斯正拿着一张手稿怔怔的出神。他的脸上透着一种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般的苍白,这与始终在别人印象中一直显得气定神闲的法兰西斯截然不同! “原罪是世人的悲哀所在,却同样是上帝考验世人走向救赎的一条捷径,但是救赎却非他人可以施与;世人的救赎之路在每个人的脚下,天堂之路却非他人可以赐予。 神圣的救赎只能经由虔诚而非赏赐得来。不论在世间是否有着崇高的地位与威严,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行使这只有上帝和每个人自己才可行使的拯救之权……” 法兰西斯神色凝重的看着在刚刚收拾伦格手稿时无意中看到这张并不起眼的小纸片,从纸片潦草歪斜的字迹上,法兰西斯可以看出写下这些东西的人,当时似乎完全是信手拈来的随意涂鸦,但是拿着这张字迹潦草的手稿,法兰西斯却觉得手中的稿纸沉重无比。 这甚至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因为无法拿着它而有些气息紊乱。 “大人,您要见我?” 鲁普的声音似乎在这时忽然救了法兰西斯,他把那份手稿放进了桌子上的那堆伦格手稿的最下面,然后抬起头,望着奇怪的看着的鲁普平静的一笑:“骑士,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拜访子爵大人,我相信你在这里对这次会见更有作用。” “遵命大人,听从您的命令。”鲁普尽管十分奇怪,但是他还是恭敬的微微鞠躬,教团中法兰西斯的地位,几乎是既伦格之后最令人尊敬的。 不过即便如此,鲁普还是感到颇为古怪,他不知道是什么人需要自己陪伴法兰西斯一起约见。 “尊敬的法兰西斯大人,以耶路撒冷国王盖伊的名义,向您致敬!”走进房间的客人向着法兰西斯大声宣布。 看着走进来的身披黑底白十字罩衫的骑士,鲁普终于隐约知道了法兰西斯为什么要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大人们,色雷斯是希腊最富饶的土地。但是真正重要的,是色雷斯是罗马在北方的要塞,是帝国面对欧洲的门户,而这一切是之前保加利亚所起的作用,但是现在的保加利亚却成为了威胁着罗马的敌人……”伦格站在圆形大厅的中间向罗马元老们发出高声疾呼! “现在的保加利亚是野蛮人和强盗的天下,”一个元老愤怒的向旁边的人喊着,他不住的挥舞手臂,同时用力点头,似乎这样就能让别人听进他的话“保加利亚人都是强盗和罪犯,那个阿森就是他们的首领,现在他把他的脏手已经伸进了希腊,可是我们居然还在这里争论是不是应该派出上帝的使者去惩罚他们,这简直就是在犯罪,是对罗马的犯罪!” “谢谢您的支持大人,”伦格向那个元老点头微笑,不过接着他忽然用力在大理石讲坛上用力一击“可是大人们,难道保加利亚真的只是因为阿森的野心才会骚扰色雷斯吗?我们不应该忘记,在很多年前因为保加利亚的信仰应该归属正教还是公教而与罗马发生矛盾的是谁,又是谁在异教徒威胁着罗马安全的时候,以遵循上帝召唤的名义掠夺了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 一阵低低的惊讶呼声在看台上响起,元老们愕然的看着下面的伦格。他们想不到这个人会在这时突然说出这种大出他们意外的话。 “子爵,你的暗示让我们感到不安,”米蒂戈罗斯脸色阴沉的望着伦格,他抬手阻止了其他人,在整个大厅沉寂下来之后,他才沉沉的问到:“告诉我子爵,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你这么说,而且就如同你曾经对我们说过的的那样,你曾经暗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来自和我们拥有相同信仰的兄弟,而现在你的话则是更加直接的暗示这一切来自梵蒂冈,甚至还暗示色雷斯的暴*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难道这就是你最终要告诉我们的吗?” 米蒂戈罗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到了后来他甚至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伦格的脸:“告诉我子爵,当你这么说的时候,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吗?你的话会带来的灾难性的后果可能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而当你指责法兰克人的十字军侵占了属于罗马的土地时,同样也是在指控你自己吗,难道你忘了你的地位和称号就来自你所说的这种‘掠夺’吗?” 米蒂戈罗斯带着质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不住回荡,他的双眼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伦格,似乎要从伦格脸上的神色中找到那一丝丝说谎的破绽。 米蒂戈罗斯的话在大厅里引起了一阵低声议论,元老们看着站在下面的伦格低声讨论着,正如米蒂戈罗斯所说,他们无法相信这个人居然会如此大胆的做出这种指控,特别是当他们想到他本人就是这种指控下的“罪犯”时,元老们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有些发疯了。 “米蒂戈罗斯大人,我想我所要说的就是您所说的那种暗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伦格不但没有辩解,甚至干脆清楚的承认了他的话“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法兰克人在首次东征的时候在驱逐了异教徒之后并没有把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归还罗马。而现在我相信他们经不满足与只从异教徒的手中掠夺罗马的土地,他们同样可以因为保加利亚的叛乱而深入罗马,甚至他们可能在这时已经参与进了在色雷斯的暴*,为什么在使用了数量巨大的黄金之后依然无法平复色雷斯的暴动?难道一个刚刚经历过一场内战的保加利亚能够这么容易的挑动色雷斯人再次暴动吗?” “那么你认为是谁,是谁在与罗马为敌?” 一个个子魁梧,凌乱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就好像永远没有睡醒的元老站了起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伦格,当他说话的时候,伦格注意到米蒂戈罗斯原本难看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同时他望向米蒂戈罗斯的眼神中也透着一阵明显的挑衅。 “如果你在告诉我们黑暗中有敌人的同时却不能说出敌人来自哪里,那么我们只能认为你的一切理由都不过是空泛的臆想,甚至是谎言。” 终于要说到这个了…… 伦格在心底里暗暗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将是这场已经让他厌烦的陈情咨会上最关键的一幕! “大人,我不知道当您向我提问的时候是不是在您自己的心中也已经有了想象中的敌人,或者说所有尊贵的元老们都已经知道我在说的是谁。” 伦格向四周巡视着,他知道当自己说出在保加利亚人身后还有来自欧洲的敌人时,这些罗马元老的心底里应该已经出现的那些身影,但是多年的世故与狡猾已经让这些罗马人变得小心翼翼或者说是胆小怕事,在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新的东征浪潮时,这些人不愿意,或者说是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的那些猜测。 而这个,正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也恰恰是让他有把握向元老院提出让他的武装教团进入色雷斯这种近似无理。甚至堪称蛮横条件的原因! “大人们,真正的罗马人是不会回避敌人的,即使这些敌人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给予罗马帮助,但是他们的到来也会给罗马带来灾难。法兰克人的可怕即使是异教徒也难以比拟。如果说异教徒的残暴来自他们的信仰,那么法兰克人的残暴则是来自他们彻底的自私与贪婪!” 伦格决定把一直被掩盖在虚假言辞下的真相揭露出来,他知道在眼前这些罗马元老虚伪的掩饰与试探下隐藏的是他们已经能够怯懦的心,而现在该是彻底让这一切袒露出来的时候了! 而当这一切真正赤裸裸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也是这些外表高贵,实际上已经被胆怯腐蚀了内心的罗马元老向他妥协的时候! “来自保加利亚的敌人完全可以由罗马的军队予以铲除,虽然罗马军团在之前面对保加利亚人时的怯战和懦弱几乎成为了笑柄,”伦格看着被自己的话霎时激怒的元老们。却没有丝毫退意“罗马的精神依然存在,但是真正继承这种精神的罗马人却越来越少,这是罗马的悲哀,可也是事实,任何试图否认的人都如同否认耶稣曾经复活的使徒一样令人感到可悲(这里指十二使徒之一曾经怀疑耶稣复活的多玛,史称“怀疑的多玛”)。” “这简直是侮辱,是彻底的侮辱,”那个叫米奇坦尼的年轻元老站了起来,他愤怒的向四周的人呐喊“这个人在公然侮辱罗马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是个罗马人,这让他看起来更让人恶心!” “我是在赞美罗马,大人。”伦格平静的回答着“大人们,多少年来的安逸已经让罗马在敌人面前失去了勇敢,而且我相信你们也不希望看到进入色雷斯的罗马军团要面对的可能是来自法兰克王国的雇佣军队,设置可能是某个强大的法兰克王国的王家军队,这对罗马来说实在是太尴尬了,或者说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那么你要给我们什么样的建议?”那个头发凌乱的元老再次站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似乎终于抓住了什么要害似的盯着伦格。 “很简单,让我的教团进入色雷斯!”伦格扬起头大声向元老们宣布。 “让我的骑士团以传播上帝意志的使命进入色雷斯,作为一支虔诚的传播福音的武装教团,我的骑士团不会允许任何企图损害同样信仰上帝的罗马人的暴行发生,同时不论那些暴动者是来自保加利亚还是来自任何一个法兰克王国,我的骑士们都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们驱赶出属于我们教团布道的一切领地!” “难道你认为你的军队可以对付这一切吗?”米蒂戈罗斯低声问着,他不由为这个似乎过于荒诞的建议怦然心动,同时不仅开始真正的认真考虑起这个开始听来简直令人无法接受的建议。 “我的骑士十分勇敢,但是我还没有狂妄到认为他们可以对抗一个国家,”伦格轻笑一声,他知道到了这时,这些罗马元老们终于开始放下虚伪的自尊和毫无意义的矜持,决定面对这看起来颇为让他们为难的局面了“可是我可以招收更多的教众,我相信一定会有人肯于为了上帝的意志而战斗,而且我也并不反对为了完成守护上帝意志的使命而临时加入教团的任何人。” “子爵,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高大的元老再次开口,他脸上挂着某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就似乎已经看透了很多别人还没有看透的东西“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们,如果需要。你会允许罗马军队以你的教团的名义进入色雷斯?” “这简直荒谬!”米奇坦尼愤怒的打断了那个元老的话。 “塞鲁拉利,难道你认为让罗马军队依附在一面教团的旗帜下进入我们自己的领地,是一种荣誉?或者你认为罗马军团的勇敢不足以完成平叛的任务?” “可是如果那些所谓的叛乱者中真的有来自法兰克王国的军队怎么办?难道要我们与那些法兰克军队作战吗?” 叫塞鲁拉利的身材魁梧的罗马元老同样大声的反问着,他的话一时之间令整个大厅一片沉寂,谁也没有想到,那层所有人都不愿意彻底戳破的遮羞布,居然就被这么无情的彻底揭开了! 望着那些默不作声的罗马元老,伦格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声叹息在死一般的大厅里显得那么清晰,但是人们从那声叹息里听到的并不是讥讽或是嘲笑,只有无尽的愤懑和悲伤。 罗马的衰败已经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事实,这个曾经决定着整个欧洲文明方向的伟大帝国,在经过了于异教徒多年的战争以及来自内部的无数次的劫难之后,终于开始走上了没落的道路。 而真正悲哀的却并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无数的罗马人顽固的一边沉浸在多年前的辉煌之中,一边用一种鸵鸟般的回避心态面对着一切外来的挑战与敌意。 甚至即使是在伦格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了可能会面临的艰难决定时,这些罗马元老也依然不肯扯破那张稀薄的遮羞布,但是现在,当一个人终于说出了他们为之担心的事情时,罗马人却忽然变得沉默了,他们不愿意,也不敢去面对自己内心中的怯懦,他们无法承认自己内心中对法兰克人的畏惧! “大人们,” 在沉寂了很长时间之后,伦格终于开口,他深深的望着那个叫塞鲁拉利的元老,在看到那个人看着他略一点头随即坐下去,再也不肯看他一眼之后,伦格一边向那人微微鞠躬,一边慢慢的走下了讲坛。 他沿着高起的圆形看台的边沿慢慢走着,同时用平静的口气向他所经过的每一位元老认真的说:“大人们,我知道承认这一切的确十分艰难,甚至这其中需要的勇气丝毫不亚于一次对敌人的冲锋,但是我相信任何真正为罗马着想的罗马人都会最终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现在的罗马需要来自法兰克国王的帮助,这就让我们无法做到真正毫无顾忌的与那些试图在色雷斯挑起暴*的法兰克人作战,而那些人敢于这么大胆的挑起争端的原因,也正是因为罗马的这些顾忌。但是如果与他们作战的,只是一支完全信仰上帝的修会骑士团呢,如果只是一支经由罗马允许进入色雷斯的武装教团,那么这一切又会怎么样?” 伦格慢慢的走着,他能够从那些元老的脸上清晰的看到各种各样的表情,有屈辱,有不甘,有沉思,也有无奈…… 但是无论如何,罗马元老们面对他的要求,没有再发出任何的质问和抗议,他们只是用沉默来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但是这块尊严的遮羞布,却注定要被再次无情的撕破! “大人们,正如之前我说的,我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对抗整个保加利亚和阿森背后的那些法兰克王国。但是我相信这也是能让罗马在不会与法兰克王国发生冲突之下唯一的选择! 让我的军队进入色雷斯!我可以向罗马的军队提供我的教团旗帜,罗马军团可以以救赎骑士团的名义进入色雷斯甚至是保加利亚,而我唯一的要求只是能在色雷斯建立起属于虔诚的祈祷者教团的教堂和城堡。” 当伦格终于重新走到讲坛上时,他的话也恰好终于说完,看着那些沉默的罗马元老,他忽然发出发生的呐喊:“一切都掌握在你们的手中,不论是色雷斯、希腊,甚至是整个罗马的命运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掌握在你们的手中!你们的决定将决定着罗马的未来,元老院的大人们,请你们做出公正的,符合一个有良心的罗马人的决定!” 沉寂,无声的沉寂! 伦格的话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却又如同始终敲击着罗马元老们的心灵般在大厅里悄悄回荡,痛苦,而且可能会充满了更大危险的抉择在这时显得是那么令人无法下定决心,而元老们内心中另外一个无法言喻的隐痛也令他们陷入了更多的犹豫之中。 “子爵,请你到走廊里去,我们会告诉你最终的决定。”米蒂戈罗斯向伦格低沉的说着。 望着转身离去,消失在门外的伦格,米蒂戈罗斯终于无力的坐了下去。而这时对面那个叫塞鲁拉利的元老忽然开口询问:“在这件事情上,皇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听到塞鲁拉利的话,米蒂戈罗斯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一时间他有一种要掐死这个人的冲动!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事实上他不能不感谢这个塞鲁拉利,就是这个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彻底戳破了那层谁都不愿意揭开的遮羞布! 抬头望着似笑非笑的塞鲁拉利,米蒂戈罗斯慢慢站起来伸出了右手:“正如子爵所说的,让我们以一个罗马人的良心做出公正的决定吧。” 当伦格再次被召进大厅时,他看到了已经站在门口等待他的米蒂戈罗斯。 “贡布雷子爵,以元老院的名义我向你宣布,元老院支持你出兵色雷斯!” 第十二章 进军色雷斯!(上) 得到了答复的伦格默默的看着米蒂戈罗斯。从这位元老院元老的脸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难掩的不甘和压抑的愤怒,大概这是所有罗马元老们内心中共同的感受,但是最终元老院还是做出了对伦格来说,早已知道答案的决定。 如果说与这些在权术的浸淫中已经挣扎了多年的罗马政客们相比,伦格还有什么能够与他们抗衡的依仗,那么就是他对罗马帝国虽然不算清晰,但是却依然了解的过去和未来。 做为一个原来的罗马将军,艾萨克二世之所以能够取代他的前任科穆宁家族的安德洛尼卡成为罗马的皇帝,固然是和他自己那似乎莽撞,却又不时透着狡诈的智慧有关,而更重要的还是做为传统的罗马元老院一直在暗中寻找新的支持者的结果。 多年来,尽管早已不能与当初的罗马时代相比,但是罗马元老院从来没放弃过要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努力,而从“智者”利奥到“保加利亚屠夫”巴西尔二世的二百六十多年间,罗马元老院一直在跌宕起伏中寻找着各种机会。 他们总是盼望着能恢复罗马时代元老院所拥有的荣耀,同时也希望依靠元老院的振兴来彻底制约逾见强大,甚至越来越无法制衡的皇帝。 而这,也恰恰正是让伦格敢于提出这个建议,而且知道最终会获得元老院支持的根源! 罗马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浪潮时的患得患失,让他们无法定下彻底与可能会在色雷斯出现的法兰克人正面冲突的决心。而骄傲,尊严和对罗马人可能会出现的可怕愤怒的顾忌,却又让他们不能无视发生的一切。 那么现在当有一个人愿意代替他们面对这一切的时候,罗马元老们最终放弃了最后的那点矜持,同时当他们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制衡皇帝的机会时,罗马的尊严和那点唯一的羞耻心终于在这时荡然无存。 看着那些元老望着自己的眼神,伦格知道在他们心目中,自己已经成为了与皇权对抗的一枚关键的棋子,也许对这些元老们来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这枚棋子,而自己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最为合适的棋子而已。 但是,伦格却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成为这样一枚棋子,一想到在不久的几年之后,罗马就要面临一次几乎彻底灭国的灾难,一想到这座宏伟辉煌的人类文明中心之一的伟大都市将会迎来一场空前的浩劫,伦格的心中就不禁为这座传奇般的城市的命运感到悲哀,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下定了绝对不能让这座堪称人间珍宝的城市遭遇那样一场劫难的决定。 而现在,随着元老院做出的决定,伦格面前的道路终于扫除了一个无比艰难的障碍!面对即将可能会出现的敌人,面对来自皇权的压制,面对可能会因为无数罗马人的愤怒而发生更大动乱的压力,罗马元老院终于做出了对他们来说,不知道在将来究竟意味着什么的重大的抉择。 “十分高兴能得到元老院的支持,大人们,”伦格拢着身后的红色披风微微点头。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元老院代表,看着他们阴郁的眼神,他知道这些人实际上也许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甚至可能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和艾萨克一样令他们敌视,但是这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再与这些人纠缠,随着他抬起头来,元老们看到了这个异常年轻的罗马青年眼中闪动着的自信和决然“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同时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色雷斯始终是罗马的土地,不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其他任何试图染指罗马的人,都将受到最可怕的回击,在我的圣十字旗下,上帝将保佑罗马!” 说着,伦格用力平胸挥动右臂,伴着拳头有力的按在胸前,他再次略一点头,随即抖开披风转身向着已经敞开的元老院大门大步走去。 望着那个年轻健壮的背影,米蒂戈罗斯的脸颊轻轻颤动,他不知道自己在最后时候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甚至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令多少人的命运发生变化,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和元老院唯一的选择。或者说,当那个年轻人走进元老院时,他就已经让自己这些人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的选择已经摆在了所有罗马人的面前,也许这一切早早就已经开始,或者说这位年轻的子爵在之前所做的一切,已经让昏浩许久的罗马人看到了一条新的已经被忘记了太久了的道路。 要么站在贡布雷子爵一边,要不站在皇帝一边! “上帝,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米蒂戈罗斯发出了一声痛苦般的低低呻吟,而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令他不快的声音在他身后低声回答: “这一切难道不是更好吗,也许我们真的有幸能看到一个新的罗马时代的到来,”塞鲁拉利慢悠悠的向回头愕然望着他的米蒂戈罗斯随口说着“或者我们会看到一个举着神圣的十字架的凯撒出现在罗马的土地上,愿上帝保佑罗马。” 塞鲁拉利的话让米蒂戈罗斯感到一阵莫名的畏惧,他再次回头,望向那个已经走到大门外,正在明媚的阳光下接受手下迎接的年轻人的背影,一时之间心头只是不住的晃过一个让他想起就感到不知是不安还是兴奋的名字:“凯撒……” 让元老们感到忐忑不安的“凯撒”这时却正在遭受与他的“前任”被谋杀般相同的惨烈摧残。 当元老院大门敞开时,几乎是扑过来的阿历克斯用一种让伦格看了不禁想起一个叫布鲁图(谋杀凯撒的主谋之一)的谋杀犯般疯狂直冲过来! 他不顾站在元老院台阶上试图阻挡的那些罗马卫兵的阻拦,双眼只是紧紧的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伦格,当伦格的双脚迈出元老院的一刹那,阿历克斯如一辆可怕的赫梯古战车般撞开了那些卫兵,几步冲到了伦格身前! 然后他紧张的命令自己带领的近卫兵把伦格紧紧包围在其中,甚至还夸张的命令近卫兵在外围竖起了盾墙,他的这种举动唯一换取来的只有险些让伦格在地中海四月午后的阳光照射下窒息而死,直到伦格不得不一再向他保证自己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危险时,他才小心翼翼的命令解散盾墙。 “阿历克斯,我们是在君士坦丁堡,不是在战场上。” 伦格想小心的解释,但是他得到的却是阿历克斯紧张的回答:“可是大人。我知道在罗马的历史上凯撒、布拉里多斯、弗卡斯,还有君士坦丁二世,他们很多皇帝都是被暗杀的。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在您的身上发生。” “阿历克斯,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伦格有些错愕的看着年轻的小木匠,他不相信这个耶路撒冷边远乡村里出来的骑兵将领会有时间知道这些东西,而当他顺着阿历克斯的眼神望向站在远处的赫克托尔时,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不快。 慢慢走到似乎在看好戏的白化病人面前,看着满不在乎低头行礼的赫克托尔,伦格略微沉吟,然后他忽然用很清楚的声调开口说到: “你听着赫克托尔,不要再对阿历克斯说关于那些皇帝的事,而且我也告诉你,我,不会成为罗马的皇帝!” 在阿历克斯看着两个对视的人不知所措的愕然中,伦格麻利的挥动披风,没有要任何人帮助一跃翻上比赛弗勒斯高大的脊背! “一切如您所愿,大人。” 望着伦格催马远去扬起的烟尘,赫克托尔丝毫不以为意的略一鞠躬,随后他忽然向要匆匆随着伦格离开的阿历克斯低声喊着:“去告诉大人我们刚刚听到的消息。” 说完,他回头向始终不发一言的看着这一切的汉弗雷微微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伯爵大人,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请您喝上一杯?” “我母亲始终认为酒量是衡量一个男人是否够爷们的最好办法,”汉弗雷一边跳上马背一边斜眦着赫克托尔似乎不那么“够爷们”的脸“我那还有些塞浦路斯酒,是刚刚从船上送来的。” “哦。塞浦路斯酒,”赫克托尔脸上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神态,他微微抬手礼貌向前示意着“在出征之前我想这个足够让我们进行三次感恩祈福的了,那么您先请,伯爵大人。” “您请,掌旗官大人。” 伦格尽量让比赛弗勒斯放缓脚步,甚至当它巨大的马蹄踏上住宅的台阶时,他还拉住了缰绳,没有立刻走进院子。 不过让伦格微微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阿历克斯对他说的那个医院骑士,而是只有法兰西斯平静的站在院子里。脸上露着一种似乎已经知道了好消息的笑容等待着他的归来。 “大人,我是否可以认为罗马元老院已经站在了您的一边呢?”法兰西斯一边陪着伦格沿着柱廊前进,一边轻笑着询问“或者说是否可以认为这是您正式向艾萨克皇帝宣战的宣言呢?” “我的朋友,我认为宣战这个词并不合适,对我来说我并不想成为皇帝的敌人,”伦格轻轻摇头“我想很多这大概需要我向你们所有人说清楚,或者说也许你们所有人都误解了我,不论是你还是赫克托尔。” “大人,有时候误解并不一定是坏事,或者说也许您认为自己并不想成为那种人,但是我们却必须要这么想,正如您自己所说的,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在这里能够带来荣誉,也同样能够带来毁灭。” 法兰西斯的话让伦格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追随者的内心中对权力的追求究竟已经膨胀到了什么地步,不过一想到他们曾经在耶路撒冷掌握着整个圣地命运的骄傲和短暂却无比耀眼的辉煌,他就能想象到这些人在进入君士坦丁堡时看着这座充满辉煌与荣耀的城市,会拥有什么样的渴求和欲望。 不过他知道现在说这些的确还很早,甚至也许有些不自量力,对他来说,要在君士坦丁堡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才刚刚迈出半步而已。 “那么告诉我,那个医院骑士是怎么回事?” 伦格决定不再和法兰西斯纠缠这些,而且他知道这位智者也并不会只为了早已知道的结局,而专门在院子里等他回来。 “大人,我相信您的一位老朋友很想和您重修旧好。”法兰西斯轻笑着望着伦格,当他看到伦格在略微沉思之后露出的恍然神色时,法兰西斯不禁摇起了头“大人,这的确是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也并不很奇怪,想象一下盖伊现在的处境,我相信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提出与您的和解都并不十分意外。” 在一个小小的喷泉前,法兰西斯停住了脚步,他看着一直向前慢慢走去的伦格,向着他的背影沉声说: “大人,也许您的确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盖伊向您提出的和解的建议。事实上这对于伊莎贝拉女王来说固然是个不好的消息,但是对您和对整个祈祷者教团却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且还有一件事让我不放心。” “是什么?”伦格停下脚步,但是却没有回头。 “我觉得奇怪的是,盖伊怎么会让一位医院骑士做为使者来给他传话,这件事本身难道不值得我们注意吗?” “你是说,医院骑士团和盖伊……”伦格微微回头看了看脸色凝重的法兰西斯,在微微点头中转身向着后面的院子里缓缓走去。 “大人,您手稿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在他的身后法兰西斯忽然提高了声音询问着“我要知道,如果没有人有资格以上帝的名义救赎他人,那么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法兰西斯的询问,伦格转过了身,他认真的看着自己教团中的这个智者,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回答: “耶稣基督被抓之后,罗马的总督彼拉多曾经问他是否犹太人的王,而耶稣的回答是:‘我为此而生,为此来到世间,这一切只是为了给真理做见证。’,我的朋友,当耶稣基督决定用自己的冒险来拯救世人的时候,也许这种拯救还能够由他人实现,但是当他被钉上十字架,并‘复活’之后,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有资格以只有他才有的名义拯救他人吗?” 伦格平静的回答让法兰西斯感到一阵茫然,不过他并没有看到当伦格说到耶稣的复活时脸上那种近乎嘲笑般的奇特表情,而当他要再次开口询问时,伦格已经继续说:“我的朋友,我们的拯救只来自人间,而让天国降临的拯救却只能由每个人自己来寻找,这不是一顶三重冠或者一身高贵的法袍就能实现的,也不是主教权杖能代替的。在这个奇迹面前,天国的大门向每个渴望获得拯救者的灵魂敞开,这是上帝赐予所有人的权力,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和代替的。” “大人,这就是您那手稿中的话的本意?”法兰西斯愕然的望着伦格,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伦格的这些话让他觉得陌生,甚至可怕! 但是在那些令他不安的话里,他却有隐约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触击着他心灵深处的东西。 也许那些东西始终隐伏在他的心底,甚至在阿西西故乡的时候,对教会那奢侈荒淫,已经就要彻底丧失了做为基督徒良知的行为的痛恨,也正是这种听起来令他感到新奇却又为之畏惧的话的另一种解释。 “大人,您知道您这些话会带来什么吗?您这是彻底的令自己成为了让梵蒂冈憎恨的人,难道您不怕这样会给您来到灾难吗?”法兰西斯轻轻的问。 “我怕,”伦格呵呵一笑“我怕自己可能有一天会成为异端被审判,更怕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梵蒂冈用来警戒一切异端的代表,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让梵蒂冈明白,他们面对的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利用然后抛弃的彼得,而是一个为了上帝的意志,可以挥舞起手中武器的骑士。” 说着,伦格用力向法兰西斯一挥手臂:“我的朋友,最好去休息一下,也许今天是我们在罗马最后一个悠闲的日子了,到了明天我们将面对的是一个从没有过过的强大敌人。” “那么盖伊……”法兰西斯试探着问。 “就让那个医院骑士好好的等着吧,不过也许他的存在真的如你所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伦格向着法兰西斯欣然一笑,随即转身向玛蒂娜的房间缓步走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法兰西斯静静的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珍贵的玛瑙花瓶在伊莎贝拉的脚下被砸得粉碎,四溅的碎片在地上迸溅起来,甚至随着一声轻轻的低呼,划破了站在附近的一个侍女的脚面。 “盖伊的使者,这是真的吗?”伊莎贝拉狠狠的望着站在对面的一个随从,看着随从小心却肯定的表情,伊莎贝拉愤怒的回身,狠狠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一个医院骑士?难道盖伊已经得到了医院骑士的支持?”耶路撒冷女王心绪不安的自问着,她知道在耶路撒冷还没有陷落前,盖伊已经于圣殿骑士团关系密切。相反,让她还略显安心的是,做为对医院骑士团拥有着巨大影响的对手,当初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却因为与盖伊的纠纷,而导致医院骑士们始终与盖伊有着难以弥合的矛盾。 可是现在,一个医院骑士的出现却似乎暗示着盖伊已经得到了圣地两大骑士团的支持,这让伊莎贝拉一时之间感到自己就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孤立无援,而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这个盖伊的说客居然是来拜访伦格的! 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伦格也已经于盖伊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一想到这个就感到不寒而栗的伊莎贝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她的脸色苍白,一双手时而握紧,时而松开,却又似乎不知道应该抓住什么东西似的感到茫然无措。 “也许我该再次去见一见皇帝,”伊莎贝拉小声的这么告诉自己,她当然知道与皇帝的见面越多,那条束缚她的无形枷锁就越是难以摆脱,但是她却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一边想象的艾萨克皇帝那张令她作呕的面孔,一边在心底里为自己的权力暗暗挣扎的耶路撒冷女王,在一阵心情坏到极端的踌躇中,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抬起了头,向随从们下达了命令: “以我的名义请求皇帝陛下的约见,告诉他我会考虑他提出的关于耶路撒冷保护者的建议,而且……”伊莎贝拉略微沉吟了一下,终于深深的咬着嘴唇,用一种毫无情绪的冷淡声音说“做为他的朋友,我希望能够得到参观他的皇家庄园的邀请。” “遵命,陛下。” 随从们小心翼翼的低头离开,不过当他们关门时,却再次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从房间里骤然响起! 一一八八年的四月十八日,随着从圣宫城墙上响起的一阵高亢的号角声,通向宫里的巨大宫门缓缓的敞开了。 一队身披闪亮重甲的骑兵随着号角声沿着宽阔的道路从圣宫里缓慢的驶了出来,这队骑兵的领队旗手手中高举着一面镶嵌有罗马帝国标志的双头十字鹰旗,而在这队骑兵的后面,一群捧着莫尼莫坦(东罗马在早期适用于皇帝和大贵族,后来专属皇帝使用的一种依仗执事)的仆人小心翼翼的在道路两边前进着。 罗马帝国的皇帝,即将在这样一个天气很好的早晨,首次正式在圣宫的“圣石”大厅里接见贡布雷子爵。 关于这次觐见,整个君士坦丁堡里早已议论一片! 人们无法想象,一个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不到几天的人,会成为了一场令万众瞩目的权力之争的主角,而这个人在不到三年前,不过是来自偏僻乡下的一个小小的罗马农兵! “巴西尔……”“凯撒……”“奇迹……” 这种明的,暗的,有意的或是无意的暗示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里到处传播着。 君士坦丁堡人不会忘记在大约二百多年前,一个叫巴西尔的分文不名的穷小子走进了这座奢华辉煌的城市,然后这个来自希腊南部爬特拉斯的马夫却最终穿上了红色的靴子(这里意指成为皇帝,东罗马皇帝穿红色靴子),这一切让很多人为之嫉妒羡慕的同时,也不禁暗中警惕。 没有一个皇帝希望再次看到这样一个人的出现,更没有人希望在自己的面前站着这样一个人,但是就在今天,艾萨克二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向着自己走来。 望着缓慢的走进“圣石”大厅的伦格,艾萨克二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他宝座边一块凸起的木板。 在那木板下面,随时都放着一柄锋利的短刀,罗马帝国多年的传统让所有的皇帝都不禁为自己的安危时时惊心,尽管这样一柄短刀并不能阻止历史上的罗马皇帝被一个个的暗杀推翻,但是这时的爱萨克二世的确有一种想抽出短刀,用最简单的方法彻底为自己解决眼前这个烦恼的冲动。 但是,他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尽管有那么一会,他想过干脆把短刀扔到地上,然后向外面的卫兵高喊护驾,但是当他看到伦格腰间佩戴的长剑时,他还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有些冒险的念头,同时他也在为站在大厅外面那个正遥遥的望着里面的米蒂戈罗斯感到气愤,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自己! 尽管,这位德高望重的元老院元老,也从来没真正的站在过自己这一边。 “上帝保佑您,尊敬的受圣佑的罗马皇帝。”伦格站在了艾萨克的面前,他望着皇帝无声的递过来的右手,却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随着在空中划过的一个十字,他看到了艾萨克皇帝似乎愤怒,却又显然松了一口气般的表情。 “子爵,我记得你在进入罗马的第一天曾经说过,做为一支虔诚的守护上帝意志的武装教团,你和你的骑士团将放弃来自世俗的权力,是吗?” 艾萨克二世认真的问着,他双眼毫不放松的紧盯着伦格,在等待回答的时候,嘴唇甚至因为紧绷而略微发白。 “是的陛下,这是我的承诺,这个我可以向您保证,”伦格平静的回答“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于向您提出进军色雷斯!” 第十三章 进军色雷斯!(下) 没有任何的托词和虚假的掩饰。伦格向艾萨克做出的许诺让皇帝的心不由剧烈跳动起来! 他不信任的看着伦格,想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寻找出一丝丝最微小的破绽。 “救赎骑士团会在色雷斯放弃所有的世俗权利?” “是的!” “放弃对那片地区的管辖,放弃对占领的土地的税收,放弃从暴民们手中夺取来的城堡?” “是的!” “那么你要什么?告诉我!”艾萨克呼吸急促的问着。 “让我的教团能够在色雷斯建立属于我们的教堂,”伦格平静的说“还有只要能够维持我的军队作战的物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上帝的意志得到伸张。”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伦格肯定的点着头“虽然现在色雷斯已经十分混乱,但是在收复了那片土地之后,我的军队不会干预一切。色雷斯将军依然是那里的总督,而以教团名义出兵的罗马军团,在那之后将完全可以归属色雷斯将军的指挥。” “子爵,如果这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么把你所有的要求都说出来吧,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艾萨克几乎就用吼叫似的腔调追问着。 “至于我自己,我需要一座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堂。”伦格轻轻一笑,他的回答让艾萨克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一阵说不出来的轻松。 在看着艾萨克皇帝终于拿起笔来在一张羊皮纸上签下他的名字之后,伦格忽然对难掩得色的艾萨克淡淡的说:“对世人来说,闪亮的黄金就是财富。而对我来说,真正的财富也许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艾萨克歪着头看着转身离开的伦格的背影。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这个对自己和无比重要的协议究竟对这个年轻人又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知道这个协议更应该说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罗马将向色雷斯地区派出平息暴*的军团,而这些军团却要依附于救赎骑士团的名义之下。 这样的结果让艾萨克二世感到愤怒,让罗马元老院感到无奈,同样也应该让罗马人感到耻辱。 但是这一切却最终写入了两个人共同签署的协议之中。 妥协,真正意义上的妥协。 看着放在手边的协议,艾萨克二世想象着伦格在离开之后的得意笑容就觉得一把火在他的心里燃烧,但是他也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却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艾萨克不敢想象如果罗马军团在色雷斯遭遇到来自法兰克王国的军队该如何对待,当他想到甚至连他自己都要写信向那些被他鄙视的法兰克人求助时,他的心底就不住的为可能会面对那个尴尬情景担忧不已。 “那就让那个人去做吧,也许这一切真的是上帝的安排,既然如此一切就这样吧。” 艾萨克发出一声无奈的轻轻叹息,他当然知道在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罗马元老院那些不甘放弃权力的元老们的身影,同时他也知道对他来说,在色雷斯发生的那些动荡依然不是最重要的。 “元老院……”艾萨克心里暗暗念叨,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在罗马的统治,或者说是在这座城市之中所拥有的地位和权力。 只要真正拥有君士坦丁堡,就意味着拥有了罗马,艾萨克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尽管皇帝在不停的胡思乱想,但是他显然并没有猜对伦格的表情。 在离开“圣石”大厅之后,伦格没有停留的在皇宫里沿着宽阔的大道先前走着,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同时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平静一些,直到终于走出了那座宫殿的院子,来到了更加宽大的宫内石道上,他才慢慢站住。 在回过头去望着高大巍峨的宫殿时。伦格缓缓的呼吸着,终于在一阵即将完全平复下来的喘息中,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难以压制的“呃!”的低吼! “终于,一切终于成功了!” 伦格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份有着皇帝签名的协议,和艾萨克一样,伦格完全知道这个协议是多么重要,或者说他比皇帝更加清楚这样一份协议所拥有的深远意义! 在艾萨克看来,允许祈祷者教团进入色雷斯,就意味着已经承认了这个力量强大,令他不安的军事教团在色雷斯的存在,这当然绝对不是任何一位罗马皇帝愿意看到的。 但是当他终于迫于来自色雷斯,保加利亚,法兰克人,甚至是罗马元老院的压力而签下这份文件时,伦格看到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个艾萨克不会想到的局面。 伦格深深的喘了一口气,他需要让自己在这个时候真正冷静下来,对他来说,皇帝的签字意味的却已经不只是关系到一个色雷斯,而是更多的,不论是艾萨克还是其他人都想象不到的未来。 “也许法兰西斯想得到。”伦格心里轻轻自语,他还记得头天晚上法兰西斯的房间一直灯火通明。他知道这位智者是在编撰誊写自己的那些手稿,或者说是在为那些手稿装饰上一层更加温和或是更加能够令人接受的外壳。 伦格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向前走去,他知道在离开圣石大厅时,自己与米蒂戈罗斯擦身而过,但是他并没有想在这个时候与这位元老有更多的接触。 与罗马元老院的“合作”也不过是到此为止而已。 如果说艾萨克皇帝只是为了他个人的权位在不停的斗争,那么那些罗马元老则是在为元老院这个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同样在整个罗马就如同根深蒂固的怪物般的巨大团体斗争不息。 一个皇帝也许只有一个个短暂而不同的敌人,但是罗马元老院的却有着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敌人”,那就是罗马皇帝! 不论谁坐在那张宝座上,都必将成为元老院的敌人,这已经是将近千年来的传统和习俗。 伦格的脚步随着他的心思慢慢的加快,直到在一座狭窄的拱门前,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拱门外,静静的等着自己。 伊莎贝拉平静中却始终透着骄傲的脸上神色漠然,她看着走近的伦格,却始终没有挪动身子,直到伦格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子爵,我相信您应该已经如愿以偿了。”伊莎贝拉用冷漠陌生的口气淡然的说,她的眼睛在伦格脸上稍微一晃之后,就再也不看他,只是望向远处几座颇为雄伟的罗马诸王雕像。 静静的望着伊莎贝拉一阵的伦格,忽然向着她身后的随从略一挥手,看着伊莎贝拉的眼神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那些悄悄退去的随从气愤的样子,伦格不禁有些好笑的轻轻摇头。 在这时,年轻的耶路撒冷女王似乎只是一个负气的女孩,不过这样看起来,这个从很早就被阴谋诡计熏染了的鲍德温家族的女王,这时却反而显得颇为令人玩味。 “能允许我陪您走走吗,陛下?” “我想您无理的举动已经不需要要求了。”伊莎贝拉愤怒的沿着一条石路向那些塑像群走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慢慢的把伦格带着伦格向着颇为偏僻的城墙边走去。 一阵海风从城墙另一边激烈的吹来,伦格知道在城墙外就是博尔普鲁斯海峡汹涌的波涛,不过即便如此当他站到城墙上时,一阵似乎穿越了时间的错觉依然让他发出叹息。 他不知道是不是就在这里,在千年之后的丁超曾经感叹于博尔普鲁斯海峡的繁忙与险峻,不过依稀的,看着海峡中那千帆竞渡的壮观景象,伦格还是为在这个时代就如此重要的海峡感到赞叹不已。 “告诉我,你要怎么样?”但是伊莎贝拉透着愤怒的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感概,伦格回过头,看到的是耶路撒冷女王愤怒的眼神下那极力掩饰的委屈,这时的伊莎贝拉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毫无依靠的女孩。 “陛下,我告诉过您,我要把进入君士坦丁堡的荣誉奉献给您……” “可是你却在自己的住宅里接见盖伊的使者!”伊莎贝拉愤怒的打断了伦格的话“你让我信任你,可是你做的一切却只是为了你和你的教团!”伊莎贝拉忽然愤怒的大喊起来,她紧紧的抓住伦格披风的前襟,同时嘴里发出歇斯底里似的大喊:“告诉我你要什么?耶路撒冷的王位吗,还是你也希望得到一个耶路撒冷保护者的称号,还是你想得到我的身体?我都可以给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陛下!” 伦格的喊声霎时响起,他双手紧紧抓住伊莎贝拉的两臂,手上用力奋力摇动她的身体:“冷静下来陛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些话如果让别人听到。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一时被打断的伊莎贝拉在伦格手臂用力的拥挤中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的双眼死死的和伦格对视着,过了好一阵她的身子忽然一软,瘫痪在了伦格怀里。 “陛下,你太累了,”伦格小心的抱着伊莎贝拉的身子坐到城墙边的一块石头上,这时他听到了从伊莎贝拉的嘴里发出来的挣脱压抑的低低的哽咽声。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耶路撒冷女王用在旁人面前从没有过的虚弱声调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我不知道现在应该相信谁,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你是伊莎贝拉,是耶路撒冷的女王。”伦格轻抱着伊莎贝拉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他没有想到这位在别人面前永远骄傲的女王,居然会有一天在自己的怀中哭泣,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和她在耶路撒冷城外见面时,她那无比高傲的模样。 “可是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个娼妇,”伊莎贝拉忽然抬起头,她的眼睛注意着伦格脸上的表情,同时声音开始变得生硬起来“对你来说也是,对吗?你从来没真正承认我的地位,甚至在你的心目中我不过是你在耶路撒冷的一个玩物。”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我只能说十分抱歉,陛下,”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 “还记得在去大马士革的路上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你肯和我结婚也许一切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吗?”伊莎贝拉慢慢向上伸出手臂攀在伦格的肩头“即使是现在,我这句话也依然可以对你有效,如果你肯和我结婚……” “但是陛下,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伦格轻皱着双眉,他知道伊莎贝拉绝对不会随意向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同时他也能从她虽然已经逐渐平静,但是却依然隐约颤抖的身体上感觉到她内心激动的情绪“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可以不让你付出那种屈辱的代价呢?” “可是你能为我做什么?!”伊莎贝拉忽然又显得激动起来,她抬头盯着伦格,愤怒的问“你知道盖伊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他和西比拉为了争夺耶路撒冷的王位,正在到处召集军队吗?可是我呢?我的母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让我嫁给了汉弗雷,她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在将来有一天能依靠一个丈夫获得王冠,然后她让我嫁给那个康拉德,同样是希望用一个丈夫为我获取王冠,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过一个女王,我除了自己的身体和美貌还有什么?” “你还有我,伊莎贝拉。”伦格第一次轻轻的念着伊莎贝拉的名字,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伊莎贝拉颤抖的嘴唇,感觉着那嘴唇上传来的阵阵炙热,他轻轻摇头“你知道吗,你拥有一位国王应有的最大特点和最大的缺点。”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因为伦格这突如其来的亲热感到有些不是所措。 “你太不信任人,你不肯相信我,就如同法兰西斯告诉我的那样,当你看到他在君士坦丁堡为我做事的时候。你感到不安和畏惧。你相信那些罗马贵族会帮助你,相信那些到君士坦丁堡避难的朝圣者会帮助你,甚至相信皇帝会帮助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会帮助你呢?” “我不相信,是的,我的确不相信你,”伊莎贝拉慢慢向后退去,她脸上开始变得冷漠起来,一双蓝色的眼睛不时闪动着复杂的光芒“我是鲍德温家族的人,我的先辈的经验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一个贪婪的,好色的,甚至是完全自私的人,但是却绝对不能相信一个干净得如同圣人似的的人,就如同你。因为那些人可以被收买。可是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你让我感到害怕!”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听着伊莎贝拉的话,伦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他无奈的望着一直后退的伊莎贝拉的脚步向后退去,就在她的脚下刚刚踩到一块突出的石头,身子猛然一晃时,伦格忽然冲到她的面前,在她的嘴里刚刚发出惊叫的时候,已经把她用力抱在怀中! 同时,伊莎贝拉意外的叫声也立刻被他覆上的嘴唇猛然堵在在了喉咙之中! 伊莎贝拉愤怒的拍打着伦格的肩头,她的脸上一片通红,她没有想到一向对她若即若离的伦格会突然有这种令人以外的举动,同时愤怒和屈辱让她不由自主的奋力反抗! “放开我……你这个无理的,野蛮人!”伊莎贝拉奋力挣扎着,她的手慌乱的乱抓,但是她的身体却被伦格紧紧的挤在身后的石头上,直到她的手在慌乱中抓住伦格身侧的剑柄猛然把长剑抽出一半! 锋利的剑身贴着伦格的肋下,在他的衣服上豁然划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一下僵住的两个人直直的对视着,伊莎贝拉的手里握着无法出鞘的长剑半举在伦格的脑后,冰冷的剑身贴在伦格的身上,一时之间两个人似乎一下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僵持之中。 “你要杀了我?” 终于,伦格轻轻的开口问着,他的手在伊莎贝拉的后背上慢慢抚摸着,同时两眼在那双似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的蓝色眸子里寻找着这位耶路撒冷女王真正的心意。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再这样做,我会杀了你的,别忘了我是伊莎贝拉,我已经死过两个丈夫了。” “是一个丈夫,一个未婚夫,”伦格轻笑着纠正“不过我不明白,难道你不是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许诺吗?” “住口!”伊莎贝拉愤怒的脸上浮现出怒火“也许我会向别的男人许诺,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碰我。” “为什么?”伦格的双手轻轻下滑,当他的手指触摸到伊莎贝拉挺翘的臀尖时,他看到年轻的女王脸上霎时升腾起来的一丝不知是愤怒还是害羞的昏红。 “你难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侮辱吗?!”伊莎贝拉的腔调开始变得慌乱起来,她被伦格抱在怀里的身体不住扭动,同时她威胁似的把始终抓着的不能出鞘的长剑剑身向着伦格的后背用力挤了挤“我要杀了你。” 她的声音中的确充满了愤怒和羞辱,但是她的呼吸却随着伦格捧起她身子的举动开始变得慌乱起来,终于随着她的握紧剑柄的左手无力的放开,长剑伴着一声清响滑入剑鞘。 于此同时,伊莎贝拉的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哭泣般的叹息。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 在被轻轻放在一块石头上时,伊莎贝拉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分辨,她似乎在为自己争论什么,但是却被伦格嘴唇阻止。 “我知道。” “我是阿马里克的女儿,是鲍德温的妹妹……” “我也知道。” “我需要个丈夫……” “不,你早已经有丈夫了,”听到伊莎贝拉的话,伦格慢慢抬起头“我们都知道你早已经有丈夫了,耶路撒冷王国就是你的丈夫,唯一能与你一生相伴的只有权力。”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愕然的看着伦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时无法与他的眼神对视。 “听着伊莎贝拉,你会成为耶路撒冷唯一的女王,没有人能和你分享王冠。但是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信任我。就如同当初我们遇袭的时候,你能够那么信任我一样!”说到这里,伦格离开衣裙凌乱的伊莎贝拉,他温柔的把年轻的女王扶起来,然后轻轻拥着她柔嫩的纤腰“你刚才说因为不知道我究竟要什么而让你感到害怕,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要干什么。” 伦格捧着伊莎贝拉的脸颊,让她的耳朵贴近自己的嘴唇:“听着,我要让你看到你父亲和哥哥一直憧憬的那个奇观,要让你们所有人因为自己所看到的,所参与的感到自豪,要让曾经令无数人为之梦想的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要干什么?”伊莎贝拉愕然的盯着伦格,她觉得这个时候的伦格显得那么陌生,似乎这完全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人。 “女王陛下,上帝赐予耶稣基督向世人开启天国之门的钥匙,而后耶稣基督把这神圣的钥匙赐予了彼得,但是天国却始终没有在人间出现。既然这样,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重新开启那扇通向天国的大门吧。”伦格在伊莎贝拉的耳边轻轻细语“不过,是用我的剑与你的权力一起开启,而你将是这个天国的女王。” “我的上帝,你疯了……”伊莎贝拉的身子僵硬,她只是直直的盯着前面,连伦格已经退开都没有察觉。 “不,正如我所说的,你的丈夫是那顶耶路撒冷的王冠,不论你是否承认,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权力对你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你绝对不会容忍另外一个人与你一起分享,即使是你的丈夫。”他望着伊莎贝拉似乎想要分辨,却最终避开的眼神轻轻叹息着“那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我们不能结盟呢?也许你认为皇帝能够给你更多的东西,但是难道你不知道他也能让你失去很多东西吗?” 伦格的话让伊莎贝拉微微一阵沉默,她紧紧咬着嘴唇,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用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平静声调问到:“那么你又能够给我什么呢?难道你能阻止盖伊吗,或者说你愿意现在就赶走盖伊派来的使者,还是你想告诉我,盖伊并没有得到两个骑士团的支持?” “伊莎贝拉,盖伊永远不会再踏进耶路撒冷一步,”伦格再次覆在伊莎贝拉耳边轻声说“因为我不会允许他进去的。” “那么你要怎么做?”伊莎贝拉的心开始砰然而动,虽然犹豫依然让她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问着“难道你不知道盖伊一旦得到两个骑士团的支持会有多么强大吗?” “可是如果他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的呢?”伦格笑着轻抚伊莎贝拉凌乱的头发,他无法告诉伊莎贝拉,在即将到来的新的东征中会发生更多的事情,不过他依然在年轻女王的耳边轻轻的说:“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将是进军色雷斯的圣子,而且你会看到色雷斯不过只是个开始,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一个完全出乎你想象之外的救赎骑士团,那将是一支真正守护人间天国的武装。” “你这是在向我效忠吗?”伊莎贝拉忽然急促的开口,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伦格的眼睛,似乎怕眼前一纵即逝的机会忽然消失。 “是的陛下,我是在向您效忠,”伦格低头轻轻亲吻伊莎贝拉炙热的嘴唇“记住,要相信我。” 阿历克斯焦急的在走廊里不住的转着圈子,有几次他甚至要不顾赫克托尔的阻止进入看起来无比深邃的内宫去寻找,但是最终他还是在其他人的阻止中忍耐了下来。 事实上同样焦急的不止是阿历克斯,站立在赫克托尔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汉弗雷的脸上也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失措的举动出现! 博特纳姆的汉弗雷伯爵,是来自耶路撒冷救赎骑士团的英雄! 终于,一阵马嘶从通向远处深宫的回廊尽头传来,随着沉重的马蹄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黑色的战马如席卷地面的旋风般向着等待着的人们奔来,在马上骑士的背后,一大蓬抖动的红色迎面而来! 高大的战马,火红的披风,这一刻让人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当比赛弗勒斯奔到他们面前时,即使是一直自认沉稳的赫克托尔也不由急急的围拢了过来! 在那些期待的,兴奋的,紧张的眼神注视下,伦格用力拉住快速疾奔的比赛弗勒斯的缰绳,向他们大声宣布: “骑士们,以上帝赐予的名义听我的命令:救赎骑士团,进军色雷斯!” 第十四章 强盗 一座异常高耸的山峰矗立在远处群山环绕的山岭之间。从茂密的树林外后面看去,可以看到一大片青葱的绿色沿着逐渐陡峭的山峰边缘层层叠叠的向上延伸。 而在这座稍微向北逐渐倾斜下去的山峰侧旁,一条宽阔的河谷把整座山峰斜着切成了两半,并不很深的河水在河谷中间已经被冲刷得深陷下去的河道里潺潺而过,汹涌着奔向南方。 如果有人沿着这条叫做赫布鲁斯的大河顺流而下,那么他会发现最终自己被随着河水进入充满神话意味和令人陶醉的爱琴海,而如果沿着河谷边高耸的山脉一直向北,就会进入著名的罗多彼山的丛山之中。 这里,是号称拥有着整个欧洲可以找到的最好的雇佣兵的故乡,也是在欧洲历史上以“出产”盗贼而闻名遐迩的色雷斯。 做为罗马帝国在欧洲大陆上的一块主要的土地,位于希腊东部的色雷斯地区从遥远的荷马史诗的时代开始,就不停的涌现出一个有一个能征惯战的英雄和统帅。 不论是面对如大海般涌来的波斯帝国的大军,还是马其顿远赴东方的远征军中,色雷斯人的身影都往往出现在最为关键的地方。 而在罗马时代,令罗马人为之畏惧的斯巴达克斯让罗马人见识到了色雷斯人彪悍的角斗技能,和可怕的屠杀本领。 即使是在后来面对异教徒的的东罗马军团中,来自色雷斯的士兵也不时的用他们强悍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拯救过罗马军队行将失败的命运。 色雷斯,常年来一直是东罗马帝国优秀的兵源提供地,特别是在因为曼齐克特的惨败,而导致为罗马提供重要兵源的小亚细亚丢失之后,色雷斯的重要也就逾见重要! 所以。所有的罗马皇帝都不约而同的为自己牢牢把持着色雷斯的重要控制权,而色雷斯总督将军的地位,也就成为了证明那些罗马将军是否会得到皇帝信任的重要标志。 毕竟在罗马将近一百年来的皇位更迭史上,已经有三位皇帝是由色雷斯将军这个位置最终迈上了通向宝座的道路。 没有一位皇帝不为自己究竟该为选择什么人来为自己守卫色雷斯谨小慎微,在那些皇帝的眼中,色雷斯将军已经无疑成为了对自己具有重大威胁的一个职位。 而事实上,不论是因为色雷斯地区那特定的以盛产强壮士兵而闻名的历史,还是这片同样连接着富庶的希腊和通向罗马腹地,甚至是通向君士坦丁堡的重要地位,这里都必须堪称是整个欧洲也颇为少见的要隘之地! 不过至少现在的色雷斯将军阿内塞,并不是一个让艾萨克二世担心的人。 这一切只因为这个阿内塞,是一个胆小得足够让他成为他人笑柄的家伙。 在艾萨克二世还是色雷斯将军的时候,阿内塞就成为了艾萨克身边一个十分听话的随从,这个在冬天喜欢把自己扎在羊肚子底下,一边取暖一边喝着刚刚挤出来的羊奶的随从,始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自己的老爷。 不过他真正让艾萨克放心,还是因为在艾萨克决定夺取皇位的时候,这个已经成为了他手下重要随臣的阿内塞,居然因为惧怕暴*被牵连而自己用农夫的锄头割伤了自己的脚趾。 尽管艾萨克为他这种行为气得的确不轻,但是在成为了罗马皇帝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使用这个人成为了色雷斯的总督将军。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这个人胆小而又优柔寡断罢了。 而且艾萨克从不认为色雷斯地区会真的遇到什么大的危险,虽然没过多久保加利亚的叛乱似乎就让这片土地完全袒露在保加利亚人的眼前,但是即便如此,不论是艾萨克还是罗马的那些贵族,都始终认为保加利亚人最终是不敢越过南方的边境进入希腊的色雷斯地区的。 但是他们显然完全错了! 一次突如其来的饥荒忽然彻底破坏了这片一直颇为平静的土地上的安静,随着饥荒越来越严重。而来自帝国的粮食却一直迟迟不来,色雷斯人开始显得暴躁起来。 这些天生的盗贼和强盗开始是在乡间掠夺,然后逐渐发展到向着一些较有规模而且油水更足的城镇进发,而他们的这种举动换来的是同样彪悍的乡民的抵抗和抱负。 终于,一处处的村庄和城镇开始混乱起来,而且随着饥荒越来越严重,那些原本开能安分的在家乡停留的农民也开始组织起来,走出村子。 这些人在自己的家乡是保卫村庄的好人,而一旦到了外乡就变成了可怕的强盗,他们相互挑衅,相互掠夺,直到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一支由几股盗贼联合起来的颇为强大的强盗队伍,袭击了一个毫无防范的城堡! 也就是在当时正在这座城堡里流连的色雷斯将军阿内塞从他情妇卧室的窗子里跳出去,狼狈逃跑之后,色雷斯人终于彻底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混乱之中。 强盗们开始公然进攻那些防御弱小的城镇,甚至袭击小股的为城堡运送粮食的军队,而在这些强盗之中,最为著名的,是一个叫做“德尔泽”的盗贼。 一辆装着几个厚实的矮木轮子的马车小心的在崎岖的道路上走着,这种在色雷斯山间经常可以看到的马车。是专门为了对付应付那些不好走的山路预备的。 完全镶嵌在两边的厚厚的车轮完全可以避免路上石头的摩擦,而直接镶进车轴的大木楔则可以让车轮不会因为颠簸而轻易坏掉。 马车在路上摇晃的前进着,即将进入五月的好天气,让山风很随意的吹拂着马车拱形篷帐上的布帘。隐约的,一阵阵歌声从车篷里传出来。 “赞美我们的战士呀, 赞美他们的胡须和发辫, 赞美他们头上的伤疤和有力的手臂, ………………” 歌声虽然很低,但是在宁静的山路上依然显得十分清晰,不过这似乎引起了赶着马车的一个老头的不满,他嘴里一边不出的嘟囔着,一边用手肘用力撞了撞身后的车子,同时半转过头去,嘴里不耐烦的喊着: “小子,如果不想把强盗招来,就让你老婆别再鬼叫了。” “哦,她可是你女儿,你怎么自己不教训她,要知道在车里受罪的可是我!” 马车里响起了一个同样透着烦躁的年轻声音,而随着这声抱怨,马车里立刻响起一阵叮当乱响,然后就那个年轻人的不住的惨叫和求饶声。 “哦,青春活力,青春活力……” 老头听着马车里发出的声响,不禁有手卷起了自己嘴唇上弯曲的大胡子,同时回头脸色暧昧的低声嘀咕着。 但是他的笑声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头前的两匹驮马随着低嘶停了下来,当他回过头去时,看到的是一大根横在山路上的断树。 “上帝。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老头嘴里嘀咕着,有些艰难的从马车上爬下来,他拖着一条看上去颇为不便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枝杈茂盛的树干仔细看着,然后回头向着马车里发出一声大喊: “我说你们两个都给我出来帮忙,要是不快点,今天夜里之前根本被想赶到阿布德拉。” 帐帘很快掀起来了,一个漂亮得异乎寻常的希腊姑娘从马车里麻利的跳了下来,这个用根很长的发簪把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盘在脑后的的女孩,一边提起裙角跳下马车,一边还不忘回头向着车里的另一个人做着鬼脸。 而接着下来的,是一个年轻健壮的青年人,他有着一头希腊人少见的浅色头发,一张看起来更像是来自西方的法兰克人的脸上,这是正洋溢着一丝爽朗的笑容。 他身手矫健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然后就像一头受惊的羚羊般几步越过那个姑娘,跑到了老头的面前。 “哈,现在你需要我了,你不是说自己还没老吗?”年轻人一边打趣着老头,一边蹲下身去要帮着他搬开断枝。 可是就在他弯下腰去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急掠的风啸,接着一支羽箭“砰”的钉在他脸颊边的树干上! 年轻人霎时呆愣在原地,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眼前近在咫尺还在不停晃动的羽箭。当他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转头看去时,他看到了树林的阴影间不住闪动的身影,接着几个身穿当地特有的土黄色粗麻衫的壮汉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我的上帝,我们真的遇到强盗了……”老头喃喃自语着,他好像要自卫似的向着那几个人挥了挥手里赶车用的一根细树枝,当他看着那根树枝在他手里像个醉汉似的来回摇晃时,他无奈的把它扔在地上,嘴里只是不住的念着“上帝,真是强盗呀。”这类不知所措的话。 老头的这个颇为滑稽的样子不由引起了那些盗贼的一通大笑,他们一边分出两个人走过去搜查旁边的马车,一边围拢过来。取笑着这显然已经吓呆的一家子。 “你们不用怕,我们只是收集点我们喜欢的东西,”一个长着一个尖下巴,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强盗伸出一只手在眼前做了个手势“譬如黄金,珠宝,值钱的护身符,当然如果你们什么都没有,要你们的命也可以。” 说完这个人忽然发出一阵自认幽默的“哈哈”大笑,同时他回过头去向同样大笑的同伙大声讥讽着:“看看他们被我吓得!哈哈……” 而那一家子显然的确是被吓得不轻,他们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人从自己的马车上卸下他们千辛万苦带来的那一点点粮食,当看到一个强盗从车里搬出一个破旧的小箱子时,那个年轻人终于忍耐不住的向前迈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小子?”强盗头目同手里的一柄宽刀顶在年轻人胸前,当看到他因为慌乱而变得通红的脸色时,强盗头子更是用力在他的胸前戳了戳“你想逞英雄是吗?” “上帝,别!”老头赶紧凑了过来,他一边拉着年轻人向后退去,一边苦苦的哀求着“求求你别伤害他,他是我女儿的丈夫。他还太年轻,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就是求你们别伤害我们。” “放心老爹,我们只要钱和粮食……”说到这里的强盗头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老头身后的那个姑娘,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看起来长相不错的希腊女孩,真的出乎他意料的漂亮。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我们居然看到了一个赛比利(色雷斯神话中的美女神),”那个头目奇怪的望着女孩,他用手里的宽刀推开老头,向那女孩走去,同时嘴里不住的发出一种谁也听不懂的喃喃声音。 “你要干什么?”年轻人显然十分愤怒,但是他却立刻被另外几个强盗挡住,而那个强盗头子来到那个姑娘身前之后,那种从嘴和鼻子里同时发出的那种奇怪声音也越来越大。 终于,他停了下来,好像很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美人:“现在你答应我的求爱了吗?” “你在说什么?” 女孩显然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而这时那个强盗头子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你不是特劳索伊人?” “不。” “那你是撒帕伊亚人?” “也不是。” “难道你是塞尔迪人,如果那样难怪你不懂得我的求爱颂歌。”强盗头目自以为是的点着头,然后他接着说“不过别担心。我不在乎你是个塞尔迪人,要知道我现在的九个老婆里有一个甚至是个布利吉人,不过她们都没你长得漂亮。” 那个强盗头子说到这儿,忽然转身用宽刀指着被挡在远处的年轻人:“你,过来!” 他手里的宽刀不住在空中划着圆弧,同时向那个看起来虽然愤怒,却吓得不轻的年轻人不住比划着:“听好了小子,我要你老婆!现在你可以选,是收下我付给你的赎金滚蛋,还是和我打一场,然后让我一刀杀了你。当然我希望你选第二个,那样我就剩下一笔钱了。” “你怎么能……”年轻人因为愤怒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脚下蹒跚的向前凑着,同时眼睛不住的向四周望着,希望看到一个能帮助他的人。 但是他显然十分失望,四周除了那几个看起来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的强盗,再也找不到一个外人。 “快选,你放心我不会从抢你的那些东西里付给你赎金的,我会另外付你钱,不过你的那些别的玩意,我还是要抢的,哈哈哈……” 强盗头目再次自认幽默似的发出一阵大笑,他一边慢慢的挥着手里的宽刀,一边不时回头向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的希腊女孩眨着眼睛:“放心宝贝,你很快就是我的了。不过不用担心,你一定是我的老婆里最心疼的一个。” 说着,他手里的宽刀忽然向前一伸,随着刀光闪动,刀锋立刻狠狠的刺向那个年轻人! “住手!”老头忽然大喊起来,他不顾其他强盗的阻拦,奋力向前冲去,同时嘴里大声喊着:“这样不公平,按照规矩,你至少应该给他把刀!虽然这孩子有刀也打不过你,可你不能破坏习俗,否则德尔泽不会原谅你!” “你倒是真知道呀,”头目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老头,然后向旁边的手下挥了挥手“给他一把刀,让他死得也不冤枉,不过告诉你,我这可不是因为怕那个德尔泽!他的人离我的营地还远着呢,至少他管不到我的地盘!” “随便你,不过你还是要按规矩来,”老头叨咕着一瘸一拐的退了下去,他回头看着紧张的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默不作声的看着已经握住武器,对峙着的两个人。 “小子,我会把你的皮扒下来,不过我们要小心的一点点来,那样你就能多受点罪!”强盗头目的嘴里挤出了一串脏兮兮的口水,同时他慢慢向着不住后退的年轻人逼去,他相信自己能一下就解决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眉毛高的矮小子,至少他相信自己不用费多少力气。 忽然向前一冲,头目手中的宽刀狠狠的砍了过去,同时他的脚下已经向前再次逼近一步,当他看到年轻人举起宽刀抵挡自己时,他不禁兴奋的发出一声大笑! 头目的右脚忽然抬起,向着年轻人的小腹猛踢! 可是就在这时,他却看到年轻人的身子突然向后一退! 踢出的一脚完全落空,头目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栽去,但是接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后退一步的年轻人几乎就在他的右脚刚刚落地时,如同他刚才一样,狠狠的抬起右脚向着他的小腹蹬踹过来! “噗!”的一声闷响,头目的小腹就如同被雷击般霎时一阵剧痛,而就在他弯下腰去,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个年轻人手里的宽刀已经向前一伸,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强盗们立刻发出一阵大叫,他们大喊着向前冲去,但是却立刻被年轻人架在头领脖子上的宽刀吓得不敢向前。 而让他们更加意外的,是那对一直畏畏缩缩的父女,就在他们慌乱的时候,忽然从他们的身边奔过,不过他们却是直接跑到了马车边,随着寒光闪过,他们霎时从车底下抽出了隐藏着的武器! “我的上帝,你们这是……”头目完全被眼前发生的意外惊呆了,他愕然看着刚才他还认为已经死定了的年轻人,直到冰冷的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带过一丝疼痛,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把那个箱子打开,小心点。” 年轻人冷冷的命令着还抱着那个破旧箱子的强盗,这时他的脸上丝毫找不到一点畏惧,而他的声调听起来居然让这些强盗有一种似乎是在听着一个指挥军队的将军般充满了力量! “你要干什么?”头目紧张的问,但是他的肩头却立刻被刀刃割得生疼。 箱子被小心的打开时,一股浓烈的气味立刻传了出来,于此同时,随着箱子盖顶上的一块火石擦过一片火磷,一股浓烟霎时升腾而起! “上帝,这是什么!”“魔鬼!” 强盗们惊恐的向后退去,而那个敞开箱子的强盗虽然小心,可衣服也被溅起的火星点着,他惊恐的在地上又蹦又跳,直到一个同伴把他掀倒在地,不住打滚才熄掉火势! “你们,你们究竟是……”强盗头目大声喊着,到了这时即使再愚蠢也已经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旅人的强盗头目惊恐的看着年轻人,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在空旷的山路上响了起来。 似乎先是几匹,接着就是越来越多,马蹄上在山路上越来越响,直到一面红色黑十字旗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强盗们绝望的看到了一队罗马骑兵出现在山道的尽头,他们愕然的看到那些显然为了适应山路而几乎完全轻装的骑兵飞快的向他们冲来,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在丛林中不住晃动的一道道的身影。 那些想扔下头领逃跑的强盗也终于断了念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为了自己这些小强盗,居然会出动了一群只听传闻的救赎骑士团! “阿历克斯,干的不错。”身穿华丽罩袍的罗马将军微笑着向年轻人轻轻点头。 “您过奖了,大人。”阿历克斯向瑞恩希安淡淡的一笑。 “啪!”一声脆响,强盗头目一边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你这个贼痞,居然想让我当你老婆!”这个,是阿索尼娅愤怒的咒骂。 “啪!”又是一声脆响,头目另一边脸上同样留下一个掌印。 “你这个贼痞,居然还有那么多老婆!”这个,是阿历克斯嫉妒的咒骂。 “ 第十五章 诱敌 波卢多赫咬着嘴唇不住的用长满黑毛光秃秃的脏脚掌为自己的大腿挠着痒痒。 这个倒霉的色雷斯强盗头子这时正被绑在那辆引他们的马车上。他的双手因为被帮得太紧,已经由一阵阵的发麻变得冰凉起来,而他的整个身子因为压在别人的身上而被在山路上颠簸的马车颠得不住的上下抖动,一阵阵的翻心。 波卢多赫从没想到过一个小人物的自己,会被这些骑士老爷们如此关注。不过说起来这个倒霉的小强盗并不知道,他只不过是凑巧成为了这支捕猎队猎物。 即使没有他,这支专门来诱捕色雷斯盗贼的队伍都会在这片山区里到处游荡,波卢多赫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 当伦格来到色雷斯之后,他才真正知道,他在那封凑巧截获的迷信中看到的,不过是对色雷斯暴*的一个颇为缓和的描述。 事实上这时整个色雷斯地区几乎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这让伦格觉得即使是最危险时的耶路撒冷似乎也没有向现在是色雷斯一样令人感到无所适从。 而更让伦格觉得意外的,是色雷斯的总督将军阿内塞,如果不是这个人始终以优柔寡断而且胆小犹豫著称,伦格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纵容整个色雷斯地区暴*的幕后主使人! 在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伦格看到的只是一个抱着被他喝的都快见底的酒桶的酒鬼。 面对伦格和瑞恩希安两个在君士坦丁堡炙手可热的人物,阿内塞却使用一种完全不知所谓,或者说是漠不关心的态度接待了他们。 而他们提出的由于使用军队而需要的补给,阿内塞则更是理也不理。 这让伦格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测这是否是艾萨克二世在暗中怂恿阿内塞,但是当他终于发现了色雷斯地区遭遇的暴*的真相时,他才知道这时的阿内塞。已经除了色雷斯军区的首府阿布德拉,再也无法控制这片广大土地上的任何地方了。 到处都是暴*,到处都是因为饥荒而争相暴动的暴民! 这让伦格不但感到出乎意外,也觉得未免有些过于奇怪。 而瑞恩希安则已经因为看到的事情几乎暴跳如雷,他愤怒的斥责阿内塞的无能,可是换来的只是那个酒鬼大声的讥笑: “你也许认为你是个英雄就可以对我这么么说了,或者以为自己站在圣子的身边就也变得神圣了?” 阿内塞毫不示弱的回讽着:“你应该亲眼看看那些暴民,你应该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外面那些人不是特里布松的农民,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如果到了军队里都是最好的士兵,我们是在一个庞大的军营里和当地人作战,而且他们也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个叫德尔泽的,对,是叫德尔泽!那个人就好像一只到处乱窜的狐狸,你不可能抓住他,可他到处和我们作对,他带着那群暴民人数最多,甚至他们几乎称得上是一支军队了,他们不但抢劫路人,甚至还抢劫军队的补给,我派往一些要塞的士兵就因为他们抢走了补给饿了肚子,就加入了他,现在他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连其他的强盗都怕他,他们承认他是他们的头,而且还给他送属于他的那份份子钱。可你要我怎么对付他?!” 阿内塞开始大声叫喊,然后他一头把自己的脑袋扎到酒桶里,不住的舔着里面剩余的酒水。 “你真是罗马的耻辱……”瑞恩希安看着躺倒在地上不住喘息的阿内塞鄙视的轻轻摇头,然后不再看他,回头望着伦格“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一切真的象他说的那样,那可实在太糟糕了。那些强盗对这里太熟悉了,而且那些当地人也是他们的帮凶。他们会把我们的一切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那就找一些不愿意通风报信的人,”伦格回头望向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轻声说“听着瑞恩希安,我知道这个叫德尔泽的十分狡猾,但是这难道不是更好吗,如果那些色雷斯人真的只是到处打劫的强盗,而且居然会这么多反而更糟糕,但是他们现在居然会听一个人的,这就简单多了,现在我要你挑选最精锐的骑兵让他们轻装前进,不要铠甲也不要盾牌,甚至要让他们把长矛截短,我要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里成为一支能在山地里作战的军队。” “你要去抓那个德尔泽?”瑞恩希安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没有想到刚刚来到色雷斯。伦格居然就会选择了这么个难以对付的敌人“难道我们不应该先从一些已经占据的城镇开始吗,我们只要把那些城镇抢回来就行。强盗们没有可抢的东西就会大乱,然后……” “时间!瑞恩希安,我没有时间。”伦格的口气忽然变得严厉,他用瑞恩希安十分陌生的一种声调急促的说“我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解决这一切,不论将来由谁担任色雷斯将军,但是我要的是这个地方尽快的平定下来……”他稍微一停“至于抓那个德尔泽,我想我现在应该已经有办法了。” 伦格看着正一瘸一拐的在门口走着的乔尔巴拉老爹,这个已经残废的罗马老兵虽然已经不能再上战场,但是他那丰富的曾经在色雷斯服役的经验让他成为了伦格身边的小小的参谋,而他的女儿阿索尼娅,则是因为大概只有阿历克斯知道的原因,也莫名其妙的跟着骑士团来到了色雷斯,不过现在在伦格看来,他们的到来,还真是一件好事。 于是,一个小小的诱捕队就此成立。 乔尔巴拉老爹带着他漂亮的女儿和不怎么喜欢的女婿走上了到处都是强盗的色雷斯的山路,而瑞恩希安则带领着他精心挑选的山地骑兵远远的跟在后面。 而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伦格显然并没指望就靠这种简单的办法就抓住那个叫德尔泽的强盗头子。 但是不论究竟他在想什么,诱捕队却终于在这次的旅行中很凑巧的抓到了不太走运的波卢多赫,而当这个倒霉的小强盗头目被带到伦格面前时,他已经因为一路的颠簸而头昏眼花,说不出话来。 一堆木材堆放在半圆形的火笼里不住燃烧着,被火焰烧得通红的火笼外的铁条不时的蹦起一个个的火星。 尽管已经就要进入五月,但是傍晚的天气因为山地的气候而依然显得十分阴冷,波卢多赫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哆嗦着,这个在抢劫别人的时候绝对不会畏惧的壮汉其实现在也并不十分害怕,彪悍的民风和常年的抢劫已经让他变得残忍无情而又悍不畏死。 一阵脚步声从前面传来,波卢多赫看到一个人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透过火笼里的亮光和那个人披在外面的连帽黑色披风的边沿,他可以看到这是个青年人,典型希腊人的面孔让面目轮廓看上去称得上年轻而又英俊。 不过让波卢多赫感到奇怪的是,不知为什么除了这些,他从这个年轻人脸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在那件看起来就如同隐修士的修道袍的黑色长袍的衬托下,这个年轻人似乎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隔膜和淡漠。 “你是个强盗?”年轻人简单的问着,当波卢多赫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彪悍的神色时,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白化病人忽然略一挥手,随着从旁边不远处响起的一声凄厉惨叫,波卢多赫愕然的看到一个伙伴的喉咙已经被豁然割开! “上帝,你在干什么!”波卢多赫大喊着,他想扑上去,但是却被死死的抓住! “听着,对农民和被饿得没饭吃才抢劫的人,我不会这么干,可是对于你们我不会有任何怜悯,你们是一群杀人犯和贼!当你们抢劫别人的时候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所以听好了,我每次只问一句,如果不让我满意就会死一个人,直到他们都死光最后轮到你。” “你要问什么?!”波卢多赫再也难以掩饰心头的惊恐,他的眼前这时晃动的是是那些被他抢劫杀死的人临死前的恐怖眼神。到了这时他才开始明白那些眼神究竟都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我已经问过了。”伦格神色淡然。 “对,我是个强盗,我叫波卢多赫!”终于明白过来的波卢多赫大声的喊着,他不安的看着被绑在旁边的那些同伙,从他们惊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那么你们归那个叫德尔泽的人关吗?”伦格的问题依然平静,他紧紧拢着被风吹起来的披风边缘,同时把头尽量隐藏在帽兜长长的外檐里。 “不,我们是单独一伙!”波卢多赫似乎有些不服气的抵抗了一句,然后立刻咽下一口唾沫接着说“不过现在这里所有的强盗都要听他的了,虽然我们还没入他那一伙。可必须按照他定下的规矩做。否则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的规矩?就是你们说的抢别人的老婆时还要给他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伦格轻轻一笑,不过波卢多赫丝毫不觉得这个笑容能让他轻松一些。 “不,那只是我们这里多少年的习俗,不过德尔泽强迫我们所有人必须都这么干,否则他会杀了违反规矩的人。”波卢多赫隐约似乎抓住了什么,他小心的挑着字眼,对于这个在色雷斯人里已经颇为机灵的强盗来说,活命在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唯一的要求。 “那么你恨他吗?” 看到波卢多赫肯定的不住点头,伦格同样轻轻点头,然后他不再理会胆战心惊的强盗头目,裹紧黑袍转身向着远处的房子走去。 “还有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大人,别杀我!” 被士兵向后推去的波卢多赫惊恐的对着伦格的背影大叫着,直到让他看了就不禁有些畏惧的白化病人用让他意外的力量一把抓着他的肩头,几乎硬拖着把他拖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我和我的大人一样不喜欢废话,”白化病人不耐烦的一刀割开了波卢多赫手上的绳子“听好了,你为我们做事,帮我们找到那个德尔泽,我可以保证你将来不但可以得到一笔酬金,而且可以成为一个在色雷斯有地位受尊重的人,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赫克托尔随手把手里的匕首塞进了波卢多赫的手里:“别耍花招,你的家人和族人都在我们手里,也许你不在乎你那些老婆,可是你的孩子是无辜的,也许大人做不到,可是我却能把他们一个个的用最残酷的方法杀掉,那些方法你一辈子都不会想到。” “你要我干什么,去杀那个德尔泽吗?我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认识他!没有人认识他,他就象一团山里的风似的到处飘,他是‘德尔泽’(色雷斯神话中的风神和旅行者的保护者)呀。” 赫克托尔微皱起雪白色的眉毛,对于这个德尔泽,虽然还只是听到他的名声,但是赫克托尔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这个人的确并不简单。 “听着,我只要你帮助我们找到他,怎么对付那个人是我们的事。”他白皙冰冷的手搭在波卢多赫的肩头,这让他眼前的色雷斯壮汉不由身子微微一颤。虽然杀人对波卢多赫来说并可怕,但是如这个白化病人般那么随意的就让人割断一个人的喉咙的举动,却让波卢多赫不禁毛骨悚然! “我会做的,会的……”波卢多赫让显得干涸的喉咙尽量湿润些,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一杯闻着就令人垂涎欲滴飘着香气的美酒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别太紧张我的朋友,喝点这个,”赫克托尔把酒杯在波卢多赫鼻子下晃了晃“这可是最上等的塞浦路斯酒,对你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看着大口大口灌下葡萄酒的波卢多赫,赫克托尔轻轻点头:“你听着,找到那个德尔泽,然后告诉我们他的巢穴在哪,就这么简单,我们找不到他,可是他却会信任一个强盗,特别是一个刚刚抢到了一批好东西的强盗。” “你说什么……”波卢多赫的话刚刚出口就被眼前一堆金光闪亮的东西吸引了眼神,他扑上去,紧紧把赫克托尔放在桌子上的珠宝首饰抱在怀里,眼睛中不禁散发出一阵贪婪。 “这些都是给你的,”赫克托尔在波卢多赫身后慢慢走过,然后他从桌子上拿起波卢多赫扔下的匕首,按在弯着腰不住从桌子上往腰里的皮袋子里划拉着珠宝的强盗肩头“这些东西都归你而且只是一半,当你做成了这事之后,你会得到更多的。不过别耍花招,我们能抓到你一次,就能抓到你第二次。” “可是,我的那些伙计,他们也许会说出去……”波卢多赫犹豫的问着,当他看到白化病人透明的眼睛里毫无表情的神色时,他不禁惊恐的慢慢后退“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干,你们……” “你们抢劫和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听到过那些人哀求你们放过他们?”赫克托尔随手把匕首扔在桌子上“我给了你机会,如果你不干我们再去找别人。” 他冷冷的盯着波卢多赫的眼睛,当他看到色雷斯的眼神开始看向桌子上的匕首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 但是波卢多赫最终没有去碰那柄匕首,他咽下一口唾沫无力的坐下来,两眼直直的盯着前面:“你们要我怎么干?” “你可以从那些人里面挑选几个你信任的人,然后我们会让我们的人和你一起去找那个德尔泽,”赫克托尔走到波卢多赫身后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至于找到那个人之后,就是我们的事了。”说着,他在波卢多赫肩上让他胆战心惊的用力一按,然后低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好好的去做你的事吧,我的犹大……” 波卢多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间,而在他转身离开之后,赫克托尔的脸上却忽然升起了一丝忧虑的神情。 事实上赫克托尔的这种忧虑这时正笼罩在救赎骑士团的高级骑士之中。 在来到色雷斯不久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伦格的健康忽然开始坏了起来,他先是有些发烧,接着就是越来越冷,甚至即使是在这样已经天气不错的五月,他都不得不重新披上厚厚的黑色外袍以抵抗寒冷。 而在外人面前,这一切的担忧却又不能有任何的表露。 当伦格出现在骑士团的战士们面前时,那些早期跟随他的教众因为看到圣子再次穿上了对他们来说意义深远的黑袍而不住欢呼,一路上每当在近卫骑兵簇拥下经过一队队的旗队时,欢呼和祈祷声都不绝于耳,但是这些士兵却并不知道,跟随在伦格身后的阿历克斯和那些近卫兵都准备着,要伸手搀扶虚弱得可能随时都会堕马的伦格! 几乎挣扎着走回房间的伦格刚刚关上门,就全身无力的向后靠去!而迎接他的是一个无比温暖的柔软怀抱。 阿赛琳温柔的把全身无力的伦格抱在怀里,她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轻抚摸着伦格滚烫的额头。 “小农兵,你现在可是老实多了,”阿赛琳笑盈盈的半拖着伦格的身体让他靠在床上“不过我还真是奇怪,你居然是到了现在才倒下。” “怎么这么说呢?”伦格无力的问着,他想伸手抚摸阿赛琳垂下来的发丝,却觉得手上一点力量都没有。 “看看你一直在干什么,你一直都在不停的流浪和奔忙,从耶路撒冷到君士坦丁堡,可能再勇敢的海盗也没你的经历精彩,”阿赛琳弯下腰,用自己的发丝轻轻搔着伦格的嘴唇“你总是在不停的奔波,可是却从来不告诉别人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相信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究竟在追求什么,可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你的确是在追求什么。” “我当然在追求,我追求心目中一个海妖,”伦格把阿赛琳的发丝呡在嘴里咀嚼着“我要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许诺过的。” “可是你的许诺早已经给了别人,”阿赛琳的声音有些僵硬,不过接着她轻轻一笑“我受我父亲的影响越来越深了,对一个海盗来说,法兰克人的婚姻算什么呢?” 阿赛琳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捧起伦格的头:“可是我知道这不是你完全的追求,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不要让我和外面那些人迷茫,作为战士,他们有权力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阿赛琳的话在伦格耳边回荡,但是他的头在阿赛琳手指轻柔的揉动中显得那么舒服,所以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他完全陷入黑暗中的沉睡前,阿赛琳听到从伦格的嘴里吐出的含糊声音:“自由,赋予我的……自由……” 一一八八年五月二日的早晨,一群色雷斯人出现在了罗多彼山南麓茂密的丛林边上,这群身穿土黄色的破衣烂衫,身上带着乱七八糟武器,一看就是“当地特产”的色雷斯盗贼们,一边小心的在丛林边缘到处打量,一边紧张的盯着身后。 从这些人肮脏的身上可以看出他们一路走来是多么狼狈,有的人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早已撕扯得稀烂,但是即便如此,那个看起来像个头领的人都死死的护着他腰带上挂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子,就好像那里面有什么珍宝似的。 不过虽然如此,他们却不敢贸然进入树林。 “呲!” 一声尖啸,挂着空哨的羽箭斜插进地面。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队伍里一个年轻希腊人低声自语。 第十六章 未来、迷雾 波卢多赫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他紧张的看着从树林里渐渐清晰的那一个个的身影。 虽然是因为受到了威胁才被迫来找那个德尔泽,但是当他看到那些慢慢走出来的人时,波卢多赫又不禁开始后悔了。 他感到害怕,虽然他自认不是个过于胆小的人,但是德尔泽的名声却让他感到害怕。 那是个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着传奇般声望的人,那个人据说从很少的几个人,带着原本只是一群农夫的同伴在这片土地上开始了他的传奇。 听说德尔泽从来不抢劫穷人,听说德尔泽袭击了一个运粮队,听说德尔泽占领了一个村子,听说…… 无数的听说和传言让这个人成为了传奇中的传奇,成为了色雷斯人人向往的英雄。 崇拜英雄和强者的色雷斯人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盗贼充满了敬仰,而随着德尔泽带领着他的人奇迹般的夺取了一座位于罗多彼山山区隘口的城堡之后,德尔泽的名声就如同古代神话传说中真正的“德尔泽”一样在整个色雷斯地区传播了开来。 现在,当波卢多赫想到自己就要和这样一个人见面时,他心中的畏惧和不安让他的大腿不住的颤抖,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的闪过要立刻向那些人跑过去,告诉他们一切的冲动。 但是一个年轻人却在这时忽然走到他的身边:“波卢多赫,不要耍花招,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他们。” 随着阿历克斯冷淡却充满威胁的警告,波卢多赫的身上立刻泛出了一层冷汗。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让自己干涸难受的喉咙显得湿润一些,然后才慢慢的向前迈步,向着一个肩头扛着一柄连枷,看上去像个头领的壮汉走了过去。 “我是波卢多赫,是来自……” “我知道你是谁,老法姆卡的儿子对吗?”那个壮汉瓮声瓮气的打断了波卢多赫的话“我也知道你是个坏小子,在你的地盘上抢了不少吧?” “哦,别提了兄弟,”波卢多赫故意用一种沮丧的口气说着,在挥手做了个手势之后,他小心的向前走去。看到那个人并没有阻止自己,他的胆子稍微大了些,慢慢靠了过去“要知道我们险些被军队杀光了,那些从君士坦丁堡来的骑士团简直让人可怕,我们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好来找德尔泽。” “你们来投靠德尔泽?”壮汉好笑似的看着波卢多赫,当看到他有些迟疑的点头时,他回过头向自己的同伴哈哈大笑“他们来投靠德尔泽,就好像是来找母鸡的小鸡。” “哈哈……”壮汉身后的盗贼们同样发出哈哈大笑,他们的样子让波卢多赫感到莫名其妙又忐忑不安,直到那个壮汉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听着,带着你的人回去,德尔泽不喜欢外人,别来烦我们!” 那个人不耐烦的挥着手臂,肮脏的手指甲几乎就要划到波卢多赫的脸上。 波卢多赫的脸上露出了一片尴尬,他知道自己当然不能回去。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想要看向身后的人,但是还没等他回头,阿历克斯已经一步冲过他的身前,站到那个壮汉面前。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至少不能这样对待他们,他们可是你们的同乡,我们带着家人来投奔你们,你们就这样让我们回去?”他看起来显得充满不忿,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小子你不是我们当地人?”壮汉疑惑的问着,同时他用扛在肩头的连枷不住的轻轻敲击着肩膀。 “对,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不过我也是他们一伙的,”阿历克斯回头看向波卢多赫,按照早已安排好的话说着“我和我老婆加入了他们一伙,他们都没拒绝我们,可你们难道要拒绝自己的同乡?” “你带你老婆来的?”壮汉似乎有了点精神,他从阿历克斯身后那些人里面寻找着,当他看到阿索尼娅虽然同样一脸肮脏,可是却依然显得异常美丽的容貌时,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当他看到另一张面孔时。他的眼睛不禁微微一眯,似乎是在品味什么似的,摇起了头“那两个女人哪个是你老婆?” “左边那个,右边那个是她的远房亲戚。”阿历克斯回头看了看,随口回答着。 “那好吧,你们可以过来了,”壮汉忽然向旁边让了让,不过他在波卢多赫刚刚走上几步的时候,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听好了你这个混蛋,如果你敢再象在你自己地盘上那样到处抢东西杀人,我会把你串在树枝上,用一根根的木钉在你身上钻孔,直到从伤口里长出小树来。” “我知道,我以后一切都会听你们的,”波卢多赫不住的点头,他有些惊慌却又有些紧张的向前走着,对于随时可能会被发觉的恐惧,和对德尔泽的好奇在这时纠缠着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波卢多赫,随着那些盗贼让开道路,通向茂密隐蔽的山间丛林的道路,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缕温暖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房间,当光柱停留在躺在床上的伦格的胸前时,他慢慢的醒了过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阿赛琳关心的面孔,而是一张陌生的看起来就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般的少女的脸。 她绯红的两颊显得十分健康,虽然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的身材看上去厚敦敦的,蜜色头发的包裹在一个花纹繁琐的头巾里,这是个典型的希腊女孩。 “大人您醒过来了?”女仆用很纯正的希腊语说着,她把一个沾湿的手巾搭在伦格额头上。同时用另一条手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伦格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的汗渍。 “阿赛琳……”伦格轻轻的发出一声呻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病倒,这让他感到心里无比的焦急,同时没有看到阿赛琳也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大人,您是要找谁吗,也许我该去把赫克托尔大人给您叫来?”女仆犹豫着问着,不过伦格注意到当她提到赫克托尔的时候,脸上明显晃过一丝扭捏。 “让他来吧,我现在就要见他。”伦格有些费力的点头,这时他已经清醒了许多,而一旦清醒他就开始焦急起来。 时间,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伦格会在知道了腓特烈到了保加利亚之后会显得那么焦急不安,他不但没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那样在君士坦丁堡用逐渐的方法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居然会用另一种堪称冒险的方式刺激元老院和皇帝本人! 虽然他的计划的确成功,甚至还出人意料的让骑士团比当初计划的逐渐渗透更早的进入了色雷斯,但是人们看到的依然是他的焦虑不安。 “时间!”伦格的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一切都要赶在时间之前呀。” 即使即将发生的事情可能不会完全按照原来的样子发展,可是伦格知道,著名的西方三名王依然还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在东方。 “至少那个狮子应该不会因为受到了什么影响,而按照原定的时间来到东方。”伦格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虽然并不知道菲力曾经在暗地里对自己捅过一刀,但是从阿赛琳所描述的话里,伦格却已经知道出现在塞浦路斯的人就是菲力本人。 这让他在意外的同时,有些少许的遗憾,一想到自己和那位著名的法国国王曾经只有凯撒利尔的城墙那么近的距离。他就为命运的奇妙略显感慨,同时对于那个人居然会这么早就来到东方,伦格也感到了阵阵的疑惑。 他也曾经揣测过菲力乔装冒险的来到东方的原因,但是还没等他想出一点端倪,一个出人意料的局面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腓特烈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对原来历史的认识! 那么现在,可能唯一还能按照历史原有的时间出现的,就只有那个理查了吗? 伦格心中不住的猜测着,直到赫克托尔在女仆的带领下走进房间,来到伦格床前。 “阿赛琳在哪?”伦格忽然开口问到,他早已经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赫克托尔有点为难的点着头。然后很简单的回答“和阿历克斯一起去找那个德尔泽了。” “你们疯了!让她去干那种危险的事!”伦格愤怒的质问,他不顾女仆恐惧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赫克托尔“是谁的主意,是不是你?” “大人,她是个海盗!这对她来说也许太简单了,甚至可以说她和他们都是一路货!这样不是更安全吗?!”赫克托尔同样口气僵硬,他无奈的转过头,向脸色已经从绯红开始变白的女仆轻轻示意离开,然后才回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大人,我不知道您究竟怎么了,自从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您干的一切都让我们很不理解。” “你在说什么?”伦格慢慢喘息着,他觉得自己的喉咙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大人,您宣布放弃了属于骑士团的世俗权利,而且不按照您早先设想的先在君士坦丁堡站稳脚跟,更向皇帝许诺不会干预色雷斯的一切事物,这一切都让我们不知道您究竟想干什么!”赫克托尔用手指狠狠的搔着他修建得很短的白发“大人,我们甚至不知道您究竟想把我们带向哪里,我们可以为了信仰和对您的忠诚作战,甚至那些士兵可以去死!可是您要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赫克托尔的声音几乎就要变得愤怒了,他在地上不住的转着圈子,从来没有如此情绪化的白化病人甚至一时间忘记了面对的是个病人。 当他终于清醒过来时,他立刻拿起旁边的一个镶嵌着精美花纹的银制高杯抵到伦格的嘴边,看着伦格慢慢喝下清水,他无奈的摇着头:“大人,您不觉得您是在用那么多不属于您的责任强行放在自己的身上吗?您似乎总是在担心我们看不到的某些东西,也许这就是圣子的命运,但是如果可能,请把您看到的未来告诉我们,只要一点点就好。让我们也为您分担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赫克托尔,你可真是个严厉的朋友,”伦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好像被塞入了烧红的木块般难受“听着,我可以告诉你我担心什么,还有我希望得到什么,不过在这之前你告诉我究竟是谁让阿赛琳去干那么危险的事?” 赫克托尔有些好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伦格:“大人难道您认为她会听从别人的命令?还是您担心她又变成一个海盗。您是不是有一种想要约束住那个女海盗,怕她逃掉的心思?” “赫克托尔!”伦格无奈的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的这点心思显然是瞒不住眼前这个人的,同时他也知道,刚才赫克托尔的那种激动,绝对不会只是一时的失态“告诉我,是不是士兵们开始感到不安了?” “大人,您应该让我们所有人看到我们的目标,”赫克托尔严肃的说“祈祷者教团的确是在传播上帝的意志,可是您也应该让我们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如此虔诚的信仰究竟能得到些什么,如果我们放弃一切世俗权力那么我们还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的确如此,”伦格扬起头看着对面墙上开的很高的小窗口里照射进来的阳光“的确应该告诉你们一切。”说着伦格用力在赫克托尔帮助下坐了起来“听着,我现在告诉你的一切都很重要,而且这一切是不是最终按照我需要的去发生,也需要我们一起去完成。” “是,大人。” 看着赫克托尔苍白的脸色,伦格轻轻喘息一声,让自己的喉咙显得舒适了一些。 “赫克托尔,你认为罗马还能坚持多久呢?”伦格用一种询问般的腔调开口了“罗马早已经没落了,想想一下连我们这样一支骑士团的到来都能让他们感到振奋不已,这难道不是没落吗?而西方即将到来的十字军对罗马注定是一个灾难。 其实看看埃德萨就已经可以知道,当初那个时候的十字军都敢于侵吞属于罗马的土地,那就要到来的欧洲国王们会怎么做?何况的罗马比那时候的罗马更加颓败。” “这就是您的原因?”赫克托尔有些不信的轻问“请原谅,也许作为一个罗马人这的确是您的原因,可是这不是教团的责任。我们不可能用这个理由让骑士和士兵们去作战,甚至他们当中有更多的法兰克人。” “不,这是我自己的原因,而我们的教团,有着更伟大的原因,”伦格轻笑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话题听上去实在讽刺,可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曾经许诺让天国重新出现在人间,但是这个天国却并非一定是耶路撒冷,或者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会是天国降临的圣地,只有这样才是上帝意志的体现。” “而您选择了罗马?”赫克托尔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丝罕见的红晕“您要戴上罗马的神圣桂冠,还是直接戴上那顶上帝赐予罗马皇帝的皇冠?”他兴奋的在原地转着“我相信,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了实现您的这个愿望而战的,这也是他们自己的荣誉。如果我告诉他们这些,就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的朋友,你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的一句话了,”伦格轻轻摇头,不过他没有再去提醒正处于兴奋中的白化病人“而且这一切太早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腓特烈,别忘记,他也是一位罗马皇帝。” “神圣的罗马帝国。”赫克托尔笑了起来“大人,不过我不明白,腓特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到保加利亚去,难道他的野心还不够吗,据我所知他进军罗马,让梵蒂冈册封他当了罗马皇帝,可是他现在难道还想窥伺属于东罗马的土地?” “我不知道。” 伦格简单的回答让赫克托尔一阵发愣,他愕然的看着伦格,虽然他并不像那些普通骑士和士兵似的认为神圣的圣子就是全知全能的化身,但是象现在这样简单明了的回答“不知道”,对他来说还是实在太让出乎他的意料了。 “可是我知道,这片土地对我们的重要,”伦格继续轻声回答“我要你们必须尽快解决色雷斯的混乱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要知道我向皇帝用尽全力的争取到了色雷斯,绝对不是只为了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几座教堂。” 说着,伦格身子微微前探,一把抓住弯下腰来的赫克托尔的肩膀:“听着,色雷斯是希腊的门户,更是罗马的门户,一旦这片土地被人夺取那么罗马就危险了。另外更重要的是,这片土地可以让我们获得我们一直缺少的东西!” “是什么大人?”赫克托尔有些紧张的轻问,他觉得自己终于问到了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财富,无尽的足够让你放弃信仰的财富。”伦格用很低的声音在赫克托尔耳边轻轻的说“不要被色雷斯的混乱迷惑,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着令人炫目的财富……” 说到这里伦格忽然停了下来,他停留在赫克托尔的脸侧,而双眼却只是直直的望着前面,当赫克托尔意识到他神色有异转头看去时,他看到伦格的嘴唇轻轻抖动,似乎在无声的喃喃自语。 赫克托尔小心的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他不知道这时的伦格是不是在接受所谓的上帝的启示,但是知道这个最好不要去打扰这位圣子的冥思。 “这怎么可能……这不合常理……” 伦格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才刚刚想起来的难题之中。他有些不安似的不住摇头,当他的眼神落在赫克托尔刚刚给他喝过水的银高杯上时,赫克托尔听到他喃喃的说:“我的上帝!” “大人……” 赫克托尔愕然开口,但是他却忽然被伦格脸上浮现出的那丝不正常的昏红吓了一跳! “赫克托尔,色雷斯的饥荒开始之后,艾萨克皇帝曾经用一大笔黄金试图收买那些暴民对吗?”伦格紧张的问。 “是的大人,不过那些人显然只是收下了黄金,而且据说其中一大部分成为了保加利亚人的战利品。” “但是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伦格匆忙的从床上挣扎下地,虽然一阵阵的头晕让他脚下踉跄,可他还是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努力的穿着“我们在开始就错了,色雷斯人是强盗,他们的确做得出这种事,可是这却需要一个条件!” 说到这里伦格大声喘息着,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抓着赫克托尔的肩膀急促的问:“阿赛琳她们走了多长时间,快告诉我!” “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那个德尔泽的地盘了。” 赫克托尔搀扶着伦格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伦格忽然松开他的手臂让自己尽量站的很直。 在房门打开的一霎那,伦格迎着从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回头看着赫克托尔:“饥荒对色雷斯人来说缺少是足够的粮食,而不是黄金!因为色雷斯本地就有很多金银矿!” “可是,”赫克托尔愕然的跟在伦格身后急促的追问着“那么皇帝的黄金……” “要么黄金并没有被那些强盗夺走,”伦格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稳健些,在扈从么们把战马拉过来之后,他在赫克托尔的帮助下奋力骑上比赛弗勒斯,然后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的说“要么,皇帝就根本没给色雷斯人那些黄金!” 说完,他用力直起身子,两眼中再也难掩焦虑的神色。 第十七章 色雷斯的地位 伦格勉强支撑着身体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虽然战马只是立在路边,但是他眼前的道路却似乎在不住晃动,全身一阵阵的发冷让他轻轻颤抖着,以至当他向经过身边的士兵们微微招手时,都只能不住的用力挥舞手臂,才能掩饰身体的酸软无力。 赫克托尔和汉弗雷站在伦格的身后,尽管没有说话,可是两个人的脸上的神色都颇为阴沉。 终于,当伦格勉强掉转马头向他们走来时,赫克托尔立刻看似随意的替他拉住缰绳,小心的把比赛弗勒斯拉到了士兵们看不到的一片篷车的后面。 “大人,您必须休息。”赫克托尔近似严厉的说着,他一边在近卫兵的帮助下把伦格从马上搀扶下来,一边命令近卫兵们小心的守护在四周,防止有其他人靠近。 “伦格,你的身体已经经不住在继续走下去了,而且这样也没有必要,我们已经到色雷斯了,不要太着急。”汉弗雷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银杯递到伦格颤抖的手里“要知道如果在这样下去,你可能就会彻底倒下,那时候真的就是个灾难了。” 汉弗雷的话。并没有让伦格感到宽慰,他一边用外袍把自己紧紧裹起来,一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这一切太重要,汉弗雷,赫克托尔你们听好了。”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认真听着的两个亲信,伦格让自己几乎浑浊的头脑稍微安静,然后慢慢的说:“我们进入君士坦丁堡为的是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能够让我们的教团发展起来,甚至在这之前我派法兰西斯去为我们的到来做准备,这一切都没有错误。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腓特烈会突然出现在保加利亚。” “大人,腓特烈现在更在意在罗马和梵蒂冈的事情,他来到保加利亚这并不很令人担心,反而是您所说的那些黄金,我不明白。”赫克托尔缓慢的问着,在他想来这时伦格的思绪有些混乱,以至他不得不慢慢的询问才能听懂。 “不,赫克托尔,他来到保加利亚为的是能在这之后迅速的穿过海峡,从小亚细亚进入圣地。” 伦格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这时虽然无法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欧洲诸王的行为对他们说清楚,但是却要尽量让他们知道这其中的危害。 “你们仔细听着,腓特烈这个人有着非凡的野心,在他获得了神圣罗马皇帝的称号之后,这个人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满足,从他在罗马和梵蒂冈所做的一起就可以看出来,人们称他为红胡子,只是因为这个人的残忍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而他曾经说过,他的罗马同样拥有把地中海拥抱在怀中的权力。” “难道这个人想控制整个地中海吗?”汉弗雷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伦格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不过这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询问这些“可是他为什么要进入保加利亚?” “因为没有任何比从保加利亚进入色雷斯,然后进入希腊更好的捷径了,”伦格再次喝了一口杯里的加热的葡萄酒,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开始出汗“只要控制了色雷斯和希腊,那么对他来说,不论东征是个什么结果,一切都只会对他有利,要知道到了那时候,他不但可以让罗马教皇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可以让君士坦丁堡向他让步。” “可是如果这样,我们……”赫克托尔微微皱起了双眉,他依然无法明白伦格为什么要在君士坦丁堡宣布放弃世俗权力,同时他为伦格如此执意的要进入色雷斯地区感到困惑不解。 “腓特烈是个并不虔诚,或者说是个对梵蒂冈并不恭顺的公教教徒,”伦格轻轻笑了笑,他知道赫克托尔的疑虑“他甚至在他自己的皇帝加冕典礼上都对罗马教皇颇为无理,以至教皇最后是被迫的为他加冕。” 伦格的话让赫克托尔不禁同样一笑,而这时汉弗雷的脸上已经颇为愤怒。 多年来对梵蒂冈的恭顺让汉弗雷难免会出现这种心情。虽然远在东方,可是从那些来自欧洲的贵族那里,耶路撒冷人还是能知道一些对他们来说如同奇闻般的消息。 据说那位有红胡子外号的德意志国王,居然在他自己的加冕典礼上,因为一些主教要他亲吻教皇的脚面和为教皇拉缰绳而勃然大怒,以至那次奢华的加冕礼立刻就变成了一场可怕的屠杀,他让他的卫兵毫不留情的杀掉了至少四位红衣主教和更多的教士,然后在胆战心惊的哈德良四世教皇的哀求声中加冕成为了神圣罗马皇帝。 但是他的野心显然不止这些,在已经吓破胆的教皇的默许下,他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厮杀掠夺过去,意大利的城邦国家因为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残酷统治而联合了起来,他们杀死或是驱逐了他派到这些地方的总督和贵族,同时宣布自己是自由人,不再接受这个残忍领主的统治。而这则引来了他更残酷无情的报复,以至即使是对他畏惧无比的教皇,都因为实在无法忍受他的行为而加入了反对他的行列之中! 这一切,让他在半岛上终于拥有了一个红胡子的可怕绰号。 这些都是汉弗雷早就听说过的,不过在这个年轻人的心底,却始终认为这一切离自己都太过遥远。 所以虽然他对这个野蛮的德意志国王的举动感到愤怒和鄙视,但是对这个人一直没有一个较为清晰的印象,在他心目中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和传说中远在东方的那些国家人一样遥远,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忽然就要面对这个人,而且很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 “腓特烈对地中海的野心从来不小,从他现在来到保加利亚就可以看出来,”伦格仔细的对眼前的两个人说着,他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腓特烈将会在不久后渡过地中海。而且还可能与艾萨克二世有一次所谓历史性的会晤,这也将是历史上所谓两个罗马的皇帝唯一的一次见面,他只能告他们现在能够知道的东西“而且最糟糕的是,他显然已经和保加利亚国王阿森有了联系。” “那封信上不是说,腓特烈在为他的小儿子向阿森的女儿求婚吗?”赫克托尔低声问着“这大概是那个色雷斯将军阿内塞唯一做过的好事了,把这一切派人回去报告。” 伦格轻轻点头,同时他转过头,透过篷车的缝隙,看着依然在路上经过的队伍。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决定尽快进入色雷斯的原因。”伦格把身子靠在车帮上,随手轻轻抚摸着倚在旁边的一面红色黑十字旗,他觉得眼皮沉重,不过他知道在睡去之前,一定要对自己最信任的手下说出自己的计划,他知道一切已经就要进入关键! “我相信你们知道,在君士坦丁堡宣布放弃教团的世俗权利,为的是能不让皇帝对我们产生疑虑,而在色雷斯则是为了让我们所做的一切更显得神圣。”伦格的眼睛扫过汉弗雷,他对赫克托尔并不担心,相反对于始终虔诚的遵守着骑士准则的汉弗雷听到自己这些话的反应,有些无法猜测。 果然,在听到伦格的话后,汉弗雷的脸上有一阵显得苍白起来,他的喉咙不住蠕动。嘴唇张合着犹豫了半天,在望着伦格手里的旗帜好一阵之后,终于沉默了下去。 一切都在这一刻决定下来了。 伦格知道,在自己这个集团依然不够庞大的上层之中,最难以揣测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已经终于决定站在自己的一边了。 “我们放弃的只是色雷斯原有的权利,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因为如果我们和当地人争夺,不论是皇帝还是贵族,甚至是当地的人民都可能会反对我们。”伦格在说着的时候,心头晃过的却是一百多年后条顿骑士团的惨败。虽然因为救赎骑士团的出现,条顿骑士团是否还会出现实在值得怀疑,但是他却不能不吸取当初条顿骑士团在波兰所遭遇的那些教训经验。 流浪到东欧的条顿骑士团在获得了允许进入波兰的许可之后,却没有能妥善的让自己和当地人好好相处,他们任意掠夺当地人民和洗劫骑士城堡,甚至绑架亲王贵族勒索赎金,最终他们的暴行导致了自己的覆灭。 伦格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惨剧在自己骑士团的身上重现! “我们不和他们争夺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而是要在色雷斯特别是保加利亚为我们教团传播上帝的意志,如果说考雷托尔是我们骑士团的故乡,那么色雷斯和保加利亚将是我们为自己创立圣人之名的地方。” “你疯了伦格,”汉弗雷终于忍耐不住的站起来,可他却又不知道是该离开逃跑似的走开,还是该斥责这种让他听了简直如同异端般可怕的言论,直到在另外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好一阵之后,才一边暴躁的来回走动,一边不安的用双手相互搓着“这行不通的,行不通的,要知道不论是色雷斯还是保加利亚,正教徒都是很顽固的,如果你在这里这么干,会惹来**烦的!” “以前也许这个办法行不通,可是现在却可以了,”看着终于默认下来的汉弗雷,伦格轻轻笑着,同时他觉得 眼皮越来越重“你们给我喝了什么……” “是阿索尼娅给阿历克斯煮的睡前酒,”赫克托尔笑呵呵的说“据说这个可以让阿历克斯第二天的精神很好,否则这一路上您的近卫军统领可能就会因为打瞌睡掉下马去了。” “赫克托尔……”伦格疲惫的轻轻摇头,不过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听着,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们进入这片土地会引来色雷斯人的敌意,可现在我们是以教团的名义,带领着罗马军团进入了色雷斯,这一切就变了。” “也就是说,大人,与其说是罗马利用我们的名义避免了与腓特烈的冲突,也可以说是我们利用罗马的名义乘机进入了色雷斯,对吗?”赫克托尔低声问着。他暗暗为伦格的想法感到诧异,而且到了这时也开始隐约明白伦格的意图。 “腓特烈想得到进入地中海沿岸的门户,可是他也帮助了我们,不要忘记他毕竟是个公教徒。”伦格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多的了。 “腓特烈即使不是很虔诚而且自私残暴,但是他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传播公教教义,即使他不这么干,他身边的人也会这么干。一旦那样……”赫克托尔的眼睛望向已经重新坐下来的汉弗雷,他从年轻的伯爵脸上已经看到了泛起的阵阵激动。 “一旦那样,不但我们传播教义的行为不再那么显眼,甚至可能会为了拉拢我们,当地的教会和贵族会对我们十分友好。”伦格低声说着,他能听到汉弗雷因为激动而显得发粗的呼吸“这里将成为两大教会角逐的地方,而我们的教团要在这里为上帝而战,那样我们将拥有最适于我们传播上帝意志的机会,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机会更值得我们庆幸的呢?” “一切都是为了上帝的意志?”汉弗雷尽量为自己寻找着借口,他双眼紧盯着伦格的脸,同时心里暗暗祈祷着伦格能给他一个更能说服他的理由。 “一切都是为了上帝赋予我们的权力!”伦格忽然睁开眼直起腰身,他迎着汉弗雷的眼睛掀开头上的帽兜,让清冷的山风吹到自己的脸上“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被上帝拯救的权力,也应该有自我救赎的权力,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告诉所有人!” 说完,他忽然向后一靠,用很轻的稍显疲惫的声调说:“让我休息一下,然后把瑞恩希安叫来,我有些事情要对他说。” 瑞恩希安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看着下面行进的队伍,虽然做为特拉比松的将军,他见过比这个更加庞大的军队,但是他却知道这并其中有着很大的差别。 罗马军队的勇敢即使是最强大的敌人也不能予以否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是罗马人也必须承认自己的军队似乎失去了某种值得怀念的东西。 依然拥有最为精良的装备,依然是当初那些罗马英雄军团的后裔,依然是高举着的那面罗马帝国双头鹰旗,但是罗马军队的精神却在慢慢的消亡下去。 可是眼前这支军队,却是另外的样子,在他们的眼里拥有着狂热,可同样拥有着纪律,这让瑞恩希安似乎看到了古代的罗马军团! 瑞恩希安永远不会忘记一个有关罗马军团的故事,有一支军团在一个熟了的苹果园中休息,当这个军团离开时,苹果园的主人发现树上的苹果居然一个都没被动过! 而也同样是这个军团,在对远在小亚细亚的敌人进攻时,残忍无情的杀掉了整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没有怜悯也没有犹豫! 瑞恩希安心中暗暗叹息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进入了色雷斯之后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他甚至有些开始怀念那个当初在耶路撒冷到处搅风搅雨的那个自己了。 当他按照吩咐来到伦格的篷车外时,被近卫兵颇有礼貌却十分坚定的挡了下来,在稍一犹豫后,瑞恩希安还是按照近卫兵的要求解下了佩剑,随着小心的登上篷车,他看到了正躺在车里,身上盖着厚厚毯子的伦格。 伦格略显潮红的脸上浮着一层汗水,而且虽然经过过休息,但是却显然睡得并不踏实,当看到登上篷车的瑞恩希安时,伦格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我刚才居然梦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伦格一边坐起来一边平静的说,他知道瑞恩希安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不过奇怪的是,他的确梦到了那时在的黎波里翻云覆雨的商人。 “大人,可您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小的骑士侍从,而我也不是个贪婪的商人了。”瑞恩希安想尽量进入正题,自从离开奇利里亚之后,他们两个人似乎突然变得生疏了起来,而且随着进入君士坦丁堡,两个人之间更显得充满了令人沮丧的隔阂。 虽然瑞恩希安并不想承认,可是他却的确做了些对伦格来说十分不利的事,似乎在曼齐克特城外那坚定的相互信任,已经完全随着君士坦丁堡沉沦堕落变得无影无踪。 “你在怨恨我吗?”伦格忽然开口问着,他认真的望着瑞恩希安,这次他没有任何掩饰,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瑞恩希安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您怎么会这么想?”瑞恩希安好像有些意外,他笑呵呵的看着伦格,似乎这时又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奸商。 “让我们把一切都说清楚吧,”伦格无奈的摇头,他知道瑞恩希安的确占据着主动,他在等待自己向他开口,也许这个人从开始就已经打定了要在自己和皇帝之间摇摆不定,从而待价而沽的主意,不过伦格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而且他也相信尽管瑞恩希安可能的确这么打算,但是他依然能让这个人做出自己希望的选择“我需要在色雷斯建立起属于我的教团的势力范围。” “您已经有考雷托尔,甚至还有了博特纳姆。”瑞恩希安不置可否的说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开始走运了“也许这和您的理想相差很远,但是您不是也已经如愿以偿关荣的进入君士坦丁堡了吗,那么还需要什么,难道您想当皇帝?” “不,不是我想当皇帝,”伦格忽然一笑,他伸手拿起赫克托尔为他准备的那个“阿索尼娅爱心葡萄酒”轻轻呡了一口,然后双眼盯着对面的奸商“是你我的朋友,瑞恩希安.安德鲁斯将军,是你将成为东罗马帝国的皇帝。” 瑞恩希安的脸上有那么一阵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笑容,他在想伦格是不是因为发烧而有些头脑不清楚了,他甚至想让外面的近卫兵去叫医生来,但是当他看到伦格脸上平静的表情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伦格的确是十分清醒的,这让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逝下去,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瑞恩希安终于谨慎而有小心的问着:“那么大人,您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看着瑞恩希安谨慎的样子,伦格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既然这层最难以戳破的障碍已经破裂,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多了。 就如同绝多多数人一样,伦格相信瑞恩希安对罗马依然有着难以割舍的热爱和激情,但是同样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这个人也肯定有着他自己的私心,而伦格要做的不过是让他的那点私心和对罗马的热爱成为一体而已。 “瑞恩希安,帮助我让整个色雷斯甚至是保加利亚成为我的教团的教堂,”伦格沉沉的说“这里将成为祈祷者教团宣传上帝意志的根本,而你将获得这片土地上的信仰者的支持,我知道你对罗马的忠诚,那么你可以让自己的忠诚和你个人的荣誉成为为罗马服务的最大力量。” “那么您呢大人,您自己想得到什么?”瑞恩希安的心虽然急剧跳动,可是没有直接回答,他认真望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会,他似乎恍惚的看到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正站在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堂里,而他的手上正托举着代表着整个罗马帝国荣耀和权力的皇冠! “得到我应得的。”伦格把身子向后靠去,同时他心中忽然想起利奥三世教皇在为查理曼加冕后说过的话:“世俗一切属于国王,国王属于我。” 第十八章 帝国与天国 瑞恩希安微微眯起眼睛沉默的寻思着。他知道伦格的确给他展示了一个诱人的未来,而且他也能想象能够得到一个教派的支持将会起到多么巨大的作用。 但是他却依然沉默着,这个过于巨大,过于诱人的前景令他望而生畏! 他始终无法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如果说罗马皇帝的宝座还不能令他满意,那么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野心呢? 多年来在君士坦丁堡的阴谋与计算中浸淫的瑞恩希安,看多了对于权力和财富追求者们的嘴脸,这让他相信世界上没有完全纯洁的人。 上帝的圣子这样高尚的称号和光环,也许能让普通民众为之癫狂,但是却无法让他感动。 在曼齐克特城外那种相互依靠的真诚,早已经在君士坦丁堡光怪陆离的世俗染缸里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对利益的计较和对他人的不信。 “大人,如果您不能让我知道您所需要的,那就如同悬在我头顶上的一柄利剑,”瑞恩希安平淡的说,他并不担心伦格会因此发怒,因为他知道,也许现在的伦格比自己更加着急,因为从他居然只为了铲除一群强盗就派阿历克斯去冒险的举动看,伦格显然是从开始就以速战速决的心思面对着色雷斯发生的一切“而且我相信如果您把您所需要的告诉我,也许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伦格有一阵的确微微有些愤怒。不过他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这对瑞恩希安来说几乎已经是难得的真诚,对于这个曾经在耶路撒冷到处煽风点火的奸商来说,也许这已经是他所能表现出的最真诚的一面了。 “听着将军,” 伦格平静的迎着瑞恩希安的眼睛,他能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这个人的野心,那的确是一双充满了野心的眼睛,即使他刻意掩饰,但是伦格相信当自己说出让他成为罗马皇帝时,那双眼睛里闪动的,是无法抑制的欲望和狂热。 “我需要的不止是能让我的教团在色雷斯发展起来,我还需要你能在将来支持他们成为罗马人的信仰,作为曾经一起经历过耶路撒冷劫难的人,我相信我们都知道上帝的意志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歪曲,那些觉着十字架的人,以上帝意志的名义为自己的私欲而挑起战争,甚至你也能够感受到在面对异教徒时,这些所谓虔诚的信仰者自身的邪恶,要比那些异教徒更令人觉得邪恶。” “大人,您要让这一切改变吗?”瑞恩希安十分意外的望着伦格,虽然他知道伦格说的完全正确,但是他却不能相信伦格居然是打着这种主意“难道您要再次让我们面临一次破坏偶像的劫难?” “当然不是,”伦格轻轻笑着“我不会强迫任何人为了听从我的话而却做违心的事,而且更不会为了自己所谓的正确而让整个罗马陷入过去那种劫难。” “可是如果这样,您如何让您的民众听取到您的声音?”瑞恩希安刻意把“您的民众”说得很重,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令欧洲诸国的君主们嫉妒的,不止是罗马皇帝所拥有的巨大财富和广袤的土地。真正让他们感到嫉妒的,是在罗马,皇帝是作为上帝派遣到人世间的世俗之王来统治着整个罗马,没有任何一个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敢于忤逆皇帝意志,与欧洲那几乎人人头上都有一个太上皇的举动比起来,这一切都让欧洲诸王羡慕无比。 而瑞恩希安却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答应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条件,等待自己的却又是什么。这让他无法定下那个决心,甚至只要一想到一个能决定罗马命运的教团在整个帝国横行,他就已经觉得似乎自己的喉咙被死死的卡住一般。 “将军,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伦格看着瑞恩希安阴冷的脸,甚至从他的声调里也想象的到这个人内心中猜测的那些东西“所以我才向艾萨克皇帝宣布放弃一切世俗权力,这个承诺同样适用于你,如果你以为我会成为罗马教皇似的人物,那么你就完全错了。我不会成为乌尔班,更不会成为……” 说到这里,伦格不由轻笑一声,他知道自己险些说出英诺森的名字,一想到这位号称基督教历史上最拥有权势的教皇,现在还只是一个枢机主教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险些说漏了嘴。 “将军。我能想象你的顾忌,我甚至能感觉到你惧怕什么,”伦格抬起手阻止瑞恩希安要说的话“记住我的话,让我的教团在这里成为你需要的力量,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那么,您要我做什么?”瑞恩希安终于开口,他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甚至脸上还挂起了一丝微笑,诱人的前景就在他的面前,尽管他知道艾萨克二世那鲁莽粗俗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令人难以捉摸的心,尽管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还身染病症的年轻人所许诺的一切的背后,有着无数让他不安的东西,但是瑞恩希安也知道这个巨大的诱惑实在令人无法抵抗。 瑞恩希安相信自己对罗马是忠诚的,他无法忍受罗马的堕落与颓败,同时更加无法忍耐那些在他看来野蛮肮脏的法兰克人,在罗马的土地上公然自称主人,甚至还肆无忌惮的一代代的继承下去! 而异教徒对罗马的侵略与蚕食,更让这位罗马将军感到愤怒和耻辱,但是这一切在那位皇帝面前却好像从不存在,一想到艾萨克二世只为了自己的权位就可以做出一切的恶劣举动,瑞恩希安就觉得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霸占着罗马的皇冠! 这一切让瑞恩希安为自己寻找到了一个又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他相信自己对罗马的热爱完全能够让他的行为变得正当,而且值得赞美。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让他琢磨不透的年轻人了。 “掌握色雷斯,我要你完全掌握色雷斯,甚至是整个希腊。” 伦格简单的回答却让瑞恩希安不禁微微苦笑,他一边轻轻摇头一边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却被伦格抬手阻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内塞现在是色雷斯的将军,而艾萨克皇帝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地方放心的交给你,对吗?”看到瑞恩希安默认的表情,伦格同样轻轻点头,可是他立刻接着说“将军,尽管如此我们都知道色雷斯对罗马的重要,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如此重视这次平叛,那是腓特烈。” 看到瑞恩希安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动,伦格的心底悄然踏实了一点,他知道以瑞恩希安那堪称狡猾的心思,是不会看不出腓特烈的到来,对罗马,特别是对正处于暴*中的色雷斯有着多么巨大的危险。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您大人,”当说到色雷斯面临的危险,瑞恩希安再也不能冷漠起来,骨子里对罗马忠诚和责任让他不能对这种事情视如不见,同时在内心中,伦格的话也开始令他的心思不停的激跃起来,色雷斯总督将军的地位能够令任何一个罗马将军眼红不已,甚至即使是艾萨克许诺的君士坦丁堡的近卫军统帅,也无法与这个令人垂涎的权位相比。 但是这一切却又怎么做才能得到呢?想到这个,瑞恩希安不禁有些烦恼的望向伦格,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开始与这个年轻人一起在考虑着该如何夺取色雷斯这片土地了。 “我们必须尽快平息暴*。”伦格又喝了一口阿索尼娅调制的美味葡萄酒,喝着这种美酒,他甚至考虑是不是建议那个漂亮的希腊女孩好好发展她这个看起来令人羡慕的天赋,说不定她也许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专业的调酒师。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也许对你来说过于意外的消息,”在确定眼前的罗马将军虽然没有正面答应,可是已经做出了默认般的承诺之后,伦格决定告诉他自己那个更出人意料的推测“可能我们所有人都被皇帝骗了,那批所谓救助色雷斯人的黄金,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您说什么?!”瑞恩希安相信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真的就要跳起来了!他愕然的盯着伦格,直到伦格把手里的酒杯举到他的面前。 “这就是色雷斯人制造的东西,很精细不是吗”伦格看着酒杯上的花纹“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色雷斯本地就是个巨大的财富之地,虽然这里的农田只有色雷斯平原上的那些,但是这里却是盛产金银和武器的地方,我们忘记了罗马帝国很多军团的武器就是来自这个地方,而且不是在路上看到过很多平民也在使用其他地地方很少出现的铁器在干活吗?” 说到这儿,伦格再次举起酒杯:“看看这些,这就是我们使用的银器,这些东西在君士坦丁堡可能价值不菲,但是在色雷斯却并不是最令人羡慕的,而对他们来说,可怕的饥荒最需要的并不是黄金和珠宝,而是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粮食。” “也许皇帝没有想到那么多……”瑞恩希安依然小心的分辨的,他并不想为艾萨克辩解,更多的是一种不安在他心底里萦绕盘旋,这让他本能的想回避那最可怕的猜测。 “色雷斯开始出现暴动是什么时候?”伦格轻声问着,虽然他也隐约猜测到了,可是即便是他也无法完全相信自己内心中的猜测,因为那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接受了。 “是在四月的初期,”瑞恩希安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过了一会他终于接着说“那是在阿莱克修斯正式出任帝国事务总管不久。” “开始只是饥荒,然后就是暴*,”伦格手里抚摸着酒杯低声说着“在这位事务总管毫无办法的时候,皇帝用一大笔钱试图贿赂色雷斯人,但是黄金不但没有让暴*平息下去,却成为了滋养更大暴*的助力,那么告诉我,如果阿莱克修斯没有突然发动那次在元老院的政变呢,现在在色雷斯发生的一切会让他怎么样?” “他会因为这个倒霉的,罗马人会把所有愤怒完全倾泻到他的身上,”瑞恩希安慢悠悠的回答,这时他已经知道伦格在说什么,虽然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自己的猜测,但是在内心中,瑞恩希安已经开始相信这一切,或者说他更倾向于让自己相信这一切。 只有这样,对于皇帝的憎恨和鄙视才能显得充满理由,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一切暴露在罗马人面前时显得充满正义,也只有这样,当站立到那顶皇冠面前时,才不会在背诵那些誓言时感到内心中的恐惧。 真相是否就是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需要这样的真相而已…… 瑞恩希安面对着伦格苦笑了起来,他知道不论是否愿意,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踏上了这条叫祈祷者教团的大船,即使这个时候他想要反悔也已经没有意义。 艾萨克二世多疑而又残暴的性格,让他无法忍耐任何一个可能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人! 瑞恩希安和祈祷者教团的色雷斯之行,不论结果如何,随着伦格要在色雷斯建立起强大的教团根据地的那一刻起,瑞恩希安的未来已经与伦格微妙的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手握重权的罗马将军与一个拥有着能够引导世人信仰,同时拥有着强大的军事教团的圣子,这两者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让罗马皇帝感到不安,而这样的两个人的联合又会怎么样呢? 瑞恩希安可以想象现在的艾萨克二世究竟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在想象着自己,同时在心底里,他忽然开始对那个一直对他们的到来显得颇为冷淡的色雷斯将军的态度产生了怀疑。 “阿内塞……”瑞恩希安轻声说出了令他担忧的那个名字。 “是呀,阿内塞,”伦格颇有同感的回应一声,他掀起篷车上的窗帘看着外面行进的军队,同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看看我们的士兵,他们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等待着他们的可能是随时会出现的盗贼还有保加利亚人的军队,如果不走运甚至可能会有来自腓特烈手下那些强大骑士的进攻,但是他们还要一边作战一边与饥饿搏斗,他们得不到应有的食物和补给,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的野心。” “这一切会改变的,会改变的。”瑞恩希安的声音显得粗重起来,他并只是因为伦格的这几句话才会变得激动,他想到的是艾萨克对他的承诺。这时他甚至已经能够肯定当艾萨克要他进入色雷斯平叛时,一定也已经下定了同样要彻底铲除他的决心! 无论自己如何向他表示效忠都不能避开这个命运吗?瑞恩希安为自己感到悲哀,同时也感到愤怒。 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切的确已经无法避免,除非自己彻底放弃手中的权力,但是这样难道就能躲避开来自皇帝的猜忌和迫害吗?当还是一位将军时依然要面临这样的危机,那么一个被皇帝猜疑而又手中空空的罗马人呢? 瑞恩希安不敢想象自己落到那种地步时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他,而且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的确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眼前这个年轻人敢于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大概也正是因为彻底看穿了自己的处境吧。 瑞恩希安为自己感到悲哀,一贯认为自己的智谋能够为罗马也为自己带来荣耀的他悲哀的发现,在可怕的无法抵抗的权力面前,自己始终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牺牲陷害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瑞恩希安忽然想起了伦格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是贝利撒留,我却不是查士丁尼。” 难道自己真的会成为贝利撒留?那么现在呢,自己又会成为什么人?瑞恩希安的心头开始发热,到了这时他才开始真正明白伦格这句话的含义所在。 贝利撒留曾经有机会成为罗马的皇帝,却因为他的忠诚而甘愿放弃,而令他放弃的原因是他忠于自己的皇帝,那个在他还是孩子时就已经赏识培养他的查士丁尼。 可是如果他的君主不是查士丁尼,而是艾萨克二世之流呢?难道伟大的贝利撒留会屈居这样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牺牲罗马和他的人民的暴君吗? 如果我是贝利撒留呢,会怎么样?如果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是查士丁尼呢?如果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窃据皇位的暴君呢? 瑞恩希安眼中的炙热终于毫不掩饰的暴露了出来! “大人,我们的军队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平息整个色雷斯的暴*,”瑞恩希安这次同样刻意的把“我们”说的很重“然后,您就可以用这段时间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您的天国,而我则是守护您这个天国的使者与骑士。” 听着瑞恩希安的话,伦格暗暗的吐出了一口长气。 最艰难的时刻,最难以驾驭的人,最无法做出的抉择,在这一刻完全迎刃而解了。 “将军,我们会做的很好的,”伦格再次举起了酒杯,不过这次他把另一个酒杯递到了瑞恩希安的手里“不论是冰冷的石头还是热情的人民,这一切都是罗马的财富,将军我相信你一定能妥善的保护这些无法估量的财富,只有这些财富才是罗马存在的根本。与这些相比,闪烁的黄金和强大的军队不过是这些财富的点缀而已。” “是的大人,我相信您说的一切,就如同这声音来自行走于地上的天国。”瑞恩希安举起酒杯与伦格轻轻一碰,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紫红色的葡萄酒,他仰头一饮而尽。 崎岖的山路越走越陡,随这那些走在前面的盗贼不住的吆喝,阿历克斯可以感觉到他们似乎有些焦急。 他小心的望向阿赛琳,心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伦格可能会对他爆发的可怕的怒火。 当阿赛琳说出要一起去寻找那个叫德尔泽的强盗首领时,阿历克斯相信自己的心跳很可能停了那么一下。 可是当他要开口反对的时候,却被阿赛琳强硬得令他胆寒的态度吓住了,再一想到即使是留守在君士坦丁堡外港舰队里的法尔哥尼对这个可怕的塞浦路斯女子爵也要避让不已之后,他就只能无奈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尽管心中每次想到主人可能因此而对自己暴跳如雷感到不安,但是阿历克斯却不能不承认这样的决定未尝不是好事。 虽然海盗的习惯始终与这些山中的盗贼不同,但是阿赛琳海盗特有的性格和充满自由奔放的举止,的确成功的成为了他们这些人最好的掩护。 而且随着和那些强盗的接触,让阿历克斯感到意外的是,他发现在这些他眼中十恶不赦的盗贼里面,居然还有几个颇有身份的骑士,甚至有一个小贵族。 这让阿历克斯在意外之余也不禁感到一点点的安心,因为这样如果自己这些人在无意中露出已经逐渐习惯的骑士举动时,也许就不会被立刻识破。 让阿历克斯不得不承认的是,美丽得令人炫目的女海盗,的确是个诱人的的靶子。强盗们都被阿赛琳和阿索尼娅的美丽吸引,他们根本无暇去和阿历克斯以及那几个原来的强盗攀谈,这的确减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这让阿历克斯在欣慰之余也颇为恼火。 就这样,在一边担心回去之后可能会被主人狠狠惩罚,一边又为能如此顺利获得强盗的信任感到庆幸的矛盾心理下,他们终于越过了罗多彼山南麓。 在他们的面前,骤然出现的,是一座令阿历克斯为之愕然的城堡! 第十九章 盗贼之家 或者那并不该称为一座城堡。而是应该称为一片由要塞组成的城堡群。 在一座狭窄山谷两侧陡峭的山峰上,两座遥遥相对的堡垒俯瞰着整座山谷,一道由石头修砌的城墙沿着起伏不定的山谷坡地从两侧的堡垒前绵延而下,最终在山谷中间一座小小的石头筑城交汇在了一起。 整个山谷的出口被这道石墙拦住,而在山谷另一边的山麓下,就是一望无际的色雷斯平原。 这里是罗多彼山通向色雷斯平原的一条捷径,多年来,无数希腊的将军曾经带领他们的军队从这个山口走向富饶的色雷斯平原,希冀能通过征服这片土地获得我们渴望的荣誉和财富。 同样也是这个山口,也曾经迎来无数试图从这里越过罗多彼山,从而最终完成征服整个希腊梦想的英雄和野心家。 也只是到了彻底封锁了整个隘口的防御要塞建立起来之后,罗多彼山才终于开始慢慢的摆脱了成为这些将军们炫耀自己功绩必经之路的命运。 建立在山谷两侧对峙的堡垒紧紧扼守住在山谷的高处,而高大森然的石墙则完全阻隔了任何试图跨越整个要塞的尝试。 “德尔泽就在那里。”一个带路的盗贼指着山谷左侧的堡垒回头向跟在后面的人大声说着,他的声调显得颇为骄傲,似乎为自己认识那个大人物感到十分得意。 “这里可真是难以攻破的要塞。” 波卢多赫羡慕的吐出一口长气,尽管德尔泽的名声早已在整个色雷斯传播,但是真正见过那个人的却并不多。 传说中,这个有着非凡箭术的人同样有着一双能令人胆寒的眼睛,是他敏锐的观察让他能够一次次的躲过来自色雷斯将军阿内塞可怕的追捕,同时能让他一次次的夺取到在这个饥荒的时候无比宝贵的粮食。 而第一个攻取城镇的也是这个德尔泽,正是这个人带领着一群原本只是普通农民的手下。大胆的袭击了一个拥有十几个守备士兵的城镇,这让他的名声在整个色雷斯骤然高涨! 波卢多赫舔着嘴唇,心里不住想着人们关于德尔泽的传说,对于这个人虽然他并没有见到的过,但是关于他的传说却让这个倒霉的强盗感到害怕。 他小心的向走在不远处的阿历克斯看了一眼,对于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年轻人,波卢多赫有着切齿的痛恨,这让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打起是不是要把这些人出卖给德尔泽的主意来。 波卢多赫心中不住这么想着,同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两个同样让他无法挪开眼神的女人。 如果把那个讨厌的骑士干掉,这两个女人至少会有一个是我的吧…… 看着那两个女人的背影,波卢多赫的心里不由一阵翻腾,也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叫阿赛琳的,连那个年轻人都十分尊敬的女人忽然转过头,向着他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 波卢多赫的身子忽然不由的一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那么漂亮的女人却会感到畏惧,似乎在那一刹那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面树林间的山路上传来,看着从拐弯处不时闪现的人影,阿赛琳的漂亮的蓝色双眼轻轻眯了起来。 她小心的数着来人的人数,同时向已经走到她身边的阿历克斯暗暗示意。 “上帝呀,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阿历克斯几乎是在心里呐喊般的祈祷着,他的额头这时已经出汗,仔细想想他觉得即使是面对萨拉丁的萨拉森铁骑,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的手不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同时他的脚下向着阿赛琳不由自主的靠拢。一双眼睛紧张的观察着阿赛琳身边的那几个强盗。 “不用管我,”阿赛琳忽然开口,她的双眼始终紧盯对面的山路,同时她向阿历克斯对着身后的波卢多赫略施眼色“也许有人更需要你照顾。” “我想我一定能照顾好他。”阿历克斯忽然转身向着波卢多赫迅速走去,就在这个强盗的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本能的惊叫,他已经一把抓住波卢多赫的手臂,同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警告着他:“听好了,如果你不想立刻死在这儿就老实点,如果你认为出卖了我们还能活命那就错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你被送进地狱之后,一定会看到你的家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了。”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波卢多赫的嘴唇开始发青,他的脸上泛起一片惨白,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走在前面的盗贼已经发出了高声呼喊。 “德尔泽!德尔泽!” 盗贼们一边大声呐喊着,一边把手里的武器高高举起,不住的在空中挥舞着向已经绕过树林拐角,迎着他们奔来的几个人打着招呼。 “德尔泽来了?”阿历克斯略显紧张的看了看阿赛琳和阿索尼娅,虽然他并不惧怕,但是一想到随即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不禁为阿赛琳的安危担忧起来,到了这时,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这两个女人来了。 一个骑在战马上的消瘦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个用一条普通的色雷斯厚卡斑(一种当地特有花纹的编制物,适合做为披风和马衣)包裹着身体的男人,有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他看上去并不像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却更象个教堂里的守灯人,而且他胸前的一个异常硕大的十字架也似乎在想人昭示着他另外的身份。 “上帝保佑!”来到这支小小的旅行队伍前时,那个人大声向着他们呼喊着,同时他似乎很自然的拿起胸前的十字架放在嘴边轻轻亲吻“波劳克兄弟,你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遇到麻烦,繆兰兄弟。”走在前面的盗贼头目大声回答着,然后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看看我带来什么了,一群给人搅了窝的小山鸡,其中还有两只美丽的母山鸡。” “哦,玛利亚在上,这可真的是好兆头呀,”那个被称为繆兰的人麻利的从马上跳下来,绕过同伴走到了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阿历克斯和波卢多赫面前。 他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两个人,然后向着阿历克斯轻轻点头:“我想你们两个是他们的头儿吧?” 阿历克斯稍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从开始就能看出谁是这支队伍的首领,这让他不禁在心底里更加警惕。 他认真的注视着这个人,同时心里开始暗暗揣测着突然一击会有多少把握。 “阿历克斯,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呆上一天呀,”一直沉默的站在后面的阿赛琳忽然不满的嘟囔着,她和阿索尼娅一起走过来,同时故意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几个人“要知道即使是在我们的‘窝’里,至少还有一张像样的床。” 听着阿赛琳不满的声调。那个男人颇有兴趣的看了看她,不过在看清阿赛琳的容貌时候,他的脸上也如他的同伴们一样不禁微微一滞,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他一边笑呵呵的再次举起胸前硕大的十字架做着祈祷,同时他注意到了阿历克斯似乎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的神态。 “上帝保佑你们,美丽的女人总是容易惹上麻烦呀,”这个人似乎颇有感触的摇着头“我叫繆兰,不过别人都叫我神甫。” “我叫阿历克斯,是他的伙计,”阿历克斯向着身边的波卢多赫微微歪头示意了一下“这是我的老婆阿索尼娅,这是她的一个远方亲戚阿赛琳。” “波卢多赫,我听说过你,虽然你干的那些生意和我们关系不大,不过我还是要欢迎你们来到马尔扎达。” “你是一个神甫吗?”阿赛琳似乎很随意的抬手挑了挑这人胸前的十字架“也许我也该称你为神甫?” “我只是个为上帝和他的仆人服务的仆人,”叫缪兰的人似乎并不因为阿赛琳的这个举动感到不快,他一边伸出手帮着阿赛琳跳过一个浅坑,一边有些兴奋的解释着“我以前是一个教堂里的守灯人,你知道干这个养活不了一大家子,特别是在这种不好的年头。” “所以你就出来做强盗了?” “哦,哪会那么容易,毕竟一个守灯人还是很受到尊重的,”缪兰并不以为意的摇着头。同时他回头向跟在后面的阿历克斯挤了挤眼睛“年轻人你真走运,这个美丽的亲戚真是让人喜欢。” 说完他回头继续先前走去,但是在那回头的瞬间,阿赛琳看到了这个叫缪兰的男人眼中闪过的一丝阴郁。 马尔扎达是通向色雷斯平原上的一个颇为重要的隘口,尽管这个早在还没有进入色雷斯之前就已经有所了解,但是当他们走到那座山谷中间的小筑城的附近时,他们才开始真正明白这个地方的重要。 在山谷凹陷进去的一块平地上,一座规模不大的筑城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沿着城墙向两侧山峰上延伸过去,并最终和两座堡垒联为一体的这片要塞,形成了马尔扎达独特的防御。 这座筑城上唯一的两扇并不很宽敞的大门就是这片山区唯一通向色雷斯平原的出口。而另外能够进入色雷斯平原的道路,要再向西走上整整两天。 一群群的平民牵着驴子,赶着木轮的蓬车向前缓缓的走着,在已经被踏得十分宽阔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德尔泽在那里,”缪兰也如同之前的那个强盗一样微微向着左侧的要塞上指了指,同时他颇为周到的为阿赛琳挡着可能会碰到她的人群“我们这里现在很热闹,要知道我们甚至可以不用抢劫每天就能得到很不错的收益了。” “你们居然自己开始管这座要塞了?请原谅我们不知道你们居然有一座这样的城堡,我们的确是刚来这里的,不过波卢多赫对我们不错,”阿历克斯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有些错愕的问到“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那多人还说不知道德尔泽在哪呢,而且难道你们不怕色雷斯将军来围剿你们吗?” “哦,阿内塞那个蠢货,也许只有君士坦丁堡那些更蠢的老爷们才会相信他的话,”缪兰轻蔑的讥笑着,同时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盗贼们的哄堂大笑“那个愚蠢的罗马人除了每天喝酒之外还会干什么,也许皇帝就是看中了他这个本事才让他来色雷斯的,毕竟色雷斯的将军总是要找皇帝的麻烦,哈哈哈……” 听到缪兰的话,所有人都不禁哈哈大笑,而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筑城的城门前。 “我们就要进城了,”缪兰忽然回头看着看着波卢多赫和阿历克斯“不过我要先对你们说清楚,一旦进去了,你们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你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干我们管不着,可是这里是马尔扎达,一切都是德尔泽说算,所以你们要先想清楚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进去。”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而且我们也没有家了,”波卢多赫嘴里嘟囔着,到了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同时他的心里隐约对那个德尔泽也有着难以名状的畏惧“我们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离开,只要那时候你们让我们走就可以。” “这个你们放心,德尔泽是绝对不会为难任何人的,”缪兰大方的安慰着波卢多赫。同时他回头看向阿历克斯“不过你们当中要是有谁不想离开留下的,他也一样欢迎你们。” 然后他向拥挤的城门夸张的一挥手:“欢迎你们的到来,让我带你们进入德尔泽的马尔扎达城堡吧。” 说完,缪兰首先向着城门走去,看着他的背影,阿历克斯在最后努力似的看了一眼阿赛琳,却只得到她一个淡淡的浅笑之后,只要无奈的带头向着筑城里走去。 所谓的马尔扎达城堡,不过是三座不同的堡垒用一堵石头高墙连接起来而已,在穿过筑城几乎容纳不下多少人的石院之后,就能看到沿着墙边被踩出来的分别向着两侧山顶上的堡垒延伸上去的小路。 而在这个筑城的外面,不过是一片看上去没有多少生气的小小城镇散落在整个山谷一块块不算大的耕地边上。 所谓富饶的色雷斯,显然并不包括这个地方。 沿着通向左侧堡垒的小路一直向上走去,摇摇的,能够看到一群人影在堡垒上的墙头晃过,但是这些守卫堡垒的人显然并不十分尽心,以至他们都走到很近的地方时,才有一个人懒洋洋的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缩了回去。 “现在当强盗也并不容易了,”缪兰忽然感慨的向客人们诉着苦“自从那个救赎骑士团来到了色雷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虽然他们只是在其他地方围剿了一些人,而且还没有真正进入山区,可很多人已经开始怕了,不过我们不在乎,德尔泽会带着我们从他们的手里逃出去的,虽然他并不想逃跑,他更想象个真正的色雷斯人那样去战斗。” “德尔泽,德尔泽……”波卢多赫暗暗嘀咕着,对这个人的畏惧是来自他的那些传说,而更他感到惧怕的,是一旦德尔泽发现自己成为了出卖他的内奸,那么他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与抵抗那个白化病人差不多的可怕折磨。 狭窄阴暗的堡门很快就落在了身后,当终于进入到堡垒里面时,看着眼前的一切,阿历克斯不禁发出一声意外的轻“咦”。 没有高大彪悍满脸凶残的强盗,也没有令人望而生畏血迹斑斑的武器,有着只是一群群的妇女和孩子。 尽管站在堡墙上的那些强盗同样手里拿着武器,但是他们显然并不认为自己会遭遇到什么威胁,而整个堡垒里看上去更象是一个颇为宁静的小小村落。 “德尔泽已经知道你们来了。”缪兰忽然开口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山顶上一间孤零零的建立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小屋,从下面看上去,那间小屋就要好像再向上一点就能碰到天际似的。 “可是他怎么知道……”波卢多赫的话刚刚问完就开始后悔了,他想起了关于那个人拥有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的传说,这让他的心里更加恐惧,因为心虚而显得无力的身体让他几乎每迈出一步都有一种要躺倒在地,再也不动的冲动。 “也许我们大家很快就能看到那个人了,我真想早点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波卢多赫身后的阿索尼娅故意用兴奋的口气大声喊着,同时跟在阿历克斯身边的人也不住的发出兴奋的议论声,这让波卢多赫那显得有些怪异的表情看上去显得自然了不少。 “我们上去吧。”阿赛琳发出的一声低低的提醒让波卢多赫的心忽然一跳,他似乎又看到了在路上见过的这个女人对他露出的那充满深意的奇特笑容,看着阿赛琳盯着他的眼神,再想着阿历克斯对他说的那些话,波卢多赫终于艰难的向前迈出了步子。 “只能有当头领的进去,”缪兰忽然开口“要知道德尔泽从来不见其他人,不过对于美丽的女人,却可以例外。”他看着阿赛琳和阿索尼娅轻轻笑着,同时他向波卢多赫和阿历克斯略微点头“我们一起上去吧,我想德尔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通向山顶的小路显得更加陡峭,甚至有些地方需要牵着旁边捆着的绳子才能稳住身体,随着向上爬得越来越高,山风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激烈的山风把阿赛琳身上肥大的衣裙吹得飘起,完全包裹住她的身体,当缪兰回头看去时,他看到的是一具令他颇为意外的妩媚身影。 “这可真是上帝的杰作,”缪兰本能的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大概只有上帝的奇迹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一个女人。” 他的嘴里暗暗感叹着,同时一阵阴郁也在他的心底里翻腾不已 “也许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阿历克斯低声对跟在身后的阿索尼娅吩咐着“不过我们必须小心点,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阿索尼娅轻轻会带,她的手里暗暗握着藏在直筒蓬袖里的匕首,同时她的眼睛不住的注意着前面的波卢多赫叮嘱着阿历克斯“小心那个人,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 “嗯……” 就在一行人各怀心思的暗自揣测中,山顶上的小屋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间石头造的十分结实的房子,多年被风雨侵蚀的结果,已经让这座石屋的棱角被磨去了不少,一根有些怪异的石砌烟囱高高的突出在石屋的后面,那样子不禁让阿赛琳想起了“厄勒冈”高大的桅杆。 大片葱绿的常青藤沿着石屋的缝隙蔓延着,向向四周展开,然后深深的扎进石头缝隙里,看起来就好像是这座石屋长出的触角似的。 一扇已经斑斓破旧的木门虚掩着,从略显暗淡的屋子里飘出了一阵闻起来颇为奇怪的味道。 “德尔泽兄弟,我带他们来见你了。”缪兰站在屋外大声的说着,然后敞开门,在做了一个手势之后,领先走了进去。 在相互迅速的对视一眼之后,阿历克斯忽然先前一步,抢在阿赛琳的前面穿过低矮的房门,走进了房间。 阿赛琳的眼睛迅速的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的波卢多赫,不过她知道这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警告这个人。 她向着走在最后的阿索尼娅略一使眼色,手里紧握着隐藏在裙子里的短刀,向着房门走去。 就在她紧跟在阿历克斯身后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听到了走在前面,刚刚消失在房门里的阿历克斯发出了一声意外的“咦”声! 第二十章 奇怪的强盗 一间略显暗淡却依然能看清里面景物的房子。已经斑驳不堪的杂木桌和几把看起来更象是直接用木墩砍成的凳子,还有就是靠墙的一张木床和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还没有挂弦的弓箭。 这就是阿赛琳看到的这间石屋里仅有的一点家具,除了背靠悬崖一面的墙壁上掏出的一个看上去黑乎乎却颇为结实的壁炉,这座小小的房子里一切都显得颇为简陋。 而让阿历克斯发出那声意外“咦”声的,是这座房子里一起其他的东西。 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在壁炉正在燃烧的火堆上,则有一个很大的粗肚陶陶罐里正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不快的奇怪味道。 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是腐烂多年的沼泽地发出的那种奇怪味道,同时一些让人看起来颇为古怪的东西散落的摆放在桌子上,就在桌子后面,一个男人正盯着一个盘子里冒着气泡的一小块石头发呆。 “我的上帝,德尔泽你不是早答应过我,不再干这些邪恶的事情了吗?”缪兰立刻越过奇怪的发愣的看着这一切的阿历克斯,有些气急败坏的对那个男人低声问着。 在听到缪兰的话之后,那人头也不抬的忽然伸出了一只手,他的一根手指直竖向天,用一个很明显的手势制止了缪兰下面的话。 “噗!”一声闷闷的响声从那块看起来灰糊糊一边冒着气泡一边散发出刺鼻味道的石头上响起,随着一声带着失望的叹息,那个男人抬起头,看着望着他的几个人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看来我又失败了,”这个男人做了个失望的动作“我原本以为这次会成功的。” “上帝,你居然还在干这个。要知道我曾经对本堂神甫大人保证过,你再也不碰那些邪恶的东西,难道你要让我因为食言受到本堂神甫的惩罚吗?” 缪兰气急败坏的低声吼着,同时他回头看着望着他们的客人:“我想你们一定不希望说出去看到的一切,要知道如果我听到一点关于你们看到了什么的传言,我会让你们后悔自己干了蠢事。” “我已经后悔自己干了蠢事了。”波卢多赫心里嘟囔着,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和传说中的盗贼之王一点都不象的男人究竟在干什么。 不过波卢多赫对这个人的腹诽也并没有完全说错,让刚刚走进房子的阿历克斯感到意外的,除了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之外,就是眼前这个人,与传说中即使是骑士也感到畏惧的那个=强盗之王完全不同。 虽然不能说瘦弱,却显然也算不上强壮的身体上罩着的那件有着鲜艳眼色的卡斑看起来有点逛逛当当的,一张有些粗糙却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似乎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略显猩红的黑色眼睛,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缪兰,这个人似乎因为自己被打扰有些不耐烦,但是他最终只是抱怨似的耸耸肩膀,然后忽然向满脸气愤的缪兰做了个鬼脸。 这就是让整个色雷斯军区的罗马军队闻之色变的强盗头子? 这个念头在几个人的脸上很明显的表露了出来,而缪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由在心里开始盘算,是用德尔泽制造的那些“黄金”封他们的口,还是直接就把他们从山崖上扔下去更加干净利索。 “我想我的小秘密都让你们看到了。”德尔泽一边用眼神提醒着缪兰不要做蠢事,一边绕过桌子走到客人的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阿赛琳才接着屋外的阳光看清这个人的面貌。 这是个一时之间看不出有多大岁数的男人,虽然他的脸色红润,而且虽然并不健壮,却有着一种颇为精明的机灵。但是他微微见灰的鬓角却又似乎诉说着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忐忑。 “我想我不会是在和一个巫师打交道吧,”阿历克斯嘴里念叨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着剑柄,不论是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还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对于巫师这种令人为之不安的怪物,都不由自主的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年轻的朋友,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用一种神秘的方法,把你的那柄值十几个个苏德勒斯的剑变成价值连城的宝贝,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会这么厌恶我。” 德尔泽有趣的看着阿历克斯,不过当他看到同样盯着他的阿赛琳时,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忽然用责怪的口气对缪兰说:“你没有告诉我,来的客人里面还有一位美丽的天使。” “上帝,让他少说几句吧……”缪兰嘴里不住嘟囔着,然后走到桌子前有些嫌恶却又掩盖不住好奇的看着那块已经不再冒出气泡,这时只是升起一股白色烟气的石头“这个鬼东西是什么,石头居然还会冒烟?” “很遗憾,原本我以为我能够让它燃烧起来的,”德尔泽一边回答一边向阿赛琳略微点头“我想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尊贵的夫人。” “我想你应该先知道我是谁。我叫阿历克斯,”历克斯故意用一种不满的口气说着,同时有意无意的挡在阿赛琳身前,故意用一种粗鲁的口气说“我们原来是波卢多赫一伙,不过现在如果你肯收留我们,我们也可是你们一伙的。” “波卢多赫?”德尔泽的脸上忽然微微一沉,他的眼睛在扫过已经因为畏惧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波卢多赫,然后把眼神固定在阿历克斯脸上“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们这一伙。”说着他有些嫌恶的再次瞪了波卢多赫一眼。 “我听说你们不但抢劫普通商人,甚至还抢劫穷人。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们已经快被那些贵族老爷抢光了吗?如果你们还自认自己是基督徒,就该为这种行为感到羞耻,要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就如同把就要掉下悬崖的人脚下的木板抽走!” 说着德尔泽气愤的绕过阿历克斯,他也不理会站在旁边的缪兰直接走到壁炉边,拿起一个木勺不住的搅拌着壁炉上架着的那个陶罐里蒸煮着的东西。 “我想他不喜欢你们,”缪兰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阿历克斯,他这时已经有些开始后悔带这些人来见德尔泽,同时他的心里再次开始盘算该怎么让这些人不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一直沉默的阿赛琳忽然开口,她走到德尔泽面前,忽然一把抓住他手的木勺用力一掰,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木勺立刻断为两节。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也是强盗,你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就是对的,其实这不过是在给你自己找借口!”阿赛琳转身走到桌子前,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忽然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我想你是在找如何造出黄金来的方法吧,你不过也是个想要发财的人而已。” “上帝,你怎么知道的?”听到阿赛琳的话,德尔泽忽然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认真的看着阿赛琳。同时因为兴奋,一双略显红肿的黑色眼睛里立刻精光四溢“要知道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明白我在干什么,她们甚至有人以为我在造一种能够让她们永远美丽的药剂。” “我当然知道,”阿赛琳拿起一个小瓶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立刻皱着双眉把瓶子拿得远远的“我外公手下有一个人,他每天就是在不停的做这些东西,而且他还总是在别人面前炫耀,他甚至还把他造出来的那些黄金拿到市场上去,可总是立刻就让别人认出来。不过为了让这个人帮自己发财,我外公在他身上花的黄金,足够那个人自己先发一笔财了。” “哦,这我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和我一样?”德尔泽兴奋的问着,同时他仔细的看着阿赛琳的脸“我相信你说的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基督徒,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炼金者敢于把这些东西公然拿到别人面前去,除非这个人,是个异教徒。” 说到这里,德尔泽认真的看着阿赛琳的脸,过了一会他微微笑了起来:“我几乎就被你骗过去了,你应该不是真正的罗马人,可也不是一个纯正的法兰克人,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你说对了,”阿赛琳的心这时有些微微紧张。对于这个人居然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她不由感到一丝意外“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是一位高贵的阿拉伯酋长,你会把我当成异教徒杀掉吗?” “哦,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因为制造你看到的这些东西,被教会驱逐出我从小就赖以生存的教堂,你会认为我是个叛徒吗?”德尔泽用同样的口气问着,当他看到阿赛琳脸上露出了笑容时,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上帝,这真是上帝才能创造的杰作。” 他一边发出感叹,一边轻轻的捧起阿赛琳的右手。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低声说:“你们来的真巧,今天晚上我们要举行一次丰盛的福里莫兹(一种早期的希腊人聚会,多出现在底层的平民阶层中),我希望你们能到时候参加。” “你是说,我们可以留下来?”波卢多赫有些意外,或者干脆不如说有些失望的问着,在他想来最好是被这个可怕的,显然和异教徒差不多的人远远的赶走才是最好,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同意自己这些人留下来,这不禁让波卢多赫一阵说不出的失望。 “当然你们可以留下来,要知道我虽然不喜欢你们一伙,但是我却不会把你们赶走,特别是这个时候。”德尔泽看向波卢多赫的眼神虽然依然并不友好,可还是冷冷的回应着他。 “这个时候?”听着德尔泽的话,阿赛琳小心的问着,她看到德尔泽在说到这句话时那种兴奋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隐约不安。 “对,这个时候!”德尔泽用力点着头,他看向缪兰,当他看到缪兰似乎有些不高兴的点头之后,他笑呵呵的对阿赛琳说“我想缪兰大概并不愿意让你们参加进来,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把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多分给别人。” 说着他回头向着脸色阴沉的缪兰眨了眨眼睛,然后只是对着阿赛琳兴奋的说:“我们知道有一个很大的城堡,里面的粮食不但足够我们吃的,甚至还能让更多的人摆脱饥荒,虽然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是我相信那些粮食肯定还在那,因为我们已经彻底切断了他们通向阿布德拉(色雷斯首府)的道路,哈!看呀,那些贵族老爷们现在可是慌张的很了,因为如果不能很快得到粮食他们就会饿肚子了。” “你切断了他们通向阿布德拉的道理?”阿赛琳在略一发愣之后立刻本能的望向北方。 “哈,聪明女孩,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对,就是我们外面的色雷斯平原上!”德尔泽看着阿赛琳的样子不禁笑得更加开心,他认真的仔细端详着阿赛琳的脸,一时之间甚至似乎忘记了房子里还有其他人“我很奇怪。我总觉得你似乎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适合成为一个盗贼,不要不承认,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我的确曾经做过盗贼,”阿赛琳向着德尔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德尔泽诉说着要洗劫那些城堡的话题,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一阵似乎已经冷却很久的激情不知为什么忽然开始在她的心头涌动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有些兴奋,同时也的确十分有趣的强盗头子,阿赛琳一时间居然觉得这个人颇有意思起来。 “那么一切就这样吧,”德尔泽忽然提高了声调向着房子里的所有人宣布着“那么就在今天晚上的福里莫兹上见面,欢迎你们的到来。”说到这儿他忽然向着波卢多赫微微一指“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除非你答应再也不干那些坏事,否则你一旦加入我们一伙,再干坏事就不会随便饶恕你了。” “我可以对上帝起誓,或者对我的守护天使起誓,”波卢多赫立刻开口为自己辩解着“也许以前我的确干过那些事,可是以后绝对不会再干了。” “那么,我也欢迎你参加晚上的福里莫兹,”德尔泽严肃的看着波卢多赫好一阵,才向他略微点头“记住你的话,我们是强盗,但是我们也是色雷斯人。” 德尔泽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坚决,而在旁边的缪兰已经习惯的抚摸着垂到胸前的十字架,发出一声让波卢多赫感到心惊的祈祷。 “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保佑所有活着的,和死去的人们。”缪兰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寂寥。 伦格坐在篷车里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在他的对面,赫克托尔脸色阴沉的等待着,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露出来的不耐已经越来越明显,不过尽管他几次想要开口,但是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伦格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长长的名单。 在这份名单上,几乎每一个名字都预示着一条生命,而现在需要他做的,就是在最下面的地方盖上他那个著名的十字徽章。 “你认为这些人都该被处死吗?”终于,伦格看完了那写着一长串名字的文件,然后把它举到了赫克托尔面前“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应该夺走这些人的生命,或者你认为自己为什么有资格做出这种决定?” “大人,这些人或者他们的家人,都是强盗。甚至他们当中很多人即使是现在,也和那些强盗有着很深的关系,”赫克托尔低声回答着“大人,我知道您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也知道您绝对不会允许随意剥夺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但是这些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农夫或者小贩,任何一件农具到了他们手里都可能会成为可怕的武器,甚至即使他们赤手空拳,也能让人感到危险,色雷斯人是天生的强盗。” “可色雷斯人也是天生的战士,”伦格微微摇头,他看着赫克托尔微微皱起双眉“赫克托尔,我并不是个仁慈的人,事实上你曾经亲眼看到过我在耶路撒冷如何对待我们的敌人,虽然色雷斯人并不是异教徒,但是如果他们和我们对抗,我依然会用甚至是更加残酷的方法对付他们。”伦格的声调十分平缓,但是却没有丝毫犹豫“但是在这之前,我绝对不会随意的处决任何人,也许你认为上帝的意志需要用剑来守护和传播,但是你不要忘记,在剑的后面,真正让这个意志被人记住的,是更加高贵的仁慈和宽容。” “可是大人……” 赫克托尔试图再次做出的努力被伦格抬手阻止住,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微显苍白,一阵令他觉得头晕目眩的眩昏让他闭上了眼睛。 “赫克托尔你记住,我要的不止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也不是一堆堆满了珠宝和盔甲的城堡,而是一个能让世人为之自傲和向往的国度,一个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凯撒都曾经向往,却最终没有实现的国度。” “但是大人,您的这个国度同样需要骑士和利剑,”赫克托尔低声回答“也许您无法容忍这一切,那么就让我来为您完成这些事情。”他的声调僵硬,听上去就如同被割裂开的坚硬的盾牌碎片“另外大人,我不得不提醒您,那个阿内塞迟早会成为您一个很大的障碍。” “色雷斯将军吗?”伦格的双眉再次皱起,他相信那个人的确很平庸,但是他却也必须承认,即使是再平庸的人,一旦成为了对整个罗马帝国来说都举足轻重的色雷斯军区的总督将军,那也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大人,我相信那个人也许并不十分忠于皇帝,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显然卡住了我们补给的道路。”赫克托尔苦笑一声“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色雷斯人现在缺少的是能够让他们度过饥荒的粮食而不是黄金,不过即便这个时候皇帝真的送来了黄金,对我们也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再如此下去,我们的补给就要开始短缺了。” 赫克托尔不知道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伦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伦格的身体,他不禁感到一阵担忧。 “我们就要没有粮食了吗?”伦格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似的轻声重复,接着他一声叹息,然后望着白化病人苦笑一声“赫克托尔,我们成了瑞恩希安的替罪羊了。” 虽然君士坦丁堡之中没有人会想到色雷斯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暴*,但是人们却知道,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被派去平息暴*的一定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罗马大将。 而在君士坦丁堡,还能够拥有如此能力的人却已经不多,有的人有才却没有足以震慑军心的地位,有人身份崇高但是在战场上却是毫无建树。 在这苛责的要求之下,瑞恩希安虽然看上去颇象一个花花公子,却完全符合条件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罗马人的面前。 身居高位而又英勇善战,似乎一个活脱脱的罗马英雄已经出现在人们面前,平息色雷斯之乱也似乎非他莫属!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理所当然,但是当他要和一个注定要扯他后腿的色雷斯将军合作时,瑞恩希安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就在伦格说到替罪羊时,看着营地里的炊烟,瑞恩希安想到的也正是这个。 然后,他就看到赫克托尔大步走来。 “看来我们要有人做一次长途旅行了,”赫克托尔声音冷淡的说“旗队长鲁普,大人需要你!” 第二十一章 色雷斯狂想曲(一)序章 “不要停留,也不要相信任何人。”赫克托尔紧紧抓着年轻骑士的披风的底边,昂头看着骑在马上的鲁普,这时的旗队长已经全身披挂,锃亮的铠甲和红色的披风,让他看上去颇为醒目,而他带领在身边的,是一小队和他一样盔甲鲜明的骑兵。 “记住,路上要一直不停的换马,到罗马人的驿站去,要让他们总是能看到你们,”赫克托尔伸手拉住鲁普胯下有些焦躁的战马缰绳,同时压低声音吩咐着“不过一定要记住,这里是色雷斯,不论是强盗还是罗马军人都不要相信他们,也许最普通的平民就可能是能知你于死命的敌人,而那些随手给你一杯水的人,也可能会在里里面下毒。” “不要吓他,如果那样我保证他走不到一半的路。” 汉弗雷看着有些脸色苍白的鲁普齐声安慰着:“你只要一路小心就可以,不过记住赫克托尔的话,一定要始终让罗马人看到你们,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我明白大人。我会按照你们的吩咐去做。”鲁普用力抓紧缰绳,他知道自己的这次旅行将是多么艰难,当他伸手把十字架放在嘴边亲吻,祈求上帝的保佑时,他看到身披黑色长袍的伦格缓缓向他走来。 年轻的骑士要翻身下马,却被伦格抬手阻止,他走到鲁普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知道,轻轻抚摸着他的战马粗硬的鬃毛。 “照顾好自己鲁普,你是我的近卫军中地位最高的旗队长,如果你出了事,会让我们所有人很伤心的,而且那对我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大人,请用您神圣的祈祷为我祝福,”鲁普恳求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祈求的神色“您的祈祷将会保佑我们。” “好的骑士,愿上帝和主基督的神圣保佑你一路平安,”伦格伸手在空中轻轻划了个十字,然后用力鲁普战马的屁股上狠狠一击:“照顾好自己,骑士!” 一声马嘶声中,栗色的战马立时迈动四肢向前疾奔,跟在鲁普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沿着道路向着远方跑去。 “上帝保佑他们,”汉弗雷低声说着,当他看到伦格脸上的神色后,他略一犹豫,最终还是低声问着:“伦格,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要知道我们虽然派出了鲁普,可是如果这样还是不能吸引我们的敌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相信我汉弗雷,鲁普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到这儿,他忽然回头看向赫克托尔“那么我们的另一个使者呢?” “大人,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赫克托尔沉声回答,他回头看向队伍里一个年轻的骑士,当他看到不动声色却已经准备好了的丕平之后,他暗暗使了个眼色。 在一辆篷车的后面,身上穿着普通罩衫的丕平站在伦格的面前,他战马后臀上的背囊里已经装满了食物,同时随身武器也已经准备停当。 “鲁普将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他们会一路盯着他,所以他是十分危险的,但是你也并不安全,就如同赫克托尔说的这里是色雷斯,当地的强盗会袭击过路的单身商人,虽然你很勇敢但是必须自己小心,”伦格沉沉的吩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沙哑,可即便这样从丕平眼神中他还是看到了担忧“不用为我担心,反而是你要小心,色雷斯人并不坏,可他们彪悍残忍,所以一定当心自己,记住你要做的只是把我们的消息传递到君士坦丁堡。” “遵命,大人!”丕平有些紧张却充满热情的回答着“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而且一定会给你带回令您满意的消息。” “侍从骑士,你曾经多次为我服务,而且做的的确很好,我还记得是你在凯撒利尔最关键的时刻给我们带来的援军,这一切足够让你获得现在的荣誉,而现在我们整个骑士团的命运将落在你的身上,愿上帝保佑你。” 伦格伸出手,看着丕平要跪下亲吻自己的手指,伦格忽然伸手阻止了他:“不要这样骑士,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神圣的上帝才能让我们的骑士为之屈膝。” 丕平有些激动的看着伦格,终于低头轻轻亲吻他的手指,然后牵着战马沿着篷车后面的一条小路向着树林的深处悄悄走去。 “大人,您肯定阿内塞正在派人监视着我们?”赫克托尔有些奇怪的问“或许我们太小心了,或许我们把一切想的太复杂了。” “记住赫克托尔,我们并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行军,甚至现在这片土地是否还属于罗马都无法肯定,”伦格望向赫克托尔,然后他压低声音说“另外你认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防备那个阿内塞吗,事实上我并不认为那个人能对我们又什么大的威胁,也许皇帝曾经想要他给被派到这里的瑞恩希安捣乱。但是我们却不是瑞恩希安,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以我们的方式得到更多的补给,甚至我们也可以向当地人征收属于我们的什一税,可是我们现在却不能这么干,所以我们必须小心。” “但愿如此大人,”赫克托尔微微点头“既然您希望施行仁政,那么我们就只能跟随着您一起走下去。” “我不是要施行仁政,如果需要我也许会做的比你们任何人都残忍,但是却不是在色雷斯,至少不是在现在。”伦格看着前方,他用力抱紧身上的袍子“对那些仆人我们同样要小心,当地人与强盗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也许对他们来说,做强盗就如同是干农活之外的令一份生计,这就是色雷斯人。” “的确如此,该死的色雷斯人,”赫克托尔无奈的回应了一声,然后他忽然看着伦格的身后低声提醒:“大人,瑞恩希安来了,也许这次是他彻底站在您的一边的时候了。” 伦格微微回头,正如赫克托尔所说看到了正缓缓走来的瑞恩希安,看着这位在君士坦丁堡以风流享受著称的罗马将军脸上长出的胡茬,伦格能想象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多么难熬。 “大人。我相信您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找您了,”瑞恩希安伸手阻止了要离开的赫克托尔“阿内塞没有给我们提供他曾经承诺过的补给,而我们现在又不可能回去,我们已经完全被阿内塞和艾萨克皇帝出卖了。” “事实上,他要出卖的只是你,”赫克托尔辛辣的回答着“也许他还想出卖其他人,不过他肯定对你更加关照,想想如果要派出一位将军接替那个平庸的阿内塞平息色雷斯的暴*,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所以他只是想出卖你而已。” “可是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了,”瑞恩希安对赫克托尔的话并不生气,他盯着伦格的眼睛。声音里透出一股对他来说少见的决然“大人,现在我把我的军队交到您的手上,除了我现在带领的这一千名士兵,我可以向您保证整个特拉比松军区也将向您效忠,”说到这儿,瑞恩希安停了一下,他看了看旁边的赫克托尔,倒握剑柄抽出长剑,把它递到了伦格面前“大人,请不要让罗马人失望,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为罗马服务的皇帝,而不是一个为了私欲宁可牺牲自己人的皇帝,那简直就是罗马的灾难,所以请接受我和我的军队的效忠,答应我,把他们活着带回到君士坦丁堡!” 瑞恩希安脸上的神色这时看上去显得充满决然,这位花花公子用一种罕见的严肃表情盯着伦格,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自己需要的回答。 “我的朋友我对你说过,我不会成为罗马的皇帝,”伦格接过瑞恩希安的佩剑,他把剑尖向上仔细观赏着这柄装饰华丽,价值不菲的武器,然后他的眼睛透过黑袍帽兜的边沿看向瑞恩希安“你会成为罗马的皇帝,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让罗马人失望。所以……”他掉转剑柄把长剑递回给瑞恩希安“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我答应你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回君士坦丁堡,不要忘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就在那座城市里。” 从罗多彼山隘口出去,就是广袤而富饶的色雷斯平原,很多年来即便是无数外族入侵的时候,这片平原都始终是最富足的,色雷斯人喜欢把这里叫做“头顶”,尽管这里可能是整个色雷斯,甚至是整个希腊地势最低的地方,但是他们依然喜欢这么称呼这片土地。 这是因为这片土地是真正养育色雷斯人的沃土,即便是最勇敢彪悍的山民们,也要依靠从这片土地上种出的粮食喂饱他们,这就让一个个通向罗多彼山脉后面的隘口成为了一座座最为重要的黄金之路。 事实上色雷斯人并不缺少黄金和其他矿产。早在罗马帝国还没有出现之前的时代里,这里所流出的金银器皿和因此形成的特有的带着色雷斯人风格的艺术就已经在整个希腊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 而用色雷斯的金属锻炼出来的武器,甚至曾经武装了亚历山大最强悍的军队。 当马其顿方阵在东方的土地上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横扫波斯时,伴着着亚历山大的,不止有来自色雷斯的强悍轻步兵,更多的是令他的军队几乎武装到牙齿的来自色雷斯的武器和盔甲。 这一切都曾经让色雷斯人为之自傲,但是这也自然而然的造成了色雷斯人对农民的蔑视。 他们嘲笑那些一生都把自己栓在农田里的平原人,更嘲笑自己身边那些不敢拿起武器到外面闯世界的懦夫。 这种彪悍同时也充满残忍的习俗,让色雷斯既出现过俄德利克斯那样令罗马人为之自豪的强悍皇帝,也出现过斯巴达克斯那样令罗马人胆战心惊的暴动者,而不论是自豪还是畏惧,色雷斯人最终都是依靠自己那强壮的体魄和凶悍作风为自己争取着属于他们的那份尊严和地位。 但是当他们到处为自己抢劫来的战利品和赃物炫耀的时候,色雷斯人往往会忘记最终让他们存活下来的,并不是锋利的武器和坚硬的盾牌,而是被他们看不起的那些平原人种出的粮食。 所以当原本以富饶而著名的色雷斯平原上出现了饥荒的时候,可怕的饥饿和随之而来的畏惧和恐慌终于导致了色雷斯强盗四起,民不聊生。 但是无论如何令人讨厌,人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所有的强盗中,德尔泽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强盗。 他似乎有着一股天生的侠义,从不抢劫比自己还穷的穷人的举动让他得到了强盗中无可可及的好名声,而大胆甚至是疯狂的袭击罗多彼山隘口城堡的行为,又让一些颇有头脑的强盗看到了这个人指挥的一面,这一切都让德尔泽很快成为了整个罗多彼山区最大的,也是最被人信服的强盗,甚至很多强盗已经自愿声明愿意跟“德尔泽这一伙”结盟,甚至有人提出愿意推举他做为“色雷斯人的将军”。 这一切都让罗马驻军感到畏惧,即便已经过去千年左右,但是斯巴达克斯第二的名声,却已经隐约在罗马军队中流传开来。 在色雷斯的驻军中,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这个人会在什么时候进攻首府阿布德拉,从而把所有罗马人都彻底赶出色雷斯或者诸如此类的各种谣言。 可是事实上让阿赛琳和阿历克斯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些谣言之下看到的这个真正的德尔泽。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在几乎整个希腊都已经闻名遐迩的强盗,居然只是个醉心与发财的炼金术士,而且让人大出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从不喝酒,但是一喝准醉,而且每天都要做五次祈祷的虔诚修士。 在参加了一次令人难忘的夜晚福里莫兹聚会,在人们向着德尔泽发出一阵阵热情的欢呼和祝福之后,德尔泽忽然当众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兴奋得大叫的消息,他要袭击一个早已看上的城堡。 “在那里面你们可以躺在成堆的粮食上睡觉和狂欢,如果你们愿意,甚至可以用最上好的葡萄酿制出丝毫不比塞浦路斯酒差劲的好酒,那里是我们所有人的天堂,上帝赐给了我们色雷斯,我们就该好好享用它。” 德尔泽站在一辆篷车上大声向所有人宣布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下面的阿赛琳眼中露出的兴奋,有那么一会他甚至觉得这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似乎更应该换上方便的色雷斯当地人的男装,然后拿起武器和所有人一起去抢劫,在她的眼中,德尔泽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强盗才会有的那种令人为之着迷的神采。 “那个女人才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强盗,”德尔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跟在身边的缪兰说着。 他们这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城堡,虽然做为强盗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从大路上走,但是山间的小路和整个山林却是这些山中盗贼最有力的朋友。 “你不该让他们留下,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些人,特别是那个叫阿历克斯的,”缪兰嘴里嘟囔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可是我总觉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而且那个波卢多赫也让人讨厌。” “我也讨厌他,”德尔泽笑呵呵的说“如果不是答应让他们留下,我很想把他抢光了之后扔到山下去。” “你讨厌那个人,是因为他总是围着那个叫阿赛琳的女人转。”缪兰忽然一把抓住德尔泽低声说“我知道你喜欢上那个女人了,从开始我就看出来了,所以你才让他们留下,不过我不喜欢他们,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我就是讨厌他们身上的那种,那种……” “贵族味道?”德尔泽平淡的说出了缪兰一直试图掩饰的话。 “上帝,你看出来了?!”缪兰愕然的盯着德尔泽,随后忽然一笑“你当然能看出来,你是德尔泽。”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那个阿历克斯,至少我觉得他不象个强盗,倒象个指挥大军的骑士,”德尔泽平淡的说着“不过那个阿赛琳,我说不上来,有时候我觉得她就好像是位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可是有时候我却又觉得她好像天生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 “贵族天生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缪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要知道他们除了抢夺属于我们的东西,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我们只不过是把属于我们的抢回来。” “包括属于我们的人?”德尔泽忽然开口问着,他看到自己朋友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阴郁,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他一边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同伴,一边低声对缪兰说:“听着,我知道你忘不了你老婆,可是她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情妇,而我们正要去抢的又恰好就是她住的那座城堡,这让我不能不担心你是不是能干好自己的活,要知道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报仇给大家惹麻烦。” “我不会的!”缪兰忽然狠狠的说“管好你自己吧,我看你现在的眼神只是不住的在那个女人身上打转,而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她,我总觉得她会给我们惹**烦,这才是我们现在最糟糕的呢,别忘了你是我们的头,我们犯了错误可以由你来补救,可是如果你犯错了,我们就都完了!” “我不会犯错的,你要相信我的眼睛,”德尔泽再次回头看着后面的队伍“缪兰,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天生就是当强盗的,而且我能感觉的出来,她是真的愿意和我们在一起,难道你看不到她那种眼神?就好像是一种回家似的眼神。”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可我还是不喜欢她,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缪兰看着德尔泽“我总觉得她的到来会改变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你。” 色雷斯平原,一个堪称是养育了色雷斯人的摇篮,在这片水源丰富,气候宜人的土地上,一条条的河流是能够让这片土地为希腊,甚至是整个罗马帝国北方领地提供粮食的重要产地,而直接从色雷斯平原引到君士坦丁堡的河流,则为帝国首都提供着诸为重要的水源。 这一切都让色雷斯平原成为了罗马西北方举足轻重的重中之重,而保加利亚的丢失,却让这个原本做为内地安然无恙的帝国粮仓瞬间成为了处于边境上,随时都要面临着充满敌意的敌国的骚扰进攻。 而色雷斯平原那几乎是毫无屏障的土地,则让这种行为变得十分容易,甚至是在阿森正式成为保加利亚国王之前,原本已经不太平的边界上已经危机重重,而现在这一切则彻底变成了可怕的战争的前兆。 阿赛琳跟在队伍里在崎岖的山路上用力走着,她的脚已经开始疼痛,美丽的海上妖精却并非一定是灵活的山中精灵,但是她却没有发出一声抱怨。 正如德尔泽所说,不知道为什么,阿赛琳的内心中有一种十分奇怪的舒适感。 在几天前的福里莫兹聚会上,看着那些疯狂的喝着劣质葡萄酒,然后粗俗的拥抱身边女人的强盗们,阿赛琳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在厄勒冈上的时光。 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的,令人神往的生活让她在那一刻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使命。 在那一刻她完全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同时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一双望向她的,令她觉有着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的眼睛。 那是一双与她一样,充满了对自由和掠夺炙热执着与追求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叫德尔泽。 第二十二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起调 阿历克斯小心的跟在队伍里走着。他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有什么不同,同时他密切的监视着就跟在他旁边的波卢多赫。 波卢多赫这时显得很不好,他的脸色苍白疑神疑鬼,每当有人和他说话或者看向他事,他都会认为自己做的坏事已经被人发现,这就让他显得更加忐忑不安。 阿历克斯相信这时已经有人开始注意波卢多赫,这让他感到十分焦急。虽然还玉没有人来找他们,但是阿历克斯却不能对幸运寄于太大的希望。 当终于在一条小溪边停留下来休息时,阿历克斯一边命令他带来的那些人监视着波卢多赫和他那些手下,一边到处寻找着阿赛琳。 可是当他看到德尔泽陪着阿赛琳坐在小溪上游一个小小的水潭边谈笑风生时,一阵让他不知所措的茫然简直令他觉得似乎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再也无法控制了。 “你们在说什么?”在德尔泽走后,阿历克斯有些没有礼貌甚至是很直率的询问着,他当然不相信阿赛琳会出卖自己这些人,但是他却不能不为她那种欣喜兴奋的样子感到担忧,一想到如果那个看上去似乎很招人喜欢的德尔泽因为他那独特的强盗而勾引了阿赛琳,阿历克斯就觉得自己即使把整个色雷斯甚至是罗马的强盗全都剿灭,也无法面对伦格令他胆寒的愤怒! “没说什么,提到了一些过去的事,”阿赛琳随口回答,接着她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阿历克斯“还有,不要对我那样说话。站在你面前的是厄勒冈的主人。” “对不起子爵小姐,”阿历克斯故意用阿赛琳的头衔称呼着,不过虽然如此他的心里却不禁为伦格感到悲哀“这可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女海盗,究竟她想要男人为她干什么呀……” “不过小姐,我想现在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德尔泽了,”阿历克斯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波卢多赫,他会给我们惹麻烦的,他现在看起来越来越糟糕,而且我相信那个叫缪兰的好像已经注意他了,这个人迟早会给我们惹下大祸。” “波卢多赫,”阿赛琳微微皱起双眉,接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把他交给我,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威胁了。” “通向城堡有两条道路,”坐在篝火边,德尔泽向围拢在四周的人指着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的地图“我们只要在其中一条路上多留些人不住的抢劫,城堡里的人很快就会选择另外一条路,而那条路才是我们要彻底把他们抢光的地方。”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缪兰有些犹豫“要知道虽然他们的人也不多,可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好,而且一旦不妙就可以退回到城堡里去,而我们却要在野外度过每一个夜晚,这对我们太糟糕了。” “我们并不是去杀人,我们只是去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德尔泽笑了笑轻拍着自己伙伴的肩膀“我们只要让他们感到害怕,他们就不敢随意到城堡外面来,而且难道你还惧怕几个平原人?” “哈哈……”一阵哄笑立刻从四周响起来。山民对平原农夫的蔑视让这些强盗觉得去抢劫色雷斯平原上的小城堡,就如同在路上拦劫徒步商人一样简单。 德尔泽看着同伴们发出的笑声,不由自主的向坐在角落里的阿赛琳看去,不过他却看到阿赛琳在阿索尼娅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之后转身向着水潭边走去。 他注意到阿赛琳的手上拿着一条厚厚的毯子,这让他不由在心底里想象这个令人为之着迷的美丽女人赤裸着身体横躺在毯子上的迷人景象。 可是随即他有些意外的看到波卢多赫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悄悄跟在阿赛琳的身后消失在黑暗之中,而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其他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 “哦,也许我们应该派给人找他们其中的一个骑士挑战,”阿历克斯忽然开口说着,当他看到其他强盗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他时,他一边做着不知所谓的手势,一边解释着“要知道,我的祖辈里曾经出过一个小骑士,我很羡慕他们,很羡慕他们能与自己的敌人公平的决斗。” “听着,你这个‘小骑士’,”缪兰绕过火堆走到阿历克斯面前“也许你出来当强盗有你自己的原因,但是我们却是因为没饭吃才干这个的,看看他们,他们很多人是因为那些贵族老爷在这种年景还加重税负才逃出来的,有的人是因为受不了贵族的欺凌才干这个。所以如果你想显示你的骑士精神,那最好走的远远的,也许真的会有哪个贵族愿意让你给他当骑士,不过那也要看你的那个祖先是不是够资格让你穿上盔甲。” “好了缪兰,”德尔泽高声制止着嘴里喷着酒气的缪兰,看着自己的伙伴愤懑的转身走回去坐好,德尔泽走到似乎颇为生气的阿历克斯面前,低声说“别太在意他,他不喜欢贵族和骑士,他们曾经伤害过他,而且伤害得很深,缪兰他恨贵族。” “也许他更应该恨自己,我觉得他总是看我们不顺眼,”阿历克斯同样愤懑的向德尔泽控诉着“你应该看看他,他总是针对我们,特别是针对我。” “那是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还有阿赛琳,”提到阿赛琳,德尔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其实我觉得她更象一个强盗。而你,让人觉得并不象干我们这一行的。” “事实上我也不想干这一行,”阿历克斯故意回头看看阿索尼娅“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遇到了麻烦,也许现在我们正在君士坦丁堡里享受好日子呢,虽然过的也许有些清苦,可也不至于成为强盗。” 阿历克斯的眼神看在德尔泽的眼里,就如同是在抱怨,不过他这时想的却不是这个:“我看到阿赛琳离开了,还有波卢多赫也离开了,你们没注意到吗?” “什么,上帝我没注意到。这有多久了?” 就在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追问时,忽然一阵充满愤怒的喊叫从树林的深处传来,这喊叫在深夜的森林里显得是那么清晰和令人不安! “阿赛琳,”阿索尼娅发出一声不安的大叫,而与此同时德尔泽已经和阿历克斯同时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步奔去。 让德尔泽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和别人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居然有着一双令人吃惊的脚,他的速度惊人,虽然看上去还不适应崎岖的山路,但是他却以自己的灵活弥补了这些缺憾,阿历克斯几乎是和德尔泽同时奔到了水潭的边上。 一幕令人吃惊的场面出现在闻讯而来的人们面前! 靠在一块石头前的阿赛琳手里握着一柄依然在不住滴着鲜血的匕首,而波卢多赫正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手里紧紧抓着原本由阿赛琳带走的那条毯子,随着身后传来的奔跑声,波卢多赫慢慢的转过身,被鲜血彻底染红的前身一片猩红,就在人们意外的发出惊呼时,波卢多赫的身子忽然一顿,然后就如一截断开的树桩般紧抓着那块毯子,一头栽下了水潭。 随着“噗通”一声落水声,波卢多赫的身子猛然向下一沉,然后很快就浮了上来,他的身体在水中翻滚着,顺着水流向下游慢慢飘去。一大团血水混在溪水中,直到变得稀薄,最后完全不见踪迹。 “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缪兰愤怒的盯着阿赛琳,但是却一下被阿历克斯挡在身前。 “别惹她,那个人是活该,他一直在纠缠阿赛琳,”阿历克斯故意愤怒的喊着。 “而且他还想过打我的主意,”跟着跑过来的阿索尼娅一边安慰着似乎已经完全吓傻的阿赛琳,一边愤愤的对闻讯而来的人们解释着“波卢多赫是个混蛋。” “上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应该早点宰了他。”阿历克斯更加愤怒的大叫着,这个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个波卢多赫的确是罪有应得,同时他也不禁为阿索尼娅的随机应变感到意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这个酒铺小老板的女儿,居然还有着如此精湛的演技。 “也许你们真的有应该杀掉他们的理由,不过这在德尔泽的一伙里可不行,你们没权力随便杀死别人,你们要受到惩罚!”缪兰愤怒的说,同时他的眼睛不住的望向德尔泽,心中暗暗祈祷着他不要做出什么令人失望的事,因为他发现德尔泽从开始不但一句话不说,而且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似乎受到了惊吓的阿赛琳。 “对,是惩罚,”终于,德尔泽开口了,他在眼前每个人的脸上巡视一番,然后沉声说“虽然我也不喜欢波卢多赫,但是你们却杀了他,所以我们这一伙不可能在留下你们。你们真的不属于我们这里,或者说你们根本不适合干这个。” 说到这里,德尔泽的眼睛在阿历克斯的脸上掠过,一时之间阿历克斯甚至觉得他已经彻底看透了自己。 “你们走吧,别等我后悔。”说完,德尔泽忽然转身,不再理会缪兰似乎想要拦下的手势,沉默的向营地走去。 “那就这样,你们所有人都要离开,别再让我们看到你们,否则不客气。”缪兰用手里的佩剑稍微指了指阿历克斯,随即紧跟在德尔泽身后离开。 “上帝,这下可糟糕了,我们被人赶出来了,”阿历克斯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当他看到阿赛琳蹲下身子毫无表情的洗着匕首上的血渍时,他不由无奈的摇起了头“不过我想至少我不用为您的安危担心了,要知道我一直担心回去之后大人会怎么惩罚我呢。” “你的确不用担心了,”阿塞林忽然回头看着他,露出一个让阿历克斯感到心惊肉跳的笑容“这次我们自己干。我们要抢在德尔泽前面把那个城堡夺过来。” 听到阿赛琳的话,阿历克斯刚刚浮现出来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看着他那滑稽可笑的样子,一直依偎在他身边的阿索尼娅不禁发出一声有趣的嗤笑。 色雷斯首府阿布德拉的总督将军府里,色雷斯将军阿内塞悠闲的坐在罗马式的大理石长椅里,已经进入五月的好天气让他能这么悠闲的看着几个漂亮的希腊女孩在水池中戏水。 因为宿醉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脑袋有些发疼,虽然之前他已经喝过了由仆人给他配制的醒酒药水,但是阿内塞还是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翻腾。 “看来一切都还算顺利,”阿内塞尽量让自己的精神集中一些,他看着站在面前的一个骑兵问问点头,他知道这个看起来衣着简单举止普通的人,其实是皇帝身边一个颇受重视的亲信,但是他却并不需要对这个人有所顾忌, 艾萨克二世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一想到这个就觉得颇为得意的阿内塞觉得现在的自己完全可以与罗马皇帝讨价还价。 那笔原本要运抵色雷斯赈济的黄金,这时有那么一小部分却在阿内塞的手里,做为罗马皇帝,艾萨克却不能不用这种贿赂的方式堵自己大臣的嘴。 那些黄金就是眼前这个人带来了,而艾萨克的要求只有一个:尽一切力量给那个贡布雷制造些麻烦! 不论是拖延补给,还是对救赎骑士团在色雷斯所做的一切阴奉阳违,阿内塞唯一要做到的只是要让这个骑士团陷在色雷斯的这个泥潭之中。 虽然对于救赎骑士团会代替瑞恩希安来到色雷斯这一点,不论是皇帝还是阿内塞都感到意外,但是原本就已经决定的计划依然不折不扣的进行着,只不过他们的敌人稍有变化而已。 “大人,陛下相信您能一定能遵守之前的承诺,”皇帝的亲信使者婉转的提醒着“陛下希望看到那个贡布雷子爵在色雷斯很快陷入困境,为了这个陛下已经付给了您一笔不小的黄金。” “可是和陛下自己捞取的那些比起来,只能算是一个小数目,”阿内塞似乎有些不满的嘟囔着“要知道那笔原本属于帝国国库的黄金,我相信现在一定在陛下私人的某座城堡里,这对我似乎很不公平,你要明白一旦有人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就会成为陛下的替罪羊,难道这些还不值得陛下再给予我一些补偿吗?” “你是在敲诈!”使者的声音变得愤怒起来“难道你不知道你是敲诈罗马皇帝吗?” “可是这位皇帝显然在做并不利于罗马的事情,难道就冲这个我还不能敲诈他一下?”阿内塞不以为意的回答着,他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也并不担心皇帝会对他进行报复,事实上做为色雷斯将军,阿内塞知道自己拥有着多么巨大的权力。 甚至他相信,如果自己愿意,完全可以立刻建立起一支足够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军队,因为他是在号称养育着东罗马军团的色雷斯。 “给我更多的黄金,我会完成皇帝要我做的所有事!”阿内塞毫不让步。 “你会自己的行为后悔的,”使者气愤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金币扔了过去“这里面有二十个金币,每当你为陛下做好一件事,就会得到一个,最终你可以用它们换取一百倍的金币。” “陛下真是太小心了,”阿内塞有些不满的把那个注有艾萨克名字的特殊金币揣进怀里“不过我相信现在我就能得到一笔钱,我相信贡布雷的补给已经快要用完了,而且我知道他已经派他的一个亲信去向罗马催要补给。” “不能让那个人回到罗马,”使者的声调变得急促起来“将军,您必须拦住他的人,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不能让贡布雷得到他需要的东西。” “可是那个人是他手下的一个旗队长,甚至在君士坦丁堡也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一个在曼齐克特闯出名声的英雄,”阿内塞有些为难的回答着,当他看到使者无奈的再次打开钱袋时,他立刻笑呵呵的说“不过我相信我还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即使不能杀掉那个人,可是我却能给他找些麻烦。” “但愿一切都顺利大人,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陛下要那个贡布雷在色雷斯成为一个笑柄,他在奇利里亚出的风头已经不小了,陛下不希望他在色雷斯再创造出什么奇迹来。” “当然不能让他创造奇迹,”阿内塞忽然有些气愤的低吼着“这是我的色雷斯,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把它抢走,即使彻底烂掉了,我也不会把它让给别人!” 说到这儿,阿内塞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对面的使者,那眼神看上去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也是在试图夺走“他的”色雷斯。 晨风之中,已经暖意明显的阳光迎着行进中的队伍挥洒着要耀眼的光辉。 一队队纵列行军的旗队在已经略显宽阔的道路上绵延前进,红色的十字旗在风中徐徐飘扬,在队伍的最前面,一队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远远的在前引路。 瑞恩希安任由战马缓缓前进着,他只是不时的注意着整个队伍,当他看到由近卫军紧紧卫护的篷车出现时,他慢慢带马过去,在路边等待着伦格的到来。 在无数注视的眼神中,近卫军缓缓的在路边的空地上围拢成一个小小的圆环,把篷车完全包围了起来。 瑞恩希安等在车边,当车门敞开时,他本能的向前一步,但是伦格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车门前。 “凯撒!”一阵欢呼在伦格出现的一瞬间在队伍里爆发起来! 士兵们高声欢呼着,所有经过的士兵一边行进一边向路边的篷车挥起手臂,他们的兴奋的高声呐喊着,同时向着伦格不住的指着道路的尽头。 在那里,正有一座城市等待着他们! 伦格稳稳的站在车梯上,向着经过的士兵们高高的举起手臂,看着这些即便在这个时候依然发出高亢欢呼的士兵,他猛然握拳扣在胸前,接着平伸手掌,向着山下的城市用力挥去:“救赎骑士团,进军埃多尼亚!” “进军!”队伍中响起一片欢呼,一时间,长期行军却毫无所为的沮丧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当补给即将断绝的时候,瑞恩希安果断提出了向南色雷斯第二大城市埃多尼亚进军的建议。 尽管稍熟局势的人都知道,进入色雷斯南方第二大城市,就意味着会不可避免的与阿内塞所指挥的色雷斯驻军发生冲突,但是这却已经是毫无办法的事。 而且当瑞恩希安提出这个建议时,军官们都掩饰不住的露出了一丝兴奋。 埃多尼亚,色雷斯南方第二大城市,是继首府阿布德拉之后最为繁华的地方,而这里更是通向色雷斯平原隘口的关键之地! “我们必须占领这座城市,即使与阿内塞正面开战,”这是瑞恩希安当着所有人面说的“也许我们可以隐忍,也许我们可以用教义让色雷斯人顺从我们,甚至我们可以用上帝赐予的奇迹征服这里的一切,但是当需要用剑解决一切难题的时候,我们必须这么做。” “用剑解决?”伦格稍一沉吟点头同意“去做吧瑞恩希安,你到色雷斯来就是要干这个的!” 现在站在路边,看着向埃多尼亚进发的军队,伦格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切磨难都是为了这个时刻! “把比赛弗勒斯牵过来。”伦格忽然开口,他看到了瑞恩希安脸上露出的担忧,可他坚持着。 黑色战马看到伦格时发出了兴奋的嘶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伦格用力翻身上马,接着他的身子忽然一晃,一头栽到地上! 第二十三章 色雷斯狂想曲(三)慢板 坐落在色雷斯罗多彼山南麓的埃多尼亚。是一座堪称足可以与色雷斯首府阿布德拉媲美的美丽城市。 尽管这座城市在很多年前曾经数度遭受到过可怕的劫难,甚至在很多年前,曾经因为破坏偶像发生的暴动而被焚毁了大部分位于山麓一角的老城,但是埃多尼亚人却很快就让这座色雷斯南部的第二大城市再次恢复了它的美丽和繁荣。 事实上,色雷斯人更愿意把埃多尼亚当成色雷斯真正的首府,特别是因为这座城市是著名的“圣人兄弟”的故乡,而更加被人所推崇。 如果说要在历史上找出一个对保加利亚人产生过重大影响的罗马人,那是很困难的。而如果要找出两个来,那就容易的多了。 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是一对亲兄弟。而这对兄弟之所以受到尊敬,则是因为他们是被公教和正教都封圣的不多的圣人之一。 这对拥有着语言天赋的兄弟不但是精湛的经学学者,还是学识渊博的语言大师,他们甚至以一种由他们创造出的文字把圣经传播到了那些没有皈依上帝的野蛮民族中去。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非凡的贡献,这对兄弟被东西教会分别封为圣人,这让做为他们故乡的埃多尼亚人始终引以为荣。 而现在,这座拥有着浓郁的宗教气息的城市,正要迎来一支用剑和盾守护过圣地的骑士团。 当埃多尼亚人知道救赎骑士团正在向着自己的城市进发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一阵惊恐的骚乱,他们不能忘记在几十年前曾经发生的那次可怕的灾难。 当时一群以破坏偶像崇拜为原因的狂信者如一团烈火般袭击了埃多尼亚城,几乎大半座城市在那次骚乱中付之一炬,而且有很多人在那次悲剧中丧生的可怕劫难。以至经过了几个世纪依然被人们提起来就感到毛骨悚然。 而现在,一支传说中虔诚的,狂热的,令人敬畏的的军队即将来到这这座城市,这让埃多尼亚人在兴奋的同时感到畏惧。 他们询问埃多尼亚守城将军,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但是做为这座虔诚的正教信奉者的城市的守将,撒里奥尔却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可是这位将军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把骑士团拒之城外的,否则一切可能随时变成一场他所无法面对的灾难。 远处一面醒目的旗帜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聚集起来的埃多尼亚人舔着嘴唇,紧张的依偎在一起,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来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但是那面逐渐清晰的旗帜却让他们感到阵阵紧张。 一队骑兵缓缓的向前走来,高举向天的长矛和连成一片的盾牌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冰冷光芒,他们身上的铠甲看上去就如同把他们包裹在一片光芒之中,而那面令埃多尼亚人感到不安的旗帜,则在队伍的最前面高高飘扬,引领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他们来了,将军,来了,”一个老头用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可他却实在无法把它们连接起来,看着撒里奥尔同样黑黑的脸色,老头不禁在胸前不住的划着十字“上帝保佑我们,来自上帝的惩罚不要由世俗的方式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可是那个人是神圣的圣子,也许来自上帝的拯救也是随着他的到来而来,”另一个人拼命的为自己描述着让他感到安心的前景“埃多尼亚是圣人兄弟的故乡。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会保佑我们的。” 一阵马嘶声忽然从对面响起,人们看到那队在前引路的骑兵已经登上了前面的高坡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骑士微微催马向前走来,他头上的红色翎羽在阳光下看上去耀眼夺目。 “上帝保佑你们,尊敬的埃多尼亚人。我是救赎骑士团的分旗骑士艾罗兰.休克,以神圣的圣子,贡布雷子爵的名义,我们要求能进入埃多尼亚,同时能够得到来自你们的帮助。” “上帝保佑你骑士,”撒里奥尔走到这位骑士面前,他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虽然那面旗帜看上去让他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压力,但是作为埃多尼亚的守将,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支令他敬畏的军队。 “请原谅我必须知道你们来到埃多尼亚的目的,这是我的职责,要知道埃多尼亚布不止是罗马帝国的城市,也是被整个希腊人甚至是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人为之尊重的圣人兄弟故乡,我们所有人有责任维护这座城市的安宁。” “注意将军,您是在暗示救赎骑士团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不安宁,”年轻的近卫军旗队长冷冷的驳斥着埃多尼亚城的将军,当鲁普因为被伦格赋予的使命离开之后。做为近卫军第二旗队的小旗骑士艾罗兰.休克就成为了继阿历克斯和鲁普之后的近卫军统领。 尽管在阿历克斯那传奇般的光荣和鲁普任劳任怨的精神前,做为第二旗队长的艾罗兰.休克就未免有些不太显眼,但是整个近卫军却不能不承认,这位第二旗队长却有着他的两位前任无法比拟的口才和丰富的教义知识。 实际上,艾罗兰.休克在很早之前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虔诚的修士士,而且他也的确成为了一个见习修士,进而即使是在成为了一个救赎骑士之后,艾罗兰.休克也依然经常以一个骑士的身份向他的手下讲经**,甚至和一些他所见到的教士辩论教义和那些苦涩难懂的**,这让他他成为了近卫军中公认的一位持剑修士。 甚至他这种无形中的举动,已经开始在骑士团中慢慢传播开来,以至连伦格都曾经私下里对赫克托尔说过:“如果在骑士团中设置持剑教士这一等级,那让这个等级出现的人,就是艾罗兰.休克。” 现在,这位以能言善辩享誉整个骑士团的救赎骑神色严肃的盯着对面的埃多尼亚将军,他当然还记得赫克托尔在吩咐他做为第一个接触埃多尼亚人的救赎骑士时应该持有的态度……谦卑,骄傲,虔诚,而又残酷。这就是赫克托尔希望他做到的,特别是现在,当一个令整个骑士团都为之震动不已的消息从后面传来时,艾罗兰.休克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更多了。 “将军,如果你们认为我们会给你们带来不幸,那就是对上帝亵渎,救赎骑士团是上帝派到世间拯救世人的军队,是圣子传播上帝的恩赐和引领世人的天使之军。”艾罗兰.休克的声音不高,却充满坚定,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在气势上压倒这些人。特别是当他想到这些人可能很快就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就觉得更应该让他们现在自己的面前低头。 “色雷斯的暴*是魔鬼的唆使,而罗马皇帝显然认为除了需要用剑来平息之外,还需要用神圣的拯救来洗涤色雷斯人堕落的灵魂,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这也是应皇帝的要求,所以你们必须让我们进城,不论是面对神圣的圣经,”说着,休克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本圣经举到面前“还是来自罗马皇帝的命令,你们都必须恭敬的迎接我们进入埃多尼亚城。” “他说的对,将军,我们无权阻止他们进城。”跟在撒里奥尔身后的埃多尼亚人开始有人小声的议论起来。 看到这个场面,休克忽然回身接过身边旗手举着的红色十字旗高声呼喊:“埃多尼亚人,上帝派他的爱子来拯救你们,子爵将在这里建立起他的第一座教堂,而且将第一次向你们传播上帝赐予他的启示,这将帮助你们躲避开灾难,难道你们要拒绝这来自上帝的恩典吗?” “当然不是!”“上帝是在厚待埃多尼亚!”“圣人兄弟为我们争取到了这个荣耀!” 越聚越多的埃多尼亚人开始呼喊起来,多年来对宗教的痴迷和信仰,让他们愿意相信手持十字剑和举着神圣旗帜的军队是忠于上帝的使者,而且来自圣地的神圣,也让他们对这支军队有着莫名其妙的崇拜敬畏。 “大人。我们必须让他们进城,否则不但是违反了皇帝命令,也是在和上帝作对,”一个老人不安的劝阻着撒里奥尔,看到罗马将军头上已经开始出现的汗水,这些人觉得更加紧张“如果他们因为我们的拒绝而用武力占领这座城市,那不但会让我们变成违抗上帝意志的罪人,甚至可能会受到皇帝陛下的叱责,而且大人,你和我们一样清楚我们也许可以阻挡住强盗,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能阻挡住这样一支可怕军队的力量。如果拒绝他们,埃多尼亚可能就会遭受到进攻,圣人兄弟的家乡就会再次蒙受灾难。” “可是阿内塞……”撒里奥尔还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看着四周一双双乞求的眼睛,他终于发出一声叹息,撒里奥尔知道,当自己宣布允许这支军队进城的那个时刻,自己可能就会成为被阿内塞甚至是皇帝恨入骨髓的敌人,而他的未来却又在这时一片渺茫,这让他不禁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 但是这一切已经无法避免,随着撒里奥尔向旁边让开做出的一个邀请的手势,艾罗兰.休克略一点头,以一种骄傲的神态催动战马,带着他引以为荣的旗队向着埃多尼亚城古朴的城门里行去。 红色的黑十字旗高高的飘扬在了埃多尼亚的城头上,同时一阵阵雄浑的钟声在城里相继响起,那钟声就如同对一直沉默寂静的等待在后面的骑士团的信号,随着让埃多尼亚人从心底里感到的紧张不安,等待着的骑士团开始迈着扬起一片烟尘的步伐,向着埃多尼亚城门轰然走来。 红色的黑十字旗下,一支支的旗队沉默的行进着,埃多尼亚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这支军队的士兵是沉默的,他们的脸上挂着一种压抑的肃穆,而且令埃多尼亚人感到局促不安的是,似乎整支队伍里都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悲哀。 这支军队是令人畏惧的,两支打着分团旗的千人分团在埃多尼亚人畏惧的神色中缓慢坚定的越过他们,而另外一支同为千人,却让他们感到兴奋的罗马军团的出现,让埃多尼亚人终于感到了一阵兴奋,他们高声向着瑞恩希安的罗马军团发出欢呼,以此开冲淡刚刚因为那两支救赎骑士团的肃杀而感到的恐惧。 尽管,当他们看到那面罗马军团的旗帜是在那面红色的黑十字旗的庇护之下,不禁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和沮丧。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支令他们再次大吃一惊的军队! 那是一支不论是对埃多尼亚人还是任何人来说,都感觉未免有些过于奢华的军队。 坚实的盔甲,高大的战马,绣饰着繁琐花纹的华丽马衣,和那面足可以领所有骑士为之自傲的用手写体**圈饰着的黑色十字旗。 伦格的近卫军终于出现在埃多尼亚人的面前。 但是让埃多尼亚人感到不安的。是这支令他们羡慕的军队,却有着一种更加压抑的沉闷,他们默不作声的前进着,同时他们前进的速度之慢也令人感到费解。 缓慢的步伐,低沉的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凝重,埃多尼亚人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压抑。 他们不由自主的放低声音,畏惧而不安的注视着这支已经在基督世界闻名遐迩的传奇军队,对于他们那在耶路撒冷创造的奇迹,埃多尼亚人和其他地方的基督徒一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近卫军的旗队队标不停的在眼前闪过,随着队伍行走的越来越近,埃多尼亚人看到一个奇怪的情景。 就在被紧紧包围起来的队伍的中央,近卫军士兵几乎是用盾牌把一个人紧紧的卫护在中间,他们前进的速度那么缓慢,甚至连战马都因为不耐而不是的发出一声声急躁的嘶鸣。 但是士兵们却始终紧紧抓着缰绳,他们强迫战马用比人步行还要慢的速度向前行进着,直到他们终于来到埃多尼亚将军撒里奥尔的面前。 在近卫军士兵向两边让开的瞬间,撒里奥尔看到了一个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的全身包裹在黑色披风中的人,虽然那个人稳稳的骑在马上,但是撒里奥尔依然能感觉出他那似乎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会从马上倒下去的危险,同时他也感觉都了四周近卫军士兵们充满焦虑关心的神态。 “那匹马,应该就是有名的比赛弗勒斯了,”撒里奥尔看着似乎同样急躁不安的黑色战马,对于这匹与那位圣子同样威名远播的战马,即使是身在色雷斯的撒里奥尔也早有耳闻。 他早已听说过很多人甚至对这匹马都有着如同异教徒行为般的崇拜,尽管这曾经也受到过很多教士的叱责和憎恨,但是当看到那匹战马时,撒里奥尔也不禁为它的雄壮矫健所吸引 “那么这个人,就是……” 撒里奥尔有些紧张的看着包裹在黑袍里的骑士,不知是紧张还是畏惧,他开始感到喉咙有些发干。 “我想您就是埃多尼亚的将军撒里奥尔大人,”一个吃力的声音传过来,撒里奥尔看到那个骑士有些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摘掉头上的帽兜,但是他的身体却忽然微微一晃,旁边的一个近卫兵立刻要搀扶他,但是却被他抬手阻止“不,我没事。” 说着,这个骑士再次抬手,慢慢的把头上的帽兜掀开,霎时一张苍白,却充满倔强的脸出现在了埃多利亚人面前。 “我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伦格紧紧抓住缰绳,让自己平稳的坐在马鞍上“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和恩典,我的骑士团将进入埃多尼亚城,为了传播上帝的意志和保护虔诚的民众,我将在这座城市里建造我的教堂和军营,而按照罗马皇帝艾萨克陛下的允许和要求,我将在这里开始平息整个色雷斯的暴*,我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支持。” “当然,大人……”撒里奥尔不知所措的回答着,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圣子,更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个似乎随时都会从马上倒下去的病人,这让他对这位圣子神圣的畏惧无形中减少了许多。 但是看着那些充满肃杀,似乎从盔甲的每一个链环和盾牌被劈砍留下的痕迹间都可以闻出血腥味道的近卫兵,忽然有一种更加畏惧的冷意包围了撒里奥尔。 如果说在这个时候要他选择,撒里奥尔相信自己宁愿看到一位被神圣的光环包围着的圣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不是这些令他畏惧的士兵。 “大人,请您还是回到篷车里去吧。”跟在后面的赫克托尔带马向前,有些不安的低声说着。 “不,赫克托尔,”伦格咬紧牙关回头看着白化病人“这里是埃多尼亚,是我的‘都城’,我必须骑马进去!” 第二十四章 色雷斯狂想曲(四)行板 “我的都城?” 在听到这句话时。赫克托尔有那么一刻感到颇为意外,接着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明白了什么的恍悟。 红色的黑十字旗在路边民众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神凝视下进入了埃多尼亚,这一天是公元一一八八年的五月十七日。 当看到随军书记官用鹅毛笔在厚厚的羊皮纸卷上记录下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时,赫克托尔忽然想起了远在考雷托尔的马克西米安。 “不知道如果是马克西米安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因为过于激动而写错字呢?”赫克托尔有些好笑的想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注定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影响,这甚至让他觉得即使是那次令人为之振奋的进入君士坦丁堡的盛大入城式,也无法与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相比。 也许是因为伦格那句“我们的都城”让他感到意外的同时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赫克托尔不由自主的在胸前划了个大大的十字:“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保佑圣子。”他的心底里发出了一声沉沉的祈祷。 进入埃多尼亚,在这座有着浓郁正教传统的城市中建立自己的第一座教堂。 这些决定看起来是那么简单,但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伦格却以一种更加令人意外的速度,快速的把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埃多尼亚人还没来得及为救赎骑士团进城这一事实发出更多感慨的时候,就在进入这座城市的当天下午,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子爵出人意料的光临了“圣人兄弟”的故居。 圣人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这对在年轻时就已经发誓要用自己的一生传播上帝福音的兄弟圣人,在多年后成为了埃多尼亚人的骄傲。 正是这对兄弟,不顾当时那些公教传教士的诋毁和诽谤。利用自己天才的语言天赋,在为依然落后愚昧的斯拉夫人创造了斯拉夫文字之后,用这种新兴的文字翻译和阐述了全本圣经。 而当来自梵蒂冈的传教士指控他们没有使用传教所必须遵循的三种神圣的语言,希伯来语、希腊语,和拉丁语做为传教工具时,这对兄弟用一种傲然的,甚至是蔑视的口气反驳了这些公教教士。 “上帝的雨露难道不是平等的撒到每个人身上吗?阳光难道不是普照终生吗?仅仅允许讲三种语言,致使其他民族和部落又聋又哑,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可耻和自私的?” 伦格站在一幢破旧的房子前看着自己的属下和围拢在自己身前的埃多尼亚人,他用一种平静却充满激情的声调对所有人说着这些话。 “圣人兄弟是值得崇敬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传播了上帝的福音,”伦格抚摸着身边斑驳的石头,看着四周的人,他轻轻一笑“我们所有人都在传播上帝的福音,当我们祈祷和念出上帝的时候,就已经在传播福音了,而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这对圣人兄弟,他们不但用自己的一生在传播福音,也在传播上帝的恩赐,这个恩赐就是上帝对世人的许诺,是对所有人的许诺!” 伦格的声调忽然提高,他不过身边近卫兵的搀扶,向着人群中走去,看着似乎畏惧的向后退去的人群,他微微摇头: “埃多尼亚人,你们为什么畏惧我们?也许你们认为我们是骑士和贵族,或者因为我们拥有你们惧怕的武器。但是这都不是真的! 埃多尼亚人,就如同圣人兄弟所说的,上帝的恩赐是赐予我们每个人的,所有人都有权力获得这个恩赐,而不是只有骑士和贵族,甚至即使是高贵的作为上帝仆人的神甫也和你们一样,你们只要记住,虔诚既恩赐;只要记住上帝的恩赐和救赎属于所有他所创造的世人,属于上帝赐予生命的所有人!” 伦格慢慢的在人群中走着,他看着那些似乎畏惧的望着他的埃多尼亚人轻轻笑着,尽管他的脸色苍白,甚至有几次如果不是身边的人搀扶就会栽倒,但是他依然坚持着向前走着,直到终于回到那栋房子前面。 “我的兄弟们,你们不需要畏惧,你们唯一应该敬畏的只有命运对我们所有人的安排,你们和我将注定要在这里见证伟大时刻的到来,这里将是救赎骑士团建立起第一座教堂的地方,而圣人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的圣骨将永远成为这座教堂的灵魂所在。” 伦格的手忽然向后一指,就在人们愕然的发出低呼时,他转身看着这栋房子:“这里是圣人兄弟的故居。也是他们埋骨的地方,而就在这里将要建立起来的教堂,就叫做“圣兄弟教堂”,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将是这座教堂的守护天使,他们值得这个称号,因为他们让我们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而又平等的,而这个,就是上帝对我们所有人布撒恩典的原因。” 说着,伦格向着这栋房子深深的低下头去,伴随着一阵长剑出鞘的声音,救赎骑士们手中的十字剑霎时高举向天,同时一阵令埃多尼亚人感到震撼的呼声霎时从整个骑士团中如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起: “上帝保佑圣子!!” 随着高举的长剑,一阵圣歌在骑士团上空飘荡起来,令埃多尼亚人意外的,是圣歌并不是由教士吟唱,而是由骑士团一同吟唱。 骑士,教士,扈从还有普通士兵,所有人在这一刻发出的歌唱令埃多尼亚人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到莫名激动! 先是一个,接着是另一个,然后是更多,埃多尼亚人开始跟着这歌声吟唱起来,圣歌在人群的上空盘旋,同时被高高举起的红色十字旗也让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猎猎飘摆。 听着这圣歌,看着那些跟随着这歌声高声祈祷的埃多尼亚民众,再看着那些手持武器,列队整齐的救赎骑士团。撒里奥尔忽然发出一声无声的苦笑,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埃多尼亚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看着那个站在人群前面的年轻人,撒里奥尔甚至觉得,埃多尼亚可能很快也不属于阿内塞了。 “上帝,这个圣子究竟要干什么?”撒里奥尔嘴里吐出一句喃喃自语,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撒里奥尔。”脸上浮现着一丝微笑的瑞恩希安笑吟吟的看着露出意外神色的埃多尼亚守将。 “瑞……瑞恩希安大人?”撒里奥尔看着站在对面的瑞恩希安,脸上霎时露出了一阵愕然。 “我想你一定早已经知道了皇帝派我到色雷斯来的消息,”瑞恩希安并没有被撒里奥尔错愕的表情欺骗,他看着四周情绪激昂的人群轻声一笑“我想我可以为你向子爵引见一下。”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见到子爵大人了,”撒里奥尔小心的回答,同时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大人,作为您过去的部下,我曾经为您到处征战,而且我的忠诚您也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我是色雷斯将军的部下,而且这里是我的家乡。大人,我只希望埃多尼亚能躲过所有的劫难,您知道在这种时候。即使是城市也并不安全。” “是呀,饥荒已经让很多农民变成了强盗,即使是城市也躲避不了,”瑞恩希安看着人群中满脸饥色的民众低声说着“所以我们到这里来,至于你说你已经见到子爵了,我相信你见到的只是子爵,我要为你引见的,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瑞恩希安看着撒里奥尔平静的说。 圣人兄弟的故居是埃多尼亚城里并不显眼的一处老房子,虽然人们把这里当成埃多尼亚城的骄傲所在,但是因为地处偏僻,所以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而救赎骑士团的到来让这里一下变得热闹了起来。做为骑士团临时总部的房子里到处都是搬动杂物器皿的士兵,人数不多,却是由伦格亲自挑选出来的教士们正在带领着普通军士准备着小小的临时祭坛,更多的人则在四周一些已经破旧的房子里做着准备,安置住处。 而骑士团的将领们,这时却都围拢在一个房间的地图前,在房间外,几名近卫兵守护着门口,把房间里的一切都隔绝在那扇看起来颇为厚实的房门里。 伦格坐在椅子里注视着桌子上的地图,这是一副他按照自己所能回忆起来的色雷斯地区的地形新近绘制的最详尽的地图,但是他知道这其中显然有很多不付的地方,所以他让人尽量在附近搜集了更多当地地图作为参考。 所以这时的桌子上,到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纸色各异的地图,而骑士团的将领们则就在这些地图前紧皱双眉,苦苦思索。 让这些在耶路撒冷也不曾如此为难的将领感到困难的,是无论是当地的收集起来的地图,还是伦格自己的地图,都显示着要向进入色雷斯平原,就都必须经过罗多彼山的隘口,否则就必须要一直向西走,直到进入摩拉维亚公国才能绕过这片山区,进入色雷斯平原,而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大人,以摩拉维亚公国现在和罗马的关系,大公是绝对不会允许罗马军团进入他的领地的,”瑞恩希安肯定的在地图上标志着摩拉维亚公国的地方轻轻一敲,同时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罗多彼山脉的方向一直向东,在划了好长之后才停了下来“而如果向东,我们要走上很远才能绕过这片山区,然后才能进入色雷斯,那需要大约一个月,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也许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色雷斯平原,已经饿死在半路上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教团友善的,特别是那些野蛮民族的土地上,更加危险。”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伦格让自己全身疼痛的身体尽量放松。一阵阵的眩晕让他似乎随时都会昏迷,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下。 “撒里奥尔很小心,或者说他就代表着那些埃多尼亚的贵族和有钱人,民众也许对我们的到来很激动,但是他们却不一定这么想。” 瑞恩希安无奈的微微摇头,之前他建议伦格进军埃多尼亚,固然是因为这座城市可以为即将陷入困境的骑士团提过一个栖身之处,还有就是他记得埃多尼亚的守将是他过去的老部下,可是现在看来,这位老部下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我已经决定把埃多尼亚做为教团在色雷斯的总部,甚至可能会把这里做为我们在罗马的总教团所在地,”伦格看着瑞恩希安“我不会让君士坦丁堡成为我的教团总部,也就是说,这里将是我们的‘都城’。” 伦格的话让房间里的所有人立时一阵兴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伦格会对这座城市拥有着如此大的期望,同时一想到即将会有一座真正属于自己的城市,这些教团领袖们不经激动得发出阵阵祈祷。” “我们的都城,”瑞恩希安舔着嘴唇轻轻品味着这个名称,他知道伦格在告诉他自己不会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这让瑞恩希安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些担忧“大人,如果我们不能让埃多尼亚人完全接受我们,那么教团就会面临进退两难的危险,甚至可能我们会被困死在埃多尼亚,而我们要想彻底平息色雷斯的暴*,就必须进入色雷斯平原,那里不但拥有最丰富的粮食,最重要的是,那里是通向保加利亚的门户,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保加利亚人在这件事上有牵连,如果不能迅速的结束这一切,那对我们您,对整个教团都将是给灾难。” “圣子的荣光已经让皇帝感到嫉妒,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出现一件事,让圣子的奇迹被打破。”赫克托尔用让所有人愕然的直白直接说出了没有人敢说的话。 圣子的称谓已经让教团把伦格逐渐的视为神圣,在越来越多的教众眼中,圣子既是神圣本身,而这个想法让更多人欣然接受。 即使是在教团的高级教众们眼中,已经逐渐被神圣化的伦格,也变得越来越不可触摸,他们愿意相信自己是在一个奇迹之子的引领下走向每一次战斗和危险,甚至相信自己会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上帝眷顾。 但是赫克托尔的话却让所有人在意外的同时如同被忽然惊醒似的,看着坐在椅子显得颇为虚弱的伦格,很多人到了这时才忽然恍悟到,即使是伟大的圣子也只是平凡的肉身,这让所有人不禁感到茫然。 “我们必须明白这个,”赫克托尔看着所有人,然后他转身向着伦格单膝跪下“我的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理,但是既然您已经决定让埃多尼亚成为您的‘都城’,那么我们就必须面对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困难,圣子的荣光能指引我们的道路,但是这些道路上的困难却必须由我们自己来铲除,否则耶稣基督就不会用牺牲自己的生命来警醒世人,您已经为什么指出了道路,现在需要的是火与剑来实现您这个伟大的理想。” “我的朋友,我不能不说,你的确是我不可或缺的膀臂。”伦格看着赫克托尔的脸欣慰的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为什么赫克托尔要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似乎是一下就戳破了圣子光环的话,而这些话恰恰也正是他需要有人说出来的时候。 伦格用力站起来,这次他没有拒绝别人的搀扶,看着眼前的亲信将领们,伦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微的兴奋:“我的朋友们,埃多尼亚将成为我们的领地,虽然我们不能说它就属于骑士团,但是我们要让这片土地烙上祈祷者们的印记。 也许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奇怪为什么我没有选择考雷托尔甚至是塞浦路斯,而是这座看起来绝对无法和它们相比的色雷斯城市,不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知道我的这个选择才是最适合我们的。 而现在我要你们知道,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在埃多尼亚站住脚跟,即使这么做可能会引来很多我们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我已经决定要让我们的骑士团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 说着伦格回头看向瑞恩希安:“瑞恩希安将军,我相信你十分清楚,如果要进军色雷斯平原,我们就必须确保我们的身后稳定安全,所以我依然要见那位埃多尼亚守城将军,我希望你能够说服他。” “遵命大人,不过我想我们都知道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在这里站稳脚跟之后进军色雷斯平原了。”瑞恩希安的手指在罗多彼山上的隘口上轻轻一敲“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穿过这个隘口,虽然据说那里所有的山区都已经被强盗占领,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那么就穿过隘口!”伦格的声音忽然提高“我们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当我们选择来到色雷斯的时候,我们的命运已经于这片土地联系在了一起,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已经厌倦了流浪,我们从一个地方到令一个地方,在传播上帝的荣光的时候,我们的教团在逐渐壮大,甚至到了现在从耶路撒冷到奇利里亚,从塞浦路斯到君士坦丁堡都有虔诚的祈祷者在追随我们,但是我们却从来没有过属于我们自己的领地,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这里,埃多尼亚就是我们的领地,而整个色雷斯将是我们宏伟的教堂!所以我们必须让这座城市烙上我们的烙印,无论使用什么方法。” “遵命大人!”骑士们轰然回答,声音之大直接传出门外。 “终于要开始了!” 瑞恩希安的内心中难以遏制的浮动着一丝激动,虽然已经决定跟随着伦格走上一条对他来说未免过于冒险的道路,但是看着伦格似乎总是徘徊不前的样子,他就不止一次的为自己是不是选对了人感到疑惑,这也是为什么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在皇帝与伦格之间摇摆不定的原因。 而现在看着虽然被病痛缠身,却反而迸发出了无限激情的伦格,一时间即便是瑞恩希安也有一种要高声疾呼的兴奋和激动。 “终于要开始了。”就在同时,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红晕,他知道教团的流浪生涯终于要在这片土地上结束,而一个他们所有人都不曾经历过的未来,就要展现在他们面前。 “那么让我们为了这一切而战,”伦格扶着桌子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静,但是他的身体却觉得越来越软,在向后坐倒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到:“进入色雷斯平原将是真正为我们自己进行的第一次战斗,无论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只要你们记住,在我的圣旗面前,有怜悯,有宽容,有原谅和救赎,但是同样也有无情的惩罚!我要你们用火与剑碾碎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不论这些敌人是来自色雷斯,保加利亚甚至是来自那位神圣罗马的皇帝本人,我要你们记住,天国的荣耀同样需要用剑和盾来维护!” “上帝保佑圣子!”伦格的话让将领们血液几乎沸腾,他们用力握拳扣胸,向着伦格发出激动的呼喊。 “正如圣人兄弟所说,上帝荣光普照我们每个人。”伦格坐在椅子里看着将领们欣慰的笑着,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些话,当他看着赫克托尔脸上一闪即逝的激动,和瑞恩希安坚定的眼神时,他轻轻的向他们点头。 随即,在眩晕再次降临前,他想瑞恩希安缓缓的说:“让那个撒里奥尔来见我,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第二十五章 色雷斯狂想曲(五)快板-上 橄榄树走廊是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这对圣人兄弟生前最喜欢呆的地方。传说他们的童年就是在这里消磨渡过的。 长大之后,在其他的年轻人追求作为一个骑士的荣耀或者是甜蜜的爱情时,这对兄弟却在孜孜不倦的探索着圣经的奥秘和文字的神奇。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的学识越来越丰富,而随着他们从黑海传播教义的成就,这对兄弟的名声也远播几乎所有斯拉夫民族的部落。 正如后世流传的一句话,机会是属于有准备的人的。这对兄弟最终能成为令东西教会都为之敬仰的圣人,这一切都来源于他们年轻时候那孜孜不倦的对知识的追求和不肯向困难低头的坚韧。 而现在,撒里奥尔觉得自己却有愧与这对圣人兄弟。 橄榄树走廊现在早已经有名无实,原本树荫遮蔽,一片葱绿的石头长廊,已经到处是残垣断壁,不过这还不是让撒里奥尔感到歉疚的地方,真正让他惭愧的,是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群“外来者”的土地。 救赎骑士团的速度之快,让埃多尼亚人感到大吃一惊,在他们还没有从那位圣子那激情澎湃的演说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骑士团已经开始飞快的在圣人兄弟的故居上开始了他们那项伟大的工作。 一个崭新硕大的十字架被树立了起来,但是在十字架下方的基座上,却又掏出了一个不大的四方窟窿,在所有埃多尼亚人狂热到歇斯底里的呼喊中。一个严密封闭的木盒被放在了这个四方窟窿里。 那是属于圣人兄弟的两块圣骨,这个举动无疑是在宣告,从现在开始这座属于救赎骑士团的圣兄弟教堂,将在这对圣人兄弟的圣光庇护下开始拯救世人的壮举! 撒里奥尔觉得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懦夫,尽管一些部下向他询问究竟该如何面对这支突然来到埃多尼亚,甚至还抢占似的夺走了圣人兄弟故居的骑士团,而且城里的一些行会商人也向他走出了暗示,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他不敢贸然做出决定的原因,固然是那支令人生畏的拥有着三个千人分团,甚至单单一支不到一千人的近卫军就可能把埃多尼亚城翻个底朝天的骑士团,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支军队还打着一面令他畏惧的圣十字旗! 而这支军队领袖头顶上的圣子光环,则更是让撒里奥尔感到进退为难,不敢造次。 逃避一切的心理让撒里奥尔象鸵鸟般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总是试图躲避开着个让他选择的难题。 但是一切却并不如他所愿,当他暗暗为自己庆幸能够一天天的躲避过去的时候,选择却已经自己来到了他的面前。 在骑士团进入埃多尼亚,也就是那个镶嵌着圣人兄弟圣骨的十字架矗立起来的第四天,瑞恩希安的突然来访彻底打破了撒里奥尔试图逃避的美梦。 走在橄榄树走廊里,撒里奥尔看着四周忙碌的骑士团的军士,他的心头感到一阵阵的苦涩。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当远远看到用毯子裹着身子坐在走廊中间的一把椅子里的伦格时,他却挡在身前的近卫军要求缴出佩剑。 愤怒和屈辱在那一刻几乎彻底淹没了撒里奥尔,他握紧剑柄大声抗议,为自己的骑士荣誉和被人侮辱的名声辩护。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令他愕然的事情,在前面带路的瑞恩希安很自然的解下了佩剑交到了近卫兵的手里,这个举动让他不禁目瞪口呆。 而在瑞恩希安默不作声的盯视下。撒里奥尔终于默默的接受了这个屈辱般的事实。 他小心的解下佩剑,看着近卫兵小心的把剑放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之后,才满面愤懑的跟在瑞恩希安身后来到了已经等待他们的伦格面前。 “大人,请原谅我对您这种侮辱他人,特别是侮辱一个罗马贵族的举动感到愤怒!” 撒里奥尔大声的抗议,得到的是堆放无声的默默点头。随后伦格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过他的话似的示意他绕过身前的桌子到自己的身边去。 开始满怀屈辱的撒里奥尔不肯挪动脚步,但是在面前两个人的沉默注视下,他终于缓慢的迈着步子走到了伦格身前。 “这并不是不信任,将军,”伦格把毯子裹在身上轻轻笑着“也许你认为这一切是个屈辱,但是如果你反过来想,也许这是个荣誉。” “撒里奥尔,难道你还不明白,大人在给你一次让你追随他的机会。”瑞恩希安在身后平静的说。 “我绝对不会背叛罗马!”撒里奥尔本能的发出抵抗般的低喊,尽管他也想到了可能会遇到这种事,但是当现实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拒绝居然让他感到局促不安,一想到拒绝这个已经把埃多尼亚城据为己有的人可能会遭到的报复时,撒里奥尔才知道自己的确不是那么勇敢的。 “不需要你背叛罗马,因为我要你跟随我,就是在向罗马效忠。”伦格的话让撒里奥尔更加愕然。尽管从阿内塞那里传来的消息让他隐约知道了皇帝显然并不希望看到这个人在色雷斯的成功,但是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个人话里,俨然有着要挑战罗马皇帝地位的含义。 “将军,瑞恩希安说过,你是一个忠诚的罗马人,至少你不去干那些让罗马蒙羞的事情。”伦格无奈的自己为撒里奥尔找着台阶,事实上眼前这个人的怯懦并不令他喜欢,看着这个人这段时间来左右为难,进退若谷的样子,伦格觉得这个人之所以被放到这座对罗马来说,微不足道的城市里,也是颇有道理的。 至少这个人,缺少一种决定大事的魄力。 但是现在的伦格并不需要撒里奥尔有什么大的魄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人而已。 “我对罗马的忠诚是无限的。”撒里奥尔不知道是为自己辩护还是在提醒自己,他求证似的看向瑞恩希安,得到的是一个颇受鼓励的笑容,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个笑容里,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好好听着将军,”伦格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胸口疼得要命,这让他不禁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感到微微不安,没当想到在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可能会要了一个人的性命时,伦格就对被圣子光环包裹的这个身体感到担忧“我不会谋求罗马皇帝的地位,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略微扫过瑞恩希安,得到的是一个平静的微笑“而我需要你做的。只是能帮助我的教团在骑士团的保护下在埃多尼亚城里自由的传播上帝的教诲。” “只是这样?”撒里奥尔有些不相信的低声问着。 “只是这样,”伦格的回答干脆肯定“我会允许普通民众加入我的教团,如果有贵族和骑士加入,那将会更好,但是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进来。” “如果是这样……”撒里奥尔的紧绷的心弦轻轻放松不少,他知道虽然民众似乎已经因为对这个圣子的那些传说因为兴趣和信仰变得友善起来,但是贵族骑士和那些大的商业协会商人是不会随意跟着这个人走的,而并不强迫的承诺甚至让他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发傻“大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很愿意帮助您在这里为上帝的福音服务。” “不胜荣幸将军,”伦格淡然笑着,撒里奥尔脸上放松的表情让他觉得好笑,这也让他不禁觉得和这些只知道挥舞长剑的骑士比起来,瑞恩希安实在是一个典型的东罗马阴谋家,然后他看着撒里奥尔慢慢的说:“还有一点,为了对抗饥荒和很快的能够向彼罗得山的强盗巢穴进发,我将让我的教团在埃多尼亚建立起一个圣募库,所有虔诚的追随者都可以向圣募库里捐赠他们对上帝的贡献。” “您是说,要让教民们做圣捐吗?”撒里奥尔有些犹豫的问着,他当然知道圣捐是在干什么,如果说上帝的神仆除了离上帝更近这一点之外,另一个让贵族羡慕的,就是他们拥有着可以随意以各种名义让平民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己财产的方法。 一想到每到了收缴钱税和实物税时候的那些艰难。贵族们就为自己领地里那些平民对教会的虔诚和顺从感到嫉妒的要命。 虽然罗马因为并不分封而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但是皇帝的收税官还是为每一年收取税赋的困难感到头疼。 而教会,似乎永远不会为这个感到为难,民众似乎更愿意心甘情愿的把自己辛苦所得无偿的奉献进教堂,至于那些财富在进了教堂之后是真的供奉给上帝的事业,还是落到了某个贪婪神甫自己的腰包,民众却从来不去关心。 “不是随意的圣捐。”伦格用力从椅子里站起来,他并没有在撒里奥尔面前掩饰自己身体的不适,事实上他更愿意让这个人把这个消息传到城里那些表面恭敬,暗中却蠢蠢欲动的人们耳朵里去。 “将军,这个圣捐。将不止属于祈祷者教团,而是属于所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把它们据为己有,这些财物唯一的目的就是赈济饥荒和为骑士团即将开始的战斗聚集补给,”说到这里伦格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撒里奥尔“你知道我的军队在进入色雷斯之后,完全是依靠自己带来的那些补给,也真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不得不来到埃多尼亚。” “是,是的大人。” 撒里奥尔有些不安的回应着,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甚至在这次颇为明显的试图用掐断补给让整个骑士团陷入困境的举动中,他自己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角色,只不过唯一让他感到还算幸运的,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的时候,救赎骑士团就出人意料的突然出现在了埃多尼亚。 “我的军队需要补给,而且很多,因为我并不想只剿灭彼罗得山的强盗之后就班师回朝,”伦格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在山的另一边,有色雷斯平原,那里是整个色雷斯最富饶的土地,而那里现在正遭受着强盗和保加利亚人的双重蹂躏,所以我必须要做到的,只有平息整个色雷斯才能让上帝的荣光重新照拂这片土地。” “大人将取消圣捐者的什一税,”瑞恩希安忽然插话,他在得到伦格允许他继续说下去的点头示意后,向目瞪口呆的撒里奥尔继续解释着“凡是为教团做出圣捐的,都将被视为我们的兄弟,大人不会向他们收取任何的税收,因为向兄弟收税,是一种令人感到可耻的行为,而圣捐是自愿的,你可以捐出家里的一根蜡烛,也可以捐出一卷麻布,这是对上帝事业的虔诚。” “但是,大人,如果你取消什一税……”撒里奥尔感到自己的嘴唇已经开始发干,他隐约感觉到了这其中的某些不对劲。但是却又一时之间说不出究竟有什么地方令他担忧,在这位满脑子只有剑与盾的骑士眼里,面前的两个人就如同令他永远琢磨不透的迷宫般让他局促不安。 “不过并不是取消所有人的,只有那些圣捐者,”瑞恩希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起来“所有得到的捐赠将归所有祈祷者教团的兄弟所有,而收取的什一税将直接收入教团的财库,要知道救赎骑士团是在以上帝赐予的力量为罗马人战斗,他们应该得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 “上帝……”撒里奥尔到了这时才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反抗这个几乎就是在逼迫着全城的贵族骑士向他们妥协的挑战! 撒里奥尔当然和其他人一样知道,多年来做为被东西方教会都予以实施的什一税,是整个基督世界里最为顽固的收税之一,不论王朝更替,也不论教皇更迭,什一税从建立以来就顽固的深深扎入了所有信奉基督的生活之中,这种从圣经里寻找根据而来的宗教税种,从民众当年的所有收益中不论收成好坏逢十抽一,而这只不过还是在民众缴纳了自己的领主那份税收之后的额外教会税而已。 沉重的税收让不论是城市商人还是乡村农民都苦不堪言,这也是埃多尼亚人对救赎骑士团到来感到兴奋,却又忧心忡忡的主要原因。 但是现在,一个大出撒里奥尔意外的举动让他一下慌了手脚,他能想象一旦民众知道自己可以不再缴纳什一税而是变成这种圣捐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商人农民将会把整个教堂挤满,他们会争先恐后的加入祈祷者教团,甚至为了得到教团的庇护,会把自己的财产毫不犹豫的奉献出来! 因为,只要这样他们就可以因为是教团的成员而受到救赎骑士团的保护! 然后还会发生什么?撒里奥尔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这座城市将成为一个古希腊城邦似的独立骑士团国,或者说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决心真的那么强大,那么他就可能会真的实现他所说的,让整个色雷斯都普照在他的教团所倡导的上帝荣光之中。 撒里奥尔喉咙发紧的哽咽了一下,终于挣扎着低声询问:“那么大人,您要我做什么呢?” “不需要,我什么都不要你做,”伦格的回答让撒里奥尔感到意外,而且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埃多尼亚守将感到费解“而且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在为我做事情了。” 看着撒里奥尔梦游般离开的背影,瑞恩希安忽然发出一声低低哧笑,不过当他看到伦格无力的坐回椅子里之后,不禁皱起了双眉。 突然发病的伦格让所有人感到不安。 随着祈祷者教团的追随者越来越多,以这个在圣地崭露头角,而在罗马变得炙手可热的教团核心为基础,一个看似依然弱小,却正在拼命滋长的新兴集团正奋力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争取着自己的地位。 而在这个集团还没有成为一个拥有着自己传统的稳定阶层之前,伦格就是他们唯一的支柱和基石。 但是现在这个支柱却因为病痛让所有人感到不安起来,他们担心他在还没有完成他的,或者说是已经变成了所有人寄托的希望之前就轰然倒下,如果真的如此,那不但是伦格自己的悲剧,更是整个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无法面对的可怕灾难! “大人您的身体……”瑞恩希安不安的轻声问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命运已经于这个年轻人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对他来说,如果之前在君士坦丁堡还有摇摆不定的可能,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退路,唯一能做的,只有跟着这个年轻人一起迈向辉煌,或者一起走向毁灭1 “没什么,我想我还不会随便就死在这儿。”伦格有些无奈的苦笑,对于这个时代落后甚至可怕的医术的畏惧,让他不敢让那些医生给他看病,在只有用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知识想办法让自己好起来的同时,他的心里也不由开始琢磨起“一旦自己出现不测,究竟该怎么办”这个虽然不能让人愉快,却颇为现实的问题。 “我想很快那些罗马贵族就会发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几乎全城的祈祷者教团的海洋,”瑞恩希安看着伦格平息些了的脸色欣慰的笑了起来“而且大人您也不用为那些大商人担心,也许他们当中有人不肯低头,可是我很快就能让他们知道和我们对抗是多么可怕。” “用圣募库吗?”伦格微微一笑,当他看到瑞恩希安先是意外,接着躬身鞠躬的举动后,伦格轻轻点头“我的朋友,如果我让你担任教团的财物总管,你会拒绝吗?”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瑞恩希安再次鞠躬“正如您所说的,我们用教民们迅速捐赠出来的财物让那些商人知道我们的厉害。我们会施舍穷人,会让那些在饥荒中囤积粮食的奸商见识到我们的厉害,当他们手里的东西因为没有人购买,而烂在手里的时候,他们会来向我们求饶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匍匐在圣十字旗前请求您的原谅。” “不,我的朋友,没有人应该匍匐在地,”伦格轻轻叹息一声“上帝甚至让他的爱子在世间遭受劫难,绝对不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匍匐在地。” 说到这儿,伦格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令他难忘的身影。 “上帝赐予人的东西很多,可是有一种东西却是最为宝贵的,”伦格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他的嘴里轻声自语“那就是对自由的渴望……” 当缪兰第三次低声警告的时候,德尔泽无奈的对自己的伙伴说:“我想你不用总提醒我,我知道那些人一直就跟在我们后面,甚至我知道他们晚上就睡在离我们营地只有几棵树那么远的地方,不过你让我把他们怎么办?赶走他们?我已经那么做了,杀掉他们?你应该知道这不符合我的风格。” “或者说某个女人让你下不去手,”缪兰不满的嘟囔着“我们是去抢劫,可你让一群看起来就不对劲的家伙跟在我们旁边,这太奇怪了。” “也许我们应该派个人过去一刀杀了那个女人,她实在太危险,”德尔泽忽然满脸杀气的说着,然后他好像才看到缪兰似的不住点头“我看你很适合干这个,去干吧,我会为你祈祷的。” “你……”缪兰脸色通红却一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远处道路上出现的人影:“当心,有人来了。” 第二十六章 色雷斯狂想曲(五)快板-下 一队看起来象是逃难的队伍缓缓的沿着山路向着强盗们埋伏的地方走来。几辆破烂的篷车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 在队伍的前面,几个身穿当地普通的黄色短上衫的男人骑在瘦弱的毛驴背上,在前面小心的引着路。 他们的手里紧紧握着连枷,这让这些农民看上去不由让人感到一丝危险。 而在队伍里,抱着孩子的女人和老人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篷车里不时的探出身子,一阵混杂着各种腔调的说话声随着他们由远及近。 “看来是一些逃难的人,”缪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失望的重新坐回自己藏身的土坳里,随手从地上拔起一根干草放在嘴里嚼着。 不过当他看到德尔泽微微看着那些人微微眯起的眼睛时,他不由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伙伴有着旁人没有的头脑,或者说是有着往往只知道争强斗狠的色雷斯人所缺乏的智慧,正是这种智慧让德尔泽成为了整个色雷斯南方最有名的强盗。 “我们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德尔泽忽然把武器收起来,同时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衣服上搓着。 “你要干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缪兰还是习惯性的按照德尔泽的话去做,但是他还刚刚学着德尔泽抓起一把泥土,还没来得及蹭到自己身上,几条身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条岔路上。 在德尔泽和缪兰愕然的注视下,他们看到阿赛琳和阿索尼娅在阿历克斯和他们那些同伴的陪同下已经走向了那支逃难的队伍。 “上帝,他们要干什么?”缪兰愕然问着,当他看到德尔泽脸上露出称赞的神色时,他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 尽管离得很远。但是他们能看到那支队伍显然为突然出现的这些人感到不安,走在前面的那些男人警惕的举起了手里的连枷,同时车队里的人们也紧张的躲在篷车边上,注意的四周茂密的树林。 “看着他们。” 德尔泽轻声提醒着,而这时他们听到阿历克斯正大声向那些人高声喊着:“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要向高贵的子爵小姐行礼吗?” “子爵小姐?”缪兰有些错愕的一愣,接着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声“他们可真是能胡说。” 听着伙伴的话,德尔泽并没有跟着讥笑,他仔细的看着路上发生的事情,同时猜测这一切可能就是那个令人觉得美丽得不安的女人策划出来的这些举动,究竟是要干什么。 那支车队的人显然十分警惕,色雷斯人的彪悍在这时完全无疑的体现了出来,他们并没有被一个贵族头衔完全吓住,尽管听到出现的是一位“子爵小姐”而略有意外,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 因为距离不近而无法听到一切的强盗们看到最终阿历克斯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金光闪烁的金币塞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头领人男人手里,随后那些人才缓缓收起武器,同时招呼着后面的队伍上来,让自己的女人帮助阿赛琳和阿索尼娅爬上了篷车。 在登上篷车的一瞬间,不论是德尔泽还是缪兰,都可以肯定阿赛琳回头看向树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那笑容看在德尔泽眼中不禁无奈的苦笑,而缪兰则被气得险些从土坳里跳出去。 “那女人在嘲笑我们,”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缪兰向始终没有动的德尔泽愤怒的吼叫着“她现在可是混进队伍里去了,我想他们很快就能跟着混进城堡,到时候我们什么都得不到了!” “你以为他们那点人真的能抢劫整个城堡?”德尔泽轻松的笑了笑“要知道即使我们所有人都去,如果不计划好也是很麻烦的,毕竟那里是整个色雷斯平原上最大的粮仓。我相信即使是愚蠢的阿内塞也不会对那个地方掉以轻心,何况守卫城堡的还是那他那个让人讨厌的弟弟。” “阿德利希……”缪兰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狰狞,他的嘴角微微颤抖,在这一刻似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别太着急,我的兄弟,总有一天能让你如愿的,”德尔泽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我知道你忘记不了自己的女人被抢走的倒霉事,不过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和他们一样混进城堡里去,不过我们就比较麻烦了,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怀疑有强盗会带着女人去抢劫。不过更不会有人想到,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头儿。” “你说那个叫阿赛琳的其实是他们的头儿?”缪兰有些意外的看着德尔泽,他先是不信的撇撇嘴,可最终耸了耸肩膀默认了这个事实“这年头呀,连女人都可以出来和我们抢饭碗了,这年头呀……” 篷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坐在篷车里的阿赛琳笑吟吟的逗弄着坐在对面的一个女人怀里的孩子,看着那个有着一双棕色眼睛,始终依偎在母亲怀里畏惧的看着她的小男孩,阿赛琳不由想起了还在君士坦丁堡等待着伦格的玛蒂娜。 对于玛蒂娜,阿赛琳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 一想到自己当初在的黎波里用那种冒险的举动救的。居然是自己日后的情敌,阿赛琳就为命运对她的愚弄感到愤怒,尽管她自认早已不信命运这种虚幻的东西。 可是不论如何她都必须承认,玛蒂娜的身体里孕育着伦格的孩子。 单是这点就让阿赛琳有种似乎喉咙里卡到了一根鱼刺的困难,再一想到在骑士团中听到的那些传言,她就不禁为自己感到愤懑,同时也感到困惑。 她不知道自己在伦格身边究竟是什么,尽管她拥有一支即使是罗马人也为之羡慕的强大舰队,尽管塞浦路斯女子爵的身份似乎已经让她的地位不但不逊于玛蒂娜,甚至因为她手中的实力更显优势,但是这些却让她感到更加迷茫。 不止一次的,阿赛琳曾经有过离开伦格,带领她强大的舰队远扬地中海的冲动,但是一种始终让她无法割舍的牵挂萦绕在她的心头,她甚至觉得自己变得懦弱了,这与以前的阿赛琳是多么不同,这让她在感到困惑的同时还有一丝畏惧。 她畏惧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再也无法下定离开伦格的决心,但是她难道能忍受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举行盛大的婚礼吗? 阿赛琳感到一阵阵的迷茫。 一声哭泣从对面女人怀里的孩子嘴里发出,这警醒了一直在沉思的阿赛琳。 看着那个消瘦的女人还她怀里的孩子,阿赛琳不禁皱起了双眉。 在色雷斯发生的饥荒,与其说是天灾,更毋宁说是人祸。 早在很多年前色雷斯平原就成为了为整个希腊提供丰富粮食的天然粮仓,甚至到了最近这几百年,这块虽然不是很大,却因为有着充沛水源和丰茂土地的平原,更是成为了整个罗马帝国北方重要的粮食产地之一。 因为早期对保加利亚的征服,色雷斯平原成为了帝国名副其实的内地,但是随着近一百年来罗马皇帝的失策和逐渐来自东方的萨拉森人的压力,一直试图独立的保加利亚人变得越来越不安分。 越境抢劫和掠夺成为了导致色雷斯平原上一直不得安宁的主要原因。而随着历任皇帝对色雷斯总督将军这个地位的忌讳而形成的宁要庸才,不要良将的奇怪举动,色雷斯军区也变得逾见混乱。 而随着艾萨克二世在几年前对保加利亚人的征讨失败,从而丢失了绝大多数保加利亚土地,色雷斯平原也就逐渐暴露在了保加利亚人的铁蹄面前。 更多的越境骚扰和抢劫让与山区的山民比较起来相对温和的平原人感到恐惧,他们纷纷扔下土地背井离乡,大部分人向着色雷斯东方靠近黑海的地方迁移,另一部分人则进入了大大小小的城市。 而随着艾萨克二世最近在保加利亚的最后努力彻底失败,罗马在保加利亚最后的一块可怜的土地也终于宣布摆脱了罗马帝国的统治! 整个色雷斯平原终于彻底暴露在了保加利亚人面前,而因为多年来对色雷斯将军地位的忌讳而导致的色雷斯军区的将领都颇为平庸的事实,更是让这些地区官员根本无力去改变愈演愈烈的农民离开土地逃亡的可怕现状。 这一切的结果,最终导致大片土地的荒芜,而色雷斯当地的官员,却只能无奈的困守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城市和堡垒,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我们要去皮尔利兹,人们都说在那里能找到活干,”坐在对面的女人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小心的看着阿赛琳,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和一位贵族说话算不算失礼,不过当她看到阿赛琳把一块面包递给孩子之后,不由感激得不住划着十字,为这位好心的贵族小姐祈祷“小姐,您会得好报的,您一定能得到一位对您最好的丈夫。” “好丈夫吗?”阿赛琳嘴角挂起一丝笑意。不过这笑容看在对面的女人眼中,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讽“皮尔利兹是不是平原上最大的城市?” “是的,小姐,那地方很大,有人说比首府阿布德拉还大。不过也有人说,皮尔利兹的守城将军也比他那个当色雷斯总督的哥哥更坏。”女人不住的唠叨着,当她终于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她的嘴不禁立刻张得大大,一双畏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阿赛琳。 “呵呵,”看着女人不安的样子阿赛琳有趣的一笑“你放心,阿内塞兄弟任何一个人和我都不认识。更没有亲戚关系。” “请原谅小姐,”女人依然有些紧张,她悄悄向篷车外看了看,直到确认自己的话并没有被自己男人听到才用很低的声音说“不过我劝您还是小心点,虽然您是贵族,可是那个科豪实在是个坏蛋,至少比他的哥哥要坏的多。而且他还很好色,象您这么漂亮的女人,即使是贵族也要小心。” “哦,那个皮尔利兹守将很好色吗?”阿赛琳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感兴趣的笑容“要知道我虽然也是贵族,可我一直并不住在色雷斯,所以对他们我一定都不熟悉,那么你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些贵族的事吗?” 阿赛琳脸上一副颇为好奇的样子,同时她随手把随身带着的面包塞到了女人手里,这个贿赂立刻再次得到了女人的感激,同时她压低嗓门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详详细细的对阿赛琳说了起来。 许久以来,一直有一句话用以形容罗马的繁荣和发达,那就是“条条大道通罗马”。 虽然很多人说这句话是由尤利安皇帝所说,但是究竟来源如何却并不重要。重要的这句话正说明了罗马城的恢弘和繁荣。 而在色雷斯,皮尔利兹则扮演着色雷斯的罗马的角色。 这座建造在从南北两个方向的山脉夹在中间的色雷斯平原上的城市,因为是早期第一条直接贯通色雷斯平原与君士坦丁堡城的运河的源头而繁荣了起来。 随着几个世纪来色雷斯平原上的开拓,这里也因为是连接保加利亚和希腊的交通要道而显得更加繁荣。 但是,即便如此罗马皇帝却从来没想过要把色雷斯军区的首府迁移到这里,所有的色雷斯将军都只能永远呆在偏僻的阿布德拉,而做为皮尔利兹的守卫军队,皮尔利兹守城将军的手中永远是缺兵少将的。 这就是罗马皇帝们多少年来的所谓制衡之术,他们一边渴望从色雷斯得到优秀的兵源,以及能够供给君士坦丁堡几近百万人口的粮食,却又时刻防备着这些会握有军权和丰富资源的当地将军造反。 一个彼罗得山的隘口阻止了可能会出现异心的色雷斯将军进入富饶的平原得到补充,却也无形中留下了处于南方的色雷斯人一旦平原有事,就会面临饿肚子的可怕隐患。 现在,来自保加利亚的威胁终于让色雷斯人尝到了这种举措所带来的恶果。 当阿赛琳听到篷车外因为终于看到皮尔利兹的轮廓而响起的兴奋呼声时,她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似乎这一切来得未免太过容易了。 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容易就可以混进皮尔利兹?阿赛琳的心中疑惑的问着自己,她不相信那个德尔泽会那么容易的认输,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纳闷时,她忽然听到外面正在欢呼的人们发出的一阵不安的骚动。 阿赛琳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阵骚动肯定和那个该死的强盗有关。 果然没过一会儿。篷车的幕帘忽然被敞开,阿历克斯的脸出现在了阿赛琳面前。 “那个德尔泽,”阿历克斯尽量放低声音好不让旁边正惊慌的望着外面的女人听到“他带着他的人出现了,还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进城。” “可是那些人怎么就能答应呢?”阿赛琳意外的看着阿历克斯气急败坏的脸“告诉我一切。” “那个人,”阿历克斯愤怒的一咬牙“他对那些人说他是你的随从,在路上走散了。” “这个该死的混蛋……”听到阿历克斯的话,阿赛琳的嘴里不禁冒出了一句贵族小姐绝对不会说的咒骂。 但是不论阿赛琳是否失态到开口大骂,当她看到迎着她而来,好像因为激动就要扑到了怀里的德尔泽时,还是不得不从脸上挤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因为即使远远的,她也能看到那个人脸上那种“你揭穿我就大家都没好结果”的威胁笑容。 “能再次见到您可真是太荣幸了,您怎么就和我们失散了呢?子爵小姐?”德尔泽看似激动,甚至还试图牵起阿赛琳的手放在嘴边亲吻“要知道为了找您,我们几乎跑遍了整个彼罗得山区。” “那我可是要好好感谢你们对我的忠诚了。”阿赛琳不露声色的把手收回去,同时她的眼神迅速在德尔泽身后那些人的身上一扫,除了几个尊荣实在难看,也实在和贵族随从贴不上边,一看就不是善类的家伙之外,德尔泽已经把他那些人都带了过来,而当她看到缪兰脸上那调侃的表情时,一向自认洒脱的女海盗第一次有想抽出双剑不顾一切砍人的冲动。 “那么小姐,就让我来安排您下面的行程吧。”德尔泽脸上那一副理所当然的高级扈从的样子,甚至连阿历克斯都不能不承认,如果不知道底细,肯定是会被这个人蒙混过关的。 “那么你想让我都干些什么呢?”没有再登上马车,而是随意的沿着田间道路向前走着的阿赛琳冷冷的问着。 “我想先是城堡里的粮库,然后是珠宝库,当然还有厨房和储藏室,我相信皮尔利兹守将阿德利希的房间里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德尔泽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在阿赛琳耳边说,他吹出的气息让阿赛琳的耳朵一阵发热,她有些气愤的向旁边让了让,可狡猾的强盗又立刻殷勤的跟了上去“如果您喜欢丝绸织物,我想卧室里的东西最适合您,我愿意给你引路。” “你认为我是个和你一样的强盗?”阿赛琳忽然停下脚步,她迎着德尔泽炙热的眼神回盯着他“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的确有不同,”德尔泽认真的看着阿赛琳“也许真的如你所说,你是个贵族,甚至那个阿历克斯都不会只是普通的强盗。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即便你是个贵族,你也是个强盗似的贵族,因为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住嘴!”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不安的阿赛琳转身继续先前走去,她忽然觉得诶自己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甚至不想再看到他“记住我有我的目的,你可以抢劫这座城市,不过如果你敢误我的事,我绝对不会客气。” “彼此,彼此,我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德尔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严肃“至少缪兰和那个阿德利希有一笔账要算。” “是因为女人?”阿赛琳有些敏感的低声问着。 “他妻子,”德尔泽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等着报仇已经很久了,这次是他最好的机会。” “那你是为了什么?”看着德尔泽脸上阴沉的表情,阿赛琳稍一犹豫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我?”德尔泽微微皱眉,他似乎不想回答,可接着还是微笑着说到:“我当然有自己的原因,不过我想我还是因为抢了他让我开心才这么干的。” “开心?”阿赛琳脸上霎时露出一丝错愕,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德尔泽,在这一刻她不禁想到了大海和厄勒冈。 “可是你却不开心,我看得出来,”德尔泽忽然认真的看着阿赛琳“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的到,你并不开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你。” “不许胡说!” 阿赛琳不知为什么感到一阵焦躁,她一脸怒气的向前走去,而后面则传来了阿历克斯充满愤怒的低声警告:“告诉你离她远点,否则我会随便找一棵树把你吊死在上边的。” “你的样子像个贵族,口气像个审判官,你根本不是当强盗的料。”德尔泽毫不在意阿历克斯的警告,他看着阿赛琳的背影低声说:“不过她很象,我能感觉的到她渴望我们这种生活,我不知道是谁束缚了住了她,可是不论他是谁,我要你去转告他,我不会放走这个女人的。” “那你就等着我的审判吧,”阿历克斯慢慢后退,在转身之前,他向着德尔泽划了个十字“愿上帝原谅你的罪孽,不过即使上帝原谅你了,‘他’也不会原谅你,而‘他’就是上帝的意志。” 在德尔泽被这句话震撼得发呆中,阿历克斯跟在阿赛琳身后向皮尔利兹城敞开的城门走去。 第二十七章 色雷斯狂想曲(六)重音 如同在路上已经听同车的女人说了很多遍一样。皮尔利兹城的确是一个很小却又很大的城市。 说它小,是因为这座城市既没有首府阿布德拉那样壁垒森然的威严,也没有埃多尼亚那样充满了宗教气息的凝重。而说它大,则是在这座城市里西北方一堵沿着河流边沿筑起的高墙后,有着一大片谷仓组成的色雷斯最大的储粮仓库。 因为很多年前对色雷斯军区的顾忌,色雷斯地区的补给和色雷斯军区的军队被刻意相互安排的十分遥远,尽管历任帝国皇帝都知道这么做无疑会导致股过多的浪费,但是在许多年来色雷斯人对罗马皇帝造成的威胁面前,这种刻意安排的牵制还是延续了下来。 而且因为多少年来皮尔利兹只是罗马内地的一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罗马皇帝会想到在这里建起色雷斯最大的储粮仓库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甚至因为充沛的河流和罗马人爱慕奢华的习性,从色雷斯平原上引到君士坦丁堡的运河,不但为首都提供了充沛的水源,也修建起了更加方便的运送粮食的水道。 但是这一切却在保加利亚沦陷后变得可怕起来了! 阿赛琳站在皮尔利兹的城门口很认真的看着者这座城市,她知道自己可能随时都要从那些守在城门口的卫兵手中夺取这座城门,或者是整座城市,所以她必须认真的看清所能看到的一切。 “皮尔利兹的守军并不可怕,”德尔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阿赛琳后面一边同样仔细观察着城门边那些士兵,一边认真的看着阿赛琳,他不能不承认自己被这个年轻漂亮。而且充满神秘的女人迷住了,虽然从内心里他隐约知道这个女人显然不是如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德尔泽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天生有着一种能吸引他的东西,那不止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有一种似乎闻到了同类的野兽般的本能“我们可以抢到我们希望得到的任何东西,说实话我甚至怀疑皮尔利兹的军队会不会来抓我们。” “为什么?”阿赛琳有些疑惑的回头问,当她看到德尔泽站得离自己过于靠近时,她微微一皱双眉,向着旁边离开了几步。 “对那些守军来说,守住粮仓才是他们最重要的,要知道自从艾萨克皇帝丢掉保加利亚之后,这里已经变得不那么平静了,对皮尔利兹人来说,也许涌进城市的难民根本无法和来自河对面的保加利亚人相比,毕竟难民只能让他们感到手忙脚乱,可一旦保加利亚人越过界河,就会发生可怕的屠杀了。” “是这样?”阿赛琳歪头看着城门沉吟了一下,然后她回头看着同样望着城门跃跃欲试的德尔泽“如果这样,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好好谈谈。” “你要干什么?”德尔泽有些警惕的盯着阿赛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肯定不喜欢阿赛琳要对他说的话。 “如果你肯把你的人借给我,我会让你得到比你想的要多得多的好处,”阿赛琳忽然用一种透着炙热的眼神看着德尔泽“而且我知道你们显然也不喜欢那个叫科豪的家伙,所以如果可能也许我能帮助你活着你的伙伴让那个人得到她应得的惩罚。”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德尔泽声音沉沉的在阿赛琳的耳边说着,他一边随着阿赛琳向着城门前走去一边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神态“不过别忘了我是一个强盗,我只想得到我应得的那一份。” “你会如愿的……”阿赛琳低声回答。可接着她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低呼,因为她没想到当着那些看过来的士兵的面,德尔泽居然放肆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请原谅,不过我想我老婆是怀孕了,”德尔泽向看过来的士兵故意炫耀似的说着,在那几个守城充满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他很规矩的缴了入城税,在后面阿历克斯愤怒的怒视和身边阿赛琳因为有些愕然而显得僵硬的动作中,揽着自己的“妻子”走进了皮尔利兹的城门。 而在刚刚进城躲避开那些士兵的眼神之后,德尔泽就突然带着阿赛琳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在进入小巷的同时他的手上用力,一把把阿赛琳推到了墙上,双眼森然的盯着眼前美丽的女人。 “你究竟是谁,你向干什么?!”德尔泽声调严厉的询问着“不要对我撒谎,虽然你很美丽,可是我这并不是说我就不能一下扭断你的脖子。” “如果那样,你可能就要先丢掉自己的小命了。”阿赛琳的眼中忽然露出嘲讽的笑容,当看到德尔泽望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在他肋下的匕首露出意外的神色时,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更加令人着迷的笑容。 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小巷外传来,随着几条人影在巷口不住闪动。阿历克斯气急败坏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而在他的身后,缪兰同样脸色不善的紧紧跟着。 当小巷里两个人的情景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伴着一阵兵器出鞘,隐藏起来的武器立刻在阴暗的小巷里映起一片闪光。 因为小巷里原本狭窄,一时间几乎人人都是刀剑加身,根本没有人能躲避开随时都会发生的可怕屠杀! “如果这时候有人一叫,我们就都要完蛋了,”德尔泽忽然笑呵呵的说“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说清楚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让你的人听我的,”阿赛琳忽然低声说“你们是强盗可如果你们肯听我的,我会让你们得到比现在好得多的结果,而且你们不是想要找那个叫科豪的皮尔利兹将军的麻烦吗,我可以让你们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你说什么?”缪兰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阿赛琳,同时眼睛不住的看向德尔泽“你是说你可以帮我们吗?” “看来你们的确和那个人有很大的仇恨呀,”阿赛琳笑了起来,她看到了德尔泽皱起双眉的脸上露出的犹豫,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话显然已经让这个人动了心“也许你们只想抢些东西,或者珠宝,可是如果你们肯听我的,我会让你们得到更多的东西。和那些东西比起来,你们会为以前干的小买卖觉得惭愧的。你们帮我,我就不会让你们失望,不过在这之前你们不能让我失望。” “可是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不久前你不还是一位子爵小姐吗?”缪兰讥讽的质问着阿赛琳,不过当他看到阿赛琳望向他的眼神中露出的那一丝毫无表情的神色时,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不安从缪兰的心底里涌了上来。 “我是谁对你们并不重要,你们要的是粮食和珠宝。而我要的是皮尔利兹城。”阿赛琳冷冷的说完,转过头去再也不看缪兰一眼。 “也许我之前说错了,”德尔泽把卡在阿赛琳脖子上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你不是个强盗,至少不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强盗,不过抢夺这座城市,你的确让我吃惊不小呀。” 说着他回头看着自己那些伙伴:“如果你们肯相信她,那就加入她那一伙吧。” “我干!”缪兰忽然发狠似的放下对着阿历克斯的短剑“只要能让科豪付出代价,我不在乎究竟跟着谁干。不过如果你欺骗了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会后悔的,”阿赛琳把匕首慢慢收起来,看着阿历克斯脸上露出的焦虑,她略一沉吟,随即低声说:“不过我想阿历克斯你可以不参加我们这一伙。” “小姐您在说什么?”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愕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阿赛琳会突然对自己这样说。 “不要忘了,你是一个骑士,”阿赛琳在阿历克斯耳边轻声说着“我们都知道对伦格来说,夺取这座城市比强盗更加重要,可是你不应该加入我们。” “小姐,如果那样我想我回去之后,会受到大人惩罚的。”阿历克斯无奈的苦笑着,他已经不知道这次剿灭强盗究竟会变成一个什么样让他不敢想象的结果,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离开阿赛琳,否则再次见到伦格的时候。等待他的,可能就不是痛斥和简单的惩罚了。 “看来我们忽然有了一个新首领了,”德尔泽看似并不十分介意的轻松笑着,他看着缪兰因为想到报仇而变得异常激动的脸色,抬手扳住自己同伴的肩膀低沉的说:“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无论如何不要干傻事,那个科豪不值得你去干傻事。” “我知道,”缪兰的鼻子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呼吸,他一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一边紧紧盯着阿赛琳“告诉我女人,你要我们怎么干?” 看着围拢在四周的人。阿赛琳有那么一阵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心爱的厄勒冈上,似乎正在自己那些得心应手的手下们面前布置着要去抢劫哪条倒霉的商船。 “那个科豪很好色是吗?”阿赛琳忽然向着强盗们露出了一个让男人们为之心跳加剧的迷人笑容“那么我们就很容易混进内城里了。” 一阵笑声立刻从强盗们中间响了起来,所有人这时已经都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美丽的女人要使用什么样的方法,而且他们也相信这个方法一定颇为有用。 唯一没有笑的只有阿历克斯,看着如鱼得水般和那些强盗们混在一起商量对策的阿赛琳,阿历克斯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一想到这个令人头痛的女人可能会因为彻底迷上强盗这一行,而不肯回到大人身边去,他就不禁开始为自己可能凄惨的遭遇祈祷起来。 “伦格,这座城市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看着按照自己的计划做着准备的强盗们,阿赛琳的心里暗暗自语着“或者说是我留给你的纪念,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么多了。” 阿赛琳的心中默念着,她的眼神无意识的望向南方,当她终于清醒过来收回眼神之,她看到德尔泽正有趣的望着她。 撒里奥尔并没有让埃多尼亚城里期待着的那些贵族和商人失望,他从伦格那里离开之后就立刻把他所听到的一起都告诉了他们。 当那些人听到祈祷者教团居然要用圣捐的方法换取免除什一税时,那些人脸上表情让撒里奥尔觉得实在是有些过于丰富。 事实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最为激动的并不是那些满脑子荣誉的骑士和只算计着自己要获得多少利益的商人,反而是在这些人中一直显得颇为沉默的埃多尼亚主教。 说起来这位在圣人兄弟的故乡担任主教的神甫大人并不很得意,当在君士坦丁堡的权力斗争中失败之后,他被现任大牧首很随便的打发到了这座虽然闻名遐迩,却显然在各个牧首区中并不受到重视的地方来担任了一任主教。 虽然才只有三十八岁,但是格里高利主教也知道自己可能就要在这座虔诚却永远如温吞水般的城市里度过自己的后半生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祈祷者教团的到来,忽然开始改变整座城市。 贵族和商人们秘密的聚集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能公开反对那位圣子,但是他们却也无法忍受突然出现的一个令他们无法接受的“主人”,而那些原本叫喊着要向君士坦丁堡控诉的人,很快就从撒里奥尔沉默的表情里看出了令他们绝望的东西。 贵族们变得更加暴躁,而商人们因为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那位“主人”感到无所适从。 有人提出要公开要求那个人带着他的骑士团离开城市,而有的人则叫嚣着要组织起军队包围圣人兄弟的故乡。但是更多的人却又因为不知道那个人究竟要干什么感到茫然无助, 这闹剧般的一切看在格里高利眼里,但他却始终坐在一边,直到撒里奥尔带来那个让他吃惊的消息! 如果说这些人当中有谁真正知道什一税究竟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那就只有格里高利。 这位在君士坦丁堡时担任过牧首区总司库的主教,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位圣子在做的究竟是一件多么出人意料的事! 逢十抽一。这种按照圣经上农牧收成的十分之一是属于上帝的说法出现的宗教赋税,已经延续了将近六百年,这种赋税不但让教会迅速的积累起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更重要的是在平民的内心中无形中灌输了一切属于上帝的牢固观念。 经过几百年的延续,尽管教会已经因为分歧而分裂成了东西两教,但是做为积累财富和权力的什一税,却不约而同由两个教会同时沿用了下来。 格里高利依然还记得在担任总司库时看到的那些令他咋舌的财富记录,他相信即使是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也并不清楚教会究竟积累搜刮了多少巨额财富。 但是,让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位圣子进入埃多尼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废除这个延续几个世纪,能够迅速为他带来财富的法律,这让格里高利既意外又好笑。 但是这一切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当听到撒里奥尔说到圣募时,一直沉默的埃多尼亚主教终于坐不住的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他因为过于激动而发出的响声引起了其他的人注意,但是这时的格里高利却只是不停的吟诵着圣经,他甚至闭上眼睛不去看其他人,直到他们继续去为自己的烦恼议论纷纷,甚至是异想天开,大放厥词。 “主教大人,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撒里奥尔懊恼的走到格里高利面前,虽然他认为这个自从来到埃多尼亚之后就显得没精打采的主教可能根本无法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但是他还是希冀着能出现奇迹,因为在他想来,毕竟一位身穿神圣法袍的神仆,应该更容易倾听到上帝的声音。 “用圣募来代替什一税?”格里高利抿着嘴唇两眼看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过了一会他忽然抬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将军,贡布雷子爵这么做,在开始是绝对不会得到比收取什一税更大的好处的,而且因为现在正在闹饥荒,我也不相信他能从农民那里得到什么实惠。如果是一位主教譬如我,这么做只能让我立刻陷入困境,但是做为一位圣子……” 格里高利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眼神不住闪动,过了一会他忽然向撒里奥尔略微点头“将军,请原谅但是我要回到教堂去了,发生的这一切不是我能解释的,我想只有万能的上帝才能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格里高利说完,完全不理会那些愕然看着他的贵族和商人,在撒里奥尔若有所思的凝视下,独自一人走出了将军官邸。 不过这位埃多尼亚主教却并没有向他宣称的那样,回到教堂里去祈求上帝的启示。 在离开撒里奥尔的住宅不久,他就忽然命令为他赶车的仆人掉转方向,向着现在已经做为祈祷者教团总部的圣人故居行去。 在马车来到已经被繁忙的骑士团和众多教团成员拥挤不堪的小教堂外时,格里高利的心是忐忑不安的。 他既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究竟是否正确,更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而当他看到闻讯出来迎接他的,是那个看起来颇为让人畏惧的白化病人时,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畏惧的心情,让格里高利离得还很远就发出了首祈:“愿上帝保佑您,掌旗官。” “愿上帝保佑,主教大人,”赫克托尔看着面前的格里高利脸上露出了一个轻笑。 当听到这位主教大人到来的消息时,瑞恩希安发出一声长出一口气似的感叹,然后他向着伦格微微鞠躬:“大人,我必须承认您的决定十分大胆,甚至疯狂,可是您已经成功了。” 做为几个世纪来的什一税,就如同依附在农民身上的可怕毒蛭,在为教会带来巨大财富的同时,不停的吸吮着农民身上原本不多的营养。 在为领主或军区缴纳了繁重税赋之后,农民们还要向教会承担着沉重的义务,而艰苦的环境却很少能够让农民得到一个能够让我们温饱的收成。 这一切让农民无法喘息,但是对上帝的虔诚和畏惧却又让他们不敢去质疑这个源自圣经的盘剥。 “圣捐并非税赋,而是对上帝的虔诚,也是得到上帝恩典的根源,”伦格向站在面前的格里高利说“圣捐的财物将归入圣募库,凡是圣捐者都将是我们的兄弟,他们的什一税将被减免。” “大人,请原谅,我能否知道您建立的圣募库有着什么样的作用吗?”格里高利小心的问着,他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不过他相信伦格的心里应该已经十分清楚。 “色雷斯正在面临饥荒,这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伦格紧盯着格里高利,从瑞恩希安那里听说这位主教的窘境后,就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的伦格,决定让主教自己做出选择“我将用圣募库拯救色雷斯,不只是色雷斯,甚至是罗马,也都将是我的教团传播上帝意志和拯救世人的教堂。而您主教大人,我希望您能成为我的朋友。” 伦格的话让格里高利的嘴巴不禁张开,他大感意外,更兴奋莫名! 被刺激而起的沉暮许久的野心让他向着伦格低下了头:“大人,如果您认为可以,我愿意为您效劳。” 就在这一天傍晚的埃多尼亚教堂祈祷上,主教格里高利忽然宣布支持贡布雷子爵彻底打破了几个世纪的宗教法则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色雷斯狂想曲(七)颤音 埃多尼亚每个月的第一次傍晚祈祷。是十分隆重而正规的、当夕阳落下的时候,全城的人就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和各种事情,他们面前埃多尼亚教堂的方向默默祈祷,感谢上帝赐予他们的这一天当中所遇到的一切好事,同时也感谢上帝让他们在令人不快的磨难中变得更加坚强。 这种依然带着些许异教风格的祈祷仪式,是当初圣人兄弟们在向斯拉夫人传播教义时亲眼所见,而后这对兄弟大胆的把这种充满异教风格的仪式带回到了家乡。 没有人猜测到埃多尼亚主教那过于出人意料的举动,就如同没有人想到就在格里高利突然向所有在教堂里做祈祷的人们宣布对伦格的支持后,会立刻被伦格宣布任命为教团掌库官一样。 当以撒里奥尔为首的埃多尼亚贵族们看着格里高利向着站在祭坛前的伦格恭敬的低头行礼时,他们才忽然恍悟一个让我们怎么也无法接受的事实:这位埃多尼亚的主教已经投靠了那个贡布雷! 再也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贵族们被出卖的愤怒,在撒里奥尔的带领下,所有贵族都愤然站了起来,他们气的全身颤抖,紧握剑柄的手因为愤怒不停的抖动,同时一张张已经涨红的脸上出现的血色令在场的贵妇人和一些沉默观望的贵族感到惊恐莫名! “子爵大人,我不能不说您的这种行为让我们感到气愤,”撒里奥尔甚至不想看到格里高利的脸,他只是看着身披和红色黑十字旗样式一样的拖地披风的伦格,而撒里奥尔不能不承认,即使这时的伦格看起来似乎依然脸色苍白,甚至显得十分虚弱。但是他却再也不会有那种因此就轻视这个年轻人的感觉了“大人,您忘记了埃多尼亚主教依然受着君士坦丁堡的辖制,不论是皇帝还是大牧首都不会允许您的这种行为。”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伦格同样看也不看撒里奥尔,他站在祭坛台阶上眼神扫过因为这一幕而目瞪口呆的教堂里的人们“神圣的意志受上帝命令而来,以上帝名义行事,以上帝意志行走人间,这就是我的使命,埃多尼亚的人民既然是上帝的子民,那么他们就有权获得恩典,正如圣人兄弟所说,让民众因为愚昧而又聋又哑才是最大的亵渎,才是最为可耻的行为。同样,以上帝的名义从人民那里侵占上帝赐予他们的财富,更是无比可耻的行为。 所以我在这里宣布:我将以虔诚的圣捐代替什一税! 凡是遵循神圣祈祷意志的教众,都将永远不再缴纳什一税,拥有他们辛苦得来的收成,是对世人的恩典,任何人没有权力以上帝的名义剥夺他们的财富,否则就是对上帝和圣经的亵渎!” 伦格的眼睛缓缓的掠过教堂里的每一个角落,随着他的话,他看到了教堂里人们因为激动而不住耸动的人影,同时随着他的话说完,他听到了教堂外响起的一片轰然躁动! “这简直是对君士坦丁堡的公然挑衅。”撒里奥尔愕然的看着伦格,他固然没有想到格里高利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倒向伦格一方,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虽然已经知道伦格要废除什一税。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伦格会以如此一种近似毫不留情的蔑视君士坦丁堡的方式来宣布他的决定! 他难以掩饰内心慌乱的看向瑞恩希安,希望能从这位特拉比松将军那里看到哪怕一丝不满和犹豫,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瑞恩希安脸上却出奇的冷静,如果说有什么异样,那就只有更加令撒里奥尔感到沮丧的那一丝激动和兴奋。 至于站在祭坛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格里高利的脸上这时却没有任何表情,他那样子就如同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但是当他感觉到伦格向他看去时,他却举起手中的十字权杖,向着这时教堂里目瞪口呆的贵族们轻轻一挥:“以上帝的名义,我们将遵守神圣的圣子为我们做出的选择,上帝保佑我们。” 说着他把手里的权杖微微下垂,指向了那些不知所措的贵族。 一时之间,整个教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想到这位贡布雷子爵会用如此决然的方式,突然宣布了几乎就是与君士坦丁堡如正式决裂般的决定! 成排的坐在木椅上的贵族们相互愕然对视着,没有人愿意站起来向格里高利手里的权杖鞠躬祈祷,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彻底的向站在主教身后祭坛上的那个人低头屈服。 这是埃多尼亚的贵族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但是,同样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外面的民众发出的一阵阵越来越大声的喧嚣。 贡布雷子爵宣布废除什一税的消息,几乎就是在伦格亲自开口宣布的同时就飞快的在外面的埃多尼亚人当中传播了出去。 民众在开始的一刻是不敢置信的,他们甚至怀疑这又是那些贵族老爷们想出的什么盘剥他们的花招,但是随着格里高利事先派出的那些亲信向他们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民众们的情绪开始渐渐的激动起来。 由于饥荒而涌入城里的农民们在这一刻似乎听到了真正的天籁。 没有什么人比农民更加清楚废除什一税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更不会有人能够比他们更加明白这个沉重的税赋,几个世纪以来给他们带来了多么巨大的沉重负担。 做为一种宗教税,教会在念着上帝和感恩的美好话语的同时,毫不留情的从早已困乏的土地里拿走原本已经不多的谷物和收成,而那些实在无法交纳什一税的农民,则被课以重罚。 而这一切都是以所谓上帝的名义进行。 也正因为,从来没有人敢于抵抗这一制度,甚至当稍微有所不满时,人们都要为自己居然会有那种可怕的想法感到畏惧,但是即便如此,民众对什一税的憎恨却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而现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让听到这一消息的农民们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是真的,他们茫然的相互询问,又无比期待的等待着那让他们无法置信的更大的惊喜。 终于,由教堂里传出的一个个的消息在人群中引起了如海浪般的波澜,先是点点滴滴,然后就是越来越疾,随着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宣布,子爵大人已经正式宣布要以圣捐的方式替代并且最终废除什一税时,已经不知不觉聚拢在教堂外的民众终于爆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 民众大声呐喊着,他们向教堂拥挤过来,同时用高亢的祈祷向着教堂里传达着自己的喜悦和兴奋。 但是立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另一个坏消息却又让彪悍的色雷斯人立刻陷入了愤怒之中……“贵族们拒绝向圣子表示尊敬。甚至有人叫嚣这是对君士坦丁堡的背叛” 这个不知道由谁传出的消息,立刻在民众中间引起了一阵轩然大*,他们不能相信会有人这样对待他们,更不敢相信做出这种事情的居然是和他们一样同为埃多尼亚人的那些贵族! 民众开始变得愤怒起来,他们不住的大声祈祷,同时在教堂外不停的叫喊教堂里面那些他们知道的贵族的名字。 而当人群中有人带头开始唱起圣歌时,教堂里的贵族们已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撒里奥尔的嘴唇不住颤抖,他知道现在埃多尼亚的局面已经变得难以控制,他甚至担心如果自己从教堂里走出去,会不会立刻就被愤怒的农民们用连枷活活打死。 色雷斯人强壮的体魄和勇敢尚武的精神,是所有罗马皇帝都为之喜爱的根源,而他们那似乎永远无法摆脱的野蛮和易变,却也让所有罗马皇帝感到烦恼。 而做为一位驻守在色雷斯的罗马将军,撒里奥尔比任何罗马人都了解色雷斯人这个可怕的天性。 撒里奥尔的嘴唇这时几乎已近要被咬破,教会是否征收什一税,事实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方的国王和贵族,都为教会所拥有的那些过于庞大的权力感到忧虑不安。 而废除什一税这种看似自断财路的方法,在撒里奥尔看来甚或是他更加愿意看到的一个结局。 但是,真正让他担心的是祈祷者教团会因为这样的决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实际上这时的他就已经看到了那并不遥远的结果,听着教堂外此起彼伏的民众吟唱的圣歌,他好像已经看到一面红色黑十字旗在埃多尼亚的城头上高高飘扬的情景。而同时他也似乎也看到了自己那可怕暗淡的前途。 一滴汗水从撒里奥尔的额头上滴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绝地,一个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必定会落得个惨淡无比下场的绝地。 “向左走,人活马亡;向右走,马活人亡;向前走,人马皆亡。” 一个让撒里奥尔身子发抖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他愤恨的回过头狠狠的盯视着瑞恩希安挂着笑容的脸。 “还记得这个铭文吗?”瑞恩希安向撒里奥尔平静的笑着“我记得那是我们在特里布松一个神殿废墟的石碑上看到的。” “是的大人,我还记得,不过现在看来那是给我的启示。”撒里奥尔凄苦的笑了笑,到了这时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是走到如这铭文上所说的那种可怕境地了。 “可是如果有人能让你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呢?”瑞恩希安低声问着“你应该知道到了现在即使你决定继续效忠阿内塞。也已经无法实现对他的誓言,而且难道你认为他真的会相信你吗,不要忘记当救赎骑士团进入埃多尼亚的时候,你并没有选择抵抗,甚至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大人,那是因为你们当中有罗马军队,而且你们毕竟是奉皇帝的命令来到色雷斯的,而且你们拥有将近四千人,这怎么是我能抵抗的!”撒里奥尔气急败坏的为自己分辨,但是他看着瑞恩希安盯着他的古怪眼神时,他脸上的苍白逐渐变成了铁青“不,你不会这么干的,你不能!” “我当然能,我会让阿内塞和他的主人相信你对我们的到来是多么高兴,而且你难道不是也亲自去城外迎接我们了吗?” “上帝,大人你真是个……”撒里奥尔用尽全力才不让自己把那个可怕的词汇说出来。 “魔鬼是吗?”瑞恩希安似乎毫不在意的代替他说了出来“要知道我现在可以给你一条新的道路,那样你不但不会如铭文上说的有那样可悲的下场,而且还会得到你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荣誉。” “你是让我向贡布雷子爵宣誓效忠?”撒里奥尔艰难的问。 “不,”瑞恩希安用手搭着撒里奥尔的肩膀慢慢的向格里高利手中的权杖走去“我要你向我效忠。” 在撒里奥尔因为他这句出乎意料的话愕然呆愣的时候,瑞恩希安已经带着他来到了格里高利面前。 看着格里高利手中的权杖,撒里奥尔头上的汗水已经越来越密,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将绝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但是他却实在不知道除了接受瑞恩希安的安排,还能干些什么。 外面的歌声和呐喊声已经越来越高亢,随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教堂里的贵族们惊愕的看到一队队的救赎骑士团的士兵迅速的从教堂两侧的角门里闯了进来。 他们的手里紧握着闪亮的武器,盔甲在照进教堂的夕阳映衬下透着一片令人不安的猩红血色。 近卫军第二旗队长艾罗兰.休克迈着踏实的步伐向着祭坛走来,他的脸色凝重,在这一刻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毫不掩饰的可怕肃杀! “做出决定吧,撒里奥尔,”瑞恩希安低声对自己以前的部下说着“不要忘记那个铭文,如果你无法为自己选择,那么就让他人为你安排一个足够让你的后人感到自豪的未来吧。” 瑞恩希安的话如充满诱惑的魔音般在撒里奥尔的耳边回荡着,他抬起头看着站在格里高利身后祭坛上的伦格,当他看到伦格向下望过来时,他的眼神不禁微微一颤。 做出决定吧!瑞恩希安的话终于让撒里奥尔在混乱中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上帝的意志决定一切,我将按照这个神圣意志行事。”撒里奥尔向着格里高利手里的权杖低下了头,在贵族们慌乱愕然的注视下,埃多尼亚将军终于发下了代表着臣服的誓言“愿上帝赐予我们荣光,愿这个荣光经由祈祷者们的虔诚展现在埃多尼亚人的面前。” 一切就在这一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撒里奥尔的臣服彻底击垮了埃多尼亚贵族们最后的矜持和他们对权力的贪恋,在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才终于明白过来,当救赎骑士团进入埃多尼亚的时候,他们的统治就已经结束。 现在不过是用更加直接,也更加让他们无地自容的方式确认这一事实而已。 在四周近卫军无声的盯视下,倔强的罗马贵族们开始一个个的走向埃多尼亚主教手持的十字架前,但是当他们弯腰祈祷时,他们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向十字架,而是向站在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低下了他们的头。 当教堂的大门终于在近卫军小心的卫护中缓缓敞开的时候,聚集在教堂外的民众看到的是走在前面的格里高利和撒里奥尔,看着他们的身影出现,教堂前霎时一阵安静,人们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这两个埃多尼亚的主宰,直到他们两个人无声走向两边。 瑞恩希安出现在了民众的面前,看着所有人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特拉比松的将军不能不承认这一刻甚至比在君士坦丁堡得到那些名媛贵女的青睐更加令他喜悦。 “我,特拉比松军区将军瑞恩希安.安格鲁斯在这里宣布,以受到上帝恩宠的圣子的名义,凡是虔诚的耶路撒冷祈祷者教团的一份子,都将从这个时候起免除加诸在其和其家人身上的什一税,教团将以虔诚的圣捐代替,而圣捐的数目将只是一个教徒对上帝的虔诚和对兄弟的仁慈,做为教团的圣募库将归教团所有成员所有,同时埃多尼亚城将因伟大的教团向世人展现虔诚而建造我们的第一座教堂,这将是教团的总团所在地,也将是属于我们上帝赐予埃多尼亚的荣耀,是所有埃多尼亚人应该为之自傲的盛举。” 瑞恩希安大声宣布着,他的眼睛看着人头耸动的人群,听着从人群里开始变得越来越粗重,和因为激动显得开始难以控制的呼吸声,他期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果然,只在一瞬之后,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霎时爆发出来!终于彻底迸发出激情的埃多尼亚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期盼的那个奇迹居然真的就在眼前实现了! 沉重的,甚至是残酷的什一税就在自己眼前瞬间变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去,而圣捐则让所有人看到了一片炫目的希望! 高声的欢呼在那一刻冲破了厚实的墙壁撞击进了教堂,在宽阔的大厅中不住带起一片片的回声,那些回声中有男人的激烈呼喊,和女人惊喜的尖叫,而一个先是散乱,接着逐渐变得整齐的声音发出一阵洪亮的咏叹:“他是圣之圣体,是至圣之圣,赞美必须赞美的,才能得以救赎。” “圣经……”站在祭坛上看着大门的赫克托尔喃喃自语,他当然知道被民众高声咏唱着的来自哪里,这让他在难以抑制的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了一阵陌生的畏惧。 “上帝给他的爱子安排了最值得骄傲的门徒,”坐在高背椅里的伦格闭着眼睛,嘴里轻轻吐出了这句让赫克托尔为之一愣的话“但是为什么他却又安排其中的一个背叛自己的导师和主人呢?” 赫克托尔的心猛然一跳,他愕然看着伦格,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几乎为教团的未来开启了一扇充满光明之门的时刻,伦格会说出这么一句透出不祥的话来。 “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伦格看着赫克托尔平静的一笑“我是在想,世间的一切并不是都需要一个人来做,也许来自上天的宠爱可以让一个人成就伟业,但是和漫长的时间比较起来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所以这才是我们的教团存在的意义,看看外面那些人就能知道,总有一天所有人会明白一个道理……” “是什么大人?”赫克托尔小心的问着。 “上帝赋予世人的恩赐并不只属于他的爱子,甚至并不只属于他的信奉者。”伦格低声细语,随后再次闭上眼睛“我有些累了,下面的事应该由你们来做了。” 圣捐,什一税,祈祷者教团,这些让埃多尼亚人再也无法旁顾其他的话题,已经在整座城市里如旋风般席卷每个角落。 在这座原本就宗教气息浓厚的城市中,人们过去为自己拥有令人敬仰的圣人兄弟而自傲,而现在他们觉得更应该自傲,因为曾经在耶路撒冷和曼齐克特创造过奇迹的祈祷者教团将在这里建立起属于他们的第一所教堂! 什一税的废除,让民众看到了一个他们不敢相信的未来,而祈祷者们中间那些激动人心的布道,更是让他们如痴如醉! 就如同近卫军第二旗队长艾罗兰.休克一样,身披粗麻黑色外袍的祈祷者牧师们开始在人群中布道,他们没有使用那些苦涩难懂,甚至可能连他们自己也言之不详的拉丁语故弄玄虚,而是用让很多神甫颇为不适的普通语言向民众们大声疾呼。 圣捐是对上帝的虔诚,也是对苦难兄弟的仁慈,是一个祈祷者通向救赎的途径和审视自己的手段。 这一切让埃多尼亚人感到新奇的同时也感到振奋。 恩赐和救赎,这一直牵挂着每一个基督徒心灵的纠葛让他们似乎看到了一条与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同的道路。 民众开始蜂拥着涌向令他们为之振奋的教堂和教团总部,他们大声的高呼着圣子的名字,同时用所能拿出的任何东西宣示着自己的虔诚。 在短短的几天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城市,如果说对埃多尼亚城里人来说,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虔诚和信仰,那么对那些农民来说,加入祈祷者教团就意味着从此可以从什一税可怕的压迫中摆脱出来! 这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希望,这让他们坚信那位曾经在耶路撒冷创造奇迹的子爵,是上帝对他们的恩赐,是真正拯救他们的根源。 尽管教团成员们按照命令一再宣布,圣捐更多的只是虔诚者们对他人的仁慈并非如什一税般的税赋,但是涌来的农民们却似乎逐渐的把这个当成了加入教团的手段,在狂热的信仰和对希望的期待中,人们一边高呼着上帝的意志,一边争先恐后的涌进教堂。 看着那些衣着简朴的教团布道者,埃多尼亚人开始对本地教堂里那些醉生梦死,以至糜烂不堪的神甫发出不满的嘘声,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把这个嘘声变成一个充满激愤的呐喊,不禁让人们看到了几百年前那令人不安的破坏偶像运动的先兆的影子。 格里高利和撒里奥尔终于被面对的一切吓到了,他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祈祷者教团的虔诚似乎就要演变成一幕对旧教会的审判甚至是惩罚,这让他们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而就在时候,伦格再次把他们叫到了自己在圣人居所里的住处。 在橄榄树走廊里,两个惊魂未定的埃多尼亚名义上的主宰者见到了身披黑袍的伦格,而当他们把发生的一切胆战心惊的叙述一遍之后,伦格微微沉吟,随后轻声对两个人说:“难道你们不觉得该是改变埃多尼亚的时刻了吗?” 伦格的话让撒里奥尔不禁一阵,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圣子究竟要把埃多尼亚引领向什么样的未来。 尽管在没有办法的窘境下被迫臣服,但是撒里奥尔始终自认依然是忠实于罗马的,他不敢想象如果伦格真的要宣布脱离罗马自己应该怎么办,这让他每当想起来就感到焦躁不安。 “让我们为埃多尼亚做一些事情吧,”伦格从椅子里站起来,他注意到那两个人显然对他的身体颇为注意,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不用这样看着我,要知道即使我死了,教团依然还会存在。” 伦格说完这句让眼前的两个人露出不安神色的话之后,慢慢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厚厚的羊皮纸卷轴。 “我的朋友们,埃多尼亚的未来,不该取决于某个人,而应该取决与它。” 第二十九章 色雷斯狂想曲(八)主奏 撒里奥尔和格里高利脸色狐疑的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束用黑色丝带捆着的羊皮纸卷轴。 他们不知道伦格要给他们看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从伦格的神色中,他们知道那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不过他们早已经被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一次次的袭击,所以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意外的。 卷轴被轻轻打开,伦格看着捧着卷轴不住端详的撒里奥尔等待着,直到他看到这位罗马将军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大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是我相信这绝对是行不通的。”撒里奥尔把卷轴抵到只是愣愣的看着上面内容的格里高利手里,当他看到埃多尼亚主教脸上时而兴奋,时而沮丧的丰富表情时,撒里奥尔的心里暗暗鄙夷的哼了一声。 他知道为什么格里高利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卷轴上面的东西变为现实,尽管他实际上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反对那上面的东西。 由埃多尼亚的教士,贵族,商人行会和村庄中有声望的农民为主,建立起一个 以教团为核心的“大教议团”! 这个看起来似乎与罗马元老院近似,但是却让撒里奥尔感到无法忍受的东西几乎让他晕倒,而且这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发疯了。 让罗马的贵族和教士和那些商人坐在一起,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屈辱,如果让他们再与一些全身都是泥土气息的农民坐在一起。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情景? 撒里奥尔能想象如果这一切真的实现,那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悲剧,他甚至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那些农民身上肮脏的牛屎味道,这让他不由看向伦格的眼神开始充斥起一股愤怒,他甚至觉得伦格大概是因为那看起来依然没有痊愈的病症,让他变成了一个毫无理智的人。 “或者他原本就是一个疯狂的人,否则怎么会在耶路撒冷只有那么点的人敢于和萨拉丁对抗。”撒里奥尔的心中不住翻腾着,他能感觉到身边的格里高利张嘴要说话,却又有些瞻前顾后的犹豫,这让他对这位主教不由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鄙视,因为他知道对于格里高利来说,也许这个过于疯狂的东西,反而是让他飞黄腾达的台阶。 “大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认为应该这么做,但是如果这样那就意味着是对贵族的极大无理,这是我绝对无法忍受的,我相信也是所有罗马贵族所无法忍受的!” 撒里奥尔决定彻底反对,尽管他知道现在的局势不是他所能改变的,但是他却依然认为做为一个罗马贵族,有权为贵族高贵的权力做最后的奋争。 “我知道贵族的尊严是最为重要的,” 伦格慢慢的坐下,他认真的看着撒里奥尔倾听者这位因为愤怒而几乎就要当场暴跳如雷的低吼,他看到了站在长廊远处的近卫兵因为听到了这里的声音开始慢慢靠近,但是他却只是伸手示意他们停下脚步,然后抬头看着站在桌子对面一脸气愤的埃多尼亚将军。 “但是我也知道贵族所拥有的一切依然还是由上帝恩赐而来,”伦格把卷轴横着放在自己面前“你们也许认为我这么做是疯狂,但是我却认为这么做才是真正让我们能为上帝服务。能真正向所有人展示上帝意志的最好选择。” “大人,难道您要让农民和贵族坐在一起吗?”撒里奥尔的声调苛责,他看着伦格的眼神甚至显得恶狠狠的“您难道不知道这对贵族是多么大的侮辱,当然作为您也许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毕竟您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兵出身!” “啊!”的一声,撒里奥尔因为激动而变得口不择言的怒斥让站在旁边的格里高利脸上霎时一片惨白,他畏惧的看着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是多么危险的撒里奥尔,一时之间走廊里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呵呵……” 坐在椅子里的伦格嘴里发出了让眼前的两个人冒出冷汗的笑声,他们如同等待判决的犯人般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可怕惩罚,特别是撒里奥尔,他已经能想象自己被带出去后,可能会被外面正逐渐陷入狂热的埃多尼亚人活活打死的悲惨下场。 “将军,我能理解你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斗的初衷,甚至佩服你的勇气,但是我却不能不说你始终没有真正理解我们的信仰,你想过为什么基督的信徒在遭受到了那么可怕的摧残之后,最终却彻底征服了整个罗马吗?现在信仰上帝的这些人的祖先,几乎都是曾经残杀过基督徒的刽子手,可是他们最终却皈依在了上帝的面前,这一切就是因为上帝告诉我们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高贵的贵族和神甫,与一个普通的农兵没有区别,这才是上帝的意志最终得以胜利的关键所在。” 伦格用手肘拄着椅子,他的身体微微倾斜,用手指轻敲着额头,声调变得有些疲倦: “将军,在你为战斗中获胜而感谢上帝恩典的时候,也许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也正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农夫在感谢上帝赐予了他一个好收成,同样,在最终走到人生终点时,一个国王和一个普通人同样都会站在天使面前接受审判。”伦格轻轻抚摸桌子上的卷轴“也许真正的审判只有到了世界末日的时候才会降临,但是上帝却在这个审判之前为了拯救他的造物,而让他的爱子降临人间,并且让他把通向天国的钥匙授予了世人,这个钥匙就是他对所有人的许诺和宽容。” “但是,大人,我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难道您认为即使我同意了,难道埃多尼亚的贵族们会接受这样的屈辱,罗马的贵族们呢,您认为他们也会接受这样的羞辱吗?” “这不是羞辱,将军,是授予!”伦格的声音忽然提高,他的身子微微坐直双眼望着撒里奥尔“你认为现在的自己还能让埃多尼亚人听命吗?” “请不要羞辱我,大人!”撒里奥尔愤怒的脸上浮现出一片通红,事实上这个正是他为之担心才急于见到伦格的主要原因。 由教团发起,而令埃多尼亚平民为之群情激昂的浪潮,令埃多尼亚贵族感到恐惧。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农民成为了虔诚的祈祷者,市民和小商人成为了虔诚的祈祷者,甚至一些底层贵族和小骑士也成为了这个已经控制了整个城市的教团中的一员。 民众为了宣示自己的虔诚,慷慨的向教团付出捐献,而那些小贵族和骑士则为了能加入骑士团,几近固执的用自己所拥有的所有财产换取一件红色的黑十字披风。 尽管知道祈祷者教团与圣殿修会之间拥有着巨大的差别,但是那些贵族还是好像看到了这个教团正在向着圣殿骑士团的方向发展。 有宗教崇拜而聚集起来的财富在飞快的聚拢,对祈祷者教团狂热的追随如一股愈演愈烈的旋风般以埃多尼亚为中心,向着四周的乡村刮去,随着财富的凝聚和追随者的增加,掌握这笔巨大财富和所有教众命运的人,将会成为色雷斯甚至是整个罗马不可忽视的巨人! 这一切都让撒里奥尔和那些贵族感到眩晕和恐惧,同时他们更加感到畏惧的,是民众似乎已经不再惧怕他们。 在需要帮助和告慰时,那些原本依附在贵族田庄里的农民和依靠贵族奢侈生活维持生计的商人,开始更愿意向教团寻求帮助,尽管这一切只是个看似若有若无的小事,但是埃多尼亚贵族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没落的先兆。 “撒里奥尔,督促那些贵族和我站在一起,而你将加入我的大教议团,我可以保证贵族应有的权力,就如同我会保证教士,商人和农民对上帝的祈祷是平等的一样。同样。皇帝和平民在接受最后审判时,都将因为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负责,在那个时候他们是平等的。” “大人,您是在让我背叛罗马……”撒里奥尔的声调变得越来越低,他这时感到自己的内心中有一个让他难以回避的懦弱声音在诱惑着他答应下来,对失去在埃多尼亚的特权地位的畏惧让他知道,如果自己拒绝这个建议,那么很快就可能会成为整个变成教团天下的埃多尼亚人的抛弃,这将是他最为难以接受,也最为恐惧的事情。 而如果答应伦格的这个建议呢?撒里奥尔的眼睛本能的看向旁边的格里高利,他知道这个因为不得志。最终选择投靠伦格的埃多尼亚主教显然因为已经没有退路而决定跟着伦格走到底! 而加入伦格所说的大教议团的举动,无疑将成为这位主教真正成为教团核心中的一份的关键一步。 但是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要做出这种艰难的选择? “将军,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做出决定,”伦格没有再逼迫撒里奥尔,甚至当撒里奥尔失魂落魄的走远时,他也没有出声阻止,不过当他看向格里高利时,伦格的眼神变得低沉起来“主教,我知道你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我的一边需要巨大勇气和毅力,而现在我需要你做的就是用更大的勇气来做出决定,是支持我还是就此放弃。” “大人,我已经没有退路,而且能向神圣的圣子效忠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典,所以我会支持您所做出的一切决定!”格里高利向着伦格轻轻低头,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做出决定时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次选择的退路,不论伦格最终登上更加令人仰望的圣坛,还是坠入可怕的地狱,格里高利都必须跟着他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这一切,只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瑞恩希安,也知道一旦伦格失败,自己是绝对不会得到任何宽恕和怜悯的。 随着格里高利也悄然离开,橄榄树走廊里霎时变得沉寂了下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树叶声响在悠长的走廊里带起一片回声,伦格依靠在高背椅里慢慢的闭上眼睛,他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 近卫兵小声的禀报着瑞恩希安觐见的消息,随着一阵阵链甲摩擦的声响,瑞恩希安的身影遮挡住了覆盖住伦格眼皮的阳光。 “大人,一切都按照您说需要的准备好了。”瑞恩希安平静的说,虽然看到伦格闭着双眼,但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没有睡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伦格依然疲惫却始终坚持着的那种样子,瑞恩希安的心底里有一种好像在看着一团不住燃烧,似乎到了最后要把一切都包裹进自己身体的熊熊火焰。 “建立一个属于埃多尼亚所有人的大教议团,这将是自罗马元老院以来最为令人兴奋的事情吧。” 伦格睁开眼睛看着瑞恩希安轻声问着,不过看着瑞恩希安脸上沉默的样子。他轻吐了一口气“不过你也认为我的这个决定并不可取,是吗?” 从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这个设想时起,瑞恩希安就用沉默来回答伦格的这个建议,现在当他面对伦格的询问时,在略一沉默之后,瑞恩希安终于低沉的说:“大人,我知道对您来说也许这是十分重要的,但是我却不能不提醒您,如果您要和皇帝甚至元老院对抗,强大的军队和勇敢的骑士才是您最坚强的盾牌,就如同您现在的骑士团,埃多尼亚人之所以会在您的面前敞开城门,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原因。而令他们向您效忠的原因,是因为您能让他们拥有是在追随一位高贵的神圣的圣子的荣誉,而不是……” “而不是一个甚至自愿让自己和农民坐在一起的普通人,是吗?”伦格打断了瑞恩希安的话。 “请原谅,不过这是事实,您的大教议团正让您陷入这种危险之中,您的军队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决定敌人也决定他们命运的凯撒,而不是一个在元老院或者议政团里侃侃而谈的政客。”瑞恩希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您的名声会毁了的。” “我的名声已经太好了,该是毁掉的时候了,”伦格挥手阻止了瑞恩希安想要再次说出的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罗马会因为我的这种举动变成由一群下等人统治,最终堕落下去的帝国是吗?” 瑞恩希安沉默的看着伦格,可即使他不说话,伦格也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答案:“这无疑是可怕的一种可能,但是你为什么不认为这也是一个美好的未来呢?” “让商人和农民与贵族坐在一起是美好的吗,大人?”瑞恩希安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在这时他甚至有一种和撒里奥尔一样认为这完全是出自伦格自己出身原因才会做出这种奇怪举动的念头。 “贵族依然可以拥有他们的特权,教士依然是上帝的仆人,而商人和农民,他们同样是上帝的子民,所以也应该在教团里拥有他们自己应有的身份,”伦格缓慢的向瑞恩希安解释着,他知道这位罗马贵族那根深蒂固的观念,也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他能立刻改变的,或者说他也并没有要改变这一切的奢望。 “我并不是要改变什么,而是要让你们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而且这也将是我的教团在将来的方向,甚至当有一天我们再次进入君士坦丁堡时,这将是我们向皇帝发起挑战的根本,”伦格伸手抓住瑞恩希安的肩头“听着我的朋友,如果你想成为罗马皇帝,那么就需要所有罗马人,至少是绝大多数人支持你,否则你就会和那些依靠谋反登上皇位的人一样,最终会被他人用同样的方式赶下台去。” “而您的大教议团就是这种支持吗?”瑞恩希安有些犹豫的低问,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懂了伦格要对他说的话,不过很奇怪的,他第一听到了与以前那些告诉他权力是由利剑夺取的劝告截然不同的理论。 “是的,那将是让你能够最终登上你梦寐以求的顶峰的保证,因为在这个保证之下,我会让你得到你所需要的罗马人的支持。”伦格把外袍的帽兜轻轻戴在头上向前走去,虽然他拒绝了近卫兵的搀扶,但是瑞恩希安还是看出他坚持着走远的背影看上去充满了一阵无力。 圣人兄弟教堂的圣物奠基在一阵阵透着狂热的祈祷声中结束,民众在激动的呐喊和兴奋的奔走相告之后,纷纷涌向已经破土动工的工地,他们用手里的各种工具奋力的在地上挖掘着,用所能找到的所有容器把大堆的沙土堆积起来,沉重的拥有色雷斯当地特色的青灰色花岗石在呼喊声中推上了夯筑起来的土坡,尽管是刚刚开始,但是那种令人为之兴奋的激情却已经熏染了所有人。 但是在埃多尼亚将军官邸里,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在始终沉寂的大厅里,一张硕大的长桌摆放在大厅中间,尽管长桌四周摆满了椅子,但是却围拢着的人群却都直挺挺的站着,他们的情绪紧张,一双双的眼睛死死盯着长桌顶端唯一坐在椅子里的那个年轻人。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只有年轻人手中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快速书写时不时响起的沙沙声。 也许是因为太过压抑,有人不由试图伸手拉来被链甲包裹得过于严紧的领子,可即使是这个小小的动作,也立刻引起了其他人不满的怒视。 终于,随着羽毛笔在羊皮纸最下端签名后有力的随手一划,年轻人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注视着自己的那些人。 “大人们,你们是埃多尼亚的贵族,更是罗马的贵族,所以在这里我要向你们宣布,”伦格慢慢把羊皮纸递给了站在离他最近的撒里奥尔的手里“我将尊重和保护你们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同时做为你们信仰的引领者我有义务为你们的灵魂而保护你们,所以在你们加入我的教团之后,我会赋予你们的代表在我的大教议团中应有的地位,他们将是你们在我教团中的代言人,他们将和其他人一样为了上帝的意志而引导我们的教团。” 伦格的话让围拢在大厅里的贵族既无比激动,又忐忑不安,就在这个已经要把他们彻底抛弃的城市里,伦格忽然做出的建立大教议团的决定在贵族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愤怒,叹息,憧憬,猜度,最终这一切都在撒里奥尔的妥协当中化成了伦格笔下的一纸承诺。 “今天我在这里签下的这份文件,就是对你们权力的保证,我无意打碎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并不想让其他人代替你们,”伦格沿着长桌慢慢走着,他的眼睛扫过看到的每一个贵族“我知道你们担忧什么,不过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罗马贵族的权力将会被保留,甚至还会更大。因为你们将获得的,是与罗马元老院相同的权力,唯一不同的是,做为感谢上帝恩典的教团,将会允许平民成为这个大教议团中不可或缺的成员。” 看着贵族们似乎难掩愤懑的表情,伦格微微摇头:“大人们,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上帝的恩典绝对不是只恩赐贵族和教士的,如果是那样你们自己也会有人得不到这个恩典,因为上帝也许真的会偏颇某些人,但是这显然不是上帝的意志。” “大人,但愿一切如您所说。”撒里奥尔的嘴里发出一声叹息,他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已经彻底把整个埃多尼亚贵族团体带到了一个可能会走向辉煌,但也可能会坠入黑暗的十字路口。 向左走,人活马亡;向右走,马活人亡;向前走,人马皆亡! 那么跟着这位圣子走,又会怎么样?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撒里奥尔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继续踌躇! 就在签署了这份无论对伦格还是对埃多尼亚的贵族都意义深远的文件的当天下午,以新近招募的四百色雷斯轻步兵为先导,以撒里奥尔和瑞恩希安联合起来将近一千三百人的罗马军团为两翼,而以汉弗雷统帅的一个千人分团为主力的上色雷斯远征军已经正装待发! “赫克托尔,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倚靠在马车上的伦格向站在车边的白化病人轻声说着“我给你留下整个克劳威尔分团,我想你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是的大人,我会在您回来之前,把一切都做好的。”赫克托尔的嘴角挂起一丝残忍的笑容“愿您一切平安,我的大人。” 公元一一八八年五月二十四日,救赎骑士团剑指彼罗得隘口,远征上色雷斯! 第三十章 色雷斯狂想曲(九)协调 从很早以前,色雷斯人被希腊神话描绘成战神阿瑞斯的儿子特亚克斯的后代。 而在其后许多年里。色雷斯人也的确没有辜负自己所流传下来的战神后裔的血脉。 不论是荷马史诗中令人为之热血沸腾的特洛伊之战,还是许多年后亚历山大那支令人畏惧的可怕军队之中,或者是曾经对罗马造成了巨大打击的历次奴隶暴动的混乱里,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色雷斯人的身影。 强壮,野蛮,残忍而富于侵略的习性让色雷斯人成为了被很多国家欢迎的雇佣兵,但是同时他们那摇摆不定,甚至随时都会倒戈反噬的坏毛病也广为之人。 即使在罗马帝国的早期,也从来没有一个色雷斯人成为罗马军队中的高级将领,这一切固然是因为色雷斯人那过于依赖自己的强壮善战而忽视兵团作战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几乎没有人愿意去相信一个色雷斯将领。 这一切一直延续了很久,尽管后来许多年中战场上涌现出很多杰出的色雷斯英雄,但是人们总是用不信任的态度看待着这些天生就是强盗和战士的“野蛮人”。 这一切延续了很多年,一直到里奥王朝时代才有所改变。 里奥王朝的皇帝里奥一世在所有的东罗马皇帝中并不十分突出,但是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却做过一件对罗马意义深远的事情,那就是把色雷斯做为特殊区域划入了直接归君士坦丁堡管辖的总督军区里。 这样一来,色雷斯人那特有的强悍再次成为了罗马军队喜爱的可靠兵源,同时让色雷斯人皈依基督教,并成为比其他地方更加狂热的基督徒的壮举,让里奥一世继君士坦丁之后。成为了在梵蒂冈被尊为称圣人的第二位东罗马皇帝。 不过即便如此,瑞恩希安却还是不放心那些色雷斯人,他把教团中的骑士和底层军官派到做为前锋的四百色雷斯轻步兵中间去,同时在伦格的同意下,他调动了整整一个旗队的近卫军,在那些色雷斯轻步兵小队中间形成了一条条严密的屏障。 “对色雷斯人你必须像是对一条鬣狗似的看紧他,否则上帝知道他们会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瑞恩希安向不解的汉弗雷解释着“永远不要指望色雷斯人能听从你的指挥,更不要奢望他们能按照你布置的队形和阵列去作战,他们的确勇敢,却都是些只知道冲锋和屠杀的野兽,如果不用骑兵挟持着他们,当他们看到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就会根本不管不顾的一拥而上。 如果那样,你能面对的,要么是一次快得让你难以置信的胜利,要么就是他们给你闯下大祸之后的烂摊子。” 瑞恩希安的这个评价让汉弗雷不禁有些发呆,他无法想象那些看起来虔诚而令人感到充满纯朴气息的农民会在拿起武器之后变成瑞恩希安所说的那种人,不过看到伦格似乎并不反对,他也只好用沉默来掩饰心中的异议。 但是即便这样,瑞恩希安显然也认为并不保险,在离开埃多尼亚不久之后,他就向伦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让色雷斯轻步兵单独进入彼罗得山?”伦格微微皱起双眉,他看着停留在队伍前方一处高地上的那些轻步兵,他知道这些从农民之中挑选出来的强壮年轻人拥有着旁人很难比拟的力量和强悍的作风,色雷斯山民的彪悍他们继承了祖先那种天生战士的勇气和力量,这让他不禁对瑞恩希安的要求有些犹豫。 “大人,他们是住在这里的当地人。对他们来说彼罗得山就是他们的家乡,所以如果只让他们在整个远征军的前面作为先导,就显得太浪费了,”瑞恩希安当然自认知道伦格犹豫的是什么,尽管他也知道这么做未免过于可惜,但是他却不愿意因为疼惜一点步兵而让这次远征出现什么出人意外的事情“大人,那些色雷斯人曾经告诉我,有通向彼罗得隘口的山路,但是那山路因为太险峻,根本不是我们整个大军能够经过的,所以现在我们只有让他们进入山区,那样他们就可以抄近路提前到达隘口,而且他们能吸引强盗们的注意,虽然这可能会让他们遭受到一些损失,但是对我们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瑞恩希安的话的确打动了伦格,看着远处的轻步兵,他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后曾经在这里出现过的另外一支与这些步兵颇为近似的军队。 一支善于山区作战的山地部队,伦格的心头忽然晃过他所知道的千年后曾经出现过的那些专门擅于此道的军队,这让他的心头不禁微微意动。 要想和一群根本没有任何规则可讲的强盗作战,一支装备精良,以坚定的信仰鼓舞着高昂士气的强大骑士团。并不一定比一群和这些强盗差不多的轻步兵更占优势。 甚至在某些比较特殊的地方,自诩高贵的军队往往会折戟在那些他们不屑一顾的敌手手中,而一支对这些强盗十分熟悉的当地新军,也许恰恰就是这些强盗的致命对手。 还有什么比一支对他们的习性了如指掌,同时因为有着坚定狂热的信念而更加彪悍残忍的军队更能让强盗们畏惧的呢? 伦格的心头不住的琢磨着,不过看着瑞恩希安那若有深意的眼神,他却知道这位罗马将军显然考虑的并不只是这些。 “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伦格平静的问。 “大人,这些色雷斯人是我们的累赘,”迎着伦格紧盯自己的眼睛,瑞恩希安终于低声说“我们也许需要一群强壮的色雷斯士兵,但是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速战速决,而色雷斯人却天生不能让人放心,我们无法保证不会因为他们而给我们带来麻烦,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把他们远远的打发走。而且只有那样才适合他们的风格,色雷斯人天生就是强盗,对他们来说,让他们去掠夺那些强盗反而是一种恩赐。” 听着这些伦格微微一阵沉默,他不能不承认瑞恩希安的确说出了自己内心中同样隐藏的那些念头。 “你可以这么做,”伦格轻声说着,就在瑞恩希安得到允许刚刚点头时,伦格忽然说:“但是我要你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装备和足够的粮食。也许对你来说他们只是一群会带来麻烦的累赘,所以想甩掉他们,但是我要你必须尽量保证让他们得到最好的。” 说着,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色雷斯那个长期以来流传下来的阵前倒戈的坏名声这时袭上了他的心头。 而原本应该向这些轻步兵中派出指挥军官的他,却因为自己手中没有能足够驱使的中低级军官而在这时显得左右为难。 “让休克去带领这些色雷斯人,”在稍一犹豫自后,伦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向瑞恩希安命令着“如果可以我甚至更愿意自己亲自带领他们。对我来说这些士兵是十分宝贵的,不论是他们那善于山地作战的本事,还是做为色雷斯人向教团效忠的意义,我都必须要让他们成为我所需要的人。”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感到有些诧异,随后他不得不承认,在处置色雷斯轻步兵的事情上,自己的确是没有想得过多。 四百轻步兵并不是个能令敌人胆寒的数目,但是对救赎骑士团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些轻步兵是色雷斯皈依祈祷者教团的证明,单是这一点,就让伦格不能做出轻率的决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伦格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这次远征可能会最终成为与保加利亚甚至是腓特烈遭遇的开始,这就让他不能不更加谨慎小心的调动自己的军队。 “教团得到的圣捐让我们能调动一支三千多人的军队,而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越过彼罗得隘口,就无法把上色雷斯平原的粮食运到下色雷斯,那么因为饥荒而出现的暴*会彻底变得无法收拾,甚至我们的教团在色雷斯的地位都可能会遭受到无情的打击,”伦格看着瑞恩希安,他这时需要这位将军知道所要面临的更大的困难。 “而我无法保证我们的敌人究竟会有多少,可能再平原上等待我们的,是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敌人。所以,瑞恩希安我的朋友。不要再去想着如何削弱和摆脱那些让你不安的色雷斯人,对我来说,教团里的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宠儿,不止是你我,也包括他们。” “遵命大人。”瑞恩希安在看着伦格好一阵之后终于低头,他慢慢的从马车上下来,望着在近卫兵的护持下缓缓向前的马车,他略微沉吟,随即翻身上马沿着道路向前驰去。 “告诉休克去带领那些色雷斯人。”伦格向随在旁边的扈从车旁的吩咐着,看着扈从离去的身影,他不禁想起了以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那个聪明伶俐的胡斯弥尔。 “看来考雷托尔的悠闲日子已经不多了。”伦格心中寻思着。 如果说以前还并不明显,但是随着势力的逐渐扩张,一个令伦格一直头痛的难题已经逐渐展现在他面前。 这时的他已经能够深深的体会到自己缺少得力手下的窘迫,当还是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在他那些手下的帮助下,虽然依旧显得窘迫吗,但是他还是牢牢的守住了从考雷托尔到博特纳姆之间那并不很大的一片土地。 甚至即便是在耶路撒冷鏖战最激烈的时候,他还能拍出颇为得力的阿历克斯对萨拉丁的后方予以了很大的骚扰。 可是随着他们离开考雷托尔,伦格已经很清楚的感受到了缺少得力部下的困难,甚至没当想到自己可能会有一天因为无法照顾到某个遥远的地区,而导致辛苦建起来的功业最终变成一团过眼云烟,伦格就即便是在梦境中也不禁会警醒过来。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愿我还有时间,”伦格伸手揉着逐渐发沉的额头,这时他不由想起了当初对瑞恩希安说过的话“上帝给了我各种恩宠,但是却唯独没有给我时间。” 在骑士团远远的前方,一条通向山顶的崎岖小路从大路的一边分叉出来,沿着山势盘旋而上,随着一个陡峭的山崖突出来,小路消失在了山崖的后面。 近卫军第二旗队旗队长艾罗兰.休克带领着色雷斯轻步兵沉默的站在这条岔路上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骑士团,不时的有认识他的人向他打着招呼,同时也大声的为他祝福,面对这些,休克总是轻轻笑着予以回应,直到他终于看到了那辆他一直期待着的马车。 “上帝保佑您,我的大人,”休克习惯的亲吻挂在胸前的硕大十字架,然后他伸手扶着车帮认真的抬头望着正注视着他的伦格“大人,我已经按照命令让色雷斯轻步兵在这里等待您,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聆听您的教诲,所以我无理的请求您能赐予我和所有轻步兵您的祝福。” 看着听到休克的请求之后那些色雷斯士兵们期待的脸,伦格不禁觉得眼前的这位旗队长真是有着某种旁人所没有的天赋。 这让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只担任一个旗队长真是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我要给你们的祝福并不在这里。”伦格的话让轻步兵们一阵愕然! “我要你们在上色雷斯的城市里,在被你们征服的城堡和那些畏惧的跪在你们面前的俘虏面前接受我的祝福,”伦格从马车上站起来“你们所有人都想证明自己是最勇敢的色雷斯勇士,那么就用你们的行动证明这个勇敢吧!今天你们和我在这里分手,到了胜利的时候,我会为你们做一次最盛大的祈祷。为那些已经在战场上丧生的,也为那些依然活着的,但是不论是否活着,你们都注定是色雷斯的英雄!” “上帝保佑!”“圣子赐予我们荣耀!”“圣约瑟夫佑护!” 轻步兵们霎时发出一阵高喊,他们不停的挥舞手里的长矛和手中的圆盾,随着发出来的一阵阵兵器的撞击声,几个色雷斯士兵高高抬过来一个显然是临时用路边的树枝绑成的十字架。 “大人,请您赐予我们守护圣物的荣耀!” 看着士兵们殷切的脸,伦格默默点头,他伸手抚摸着那个粗糙的十字架,一声清响过后,他从腰间拔出佩剑,在自己的手掌上飞快抹过。 “以我的血做为对你们的佑护,愿神圣的意志引领你们创造胜利!” 殷红的鲜血立刻顺着手掌递到了十字架上,看着那些士兵眼中霎时露出的炙热,伦格忽然一把抓住身边的休克,用很低却充满力量的声音说到:“答应我休克,把他们给我带回来,即使不是所有人,也要让他们能尽量多的回到我的身边。” “大人,这是我的职责,”休克低头行礼,看着伦格垂在身边依然滴着鲜血的手掌,他略一犹豫,随即捧起那只手,恭敬的亲吻着伦格的手背“大人,我会让您的色雷斯士兵为他们所拥有的沾有您鲜血的十字架自傲。” 说着,他向后一退用力握拳按在胸前:“大人,让我们在彼罗得山隘口等着您的到来!” 说完,休克猛然翻身向着等待着的色雷斯轻骑兵们奋声高呼:“出发,色雷斯人!” 遥远的山脊上闪过的一片暗淡的阴云让所有人都不禁兴奋的几乎欢呼出来,但是随着那片阴云最终消失不见,人们不禁发出一片失望的哀叹。 已经连续几个月的干旱已经让下色雷斯人尝尽了苦头,虽然干旱还没有到让人几饥渴的地步,但是原本就比较贫瘠的下色雷斯的农田,却成为了干旱最大的受害者。 看着那片阴云最终消逝不见,格里高利不由从嘴里发出一声呻吟,虽然埃多尼亚城的水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他知道所能依仗的粮食也已经不多了。 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为了进军色雷斯平原而调动起来的那些补给已经让埃多尼亚城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如果不能迅速的打通通向色雷斯平原运输粮食的通道,那么等待埃多尼亚甚至是整个下色雷斯的,将是更大的无法避免的饥饿和混乱! 格里高利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过于高尚的教士,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深深的迷恋权位而最终在权力争夺中不幸惨败。 而在埃多尼亚的这些年来,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彻底失望的格里高利变得越来越消沉。 他早早的为自己在大教堂后面的墓地里找了个不错的地方,甚至还花重金请一个颇为著名的雕刻家为自己雕刻了一尊如真人大小的大理石像。 在他想来自己的一生肯定是要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渡过了,而且即使死了可能也不会有多少人能记住他的名字。 但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让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早已泯灭的光明! 救赎骑士团的到来让这位正不得志的埃多尼亚主教再次看到了能让自己走向辉煌的希望,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深深的感受到伦格选择色雷斯作为他教团的根据地的重大意义的话,那么还身处外围的格里高利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做为一个在早年间被东罗马支持的正教与被欧洲各国支持的公教争相拉拢的地方,色雷斯地区曾经一度成为了东西方教会几乎翻脸火并的根源。 尽管最终东西方教会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才导致彻底分裂,但是当初正教成功的驱逐了公教在色雷斯,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等地势力的举动,也是导致了两大教会最终反目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虽然如此,公教却并不因此而自认失败,多少年来,梵蒂冈一直没有停止试图再次渗透色雷斯,而那些信奉公教的欧洲各国也从没停止过在背后挑拨和唆使那些东罗马的附庸小国乘机独立的举动。 而最成功的,就莫过于不久前刚刚驱逐了罗马将军的保加利亚。 这一切都让这片土地成为了这个时候关系最为复杂,也最令人为之顾忌的地区之一。 事实上,当格里高利听到腓特烈来到保加利亚,而艾萨克二世是派遣一个骑士团而不是直接派遣罗马军团进入色雷斯,他就已经深深的体味到了这其中的复杂多变。 做为当初君士坦丁堡牧首区的大司库,格里高利自然比更多的人清楚罗马辉煌的荣耀下,是千疮百孔的溃烂。 而做为罗马皇帝,居然为了避开正面冲突而不得不让自己的军团依附在一个宗教骑士团下才能进入属于自己领地的悲哀,则让格里高利在看到了罗马的衰败同时,也早已对这个骑士团加以注意。 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站在伦格一边的大胆举动,是因为他已经隐约看到,色雷斯各种势力间的盘根错节和相互掣肘,才是让伦格选择这里做为他教团根据地的最大原因! 正是在这种时刻,格里高利才为自己投下了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赌注! 但是,在立时成为了埃多尼亚城里伦格所能依仗的最大助力的同时,格里高利也在为自己的未来暗暗担忧。 虽然公开宣誓效忠,但是始终不为教团认可的事实让格里高利若有所失,尽管因为全力支持伦格创立大教议团得到了一些认同,但是他知道自己始终还不能被人承认,这让格里高利不禁感到沮丧。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做些什么才能最终融入那个核心,这让他焦躁不安。 特别是伦格远征之后,自觉更没有机会的烦恼就不时纠缠这位主教。 就在这时,赫克托尔来到教堂拜访了正不知道该如何表忠心的格里高利。 第三十一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伴曲-上 看着一脸阴沉的赫克托尔。格里高利感到喉咙里有些发干,他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心中不停的揣测着这位伦格身边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到来的原因。 大教议团还只是一个书面上的雏形,所以当伦格带领军队离开之后,赫克托尔就俨然成为了整个埃多尼亚的主宰。 虽然赫克托尔从来没表现出过任何对埃多尼亚人的敌意或者或者说是歧视,但是白化病人那显得过于阴郁的性情,却让无数和他接触的人感到忐忑不安。 特别是当人们从恩特克劳分团的流言中,听到这个人关于当初在伦格的领地安盖特是如何用近似残酷的方法镇压那些意图不轨的领地内的领民时,埃多尼亚人不禁为自己居然还在这样一个人的统治下生活感到无比的恐惧。 而格里高利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人有着难以抑制的畏惧,他因为永远不知道这个人透明的眼睛后面究竟蕴含着什么而不安,更为这个人所拥有的几乎决定着所有人命运的巨大权力感到畏惧。 所以当格里高利看到突然到来的赫克托尔之后,他的脸色不禁变得和眼前的白化病人一样苍白难看。 “主教大人,我相信您现在一定很烦恼,”赫克托尔用一种让格里高利感觉就如同是魔鬼诱惑般的声音低沉的说着“大人,对于您在关键时刻向子爵表示效忠的举动,我相信教团里所有人都看得十分清楚,而子爵也始终对您的这份友谊感到高兴。” “为神圣的圣子服务是我的荣幸,”格里高利谨慎的回答着,当他看到赫克托尔在教堂走廊墙壁的一副圣母子镶嵌画前停下来仔细观赏的时候,他不禁再次用力舔着嘴唇,因为他知道这个被人在背后称为“埃多尼亚总督”的子爵亲信,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欣赏教堂里的镶嵌画而来的。在看着赫克托尔沉默了许久之后,站在后面的格里高利终于向着白化病人小心的问:“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为了大人。” “为了大人?”赫克托尔微微回头,他微微眯起透明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格里高利,过了一会他忽然轻轻点头,用很低的声音说“是的,主教大人,我的确很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你来做。” 说着,赫克托尔慢慢从身边的皮囊里拿出了一份看起来颇为厚重的羊皮纸文件。 “主教大人,我相信做为当初君士坦丁堡大司库的您,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色雷斯所拥有的异于寻常的财富,我甚至想可能您自己就曾经是这份财富的守护者。” “大人,您说的是……”格里高利嘴角微微一颤,他已经隐约猜测到赫克托尔的来历,虽然在第一天正式宣誓效忠的时候,他就被任命为了教团的掌库官,但是格里高利从不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能成为整个教团掌管财富的那个人。 事实上不论是地位还是经验,瑞恩希安都是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所以尽管被授予了掌库官的高位,但是格里高利更愿意把这个职务当成一个荣耀,而这也是令他自觉并不得志的原因之一。 可是看着赫克托尔手里那份文件,他却忽然意识到,这位“埃多尼亚总督”或者说是子爵似乎真的准备给他一个展示效忠的机会,这让一直对自己的处境郁郁难欢的格里高利就如同忽然看到了一条可以攀上顶峰的崎岖小路,虽然他知道给他展示这样一条路的代价,可能会十分苛责甚至残酷。但是多年来被压抑的苦闷和内心中始终无法平复的野心还是让他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我们都知道色雷斯所拥有的出了强悍的士兵就是地下难以估量的财富,”赫克托尔把手里的文件轻轻打开,低声念着:“真是难以想象,几乎君士坦丁堡历代的王朝的珍贵收藏里都有来自色雷斯的珍宝的影子,特别是黄金,在这里甚至记载着佐伊(东罗马女皇)的那些丈夫几乎个个都能够从色雷斯这里得到一份不菲的年金,直到他们最后死去。” “这是事实,”格里高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大人您知道,皇帝们为了防止来自色雷斯的危险,都尽量让自己最信任的人成为色雷斯将军,而在佐伊的时代,当时的色雷斯将军被人称为是这位女皇‘秘密的丈夫’。但是他显然因为距离君士坦丁堡太远了,而无法和那些真正的丈夫争宠,为了保住自己这个地位……” “所以这个人就用贿赂女皇的丈夫来维持自己和女皇的关系。”赫克托尔轻轻笑了起来,他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听到十分有趣的故事,但是格里高利知道,这个人显然不会为了这些陈年烂事来找他。 “不过这里面提到的这些年金,的确是太过丰厚了,其中提到有一个人居然能够达到一年十七万金苏德勒斯,”赫克托尔看着文件轻声说着,然后他忽然抬起头“那么请您告诉我主教。色雷斯究竟能为子爵大人提供多少黄金?” 终于被问到关键问题的格里高利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吐了一口长气的轻松,虽然他料到这些问题最终会被问到,不过当他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阵兴奋。 对年来作为司库官的自豪让他一时间在赫克托尔面前变得矜持起来,他一边小心的回答着赫克托尔的问题,一边在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这将是决定他是否能够真正成为教团中那个他一直期待的核心的关键一步。 “大人,色雷斯的黄金是十分丰富的,不止黄金,要知道即便是在希腊时代,这里所制造的武器就已经成为那些城邦国家争相购买的重要商品。”格里高利一边小心的回答,一边在心里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些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不过请随我来,大人,我相信您在看过一些东西之后会有所了解的。” 在格里高利的带领下,赫克托尔沿着一条不起眼的甬道向着教堂深处走去,当他来到一条显然是从山壁上敲凿出来的走廊时,一阵让他感到错愕的闪亮在这条走廊里刺得他的眼睛一阵发痛。 一片片闪着金属光泽的大幅镶嵌画出现在由山壁凿成的凹凸不平的墙体上,那些形象虽然夸张,却由各种色泽金属碎片最终构成的团案,在走廊另一边墙壁的窗子里透过的阳光招抚下散发着令人痴迷的诱人色彩。 “大人,这里是埃多尼亚教堂最早的财富,”格里高利的声调变得兴奋起来,他似乎在看着属于自己的世界般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的向四周旋转着身子,指着墙壁上的那些镶嵌画向赫克托尔解释着“要知道这里面上有些东西是在教堂建立之前就已经有了的,甚至是在君士坦丁的时代就已经有了的。” “这是青铜吗?”赫克托尔伸手抚摸着一片被擦拭得看不到一丝锈斑的马赛克颗粒。 “是的,还有其他金属,甚至里面还有黄金和银,”格里高利兴奋的说“但是大人。埃多尼亚所拥有的一切虽然值得骄傲,而首府阿布德拉却有更能让人疯狂的东西。” “你是说阿内塞占据的阿布德拉?”赫克托尔看着格里高利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等待的正是主教的这个回答“我知道,当初罗马之所以选择阿布德拉建立首府,也正是因为那里拥有的财富。” “不只是财富,大人,是宝藏!”格里高利的眼睛霎时睁大,这时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作为一个主教应有的矜持,牧首区司库官那对财富特有的执着让他一时之间变得激动不已“大人,您能想象就在那些人的脚下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宝藏吗?甚至有人说从特洛伊时代开始,色雷斯的财富就已经让很多人因为贪婪而发动战争,不过这里的人也的确十分彪悍,色雷斯人从不肯轻易投降,否则这里的黄金早已经被人挖掘一空了。” “所以,色雷斯并不需要黄金……”赫克托尔不由想起了伦格说过的话,如果说之前对伦格的这些话还没有过于清晰的认识,那么现在赫克托尔就觉得艾萨克用黄金来收买强盗的举动,就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了。 “上色雷斯的粮食喂饱色雷斯人,而下色雷斯的武器让他们成为可怕的战士,”格里高利嘴里念叨着“要知道在这里当强盗和当铁匠的人几乎一样多,甚至即使是在埃多尼亚,也一样有很多人靠这门手艺维持生活。色雷斯人制造的武器和他们的彪悍善战一样让所有敌人头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所有的罗马皇帝都宁可选择一个平庸之辈,也不愿意让那些有雄心大志的大臣成为色雷斯将军。”说到这儿,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虽然那些色雷斯将军叛乱的可能变得很小,但是却往往因为他们愚蠢不堪,反而令整个色雷斯总是不停的发生这样那样糟糕的事情。” “然后皇帝会再派出最得力的将军去平息叛乱,而这些将军往往会在凯旋而归的时候顺便摘下皇帝头上的皇冠。” 赫克托尔似乎随口说出的话,让格里高利肥硕的脸颊不禁微微一颤,他小心的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同时他的心中不住的揣测白化病人这句话的含义。一时之间整个走廊里一阵沉寂。 不过赫克托尔显然并不想让他想清楚之后再开口,他一边把手里的那份记录着埃多尼亚多年来矿产挖掘的文件递到主教手里,一边在他身边低声说:“主教大人,我相信您一定能为子爵更好的服务,显然您也正有着这样的希望。” “的确如此,大人。”格里高利捧着似乎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的文件,声音有些艰难的回答着,如果说之前选择效忠还能为自己开脱解释为是对祈祷者教团岁信奉的教义有所感悟,那么现在当他接过那份账目的时候,格里高利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了一条叫做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大船上的一员,这让他在兴奋之余又不禁忐忑不安,因为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只能与这条大船同浮同沉了。 想到这些,格里高利的喉咙开始变得更加干燥,他觉得自己极其需要立刻喝点什么,当他刚要开口邀请赫克托尔一起喝上一杯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忽然从走廊尽头传来。 随着几个骑士和教士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一个骑士有些气急败坏的向着赫克托尔匆忙行礼:“大人,城里出现了骚乱,有人开始抢劫圣捐库了!” 听到这个消息,格里高利的嘴巴霎时大大的张开,恐惧和惊慌让他的手不禁一松,但是赫克托尔立刻一把抓住了掉落的账本。 “主教大人,拿稳了别随便丢掉。”赫克托尔眼中闪动着凛冽的光芒,在用让格里高利感到畏惧的瞪视之后,他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容“让我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捐库,这里曾经是之前埃多尼亚的一个谷仓,虽然下色雷斯更多的是以他们精湛的金银和武器铸造而闻名,但是当彼罗得山隘口出现之后,为了能尽快的弥补上因为可能无法及时运到粮食而出现的短暂的缺粮,历任的色雷斯将军还是不遗余力的在所有下色雷斯的城市里建造起了大大小小的谷仓。 但是这显然不能抵御忽然到来的饥荒和因此出现的强盗引起的灾难。 而现在,埃多尼亚的谷仓成为了祈祷者教团的圣捐库,新近矗立起来的硕大十字架上还有着崭新的断口,而一队骑士团士兵则严阵以待的排成由盾墙组成的空心方阵! 从盾墙的缝隙之间,锋利的长矛在阳光下闪动着可怕的光芒,而在紧密排列的方阵前,一群彪悍的色雷斯人正挥舞着手里各种各样的武器大喊呐喊,他们雄壮的身躯在阳光下流淌着汗水。手中的武器同样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时之间圣捐库前显得一片紧张,杀戮一触即发! 格里高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赫克托尔带到圣捐库前的,他的手里始终紧紧抓着那个账本,那样子就好像是抓着一根不让他沉下海底的木头,但是当他远远的看到向着圣捐库围拢来的色雷斯人时,他不禁为自己抓到的究竟是根木头还是稻草局促不安。 “不要担心主教,有时候上帝更愿意让我们用另外的方式救赎世人。”赫克托尔用一个让格里高利感到畏惧的表情向他轻轻一笑,然后忽然伸向前,随着跟在他身边的骑兵高高举起手里的号角发出尖利的呼号,赫克托尔包裹在黑色外袍中的身躯如一股旋风般猛然冲进了人群之中! 愤怒的呐喊霎时在人群里爆发出来,被战马撞倒的色雷斯人从地上抓起武器大叫着向已经冲过去的骑兵追赶上去,一时间人群就如同不住向里面盘旋的漩涡般越聚越密,直到赫克托尔和他的骑士终于被团团包围在中间。 “砰”的一声,赫克托尔干净麻利的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他伸手从腰间抽出长剑,透明的眼睛里不时浮动着凛冽的光芒。 “抢劫圣捐库要受到上帝最严厉的惩罚,而这个惩罚就在面前,接受属于你们的审判吧。”他手中长剑微微盘旋,看着密密麻麻的围拢在四周的色雷斯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随时可能会被人砍成一堆碎肉的可怕结果。 “我们的人捐出了他们所有的东西,可是骑士团却把我们的食物都带走了,”一个身体硕壮的男人大声咆哮着“我们是虔诚的教徒,可是难道要我们用饥饿来表示虔诚吗?” “或者你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表示,”赫克托尔冷淡的看着这个人,在这之前他在寻找他们当中领头的,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他慢慢把手里的剑倒转过去,剑身向后,反握着剑柄“也许你更愿意用你的剑让我知道上帝是怎么指引我们的。” “这正是我要做的!”男人高高的举起长剑,随着一声大喊,沉重的长剑猛然劈向赫克托尔! “上帝原谅我。” 赫克托尔的嘴里蹦出一句短暂的祈祷,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突然向上猛扬,倒握在手里的长剑剑柄上硕大的配重头如一个链锤般狠狠的砸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随着一声下颌骨头碎裂的可怕响声,赫克托尔倒握手中的的剑身忽然随着他的手腕向上倒翻,伴着一声凄惨叫喊,那个男人从小腹到喉咙间立时喷溅出一大蓬猩红的血浆! “噗通!” 如同一截重木般一头栽倒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溅起的血水泼洒在赫克托尔的靴子上,然后慢慢顺着靴子流淌下来,渗进土中。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完全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被认为是最勇猛的一个人居然会就这样死在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白化病人手里! 但是赫克托尔的可怕却才刚刚开始,就在色雷斯人还没有从这过于简单的杀戮中清醒过来,他已经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剑,同时嘴里迸发出一声大喊:“骑士团!弓箭!” 随着这声令人胆寒的命令,守卫在圣捐库前的方阵中瞬间响起一片绷紧弓弦的声音,与此同时,四周的街道房顶上也立时出现了大批手持弓箭的骑士团士兵。 “上帝,他们要干什么?!”色雷斯大吃一惊,他们惊恐的看着那些随时都可能射向他们的箭尖,直到有人醒悟过来大声喊着:“不要慌,他们不敢,他们的将军还在我们当中!” “你会我们一起死!”色雷斯人向着赫克托尔大喊着,但是当他们看到他把依然滴着鲜血的长剑插进土中时,这些人才开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我在天的主,让我得到安宁,让我得到拯救而不至堕入地狱……”格里高利声调颤抖的祈祷着,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和这样一个彻底疯狂的人打交道,恐惧让他几乎再也拿不住手里的羊皮纸卷轴,这时的他觉得那卷轴简直如同一个就要在他喉咙上收紧的绞索般可怕。 “上帝不会原谅冒犯他的人,”赫克托尔的声调冰冷,他的眼睛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然后忽然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剑,用剑尖指着他们“色雷斯人,你们曾经是最勇敢的战士,也是虔诚的教徒,但是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抢劫圣捐库就是最大的亵渎,你们不但冒犯了上帝,也让所有色雷斯人蒙羞,但是你们最愚蠢的是根本不知道你们的敌人是谁?” 随着长剑在空中一划带起的嗡鸣,他的长剑再次插入土中:“你们渴望得到粮食,但是却不知道有人把应该属于你们的粮食据为己有,而圣子这时正在远征上色雷斯的路上,他和他的骑士团将为你们去流血!”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吃的,难道要等到从平原上运来粮食,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蒙召了。上帝抛弃了我们,”人群中有人不忿的抱怨着“我们现在就需要得到粮食,否则我们会杀人的!” “谁说没有粮食,谁说上帝抛弃了你们?”赫克托尔的眼睛再次眯起来“难道你们不知道有人正在享受最奢侈的生活,他们甚至用珍贵的葡萄酿酒而不肯让你们吃上一颗,这难道不是对上帝爱护他所有造物的亵渎?” “谁?是谁!告诉我们!”赫克托尔的话在人群里引起一阵愤怒的大喊,色雷斯人易怒天性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那人不在埃多尼亚,他在首府阿布德拉。” 听到赫克托尔的话,格里高利身子一颤,手中卷轴应声落地。 第三十二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伴曲下 埃多尼亚主教全身冰冷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赫克托尔。这个时候的格里高利觉得这个白化病人简直就如同一个魔鬼,他不知道伦格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但是看着赫克托尔的背影,格里高利只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赫克托尔依然站在身前闪着寒光的锋利刃尖前,当时看上去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着一片几乎因为激动而变得不正常的红晕,同时他的声音也让那些色雷斯人不时的发出一阵阵附和般的大喊。 “你们是上帝的皈依者,更是被圣子眷顾的追随者,可是为什么你们吃的那么坏,而那些不肯敬畏上帝的人却过着最奢侈的生活?为什么上帝赐予了你们强壮的力量却没有赐予你们能带领你们获得荣誉的领袖?可是现在圣子来了!既然这样你们难道还要忍受那些亵渎者对你们的欺压吗?” “说的对,那些人都该下地狱!”人群里爆发出一片相应声,原本就性格暴躁,天生彪悍的色雷斯人一边大声喊叫,一边不住的敲打着手里的盾牌还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一时间听上去那声响大得整个埃多尼亚都能听到! “如果说之前你们没有能够跟随圣子远征下色雷斯是失去了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那么现在在你们面前的道路就是最后的机会,是选择接受上帝的启示还是因为胆怯放弃,这一切都取决你们自己!” 赫克托尔的话在人群里引起一阵愤怒的大喊,色雷斯人愤怒向他挥舞着手里的各种各样的武器,同时几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死死盯着已经引起了更大骚乱的白化病人。 终于,一个一头脏兮兮的土黄色头发的中年人攥着连枷走了过来:“难道你要告诉我们,能有什么地方不让我们忍饥挨饿吗,要知道埃多尼亚城里已经没有足够让所有人都吃饱的粮食了!” “所以我才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赫克托尔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中年人“也许你们很勇敢,如果那样你们就应该和其他伙伴一样跟随子爵大人远征,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应该属于你们的粮食。” “可是我们现在吃什么,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去参加远征吗?”中年人愤怒的顶撞着。 “所以我说在阿布德拉有你们需要的,”赫克托尔的声音变得激烈起来,他一步踏上个高高的石台,看着四周的色雷斯人大声质问“当你们忍饥挨饿的时候,当你们要跟随圣子远征的时候,当你们为了罗马战斗的时候,那些人在干什么?那些原本应该保护你们的人难道不是正在贪婪的享用原本属于你们的食物吗?当我们的骑士团为没有食物而不得不停下来,当因为无法打通彼罗得山而让埃多尼亚甚至是整个下色雷斯的人民遭遇饥荒的时候,那个躲在阿布德拉的色雷斯将军在干什么?” 赫克托尔的脸上不住颤抖,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丝毫没有那种冷漠的样子,甚至连格里高利都不禁相信,这个人肯定是因为遭遇过某种令人难忘的苦难才会如此激动不已。 “如果你们决定追随大人,那么就有权得到应该属于你们的补给,”赫克托尔大声向着人群呐喊着“这是你们的权力,特别是当你们成为‘祈祷者’的一员之后,这更是你们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即使是色雷斯将军也不能阻止你们这么做,否则他就是对罗马不忠,甚至是在冒犯上帝。” “你要我们去抢劫阿布德拉?”中年人的口气变得犹豫起来,同样是抢劫,当他想到自己这些人抢劫军区首府的可怕下场时。他不禁犹豫起来。 “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勇敢和虔诚?”赫克托尔讥讽的笑了起来“当那些人吃着原本属于你们的食物喝着美酒的时候,你们却要用抢劫神圣的圣募库来掩饰自己的怯懦,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色雷斯人的祖先会为你们感到羞耻的。” 白化病人的话霎时淹没在一片愤怒的咒骂之中,色雷斯人粗暴的喊叫最终慢慢变成了一个令格里高利感到全身颤抖的呐喊:“去阿布德拉,去要我们的粮食!” “说的对,去阿布德拉,你们既然要成为战士,那就有权得到属于你们的补给,即使是上帝也应允他的信徒得到荣誉和财富,这是你们应得的!” 赫克托尔向着人群大声呼喊,同时他看到那个中年人的眼睛这时正低着头看着地上那具这时已经冰凉的尸体。 “他是我弟弟,”男人的声调里透出一股悲愤,他抬起头,双眼盯视着赫克托尔“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得到粮食,他并不是个坏人。” “可是他却带着你们抢劫神圣的圣募库,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赎罪,要得到赦免就只有去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不会后悔,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地狱的审判。” “但愿一切如你所说的大人。不过如果我发现你欺骗了我们,就是下地狱我也会找到你,”男人用力抓起连枷喘着粗气慢慢后退,随后他忽然高高举起手里的连枷,闲着“去阿布德拉要我们的粮食!” “上帝的意志!”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片喧躁,阳光下各种武器闪动着可怕的光芒,同时混杂着对饥饿的焦虑和因为赫克托尔的煽动而爆发出的对罗马贵族的愤怒!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街角和小巷里逐渐出现的民众越来越多,他们当中有埃多尼亚的平民,也有进城逃难的农民,但是不论来自哪里,人们似乎都被那一声声的喊叫所吸引了。 人们开始随着发出阵阵叫喊,长期来的压抑似乎在这一刻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愤怒!愤怒!愤怒! 各种原因的,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让平民们已经失去了冷静的愤怒充斥了整条街道,同时这股愤怒如瘟疫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一时间整座城市似乎随时都会卷起一股可怕的风暴。 “上帝,他要干什么,他会把我们大家都毁掉的……”格里高利嘴里发出一声呻吟,他站在人群里孤零零的祈祷着,因为颤抖而变得断断续续的**从他嘴里迸出来就如同一堆堆没有炒熟的豆子般无法辨认, 然后他忽然恐惧的看到赫克托尔跳下石台向他走来,当他终于冒出要转身避开这个可怕的魔鬼时,白化病人苍白的脸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主教大人,您不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吗?现在我正在把一个最好的机会送到您的手里,而您只需要拿出勇气,伸手去抓住它。”赫克托尔丝毫没有放过可怜主教的意思“您现在应该立刻去找那些贵族,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而且也让他们知道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然后我需要他们自己选择。” “掌旗官,你这么干受到惩罚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在背叛罗马吗?” 格里高利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尽管已经决定跟随伦格一路走下去,甚至也想到过也许有一天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鲁莽的白化病人会突然就做出这种公然与罗马决裂的事情,而更让不安的是,这一切是在伦格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这就让格里高利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最后成为这场可怕闹剧的替罪羊! “主教,如果你不能做出决定,那你将失去最后的机会,”赫克托尔冷冷的提醒着,然后他用更低的声音说“难道你以为大人把整整一个分团留给我只是为了维持埃多尼亚的治安吗?” 赫克托尔的话让格里高利脸上松弛的肌肉不禁突的一跳,他畏惧的看着眼前的人,听着四周喧嚣的喊叫和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埃多尼亚人,格里高利的双手变得越来越冰冷。 因为从那些叫喊声中,他已经听到平民们已经被激发起了胸中可怕的盲目愤怒,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大喊着要“杀掉那些贪婪的贵族!” “如果不能平息民众的愤怒,即将受到抱负的就是埃多尼亚的贵族,其中也会包括你。” 赫克托尔望着格里高利低声说完,就再也不理会脸色比他还要苍白的主教,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同时随着他手中长剑挽起漂亮的剑花收入剑鞘,一队早已准备好的骑士团士兵立刻跟随上去,给他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 格里高利神色凄惨的看着已经被掀起了一波*怒潮的平民,这个时候主教的威严在这群已经变得狂暴无比的暴民面前早已荡然无存,听着平民爆发出的一波高过一波的呐喊,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自己还是埃多尼亚人贵族,都已经在无形中被逼迫到了没有退路的绝境里。 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再也不能犹豫的跟着眼前的这股浪潮走下去! 一声声急促的钟声从教堂的钟楼上响起,这阵传遍全城的钟声令那些关注着圣捐库的贵族一阵心跳,他们知道那是教堂在召集他们的信号。尽管知道眼前的局势颇为危险,但是罗马贵族的尊严和责任却让他们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卫兵向着教堂聚拢而来。 令贵族们感到可怕的情景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街道上到处都是手持武器,神色暴躁粗鲁的平民,原本只是一小股人抢劫圣捐库的暴动,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变成全城式的骚乱,但是这个骚乱这时却并不再是针对圣捐库。 反而是那些经过的贵族,从平民的眼中看到了令他们不安的可怕神色!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这股不安是来自哪里,当贵族们来到教堂时,他们看到的是正把武器分发给那些平民的骑士团士兵,同时从站在教堂台阶上的格里高利惨淡的脸色上,一些清醒的贵族立刻意识到,这次原本简单的骚乱可能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出乎他们意料的灾难。 随后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清楚,当贵族们进入教堂的时候,他们能感觉到身后民众投射过来的敌意和怒视,这让他们感到全身冰冷。 罗马贵族天生对暴*的畏惧,让他们从开始就变得谨小慎微,但是即便如此当赫克托尔向他们提出了要向阿布德拉进军,向色雷斯将军阿内塞讨要远征上色雷斯的补给时,这些贵族还是不禁被他的大胆显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但是当他们听到教堂外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和其中夹杂着的威胁要绞死所有贵族的呐喊之后,贵族们不禁难以掩饰心中恐惧的小声议论起来。 “大人们,我不敢说这是大教议团的会议,因为只有子爵大人才有权力召开这个会议,”赫克托尔的声音在高大的教堂里回荡着“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凡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将会看到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属于我们的开始!”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盯视着每个人“当然,那些在这个时候没有出现的人,将会彻底失去这个机会,因为色雷斯的人民已经被饥饿逼迫到了绝地,难道你们听不到他们的怒吼吗?如果不能让这种愤怒得到宣泄,那在这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我都会被这种怒火吞噬掉。” 赫克托尔的话让贵族们的脸色变的一片惨淡,事实上这种令人畏惧的情景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就在十几年前。当做为色雷斯将军的艾萨克发动争夺皇位的叛乱时,他们就已经见识过这种令人可怕的情景。 色雷斯或者说是罗马人天性中那种似乎永远不肯安生的躁动总是驱使着这些人不住干出各种可怕的事情,而每一次所带来的灾难都是那么令人触目惊心,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彪悍的色雷斯人这一次会如此可怕的喊出要“杀光贵族!”这让他们不禁因为自己的安危胆战心惊! “大人们,该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赫克托尔一步跳上一把椅子“如果不想被这股怒火吞噬,那就要当掌握这股怒火的人,而且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上帝在赐予你们一个最好的机会吗?他在把色雷斯赏赐给我们,是这里的所有人!当你们决定追随大人的时候大人曾经许诺会维护你们的尊严和权力,而现在更好的机会就在你们面前!追随大人,向他效忠,你们就可以成为色雷斯的主人,大教议团可以成为新的拥有巨大权力的一群人!” 赫克托尔的声音在教堂里不住回荡,而贵族们这时已经因为他的话变得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能让自己这一群人成为色雷斯主人的机会! 这个念头在所有人的头脑里不住盘旋,他们当然知道这其中可怕的危险,但是更加巨大的诱惑更是让他们无法躲避! 多年来,色雷斯的独特位置和价值让历任罗马皇帝为之顾忌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垂涎着这片土地。 而现在这样的机会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尽管这个权力似乎要由一群人来分享,但是这些贵族也知道,在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单独占有这一切的时候,这种方式未尝不是最好的方法。 而最重要的是,看着站在椅子上盯视着他们的赫克托尔,听着外面浪潮般的怒吼声,贵族们和格里高利一样知道,如果拒绝,那么可怕事情就会随时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人,您要我们做什么?”一个中年贵族终于站了起来,他的声调平静,即便在这个时候,也在尽量维持着自己罗马人的那点尊严“或者说,我们应该知道,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会得到什么,为了获得支持,子爵大人已经承诺了我们的权力,而他要得到的显然更多,那么我们会得到什么?” “正如我对你们说的,拉农大人,”赫克托尔从椅子上下来,看着这个贵族“你们会得到色雷斯,在大教议团里你们的权力会得到保证,而更多的东西只能由子爵大人给予你们。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新的,完全是由‘我们的人’组成的教议团将得到子爵大人的信赖,因为你们在关键时刻站在了大人的一边。”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那个叫拉农的贵族眼皮不禁轻轻一跳,他的眼神不由得望向旁边紧盯着自己的其他人,就在他刚刚张开嘴巴,却还没有吐出一个声音时,始终沉默的站在一边的格里高利忽然用很低,却充满了坚决的声调开口说到:“愿上帝宽恕我们,愿上帝保佑我们!” 随着祈祷,格里高利一步站到了赫克托尔面前:“掌旗官,既然命运已经决定,上帝选择他的宠儿成为我们的指引者,那么就让这一切按照上帝的意志发生吧!” 格里高利的话让贵族们一阵发愣,有那么一阵他们只是看着这位主教,随即他们当中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声的回应般的祈祷。 一切,就在对上帝的祈祷中决定了! 按照罗马皇帝的意志,色雷斯将军是色雷斯名义上的最高军政长官。 如同罗马的其他总督将军一样,阿内塞在色雷斯拥有着最高的职务和地位,虽然因为受到皇帝的忌讳,而导致色雷斯的将军未免权力有所分散,但是即便如此,总督的权位依然能够统治着这片土地, 这种和欧的领地制度有着很大迥异的制度,令东罗马得以长期的维持了下来。 但是,阿内塞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一场偶然的,甚至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的骚乱中,埃多尼亚人忍饥挨饿的愤怒,最终在有意的引导下,变成了对他的憎恨! 而在巨大的危机和更加巨大的诱惑面前,埃多尼亚的贵族们最终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总督! 当贵族们在赫克托尔和格里高利的带领下从教堂里出来,并由拉农第一次以大教议团的名义宣布支持民众向阿布德拉讨要粮食时,震天的欢呼声立时与教堂钟楼上的响起的洪亮钟声混在一起,传遍整个埃多尼亚! 人们向着拉农高呼,格里高利和赫克托尔高呼万岁,同时用更大的欢呼颂扬圣子的威名! “上帝保佑圣子!”“上帝保佑大教议团!”“埃多尼亚元老院万岁!” 民众大声疾呼着,而当赫克托尔宣布即将亲自带领他们向阿布德拉进发时,人群中更加激起了一片沸腾! “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格里高利看着这一切无声的苦笑着,他的眼神扫过拉农,他发现自己看到的其实是一双与那些民众没有什么区别的充满狂野的眼睛,只不过格里高利知道,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和自己内心中一样,是更多的野心和欲望而已。 一次原本偶然的骚乱,却奇迹的让埃多尼亚大教议团第一次做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抉择! 尽管没有人说明,但是所有参与者都不约而同的明白着一个道理,就在他们做出决定的那个时候起,一个有别于罗马贵族的团体已经在这一刻诞生了。 引领他们的,是一个被世人称为圣子的奇迹般的人物,这个人是那么年轻,却又充满了传奇。不论是圣地的战争还是奇利里亚的奇迹,都让这个人为世人所瞩目,但是即便如此,在这之前这个人的教团拥有的始终只是一些普通的追随者,但是随着在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这个人所引领的这个团体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已经没有退路,这是格里高利心中的感叹,同时也是伦格和他的祈祷者教团所有人的心声,就在这一刻起,所有人已经没有退路! 色雷斯首府阿布德拉的的总督将军官邸里,阿内塞愣愣的看着皇帝刚刚派人给他送来的密信。 看着皇帝的密信,从来不想知道皇帝究竟有什么心思,只是不停的循序着那位主人的吩咐做事的阿内塞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发愁。 允许救赎骑士团进入色雷斯对艾萨克二世与其说是一种妥协,毋宁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艾萨克认为做为皇帝的自己绝对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侮辱,这让他的愤怒不由得竞显纸上,他向自己的亲信不停的抱怨那个贡布雷的忘恩负义和狼子野心,甚至当说到自己的处境时,这位皇帝用完全不该由他说出的话表述着自己内心里的不安: “我忠实的朋友,我知道你能想象把这样一个贪婪的人召唤进君士坦丁堡是件让我多么后悔的事,而我居然还要在面对他的威胁时允许他那些无理的要求,这真是一种巨大的悲哀呀。” 可是接着,这位皇帝立刻又用另一种切齿般的口气写到: “而我的朋友,那个人是以传播上帝意志的崇高名义来到色雷斯的,这就让我无法对他使用任何可能会招致上帝惩罚的报复,尽管我知道他的私心要远远大于传播圣事的兴趣……” 艾萨克的抱怨让阿内塞有些忐忑,虽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对那个贡布雷实在厌恶到了极点,甚至因此自己还一直在暗中阻挠着给救赎骑士团的补给,但是阿内塞的内心中却也在为自己感到不安,他不知道如果当君士坦丁堡人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举动之后会发生什么。至于说到艾萨克,阿内塞很怀疑到了那个时候皇帝会出面替自己开脱。 他知道,即便是手里的密信也无法成为要挟皇帝的筹码,因为自始至终密信都没有任何足以证明是由皇帝发出的证据。 普通的釉草纸,廉价的墨水,和看上去似是而非的字迹,这让阿内塞知道手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要挟皇帝的把柄! “我的朋友,也许强盗能帮助我,或者是保加利亚人,甚至可能那位来自施瓦本的腓特烈也能帮助我,而这一切需要你牢牢的替我截断那个贡布雷的补给,要让他的人无法得到面包,葡萄酒和干酪,饥饿和混乱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朋友,而做到这一切的你,将得到我的报答……” 看着这样一封密信,阿内塞不能不有些发愣,即便平庸如他也无法想象皇帝为了铲除自己的敌人,而宁可色雷斯发生更大的动乱,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看着密信,阿内塞不由回头望望远处的塔楼,那里面正关着个不久前抓到的救赎骑士。 “但愿一切早些过去。” 阿内塞心里抱怨着收好密信,就在这时,他看到仆人走进了房间。 “大人,埃多尼亚的格里高利主教大人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第三十三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一)激情前奏 听到格里高利的名字。坐在桌子前的阿内塞稍稍有点发愣。 对于那位主教,他并不很熟悉,或者说他不愿意和那个人更多的认识。 做为当初君士坦丁堡牧首区的司库,即使最终在权力之争中失败才被驱逐到色雷斯来做一个主教,格里高利显然还是显得与其他地方的主教不同。 至少阿内塞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的法袍总是显得干干净净的,而且这位主教似乎也和其他主教的生活颇为不同。 至少,阿内塞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起,看到过有长相耀眼的女人从阿布德拉主教住宅的后门悄悄进出,而那些女人大多是阿布德拉城里的妓女。 格里高利总是显得很清高,或者说是格格不入,这就足以让阿内塞绝对不去招惹他了。他相信这位主教显然对自己的未来还不甘心,这就让他提醒自己不要去和这个人搅在一起。 所以格里高利的突然来访让阿内塞感到意外,不过这位色雷斯将军显然还没有愚蠢的过分。 当他忽然想起救赎骑士团正是沿着通向北方埃多尼亚的方向前进时,一阵不安立刻袭上了他的心头。 再也坐不住的阿内斯决定立刻会见那位主教,而当他从格里高利那里听到自己所隐约担心的东西变为现实时,他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难看。 “将军,我想这一切简直就是灾难,”只带着两个仆人来到阿布德拉的格里高利这时全身一片肮脏,原本似乎总是颇为干净的僧侣袍上罩着一层土灰,而袍子下摆上磨破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他肮脏的小腿“那些救赎骑士团已经占领了整个埃多尼亚。他们要在那里建立自己的教堂,同时用免除什一税的方式引民众加入他们的教团。” “那个贡布雷居然这么干吗?”阿内塞的神色随着格里高利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当他听说那个教团甚至在埃多尼亚建立起了圣捐库时,他不禁抱着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他一边来回走着一边烦恼的低喊“上帝,皇帝为什么当初要让他们到色雷斯来,这些人会赖在色雷斯不走,直到整个色雷斯成为他们的。” “将军,虽然这不是我的职责,但是我想您应该把这一切告诉皇帝,”格里高利低声提醒着“要知道神圣圣人兄弟故居现在已经成为了祈祷者教团的教堂所在,甚至他们把圣人兄弟的圣骨也据为己有,这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说的对,这一起都应该让皇帝知道。” 阿内塞才想起来似的不住点头,他双手合拢在一起抵着最嘴唇不住点头,直到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走在前面的仆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身上披着件链甲的骑士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虽然看到法袍让他向着格里高利匆匆行礼,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阿内塞。 “大人,从埃多尼亚来的人现在正在城里闹事,”骑士焦急的报告着,他抬头看着格里高利的眼神里露出了不满“他们都是跟随主教大人一起来的,现在他们正在到处喊着要远征上色雷斯,而且他们要见到大人。” 阿内塞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他愕然的看着格里高利,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他看到的却是埃多尼亚主教的一脸无奈。 “那些人都是跟随着我从埃多尼亚出来的。”格里高利小心的解释着“对他们来说渡过饥荒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当中有人认为应该跟随着那位子爵去上色雷斯,也许那样就能得到更多的粮食,而且他们认为这是对皇帝的效忠。”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见我?”阿内塞愕然的问着,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在这些色雷斯人心目中有这么大的作用“他们愿意到什么地方去就去什么地方,我不会阻止他们的,即使他们去帮那个贡布雷我也不会反对。” “但是他们认为自己既然是为皇帝服务,那么就应该得到出征前的军粮,”格里高利无奈的摇头,他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一切都和他无关,同时他不住的叹息着“上帝保佑让我来到了阿布德拉。大人你是无法想象这一路上我要遭受什么样的磨难,这些色雷斯人简直就是一群还没开化的野蛮人……” “当然,我甚至听说他们当中还有人拥有好几个妻子,”阿内塞哈哈大笑着起来,当他看到格里高利看着他的眼神时,他才有些尴尬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回头向那个骑士说:“那么就让他们来见我吧,要知道色雷斯人总是很暴躁的,不过所有的罗马皇帝都喜欢他们。” 阿内塞一边说着,一边和格里高利一起向着外面走去,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危险。更没有看到跟在格里高利身后的那两个随从看着他背影时那种如同看着猎物般的凌厉眼神。 跟随格里高利一起来到阿布德拉的埃多尼亚人虽然不少,尽管他们看上去同样十分健壮,但是这并没有引起埃多尼亚守军的注意,他们甚至还从那些人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一些亲戚,于是这些人不住的相互喊着名字,打着招呼,一时间整座城市里都散布着从埃多尼亚来的“客人”。 虽然即便是他本人也自认平庸,但是罗马人喜欢高谈阔论的习惯还是让阿内塞决定在广场上接见那些埃多尼亚人,而他则是在通向城市广场的一条狭窄的由上而下的斜街上迎面和那些他要见的埃多尼亚人遭遇的。 当看到那些埃多尼亚人时,阿内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有些犹疑的回头看向身边同样骑马跟来的格里高利。 埃多尼亚主教显然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格里高利立刻提马先前向着那些埃多尼亚人发出大声呼喊:“上帝保佑,你们不是要向将军说出你们的要求吗,那么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因为我们不希望再看到一个‘尼卡’(指查士丁尼在君士坦丁堡大竞技场里镇压的起义)。”一个贵族突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看着对面一脸意外的阿内塞发出不满的指责“大人,难道您想让尼卡的惨剧再次出现吗?” “上帝你在胡说什么?”阿内塞意外的看着这个贵族,他甚至记得自己曾经和这个叫拉农的贵族一起吃过饭,但是这个人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予以如此严厉的指控,这让阿内塞不禁意外不已“我只是要在广场上召见你们,难道不是你们要求见我的吗?你们究竟要得到什么?” “我们只想得到自己的粮食!”“对,给我们粮食,我们都快饿死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不满的喊叫,他们向着阿内塞高声喊着,同时指责着这位色雷斯将军给他们带来的灾难。 “我们饿肚子,你们却吃得饱饱的,晚餐甚至还有酒和肉!” “这个人让我们挨饿,而且他还禁止给帮助我们的救赎骑士团送补给!” 人群中不满的叫喊此起彼伏,甚至即使是阿布德拉当地人,也开始聚拢起来。他们和来自埃多尼亚的亲戚一起大声指责着阿内塞的昏庸无能,同时还大声咒骂着他是“艾萨克皇帝的马屁精”。 “这就是你们要见我的原因?”阿内塞脸色苍白气急败坏的质问着,他没想到这些埃多尼亚人居然这样野蛮,甚至没有想到连阿布德拉人里也有人这么憎恨自己,虽然他自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遵从皇帝的命令,但是这依然让他感到无比气愤“难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从我这里得到一粒麦子吗,如果可以我倒更愿意让你们尝尝鞭子的味道,”他愤懑的向人群喊着,可接着还是无奈的说“但是我是你们的将军,是皇帝派驻到这片土地上的总督,所以我要你们到广场上去等待我的召见,你们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谩骂我才来的吗?” “可是为什么广场附近会有士兵?难道你不是要把我们都引到广场上杀掉吗?” 拉农大声质问,他那充满煽动的口气立刻引起四周一片愤慨! “我们发现很多士兵都隐蔽在广场外面,难道这不是你的命令,也许你自认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查士丁尼,要让尼卡的悲剧在阿布德拉重演!” 拉农的指责立时引起四周一阵共鸣,不论是埃多尼亚人还是阿布德拉人都不禁发出大叫,即便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但是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可怕的镇压尼卡暴动的血腥,也始终没有能从罗马人的记忆中抹去。 而现在拉农的话再次让色雷斯人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屠杀,查士丁尼在许诺了和平之后依然残酷屠杀尼卡暴动者的举动,让埃多尼亚人不禁从心底里为自己可能会遭受的同样下场感到阵阵的愤怒! 他们大声指责咒骂着,而且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阿内塞到了这时才愕然发现狭窄的斜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被逐渐拥挤的人群挤得满满当当,而且不止前面,在他卫队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挤满了脸色不善的人群。 到了这时才发现局势不妙的阿内塞终于惊慌起来,他求助似的在人群里寻找格里高利,但是当他看到格里高利已经被人群拥挤着退到了一个角落时,他不禁失望的一声呻吟。 “大人,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跟随着阿内塞的骑士发出担忧的喊叫,他握紧剑柄却不敢冒然拔剑,看着激动的人群,他的手不住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觉得似乎随时都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个骑士刚刚这样想的时候,可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咚!”一声,从人群后面忽然扔过来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下砸在这个骑士的胸前,随着一大蓬猩红的血水在他身上四溅,一颗人头立刻翻滚着从他身上弹落下去,砸到受惊的战马身上,掉在地上! “上帝,是忒第!” 那个骑士惊恐的发出一声大叫,他本能的抽出长剑摆出自卫的驾驶,但是一声尖利的啸声忽然越过人群猛然贯穿了他的咽喉! 骑士就象个破布袋子似的全身僵硬的倒下战马,而在阿内塞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惊叫时,人群里已经爆发出一片大喊:“屠杀!色雷斯将军要屠杀埃多尼亚人!” 令人恐怖的呐喊让阿内塞霎时呆滞,他张开嘴试图大声辩解,但是这是从对面和身后人群里猛然冲来的埃多尼亚人却再也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当他看到那些人居然几乎同时举起武器向他的卫队冲来时,阿内塞到这是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早有预谋! “叛乱,叛乱!”阿内塞发出恐怖的大叫,他一边拼命向后退去,一边向身边在惊慌中迅速靠拢的卫队呼救。 罗马军人完善的训练在这一瞬间完全体现了出来,在埃多尼亚人在这短暂的冲刺中就要冲到面前时,忽遭意外的卫队已经迅速合拢,虽然他们因为是在城里而没有携带盾牌,但是他们还是立刻紧密的围拢起来,用手中的剑和长矛把自己紧紧的掩护在中间! 一时间整个卫队就如同一个有着锋利针刺的巨大刺猬般出现在斜街的中间!这甚至让最早冲上去的埃多尼亚人因为无法收住脚步狠狠的向着那些可怕的针刺撞了上去,随着几声惨叫,那些人被死死的钉在这个巨大刺猬的外边,直到里面的人从他们身上抽出武器,让他们在痛苦的惨叫声中栽倒在地! “叛乱者!你们会受到惩罚!”阿内塞站在卫队中间大叫着,他知道只要听到消息,阿布德拉城里的守军就会来救他,这让他不禁感到一丝安慰,他相信自己只要守住一阵,就能够安全了! “现在就有惩罚!”一声低吼从已经站在人群后面的拉农嘴里传来,同时随着他的手忽然扬起,站在卫队中间的阿内塞似乎看到了四面八方忽然闪起的一片刺眼的亮光! 而这,是阿内塞看到的最后的东西。随即一片从斜街两边和小巷甚至是房顶上响起的拉动弓弦的呼啸声立刻充斥了他的耳朵! 阿布德拉的守军并没有如阿内塞所猜想的那样来救援他,或者至少没有来得及救援他。 事实上当听到城里传来都骚乱时,驻守在军营里的守军的确立刻决定赶往出事的广场,但是当他们的队伍刚刚从棱堡里冲出来时,一阵号角声忽然从棱堡上响起,同时随着从城外响起的一阵阵同样如同回应般的号角声,站在城墙上的守军愕然的看到一支军队向着阿布德拉城涌来。 阿布德拉守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救赎骑士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阿布德拉,而就在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待这支军队的时候,一群早先进入阿布德拉的埃多尼亚人,却忽然阻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些埃多尼亚人的手里高举着十字架,同时他们向着阿布德拉守军大声叫喊着:“这是上帝的使者,兄弟不打兄弟!” 看着那些埃多尼亚人,被围堵住的守军不禁一片茫然,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望向带领他们的将领。 但是眼前的一切显然让罗马将领也不知所措,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利剑没有出鞘,长矛只是指向天空,甚至是以行进队列向着阿布德拉城门涌来的救赎骑士团,一时之间,双方只是用眼神死死盯视着对方,一阵阵紧张随着救赎骑士团越来越近也变得令人窒息! 救赎骑士团的队伍终于在阿布德拉城门前停了下来,随着一个旗手举着红色的黑十字旗慢慢进入城门,阿布德拉守军当中不禁响起一阵低沉的骚动。 “大人,我们怎么办?”一个队长紧张的低声问着自己的将军“上帝,如果阿内塞将军在就好了。” “如果那个皇帝的马屁精在这里,可能会更糟糕!”守将讥讽的说着,同时他用力握了握剑柄,不过他能够感觉到手心里的一阵湿滑“罗马人,谨守阵地!” 对面那个单独进入城门的骑士一直沉默的向前走着,他手里的旗帜在五月的熏风中轻轻飘摆,有时候稍微扬起的旗角让那面旗帜看起来就如同有一只黑色的雄鹰在血红的天空中飞扬。 骑士依然在慢慢的向前走着,这时那些埃多尼亚人已经平静下来,他们向两边让开,然后又跟在那个骑士身边,就如同守卫他似的随着他慢慢向前。 在那面旗帜下,罗马士兵不由自主的向两边让开,他们看着那个举着旗帜的骑士,当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时,一阵阵的畏惧让士兵们不由更加向后躲开。 终于来到罗马将军面前的赫克托尔慢慢的把手里的十字旗举起,然后猛然把它插入了身旁的土地里! “大人,我认为这是一种挑衅。”罗马将军眼角微微瞥了一眼那面旗帜“您应该知道,您的主人贡布雷子爵已经向皇帝陛下承诺,不会占领任何一座属于罗马的色雷斯城市,而您现在正把一面祈祷者的旗帜插到属于罗马的阿布德拉的土地上,我可以因为这个认为这是一次挑战。”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并不介意,”赫克托尔的回答显得毫不在乎,他那样子就和他不在意身边都是随时可以夺走他生命的敌人一样“事实上将军,我要告诉的是,我是因为阿布德拉已经无法做为一个罗马军区的首府完成它的使命才来到这里的,你应该已经听说城里传来的暴*,这让我不能不怀疑阿内塞将军是不是还能维持对下色雷斯的统治,要知道我的主人这个时候正在远征上色雷斯,做为他的后卫,我有责任知道色雷斯将军是否能保证一个安全的后方,”说到这儿,赫克托尔忽然压低声音说“但是如果色雷斯将军无法做到,那么我就只能自己来做了。” “你这是公然的挑衅。”罗马将领愤怒的指责着,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声音显得那么没有底气。 无论是军队人数还是对色雷斯地区的熟悉,任何一位罗马将军都不会悲观的认为眼前这支救赎骑士团的一个分团就能够单独占领阿布德拉,更不用说是整个下色雷斯。 但是让他们无奈是一切并不由军团多少决定! 随着从城里传来的越来越混乱的声浪,高举着十字架的人沿着街道向城门涌来,这让罗马将军预感到局势已经越来越糟。 在当初救赎骑士团离开阿布德拉向着埃多尼亚进发的时候,罗马的贵族和将军们曾经为终于送走了这支可怕的军队而暗自庆幸。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能不承认即使是在他们当中也有人同情甚至追随那个贡布雷的教团。 而在民众中呢,究竟有多少人愿意信仰那面红色的黑十字旗?阿内塞从来不想知道这些,他只想早早的把那个贡布雷打发的远远的,而现在看来,那个贡布雷的人虽然离开,但是他那令人可怕的影响却丝毫没有离开! “你让我们干什么?”罗马将军终于无奈的问着。 “不要阻拦,只有这些。” 赫克托尔的话让罗马将军感到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暗暗为自己这种反应感到羞耻时,一阵由远及近的欢呼呐喊忽然从城里广场的方向呼啸而来! 随着一片由人群和十字架组成的澎湃浪潮,罗马将军看到很多埃多尼亚人在阿布德拉人的簇拥下欢呼着向城门涌来! 罗马将军若有所感寻找着,当他看到色雷斯军旗时,一阵苍白立刻浮现脸上。 “下色雷斯属于我们了!”拉农把色雷斯军旗高高举起大声高喊,随即旗标倒指地面,向着黑色十字旗低垂行礼。 第三十四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二) 变奏-上 当赫克托尔在阿布德拉接受拉农举着代表着色雷斯最高权力的军旗。向红色黑十字旗致意时,伦格的军队也恰好看到了彼罗得山隘口上那一片遏制着上下色雷斯交通的连绵城墙。 顺着山谷的边沿这两侧的山梁向上蔓延的城墙崎岖的起伏着。从远处看起来就如同一条拦腰截开了整个隘口的带子。 而山谷两侧高耸的峭壁上俯瞰着整个山谷的堡垒,则虎视眈眈的扼守着这座连接着整个色雷斯的险要谷地。 从很久以前,彼得罗山隘口因为其地势的险要,而始终被无数人窥伺着,但是也正因为这里过于重要,却反而成为各方势力都不敢随意夺取的一个奇怪的地方。 看着从中间一直向两侧绵延向上的城墙,伦格不由想起有人对这里所做的描述。 “如果说在罗马的历史上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城墙可以与这里相媲美,那么就只有伟大的君士坦丁城墙和令人敬畏的哈德良皇帝的长城了。” 彼得罗山隘口与其说是遏制住了一片土地,不如说是遏制住了历史上一个又一个对君士坦丁堡的皇座起着窥伺之心的那些色雷斯将军们的野心。 伦格半靠在马车上看着远处的城墙,如果说在之前还有所怀疑,那么他现在甚至可以肯定,那个叫德尔泽强盗绝对不会只是那么简单的就夺取了这座无比重要的要塞。 没有任何人能够允许这样一座如此关键的地方被一个强盗夺取,而阿内塞甚至在这里被德尔泽占领之后始终没有任何举动的行为,也一直让伦格觉得颇为意外,现在看来,他更加相信这一切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也许对阿内塞来说,他不过是皇帝那些把戏中的一个小卒子而已。”伦格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从他开始怀疑色雷斯所发生一切的背后都有着艾萨克皇帝的影子时,他就暗暗对这一切感到奇怪,而随着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清晰。他也觉得自己终于慢慢的开始明白了皇帝在搞什么样的名堂。 “大人,我想我们必须攻取那座要塞,”瑞恩希安用急匆匆的声音向伦格请求着“我相信您一定已经发现了这里面让人奇怪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我们一定要攻下这座隘口,说实话大人,这里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怎么,难道勇敢的特拉比松将军会因为面对一群小小的强盗而畏惧不前吗?”伦格故意不去理会瑞恩希安的话里的暗示,他需要在这时从别人那里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可怕。” “大人,这不符合常理,也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决定整个上下色雷斯命运的关键地方,居然会成为强盗们的巢穴,如果是我,我甚至会在这里派上最强大的军队做为守护。” “可是艾萨克皇帝却显然没有这么干……”伦格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的担忧显然不是多余的,瑞恩希安的话让他证实了自己的忧虑“也许他更希望来围剿强盗的人就是要面对眼前这种局面。” “大人,您是说,”瑞恩希安的眼角忽然微微一颤,他盯着伦格仔细看着,似乎是试图看出伦格的话是不是真实的。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他心中盼望的那并不是真实的的想法,却随着对伦格的话的揣测变得不得不为他所承认。 皇帝显然是希望被他派遣到这里来的人面对这种南北隔绝的局面,也许艾萨克皇帝永远不会想到会有一个强盗胆大妄为到敢于攻占一座要塞,但是即便没有那个德尔泽,用截断彼得罗山口的方式令围剿强盗的军队陷入前后为难的困境也似乎是艾萨克从开始就已经打好的主意,而这一切开始的目标,并不是救赎骑士团。而恰恰是瑞恩希安自己! “看来皇帝并不喜欢你,”伦格向脸色难看的瑞恩希安轻轻一笑,他能体会到这位罗马将军这时的心情,那种被人彻底背叛甚至出卖的难受,的确不是那么快就能适应的“如果只是你自己来到色雷斯,我想只要你越过彼罗得山口,就会有被人彻底截断后路的危险,毕竟阿内塞随时可以以收复山口的名义重新夺回这里的要塞。” “的确如此大人。” 瑞恩希安这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对他来说艾萨克对他的出卖固然令他感到愤怒,但是真正让他愤怒的,却是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能为自己留下最后余地的机会! 即使已经知道了皇帝的阴谋,但是瑞恩希安依然认为自己拥有着能与皇帝讨价还价的筹码,虽然伦格对他的许诺让他砰然心动,但是他依然无法做下最后的决心。 可是随着看到的一切,瑞恩希安已经对皇帝变得越来越失望,他能感觉出皇帝对自己的忌讳和憎恨到了什么程度,甚至他觉得艾萨克对自己的憎恨丝毫不亚于伦格! 皇帝要对他赶尽杀绝的猜测,让瑞恩希安失望到了极点,而当他看到彼罗得隘口时,心底里闪过的可怕念头,则最终证明了心中那个可怕的揣测。 看着伦格。瑞恩希安有那么一阵微微沉默,随即他抬起头迎着伦格望向他的眼睛,在那一刻,他脸上的肌肉轻轻一颤,随着保养得很好的右手忽然用力握拳在胸前一按,瑞恩希安用低沉的声音说到:“大人,请允许我带领我的军团向彼罗得隘口进攻,我向您保证,您会看到您的旗帜竖立在城堡上面!” “是我们的旗帜,将军,”伦格轻轻提醒着“而且不要忘了,阿赛琳和阿历克斯应该已经就在这座城堡里,我相信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帮助我们。” “希望一切如您所愿,”瑞恩希安沉声回答,在他掉转马头向自己的军团奔去前,他忽然再次回头用很低的声音向伦格说到:“愿意为您效忠,大人!” 看着随即纵马而去的瑞恩希安的背影,伦格默默沉吟着,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瑞恩希安才真正彻底的断绝了对罗马,或者说是对皇帝的那最后一丝幻想,因为他已经知道,不论自己如何做,艾萨克对他都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他死! “彼罗得隘口,”在沉思之后,伦格回头望向对面山谷里的那片连绵不断的谷地要塞,尽管那片要塞看起来易守难攻,但是他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相信到了阿赛琳和阿历克斯这时应该已经成功的潜入了那些强盗之中,而且他也不会相信那些强盗能够真正抵挡得住自己这将近四千人的强大军队。 对伦格来说,他真正忧虑的,是在隘口外面的那片广袤平原上将要遭遇的一切。 和处于南方的下色雷斯既然不同的,上色雷斯平原这时已与罗马彻底隔绝,没有任何消息从那里传来,更没人知道那些保加利亚人究竟在干什么,至于那个有红胡子之称的腓特烈国王,伦格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依然在保加利亚,或者是已经踏足色雷斯平原! “告诉汉弗雷,”伦格有些头疼的轻轻按着额头靠在马车的车帮上向身边的扈从命令着“让他的骑士做好准备,也许我们很快就要面对来自保加利亚人的威胁了。” “遵命大人!”扈从麻利的翻身上马先前奔去,看着他的背影,伦格觉得心底里稍微有些平复,这时他已经看到从左翼慢慢升腾起的阵阵烟尘,他知道那是决定用行动向自己表示效忠的瑞恩希安正在调动他的特拉比松骑兵向着要塞奔去,这让他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他相信如果顺利,已经混进要塞里的阿赛琳他们一定会帮助自己自己让这一切很快结束。 伦格怎么也不会想到,阿赛琳和阿历克斯不但并不在彼罗得隘口要塞里,而且这时的他们,正面临着谁也没有料到的巨大危险! 一切如阿赛琳所猜测的那样,他们几乎是没有花费什么力气的就随着那些逃难的人一起进入了皮尔利兹城。 令阿赛琳甚至是那些出身当地的强盗感到意外。皮尔利兹城里丝毫没有一丝正在面临饥荒的情景。 到处都是热闹的商贩,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货物,到处都是令人诧异的新奇东西,那种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忽然聚集在这里的奇怪景象,险些让那些刚刚从山区里走出来的强盗忘记了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即使是阿赛琳也不由为自己看到的情景感到新奇,她怎么也每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副景色,那种想象中到处都是满脸饥饿神色的难民,几乎可以随时闻到死亡味道的大街和眼前看到的一切居然是那么不同,以至她甚至觉得皮尔利兹城的繁荣里,隐隐有着一种令她不安的东西。 “听着,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阿赛琳向身边的人低声吩咐着。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可能是阿历克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所以她根本没有让可怜的近卫军统领知道自己与德尔泽在暗中商量好的办法,特别是当她看到阿历克斯居然还不知所谓的帮着其他人在一块空地上搭建一个台子时,她不由想象着当他知道会发生什么时,他脸上的那种奇观般的神色就觉得一阵好笑。 看着木台快速的搭建起来,阿赛琳脸上的古怪笑容也越来越灿烂,她相信如果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一切属实,那么自己很快就能见到那个叫科豪的皮尔利兹城的守城将军。 看到阿赛琳脸上那种奇怪的笑容时,阿历克斯就知道将要发生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尽管和这位特立独行的女子爵相处不久,但是阿历克斯却已经觉得这是他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段时间。 他一边跟着别人忙碌一边心中七上八下的胡乱猜测着,他不知道阿赛琳究竟要干什么,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决定要夺取皮尔利兹城,在他想来,现在自己这些人正应该在彼罗得隘口的要塞里等待着子爵大人的到来,然后一切就会变得简单的多。 平息彼罗得山区最大的一股强盗,随后兵进上色雷斯平原,接下来阿历克斯甚至能想象到整个教团会在色雷斯拥有什么样的辉煌,而这一切似乎就在眼前。 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阿赛琳却忽然决定跟随那些强盗来到了皮尔利兹城! 看着和那个强盗头子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的阿赛琳,阿历克斯的心就感到一阵阵的不安,特别是当他想起阿索尼娅曾经无意中说过的“那个德尔泽看起来和阿赛琳更象一对。”的话时,年轻的近卫军统领不禁开始为可能会出现的事情担忧起来。 可是注定还有会让他更加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 随着一阵古怪的乐曲声,阿历克斯忽然被四周人群发出的一阵大喊吓了一跳,这让他如同要面对萨拉森人时一样,本能的抓住了腰间的佩剑,但是当他看清台上发生的一切时,他宁可自己真的是在面对一群萨拉森人! 在刚刚搭建起来的台上,阿赛琳身上穿着一件十分合身,或者说几乎可以忽视的短短的马甲,她小麦色的健康两臂赤裸的露在外面,一条松散的裙裤包裹着她健美双腿,在她的头上,一个用一大束鲜花编织成的花冠把她的头发高高的束在头顶,让她的脖颈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天鹅般修长美丽,而随着她的呼吸不住微微起伏的丰满胸部。则引起四周观看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叫喊! “上帝,她在干什么?!”阿历克斯完全呆住了,他奋力向前冲去试图阻止阿赛琳,但是他的手臂却被阿索尼娅一把拉住。 “她有个很不错的主意,不过在那之前她不让我们告诉你。”阿索尼娅好笑的看着阿历克斯“她说你一定会阻止她,可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也许真的能让我们成功。” “你们,你是说你们所有人都知道?”阿历克斯气急败坏的追问着。 “当然,你那些手下不知道,他们和你一样,有时候很没趣。”阿索尼娅微微撅起嘴唇,当看到阿历克斯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时,她不禁笑嘻嘻的伸手轻拍着他的脸颊“别这样,笑一笑,否则你就不好看了。” “我的上帝,这个女人简直疯了!”看着台上正以令人炫目的动作用一只脚支撑着身体,而另一只脚向后不住弯曲,以一种罕见的柔韧用双手把脚尖固定在脑后,同时在原地不住旋转的阿赛琳,阿历克斯的嘴里喃喃的自语着,当他听到四周的人们发出的高声喊叫,和身边的阿索尼娅近似疯狂的欢呼时,阿历克斯不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的上帝,大人会杀了我的……” 旋转,不停的旋转,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虚幻起来。阿赛琳能听到人们的呼喊,能感觉到四周充斥的激情,能闻到散发着的一阵阵的汗臭。 这一切似乎让她忽然回到了许久以前,在那个时候,她不是佐薇,也不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她是能令所有人害怕的女海盗阿赛琳! 凡是被她抢劫过的人都如同经历过一场噩梦,而被她抢劫之后送进海底的船只,她自己甚至都记不住有多少了。 那个时候的阿赛琳是无拘无束的,她可以和那些言辞粗鲁的海盗相互对骂,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阿拉伯长裤站在桅杆上大声喊叫,可以挥舞着弯刀跳上倒霉猎物的甲板肆无忌惮的抢劫杀戮一番。 这一切都让阿赛琳为之骄傲和留恋,而那时的她,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人牵扯不清。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甚至是被她憎恨的人。 她开始穿上华丽的长裙,戴上沉重而束缚着她美丽黑发的头饰,同时她也开始用可怕的心机对待自己要面对的每一个人。 而让她发生最大变化的,是在她的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始终牵挂着的那个人。 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分离,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里不停的告诉她要远离那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的分离都让她更加期盼着能与他再次见面。 终于,那个人带领着他的骑士团以一种强硬的气势来到了塞浦路斯,而自己,也是在那个时候彻底的成为了他的“俘虏”。 随后发生的一切既如同一幕不停掠过的戏剧,炫目的入城,热闹的盛宴,与耶路撒冷女王令君士坦丁堡人为之疯狂的决斗,这一切都让阿赛琳感到兴奋和充满激情! 但是,也正是这种兴奋和激情,却不知道为什么也狠狠的扼压着她,在那些激情和荣耀中,阿赛琳感到的是一阵阵的压抑和令她不安的迷茫,她觉得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在那些充满闪亮的荣耀和辉煌中不住的旋转! 旋转,再旋转!阿赛琳感到眼前的景物在不停盘旋! 人们的喊叫变得越来越疯狂,他们不住的挥舞手臂,有的人则把手里的食物和钱币不停的扔上台子。 在呐喊声中,人们惊愕的看到这个如同妖精般的美丽女人的身体忽然一停,随即就在她的身体如一张突然蹦起的长弓般猛的向后弯去,伴着她令人窒息的美丽身躯曲成一道炫目的彩虹,她的身体不住的向后翻去! 随着柔软裙裤的边沿滑落,她美丽的双腿立刻在人们眼前随着翻滚时隐时现,那情景不禁让台下的人群发出了更高的大叫! “上帝,这女人肯定是个撒旦的妖精,”缪兰嘴里喃喃自语着,他回头看向德尔泽,当他看到自己伙伴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不禁暗暗摇头,一时之间他不禁为自己同伴的那个表情感到无可奈何,在他的心目中德尔泽只有在面对那些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炼金术时才会有那种表情“我说她是个妖精,也许对一个炼金士来说,她和黄金一样迷人。” “对一个炼金士来说,她比黄金还要迷人,”德尔泽声调里透着激动对缪兰说“我不知道是谁得到了她的心,不过我想我不会这么就放她走的。” “在你要得到她的心之前,先看看我们怎么对付眼前的麻烦吧,”缪兰忽然看着身后低声说着,随着他的话音还没落,一阵马蹄声已经冲拥挤的街道尽头轰然传来! 一小队骑兵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引起了一阵慌乱,人群纷纷向两边让开,这样一来搭建在路边木台立刻显得十分突出,而就在这时,阿赛琳的身体也恰恰如闪电般的翻到木台的边缘! 一声暴躁的喊叫从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嘴里发出来,伴着战马的前蹄暴然立起,那个骑士手中的鞭子立刻狠狠的抽向刚刚直起身子的阿赛琳! “上帝!” 阿历克斯发出一声惊叫,一把握住长剑,但是他的手却被人猛然按住! “别动!”德尔泽的手紧紧按住阿历克斯,同时他的眼睛紧盯着身边的缪兰。 他看到自己的伙伴同样紧握刀柄,身子也在不停颤抖! 没有人看清楚阿赛琳是怎么躲开那可怕的一鞭的。当鞭稍夹带着风声呼啸着抽向她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奇怪的向后再次一弯,随着一缕发丝被鞭子卷走,她束在头顶的长发立刻被抽得散落下来,同时她嘴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同样的惊呼,人们不由得向前涌去,于此同时那个骑士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咦”声。 那个骑士愕然的看着阿赛琳,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挡了我的马,这是最大的无理。”骑士把鞭子虚挥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是皮尔利兹城的科豪。” 第三十五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二)变奏-中 皮尔利兹城的守将骑在马上向下贪婪的看着阿赛琳。嘴角不住的微微牵动着,那种眼神让阿赛琳不由想起了海中的鲨鱼。 科豪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次简单的巡城中见到这样一个令他意外的美人,眼前这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让他在看清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燃起了内心中的欲望之火,他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在以前没有被自己发现,然后当他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些人时,不由自认明白的点点头。 “你们不是皮尔利兹人?”科豪露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不过熟悉他的人不仅都在心中暗暗叹息,虽然他们并不认识这些外来者,但是阿赛琳刚刚的表演却让他们不禁产生了好感,他们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成为了科豪眼中的猎物,很快人们就将再也看不到这个女人令人为之疯狂的美妙身姿了。 “是的大人,我们是从外乡来的,”德尔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他站在阿赛琳身边用一种似乎畏惧的眼神看着科豪“如果我们违反了这里的规矩,请您告诉我们,我们只想赚点钱糊口,不想惹麻烦。” “你是她的什么人?”科豪脸色阴沉的看着德尔泽,他能从这个人的口音里听出那种山地人特有的长音,这不由让他变得谨慎起来,对于那些彪悍的山地人,上色雷斯平原的人都不由会变得有些小心。 “我们是她的亲戚!”令一个听不出是口音的年轻人忽然从后面窜了上来。他麻利的一下挤开那两个人,站在中间抬头向着科豪鞠躬行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年轻人,科豪觉得他似乎要比其他人显得更有些气派“大人,我们是很远的地方来的,事实上我们是从耶路撒冷来的” 阿历克斯故意大声的说着,同时他故意炫耀似的举了举胸前的十字架。 一阵有些诧异的声响从四周响起,人们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些人,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马戏班子的一群人居然是来自耶路撒冷,对于圣地的虔诚和敬畏让他们知道没有人敢随便用这种事情撒谎,而凡是游历过圣地人,不论贵贱,都可以说是沐浴过圣光的人,这让他们看到这些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尊敬起来,甚至连科豪都不由稍微收敛起他过于露骨的好色神态。 “你们来自圣地,那么你们能告诉我,在圣地看到过异教徒,或者是……”科豪稍一犹豫,然后降低声音,微微从马上弯腰看着阿历克斯“看到过那位圣子吗?我是说那个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 “大人,我们见过他,事实上我们甚至和他说过话。”阿历克斯故意用一种兴奋的口气说着,他的话立刻又引起了四周的一身低呼。如果说当听到他们来自圣地而有些诧异地话,当他们听说这些人居然见过那位神圣的圣子,甚至还和他说过话之后,人们看待他们的眼神甚至已经变得有些崇敬起来了。 “看来我要好好听你们说说你们的经历了。”科豪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他的眼神一变斜眦着瞥着阿赛琳让他为之神魂颠倒的容貌,一边用威严的神态向前一挥马鞭,随着人群轰然让开,科豪带动战马威严的向着皮尔利兹城的内堡走去,在他经过这些“马戏团”的身边时,他回头看着那些望着他的“玩杂耍”的人“你们可以到的城堡里去对我好好说说你们的经历,如果很精彩,我会让你们在城堡里为我的客人表演。” “遵命,高贵的大人,”德尔泽立刻弯下腰去,当科豪的队伍走远时,他不由回头看着脸上正挂着一丝得意的阿历克斯笑着说“你不去演戏真是有些可惜了。” “我也觉得这实在是可惜,也许我天生更应该是个伟大的戏曲家,就像大人所说的那些古代的希腊艺术大师。”阿历克斯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神态看着德尔泽,然后在阿赛琳为他的话露出笑容时,忽然一步越过阿赛琳,走到德尔泽的面前,他死死盯着德尔泽腔调低沉的说:“你小心点小子,以后再随便靠近她当心我不客气。” “阿历克斯!”阿赛琳妖精般的双眼忽然一眯,她冷冷的看着阿历克斯。直到年轻的近卫军统帅开始有些不安,然后她才用很低的声音说:“别忘了我们现在正在什么地方,我可不想你们因为一点小事自己先把一切都毁了,要知道如果是那样,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自己干的蠢事!” 说完,她丝毫不理会听着她的话有些目瞪口呆的德尔泽和其他强盗,转身向着堆放着自己东西的台子走去。 “我的上帝,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就好像天生就是个强盗?”德尔泽小声向旁边沉默的缪兰说着,不过他看到在自己的伙伴微微点头时,阿历克斯的双眼却向上一翻,露出了一个似乎是“你现在才知道呀”的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了,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德尔泽嘴角微微抿起来,他双眼盯着远处的内堡,他知道自己这些人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这让他感到真是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容易的就找到了进入皮尔利兹城堡的机会,而这一切却只是那个漂亮女人的灵机一动。 “让我们准备一下,也许很快我们就要好好在城堡里表演一番了,”德尔泽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他的手指不停的来回动着“也许我们该让那些老爷们大吃一惊,科豪大人不是说他还有客人吗?” “我现在只想快点进去,”缪兰沉沉的说着,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我还有一笔账要和这个人算!” “很快的,我的兄弟,很快的。”德尔泽低声安慰着伙伴“这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让我们能这么快就能进城,到时候一切都归我们所有,那个科豪的性命也一样。” 皮尔利兹城的内堡,是一座并不很高大却十分牢固的内城。这座城堡的一大部分和皮尔利兹城的城墙连接在一起,而后面则沿着皮尔利兹城西北方的河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码头。 这让这座内堡无疑中成为了一个几乎完全可以和皮尔利兹城分开的城中之城,很多货物和客人都可以通过这座内堡后面的码头直接进入或者离开内城,而不必穿过城堡,被皮尔利兹城的民众看到。 当阿赛琳他们穿过城市来到内城门前时,他们受到了严厉的盘查,尽管色雷斯人民风彪悍,而且佩戴武器几乎已经成为当地的习俗,但是他们身上的刀剑还是被卫兵们收缴了。 不过当看到阿赛琳和阿索尼娅的时候,卫兵们显然已经知道将军为什么要让这个“马戏班子”进入内堡,所以除了收缴武器,他们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刁难,很快就进入了皮尔利兹城的内城。 “看来我们要赤手空拳的面对上百个拿着武器的士兵了。”阿历克斯皱起了双眉,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阿赛琳要如此执着的和这些强盗一起来袭击皮尔利兹城,在他想来,这个时候如果还在彼罗得隘口,可能自己正骑在马上傲然看着那些被俘虏的强盗,而阿赛琳应该已经安全的回到了大人的身边。 但是现在自己这些人却要小心的的混进一座到处都是卫兵的城堡,这让阿历克斯不禁觉得一阵沮丧。 “我们不需要对付那么多人,只要能对付几个人就可以,”阿赛琳笑呵呵的对阿历克斯说着,她知道这位年轻忠诚的近卫军统帅显然对自己的一意孤行十分不满,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看到了阿历克斯那种对伦格近似有些盲目的忠诚,这从他对自己安危的担忧可以看出来,这让阿赛琳也不禁有些感动“我们只要抓住那个科豪,一切都会变得简单的多。” “对,我们可以用他换一大笔赎金还有粮食,然后我们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里。”一个强盗兴奋的说着,他回头看向德尔泽,似乎是向从自己的头领那里得到赞许,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德尔泽嘴角挂着的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们!”一个傲慢的声音从远处的一间低矮的房子门口传来,一个穿得比其他仆人好一些的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挑剔似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同时不住的嘴里发出“啧啧”的轻蔑声音。 “大人说会有一个马戏班子来给他和客人表演,应该就是你们了,不过我要先知道你们都会些什么,上帝知道你们是不是来骗钱的。我可不想让你们在客人面前丢了大人的脸。”那个管家模样的人不住唠叨着。 当他走到缪兰面前时忽然停了下来,一双怒出的眼睛在缪兰脸上不住巡视着,同时用有些困惑的口气问着:“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吗?” 听着管家的话,强盗们立刻感到一阵紧张,他们盯着那两个人,甚至已经有人悄悄的摸向隐藏在身上的匕首。 “不,老爷,我只是个逃难的,”缪兰低声回答着,他低下头向着管家微微鞠躬“不过如果您到过下色雷斯,也许您以前在山里见过我。” “我没去过那些地方,可我看你有些眼熟,要知道……”管家嘴里唠叨着,直到他看到阿赛琳和阿索尼娅。 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和堡门前的卫兵一样的神态,他呆呆的看着阿赛琳的脸,过了一阵之后才舔着嘴唇小声向她说:“我想大人会把你安排在最后一个表演,然后他会让你到他的房间里去领赏。” “她是我的亲戚,我可以代替她去。”阿历克斯先前走了一步,却立刻被那个管家伸手按住了胸口。 “你要干什么,想违抗大人的命令吗,如果你去,可能等待你的不是赏钱而是一顿鞭子!”管家严厉的斥责着,然后他立刻回头暧昧的看着阿赛琳“不过如果换成你,就会有更多的赏钱,甚至可能你会有留在城堡里的机会,但是这一切必须是你要得到大人的欢心。” “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阿赛琳底下头,她的样子看起来充满了畏惧,这让熟悉她的人都不禁为她那善变的外表感到不可思议“只求大人能给我们一些吃的,我们实在是饿坏了。” “好吧,这些不是问题,你们可以在表演前就得到一些吃的,甚至可以有些肉汤喝,不过我还是要知道你们都会些什么。大人绝对不能允许一群骗子让他在客人面前丢人。”管家再次趾高气扬的叫嚣着,不过这却让几个人都不由的同时引起了注意。 会是什么客人让科豪这样紧张呢?强盗们的心中不住揣测着,他们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厨房里,而这一路上让不论是管家还是阿赛琳都有些意外的是,他们发现德尔泽居然是个会变戏法的人, 当管家看到他居然从能让双手在几次摩擦中冒起一大蓬白烟时,他不禁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兴奋的不住点头。 “我相信主人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我想我主人还是希望她在最后表演,”管家贪婪的再次看了一眼阿赛琳令人炫目的婀娜身姿,然后在留恋的转身离开前唠叨的说着“快点吃,客人们正在看小丑的表演,不过我想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看着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强盗们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他们相互看着,同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不知道究竟是谁,但是我相信一定是很重要的客人,不过这好像给我们带来不少难题。”德尔泽有些无奈的摇头,他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巧的事情,尽管一个城堡的主人在一年中几乎总是迎来送往的接待着各种客人。 “如果是很重要的客人,难道不也是一笔丰厚的赎金吗?”阿赛琳微微翘起了嘴角,她的双手娴熟的抓起桌子上的一柄割肉刀在手心中飞快的旋转着,同时刀刃在她的手指间不住的掠过,那种样子让几个第一次见到这一情景的强盗不禁目瞪口呆。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女人……”阿历克斯几乎就要呻吟出来了,他当然忘记不了阿赛琳曾经在君士坦丁堡的宴会上,与伊莎贝拉那令整个君士坦丁堡都为之疯狂的艳丽决斗,而眼前这个女人的举动,则让阿历克斯不禁再次想起了那场能让所有看到的男人都不禁热血沸腾的一幕“大人喜欢这样的女人,真是一种折磨呀。” “我想我们应该先知道这座城堡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吧。”阿历克斯无奈的建议着,他知道如果不这样,那些强盗可能会一直盯着埃塞林看个没完,不过他的话刚刚说完,就看到其他人都同时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缪兰。 显然感受到别人眼神的缪兰,从看着厨房一角的呆愣中醒过来,他抬起头看着其他人,过了一会之后发出一声轻轻叹息:“我知道这座内堡是什么样子,事实上这里的一切我都熟悉。” “缪兰曾经是皮尔利兹城的工匠,”德尔泽小声对阿赛琳解释着“当初科豪要扩建内堡的时候他是工头,那时候他还有家,也很幸福。” “可是科豪毁了我的一切!”缪兰低沉的控诉着“我妻子,她总是到工地上来看我,我没有注意到科豪看到了她,然后,然后……” “好了朋友,我们会让那个坏痞付出代价的,我们到这来就是为了让他付出代价。”德尔泽用力拍打着缪兰的肩膀“拿出点强盗的气概来,你可是下色雷斯最可怕的强盗。” “或者你应该一刀宰了那个科豪,”阿赛琳冷冷的说着,然后她抓起缪兰的手把割肉刀一下按在他的手里“如果是我心爱的人被抢走了,我早就宰了那个混蛋。” 在强盗们发出的一阵小声的嘘声中,阿赛琳转身走开,当她经过德尔泽身边时,她听到这个强盗笑呵呵的说:“说实话我真希望自己被别人抢走,那样我就能看到你怎么宰掉你的情敌了。” 听着德尔泽这明显**的话,阿赛琳侧过头,她的眼睛在德尔泽的身上微微一阵扫视,接着忽然噗嗤一笑“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我被别人抢走,就会有人为了我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说着,阿赛琳再也不理因为她这句话变得发愣的德尔泽,转身向着阿历克斯低声吩咐着:“让我们的人好好盯住四周,也许今天有客人对我们是件好事,不过必须小心。” “如果你肯放弃这种莽撞的举动,也许更好,”阿历克斯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但是看着阿赛琳微微翘起的下巴,他终于无奈的闭上了嘴巴。 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那种充满了强硬的气势,老实谨慎的近卫军统帅都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这就让他只能毫无办法的跟着这个女人一路走下去。 “上帝保佑,但愿不要出现什么意外。”阿历克斯只能在心里这样无奈的祈祷着。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音律从大厅的方向传来,人们的欢笑声和不时响起的尖叫暗示着大厅里正在进行的是一出什么样的宴会。 即便是在教规森严的时代里,也总是有着一些试图背离规矩的人。 在一些以规则严厉著称的修道院,修士们依然能想法设法让自己得到按照院规严令禁止的一些好处,至少曾经有人亲眼看到一位以遵守本尼迪克教规而闻名的著名修士,在夜晚里偷偷吃着被禁止食用的一些食物。 而在东罗马,这种严厉更多的只体现在那些近似与世隔绝的修道院中,而在世俗世界里,罗马人的激情,或者毋宁说是堕落的欲望却比欧洲人显得更加多彩多姿,这也是让欧洲贵族为之嫉妒却又百般愤恨的原因之一。 宴会是充满了欲望甚至是庸俗不堪的,身穿长裙却几乎把身子完全裸露在裙外的女人周旋在一个个满嘴酒气的贵族中间,她们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几乎覆盖着男人们贪婪的唾液,而那些号称高贵的贵族和骑士,这时甚至连内甲也已经毫无踪影。 “东罗马就如同一个充满了欲望的庞大寻欢场,人们从其中闻到的只有冲鼻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糜烂汗味。” 曾经有一个来自欧洲的苦修士用如此辛辣的口吻写下自己对这个帝国充满轻蔑的评价,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终也无法躲避开这种气息的腐蚀。 当管家带领着走进大厅时,阿历克斯被对他来说过于意外的情景惊呆了,这个即便是面对萨拉森人时也没有紧张的年轻人,因为过于拘束而被身后的阿索尼娅在暗暗拧了一下后腰。 尽管也对眼前的一切有些不适,但是阿索尼娅却立刻融入了那种热情之中,她跟在阿赛琳身后向着马蹄铁大厅的中间走去,当管家大声禀报时,她们已经站到了大厅最顶端的长桌前。 “尊敬的高贵的客人,我的主人!”管家夸张的弯腰行礼,然后向着四周的贵族微微欠身,开始大声为他的主人吹嘘“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来自下色雷斯的马戏团,他们曾经到过最高贵的王宫和贵族的家中表演,他们的技艺超群,能让所有主人感到自傲,他们现在就在你们的面前!” 管家的话立刻引起了四周贵族一阵欢呼,科豪得意的看着阿赛琳,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那个美丽女人脸色却有些苍白。 “她们的表演一定很精彩,那我就真是要好好看看了。” 坐在科豪身边的客人用虚弱的声音回答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阿赛琳,一支独臂在桌子上不住的敲击着。 第三十六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二)变奏-下 阿赛琳的双手冰冷。脸色苍白得吓人,虽然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惊叫,但是她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能够显得自然些,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 奥托! 那个在塞浦路斯被阿赛琳斩断了一条手臂的菲力的仆人,这时如一个幽灵般坐在皮尔利兹内城大厅的主桌前! 消瘦的身体,透着没有血色的虚弱脸色,还有一只独臂,当初那个虽然身材低矮,却十分健壮的男人,这时却如同一个没有实质的幽灵般坐在那里,他身上宽大的衣服似乎随时都会从身上脱落下来,同时一双阴沉的眼睛也毫无表情的盯视着受到了惊吓的阿赛琳。 大厅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人们诧异的看着,一时间大厅里的喧嚣变得安静下来。 奥托显然是个十分重要的客人,当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时,做为主人的科豪不由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同时在心里不住揣摩着这位重要客人的心思。 “大人,看来我吓到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了,”奥托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已经不象当初那样粗犷有力。也许是因为伤势太重,即便他这时已经能够坐在这里,可是他的声音依然显得颇为虚弱“一个缺少了一条手臂的人,总是要让人感到畏惧。” “当然不是,奥托大人,一个骑士是不会因为这些而被人畏惧的,只会让人更加尊重,”科豪哈哈大笑着,他向着奥托举起酒杯,不过当他看到对方面前的那杯清水时,他不禁有些尴尬的发出一声干笑。 “请原谅大人,因为丢了一条手臂,我已经不能再喝酒了。”奥托始终死死盯着阿赛琳,他的声音虽然无力,但是阿赛琳却能从他的腔调里听出那充满愤怒的仇恨“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表演的很好,我倒是不介意赏给他们一杯酒。” “那就太好了,来,姑娘,让我们的客人看看你当初在我面前耍的那些本事,哈,那可是相当壮观的!”科豪试图让大厅里有些沉闷的气氛热闹起来,他大声的吩咐着,同时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看奥托盯着阿赛琳的脸。 这时的阿赛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认真的看着奥托,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被自己砍下一条手臂的人没有揭发自己,但是之前突然遇到危险的不安过去之后,阿赛琳立刻又变成了那个沉稳的女海盗。 她的眼睛同样始终没有离开奥托的身影。同时她的身子开始随着敲起的鼓点运动起来,在人们充满诧异的赞叹声中,她的身体慢慢向后弯曲,同时婀娜的曲线立时在那些大声欢呼的骑士和充满妒忌的女人面前展现了出来。 “看呀,这个女人多妙?”科豪已经忘记了刚才有些奇怪的事情,他大声向身边的一个亲信不住的喊着,同时他伸手抓住管家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的吩咐着。 阿历克斯始终站在人群里等待着,和其他人不同,他一直注意着那个独臂人,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露出那种眼神,但是出于对阿赛琳安危的关心,他不由得注意起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阿赛琳的身体在不停旋转,她的美妙的身体兜在紧贴着的衣服里,凸现出来的挺拔腰身和两条令人热血沸腾的修长大腿,让她显得如同一尊包裹在细纱中的维纳斯般充满诱惑,而她与其他女人截然不同的健康,又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令人为之神往。 奥托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阿赛琳,他有时候会慢慢用刀子从桌上插起一块食物塞进嘴里,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不停的用唯一的那只手把玩着手里锋利的短刀。 一声沉重的鼓声“咚”的响起。阿赛琳终于在一个让人们大叫的倒翻中欣然落地! 她右膝半跪地上,双手撑住地面,一头因为激烈运动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稍显撒乱的吹到低着的头前,当她微微直腰抬头时,一双蓝色的眼睛迎着对面一直看着她的奥托望去,一时之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互不相让。 “上帝呀,这真是太美妙了,”科豪哈哈大笑着,他为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他争了脸面高兴的不住往嘴里灌着葡萄酒,同时他习惯的再次回头看向旁边的客人,当他看到奥托只是盯着埃塞林的眼神时,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无奈。 虽然因为眼前这个客人过于重要而已经决定放弃眼前这个女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居然要送给他人,科豪还是觉得从心里感到不痛快。 “好在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他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同时他的眼神向着站在人群里阿索尼娅看去,看到希腊女孩那凹凸有致的身躯时,科豪想象着这个女孩在自己身子下承受自己的蹂躏掠夺,一时间心中的那股不满也就淡然消失了。 “大人,我相信您一定愿意在宴会之后享受一下这个女人给您带来的欢愉,”科豪低声在奥托耳边说着,当他看到奥托脸上牵起的一丝肌肉时,他一边心里骂着这个人夺走了自己美食的残废,一边无奈的暗暗叹息。虽然有所不甘,但是科豪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得罪眼前这个人。 “十分感谢,将军,不过如果能现在就退席我真的是十分感激不尽。”奥托说完,就站了起来,他在科豪有些意外的注视下略微点头示意。然后在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阿赛琳之后,单独转身向着大厅侧面的一扇小门走去,当他走动的时候,他衣服上那条空荡荡的右袖不停摆动,似乎是在向着阿赛琳无声的控诉。 “沉不住气的色鬼,”科豪心里不住咒骂着,不过他最终还是向着管家使着眼色,当他看到管家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低声吩咐时,一阵嫉妒让他抓起桌子上的葡萄酒大口的灌进了嘴里。 “你女人!立刻到我的房间去!”奥托伸手指着阿索尼娅大声叫着,当他看到阿索尼娅愕然的表情时,他忽然几步冲了过去,在阿索尼娅的尖叫和四周人们的哄叫声中,把阿索尼娅的身子向上一举,猛然扛在肩头,转身向着小门走去! “上帝!”阿历克斯的脸色霎时通红,他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却被德尔泽和另外几个人紧紧抓住,甚至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扮成强盗的近卫军也用力紧紧抓住自己的统领,他们不住的小声劝阻着他。 而这时,因为已经没有了主人而立刻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充满**的寻欢场的大厅里已经一片狼藉,那些贵族和骑士终于彻底丢掉了最后那一点点虚伪和矜持,他们肆无忌惮的扑向身边的女人,在那些女人放形浪骸的尖叫大笑声中。道德和所谓崇高的尊严立刻败退在了淹没一切的欲望之下。 就着这混乱的局面,德尔泽带着强盗们飞快的沿着科豪消失的小门悄悄的向内堡潜去。 这时的天空已经一片黯淡,几颗寂寥的星星在空中闪着并不明亮的光芒,而月亮则已经完全隐没在一片乌云之中。 “这可真是个好天气,”德尔泽嘴里一边轻轻唠叨着,一边从绑腿里拔出隐藏着的匕首,对这些山区来的色雷斯人来说,即使没有武器他们也是十分可怕的抢劫者,所以尽管武器已经被收缴走,但是他们依然决定大胆的袭击这座已经没有任何防范的堡垒。 “我要先找到阿索尼娅和阿赛琳,”阿历克斯焦急的低声吼着。他向着跟随自己来的几个近卫军低声吩咐,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是否还要袭击城堡已经再不重要,他只想立刻找到那两个无比重要的女人,至于眼前的德尔泽,他甚至都有些懒得再去理会。 对他来说,这次围剿强盗的行动实施上已经结束,一想到伦格的大军这时应该已经兵临彼得罗隘口,阿历克斯就已经再也不把眼前的这个色雷斯最大的强盗放在眼中,因为他知道即使这个人这时候回去,也不过是个只能流窜在山区里无足轻重的盗贼罢了。 失去了彼罗得隘口的德尔泽,在年轻的近卫军统帅眼中,一钱不值。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德尔泽忽然用很低的声音对他说:“大人,我们应该先拿下这座城堡。” “你说什么……”没有反应过来的阿历克斯顺口问着,接着他的脸色就霎时一变,他的身子猛然后退,同时手中的短刀立时横在身前,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原本走在一起的强盗们立刻向两边分开,一时间双方短刀对峙,一触即发! “你们,怎么发现的?”阿历克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他死死盯着对面的德尔泽,被人揭穿的意外和对女人们的担忧让他再也无法显得冷静下来,这时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上虽然能够面对强敌,却总是无法抑制内心中冲动的骑士,不过这却让他觉得好受了许多“听着,如果你们要用这个要挟我,我不会放过你们,而且如果女人们因为这个有什么意外,我发誓就是下地狱也要让你们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别着急,大人,”德尔泽轻轻伸手阻止着阿历克斯“我们只想抢劫城市,如果可能也许向得到点别的,可是这和你们没冲突,即使我不知道阿赛琳是谁,但是如果说她还像个强盗。那你们就装的太不象了,不过这没关系即便我知道了这一切也没有什么,我不会出卖你们,我们现在是各取所需。” “什么?” “你们要的是城市,而我们要粮食和财宝,所以我们还是尽快去救女人们吧,时间长了可就真的不妙了。” 德尔泽说完首先沿着漆黑的甬道向前走去,在他身后阿历克斯稍一犹豫,只好紧紧跟上。 阿赛琳被管家带着沿着走廊向前走着,她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随着走动,墙壁上插着的火把把她窈窕的身影映衬在墙上,随着她腰身的摆动,她用一种近似是走在一条直线上的步伐先前迈着步子。 没当遇到最难以抉择的事情时,阿赛琳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放松下来。 在以前,她总是站在高高的桅杆上,迈着这种让所有海盗几乎彻底疯狂的步伐独自一人享受着这瞬间的安静,同时也是在这种只有尽量保持平衡才能走出的步伐中,她一次次的解决着面临的各种难题甚至是危机。 她这种奇怪的脚步让带着她的管家不禁不住的偷偷回头看去,在火光下,阿赛琳就如同一只幻化成人形的猫般摆动着她的腰身,那种令任何男人见了都不禁会为之疯狂的姿势,让管家的喉咙里不禁发出咕噜的一声闷响。 终于,一扇紧闭的木门出现在阿赛琳面前,当管家怅然若失的向她示意后,她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轻推,随着一声低沉的响声,木门缓缓敞开,一束灯光由缝隙之中泄了出来。 木门应声关闭,截断了光亮,也把管家挡在了外面。 嘴里不住唠叨的管家鄙视的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难以想象那个独臂人会怎么享受自己主人奉献给他的这份礼物,虽然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会对这个人如此的敬畏甚至奉承,但是他却知道这个人显然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至少当他到来之后,主人就始终谨小慎微,甚至总是看着客人的眼神做事。 “真是个走运的人,那么好的女人,连主人都还没……”管家嘴里一边唠叨,一边沿着甬道向前走去。 墙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响声,整个房间里显得十分安静,阿赛琳看着站在狭窄的石窗前的奥托的背影,心中不禁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立刻过去,把这个人就这么直接从窗户里扔出去。 毕竟即使双手健全的时候,这个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阿赛琳最终没有这么做,虽然做为一个海盗对于所谓的报答并不看重,但是奥托没有在宴会上揭穿她的举动,还是让她决定暂时不动手,至少她要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没有揭穿她。 特别是一想到他那个狡猾的主人,阿赛琳就更加阿赛琳相信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那么巧合的出现在皮尔利兹城。 “告诉我你要干什么?”阿赛琳冷冷的问着,她不想和这个人拐弯抹角,而且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让别人知道自己安然无恙,那么可能阿历克斯就会干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 “我想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来到皮尔利兹城,塞浦路斯的佐薇小姐,”独臂人转过身,他空空的袖子在空中划过条弧线,然后被他用左手一把抓住。 奥托把袖子举到眼前,看着阿赛琳:“我曾经自认是一个最强有力的人,我的力量和剑术让我成为了我的主人最忠实得力的手下,但是你却彻底毁了我。” “是你自己的愚蠢毁了你,”阿赛琳毫不示弱的向前迈了一步,当她看到奥托本能的向后退去时,一丝鄙夷出现在她的脸上“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 “应该说您想得到什么!”奥托忽然提高了嗓门,他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一位尊贵的子爵小姐去装扮成流浪艺人来到皮尔利兹,而且甚至不惜用只有伟大的圣子才能享用的身体诱惑这里的男人,你想得到什么?或者说那位圣子想得到什么?”奥托用讥讽的口气说着,然后他恍悟似的举起一根手指“皮尔利兹,只有皮尔利兹城才能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当然那位圣子最大的目标还是整个下色雷斯,他的野心难道不正是如此吗?” “那么你呢,难道你不也是奉你主人的命令来这里吗?”阿赛琳冷冷的反问着,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奥托不在宴会上揭穿她,而且她暗中告诉自己,如果这个卑鄙的小人敢用这个要挟她,那么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 不过奥托似乎看穿了阿赛琳的心思,他始终离阿赛琳远远的,一双眼睛也尽量不落在阿赛琳那诱人的身体上,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可怕的女人给予他的那几乎致命的一击! 但是现在奥托却知道自己终于掌握了眼前这个女人最大的弱点,同时在突然看到她时的意外之后,立刻在他心中晃过的那个念头,让这个法国国王的亲信仆人不禁一阵兴奋。 “小姐,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皮尔利兹城,而你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而且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报复你砍断我的手臂而让人知道你是谁呢?也许这座城堡里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并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那位神圣的子爵大人,也许就会因此名誉扫地,或者在人们眼里你们立刻就会变得令人唾弃。” “那么你为什么不揭发我呢?”阿赛琳冷冷的看着奥托,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如果说之前她还有所担心,那么现在她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狡猾的人,绝对不会只为了满足他那点虚荣或者说是报复心而刻意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 至少,当想到这个人是奉了菲力的命令而来时,她就知道一切显然不会那么简单了。 “我当然不能揭发你,我甚至不能为自己这条手臂报仇!”奥托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不过也许是牵扯到了他的伤口,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他靠在墙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后,双眼怨毒的盯着阿赛琳好一阵,才忽然再次开口“我能帮你和你的情人夺取皮尔利兹。” “你说什么?”阿赛琳有些愕然的看着奥托,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她斩杀了一条手臂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说我能帮助你们得到皮尔利兹,甚至能让贡布雷子爵得到整个色雷斯。”奥托有些虚弱的坐在椅子里,在略微喘息之后,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变为残废的女海盗“我知道贡布雷子爵正带领着他的骑士团来到了下色雷斯,不过你们却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你是说你自己吗?”阿赛琳讥讽的问着。 “当然不是,伟大的圣子怎么会把我这样一个卑贱的仆人当成对手,也许对他来说,罗马皇帝或者是我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敌人,”奥托同样用讥讽的口气说着“不过,在他和我的主人见面之前,我相信他很快就会遇到一个他并不想遇到的敌人,一位残酷的国王。” “你是说,腓特烈?” 即便对权力斗争始终无法适应的阿赛琳也立刻意识到了奥托在说的是什么人,而当她想到从伦格那里听到的关于腓特烈可能已经到达保加利亚的消息之后,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爱人所面临的,是多么严峻的局势! “您终于明白了,”奥托一边抚摸着断臂的伤口一边冷冷的说“要知道腓特烈的残忍丝毫不逊于萨拉森人,他甚至在自己的加冕典礼上都血腥的杀掉了几百个梵蒂冈的神甫,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奥托喘息一声“他的野心大得让任何一位君主都会感到不安,即使是我的主人也不能令他畏惧。” 说到这儿奥托站起来:“所以我才奉命来到这里,腓特烈的野心已经让他不能满足于他的国家,这是我的主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他神色变得逐渐凄厉“如果是我个人,不论你是高贵的继承人还是个海盗,我都愿意看到你自己在我面前哀求,请求我原谅你。可是为了主人,我却必须放弃对你的报复!我愿意帮助你们夺取下色雷斯,而且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至少在遏制住腓特烈那让人难以忍受的野心之前,你完全不用担心。” 第三十七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三)低音 同样点燃着松油火把的房间里。科豪贪婪的看着眼前美丽的希腊女孩。 虽然没有得到阿赛琳的遗憾让他觉得十分不满,但是阿索尼娅的美丽依然让科豪感到颇为满意。 对于这位上色雷斯最大城市的守城将军来说,科豪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就是享用美女,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拥有过多少美丽的女人,至于这些女人是自愿献身还是被迫受辱,却完全不是科豪所在意的。 对于科豪的暴行,几乎整个上色雷斯的人民都清清楚楚,曾经有无数的控诉投向色雷斯总督将军那里,但是不论是现在的阿内塞还是他的前任,对于科豪的残酷统治似乎都充耳不闻,绝不过问。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而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则只能用无奈面对这一切。 皮尔利兹的守将科豪,是罗马皇帝艾萨克二世派到色雷斯的一根钉子。 即便是利用地形把色雷斯无形中分为上下两部分,借以降低这个地区的将军对君士坦丁堡的威胁也不足以减轻艾萨克的担忧,于是罗马皇帝干脆派出了另一个人来分化色雷斯将军的权力。 于是科豪很幸运的成为了上色雷斯的主宰,他深深的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所以对他来说,不论是人民还是当地的贵族,甚至是身居皮尔利兹的阿内塞,都并不放在他的眼中。 因为他知道。只要能让色雷斯永远处于这种局面,不论他干什么,远在首都的皇帝都不会有丝毫的不满。 现在,眼前这个美丽的,稍微有些透着惊吓的希腊女孩正慢慢向后退着,可是她已经逃不了了,因为她的身后的小门外,就是一个小小的阳台。 看着猎物就要落在手里,科豪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喜欢女人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胆怯的样子,这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兴奋。 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工匠的老婆,因为畏惧而不停的高声叫喊,然后她拼命的挣扎放抗,她放抗的是那么激烈,甚至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根木柴划过的伤痕。 科豪抚摸着脸上一道微微卷起的伤痕,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女人露出恐惧时,他都会从心底里产生巨大的满足! 阿索尼娅缓慢的后退着,开始并不十分担心的她变得有些不安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阿历克斯到了现在依然还不出现,而且始终安静的外面也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她小心的后退着,但是当她退出小门,站到半圆形的阳台上时,她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大人,请您不要这样……”阿索尼娅尽量让自己显得柔顺些,她知道自己必须拖延时间,同时她的眼神在科豪身后不住寻找着。她知道如果阿历克斯再不出现,那么就真的只能想办法自己保护自己的花冠(意指贞洁)了。 “你想找什么?刀还是棍子?难道你也想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疤吗?”科豪指着脸上的伤痕恶狠狠的问着“曾经有一个女人这么干过,她用烧红的木棍在我脸上留下了这个疤,可是她的下场却很惨,我就把她吊在你站这个阳台的外面,让她一直那么吊着,没有水和吃的,直到她哀求我。我想你不会希望自己受到这样的折磨吧?” 科豪残忍的笑容让阿索尼娅感到恐惧,她无法想象这个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尽管她的父亲曾经对她说过那些远在各个军区的将军的各种残酷的统治,但是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人会残忍到这个地步。 看着女孩恐惧的眼神,科豪哈哈大笑起来,他决定不再拖延时间好好享受眼前的美味。 他几步上去,就在阿索尼娅因为紧张张嘴要喊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孩,在她惊惧的大叫中拖着她的身体向铺着兽皮的床上走去! 被突然抱住的阿索尼娅一边不住的喊叫,一边拼命扭动着身体。到这时她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她的手用力向下,摸向绑在小腿内侧的短刀。 可是她的手却被正摸向她大腿的科豪一把抓住,同时随着他的身子一僵,他一把从阿索尼娅的小腿内侧抽出了掩藏的短刀! “你居然还带着这个东西。”科豪有些意外的把短刀在阿索尼娅眼前微微晃着,他把刀尖微微划过阿索尼娅不住起伏的胸口,随着胸前的衣服被划开,阿索尼娅丰满的胸部立刻出现在他面前“你私自携带武器,我可以随便处决你。” 科豪得意的晃着手里的短刀,然后他猛然一甩,短刀划着寒光向着身后飞去! 但是,他却没有听到短刀刺入木门发出的声响,而是随着木门突然敞开,一声惨叫立刻从伸手响起! 吃惊的科豪立刻从阿索尼娅身上爬下来,他回过头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几个人,当他看到自己管家的脖子上露出一半的短刀刀身时,他不禁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几个人惊呆了。 “你们,居然敢进到我的房间里!”科豪愤怒的转身想要抓起竖在床头的佩剑,但是随着几道寒光,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几柄短刀。 “卫兵!”科豪大声叫喊,可是却没有出现他所希望看到的卫兵。 “别动大人,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叫卫兵了,如果你不随便乱动也许不会有任何事情,”德尔泽笑呵呵的说着。 但是他的话刚刚说完,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阿索尼娅已经猛然在科豪脸上挥过一拳,看着这个情景,德尔泽不禁笑着摇摇头“不过如果别人想把你怎么样,那也只能抱歉了。” 抚摸着被打得一片青紫的脸颊,科豪不住的蠕动着疼痛的嘴巴,他怨毒的盯着一只手抱着胸前的衣服,一只手还在不住晃着发痛手腕的阿索尼娅,可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随着一道黑影忽然晃过。他另一边的脸上已经被更加猛烈的一拳打得扭曲变形!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阿历克斯愤怒的眼神让科豪看了感到畏惧,如果说那个笑吟吟的家伙让他觉得可怕,那么眼前愤怒的阿历克斯则让他科豪觉得就好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哦,我们是来抢劫的,不是来打架的大人,”德尔泽摇着头,他始终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过他的话却立刻被自己的同伴打断“可是我却是来报仇的。” 缪兰愤怒的走过来,他死死盯着科豪,一双眼睛里透出难以遏制的仇恨! “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先找到阿赛琳,要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应该先带我们去找她的。”德尔泽皱起双眉看着还在地上不住抽搐的管家,他们是在他走过甬道的时候抓住他的,因为顺路而先来到科豪房间的代价,就是倒霉透顶的管家在打开房门的时候,恰好赶上他的主人在美女面前即兴表演他的飞刀技巧。 德尔泽的话让阿历克斯终于清醒了一些,虽然知道以阿赛琳的本事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得受到一个独臂人的伤害,但是担心还是让他立刻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们应该就在那边的房间里,这个倒霉的家伙之前说过。” 阿历克斯一边迈过管家已经不动的身体,一边大步向着走廊尽头走去,房间里一时间只留下另一个和缪兰一起监视着科豪的强盗。 来到房门边的阿历克斯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向着阿索尼娅微微点头,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他却不能不想到阿赛琳的身份。 在阿索尼娅用力猛然打开房门时,他立刻挥舞着从卫兵那里夺取的佩剑第一个冲了进去。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情景。 既没有如阿历克斯所想到的那样,独臂人已经横尸阿赛琳脚下,也没有如强盗们想象的如阿索尼娅一般正在抵抗着暴行,他们看到的是安稳的坐在椅子里的两个人正在促膝谈心,至少看上去是在促膝谈心。 听到房门被猛然撞击开传来的声响,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大的反应,他们只是很随便的回头看了看,然后独臂的奥托就用一只手臂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神秘的色雷斯强盗和传奇般的勇敢骑士,这可真是让人感到有趣的一群人。”奥托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微笑的表情“如果你们一定是来拯救公主的,那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你们面前这个人的手臂就是被这位公主砍断的。” 强盗们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而阿历克斯则在稍一恍惚之后,不禁伸手指着眼前的独臂人犹豫的问:“你是,那个奥托?法国国王的……” “国王陛下卑微的仆人,”奥托点了点头,然后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阿历克斯“而您,就是那位传奇般的曾经让萨拉丁都为之头疼的阿历克斯大人,贡布雷子爵所向无敌的近卫军统帅?” 愕然再次出现在强盗们的脸上,虽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贵族或者骑士,尽管也已经知道阿赛琳绝对不象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强盗老婆的亲戚,但是无论是德尔泽还是他的伙伴,都没有想到这些和自己一直从彼罗得山来到皮尔利兹的人,居然是这么一群拥有着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身份的人物! 圣子的威名早已为整个基督世界所传送,即便是更加遥远的欧洲腹地,贡布雷子爵也是为无数基督徒所崇敬的,虽然不论是梵蒂冈还是君士坦丁堡都从没正式承认过“圣子”这一过于敏感的称号,但是从他们也并没有表示反对的沉默举动中,民众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对这位创造了奇迹的上帝宠儿的关注和忌讳。 这就让贡布雷的称号在基督世界当中传的更加遥远,而同时他那些同样富有传奇色彩的部下,也成为了无数人为之膜拜的偶像。 耶稣基督拥有着自己的十二使徒,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传播着耶稣的教义,而现在的圣子,难道不同样可以拥有自己的使徒吗? 这样想法虽然还没有任何人敢于公开说出来,但是那种已经逐渐想成的想法却早已在人们中间广为流传。 而现在,自己居然看到了一位活生生的真的“使徒”,这让那些强盗不禁立刻变得兴奋莫名起来。 而德尔泽在听到这个时候先是与别人一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愕然神色,接着他就只是看着依然坐在椅子里的阿赛琳。 如果自己身边这个年轻的骑士是一位传说中的“使徒”,甚至是据说以忠诚和勇敢著称的贡布雷子爵的近卫军统帅,那么这位被这位近卫军统帅无比尊崇的美丽女人又是谁? “愿上帝原谅你的罪孽,不过即使上帝原谅你了,‘他’也不会原谅你,而‘他’就是上帝的意志。” 这句阿历克斯在进入皮尔利兹城前说过的话萦绕在德尔泽的耳畔,看着那个已经站起身子走过来的美丽女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离她是那么遥远,以至即便是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却依然无法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 “奥托已经和我打成协议,”阿赛琳看着阿历克斯低声说“腓特烈可能随时会来。即便他自己不来,他也可能会鼓动保加利亚人越过边境进入上色雷斯,而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主人的利益。” “说的对,子爵小姐恰恰说到了关键,”奥托向满脸狐疑的阿历克斯微微点头“我的主人不会希望看到自称神圣罗马皇帝的人过于强大,我想您的主人也同样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难道他不正是为了得到色雷斯才来到这里的吗?” “那么你要我做什么?”阿历克斯看着阿赛琳有些艰难的问着,虽然做为伦格的近卫军统帅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总是在乡村小路上飞跑的乡下孩子,但是他却依然无法让自己娴熟的面对这些复杂的宫廷中的权术交际。 “和他签订一个临时协约,签约人只是你们自己,并不是你们的主人,”阿赛琳想了想,不论是做为狡猾的海盗还是做为雷蒙的女儿,一时间想出来的圆滑手腕让阿赛琳自己都有些诧异“这个协约只在你们之间存在,即便将来伦格和菲力在战场上见面,也不会有任何束缚。这一切只在皮尔利兹城和上色雷斯有效。” “正是如此,我已经答应了子爵小姐的这个建议,”奥托点了点头“这一切都只在色雷斯有效,至于以后……”奥托的眼睛眼睛里闪过一丝凛冽“那就完全由上帝来决定吧。” “那就这样!”阿历克斯用力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当初伦格派他出来时所吩咐的范畴,从围剿强盗到和一个国王在色雷斯的秘使代替自己的主人结盟,这让阿历克斯觉得自己简直就好像是刚刚又经历了一次圣地之战般的不可思议。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想办法先得到这座城市,至少要先占领这座内堡。”始终不说话的德尔泽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睛始终看着阿赛琳,但是让他失望的是,阿赛琳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那个科豪现在有用了,”阿索尼娅恶狠狠的说着,虽然她的手到现在还很疼,但是却始终让她无法消恨“我们可以让那个人立刻命令整座城堡投降,否则就如他自己说的,把他吊在卧室的阳台外面,直到他求饶。” “或者用更好的方法也可以,”奥托的脸上第一次挂起一丝还算自然的笑意“我的主人派我来到这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以为做为一个仆人就能得到一位罗马将军的盛情款待甚至是奉承了吗,虽然我的主人是伟大的菲力国王。” 奥托的话让阿赛琳的心头忽然一动,虽然对宫廷天生般的厌恶让她始终无法融入那个被她唾弃的圈子,但是她却还能是从奥托的话里察觉到那一丝隐约的味道。 “艾萨克皇帝……”阿赛琳的嘴里轻轻自语着,她这时已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奥托,迎来的是独臂人脸上“的确如此”的回应。 “皇帝对保加利亚人始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憎恨,或者说是畏惧,”奥托穿过眼前的人们,领头向外面走去“他认为保加利亚人最终会成为他皇位的威胁,所以他需要有人能帮助他,而我的主人则不希望看到那位来自施瓦本乡下的公爵(指腓特烈,奥托在这里如此称呼有贬义)到处惹是生非,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说到这儿,奥托忽然回头看着阿历克斯:“骑士,你真的认为皇帝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你的主人,允许他的教团进入色雷斯?要知道这里可是对罗马或者说是罗马皇帝至关重要的地方,而他能那么容易就向你的主人和罗马元老院妥协吗?” 看到阿历克斯脸上露出的愕然,奥托得意的笑了笑,接着他忽然无奈的叹息一声:“不过事实上我早就应该在这里的,罗马皇帝要求我的主人能帮助他对抗那个贪得无厌的腓特烈,但是……”他看了看自己晃荡的右边袖子,脸上露出一抹愤恨“我的主人喜欢漂亮的女人,特别是那些举止独特甚至疯狂的女人,这曾经让他吃过不少亏,但是他显然不肯放弃这个坏习惯。” “如果你的主人不是因为贪婪,而你不是因为过于愚蠢,你的手臂就还在你的身上。至于以后,如果我发现你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那么砍掉的就绝对不只是你的一条手臂了。”阿赛琳毫不留情的驳斥着,对于这个当初险些偷袭得手的菲力仆人,即便这时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阿赛琳还是不能对他有哪怕一点点的信任。 “这一点您尽管放心子爵小姐,在为我的主人服务的时候,我是不会有任何各人恩怨的。”奥托声调冷淡的回答着“不过我希望那个科豪这时候还活着,至少别受太大的罪,据说所知,这个人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说着,已经来到科豪房门前的奥托微微示意,随着一个强盗伸手推开房门,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科豪的身子直挺挺的倒挂在房梁上,血水顺着他的脚腕流过已经变得一片模糊的身体,最后滴在已经汪成一个小小血泊的地面上。 在他旁边,同样全身鲜血的缪兰坐在地上,正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一个木头房子的玩具。 看到人们走进来,缪兰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在一起,当他寻找到德尔泽时,他抬手举起了那个玩具:“这是她留下来的,她没来得及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了,可是这个混蛋,他把她们两个……” “我的上帝。”德尔泽走过去一把抱住缪兰不住安慰着, 而走过去看着在房梁上不住晃动的躯体的阿历克斯,则回头向着阿赛琳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死了。” 第三十八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四)炫音 “死了?” 听到阿历克斯的话。奥托的双眉立刻紧皱起来,他似乎不信似的伸手拿起身边的一根粗木杖用力捅了一下科豪还在不住晃动身体,看着不住摇晃的尸体,他的嘴里不禁吐出一声嘟囔“上帝,这回我们要有麻烦了。” 就如同在为这个明显不吉利的预言做下注解,就在奥托的话刚刚说完,一阵喧嚣声忽然从外面很远的大厅方向传来,同时走廊里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一个强盗慌张的跑进房间,人们听到他不安的低声吼着:“有人来了!” 这个强盗的脸上这时一片慌乱,他一边喊着一边盯着通向下面的石头楼梯口处已经出现的几条不住晃动身影,同时脚步声已经传遍整个下面的楼层。 “上帝这次我们可要倒霉了。”一个强盗嘴里说着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一柄链锤,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人影晃动的楼梯口。 人影晃动,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他的衣服敞开,混乱的头发上还挂着一支女人的花饰,但是他显然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 因为过于慌张,他甚至没有注意为什么走廊里没有卫兵,而且原本应该紧闭的房门也是敞开着的。 当冲进房间的时候,他的嘴里还不住的喊着上帝,而当他看到倒吊在房梁上的尸体时,他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发出一声可怕的低叫。 隐藏起来的强盗们也就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他们手里的武器立时指向那个男人,而当他再次发出惊惧的叫喊时,阿赛琳手中的剑已经在他的脖子上顺手划过一道浅槽。 “住嘴,如果你不想死就立刻住嘴!”阿赛琳伸手抓住这个人的头发,同时剑尖飞快的在他的脖子上点了一下“告诉我你是谁?” “上帝,这是怎么了,大人死了,保加利亚人……”那个人语无伦次的叫喊着,就在这时,从楼梯口也已经出现了一阵更大的叫喊声。 终于发现了楼上异常的皮尔利兹人立刻向楼梯上涌来,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同时嘴里发出一阵阵喊叫,但是他们立刻被早有准备的强盗们挡住! 这时已经从房间里找到各种武器的强盗同样发出可怕的嘶喊,他们在楼梯口用手里的长矛和利剑拼命戳刺涌上楼梯的敌人,霎时间楼梯上立刻血光四溅,惨叫连连! “让开!”阿赛琳的喊声从后面传来,随着她的声音,一道剑光霎时从人群里闪动起来,伴着下面的人发出的惊叫声,阿赛琳如同一个可怕的亚马逊女战士般双手挥舞着长剑沿着楼梯向下冲去。 下面的人完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可怕的举动吓住了,他们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居然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随着阿赛琳手中的长剑几乎占据了整个楼梯,人们被迫不住的向下倒退,当他们终于清醒过来,叫喊着长矛手向上冲去时,阿赛琳却忽然向上疾奔! 她冲过接应她的强盗。提着长剑大步走进房间,就在奥托刚刚张嘴要对说什么的时候,剑光暴闪中,倒吊着的科豪的人头已经随着被斩飞下来! 阿赛琳一把抓起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的头发,随着滴下的血水,她转身向着已经被逐渐挤压得向后倒退的强盗们走去。 “砰!”的一声,带着一串血珠的人头向楼梯下飞了出去,随着从下面的人群中响起的一阵惊叫,已经被冲杀得就要溃散的强盗们立刻因为下面暂时的惊慌停了下来。 皮尔利兹的贵族们惊慌的看着落在台阶依然还在不停滚动的人头,随着石阶上留下的一串串的血迹,人们不住的后退,即便是早已见识过恐惧战争的人们这时也因为那颗人头滚落身边而本能的向旁边让去,一时间整个楼梯上一片沉寂。 “你们是要和我打吗?!”阿赛琳顺手又抓起地上的一柄长剑,随着双剑在她的手里闪过一串剑花,她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的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在她身后,阿历克斯双手握剑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也许你们当中有人知道我,我是阿赛琳,是厄勒冈的主人。”阿赛琳慢慢走着,她的眼中闪着残酷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她虽然面对强敌。却从内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似乎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完全又变回了那个令人畏惧的海盗首领,又再一次驰骋在她所为之向往的大海上掠夺厮杀! “上帝,这是那个女海盗……” 一个贵族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呼,而就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强盗的后面忽然响起:“她也是能拯救你们的人!” 奥托缓慢的从强盗们后面走了过来,他因为还没有完全康复而显得一片煞白的脸上挂着汗珠,同时一只手扶着盘旋而下的楼梯边沿缓缓的走着,那个刚刚被俘虏的贵族正惊慌的跟在他身边。 “她是厄勒冈的主人,是个海盗,可她也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所以你们应该尊重她,特别是这个时候。”奥托说完向着阿赛琳回过头低声说:“上帝保佑我们,保加利亚人越过边境了。” 奥托的话让阿赛琳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她慢慢转过头,看着那些愕然盯着自己的皮尔利兹贵族,她手中的双剑放低,随着她的脚步缓慢的向下走去,人们的眼神不禁随着她移动着。 阿历克斯紧张的要跟上去,却被奥托悄悄拉住:“让她去,也许这是个机会。” 已经走进人群的阿赛琳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不安,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她走到了人群中间,在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士盯视下,她才停了下来。 “你们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么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阿赛琳盯着四周的贵族们“要么现在杀了我们,然后你们自己抵抗。要么和我们一起对抗保加利亚人!” “你杀了我们的将军!”人群中有人愤怒的大喊着! “是杀了一个好色的酒鬼!”阿赛琳转身走上几步,随着她右臂一挥,剑尖狠狠刺进了地上科豪的人头,然后她把人头高高的举了起来“看看他,你们谁能告诉我他是不是能带领你们对抗保加利亚人?这个人除了每天只想着把女人带上他的床,还能做什么事情?难道你们指望这样一个人能带领你们抵抗敌人吗?” “可是你并不是罗马人,你是个海盗!即便你是塞浦路斯领主,可这是罗马,我们不需要法兰克人!” “但是你们却需要一个能带领你们对抗保加利亚人的首领!”阿赛琳向那些叫喊的人同样大声喊着“你们自认能在没有人带领下抵御敌人吗,或者你们能有人出来担当这个责任?我是塞浦路斯领主,而且我相信你们也知道贡布雷子爵已经到了下色雷斯,现在一切都有你们自己选择,是跟随着我抵抗保加利亚人,还是要和我们对抗到底?” 一声长矛顿地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与此同时一直盯着这一切的阿历克斯发出一声大吼:“我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子爵的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我要告诉你们,子爵的骑士团即将到来,如果我们在这里有任何意外,那么你们不但要遭受到保加利亚人的侵略,我相信救赎骑士团的复仇也会彻底毁掉整个皮尔利兹,他们不会放过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即便你们躲过了保加利亚人,也绝对不会躲过救赎骑士团的怒火!” 阿历克斯愤怒的吼叫和威胁立时在皮尔利兹人中激起了一阵波澜。他们相互看着,眼中难以遏制的流露出一阵阵的畏惧。 对即将到来的保加利亚人的恐惧这时已经被对救赎骑士团的畏惧所代替,他们当然知道那个骑士团在圣地所做的一切,更知道带领那支骑士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色雷斯人因为远离君士坦丁堡而消息并不十分灵通,但是眼前这位塞浦路斯女子爵与那位圣子之间那些几乎已经是整个基督世界人尽皆知的风流韵事,却同样为色雷斯的贵族之间流传不已。 当他们听到阿赛琳的名字时,这些人事实上已经胆寒,他们不敢对她挥舞武器,更不敢随便用言语冒犯这个不论是在海上还是在宫廷里都早已引起了轩然大*的美丽女人,一想到为了这个女人而不惜进军塞浦路斯的那位圣子,皮尔利兹人都不禁畏惧的向后退去。 甚至有人这时对已经身首异处的科豪产生了一股难言的怨恨。一想到那个带领着一支强大的骑士团的贡布雷子爵,可能会因为这个愚蠢的酒鬼觊觎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暴跳如雷,皮尔利兹人就不禁对科豪从心底里涌起一阵愤怒! “我们怎么能相信您,”一个贵族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不安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得令人炫目,却危险得令人窒息的女人“我们不知道您会不会在这之后报复我们,要知道我们曾经冒犯您。” 听着这个贵族的话,阿赛琳忽然露出了一个让四周的男人都一阵抽气的笑容,她用双剑相互依削,挑掉插在剑尖上的科豪的人头,然后随着双剑猛然向下一顿,长剑立刻插进地面石板的缝隙之中。 “那个时候我是厄勒冈的阿赛琳而不是塞浦路斯的佐薇,所以我可以由自己来决定你们是不是冒犯了我,”她微微低身用手轻抚裹住双腿有些皱乱的裙摆,然后略微抬起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个贵族“只要你们肯向我宣誓效忠,我就会原谅你们,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冒犯阿赛琳将会比冒犯佐薇更加可怕!” 沉默、寂静;依然是无声的沉默和寂静! 皮尔利兹人愕然的相互对视着,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甚至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但是眼前的局势却让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道路可以走。 保加利亚人的可怕是皮尔利兹人十分清楚的,那些与鞑靼人一样来去如风,而且残忍无比的民族在掠过了一片片的土地之后来到这里,从二百年多前开始兴旺起来的保加利亚人在一个个野心勃勃的国王的带领下对罗马不住侵袭着。 他们掠夺农田,抢劫城市,同时掠走大量人口,这让罗马人既感到愤怒又局促无措,直到巴西尔二世的时代的到来。 在那位勇敢而又野蛮的国王带领下,罗马军队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回敬了保加利亚人,而巴西尔二世也因为用极其残酷的手段惩罚那些保加利亚俘虏而获得了“保加利亚屠夫”的称号。 整个保加利亚王国在罗马的威严下终于衰落下去,保加利亚开始向君士坦丁堡献贡,而整个保加利亚则彻底成为了罗马在欧洲内地最大的领地。 但是这一切却在艾萨克二世登基之后不久就彻底变了样,阿森和彼得的暴动最终导致了一个新保加利亚王国的建立,而随后艾萨克二世那玩得并不娴熟的挑拨离间不但没有让保加利亚发生内战,反而导致了原本还算对罗马颇有好感,甚至还试图重新依靠和罗马订立藩属关系而获得保护的彼得,最终死在了他的共治国王阿森的手里。 保加利亚终于彻底成为了罗马的敌人,而原本因为有保加利亚做为屏障而居于腹地的上色雷斯。则彻底暴露在了充满敌意的异族面前! 在很多年前,保加利亚人与罗马之间的摩擦就已经让上色雷斯苦不堪言,但是那却毕竟还在帝国的约束下有所收敛,而现在皮尔利兹人绝对不会相信保加利亚人会对自己有任何的仁慈可言了。 皮尔利兹的贵族们脸上浮动着畏惧,科豪之前的劣性让他们知道即使这个人活着,也难以想象会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进攻,甚至有人怀疑他会不会因为畏惧而抛弃所有人独自逃跑。 而现在他的人头已经被人戳在剑尖上示众,这就让皮尔利兹人感到更加无所适从。 “效忠于我,还是与我为敌?决定吧!” 阿赛琳逼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她那双蓝色的眼睛扫过一张张的面孔,迎着这双眼睛,皮尔利兹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阵阵不安。 皮尔利兹人畏惧而又犹豫的看着这个令他们不安的可怕女人,这个女人这时的美丽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如美杜莎般的诱惑,希腊人骨子中那种对于美丽事物的喜爱这时却幻化成了眼前令他们摇摆不定的犹豫。 但是,就在这时,一阵从突如其来的呐喊声却从城堡外面响了起来! 那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是如同世界末日般恐惧的哀号! 一个满脸惊慌的卫兵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他的眼睛慌乱的在人群里寻找着,当他看到地上的人头时,他先是发出一声愕然惊叫,接着就绝望的大喊着:“上帝!保加利亚人来了!” 这声喊叫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忘记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随着躲在墙角的女人发出的惊叫,所以贵族几乎同时慌乱的向着塔楼上冲去。 拥挤在塔楼上的贵族们畏惧的看着西北方河岸对面的夜色中闪动的一串串火光,随着那片在黑暗中不住晃动,沿着河岸一路向着通向架设在河边的木桥的火光不住移动,一片片若隐若现的影子也随着火光隐约晃动。 “他们要过河!”一个贵族惊恐的大叫着,于此同时他看着下面城市里已经因为惊慌而在大街上不住慌乱奔跑的人们发出一声绝望喊叫“我们怎么办?” “也许我们可以给他们钱,对!我们给他们黄金,他们就是来要这个的!”另一个人一边叫着一边回头想跑下塔楼,但是他却被迎面而来的阿赛琳挡住了去路。 “你们以为用黄金就能让保加利亚人退走吗?”阿赛琳毫不在意那些贵族看着她的眼神,她旁若无人的穿过那些贵族登上塔楼,看着对岸几乎已经连成一线的火把,她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冷的哼声。 “可是我们没有多少士兵,皮尔利兹从来没有驻扎过太多的军队。”贵族们胆怯的看着这个女海盗,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保加利亚人经常骚扰,但是象现在这样试图进攻皮尔利兹的事情还从来没发生过。 “那就让我的人守卫皮尔利兹!”阿赛琳忽然跃身一跳,随着她修长的双腿从裙子下划起一条弧线,美丽的女海盗已经跳上堡垒塔楼狭窄的墙壁“你们既然胆怯,那就把皮尔利兹的命运交到我的手上!” 贵族们看着高高的站在墙壁上的阿赛琳,夜风把她身上的衣裙吹得飘扬起来,她那头黑色的头发就如同和夜色融合在一起似的充满神秘,而下面城市里的灯光和对岸不住向着连通两岸的桥梁上延伸的火把就如同映照在她身后的一道光环。 听着城里民众发出的惊恐喊叫,看着四周已经茫然无措的同伴,再随着那些跟随着阿赛琳的强盗和近卫军手中的武器闪动的寒光,贵族们中间终于传出了一阵无奈怯懦的叹息。 “为了皮尔利兹。”罗马贵族中用他们所能找到的苍白借口维持着自己那可怜的尊严,但是他们却知道早在阿赛琳宣布身份,而他们停止了向她进攻时,罗马人最后的那点尊严就早已经荡然无存。 “为了皮尔利兹,”阿赛琳点头看着羞愧的贵族们,然后她忽然转身看着已经下面的城市发出大声的宣布“我,厄勒冈的阿赛琳和塞浦路斯的佐薇在这里宣布,皮尔利兹已经至于贡布雷子爵的救赎骑士团的保护之下,这里所有的人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否则就是对骑士团的蔑视和敌意,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阿赛琳的宣布让站在下面的贵族们脸上一阵苍白,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出了一个令他们后悔的决定,但是他们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阿历克斯,皮尔利兹的守卫就交给你了。”阿赛琳跳下城墙向着阿历克斯大声命令着,同时她快速的穿过那些惶恐不安的贵族。 当她毫不客气的走到大厅坐在已经空下来的主座里时,罗马贵族们中间有人不禁发出悲哀的祈祷声。 “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你们的守军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我的命令。”阿赛琳强硬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她美丽的脸上这时留给人们的除了一个女海盗的残酷还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那种样子让一直和她来到皮尔利兹的色雷斯强盗们感到难言的错愕陌生。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吗?”德尔泽嘴里轻轻自语着,他不能不承认眼前的这个阿赛琳是他无法明白的,如果说之前那个能让他感受到熟悉的狂野和令人痴迷的魅力的女人令他神往,那么现在这个坐在主座上俯视着所有人的女子爵,就令他感到无法形容的陌生与迷茫。 “对,这才是她的真正的面目,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女儿,尊贵的塞浦路斯女领主,地中海上的女王,”阿历克斯从德尔泽身边晃过,他的眼睛却只是看着阿赛琳,说到这里他才回头看向德尔泽“我告诉过你不要去冒犯她,要知道这样一个女人绝对不是你能碰触的,她只属于一个人。” “救赎骑士团的贡布雷子爵?”德尔泽嘴里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然后他听到了阿赛琳大声说到:“皮尔利兹的防守将由阿历克斯指挥,而我需要敢和我一起战斗的人。” 说到这里,阿赛琳的眼神越过众人望向抬头看向她的德尔泽。 “我要出城和保加利亚人决战!” 第三十九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五)华丽的音符 点点火光从河对岸的树林里闪动着。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在河边出没。 缪兰站在塔楼上看着仔细观察着对岸的德尔泽的背影,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低以防被人听到:“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女人?我们可以带着粮食和黄金离开,这个时候皮尔利兹人不敢拦住我们的,我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是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德尔泽回头看着缪兰“你一直想报仇,现在目的实现了,科豪死了,黄金和粮食你也可以带着走了,目的的确达到了,可是我的目的还没达到。” “你要干什么?帮那个女人?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个贵族?甚至她是别人的女人,”缪兰不忿的喊着“别傻了朋友她不会看上你的,她是在利用你,现在保加利亚人随时都会攻城,她要你去为她送死!” “可是她也能给我们所有人一条出路,”德尔泽盯着缪兰重重的说“告诉我你难道真的想一生当个强盗,将来有一天被贵族的军队吊死在城堡门口,或者一个人孤单单的死在山里?” “那你想干什么?”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的缪兰舔了舔嘴唇“难道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得到赦免,你认为帮助他们就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至少这个女人能帮我们,我可以感觉的出来,她是一个真正的强盗可也是个贵族。她有一种让我觉得十分熟悉的感觉,她应该是会帮我们的。”德尔泽低低的说着,他抬头看着挂着寂寥星星的黑暗天空,一阵压抑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大山,可是究竟有什么东西等待我们谁也不知道,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真正的机会,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看着德尔泽沉思的表情,缪兰微微摇着头,他慢慢后退同时嘴里喃喃的说:“不,你不是为所有人着想,你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被她迷惑了,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女人会毁了我们的,她让你做的就是让你去为她送死,你以为她会爱上你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只是在利用你!她就像个美杜莎,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她诱惑然后毁掉。” “那我宁可被她毁了!”德尔泽忽然激动的死盯着缪兰“听着不要阻止我,也别想鼓动别人,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德尔泽的眼神让缪兰感到可怕,他愕然的看着这个一直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然后无声摇摇头,转身走下塔楼。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阿赛琳沉默的坐在原来属于科豪的椅子里,她那头令人炫目的头发这时已经完全梳理在脑后,紧绷的发丝在火光下闪动着暗夜的幽光,一双如大海般深沉的蓝色眼睛死死的盯着摆放在眼前的双剑。 一阵脚步声传来,阿赛琳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到身前的阿历克斯:“怎么样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阿历克斯稍微犹豫,然后抬起头“请允许我带领出城的队伍,由您来守卫皮尔利兹城。” “阿历克斯,”阿赛琳露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微笑,她的笑容一时之间让年轻的近卫军统帅感到一阵炫目“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守城呢?别忘了你曾经守卫过耶路撒冷,而你的对手是萨拉丁。” “可是那太危险了,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军队,那是些强盗……” 阿历克斯还想劝阻,但是他却被阿赛琳一个大胆的举动吓到了。 阿赛琳向他伸出了手,修长的指背划过年轻的近卫军统帅的脸颊,立时在阿历克斯的脸上带起了一片红昏:“正因为他们是强盗所以我才要亲自去对付他们,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强盗,所以我知道强盗的弱点。”说着,她的手轻轻在埃里克斯的脸上微微滑动着“你真的很忠诚与伦格,这让我很高兴。虽然他有很多人追随可是几乎没有多少朋友,而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是大人的仆从,”阿历克斯暗暗蠕动着喉咙“我会为了大人战斗至死。” “阿历克斯答应我,不要只做伦格的追随者,做他的朋友,”阿赛琳慢慢站起来,她一手提着双剑一手揽住阿历克斯的后脑。把心跳加剧的年轻人的头揽向自己,随着炙热的嘴唇落在他的额头上,她轻声对阿历克斯说:“帮助他,让他成为罗马最了不起的皇帝或者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物,答应我,帮助他。” “我向您发誓。”阿历克斯的嘴里发出低沉的誓言“如果有一天需要我用生命这么做,我会履行自己的誓言。” “谢谢,伦格的朋友,”阿赛琳用自己饱满的额头轻触着阿历克斯已经变得滚烫的额头,然后她向后一退,双剑交手眼中闪起一道似乎压抑许久的炙热光芒“让我们去看看保加利亚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伴着这个响彻大厅的声音,阿赛琳大步向着大厅外走去,她已经换上了镶嵌着小块皮甲长裤的修长双腿迈出让看到的人为之心动的步伐,双剑在手中划过两道清冷的光芒。 她走出大厅,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夜风吹拂中,她用一个发箍紧束在脑后的长长马尾的发梢拍打着她翘挺的腰臀,伴着双剑在身前用力交错发出的铿锵响声,阿赛琳向着迎面望来的人们发出一声大喝:“有不怕死的,跟我走!” 随着她的步伐,等待在大厅外走廊里两侧的强盗、近卫军和被挑选出来的皮尔利兹人随着她的经过,紧紧跟在她矫健的身影后,在沿途无数人的瞩目下,走过内堡的庭院向着堡门外走去。 这时的皮尔利兹城里已经一片慌乱,因为保加利亚人的到来而不知所措的皮尔利兹人到处奔跑着,有的人试图出城,但是却又不敢,因为他们知道保加利亚人同样是善于长途奔袭的马上盗贼,他们不知道那些保加利亚人会不会就在城外等着更加容易落网的猎物。 原本兴旺的市集这时因为混乱已经变得狼藉不堪。多年来的安逸生活已经让平原人变得逐渐失去了色雷斯人的彪悍和血勇,在突如其来的敌人面前,一时之间失去了勇气的皮尔利兹人,就如同一群等待宰割的羔羊。 “阿历克斯,我把皮尔利兹城交给你了,”阿赛琳回头看着紧跟而来的阿历克斯“别忘了你发下的誓言。” 说完,阿赛琳的眼神转向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的德尔泽:“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听着阿赛琳的话,看着在夜光中显得如一颗降落在人间的耀眼明星般的女海盗,德尔泽轻轻笑了笑,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阿赛琳:“我这一生其实一直想发财,甚至为了这个被人从修道院里赶出来,可我始终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成功。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什么?”阿赛琳有些好奇的轻轻打开盒子,一块闪着金黄光泽的金属出现在眼前“这是黄金?” “不,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炼金术士,可是因此花费掉的黄金,比我要造出来的还多,真是个讽刺。”德尔泽一声苦笑“不过不论这次是否成功,都不需要我当炼金术士了,所以把这个留着吧,如果走运,你还能把它还给我。” “那就活着回来。” 阿赛琳把盒子用力一攥放进腰间的皮囊,随着她抓起双剑在空中猛然一挥。一声呐喊霎时从色雷斯强盗头领的嘴里发出:“色雷斯人,冲出去!” 城门轰然敞开,远远的刚刚越过横架在河上木桥的保加利亚人愕然的发现,原本应该紧闭城门的皮尔利兹城前忽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亮,随着这片光亮,一队人数不多却无比迅速的色雷斯人突然出现在了城门前的道路上! 彪悍的色雷斯人,狂野的色雷斯人,野蛮的色雷斯人! 在夜色中,山地色雷斯人如旋风般沿着道路向保加利亚人迎头而来! 马蹄在地面上敲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即便人数不多,但是却继承了斯巴达克斯和更多色雷斯英雄勇敢血脉的山地人如同一群可怕的野兽般张开了牙齿。迈动着他们矫健的四肢,毫不犹豫的冲向比他们人数多出数倍的猎物! 保加利亚人中响起了一阵阵呼哨,随着雪亮的刀光闪动,身穿样式古怪的服饰,甚至还没有摆脱鞑靼痕迹的保加利亚军队,立刻如一群同样看到猎物的猛兽般呼嚎着涌向大桥。 “把他们挡在桥上!” 冲在前面的德尔泽发出一声大喊,他手中抓着两根镶嵌着锋利矛头的短矛在夜色里挥舞起一团漆黑的阴影,随着越来越接近,他小心的控制着战马,随着一个跟随在他身边的强盗发出一声提醒的大叫,他手中的短矛已经随着这声喊叫猛然投出! 同时跟着德尔泽投出短矛的强盗嘴里发出各种令人胆寒的怪叫,霎时间夜空中到处都是被火把映起一道道闪亮的投矛的暗影! “砰!”“噗!” 眼看就要冲过大桥的保加利亚前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一片大乱,冲在最前面的人被夹带着战马冲力和巨大臂力投出的锋利短矛刺得倒撞回去,直接砸到身后的同伴身上,同时更多的人发出惨叫一头栽倒,桥头霎时一片大乱! “把他们拦在桥上!”德尔泽的喊叫在夜晚里显得异常清晰,他的两只长矛都已经投完,随着光影闪动,他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柄锋利的手斧,伴着双方对冲的队伍终于在桥头轰然撞击,一场争夺大桥的血战霎时爆发! 血光四溅,肢体横飞,冲在最前面的人瞬间就被淹没在一片血腥的屠杀之中,德尔泽的战马在冲上大桥撞击开迎面的几个保加利亚人之后就被阻挡了下来。 混战中的战马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飞快的跳下马背,双手紧抓着手斧拼命在身前挥舞,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只有不停的劈砍着对面的敌人,听着倒在他斧下的敌人发出的惨叫,他同样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大声喊叫! 一个身体硕壮的保加利亚人向他冲来,德尔泽的手斧和他手中的厚重的马刀撞在一起,伴着马刀断裂的脆响,德尔泽也被撞得向后仰去。 而那个保加利亚人却出人意料的猛扑上来,随着一声大叫,那个人的两臂紧紧抱住了德尔泽的身子,随着看到他脸上已经扭曲的表情,那个人用带着尖刺的皮头盔向着德尔泽的脸上狠狠撞来! 德尔泽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大叫。但是接下来他却听到那个保加利亚人发出的凄惨叫声,随着那个人脸上露出濒死前的抽搐,德尔泽看到那个人从身子身前滑倒,而他的身后,缪兰正奋力从他身上抽出血淋淋的长刀! “别随便丢了性命!”缪兰一把拉住不住喘息的德尔泽“你还要带着我们去看看那个上帝的宠儿是什么样子呢?”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成为罗马显贵呢,”德尔泽哈哈大笑着,他握紧手斧再次挥舞起来“冲过去,把他们赶到桥上去!” 厮杀开始在大桥上展开,虽然保加利亚人人数众多,但是桥面狭窄的空间却无法让他们发挥人数上的优势,而色雷斯人的彪悍和武器上的优势却在这时完全体现了出来! 希腊的传统在这一刻似乎再次降临在这座大桥上,已经杀得疯狂的色雷斯人纷纷挣脱身上衣服的束缚,他们赤身裸体的扑向敌人,用敌人和自己的鲜血在大桥上画出一道道令人胆寒的绚丽彩虹! 残酷的杀戮让同样野蛮的保加利亚人为之胆寒,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被自己侵扰掠夺的上色雷斯人中,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群可怕彪悍的敌人! 在开始突如其来的打击中乱了阵脚的保加利亚人混乱的堆积在桥上,而后面的人则不住的向前涌来,一时间整座木桥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拥挤在一起。 嘶喊声,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和断裂声,还有被杀戮者临死前的祈祷和哭叫,整座木桥一时间就如同一座活生生的地狱,令人胆颤心惊! 河岸边,一个保加利亚将领骑在马上默然看着桥上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自己的人被迫着不住向后退却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紧抓着缰绳的双手不禁用力拉紧,胯下的战马立刻发出一声嘶鸣。 “这是什么?”这个人回头向身边的随从问着“那些希腊人怎么象发疯了似的?” “老爷也许他们是些雇佣兵,”一个随从小心的回答着,他知道自己这个残酷的主人这时有多么危险,他还记得有一个奴隶因为恰好在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从他身前经过,就被他命令人用马拖着在山地上一阵狂奔,直到最后马尾巴后面只挂着一大堆血糊糊的肉块奔跑回来“我们可以让弓箭手射死他们。” “我们也可以让这些人吊在我的房子外变成一堆干尸,”保加利亚将军没好气的说着,然后他忽然招手让人拿过一根火把“告诉那些废物,如果在这根火把烧完之前他们还不能过桥,我就把他们所有人都送到北方去当农奴。” 将军的话让听到的人都一阵恐惧,他们当然知道一旦成为农牧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可悲命运,在为自己不必遭受这种惩罚庆幸的同时,他们立刻把这个命令传到前面。 主人的威胁立刻得到了回应,因为惧怕而变得疯狂起来的保加利亚人奋不顾身的向前猛冲着,与成为农奴相比,他们宁愿冒着敌人可怕的打击,踩着自己伙伴的尸体向前冲锋! 压力立时传来,德尔泽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伙伴开始倒下。 一旦稳住阵脚,之前被突如其来的进攻打得措手不及的保加利亚人就开始组织起有秩序的进攻,他们让手握蒙皮木盾的短刀手走在前面,而长矛手则从缝隙里伸出如刺猬背脊尖刺般的可怕矛锋。 保加利亚人开始迈过大桥上到处横躺的尸体,踩着脚下如河般流淌的鲜血,保加利亚人把在血勇过后,已经开始变得势头衰落的色雷斯人向着桥南挤去。 桥上发生的一切让站在皮尔利兹城头的人们看得身子颤抖,士兵和平民不住的祈祷,而贵族们则低声议论纷纷。 他们的眼神偷偷的望向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阿历克斯,而让他们感到诧异的的,这个看起来可能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的脸上,却始终有着让他们为之愕然的冷静。 “大人们,这与萨拉丁对圣地的进攻相比,不过是个小小的前奏。”阿历克斯淡然的声音让皮尔利兹人稍微安心,到了这时他们才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止是那位圣子的近卫军统帅和侍从长,同时也是守卫圣地的英雄和被人们暗中流传的“使徒”之一。 即便从没有人敢于说明,但是这个称呼已经在整个基督世界里开始流传开来,如果说关于圣子的故事中,除了那些传奇和被世人称道的他与那几位身份高贵,同样都拥有着惊人美丽的女性之间的风流韵事,那么其次让他们为之感兴趣的就是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使徒”。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们中的一个,而且几乎是他们当中最值得令人关注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从在圣地时与萨拉丁的大战到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保护着法兰西斯进入君士坦丁堡,再从一直守护在伦格身边的近卫骑士,到忽然伴随着那位美丽的女海盗出现在皮尔利兹,阿历克斯都不禁让这些皮尔利兹贵族为之仰望。 于是他们立刻变得安心下来,甚至即使看到正被强敌压迫着向桥边退去的色雷斯人的不利局面,他们也并不显得过于担忧了,因为神圣的圣子身边的使徒就在皮尔利兹城上。 慢慢走来的阿索尼娅默默的看着阿历克斯,终于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她伸出手,握住了阿历克斯垂在身边右手。 一阵令她惊心的冰冷传来,阿索尼娅感觉到阿历克斯手上因为汗水而显出的一片湿滑,她用力紧紧握住他的手,而在这时,她听到了阿历克斯嘴里发出的一声轻得几乎不易察觉的自语:“上帝保佑但愿一切来得及……” 阿赛琳觉得背上的双剑有些沉重,这让她不由暗暗为自己变得娇气了的身体感到有些生气,她记得自己曾经在大海里用一柄鱼叉对抗几个敌人,更记得不止一次击败过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 再一次深呼吸,阿赛琳让自己的身体向水下潜去,她能感觉出跟随在身后的那些海盗们同样下潜时带起的水波,多年来的分工合作已经让他们不需要说话就能知道别人要自己干什么,这也是让她感到庆幸的地方,至少自己还是有一群肯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 在黑暗中,阿赛琳摸到了水下的一块石头,然后她感觉到地势在逐渐上升,终于随着一声轻微的水波声响,她踩着河底慢慢的走上了河岸。 在远处的桥上,火光和厮杀看上去显得那么耀眼,而在这里,刚刚泅渡过河的几个海盗则小心翼翼的跟随在阿赛琳的身后向着树林外晃动的人影悄悄靠去。 “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强盗,所以我知道强盗的弱点。” 在德尔泽带着大多数人奋不顾身的冲向桥头阻击保加利亚人时,阿赛琳带着几个最得力的手下悄悄出发。 “强盗的确可怕,但是那必须是在有人领头的时候。”在出城前阿赛琳这样对阿历克斯说。 正因为明白这个,阿赛琳决定冒险渡河,擒贼擒王! 第四十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六)妖异曲调 幽暗的树林里不时闪动起暗淡的阴影。阿赛琳带着手下小心的先前走着,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冒险,或者说是疯狂的事,甚至她觉得这比很早以前有一次自己单独一个人悄悄的爬上一条商船,割断帆绳更加疯狂。 树林外在篝火堆边闪动的人影不是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虽然已经是五月,但是夜晚依然寒冷的天气让这些人围拢在篝火边取暖,同时他们的手里抱着武器似乎在等待着,阿赛琳知道那些是为最终冲过木桥做准备。 桥那边传来的喊杀声隐约变得小了,阿赛琳知道那是因为保加利亚人已经把自己的人逼迫得更远,这让她感觉到了眼前局势的危机,她必须尽快让这一切结束。 阿赛琳沿着树林的边沿悄悄走着,篝火的火光让保加利亚人看不清黑暗处的东西,这让她得到了一点方便。但是当她看到隔着篝火和大队人马的另一边站立的一群人时,她不由皱起了双眉。 她很快就辨认出那些人当中有着这支队伍的首领,但是不论是他身边的随从还是把他们隔离开的军队,都让阿赛琳感觉到了眼前的困难。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冲过去究竟有几个人能冲到那个人的面前,或者根本就没有人能冲的过去,而如果失败意味着什么,阿赛琳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我们直接冲过去吗?”一个海盗不耐烦的低声催促着阿赛琳,从出城之后就没想过还有活着回来的想法。让这些海盗并不为即将面对的死亡感到恐惧,而看着阿赛琳似乎陷入困扰的表情,他们不禁感到一丝不耐。 “不行,随便送死我可不干。”阿赛琳低声阻止着已经跃跃欲试的手下,同时她认真的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些围拢在火堆边不住大喊大叫的保加利亚人,和不是来回搬运东西传递消息的信使,她紧皱的双眉慢慢疏散开了。 河那边的厮杀声更小了,而聚拢在河边观战的保加利亚人发出的喊叫声却越来越响亮。 “我们没有时间了,桥那边快挡不住了。”身边的伙伴开始焦急的催促起来,但是阿赛琳的却始终没有回音,她只是伸手示意手下不要焦急,同时她那漂亮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竖立起来,仔细倾听着战场上传来的各种声音。 一阵隐约咆哮从桥上传来,一时间阿赛琳甚至认为自己听到了缪兰愤怒的喊叫。 而事实上那的确是缪兰的喊叫,在一根锋利的长毛刺过他的肩胛把他死死的钉在身后一个人举起的盾牌上时,这个看似并不健壮的色雷斯强盗却在那一刻爆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疯狂! 他大叫着挥手一剑砍断了刺进自己身体的长矛矛杆,同时他几乎是发疯般的把上身向前猛探,硬生生的从贯穿了肩胛的长矛断口上把身体拔了出来! 随着大蓬的鲜血流淌,缪兰的身子不住摇晃,虽然身边有伙伴立刻掩护着他,但是他的脚下已经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他的眼前不住晃动,保加利亚人的身影似乎变得一片模糊,然后他的精神忽然变得猛然一清,就在德尔泽发出的高声阻止中,缪兰忽然迈开步子。以一种似乎恍惚,更象是摆脱了一切束缚的轻松向着保加利亚人挥舞起的武器冲去。 最后一声呐喊就是这时从他的嘴里爆发出来的! 当缪兰如一头野狼般疯狂的冲进保加利亚人的队伍里,用一只手上的长剑疯狂乱砍时,原本正在推进的保加利亚人不禁被这个人的举动搞到一乱,他们本能的停住向他扑去,当几柄利刃终于戳刺进他的身体时,缪兰发出了濒死前最后的一声呼叫,伴着他手里的长剑没头没脑的砸在一个保加利亚人的脸上,他的嘴里不住的喷溅着血水,随即身子软软的向下滑去。 德尔泽的喉咙里发疯般的爆发出一声大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伙伴淹没在保加利亚人挥舞起的刀光之中,而随着对面敌人队伍的脚步不禁放缓,德尔泽高高举起手中已经劈砍得一片残缺的手刀发出一声怒吼! “上帝,拯救我们!” 他的喊叫在即将被逼到桥头的强盗中中间立时引起一片回应,伴着这似乎是最后勇气的迸发,强盗们彻底疯狂般的向着停下脚步的保加利亚反攻回去! 守在河边观战的保加利亚人不由发出了一阵大叫,他们看到那些色雷斯人不但没有乘着自己人停下脚步立刻逃跑,反而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疯狂猛扑上去的时候,不禁发出了愕然的大叫,而这阵大叫立刻引起了后面树林里的保加利亚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从火堆边站起来,向着河岸边观望,同时有的人还向着岸边跑去要看看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后面队伍的保加利亚人当中一片纷乱,而阿赛琳等待的,正是这个一直在盼望的机会。 就在保加利亚人被桥上发生的一切吸引的刹那,阿赛琳忽然从树林里快步闪了出来! 桥上发生的一切同样让站在城头上观战的皮尔利兹人也发出了一片呼声,不过他们是因为兴奋和激动,城头上的人们不住的高声呐喊,为那些之前还被他们痛恨不已的强盗助威,甚至有人大声的用赞美诗里的词句表示对着这些勇敢的色雷斯英雄的崇拜! 但是,阿索尼娅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紧握着的阿历克斯的手突然微微一颤。 她回过头看到的是阿历克斯原本冷静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苍白,同时在眼睛不住的盯视着依然沉寂的河对岸的时候,阿历克斯的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桥失守了。” 随即,就在阿索尼娅还没明白过来时,阿历克斯忽然转身向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近卫军士兵们发出命令:“告诉皮尔利兹人,准备守城!” 皮尔利兹人听到这个命令时还沉浸在欢呼的喜悦中,当他们听到阿历克斯的命令时还有些愕然,但是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他的话变成了现实! 扑进敌群中的色雷斯强盗就如同一大团扑向火把的飞虫,在稍一带起点点华丽的光亮之后就立刻被火焰吞噬,当德尔泽带着手下用最后的力量引起保加利亚人的一片慌乱后,得到的却是立刻被围拢过来的敌人团团包围的结果! 到了这时,保加利亚人甚至已经不再管这些被包围在桥的中间,紧紧围拢成一个圈子的色雷斯强盗,他们呼啸着呐喊着从这些人身边冲过去,冲过桥头,踏上对岸的土地,伴着一阵疯狂的呐喊欢呼,保加利亚人立刻蜂拥着向皮尔利兹城的方向冲了过来! “桥丢了!”“保加利亚人来了!” 皮尔利兹人的欢呼还没有停歇下来就变成了惊恐的大叫,他们在城头上不住慌乱的奔跑,同时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而变得疯狂的恐惧立刻如瘟疫般传向四周! “愚蠢的皮尔利兹人!”阿历克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咒骂,可是他知道这是即使喊叫也无法阻止这种盲目的慌乱。 随着保加利亚人发疯般的喊叫着冲向城墙。阿历克斯忽然几步奔上身旁的一个塔楼,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副弓箭,同时一声高亢的呐喊从他的嘴里爆发出来:“近卫军,准备战斗!” “近卫军,准备战斗!!” 城头上的近卫军士兵霎时跟随着自己的统帅发出了震人心肺的呐喊,在那些皮尔利兹人惊恐不安的慌乱中,在他们只知道不住叫喊着试图奔逃的恐惧中,始终坚定的站立在城墙上的近卫军士兵们口中,发出了相同的战斗口号! “上弓弦!”随着一个弓手领队的命令,近卫军士兵们整齐划一的用早已准备好的曲柄把手中的弩弓撑在墙上用力拉开了弓弦! “稳住……” 阿历克斯把弩弓顶在肩头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命令,敌人已经越来越近。 “稳住,” 随着保加利亚人越来越近,阿历克斯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他的稳稳的握着弩弓,箭头随着瞄准的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的身影缓缓移动着。 “稳住!” 敌人已经冲上了铺着石板的城前大路,那些保加利亚人狰狞的面孔这时已经完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射!”一声爆喊从阿历克斯的嘴里爆发出来! 伴着城头上响起了的一片砰然响声,飚飞的弩箭立时夹带着凛冽的风声疾扑敌人! “噗!”“噗!”霎时间冲在最前面的保加利亚人立刻倒下一片,锋利的弩箭夹带着由上而下的强劲力量把他们的身体冲击得向后撞去,有的人甚至被弩箭直接射穿,和身后的人贯在一起! “上弓弦!”弓手领队的命令再次响起,而这时拉紧弓弦的声音已经比之前高出很多。 皮尔利兹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支队伍能够和那个强大的萨拉丁对抗,为什么他们能创造守护圣地的奇迹。 近卫军的举动让皮尔利兹似乎看到了希望,一些依然勇敢的皮尔利兹人已经站上城头。随着同样拉起弓弦,更多的弩箭霎时迎头向着保加利亚人激射而去! 城下霎时一片大乱。 勇敢的进攻永远是所有军队所崇尚的,特别是保加利亚人,这些传说中来自鞑靼或者斯拉夫人,甚至有人说是更加纯正的哥特人的后裔对进攻和掠夺的兴趣往往比任何其他民族都更要浓厚,但是这样的人也往往会在突然遭受挫折时变得混乱不堪,甚至是手足无措! 突如其来的打击霎时让正在冲锋的保加利亚人一片混乱,他们一边慌忙的用手里的木盾抵挡着不住呼啸而下的弩箭,一边大叫着向后退去,而因为重冲得过远而已经奔到城下的保加利亚人,只要举着盾牌。在原地寻找着能躲避弩箭的地方。 但是皮尔利兹人却并不是仁慈的,他们不但拼命的向正在后退的敌人射击,还寻找着已经倒在城下却没有死去的敌人。 每当听到一个呻吟声,他们就会向下一阵乱射,直到漆黑的城下一片沉寂,同时他们在一些贵族骑士的指挥下开始把各种能够防御的武器搬上城墙,一时间就如同刚才突如其来的恐慌一样,皮尔利兹人忽然莫名其妙的变得勇敢起来! 城头上的弩箭令保加利亚人慌忙停下了脚步,而从桥上传来的虽然变得低微,但是却始终没有停歇下来的厮杀声更是搅得他们的队伍慌乱紧张,终于保加利亚人开始后退。 皮尔利兹城上立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同时他们向着依然紧紧围拢在一起,如被海水冲击着的那一小团色雷斯强盗大声的喊叫着:“冲回来,冲回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阿历克斯,我为你骄傲,”阿索尼娅奔上塔楼,她骄傲的看着紧握弩弓的阿历克斯,心中的激动和自豪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里最高贵的女人“是你让皮尔利兹人勇敢起来了。” 听着自己的爱人那兴奋的声音,阿历克斯嘴角挂起一丝苦笑,他知道皮尔利兹人的勇敢就如同的恐惧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这种情绪化的激情很快就会在保加利亚人清醒过来之后土崩瓦解,这种局面他早在耶路撒冷就已经见识过。 突然的勇气与突然的畏惧,这两种根本无法猜测的情绪可以让一群濒临失败的乌合之众创造奇迹,也同样能让他们立时土崩瓦解! 而这时阿历克斯的眼睛则死死盯着德尔泽的那些人,他可以感受到皮尔利兹人也都同样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团体。 这让阿历克斯深深的知道,很可能那些人彻底覆灭的时候,也就有是恐惧和不安重新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开始。 “阿赛琳,你一定要快呀,哪怕是只引起保加利亚人后方的慌乱也好,一定要快!”阿历克斯心底焦急的呐喊着。 阿赛琳领着自己的手下毫无遮拦的向着那些保加利亚人走过去,他们手里的武器都随意的垂在身边,当经过一些不显眼的地方时,她顺手抓起地上一件肮脏的连帽披风披在身上,遮盖住了她那诱人的躯体。 保加利亚人被桥上刚刚发生的一切吸引住了,他们相互推搡攀沿着向河对岸看去,同时有的人还在用阿赛琳听不懂的语言不住咒骂喊叫。 没有人想到这个时候会有敌人出现在自己的后队。皮尔利兹人多年来的忍耐和回避已经让他们在保加利亚人眼中变成了一群可以随时被掠夺的最好猎物。 甚至很多保加利亚人曾经在皮尔利兹城外的乡村里连续几天享受向下乡村女孩村让他们着迷的身体,而不用担心皮尔利兹人会出城报复。 尽管这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进攻皮尔利兹城,而且也的确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击,但是他们却绝对不相信有人敢偷袭自己人多势众的后队。 而最重要的是,保加利亚人始终没有摆脱部落痕迹的落后,让他们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纪律可言,他们可以在一声号角中发出猛冲,也会在一声唿哨下转身逃跑,但是对于真正军队的防范和纪律却从不重视。 正如阿赛琳所说,正因为保加利亚人是一群强盗,她才知道他们的弱点所在。 在衣着混乱,根本没有任何识别的杂乱营地里,没有人注意这些不着边际的向着那个保加利亚将领靠近的人,而这时阿赛琳离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近。 “桥上怎么了?”保加利亚将军不耐烦的问着,他的双眉紧皱起来,脸上阴沉的表情让身边的随从胆战心惊。 深深知道主人脾气的随从们没人敢回答,他们同样焦急的看着前面,同时期盼着前面能发生变化,好让主人的心情能变得好起来。 没有等到答案的保加利亚人嘴里发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他催动战马向前迈步,随着手里的鞭子猛挥,随从们立刻慌乱的让开道路。 “我要亲手宰了他们,然后用他们的血泼满皮尔利兹城。” 保加利亚将军的嘴里发出夹杂着血腥味道的诅咒,他随手高举马鞭,就在他要催马先前的时候,几个人影出现在让他面前。 保加利亚人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他不相信居然还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挡住自己的道路,他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的向着走在前面那个看起来身材瘦弱的人的头上挥去。 身影一闪,那个原本应该畏惧的低头,用脊背承受他那一鞭的人居然灵巧的躲到了一边。 愤怒霎时从保加利亚将军的心底涌起,他不加思考的扔掉鞭子抽出马刀,就在他的手刚刚举起时,就着附近闪动的灯光,他忽然看到了那个人抬起头来之后的容貌。 保加利亚将军的手霎时僵在空中,他无法想象自己看到了一张什么样的妖艳容貌,甚至在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幻觉。 “就是你了。”阿赛琳开口说了一句保加利亚人听不懂的话,随即她身上的披风霎时旋转着掀起,伴着一具能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妖娆身躯闪显,她手里隐藏的双剑光滑的剑面已经映着四周的火光和她那张如海妖般的容颜,带起一片炫光,刺破夜风,直袭敌将!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在暴起发难的一刹那,阿赛琳甚至可以想象到敌人在自己剑下血溅当场的样子。 但是这一切却完全被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破坏了。 敌将胯下的战马忽然发出了一声嘶鸣,它因为被阿赛琳旋转着扔出去的斗篷惊吓到而立起来的前肢恰恰挡住了埃塞林那致命的一击! 剑锋猛然刺进了战马的脖子,随着一声惨叫战马霎时栽倒在地,而保加利亚人则喊叫着向后栽去! 霎时间,四周一片混乱! 敌将翻滚着向后爬着,而先是一愣接着就冲上来的保加利亚人立刻包围过来! 眼看着敌人就要从自己眼前消失,在这一刻阿赛琳的嘴里迸发出了一个手下们都无比熟悉的呐喊:“厄勒冈!装撞角!” 随即,她的身子向挡在眼前的战马身上猛然跳去! 在那一刻海盗们同样爆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所有人大喊着跟随在阿赛琳身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海战撞击,一去无回! 阿赛琳双剑高高举过头顶,她的双脚在依然抽搐的战马身上用力一弹,伴着一股弹力,她的身体在空中如同一道弯曲的美妙彩虹,双足用尽全力向后绷紧,坚挺的乳峰在这一刻似乎就要从皮甲里迸发出来,而她的头颅同样仰向身后,整个身体霎时似一波弯月般在空中越过冲过来的敌人! 保加利亚将军在那一刻恰好本能的回头,他看到了从空中如惩罚天使般降临的阿赛琳。 在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反应的一刹那,保加利亚将军看到的只有两道映衬着火光的剑影劈头而下! “啊!” 濒死喊叫响起,德尔泽看到最后一个同伴应声倒下。 他的身子摇晃,他知道自己也即将死去,伴着腿上被扫过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德尔泽手中的手斧终于拿捏不稳,从他的手里甩脱出去。 “上帝宽恕我。”德尔泽嘴里发出一声忏悔祈祷,他看着迎面冲来的保加利亚人,张开了两臂。 眼前的兵器在闪起可怕的光芒,死亡就在眼前,随即他和所有保加利亚人都听到了从河对岸传来的一阵惊慌的叫喊混乱! 保加利亚人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德尔泽也不禁放下手臂望向对岸,而皮尔利兹城的人们则爬在城墙上焦急的望着那边。 终于,随着保加利亚人的队伍向两边缓缓让开,一个全身浴血的婀娜身影出现在桥上,她的手里,俨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第四十一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七)最后的缓音 站在桥上的保加利亚人屏住呼吸看着做过他们身边的阿赛琳。这时她经过的任何一个保加利亚人都可以突然向她进攻,也许只是那突然的一下,这个令人着迷而又胆寒的妖精就可能会立刻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这么干,甚至即使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也被她手里提着的人头震慑住了! 那颗人头脖颈下的部分还连着长长的一串血糊糊的东西,拖在地上就如同一长串章鱼的触角般带起一团暗红色的湿泥,而那些东西,不过是那个保加利亚将军脖子以下的一堆烂肉。 那些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保加利亚人怎么也不会忘记,前面这个就如同洗过一次鲜血沐浴的女人,是怎么如一只长了翅膀的鹰凖般越过身下的敌人,如一个惩罚天使似的落在那个人的面前,甚至即使到这时也有人还在不住颤抖着嘴唇回忆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阿赛琳的双剑几乎是如同两道狠狠落在那个保加利亚人两肩的可怕铡刀般,楔进了他脖颈的两侧,当时这个人没有发出一声叫喊,他的头连着一大条身体直接就向后栽去,那样子就如同一截被砍断的树杈般折断在他的身体旁边! 就是这样令人胆寒的一幕彻底的震慑住了保加利亚人! 尽管同样残忍野蛮,但是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的上身居然会只一晃就被截成了三节,而做出这种可怕事情的,居然是一个美丽得令他们炫目的年轻女人。 强盗的可怕,更多的来自他们那如狼群般聚集起来的力量,而一个突然失去首领的狼群。却往往会因为一时的不知所措而失去最好的机会。 现在的保加利亚人正是如此,他们一时间被阿赛琳那混合着妖异的美丽和可怕杀戮的奇异气魄所震慑,以至当她毫不犹豫的搅动双剑,把那个保加利亚将领的人头从他的身上挖下来时,他甚至因为这令他们胆寒的血腥而不住后退。 阿赛琳的脚下每走一步都踩出一个令人惊心的血红脚印,随着她在海盗们的保护下穿过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呆住的保加利亚人之后,她来到了依然张着双手的德尔泽面前。 “上帝,这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一张脸。”德尔泽的眼睛盯着阿赛琳手中狰狞的人头,几乎在也没有力气的瘫坐在地上,他的手始终那么长着,就好像一直在做着迎接的动作。 “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并不在意让你照顾这位保加利亚将军,”阿赛琳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的色雷斯人,当她看到缪兰的尸体时,她微眯眼睛然后转身,迎着那些依然呆愣的保加利亚人,慢慢举起了手中血淋淋的人头! “不论你们是否听得懂我的话,你们现在应该看到,你们首领的人头就在我的手中,是我亲手砍下了他的头!而且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认为比他的运气好,那就过来!” 随着阿赛琳这声高喝,她忽然脚下一挑,一根长矛立刻飞起,随着她手中的人头向着空中疾飞,她一把抓住恰好落在眼前的长矛,用力一刺。 “噗!”的一声,锋利的矛尖立刻把人头象刺一个苹果似的挑在了空中! “砰!”长矛的尾部狠狠戳进了桥面木板的缝隙之间。随着又一串猩红的血珠如雨水般洒落,阿赛琳丝毫不理会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血水,双眼如盯视着猎物的凶猛母兽般紧盯着对面的保加利亚人。 即便在这时已经稍微清醒过来的保加利亚人再次被面前这个可怕女人的举动镇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肯出来面对这个女人,虽然保加利亚女人同样以彪悍和粗猛著称,但是和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比起来,那些女人甚至可以用温顺的绵羊来形容了。 同样被阿赛琳这疯狂般的可怕举动吓住的,还有皮尔利兹城上的罗马人。 即便依然是深夜,但是桥上保加利亚人手里的火把却让皮尔利兹城的人把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他们看不清那颗人头可怕的样子,可是当他们阿赛琳用长矛挑起人头的意外举动时,皮尔利兹人还是不禁发出一阵低声惊叫。 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怎么会干出如此可怕的事情,而当他们看到阿历克斯似乎始终不为所动的脸色时,他们才忽然想起,这位在城头上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使徒”,也和那个女人一样,拥有着令人畏惧的经历。 阿索尼娅有些脸色苍白的看着桥上的一切,虽然她自认十分勇敢,甚至还嘲笑过那些君士坦丁堡的贵妇人们,都是些可怜虫,但是到了这时她才开始真正明白,为什么那些近卫军对阿赛琳都有着一种近似畏惧的尊敬。 “一切就在现在。”阿历克斯的嘴里急急的吐出一句话。同时阿索尼娅看到他手里握着的弩弓的弓弦在微微颤抖。 终于对峙随着一个身材粗壮的保加利亚人从人群里走出来被打破了,城上的人们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相信自己的心跳声肯定别人都能听到,一时间整个城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阿赛琳和那个人的身上,人们看到那个看起来比阿赛琳高出整整一截的男人低着头看着阿赛琳,随着他们激烈的争论,城上的人们也不由发出一阵阵低低的议论。 阿历克斯微微回头看了看那些站在不远出的皮尔利兹贵族,他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随着向一个手下使出眼色,那个近卫军突然发出一声低吼,随着他的吼叫,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面看上去显然是临时赶制的红色黑十字旗。 随着近卫军士兵双手一抖,旗帜立刻出现在城头。 即便相信保加利亚人看不清那面旗帜,但是皮尔利兹人还是不禁吓得发出一阵混乱的叫声。 他们没想到阿历克斯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展现出红色黑十字旗,看着那面让他们心情复杂的旗帜,皮尔利兹人似乎不但看到了这些救赎骑士团誓死捍卫皮尔利兹的决心,也看到他们毫不掩饰的宣示对皮尔利兹的无可争议的所有权! 站在桥上的保加利亚人显然被城上忽然出现的混乱吸引,当他们就着城头上的火光看到那面旗帜时,保加利亚人中同样掀起了一阵意外的波澜。 他们愕然看着那面旗帜,就在那个和阿赛琳谈判的保加利亚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时,阿赛琳已经发出一声低呵:“那么这就是你们看到的了,这座城市现在在救赎骑士团的保护之下,如果你们依然继续进攻,那就是在和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为敌。” 阿赛琳面前的保加利亚人的脸上霎时露出一一阵错愕,他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的,但是那面在城头上飘扬的旗帜却让他不禁大吃一惊,虽然已经听说救赎骑士团已经进入色雷斯,但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应该还在上色雷斯的这面旗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与自己国家边界接壤的下色雷斯的皮尔利兹城! 望着那面旗帜,即便是野蛮狂妄的保加利亚人也不禁暗暗吸气,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拥有掠夺和屠杀这座城市,甚至是整个色雷斯的胆量,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有与这面旗帜下的骑士为敌的勇气。 虽然皈依十字架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不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摩拉维亚人活着是更远的匈牙利人,那种执拗般的虔诚却已经深深的渗入了他们的骨子里,甚至那种原本来自于异教的偏执让他们对信仰的执着比来自西方的骑士和贵族更加狂热,以至在他们看来,那些跟随着德意志国王而来的欧洲骑士,甚至也有着要被挑剔的地方。 但是,当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敌人,从罗马人变成了举着神圣旗帜的救赎骑士团时,对上帝的顺从和对圣子荣光的畏惧令他们霎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那个和阿赛琳对峙的保加利亚人在一阵错愕之后,回头大声很身后的人商量着,在经过了一阵激烈的争论之后,他回过身对阿赛琳用有些蹩脚的希腊语说到:““我们现在不会进攻皮尔利兹城,可是会有人和这面旗帜战斗的。到了那时候我们只希望知道上帝究竟站在谁的一边,要知道那个人也是被上帝所选择的。至于现在……” 他向阿赛琳伸出手,随着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让他无法忘记的女人,似乎要把她的影子记载心底里似的,保加利亚人的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吟。伴着他慢慢从阿赛琳手中接过那柄已经被流淌下来的鲜血浸得一片猩红湿滑的长矛,他突然一手抓住矛杆,一手抓住人头上的头发用力一揪,随着“嘎吱”一声,人头已经被他从长矛上拔了出来! “我们会再回来的,到那时候也许我们会向那面旗帜行礼,”这个保加利亚人看了看城头上若隐若现的旗帜“也许我们会就冲上去,这一切都看上帝怎么安排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向着阿赛琳伸手一指:“女人,不过不论怎么样,我都要得到你。要么向那个贡布雷子爵要你,要么俘虏你。” 说完,他再次深望一眼阿赛琳,转身随着已经开始慢慢退去的保加利亚人向着对岸走去。 “走了?”“退了,保加利亚人退了?” 城头上的皮尔利兹人先是相互愕然的对望着,在稍一沉默之后,城头上立刻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人们相互拥抱着,拍打着,同时更多的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祈祷,他们为自己终于躲避了一场劫难感谢上帝和基督,直到他们终于想起真正拯救他们的是那些来举着黑色十字的骑士时,他们才看纷纷向着阿历克斯涌去。 但是他们看到的却是阿历克斯急匆匆的背影。 几乎是奔跑着冲出城门的阿历克斯紧紧盯着被海盗们簇拥着走来的阿赛琳,虽然出城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当那些人再次出现在阿历克斯面前时,他却发现回来的人却少得可怜。 跟随着阿赛琳偷袭保加利亚营地的人虽然只是受到了短暂的抵抗,但是却已经伤亡惨重,而德尔泽则是一个人孤单单的走了过来。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难以掩饰的苍凉,从离开下色雷斯时的几十个同伴,到现在只有留在城里的那十几个人,德尔泽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伙伴一个个倒在身边,而最让他痛心的是,他看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亡。 “那个女人会毁了你。”缪兰生前的劝阻这时在德尔泽的耳边回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获得尊严的代价是如此的大,以至德尔泽开始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但是他也知道这时的自己就如同控制了皮尔利兹的阿赛琳一样,已经无法从其中退却。 被阿历克斯小心的迎进城门的阿赛琳迎面就看到了一群畏惧的望着他的皮尔利兹贵族。 看着他们的眼神,阿赛琳的嘴角忽然划过一丝讥讽,她知道这些人一旦躲避开了危险就会立刻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甚至她能想象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开始后悔答应把皮尔利兹至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了。 看着走过来的那些皮尔利兹贵族,阿赛琳停下脚步,她的眼睛在他们的脸上缓缓划过,所有和她对视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眼睛避向一边。 “保加利亚人很快就会回来。” 阿赛琳的话让皮尔利兹贵族们一阵愕然,就在他们露出不信的神色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时,阿赛琳已经回头向着阿历克斯吩咐:“告诉我们的人做好准备,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看着阿赛琳,不过他立刻毫不犹疑的转身吩咐。就在那些皮尔利兹贵族不知所措的愕然中,近卫军士兵们已经迅速的聚集到阿赛琳的面前。 “你们干的很好,用这么少的人阻止住了保加利亚人。”阿赛琳大声向近卫军士兵们喊着“但是我却不能再命令你们做更多的事情了,保加利亚人很快就会再回来,而且他们可能会有更加强大的援军。你们是伦格的近卫军,是他最信任的人,我没有权力让你们为了皮尔利兹送死。” 阿赛琳的话让近卫军沉默,却让皮尔利兹贵族们一阵惊慌,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海盗出身的塞浦路斯女领主会突然宣布放弃皮尔利兹,而对于保加利亚人可能会随时回来的恐惧,让他们不禁立刻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子爵小姐,难道您要食言吗,我们把皮尔利兹的命运交到了你的手里,难得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信任?” 贵族们惊慌甚至是不满的大喊着,他们不但自己围拢过来甚至还大声鼓动闻讯而来的民众挡住守卫在阿赛琳身前的近卫军的道路,一时间,皮尔利兹城门前一片混乱。 阿赛琳好笑的看着这些人,她当然知道这些皮尔利兹人这时是多么的左右为难。 对他们来说,被迫臣服在救赎骑士团的旗帜下,显然并不是他们希望的。而对保加利亚人的畏惧却又让他们不能放弃自己这些救命的稻草。 这种折磨人的心理让皮尔利兹一边从心底里排斥,一边却又不遗余力的试图阻止着阿赛琳将要离开的举动。 “保加利亚人要对付的是罗马人的皮尔利兹,而不是依附在虔诚的祈祷者旗帜下的皮尔利兹,”阿历克斯忽然大声说着,这时的近卫军统帅就如同一头俯瞰一切的雄鹰般骄傲的看着那些皮尔利兹人“子爵大人为了拯救而传播上帝的真意。他让我们知道了应该为保护信奉上帝者做出什么样的牺牲,但是如果连一个追随者都没有,那么我们的牺牲就是多余的。” “但是我们当中同样有人会为了信奉祈祷者的教诲皈依教团!” 不知道谁发出的喊声立刻带起了一片附和,不论是真心还是被迫,这时的皮尔利兹人真的如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不住的喊叫着,他们一边试图拼命让阿历克斯相信自己的虔诚,一边还要拼命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出于虔诚而不是可耻的胆小怯懦。 于是,在一个同样身为教士的近卫军士兵面前,皮尔利兹的贵族们终于跪了下来,他们向着圣十字旗祈祷发誓,随着一阵阵来源于当初伦格身边的骑士们在考雷托尔发誓时的誓言,皮尔利兹人在一种奇妙的气氛中选择了皈依祈祷者教团的道路。 德尔泽一直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 他让仅存的那些伙伴和自己紧紧站在一起,只是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他感觉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向他望来时,他才迎着阿赛琳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过去。 似乎看到了德尔泽眼中的愤怒,阿赛琳的嘴角调皮的一撇,她从人群里悄悄退出来,向着德尔泽走去,当她看到那些强盗看到自己走近不由自主的戒备起来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有趣的微笑。 “我们刚刚并肩作战,难道你们就开始不信任我了?” “我们刚才是在和一位伙伴作战,而不是和一个玩弄权术的贵族。”德尔泽的声音冷淡,他甚至在这时真的有些后悔没有听从缪兰的话,看着眼前这个挟胜利杀戮之威挟持整个皮尔利兹城人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女人,德尔泽不禁为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感到一阵疑惑。 “不论是哪一个,你们面前的这个人都叫阿赛琳。”阿赛琳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保加利亚人很快就会再回来,我们的人数太少,而我不信任皮尔利兹人。” “那么你要我们干什么,雇佣我们吗?”德尔泽沉声问着“我们是色雷斯强盗,我们的祖辈很多人都是强盗,即使我们渴望过平凡的日子,可是我们也不希望是用这种方式换取。” “可是如果你们不帮助我们,也许有一天你们连强盗都做不了了。”阿赛琳死死盯着德尔泽的脸“我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甚至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有人挑唆保加利亚人进攻上色雷斯,皮尔利兹不过是离他们最近的,然后他们会一路向南,一直到占领整个色雷斯。到了那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要成为保加利亚或者无论什么人的奴隶,难道你们希望有这种事情出现?” “就如同你告诉皮尔利兹人的一样,你想让我也为你或者是那位子爵卖命?”德尔泽有些恼怒的质问着“我们以前是老实的农民,现在是强盗,就这些!” “可是如果你帮助我们,也许以后就会是富有而又自由的罗马人。” 阿赛琳面无表情的回答让德尔泽一下沉默了,他默默的看着阿赛琳,过了一阵忽然用很低的声音轻声问:“那么你自己呢,难道你不渴望属于你的自由吗?还是你想永远成为那位子爵永远无法走出来的影子?” 德尔泽的话霎时如同一根鞭子般,在阿赛琳脸上带起一丝波澜,一时间她有些米面的看着对面深深望着她的德尔泽,在略微沉吟之后,她的肩头忽然微微一垮。 “我有些累了,要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她声音疲惫的吩咐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手下,在转身离开前,她回头看着德尔泽“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也许这对你和你的伙伴来说是个机会。别忘了,伦格的骑士团就是来色雷斯平定暴*的,而我绝对不会让‘他的色雷斯’被你这种人搅乱。” 说完,阿赛琳转身在两个已经等待着的皮尔利兹女人的引导下,翻身上马向着内堡的方向缓缓驶去。 “一个机会?”德尔泽望着阿赛琳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然后他回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些伙伴“那好,就让我们所有人来决定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把身体浸泡在熏热的洗澡水中,阿赛琳不由自主的发生一声惬意的呻吟。她还记得在君士坦丁堡那短暂的日子里,自己几乎天天都浸泡在住所那个硕大的浴池里。 对于自己健美柔韧的身材,阿赛琳有着天生的自傲,不论是在厄勒冈上面对那些粗俗的海盗,还是在君士坦丁堡那些贵族面前,她知道男人们都为自己的身材和惊人的美貌所迷惑。 而这固然让她自傲,但是更让她悲哀。 甚至即使是面对伦格时,她也不由的经常在想他对自己的爱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还是因为自己这个人。 但是这一切却又真的说不清楚,这就让阿赛琳不止一次的自寻着烦恼。 但是真正让她烦恼的,却是德尔泽在几天前问她的那句话:“难道你不渴望属于你的自由吗?” 一想到这句话,阿赛琳就从心底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烦躁,以至当德尔泽向她许诺愿意留下来协助她守卫皮尔利兹城时,她也只是淡淡的点头,然后回到了已经属于自己的内堡里去。 而在这几天当中,整个皮尔利兹则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由阿历克斯亲自挑选出来的近卫军成为了皮尔利兹各个守军队伍指挥官,看着那些因为平时慵懒而变得毫无用处的守军,这些经历过圣地保卫战的近卫军们不禁气愤不已,他们一手举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可怕的鞭子,象驱赶羔羊似的把守军赶上城墙,同时在阿历克斯这位几乎已经享誉天下的“守城大师”的带领下,皮尔利兹痛苦的拆掉了横贯河流的木桥,然后他以一种苛责的态度挑剔起皮尔利兹城的防御。 在阿历克斯的严令下,城墙被迅速加固加高,而那些放在地窖里几乎快要锈死的武器和各种临时赶制的弓弩,则源源不断的运上城头。 皮尔利兹人愕然的看着好像因为找到了守卫耶路撒冷的感觉,而精力旺盛的阿历克斯。他们不知道阿历克斯是不是已经有意无意的把皮尔利兹当成了另一个耶路撒冷,但是随着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皮尔利兹人开始感到了要面临的巨大危机。 “不止是保加利亚人,”回来的斥候脸露恐慌的向人们描述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是我发誓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军队,直是一群用盔甲和长矛武装起来的怪物!” 斥候的形容吓到了皮尔利兹人,他们不得不进入阿赛琳占据的内堡,向她探听贡布雷子爵的大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而他们得到的,是躺在硕大浴池里惬意的泡着温泉的阿赛琳隔着纱帘,笑呵呵的干脆回答:“我不知道。” 第四十二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八)战鼓 阿赛琳的话让那些一心期待着能得到救援的皮尔利兹贵族霎时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他们对这个女人杀人的可怕举动实在是印象深刻,甚至已经有人忍耐不住冲进去对她大喊大叫了。 “哗啦……”随着一阵水流声,纱帘外的男人们看到里面阿赛琳的身影忽然从浴池里走了出来,尽管隔着幕帘显得隐约不清,但是他们的心却随着那个婀娜身影走动不禁急速跳动起来。 阿赛琳似乎并不在意幕帘后面那些想看却又没有胆量的皮尔利兹贵族,她走到一张大理石桌旁,一边用细亚麻长巾擦拭着身体,一边向那些贵族淡淡的说:“我想你们和我一样清楚,即使救赎骑士团不出现,你们也绝对不能向保加利亚人屈服,因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他们的可怕。只是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快就会有新的敌人,到了那时候,你们除非自愿打开城门,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杀戮。” 说到这儿,阿赛琳把长巾慢慢放下,她看着眼前眼前镜子里模糊的身影,停了一会之后用低沉的声音问着:“那么你们当中有人认为应该打开城门吗?” 幕帘外一片死寂,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回答她。所有人都知道了到了这时皮尔利兹的命运已经彻底和这个女海盗,或者说是和救赎骑士团联系在了一起。 正如阿赛琳所说。保加利亚人的残酷可怕他们比任何人都熟悉,而刚刚发生的与保加利亚人的战斗和阿赛琳杀死保加利亚将领的举动,已经让他们彻底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放弃反抗,一旦保加利亚人进入皮尔利兹城,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令人胆寒的报复。 但是,一想到随即可能会来临的敌人,皮尔利兹人又不禁一阵畏惧,尽管不知道斥候描述的那些军队来自哪里,但是一想到皮尔利兹少的可怜的守军,贵族们就不禁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已经穿上一件宽大长袍的阿赛琳掀开幕帘走了出来,虽然长袍的腰带束得很近,但是下摆上的开叉却在她迈动脚步的时候,隐约露出了她那两条健美修长的长腿,这让那些贵族不禁一阵慌乱,尽管知道就这么望过去,很可能就会遭到这个可怕女人的报复,但是还是有人不由自主的向着她的身体悄悄瞥去。 “如果你们把看我的勇气用在守城上,也许皮尔利兹就是另外一座君士坦丁堡了。” 阿赛琳透着讥讽的警告让那些贵族不禁面红耳赤,同时她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也许你们认为我们受不住皮尔利兹,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只要我在皮尔利兹一天,就绝对不会让这座城市失守,因为这里已经在贡布雷子爵的救赎骑士团的保护之下。而任何对皮尔利兹的进攻,都将被认为是对救赎骑士团的挑战,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尽管子爵并不在皮尔利兹,但是我可以用我的厄勒冈担保,贡布雷子爵一定不会让皮尔利兹丢失的。” 阿赛琳的话让皮尔利兹贵族们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应该再说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和眼前这个美丽而疯狂的女海盗一路走下去了。 色雷斯五月的天气并不显得炎热,但是却十分的干燥,即使是在水源充足的色雷斯平原上,人们也要尽量早早的为即将到来的旱季做着准备。 和上色雷斯人争强好胜甚至惹是生非的习性不同,位于平原上的绝大多数下色雷斯人更愿意过着比较平和甚至慵懒的生活。 对于外来者,平原人更愿意用温和的方式对待他们,不过当然这些人的腰包要是鼓鼓的。 和希腊靠近地中海岸边的的城市一样,下色雷斯人很早就开始以赚钱做生意,而不是成为雇佣兵来养活自己。 他们用色雷斯特有的各种丰富的矿藏烧炼出来的金属雕塑成各种精湛的艺术品和令人叹为观止的坚固武器,然后把这些珍贵的货物卖给来自欧洲腹地的商人。 精湛的武器铸造和许多年来在艺术品上的手艺,让下色雷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贸易重地,而那些与色雷斯接壤的欧洲小国的贵族骑士们,更愿意从这里,而不是显得十分遥远的君士坦丁堡买到更加廉价的货物。 这一切让下色雷斯人一堵认为自己可能会永远过着这种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好日子,但是显然他们错了。 保加利亚的叛乱让色雷斯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侵袭。随着越过边境的土匪和保加利亚军队的不停骚扰,很多色雷斯乡村贵族和农民不得不放弃他们的土地,向着城市撤退,到了最后,除了一些大型城市外围还能受到保护的乡村之外,大片的土地都因此荒芜,而这也成为了导致饥荒的主要原因。 即便如此,在城市边沿的农民也还是不得安生,他们一边种地,一边要随时防范着突然出现的保加利亚或者是色雷斯当地强盗的袭击。 突然进攻皮尔利兹的保加利亚军队的到来,让很多农庄里已经变得一片荒芜,不论是地主还是农民,色雷斯人惊恐的躲避着这些来自北方巴尔干山脉后面来的强盗,当他们终于退走时,回到农庄的主人,看到的只有被抢劫的一片狼藉的废墟。 因为保加利亚人没有再出现,尽管皮尔利兹城里的人一再警告,但是还是有人忍耐不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附近一些农庄里开始慢慢燃起了炊烟,人们回到自己的家中收拾起被破坏的一塌糊涂的家园,似乎一切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皮尔利兹的人们却并不这么认为,尽管时间很短,但是全城的人几乎是发疯的加固着城墙,准备着武器! 从斥候那里听到的关于可能随时会到来的敌人的消息让皮尔利兹人感到畏惧,同时他们也不由得对那些近卫军是否能真的守护皮尔利兹城感到半信半疑。 西方殷红的天空里,夕阳投射下的最后几抹亮光把皮尔利兹称城城墙染上了一片璀璨的金红色,这让站在城头上的阿索尼娅似乎感到自己就站在一座金光闪闪的黄金城堡里似的。 她看到不远处始终望着外面的阿历克斯定定的瞪着河对面,尽管她一直在做着手势,甚至开口轻呼,但是阿历克斯却似乎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这让阿索尼娅感到有些不快。她提起裙角慢慢走去,当来到阿历克斯身边刚要开口时,她恰好听到了他嘴里发出的一声低低的自语:“应该就在这里了。” “你在说什么?” 阿索尼娅奇怪的问着,她伸手轻轻拉住阿历克斯的手,但是还没等她再次发出声音,阿历克斯已经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身子,把她挤在城墙上“答应我,阿索尼娅,如果皮尔利兹城守不住,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你说什么?”阿索尼娅愕然的看着阿历克斯“难道你认为我们守不住这座城市吗?” “我不知道,”阿历克斯尽量让声音放低,他揽着阿索尼娅的腰身一边轻轻在她身上摩擦着,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可能真的守不住这里,要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屏障的险要,而且这些皮尔利兹人太懦弱了。” “可是你是阿历克斯,”阿索尼娅无法理解的微微摇头“所有人都知道你甚至守卫过耶路撒冷,而萨拉丁的人数要比保加利亚人多的多。” “可是这里并不是耶路撒冷,皮尔利兹人也不是耶路撒冷人,”阿历克斯无奈的苦笑着“答应我,一旦守不住的时候你就和阿赛琳一起离开,我只要能保护你们两个人的安全就可以了。” “真的守不住吗?”阿索尼娅开始感到担忧了,她同样放低声音怕被人听到似的在阿历克斯耳边问着“那么贡布雷子爵呢,骑士团不是应该已经越过彼罗得山隘口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我不知道,”阿历克斯有些焦躁的放开阿索尼娅,他再次看向城外,在远处,横过皮尔利兹城的河流就如同铺上了一层金色波动的地毯般潺潺流淌,而阿历克斯却似乎从河对岸宁静的麦田里看到了由北方席卷而来的敌人“这次我们可能要面对的是腓特烈的骑士,要知道即使是子爵大人也是因为这个德意志国王才来到色雷斯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挡住他的军队,要知道我从来没真正自己指挥过一场战争。” “那就指挥一次,”阿索尼娅把脸颊贴在阿历克斯的后背上“别忘了,人们称为你为使徒。他们甚至有人把你叫做“贡布雷子爵的盾牌”,我相信你一定能做成别人做不到的事,也许有一天你甚至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罗马将总督。” 阿索尼娅的鼓励让阿历克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他没有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会如此的信任他,这让他那颗不安的心不由变得轻松了不少。 “上帝眷顾圣子,而圣子选择了我们,”阿历克斯微笑着轻轻捧起阿索尼娅的脸“为了你,我也会守住皮尔利兹的。” 随着阿历克斯把阿索尼娅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处处闪着金光的城墙上。这一切落在远处站在一座塔楼上的阿赛琳和德尔泽的眼中,不禁让两个人都看着不禁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告诉我,贡布雷子爵的骑士团究竟在哪里?”德尔泽的声音低沉,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酒罐,原本和其他强盗颇为不同,看上去更像个学者的他,这时却真的像个强盗般充满了野蛮“不要对我说你不知道,否则我就再也没有以前的好脾气了。” “我的确不知道,”阿赛琳背对着德尔泽,双眼一定不动的看着下面的那对情侣“甚至我根本都没有告诉他我是和阿历克斯一起来的,他更不会知道我们现在正在皮尔利兹。” “上帝,难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你一时的心血来潮?”德尔泽愕然的看着阿赛琳,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到了现在依然这么冷静“难道你不知道保加利亚人随时会再回来吗,或者你认为自己真的能带领这些人守住皮尔利兹?”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能守住皮尔利兹,”阿赛琳干脆的回答让德尔泽再次露出一脸愕然,而她接着说出的话,则让这个色雷斯强盗不禁目瞪口呆:“而且如果皮尔利兹失守,也许对伦格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你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德尔泽愣愣的看着阿赛琳,他到这时才觉得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即使曾经看到过她几副不同的面目,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 “皮尔利兹可以被保加利亚人夺走,而到了那时候这座城市就不属于罗马了,”阿赛琳忽然转身看着德尔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伦格不惜让整个骑士团卷入色雷斯的暴*之中,就是为了能在这里建立起他所向往的世界,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的这个梦想实现。” “你真的那么爱他?”德尔泽愕然的看着阿赛琳,看着同样孕育在夕阳之下的阿赛琳。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让他对那个没有见到,却到处都能听到他名字的贡布雷子爵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可是我听说他有一个未婚妻,而且还是位公主。” 阿赛琳的脸颊微微一动,她避开德尔泽盯视着她的眼神,看向外面的平原:“是的,埃德萨的玛蒂娜是他的未婚妻,而且她已经为他怀上了孩子。” “那你呢?”德尔泽慢慢先前走去,随着他的问话,他能看到阿赛琳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你是因为爱他才不愿意离开他的吗,要知道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看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和那个阿历克斯或者是阿索尼娅都不同,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似乎看到了我自己。狂野,渴望冒险,自由自在,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好熟悉,然后你所做的一切更让我觉得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天生的强盗。” “我原本就是一个海盗,”始终没有回头的阿赛琳声音变得冷淡起来“如果你担心会有危险,那你可以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就听从我的命令。” “我要知道为什么而战,”德尔泽在稍微犹豫之后终于抬起手,他的缓缓的搭在阿赛琳的肩头,当他感觉到她的肩头微微一颤,随后就平静下来之后,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而战,难道你觉得为了他,值得这么做吗?” 德尔泽的询问,换来的是阿赛琳无言的沉默,不过他并不着急,而是耐心的等待着,一时间塔楼上一片沉寂。 远处的夕阳已经开始变得暗淡下去,从东方映起他的黑暗逐渐笼罩了这片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平原。 始终沉默的背对着德尔泽的阿赛琳忽然动了动,随着她的肩膀微抬,德尔泽随着她指向远方的手指看去,在地平线上,一团似乎若隐若现的影子正悄无声息的向着皮尔利兹城的方向延伸过来。 “是骑兵。”德尔泽低声说着,他从阿赛琳的肩头微微看去,看到的是她脸上那种会让人为之心醉着迷,却有时候却又让人不禁胆战心惊的迷人笑容。 下面的城墙上守卫的士兵这时也已经发现了异常,他们叫喊着大声向下面的人警告着,一时间城上城下一片忙乱。 阿历克斯在看着阿索尼娅下了城墙之后才放心的转过身,这时他已经看到了那些散落在远处田野里的农庄中开始出现了一片片明显不是炊烟的火光,随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农庄隐约传来的阵阵惊慌恐惧的惨叫呼喊,皮尔利兹人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已经逐渐毕竟的敌人的脚步。 昏暗的田野里,一片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随着越来越近的影子终于停在河对面,皮尔利兹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了一大片晃动的人影和雪亮的马刀在夜色中闪过的片片亮光。 “保加利亚人,”登上塔楼的阿历克斯低声向阿赛琳报告着,同时他认真的注视着河对岸更远处正在黑暗中涌来的敌人“也许还有腓特烈手下的骑士。” “我想不会,”阿赛琳微微摇头“要知道海盗在闯进别人的地盘的时候,总是要先装成商人,然后找借口再开始抢劫,如果有谁敢大摇大摆的明抢别人的生意,就会招来所有海盗的报复,要知道即使是我也一样不能破坏这个规矩,我想腓特烈在色雷也应该是这样,要知道贵族和强盗原本就是一种人。” 一声轻笑从站在旁边的德尔泽嘴里发出来,不过当他看到阿历克斯瞪过来的怒视眼神之后,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不再出声。 “腓特烈不会让自己的骑士公然进攻罗马的领地,”阿赛琳回头看着阿历克斯“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只要能守住一段时间,伦格就能来救援我们。”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贡布雷子爵在什么地方吗?”德尔泽奇怪的问,他不相信只有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阿赛琳还会用这种谎言欺骗自己。 “我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我相信只要他知道我在皮尔利兹,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阿赛琳看着德尔泽淡然的微微一笑,随后转身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敌人,不再说话。 德尔泽看着阿赛琳的背影,忽然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他愣愣的看着她出神,直到从河对岸传来一阵阵的喊叫声。 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船从对岸划了过来,船上的人不住的向着皮尔利兹城上大声叫喊着,不过因为天气阴暗和过于遥远,只有河面上不住摇晃的模糊影子在逐渐靠近。 伴着小船靠岸,一根火把忽然点燃了,城上的人们意外的看到了一个身穿修士袍的身影在火把的引导下向着皮尔利兹城慢慢走来。 “是个修士,”阿历克斯有些意外,他本能的放下原本要射出的弩箭,一脸疑惑的回头望向冷冷的看着那个修士的阿赛琳“他们派了个修士来谈判?” “也许是派了个‘上帝的使者’。”阿赛琳声音冰冷的说。 就在阿历克斯还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城头上已经有人大声喊了起来:“快看呀,那是格勒姆主教,是下色雷斯主教大人。” 皮尔利兹城上霎时响起了一片惊呼,人们举着火把向下看着,同时不住的议论纷纷,对于下色雷斯的主教居然会突然从保加利亚人那里过来,皮尔利兹城的人们既感到意外,又有着说不出的畏惧。 “居然真是个‘上帝的使者’……”终于明白了阿赛琳意思的阿历克斯手里不禁微微有些出汗,做为在圣地长大的他,当然明白一位教区主教对民众来说意味着什么,看着城头上的人们议论纷纷的样子,他忽然觉得皮尔利兹城已经在这一刻失守了。 “让阿索尼娅和你一起离开吧,我只要求你们离开,”阿历克斯看着阿赛琳低声请求着,同时他忽然转头看着德尔泽“如果你想离开也可以,可是我要你保护她们一起走。” “这个我十分愿意,不过只要她肯和我一起走。”德尔泽故意用一种容易让人混淆的口气回答着,同时他小心的看着阿赛琳一直盯着下面毫无表情的脸,一直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会干出什么来的德尔泽,真的担心她会突然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 “我不会离开,在伦格到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皮尔利兹的。”一直盯着那个主教身影的阿赛琳忽然开口了,她望了望看着自己的两个男人,随着伸手抓起立在旁边的长剑“而且我也不相信我会失败,别忘了我不止是个海盗,也是塞浦路斯的领主。”说完,她再次迈着那种如猫般轻盈的步伐沿着塔楼的石阶向下走去。 这时,城墙下的人们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否该敞开城门的皮尔利兹贵族和那些叫喊着要请主教大人进来的民众相互对峙着。 令人奇怪的是,原本在埃多尼亚被民众膜拜而被贵族排斥的红色黑十字旗,却在皮尔利兹遭遇到了完全相反的待遇。 在城门口,民众斥责着贵族们已经成为了那个根本没见过面的救赎骑士团的帮凶和爪牙,以至本教区的主教都不能进入皮尔利兹城,这让民众感到无法忍受,随着人们大声的呵斥,越积越多的人群开始向着守在城门口的皮尔利兹守军冲撞起来,一时间贵族们的喝止声和民众的咒骂声混合在一起,直达城外。 “看来皮尔利兹已经是我们的了,”听着城里传来的混乱的争吵声,陪在主教身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加利亚人抚摸着浓密的胡子发出残酷的笑声,随即他回头看着不住舔着嘴唇的主教说到“主教大人,等进入皮尔利兹之后,我要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看着主教疑惑的眼神,保加利亚人呵呵笑了起来:“我要先请你见一个很奇怪的女人,我敢向上帝发誓你一定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女人,然后我要请你为我主持婚礼,我要娶那个女人当我的妻子。” 看着这个保加利亚人得意洋洋的样子,下色雷斯教区的大主教却只是脸色阴沉的默不作声。 阿赛琳沿着台阶缓缓的向下走着,她的脸色冰冷,让人根本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而当她忽然看到站在台阶尽头的奥托时,望着这个法兰西国王的仆人,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微微的得意。 这时的奥托正微微皱着双眉,眼前不利的局面让他觉得担心,尽管他知道即使保加利亚人占领了皮尔利兹,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一想到没有完成主人的命令,奥托就不禁感到一阵阵的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阿赛琳望向他的那种似乎不怀好意的眼神,尽管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奥托却隐约知道这个残酷却又不失狡猾的女海盗,显然是在打着自己什么主意。 “你说会帮我得到皮尔利兹,”阿赛琳看着奥托“不过这之前你却什么都没做,所以现在该是你实现许诺的时候了。” 说完,不等奥托开口就向着城门下还在争吵的皮尔利兹人走去。 伴着她穿过人群来到城门前,阿赛琳大声命令:“开门!” 第四十三章 色雷斯狂想曲(十九)前奏 沉重的城门在闷响中缓缓敞开。站在门外的保加利亚人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看着正在扩大的门缝,他的舌头与主教一样不住的舔着,不过他那样子更象是看到即将到口的猎物,才会出现的得意笑容。 两道亮光在眼前不住晃动,当城门终于敞开到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时,城外的两个人愕然的发现一个年轻女人正双腿微微分开,直直的站在门前。 她的手里分别紧握的两柄利剑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寒光,剑尖相互交错的搭在一起横在身前的长剑似乎就如同两条随时都会吐出信子的毒蛇般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保加利亚人略显愕然的看着隔着城门和自己对峙的阿赛琳,当他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不安时,随着在地上踏起的脚步声,阿赛琳出人意料的迎着他,向着城外走去。 阿历克斯认真的看着阿赛琳的背影,他伸手向着城头上的近卫军做出手势,随着近卫军们举起的弩弓,整个城头立刻被一片紧张。 “主教大人就在下面,快让你的人放下弓箭。”一个贵族不安的低声向阿历克斯抱怨着,他的脸上这时显得一片苍白,和其他人一样,来自城内外的压力,已经让这些皮尔利兹贵族快要崩溃了。 “如果你们想要皮尔利兹陷落可以放下武器,但是我和我的近卫军不会。” 阿历克斯不耐的推开眼前的贵族。就在这时,他看到阿赛琳已经走到那两个人的面前,随着寒光闪动,她手中的双剑奋力插进了身前的地面。 “那么你是来让皮尔利兹投降的了?”阿赛琳直接看着上色雷斯的这位主教,她发现这个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披上了僧袍的肥猪般的主教这时脸上已经是汗水粼粼,而他甚至连开口说话都要先喘上一口粗气。 “我的孩子,我想你们是在做上帝不允许的事,你们向和你们一样的基督徒甚至是正教的兄弟动手,要知道这是上帝绝对不允许的。” 主教絮絮叨叨的说着,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在地上的长剑和阿赛琳的的身体之间来回流连,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怪异的美丽的确实在吸引人,他甚至不用身边这个保加利亚人说明,就知道之前他所说的女人一定就是眼前这一个。 不过这个时候主教却没有心思去仔细欣赏眼前的美人,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使命,更记得保加利亚人和那位让他畏惧的德意志国王的手下给他留下的可怕印象。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明白自己在和什么人对抗,不过做为上色雷斯主教,我要让皮尔利兹人立刻停止犯下的这种错误,要知道和保加利亚人对抗是十分错误而且可怕的,特别是皮尔利兹人居然用一面我们从未见过的旗帜,取代了神圣的十字架,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终于说到最令他愤怒的地方时,主教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掩的愤怒,事实上当他从保加利亚人那里听到皮尔利兹人居然树立起了那面红色黑十字旗时,上色雷斯主教大人几乎立刻晕倒! 他不顾身边人们的劝阻执意要求和再次准备进攻的保加利亚军队一起来到皮尔利兹,只是为了在那面已经席卷了上色雷斯的旗帜没有完全展开之前,把它阻拦在皮尔利兹之外。 主教忘记不了皇帝派人给他送来的密信里给他留下的命令,从那些措辞严厉甚至看上去更像是抱怨的命令里。上色雷斯主教清楚的感觉到了艾萨克皇帝对那个贡布雷子爵的愤怒和嫉恨,而在信的最后,主教甚至愕然看到皇帝用一种愤怒的口气这样写到: “如果那个人执意要把色雷斯变成属于他教团的产业,那么我也不会只是看着这片土地从我的手心里溜走,至少我不会依然坐视下色雷斯发生的一切会在上色雷斯再次发生,所以我忠诚的朋友,为了不让那个贡布雷如愿,我甚至可以把那片即将不属于我的土地送给保加利亚人。 即使注定已经不再属于我,那么我至少有把它送给谁的权力。” 这样的一封密信让主教不禁全身发冷,在看着信使把信件烧毁之后,他始终犹豫不决的沉默着,直到从保加利亚人那里知道,皮尔利兹城上真的树立起了那面被艾萨克皇帝嫉恨无比的旗帜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随着保加利亚的前锋来到了皮尔利兹城下。 阿赛琳始终沉默的看着说个没完的主教,当她看到他终于停下来时,她微微点头,随后低声向主教问到:“你知道我是谁吗?” 被忽然问到的主教愕然的看着眼前年轻女人,虽然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与那个骑士团有关,但是他却只是隐约能够猜测到她的身份,但是当她闻起来时,主教发现自己却无法完全说出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来。 一个海盗?塞浦路斯的女领主?还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情人? 主教无声的张嘴。随即他就在阿赛琳忽然拔起地上双剑的举动中发出一声惊叫,不住后退。 保加利亚人立刻先前走去,他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之前被阿赛琳在阵前力斩主将而震慑的心魂这时已经平静不少,他的手紧握着腰间的马刀,一双眼睛在阿赛琳诱人的身体上不住扫视。 “女人,我曾经说过要得到你,现在我还是要说这句话,要知道也许罗马男人会拜倒在你的脚下,可是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保加利亚男人,我会让你在面前求饶。” 保加利亚人依然用蹩脚的希腊语说着,同时他的手在腰间的刀柄上不住的握攥。 但是就在他要迎着阿赛琳走去时,阿赛琳却奇怪的把双剑向肩头上微微一搭,脸上挂起了一丝平静的笑容。 “你们居然敢进攻皮尔利兹,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是在挑战两支,甚至是更多的强大军队吗?” 阿赛琳的话让保加利亚人一阵错愕,可是不等他开口,阿赛琳已经抬头向着城墙上发出一声呼喊:“阿历克斯,让他们看看我们尊贵的客人!” 随着阿赛琳的声音响起,城头上立刻出现了一张让保加利亚人感到陌生的面孔,与此同时阿赛琳冰冷的声音也已经传来:“你们看到的,是来自法兰西的特使,他是法国国王菲力的近身侍从,而做为法王的朋友,我是塞浦路斯的子爵佐薇,我拥有着整个地中海最强大的舰队。而你们,并不只是在和救赎骑士团作战,你们是在和你们想象不到的敌人为敌!” 说完,阿赛琳再也不看那个保加利亚人。她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死死盯视着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主教。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先认清谁更强大之前下注,而你选择了他们。”阿赛琳的眼角略一撇过旁边的保加利亚人。 就在主教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时,阿赛琳搭在肩头的双剑忽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 随着双剑猛然向前交搅,一片如闪动的波浪般的耀眼匹练瞬间扫过保加利亚人的脖颈,随着剑光抹过,他的人头霎时随着喷溅起来的血雾横飞出去! “上帝!” 城上城下都不禁爆发出一片惊呼,到了这时,失去头颅的保加利亚人的身体才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轰然倒地! “魔鬼,上帝,魔鬼呀!”主教已经变了腔调的喊叫声在已经变得浓重的夜色里带起一串回声,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向后爬跑着,每当摔上一个跟头时,他都会大叫一声上帝,直到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喊叫还依然时断时续,隐约传来。 皮尔利兹城上的人们完全被阿赛琳这可怕的举动震慑住了,而看着那些近卫军在阿赛琳毫不犹豫的斩杀了保加利亚使者之后爆发出的震天欢呼,一时之间原本人多势众的皮尔利兹人,居然立刻变得沉寂起来,再也没人发出一点抗争的声音。 几乎被血水淋得头脸一片惨红的阿赛琳缓慢的走进了城门,随着她的脚步。皮尔利兹人无意识的向后退着,在这时没有人敢和她那双妖异的蓝色眼睛对视,甚至没有人敢于直视她的身体。 已经从城头上走下来的奥托迎了上来,他冷冷的看着阿赛琳,过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说:“保加利亚人,或者说是腓特烈的人不会随便相信你说的这些的,而且我也不会真正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并没有要他们相信,”阿赛琳把双剑随手递给身边一个胆战心惊的皮尔利兹贵族,然后回头用一种看起来令人不安的眼神扫视着看着她的人们“你们以为依靠那位主教就能躲避开保加利亚人的洗劫吗?不要忘了你们是罗马人,就这一点,就足够让保加利亚人把你们全部杀光了。” 说完。她再也不理会那些听着这些话后目瞪口呆的皮尔利兹城人,翻身上马向着内城的方向奔去。 而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内堡之后,阿萨琳立刻一边急匆匆的走着,一边舒展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紧裹的带血的皮甲一路落地,当她终于来到了那个舒适的浴池前时,她的身上已经没有寸缕。 随着一声哗啦啦的水声,阿赛琳一下跃入了温暖的池水之中。 而在城头上,皮尔利兹贵族们脸色苍白的聚集在一起,他们看着对面在一阵推推搡搡之后终于走出来的几个上了年纪颇有名望的平民,在一阵沉默后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保加利亚使者已经被杀了,”一个贵族声音低沉的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人“而且就如同那个女人说的,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我想他们也不会忘记被称为保加利亚屠夫的巴西尔皇帝,我们当中很多人的祖先曾经跟随着巴西尔巴西尔皇帝远征保加利亚,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把我们全都杀光了。” “是那个女人把我们逼到这一步的!”一个人不忿的低吼着,可是却再也没有人附和他的话。 “听着,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跟着那个女人一路走到底,不过我们必须要让她知道这是我们自己决定的,而不是被她逼的。”那个贵族向旁边的人说着,当他看到自己的话得到认可时,他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但愿上帝保佑我们能躲过这次劫难,上帝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说完,在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之后,这个贵族转身向着站在城墙上远远望着他们的阿历克斯蹒跚的走去。 “我相信你的主人很快就能得到皮尔利兹了,”和阿历克斯站在一起的奥托看着走来的贵族低声说着“不过这要他能在皮尔利兹城被攻破之前到来,否则他可能就只有为你们和他心爱的女人祈祷了。” “我的主人一定会来的,”阿历克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和信任“我的主人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他也更不会让阿赛琳失望。” “哗啦~” 随着一声水响,阿赛琳带着一片泼洒出去的瀑布猛然从水底站了起来,泉水沿着她婀娜翘挺的曲线缓缓流下,在一阵深深的呼吸之后,阿赛琳抬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暗暗的叮嘱着: “伦格,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出乎皮尔利兹人意料的是,被杀掉了使者的保加利亚人并没有立刻愤怒的发起进攻。 他们只是在野外点起了大堆的篝火。伴着传来的一阵阵高低缓急的叫喊声,皮尔利兹人可以从城头上看到河对岸的保加利亚人似乎在连夜忙着什么。 洗浴完毕的阿赛琳再次出现在了城墙上,不过让人们大感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穿戴已经擦拭干净的铠甲,甚至没有佩戴长剑。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罗马女人在家中穿着的长袍,一头漆黑的长发也用一条粗亚麻手巾简单的束在头顶。 看着河对岸的火光,阿赛琳微微皱起了双眉,她并不惧怕保加利亚人在怒火的驱使下进攻皮尔利兹城,甚至她还希望他们这样做,因为在愤怒之下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也许愤怒就能给保加利亚人盲目的进攻造成巨大的伤亡,而阿赛琳不相信敌人真的拥有足够多的军队进行这种可怕的进攻。 但是保加利亚人出人意料的举动却让阿赛琳似乎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她一边吩咐着阿历克斯加强戒备,一边不住的猜测着对面的保加利亚人究竟要干些什么。 “你让那个主教回去就是为了让他对他们说法国国王的使者也在皮尔利兹?” 奥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阿赛琳身边,看着她那似乎永远出人意料的打扮和闻着她身上刚刚沐浴之后的清新香气,奥托不禁深深的理解着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着迷于这个女人。 而且到了这时他那原本不安的担忧也无影无踪,因为他知道,有这个令人发疯的女人留在皮尔利兹,那位贡布雷子爵一旦听到消息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赶来援救。 不过正如奥托自己所说,只要伦格能够赶得及。 “保加利亚人也许不知道你主人有多么了不起,”阿赛琳用调侃的语气回答着“可是我相信腓特烈和他的手下一定会注意,他们一定会因为这个有所顾忌。”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他们完全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支援保加利亚人,要知道骑士也是可以以个人的名义为别人服务的。”奥托有些无奈的提醒着阿赛琳。 “可是骑士却无法攻上城墙,”阿赛琳回头看着奥托笑了笑“也许你跟随你的主人太久了,已经忘记了除了骑士,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可以制胜的方法。” 说到这里,阿赛琳回头看着城外在夜风中不住摇曳的那片片火光:“也许腓特烈会让他的骑士帮助保加利亚人,但是我不相信他会让自己的整支军队都跟随着保加利亚人一起越过边境,别忘了,这里毕竟是罗马的土地。” “这里是罗马的土地!” 一个保加利亚中年男人把手里的木杖用力戳着地面,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忽晴忽暗。 这个人有着一头浓密卷曲的蜜色头发,一副同样颜色的短髯包裹着他的下巴,他看上去年龄应该并不很大的脸上,却因为长年的操劳而多来了几条深深的皱纹,而一只只有四根手指的手上握着的木杖却在地上发出“砰砰”响声。 这个人,就是保加利亚的新国王阿森! “二百年前,这里曾经有过罗马最大的军营,那是巴西尔为了征服保加利亚而建立起来,当时整个军营里聚集了将近五万大军!” 阿森向围拢在四周的将领们大声说着,做为一位刚刚登上王位的国王,阿森还没有习惯用颐指气使来对待他的大臣,事实上在他的心目中他最为崇拜的,恰恰就是那个被所有保加利亚人痛恨无比的“保加利亚屠夫”巴西尔二世。 和那位几乎大半生都是在军旅中渡过的巴西尔二世一样,阿森对于军队有着特殊的感情。 他相信自己的一切来自军队,而且也只有军队才能守护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与另一位保加利亚国王彼得的内战,更是让他相信自己是绝对没错的。 “巴西尔把整个大军分成两个部分,由他和他他宠爱的将军莫拉留斯指挥,不过那个酒鬼莫拉留斯可不是个能成气候的人物……”阿森兴趣盎然的给自己的将军们讲着这些陈年往事,和其他保加利亚贵族不同,阿森在相信利剑的同时也相信书籍,他是保加利亚人中少有的既能读又能写的人才,这让他曾经一度成为了整个保加利亚贵族中最受推崇的人。 “不过也幸好巴西尔没有彻底看清那个莫拉留斯,在他获得了大胜的同时,那那位手下却还是让保加利亚人逃出来了一些,而这些人的后代现在就在我们当中。” “为我们的祖先干杯!”一个将军站了起来,他粗犷的举起手里的木头酒杯向着四周用力一挥,随着人们的大声吆喝,整个人扬起头来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明天我就攻进皮尔利兹去,那里的一切就是我们的了!”另一个人也高声喊着“但愿那些皮尔利兹人胆怯一些,也许那样我会因为心软,而直接砍下他们的头!” 一阵大笑从四周响起,保加利亚人向着远处的皮尔利兹城不住吆喝着,呐喊着,在他们眼里这时的皮尔利兹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随时都可以拿来满足他们已经开始膨胀起来的贪婪欲望。 看着手下将领们肆无忌惮的喊叫,阿森只是微微笑了笑,他知道在大战前应该如何调动士兵们嗜血的欲望和将领们的贪婪本性,也就是因为有这种超出常人的本事,他才能在不久前的内战中最终战胜了彼得,成为了唯一的保加利亚国王。 然后他微微回头,看着坐在火堆对面一个始终沉默的骑士。 这个人看上去和保加利亚人截然不同,如果说保加利亚人天生的粗犷和野蛮让他们看上去就象是一群野牛,那么着始终一言不发的人却似乎从骨子里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当他抬头看向四周时,他的眼中总是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高傲,甚至即使面对阿森,他也始终是骄傲的抬着头。 “我的战士是最好的,”阿森看着那个年轻骑士,他知道这个身份崇高的年轻人并不想和自己在一起,是由于对德意志国王的畏惧才让他不得不和自己呆在一起,甚至在很久之后,可能这个年轻人还有可能会继承自己的保加利亚王位“明天天亮我们就开始进攻。” “好的,陛下,”年轻的骑士用一种独特的腔调回答着“我会带领我的军队跟随着您。” “听我的指挥,不要轻举妄动,不要随便暴露身份,更不要为了贵族的身份和尊严而冒险。” 阿森低声的叮嘱着,当看到年轻骑士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时,他抬起了自己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年轻骑士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他并不十分感兴趣,在德意志的宫廷里,他听到的英雄的故事实在太多了,所以虽然保加利亚国王似乎要讲述什么伟大的传奇,他却并不想费神的聆听教诲。 “这并不是在什么了不起的战斗中留下的荣耀,”阿森淡然说着“我小时候很调皮,有一次和朋友打赌要爬到索菲亚大教堂的顶上,当时在半路上就有人因为害怕退下去了,可我却一直在向上爬,你应该知道那座教堂的坡顶有多陡峭,可是我还是爬到了最高的地方。但是在我下来的时候,我却因为踩空一直顺着坡顶向下滑,如果不是一根石柱挡住了我的身体,现在我应该早已经在坟墓里腐烂了,而且也不会有人记得我。” 说着阿森再次举起了手:“也许是上帝为了惩罚我的无知,我的一根手指被石柱的一个棱角削断了。但是这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英雄绝对不是只依靠鲁莽和勇气才能成事的,否则他们也许会炫耀一时,但是很快就会被更加适合的人所取代。” “就象那个彼得?”年轻骑士的反问让阿森脸闪过一阵抽搐。 “彼得是我的兄弟,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认为他是个英雄。但是他却并不适合当一个国王,”阿森慢慢站起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父亲是伟大的国王,他让你和我的女儿结婚固然出于他的个人利益,但是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而你在将来会也许会继承我的王位,所以我要你更应该看中你的地位和责任,而不只是一个骑士的荣耀。骑士,你要明白,这是保加利亚国王对你的命令。” “遵命,国王陛下。” 年轻人站起来向着阿森微微点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一边不停的唠叨,一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陛下,国王陛下,您一定要为阻止那些救赎骑士团,我相信他们是异端,否则他们不会让一个那样的女人随便杀掉一个使者!” 下色雷斯主教的不住划着十字向前阿森控诉着,即使已经回来这么久,他依然还没有从恐惧中摆脱出来。 阿森和蔼的安慰着受惊的主教,可是当主教还是喋喋不休时,他回头向皱眉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说:“有时候,诡计和阴谋往往不如最简单的方法有效。” 说完,他拔剑猛然砍下,随着血光喷溅,保加利亚国王提起上色雷斯主教的人头向着轰然喊叫的部下大声呐喊:“开战!” 第四十四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十)号角 在黎明即将到来。而也正是人们最疲惫困倦的时候,保加利亚人忽然向皮尔利兹发起了偷袭。 从夜色里抬着简单搭建的攻城云梯的保加利亚士兵沿着河岸距离皮尔利兹城最近的地方悄悄前进,随后他们泅渡过河,在一阵阵的在夜晚声音清晰的涉水声中,冲在前锋的保加利亚人用云梯和从远处乡村里掠来的木板做成的木筏上悄悄的越过河流,向着皮尔利兹城下激素奔来。 眼前的城墙越来越清晰,除了城墙上一些很少的灯火,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冲在最前面的保加利亚人压抑着心头的激动一路狂奔,当他们高高的举起云梯向城头上搭去时,他们知道皮尔利兹城就要是自己的了。 一个保加利亚人双手嘴里衔着马刀开始飞快的攀爬,他还记得国王许下的第一个登上皮尔利兹城头的人将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的诺言,这让他激动的如果不是咬着马刀,就已经叫出声来。 他飞快的向上爬着,可是当他爬到一半时,他的眼前忽然闪起一片让他感到晃眼的奇异亮光! 伴随着城下保加利亚人发出的惊愕叫喊,皮尔利兹城头霎时间一片大亮! 突然点亮的火把沿着城头一直城墙两侧延伸,正在向上攀爬的保加利亚人完全暴露在站在城墙上的守军面前。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保加利亚人最后看到的是城墙上一个不住喘息,似乎比他更加紧张的罗马人向他举起了手里的一个小小的瓷罐,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一股油滑的东西随着刺鼻的味道瞬间向着他迎头落下。 “上帝,是油!”保加利亚人只来得及发出这声叫喊。随即伴着一个火把呼啸着从城头上扔下,随着上面的人发出的一片凄惨叫声,整个云梯在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而随着这个火把的投下,皮尔利兹城头上一时间火把夹杂在大罐大罐的火油的投射中向着城下铺天盖地的扔了下来! 皮尔利兹城下立时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奔跑喊叫的人群,到处都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保加利亚人不住的发起凄厉的喊叫,他们有的人拼命试图挣脱身上点燃的衣服,有的人在地上不住打滚,而有的人慌乱的向着后面的河里奔跑着! 而随着火焰的点燃,从城头上传来的一阵虽然不很清晰,却让保加利亚人感到恐惧的呐喊声在这个这时响彻城头:“弓箭!齐射!” 瞬间,乱箭破空中,被迎头袭击的保加利亚人立刻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他们不但要躲避城上和地面上燃烧的火焰,无数在黑暗中夹带着呼啸飞来的弩箭更是成为了夺取他们生命的可怕魔鬼。 很多人刚刚躲过火油的袭击,却在还没有喘息过来时被迎头射下的弩箭贯个对穿,更多的人则一边喊叫一边慌乱的向后退去,只剩下冲在最前面而且受到打击最惨,还没有死掉的人发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倒在城墙下痛苦呻吟,拼命挣扎。 但是他们很快也被城头上投下的石块砸中,随着几声濒死前的凄惨叫声,和最后高呼上帝的忏悔,皮尔利兹城下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只有还在不停燃烧的火焰发出阵阵噼啪爆响,夹杂着烧焦的尸体发出的可怕味道,一时间皮尔利兹城下死一般的寂静。 在凌晨敌人最疲倦的时候发起进攻,一举夺取皮尔利兹的计划。居然就这样被敌人出人意料的瓦解了。 站在河对岸的年轻骑士有些意外的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即使是他也不能不承认阿森的计划的确十分完美,当他看到保加利亚人已经爬上城墙时,他甚至以为一切已经结束。 但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禁一阵愕然,他回头看向和他一起看着眼前一切的阿森,但是从保加利亚国王的脸上,他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至少从外表上,阿森似乎对偷袭失败并不十分在意。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年轻骑士愕然说着“罗马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偷袭他们?” “因为他们当中有一个深深懂得如何防备偷袭的人,或者那个人自己就曾经这么干。”阿森举起手里的木杖遥遥的指了指一片闪亮的皮尔利兹城头“他们的人并不很多,但是却显然知道应该把兵力放在什么地方,而且我相信皮尔利兹人在这之前显然是没有这么大的和我们奋战到底的决心的,要知道多少年来,皮尔利兹人更愿意用黄金而不是弓箭来和谈判。” “可是现在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变得强大起来了,还是保加利亚人变得懦弱了?”年轻骑士不由自主的讥讽着,对于父亲强迫自己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这位王子始终感到无比愤懑,而对于这些看起来还处于野蛮之中的保加利亚人,他更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尽管他很有可能再将来有一天成为这些人的国王。 “你听着王子。”阿森忽然回头盯着年轻人的眼睛“你的父亲是德意志国王,而且是高贵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但是这并不是能允许你侮辱我和我的王国的理由,如果你认为这门亲事有辱你的身份,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先考虑好自己是否能承受你的父亲对你的愤怒。” 年轻王子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当然知道阿森说的完全正确,父亲的可怕是他从小就早已深深了解的,特别是每当想起他那把著名的红胡子时,年轻的王子脸上就不由露出了一阵难掩的恐惧。 从小就生活在父亲阴影下的王子这时变得沮丧起来,他知道自己既然在开始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而来到了这片看上去到处都是野蛮和异教徒气息的土地,那么自己就完全没有继续抗争的勇气。 “你要记住,这些人是你将来的臣民,他们是在为了你打仗。”阿森有些不耐烦的看着王子。 对于德意志国王让这个王子亲自来向女儿求婚,他是既高兴又担忧,因为他知道这样一来,保加利亚就可以至于强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保护之下。 而另一方面,在拒绝了罗马皇帝为自己的儿子求婚的好意之后,保加利亚已经彻底站在了罗马的对立面上,不论是对罗马还是对被拒绝了的艾萨克皇帝本人来说,保加利亚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死敌。 但是一切真的是这样吗? 每当阿森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他都觉得有时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滑稽。 阿森并不喜欢玩弄权术,也许是骨子里流传自祖先的血液的原因,他更愿意用挥舞起来的马刀解决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是他最终却还是以一个国王眼光去对待这一切,而现在他还要不厌其烦的向自己未来的女婿灌输这些知识。 尽管,这个女婿原本应该从他父亲那里学到的更多。 “让我们的人撤回来吧,我想应该差不多了。”阿森向等待命令的传令官随口吩咐着。然后他才在暗中咬着牙狠狠的一握拳头之后低声向德意志王子说着“听着,永远不要让你的手下觉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要因为所谓的骑士荣耀用一个愚蠢来弥补另一个愚蠢。” 奥托.霍亨斯陶芬王子屏住呼吸微微点头,从河对岸随风飘过来的恶臭让他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尽管保加利亚王宫里也总是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肮脏气息,但是被烧焦的尸体的味道还是让他不禁一阵恶心。 “那里有个很难对付的敌人。”阿森抚摸着短粗的胡须自语着,虽然早已听说过救赎骑士团的名声,而且对他们守护圣地的奇迹也颇为敬仰,但是当真正与这支军队对峙时,保加利亚国王还是不禁为眼前的一切感到意外。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因为据他所知,那座城市里的救赎骑士团显然并不多,更多的是那些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威胁的罗马人。 “也许一时的勇气可以让你们肆无忌惮,但是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阿森摸着胡须低声自语。 阿历克斯喘息着在城头上迈着步子,他可以看到经过的每一个人皮尔利兹都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也能看到那些帮着收拾伤亡的女人看向他时那种令人心跳的暗示,但是阿历克斯这时却没有丝毫胜利之后的喜悦,在他心中,更多的是压抑在心头的担忧和不安。 保加利亚人在受到打击之后没有继续进攻却断然撤退的举动,让阿历克斯感到的不安。 当火焰在城下燃烧的时候,他心中唯一盼望的并不是杀死多少敌人,而是希望保加利亚人就这样毫无休止的一直进攻下去。 依仗激发起来的勇气和守护城市的信念而激励了斗志的皮尔利兹人,在那个时候就如同一群真正的战士般不顾一切的战斗着。虽然他们打起仗来手足无措甚至是不知所谓,但是守城一方的巨大优势弥补了他们对战争是生疏。 在那个时候阿历克斯只希望敌人能为了所谓尊严,和认为再努力一点就能攻上城头的执拗而坚持下去,因为只要那样,才能在皮尔利兹人的勇气没有消失之前打量的杀死敌人。 而也只有那样,才能最终让保加利亚人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伤亡而放弃退走。 但是阿历克斯的希望却落空了,保加利亚人在刚刚一遭袭不久的退却,让阿历克斯感觉到了对方的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处于对方的地步能不能做到断然撤出进攻,但是看着立刻撤远的保加利亚人,阿历克斯的心头在不住的下沉。 阿赛琳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依然是那身普通的希腊年轻女人的亚麻长裙。甚至她的双手也是空空的,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她走在城头上的样子让人看去就好像是在大街上随意散步,不过即使是阿历克斯也不能不承认,看着似乎根本不把刚刚发生的一切放在眼前里的阿赛琳,那些又紧张起来的皮尔利兹人,都不禁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女人,”走在阿历克斯身边的德尔泽低声说着,他的眼中微微闪动着一丝激情“我觉得她就象一个被束缚在礁石上的安德洛美达公主(希腊神话中被奉献给海怪的公主,一生无法摆脱枷锁),不知道谁才是能解救她的珀耳修斯。” 德尔泽的话让阿历克斯微微皱起了双眉,年轻的近卫军统帅斜眦着眼睛瞥了瞥旁边的强盗,终于在略微沉吟之后低声说:“因为和你一起战斗过,所以听我劝告别干傻事,这个女人不是你能接近的,否则我就不得不在你做出蠢事之前杀掉了你。” “你可真是个忠诚的骑士,”德尔泽有趣的看着阿历克斯“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忠诚的人,不过这倒更让我想认识那位贡布雷子爵,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忠诚。” “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执着被我砍下脑袋。”阿历克斯不再理会德尔泽,迎着阿赛琳走了过去。 只有当走近之后仔细看时,阿历克斯才能从阿赛琳的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担忧,当他陪着阿赛琳沿着城墙向下走去时,他听到了阿赛琳发出的一声低低的叹息。 “阿历克斯,你认为我们还能守住多久?” 阿赛琳的话让阿历克斯心头微微一跳,他看着四周忙碌的人群,用急促的声调低声说:“小姐,不论是做为阿赛琳还是佐薇,你都不能呆在这座城市里,你必须离开。要知道大人的军队随时都可能会出现,而你只要能躲过保加利亚人,很快就能和他见面了。” “然后就在他的身边,当他可爱的听从他命令的情妇吗?” 阿赛琳的话让阿历克斯一阵呆愣,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发出一串含糊的声音,随后接着极力劝阻着阿赛琳立刻离开。 但是阿赛琳在跳上战马前明确的拒绝了阿历克斯的好意。 “我知道你对伦格很忠实,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坚持把这座城市交到伦格的手里,对他来说。拿下整个色雷斯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所以我要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阿赛琳说完,拽紧缰绳,同时她的嘴里迸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哨“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子,因为她的身份可以让伦格从一个农兵成为伯爵,那么我就能让他从一个伯爵成为国王!”说完,阿赛琳抖动缰绳沿着街道向前疾驶而去。 看着阿赛琳的背影,阿历克斯的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苦涩,他深吸了一口长气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回头向着一直等待的手下发出命令:“传下命令,拆掉附近房子加固城墙,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守住皮尔利兹!” 保加利亚人新的进攻是在清晨的时候,当经过了一夜煎熬的皮尔利兹人疲惫的几乎都难以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阵号角声从远处平原上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和罗马人截然不同的号角,似乎整个声音就象是从一只尖利的大鸟的嘴里发出来似的,充满了尖啸。 那号角声一路沿着麦田向着四周蔓延开来,随着越来越近,皮尔利兹人看到对岸的麦田里开始出现一队队向着河岸集结起来的保加利亚人。 即使在已经开始炎热的五月也穿着厚重衣服的保加利亚人看上去就如同一群群不住走动的野兽,这让罗马人不由开始感到恐惧。 之前夜里借助早有准备的屠杀而爆发出的勇气,似乎在这时已经随着连夜的疲惫逐渐消失,他们忐忑不安的相互看着,不时有人因为畏惧而跑到神甫面前祈祷,更有的人的要求神甫为自己做最后的忏悔。 “请让我们虔诚而干净的走吧,”他们祈求着同样脸色苍白的神甫,同时还不忘畏惧的看上一眼城外已经开始渡河的保加利亚人。 奥托王子在一个仆人的帮助下刚刚跳上连夜赶制的木筏,就被阿森命令留了下来。 “你要做的只是让我的臣民看到,你在他们中间就可以了。”阿森微微摇头“如果你过于莽撞或者过于热情,只能让人误会你是急着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权力。” “遵命陛下。”奥托王子愤懑的登上河岸,虽然他知道自己也许总有一天能成为保加利亚国王,但是一想到在这之前自己要受这个野蛮人的气,而且还要忍受一个据说声名狼藉的被禁止走进任何一座拥有男修道士教堂的妻子,年轻的德意志王子就不禁为父亲给自己挑选的这桩婚姻感到一阵阵的悲哀。 “好了,保加利亚人,昨天他们教训了我们一下,现在让我们看看他们的牙是不是还那么锋利,如果是,那就让他们来咬我们的盔甲和盾牌吧!” 随着一声大喊,阿森猛然抽出了腰间的王剑,一阵爆发出来的凄厉喊叫霎时在河上响起! 伴着河面上立时溅起的大片雪白的水花,保加利亚人开始在一阵阵“吼吼”的闷喊声中奋力划起木筏,一时间整条河上一片沸腾,,浪花四溅,直冲对岸! 看着渡河的保加利亚人,皮尔利兹城头上开始出现一阵不安,而这时他们看到了在阿历克斯和德尔泽陪伴下的阿赛琳。 依然是一身希腊少女的长裙,阿赛琳的身上甚至没有携带她那令人难忘的双剑。 她慢悠悠的沿着城墙向前走着,每当看到一个露出恐惧的皮尔利兹人时,她都停下来对他微笑着说着话,然后再继续先前走着,直到她来到了中间最为突出的一段城墙前。 似乎有所感应似的,还在木筏上的阿森举起木杖对着那段城墙遥遥指着,发出命令:“登岸之后,要首先攻下这段城墙。” “陛下那里太突出了,容易被堵死在凹角里,”一个将领低声提醒着。 “不,那里是最容易守住却也最容易忽视的地方,”阿森看着自己的将军“我不需要把整座城墙都攻下来,因为只要攻下其中的一个地方,皮尔利兹人就会立刻溃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战士,对他们来说勇气来的快,去的更快!” 说着,阿森把木杖在木筏上用力一顿:“我要在进城之后杀掉所有男人,让所有女人成为我们的农奴,要知道他们杀了我那么多的战士,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国王万岁!”一阵呐喊从木筏上响起,随着喊声,木筏轻震,已经到达对岸。 一片惨烈的吼叫声一瞬间在河岸边爆发出来,保加利亚人争先恐后的冲上河岸,而有的干脆不等靠岸,就已经跳进河里,淌着齐膝的河水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先前狂冲! “来了!”阿历克斯盯着沿着河岸冲过来的保加利亚人发出一声低吼,他缓缓的举起手里的弩弓,随着分别站在在城墙高处相互传达的弓手队长发出的一串串命令,他能够听到夹杂在急促紧张的呼吸声中的一片绷紧弓弦的声响。 “呲!”阿赛琳从旁边拿起一根长长的投枪,锋利的枪尖在城墙的石头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伴着把投枪在手上微微掂了掂,阿赛琳的眼睛不由随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眯在了一起。 “保加利亚人,进攻!”阿森的木杖猛指皮尔利兹城头,随着这声命令,原本集结在他身边的最后一队保加利亚士兵立刻发出震天的呐喊,挥舞武器向皮尔利兹城猛扑而来! “杀掉他们!”伴着阿赛琳嘴里发出的一声高亢的呐喊,她手中的投枪夹带风啸猛然射向城下冲在最前面的敌人! 伴随一声惨叫,投枪猛然贯穿敌人喉咙,与此同时保加利亚人的对皮尔利兹的全面进攻也终于正式展开。 呐喊着狂奔的保加利亚人如同一群扑向猎物的野兽般向前猛冲着,即使城头上立刻投射下了打量的弩箭和石头,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畏惧。 多年来恶劣的生活和对财富的梦想让他们毫不犹豫的向着危险冲去,即使不时有人惨叫着栽倒,但是却无法让他们退缩一步。 皮尔利兹城并不坚固,许多年来的安逸已经让很多皮尔利兹人忘记了战争是什么样子,即使在受到保加利亚人骚扰的这些年里,皮尔利兹人没有遇到过这种大规模的可怕进攻。 看着猛冲而来的敌人,城头上的皮尔利兹人不禁一阵恐慌,尽管他们不住的奋力向下投射着弩箭和石头,但是他们却还是被眼前这种可怕场面吓得胆战心惊。 几个贵族慌乱的在城头上奔跑着,当他们看到站在突出的城墙边盯视着下面的阿赛琳时,他们不禁发出一阵似乎是长出一口气般的呻吟,随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保加利亚人进攻了,我们该怎么办?”一个贵族大声喊着“我从没见过他们这么疯狂,难道他们一定要占领皮尔利兹吗?” “这个你应该问下面的人。”阿赛琳冷冷的回答,她的眼睛不住扫视着城下,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这些保加利亚人绝对不是随便越境抢劫,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在他们当中有着一个可能完全出人意料的人物在指挥着这一切。 “上帝,看那!”一个贵族忽然低声喊了一句。 随着他的手势,人们愕然的看到一队身穿沉重铠甲,如同一个巨大的乌龟向前移动的队伍,正保护着几个人向着城墙前缓慢的靠拢过来。 在那支队伍的中间,一面用长长的野兽皮缝制起来的串联在一起的奇怪旗帜在不停随着队伍摇摆飘扬。 “我的上帝呀,那是保加利亚人的西蒙战旗!”一个贵族发出了绝望的惨叫“我们完了!” “那是什么?”阿历克斯看着旁边的德尔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片苍白,不由低声问着。 “是保加利亚人的王旗,据说是当初保加利亚国王西蒙创建的旗帜,那支全身盔甲的军队是保护保加利亚王室的普雷斯拉夫卫队,只要他们出现,就意味着保加利亚国王的到来。” “你是说阿森?”阿历克斯意外的看着正逐渐靠近的那支队伍,同时他的心头不由忽然晃过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荒唐的念头。 似乎看到了阿历克斯眼中闪动的异彩,德尔泽首先微微摇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别做傻事,不要去想着能杀死阿森,”德尔泽阻止着阿历克斯“普雷斯拉夫卫队是保加利亚人中最勇敢的军队,他们是完全世袭的王室卫队,而且他们也是历代保加利亚国王最倚重的军队,是最可怕的。” 说到这里的德尔泽嘴角微微颤抖,似乎在这一刻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也许他们是勇敢的,可是如果有机会我会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最可怕的。”阿历克斯略显不忿的低声说着,同时他的眼睛不住观察着城墙四周的一切。 “可是我们现在如果能守住这座城市就已经要感谢上帝了!”一个贵族大声喊着,他手里拿着的一柄长剑不住敲打着墙壁,看着前面奋力向下投掷着石头的士兵,他不住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上帝要惩罚我们了,在城外的居然是保加利亚国王!我们应该和他们谈判的,对!我们应该谈判的!” 这个贵族不住唠叨,而随着一阵忽然响过的呼啸声,一大蓬从城下射上来的箭雨忽然铺天盖地般的疾袭而来。 在那一刻,德尔泽看到了阿赛琳眼中闪起的一丝异常眼神,就在他本能的向下弯腰时,阿赛琳却忽然向着旁边猛然一跃,随着她的手紧紧抓住那个不住叫喊的贵族的身子向前一带,那个贵族的身子霎时不住连抖,伴着从他嘴里挤出的几声低叫,阿赛琳忽然松手,把后背上已经连中数箭的尸体用力推到一边。 “这个时候还有谁想和保加利亚人谈判吗?!”阿赛琳一把夺过旁边一个贵族手中的长剑,随着长剑在空中挥舞,她已经冲到城墙边,一剑刺在了一个刚刚露出半个身子的保加利亚人的脸上! “跟随我一起获得胜利,或者死掉!”阿赛琳回过头,举起血淋淋的长剑猛然向着眼前的人们用力一挥,同时她向着阿历克斯大声命令:“竖起旗帜!” “圣十字旗!” 阿历克斯的咆哮响彻城头,随着一个近卫军高高的举起红色黑十字旗,一时间城上城下所有人都不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片突出的城墙上! “就是那里!”阿森透过卫队严密的盾牌看着那片突出的墙体“攻上去,只要夺取了那段城墙,皮尔利兹就是我们的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用力一踏,跳上由两个卫兵凑在一起的盾牌向着自己的士兵发出大声呐喊:“以上帝的名义,第一个登上那段城墙的人,我将赐给他半座皮尔利兹的财富和女人!而且我将承认他是真正的保加利亚贵族!” 国王的命令立刻被围拢在四周的普雷斯拉夫卫队大声传诵出去,他们不住的高声重复着国王的许诺,一时间,所有保加利亚人都不禁爆发出疯狂了的嘶喊声! 一时间,悍不畏死的保加利亚人如一波*猛然砸向礁石的浪涛般向着突出部的城墙猛攻而上! 倒下一批,冲上一批,踩着还有体温的尸体和不住哀号的同伴的身体,保加利亚人攀着云梯架向上攀爬! 阿历克斯已经不知道自己砍到了多少敌人,他的头发这时一片混乱,可是他却始终坚定的不肯退后一步,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紧握着圣十字旗的阿赛琳! 终于,一个保加利亚人伴随着下面响起的震天欢呼扑上了城墙! 第四十五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十一)高潮-上 扑上城墙的保加利亚士兵嘴里爆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但是紧接着这个欢呼就变成了恐惧的喊叫,他的眼前闪动起的一道血红的亮光几乎把他整个人彻底吞噬,随着砸在胸口上的狠狠一击,这个保加利亚人的身体被阿赛琳手中擎着的旗帜直接卷得飞了起来,倒撞下城墙。 阿赛琳的身影高高的站在城墙的墙垛上,她手中的红色旗帜矗立在身边,随着她的身影猛然向后一跳,一时间城墙下的保加利亚人只能看到那面旗帜在空中不停飘扬。 即便只有这匆匆的一闪,但是已经足以让城下的保加利亚国王看到那令人为之难忘的身姿,几乎就在阿赛琳退下去的同时,阿森已经再次指着城头大声命令: “攻上去,我要看到西蒙战旗树立在那里!以国王的名义我向你们发誓,攻下皮尔利兹的人,将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 国王的命令再次由普雷斯拉夫卫队高声传诵,瞬息之间,保加利亚人中暴发出了一片叫喊,他们无法想象国王居然会许下这样的诺言,虽然眼前的不住的有人倒下,但是能成为一座城市主人的贪婪却催促着他们发疯般向着皮尔利兹城下猛攻过去。 整个城头上的守军霎时就如同迎来了万钧重压,保加利亚人争先恐后,悍不畏死的进攻让皮尔利兹人感到就如同面临末日般的恐惧。 往往一个保加利亚人刚刚被砍下城墙。另一个已经站上了他还在颤抖着的云梯木阶,伴着一声声的惨叫,皮尔利兹人几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砍杀了多少敌人,但是更多的人敌人却源源不断的从城下向上涌来! “大人,我们挡不住保加利亚人,他们彻底疯了!”一个全身已经被血水溅得看不出衣服颜色的皮尔利兹贵族一边拼命砍杀,一边向身边的阿历克斯大喊着,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已经陷入了疯狂,固然没有人再奢望能与敌人谈判,也已经没有人指望着能在这种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屠杀中存活下来。 阿历克斯举起残缺的长剑,狠狠砸在一个敌人手中的盾牌上,借着对方因为这一击身子不由向后一仰,他已经一把抓住那人胸前的衣服向着旁边猛然一推,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保加利亚人手足乱舞着向下栽去。 但是随着一阵刺痛,阿历克斯的肩膀立刻被后面人戳来的长矛锋利的边刃划起一道血口,肩头上碎裂的甲环卡进了肉里,一阵剧痛不禁让他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 “阿历克斯!”一声惊叫从伸手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过来的阿索尼娅一把扶住就要瘫到的阿历克斯,看着他肩头血肉模糊的伤口,阿索尼娅不禁发出一声声的大叫“上帝呀,阿历克斯,你不要死!” “住嘴!”一声暴呵从旁边响起,德尔泽同样已经杀红眼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的脸颊因为被流矢扫过而裂开的一个大口子就如同令一张嘴似的不住蠕动,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而他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充满了可怕的狰狞“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就不要乱叫!” 德尔泽愤怒的吼叫着。他的双眼不住巡视,当他看到在普雷斯拉夫卫队的保护下,保加利亚国王的王旗已经越来越近时,他不禁开始深深的喘息起来。 “德尔泽,”阿历克斯依靠在阿索尼娅的肩上向色雷斯强盗低声喊着,看着回过头来的德尔泽,他在喘息一声之后,忽然用重重的声音说:“保加利亚国王,别忘了保加利亚国王!” “我知道!”德尔泽低头在阿历克斯头上轻轻一按,随即抓起一副弓箭。 “阿索尼娅,让近卫军弓手过来,”因为失血而显得声音虚弱的阿历克斯轻轻说着,他的眼前一阵恍惚,这让他不由紧紧抓住了阿索尼娅的手臂“让他们听从德尔泽的命令,这是,这是我的命令……” “上帝,你别说话了,求求你!”阿索尼娅抱着心爱的人不住哭喊着,然后她猛然抬起头,用尽全力大声嘶喊:“近卫军弓手!近卫军弓手!” 听到喊声的近卫军弓手们立刻向突出部奔来,他们一边一路上伴着砍杀附近的敌人。一边迅速向着城墙的突出部靠拢。 而城下的保加利亚人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城头上的他们向着那段突出在外的城墙下聚拢过来,一时间似乎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涌向这段因为屠杀,已经变成一片血腥地狱般的城墙。 阿索尼娅紧紧搂着阿历克斯的身子,她扯开自己的裙子把阿历克斯的肩膀包扎得严严实实,同时她就如同一只小母鸡般把比她健壮得多的爱人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用担心,我死不了。”阿历克斯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却依然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当他看到始终站在城墙上手擎旗帜的阿赛琳时,他的脸上在微微有些恍惚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丝坚定。 在阿索尼娅的低声阻止中,阿历克斯用尽全力站了起来,他依靠在阿索尼娅的身上,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已经聚拢到身边的近卫军们。 “听着,不论这是否是我们最后一战,不要忘记你们是贡布雷子爵的近卫军。”阿历克斯想要伸手拿起长剑,却因为无力而微微摇晃,可他还是倔强的推开阿索尼娅试图搀扶的手,在看到阿赛琳看过来的眼神时,他蹒跚的走过去,向着她微微鞠躬“可能这真是我们最后的最后一战,不过我请求您带着圣旗和阿索尼娅离开。” “你认为我们会失败?”阿赛琳同样苍白的脸上却有着一种让阿历克斯感到意外的坚定“别那么犹豫,你不是要去偷袭保加利亚国王吗?那就去干吧!” 阿赛琳的话让阿历克斯微微一愣,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回头看着德尔泽略一点头,伴着从德尔泽嘴里发出的一声命令,所有近卫军士兵立刻举起手里的弩弓,对准了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普雷斯拉夫卫队。 “不要着急,稳住,”阿历克斯喘息着,即使是在这喊啥声连天的战场上。他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苍白的脸上因为紧张而更加没有血色,同时看着德尔泽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凛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你是个强盗。” “我知道,不要着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德尔泽手中的弩弓随着下面卫队的微微移动着,同时他的声音也稍微放低,似乎怕被敌人听到似的。 四面都在厮杀,但是这些集中在一起的近卫军弓手这时却显得无比平静,他们隐藏在前面不住砍杀的守军身后,手中的弩弓各自瞄准着下面保加利亚王室卫队的目标,汗水让他们的手心一阵阵的湿滑,但是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对他们来说,这将是最关键的一击! 忽然,随着一片红黑相间的色彩晃动,阿赛琳手擎旗帜的身影再次闪现在城墙前! 这个异常的情景让下面的保加利亚人微微一滞,甚至是正在移动的普雷斯拉夫卫队也似乎被城墙上那个美丽女人的身影所吸引,随着嘴里发出的一声意外的“咦”声,阿森不由本能的推开挡在身前一个卫队士兵的盾牌向上看去。 “上帝保佑!”随着一声大喊,德尔泽和弓手们同时猛然按下弩弓机括,一片弩箭伴着这声呐喊同时从城墙上向着被普雷斯拉夫卫队保护的保加利亚国王射去! 瞬息电闪之间,弩箭伴着呼啸戳刺在盾牌上的声音霎时响成一片。夹杂着被射中的卫兵的惨叫声,围拢在一起的卫队立刻出现一个缺口,而与此同时,几支劲弩已经猛然贯入被卫队中突然的出现的缝隙之中! 一切都在那一刻停顿了下来,除了还在城墙上不住砍杀的双方,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他们愕然的看着似乎突然定住了的卫队,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突然停滞了。 先是微微一晃,接着又是一晃,在保加利亚人发出一片惊呼中。被卫队围拢在中间的西蒙战旗忽然向着后面轰然倒去! 在那一瞬间,保加利亚人的嘴里迸发出了一片恐惧的叫喊! 西蒙战旗,不止是保加利亚昌盛时代的旗帜,也是所有保加利亚人心中的梦想和希望! 掠夺罗马的城市,成为强大的君主,甚至是建立一个大保加利亚人的罗马帝国,这一切是这面旗帜当初的主人保加利亚国王西蒙的梦想,而且这也成为了后来所有保加利亚国王的梦想和追求! 但是当看到那面旗帜向着自己倒下时,所有保加利亚人都不禁发出了充满痛苦和畏惧的喊叫! 他们似乎看到自己梦想的崩溃,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嘴里不禁迸发出凄惨的嘶号! 于此相反,皮尔利兹城头这时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守军几乎是反扑般的涌向城头,甚至有人干脆攀上云梯用手中的长矛向下拼命戳刺因为恐慌而已经开始向下退去的保加利亚人。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的瞬间停滞如一片旋风般席卷了所有人,保加利亚人之前疯狂的进攻似乎立刻被彻底击碎。 因为惊慌不安的将领们拼命向普雷斯拉夫卫队聚拢过来,而正在攻城的保加利亚人也纷纷向着城下慌乱的退去。 “上帝,我们成功了!” 德尔泽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喊叫,他手里的弩弓高高举起,但是就在这时,他的身子忽然一震,随着他的双手僵在空中,城墙上的守军听到了城下的保加利亚人发出的一阵激动的欢呼: “国王万岁!” 随着欢呼,城上的守军绝望的看到普雷斯拉夫卫队纷纷向两边让开,一个身披紫红色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是阿森!” 一个贵族嘴里发出可怕的呻吟,瞬息之间,皮尔利兹城上所有人不由彻底陷入了如堕入地狱般的绝望! “我是保加利亚国王!”阿森抬头看着城墙上与他对峙的人们,当他看到阿赛琳和站在她身边的那些人时,他忽然抬手在脖子上轻轻一抹“你们必须死,你们所有人都会在城破的时候被杀掉,即使不在混战中死亡,也会被绞死!” 随着他的话,城下的保加利亚人爆发出了令人恐惧的震天大喊,一片片雪片般的刀光在城墙下漫天挥舞。 “上帝,我们完了……”皮尔利兹贵族绝望的呻吟着,这时没有人再阻止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再次发起的进攻,将是真正致命而可怕的。 在呐喊中,阿森再次抬起了手。他对四周的将领们微微点头,随着向城墙上微微一指,他平淡的发出了一个命令:“把皮尔利兹城给我拿下来。” 说完,他的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容,在这时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那些罗马人凄惨的下场。 然后,战场上的所有人,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鼓声从河对岸传来。 “咚,咚咚咚咚~” 奇特的战鼓声从远远的平原上隆隆传来,伴着那战鼓,一阵似乎是从大地深处蔓延而来的声响如一波*的轰鸣浪潮般向着河边涌来。 奥托王子是最早听到这阵鼓声的,当他焦躁的在营地里看着对岸如火如荼的攻城战时,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囚禁起来的动物,感到说不出的焦躁郁闷,他在河岸边来回走着,不时停下来看着对岸发生的一切。 忽然传来的鼓声让他感到意外,也许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王子立刻不安的向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一片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团漫天烟尘正蔓延着从远处缓缓移来。 来自骑士国度的王子一眼就认出那股烟尘代表着什么,那是只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队伍才能带起了令人胆寒的效果。 先是隐约出现的一条黑点般带子,然后随着在平原上逐渐拉来,奥托看到了一队队的骑兵正横过平原向着他们的方向慢慢前进。 王子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他本能的回头向对砍看去,看到的是已经停下来的保加利亚人纷纷涌到河岸边向着这边张望。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促,随从已经开始惊慌的准备战马,而王子却执拗的死盯着对面正沿着麦田的边缘不住向前滚动的烟尘。 “殿下,不论来的是什么人都太危险了,请您立刻离开!”侍从大声喊着,甚至不顾王子尊贵的身份把他拖上战马。 “如果是敌人我会离开!”奥托愤怒的甩脱了随从的手,他紧紧盯着远处,直到终于看清那支军队。 与皮尔利兹城头上飘扬的同样样式的旗帜,更加雄健的健马,闪亮的盔甲和似乎孕育着难以形容的力量的战士。 随着马蹄向前迈动,骑兵们在麦田里带起了一片金黄的波浪,中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看上去就如同一支被荣光包裹着的天使之军。 奥托有那么一阵甚至觉得自己被眼前这支队伍迷住了,但是他却依然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的敌人,他在随从的保护下骑上战马,开始沿着河岸向远处奔去。 虽然他在离开前因为一个心底里的牵挂让他不禁犹豫,但是看着正沿着平原先前推进的军队,他还是最终决定自己先离开这里。 王子沿着河岸向着西方不住奔跑,同时他看到了留守在北岸的保加利亚人正向那支那支队伍迎了过去。 同样听到鼓声的皮尔利兹人也呆滞的看着远处河对岸忽然出现的那支军队,他们先是不敢置信的死死盯着,然后很多人都猛然回头看向始终飘扬现在突出部城头上的旗帜。 “上帝,救赎骑士团,是救赎骑士团的大军!”不知道谁首先发出的呼喊霎时间在皮尔利兹城头如雷鸣般的爆发起来。 人们大声欢呼着,呐喊着,甚至有人不顾危险的跳上城垛大声欢呼! 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就如同在彻底堕入黑暗之前的时刻突然出现的一道光亮,皮尔利兹人终于迎来了他们始终为之期盼的援军! 震天的战鼓始终在不停的敲击,随着鼓点,出现在平原上的军队,整齐在鼓声的引导下向着河岸推进过来! 人们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幅场景,这个时候,整个平原上就如同在上演着一幕震人肺腑的宏大戏剧。 随着一一阵他们从没听到过的高亢鼓声,皮尔利兹人看到随着漫天烟尘沿着平坦的麦田向前不住推进的骑兵,随着马蹄下掀起的阵阵烟尘,骑兵开始逐渐加速! 伴着一阵高亢的声浪,冲在最前面的一队骑兵忽然开始飞快的向两边展开。 尽管依然离得很远,但是站在城头上的近卫军已经发出了一阵欢呼。 那是瑞恩希安的罗马弓骑兵! 随即,站在高处的他们看到了同样高举圣十字旗的救赎骑士,也看到了后面蔓延在平原上的色雷斯步兵! 迎着救赎骑士团前进的保加利亚留守均感到了畏惧,尽管他们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但是他们的嘴里发出的却是充满了恐惧的绝望喊叫! 他们能看到对面罗马弓骑兵手中弓弩闪动着的可怕亮光,能够感觉到身下的大地正被那支手举旗帜的重甲骑兵踏动时发出的可怕震动,甚至能感觉到在后面逐渐延伸而来的色雷轻步兵那决然的气势。 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丝毫退却,因为在他们身后的营地里,有保加利亚国王的御营辎重,那是属于国王荣耀的仪仗,更重要的是,在后面的营地里,还有着一个对国王来说至关重要的人物。 对面的救赎骑士团还在前进。 他们并不因为保加利亚人的迎击而改变步伐的速度,伴随着在大地上带起的阵阵轰鸣,骑兵如同一条横贯整片麦田的黑色丝带般向着他们涌来! 随着一面硕大的红色黑十字旗出现在队伍中间,保加利亚人看到了一队身穿闪亮链甲的骑兵出现在了罗马弓骑兵的后面。 “终于赶到了,”缓缓的抚摸着战马鬃毛的瑞恩希安遥遥的看着烽火漫天的皮尔利兹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我想这一切真的是上帝的意志。” “而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在人世间创造的奇迹。”撒里奥尔深深地呼吸一声“有谁会想到,我们会在保加利亚人的背后出现?” “所以我说这是个奇迹。” 瑞恩希安说完,转头看了看那面旗帜,然后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特里布松将军看似悠闲的催动战马沿着已经停下脚步的骑兵前沿慢慢游荡着,当他终于来到了弓骑兵的中间部位时,伴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呼哨,罗马弓骑兵立刻暴发出一片震天呐喊:“凯撒!” “罗马人,进攻!” 瑞恩希安手中的利剑划起一道闪亮,随着他的战马当先冲去,平原上立时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罗马骑兵开始冲锋,先是缓慢,随即伴着扬起的金黄色的麦浪,整个队伍立时如一道锐不可当的巨*般向着背对河岸的保加利亚军队冲击起来! “陛下,快过河回援!” 将领们拼命大喊,但是他们得到的却是阿森一声盖过所有人的怒吼! 在回头向着皮尔利兹城从心底里迸发出的一声不甘的吼叫之后,阿森向着全军大声命令:“保加利亚人,沿着河岸向西撤退!” “陛下,我们应该立刻过河!”一个将领奋力喊叫,但是被阿森一拳打倒! “现在过河只有送死!沿着河岸撤退!趁着皮尔利兹人还没有出城!” 阿森发狂的大喊,接着他忽然死死抓住身边的卫队长,脸色铁青:“不论什么代价,过河去把安露蓓尔救出来!” 第四十六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十一)高潮-中 阿森的话象钻进肉里的铁钉般让卫队长的脸上猛一抽搐。随即他一声低呵,立刻转身向河岸边冲去。 这时的保加利亚人已经开始出现混乱,刚刚还是即将夺取城市的胜利之军,却在转眼之间变成一支溃退军队的变故,让他们根本无法经受这样的巨大变化。 他们相互拥挤在一起,不住大喊,之前似乎摧枯拉朽般的气势这时却变成了不知向谁宣泄的暴虐,随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粗暴喊叫,保加利亚人从皮尔利兹城头上退潮般向后退去。 他们不顾城头上不住投射下来的弩箭石头,在有同伴倒下的同时顽固的向着重新树立起来的王旗的方向聚集起来,听着城上皮尔利兹人发出的阵阵夹杂着宣泄的咒骂吼叫和不时间射下的箭矢,保加利亚人开始跟随着王旗沿着河岸边向西方退去。 但是皮尔利兹人显然不想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许多年淤积的愤怒和刚刚被围攻时险要破城的仇恨,让他们在兴奋的大喊大叫的同时不顾一起的冲向城门。 没有人命令,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里有着一个相同的念头,那就是要对保加利亚人予以最可怕的报复。 不论男人,女人,甚至是一些教士都拿起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人们喊叫着,嘶吼着,在这一刻整个皮尔利兹人似乎都成为了勇敢的战士,加入了对保加利亚人的追杀之中! 城门开启的一刹那。皮尔利兹人爆发出的可怕喊叫甚至让保加利亚人感到胆寒,他们看到一大群彻底疯狂般了的皮尔利兹人挥舞着利剑,长矛,连枷,斧头甚至是农具和木棍向着他们狂奔而来,这让很多保加利亚人不禁回头迎去,但是一阵阵撤退的号角声却在这时急促的响起。 在那一刻所有保加利亚人才终于意识到国王撤退的决心,看着王旗沿着河岸边向西移动,守在最后的保加利亚将军在命令向着皮尔利兹追兵射出最后一蓬箭矢之后,终于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随着这声命令,霎时间刚刚还在拼命猛攻的保加利亚军队开始了沿着河岸边的退却,他们一边顶着身后不住狂追猛打的敌人,一边向着西方急速的退去,同时他们焦虑的看着河对岸。 而对岸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们感到更加撕心裂肺! 奔腾的战马发出的嘶鸣已经在整片麦田里响成一片,到处都是踏着金色麦浪汹涌而来的救赎骑士团,他们向着保加利亚人在北岸的营地发起了如旋风般的冲锋。 保加利亚人痛心的发现,他们囤积着众多补给的后营已经随着无数帐篷发出的轰鸣中倾倒下去,扬起的烟尘即使再对河对面也看的清清楚楚,而更让他们感到痛心的是,随着营地里不住闪动的敌人骑兵的影子,那些帐篷已经在救赎骑士团铁骑的奔腾下被一个个的掀起。之前一路上在上色雷斯各地掠夺的财富,这时已经随着一出出营地的陷落再也不归他们所有。 而当他看到一队骑兵向着矗立在营地中间的国王御帐冲去时,保加利亚人隔着河水不禁发出一阵呐喊! “上帝保佑!”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响起的一声愤怒的呼叫吸引了所有人,随着这声呐喊,一队显然是刚刚渡河,全身还湿淋淋的保加利亚人突然出现在了南岸。 “保罗。保罗!” 一个首先登岸的保加利亚人的身影引起了所有人的一片欢呼,甚至连王旗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同时伴着一阵终于被激怒了的怒吼,保加利亚后卫军队突然调过头去,向着正穷追猛打的皮尔利兹人发起了疯狂的反击! 皮尔利兹人霎时被突然迎头而来的敌人砍杀得一片大乱,乘胜而来的锐气在保加利亚人疯狂的报复面前瞬间变成了凄惨的哀号。 他们没命的向后逃去,试图躲避开似乎已经彻底疯狂了的敌人,但是即便如此保加利亚人依然毫不怜悯的追赶着向他们砍杀,直到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小队同样掩杀过来的强敌。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的变化决定了阿森最后希望的破灭! 当他看到自己的后卫因为报复而愤然回头猛攻皮尔利兹人的时候,他在那一刹那已经决定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大声命令军队回头,同时他自己拼命催动战马向回冲去,他要在救赎骑士团没有渡河之前,夺取皮尔利兹! 一切都只在那短短的瞬间,迎头痛击皮尔利兹人的保加利亚军队甚至已经看到了敌人崩溃的影子,他们发出了欢呼的声浪,同时手中的武器挥舞得更加凶猛,几乎是以一种要把对方砍成碎片的残暴向着皮尔利兹城冲去! 然后,他们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就如同突然撞在了礁石上的浪花般砸得四分五裂。 迎着反击的保加利亚人,一小队骑兵如旋风般冲了过来,他们的手里同样握着适于骑兵的色雷斯马刀。而不是挺直的长剑,伴着一阵阵的呼啸,保加利亚前锋士兵的人头霎时间随着刀光闪动横飞出去! “哈,要想在我这里占到便宜吗!?”阿赛琳挑衅般的喊声在队伍的前面呼啸而来,随着她的喊声,冲出皮尔利兹城的仅有的一点骑兵如同冲破大浪的战船般迎着保加利亚人直扑而来! 阿森远远的看到了那一切,看着那队迎着自己反攻的军队,几乎把前锋在瞬间砍成碎片的敌人,阿森的不由发出了一声近似绝望的呻吟。 多年来在战场上的经验已经让他知道,趁着突然的反攻一举拿下皮尔利兹城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已经破灭。 而随着阿赛琳身边那面同样的红色黑十字旗出现在河岸边,对岸忽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望着并没有在继续追击的阿赛琳的队伍,保加利亚国王忽然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哀叹,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彻底失去了夺取皮尔利兹的最后的希望。 “陛下,快看!” 一个将军向着阿森大声喊着,他指着对岸那支刚刚按照阿森的命令渡过河去的军队,看着自己的卫队长带着向着营地里猛冲过去,阿森不禁挥舞手臂大声呐喊。 一时间保加利亚人不由聚集岸边,隔河疯狂的为自己人发出助威的高呼! 近卫军第二旗队旗队长艾罗兰.休克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骑士,自从遵照伦格的命令带领色雷斯步兵一来,他用两只脚走路的时间比骑马的时间多得多,而当他们穿过彼得罗山的小路突然出现在隘口前的时候,他那些山地步兵,几乎是用让他炫目的方式攀上的山崖。 随后发生的一切也让休克感到自己已经与骑兵彻底无缘,他被指定一直带领这支色雷斯山地步兵,直到在进入下色雷斯之后,伦格没有命令沿着直线向前推进,而是几乎以一个巨大的迂回而从北方进军皮尔利兹,他才得以重新返回自己的旗队。 当远远看到保加利亚人的营地时。一阵久违的兴奋已经让休克难以遏制对冲锋的渴望,当骑士团开始沿着麦田向前冲击时,休克几乎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他的战马疯狂的踏起一片片的麦浪,在迎着仅有的那点守卫营地的敌人冲去的数年,休克甚至只是与对面敌人挥舞起的马刀稍一碰撞就猛然跃过眼前的敌人,他带领着自己的旗队如削过平原的钢刀般向着保加利亚国王的御营猛冲过去。 当知道眼前的这个营地里有着保加利亚国王的御营时,休克就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还有什么比掠夺和俘获一位国王更加令人兴奋的? 虽然休克从没想过自己可能会真的能俘虏那位保加利亚国王,但是看着远处奢华王帐的冠顶,休克还是不由向着自己的手下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呐喊:“第二旗队,冲过去!夺下保加利亚国王的仪仗!” 夺取一个国王的仪仗! 这个令人无比振奋的命令霎时让第二旗队的骑兵爆发出如雷般的大吼,他们的手中的长矛利剑划动起一片片的狂澜,战马如发疯般的向着那顶高大奢华的帐篷扑出! 一战成就威名和掠夺一个国王仪仗的诱惑,在这一刻已经让第二旗队彻底忘记了一切! 他们毫无顾忌的冲过眼前的敌人,丝毫不顾自己已经直接冲过了敌人的队形。 没有人理会从身边匆匆掠过的保加利亚人,他们的眼中只有那顶硕大的帐篷和站在帐篷前畏惧的看着迎面冲去的几个卫兵! 夺取一个国王仪仗的荣耀在这时让休克的眼睛变得通红,他喉咙里发出吼叫,用手中的剑柄狠刺着胯下战马,在战马发出疼痛的嘶鸣声中,随着猛然一跃,休克的人马已经从横放在王帐前的一圈马车上空冲了过去! “啊!”一个保加利亚人举起手中的长矛向着如从天而降的休克刺去,但是长矛却立刻被忽然探手一抓的休克紧紧抓住。随着一道寒光闪过,保加利亚人的两根手指已经随着惨叫被长剑削断,但是休克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向前猛冲,随即他的身后就响起一串这个士兵被紧随身后的骑兵践踏在马蹄下的惨叫声。 休克的眼睛贪婪的盯着眼前的王帐,他知道这将是他树立自己巨大声望的基石,长久以来做为第二旗队队长而被子爵近卫军第一旗队队长鲁普压制现实,就要在这个时候彻底颠覆了! 还有什么比俘获一个国王的仪仗更加令人兴奋的呢?! 休克的嘴里吐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含义的低吼,他挥起手中的利剑,向着紧紧守卫在王帐前的保加利亚卫兵举起来,就在他要随着一个冲锋疾掠过去时,他听到从河边边传来的一阵保加利亚人的呼喊声。 一声听不懂的喊叫愤然响起。一个全身包裹在链甲中的大汉忽然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短链锤向着休克扑去! 那个人胯下的战马发出粗重的响鼻,在那一刻休克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战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正向着他的脸上喷来。 沉重的链锤几乎只一下就砸弯了休克的长剑,就在那人用力一扯就把长剑从他手中夺走之后,那个人立刻向着他如暴风骤雨般的狠砸过去。 “砰!”的一声,休克手里的盾牌应声裂开,盾牌的碎片直接扎进他的手里,同时身体因为承受不住那样巨大的力量不由后仰,而他的战马甚至因为这猛烈的一击,后腿酸软,轰然倾倒在地! “保罗!保罗!” 对岸的保加利亚战士发出疯狂的欢呼,即使在这个大战的时刻,这小小的胜利无法扭转一切,但是看着自己军中最勇敢的战士只在一瞬间,就打倒了对方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骑士时,保加利亚人还是不禁为这个胜利高声欢呼。 “上帝保佑!”卫队长大叫着催动战马向还在地上挣扎的休克踩踏,他手中可怕的链锤在空中不住飞舞,在看着休克拼命向旁边滚去时,他俯下身子挥起链锤狠狠向地面上砸去! “啊!”一个骑兵没命的向卫队长扑来,但是他的长剑同样立刻被立刻卷飞,而随着他奋力回身冲到王帐前,一时间保加利亚国王的卫队长和他忠实的手下,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般,阻挡住了一波*向着王帐冲击的近卫军第二旗队。 “带安露蓓尔出来,离开这里!”卫队长向身边的一个手下大声吼着,随即他狂舞链锤,如一个锐不可当的希腊战神般迎着冲来的第二旗队冲去! 在河岸边焦急观战的保加利亚人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他们为自己战士的勇敢发出震天的吼叫,有人甚至冲下岸堤寻找木筏,向着对岸渡去要加入这令他们热血沸腾的战斗! 但是,一阵再次响起的鼓声却一下压住了这阵欢呼! 随着鼓声,保加利亚人看到正在进攻的敌人忽然停了下来,随着整个队伍飞快的向后退去,已经几乎冲进整个营地的救赎骑士团开始向着河岸边的王帐聚集! 一阵阵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即使隔着河流也能够隐约听到,漫天的烟尘已经遍布整个营地。 保加利亚人的欢呼声逐渐的暗淡下去,他们隔着河面愕然的看着对面这支对他们来说过于陌生的军队,尽管即使再遥远的保加利亚也曾经听到过这个骑士团的威名。但是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真正面对这样一支军队。 除了闪亮的链甲,锋利的武器和硕壮的战马,最让保加利亚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支军队骑兵们身上披着的红色披风。 隔着河面,他们可以看到那支军队醒目的红色披风上如展翅雄鹰般飘扬的巨大黑十字架,这让保加利亚人开始感到畏惧,他们一边相互低语,一边不住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他们不知道自己如果和这样一支身披十字架的军队对抗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而这一切立刻在保加利亚人中引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阿森可以感到身边士兵们的那种畏惧,他立刻回头向始终紧跟着自己的神甫低声自语。 立时,随着登上高处的神甫高举圣经,保加利亚人不禁随着他发出了一阵阵高声祈祷。 没有再紧追不舍的阿赛琳同样在远处的河岸边看着对岸发生的一切,她的眼神平静,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当她看到随着保加利亚人,也同样低声祈祷的德尔泽时,她微微眨动了一下双眼,然后随手把始终擎在手里的长剑随手插进马鞍边的剑鞘。 就在她拨动缰绳,转身要离开岸边时,她听到了从德尔泽嘴里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咦”声。 阿赛琳背对河岸的身子没有移动,但是随着传来的一阵阵越来越响亮的马蹄敲击河岸,甚至是踏入河水的哗啦啦的声响,她脸上的平静开始消逝,她微微喘息着,等待着。 终于,如一片滔天巨*般的呼唤从河对岸呼啸而来:“上帝保佑圣子!” 随着战马缓缓调头,阿赛琳慢慢的回过了身。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幕令人为之热血沸腾的场面。 一队队的骑兵,一面面的军旗,炫人眼神的闪亮链甲和如火如血般醒目的红色披风。 这一切都是阿赛琳所熟悉的,在君士坦丁堡,她曾经为自己的爱人所拥有的这一切感到兴奋,而在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难以言语的陌生。 忽然,一阵骚动随着一队近卫军的出现开始波荡开来。 在一面硕大的红色黑十字旗的引导下,阿赛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河对岸。 “伦格……” 阿赛琳的嘴里轻轻吐出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名字。 隔河相望,恍惚间她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是否真实。 “贡布雷?” 和阿赛琳不同,阿森几乎是凭借一种无法言喻的本能认出了河对岸的那个年轻人。 而与此同时,看着站在西蒙王旗下,盯着这边的那个中年人,伦格也不由轻轻念着:“保加利亚国王阿森。” 一时间,河岸两边死般寂静,在皮尔利兹城下的遭遇,让原本即使没有见面就已经关系微妙的双方,竟然相顾无言,一片沉默。 看着眼前的一幕,陪伴在伦格身边的瑞恩希安的口中,忽然轻轻发出一声略显失望的叹息:“看来,我们和保加利亚人碰到的太早了。” 听着他的话,伦格略显苍白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当然知道瑞恩希安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了平息暴*而来的救赎骑士团还有着要抵抗保加利亚人进攻的使命,这一切能够让他们在色雷斯理所当然的停留下去,随着教堂的建立,随着教团布道者对上帝意志的传播,色雷斯总有一天会成为祈祷者教团的世界。 而这看上去似乎完美的一切,却可能因为眼前与保加利亚人过早的遭遇而被彻底破话。 稍微熟悉保加利亚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阿森绝对不会与罗马或者救赎骑士进行一场真正的大战。 保加利亚刚刚平息的内战现状,不允许这位有着野心的国王发动那种肆无忌惮的战争。 太早了…… 不论对瑞恩希安还是对一心试图借此机会扩充的教团上层来说,与保加利亚国王的遭遇的确是太早了。 沉默,压抑却不知如何打破的沉默就如同眼前的河流般横在两军之间。 忽然之间,一阵隐约呼喊从营地王帐方向传来,随着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兵器声,骑士团的队伍里开始出现骚乱。 兵器拼搏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伴着一声保加利亚人熟悉的粗暴咒骂,身材高大的普雷斯拉夫卫队队长的身影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猛然闪现在河岸边! 他的身上这时已经鲜血淋漓,脸上一条翻着皮肉的伤口里流淌出的鲜血让他的头脸看上去就如同刚刚在血水中沐浴过一般。 但是即便如此,这个雄壮异常的保加利亚人依然倔强的握着一柄常人根本无法挥舞得起来的硕大钉锤,随着他的手臂狂抡,钉锤就如同一个可怕的风车般在他的身子四周疯狂的卷起一道道的漩涡,而凡是被卷进这个漩涡里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搅成碎片! 而在他的身边,仅存的几名随他渡河的普雷斯拉夫卫队士兵也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他们却始终紧紧围拢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和手里的盾牌保护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他们紧紧跟在如巨人般的卫队长身后,在被骑士团紧紧包围中,如一条似乎随时都会被淹没,却始终耸立在惊涛骇浪般汪洋中的海船般向前推进! 终于,伴随着做为最后一道屏障的一队骑兵向两边让开,这些几乎已经绝望了的保加利亚人拖着就要崩溃,全身浴血的身体,来到了北岸的水边! 在那一刻,保加利亚人看到了高大的普雷斯拉夫卫队长手中的链锤上滴淌着的血浆,那诉说着他刚刚经历的浴血奋战,而他身边几乎随时都会栽倒,但是却始终相互搀扶,不让自己身后的女人受到一丝伤害的士兵身上的每一条伤口,则如同一团团烈火般炙烧着每一个保加利亚人的心脏! “普雷斯拉夫!” 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从保加利亚人当中爆发出来,一时间这个代表着保加利亚军队中最高荣誉的名字从南岸向着北岸狂卷而来! 阿森的心头开始再次激烈的跳动起来,四周狂热的呼喊再次让他似乎看到希望,他手中的木杖在地上不住敲打着,同时他的眼睛盯着对岸被自己的卫队紧紧保护在中间的年轻女人。 保加利亚人的欢呼声让普雷斯拉夫卫队长的心中酝酿期难以遏制的激动,他的身体随着呼吸急促的起伏,即使面对如林的刀剑也没有丝毫畏惧的脸上迸发出一片誓死般的决然! “我是个骑士!我是普雷斯拉夫卫队的队长保罗!”卫队长把手里的链锤在空中用力挥舞,带起一片呼啸“有谁敢和我决斗,如果你们还自认是上帝的信仰者,就和我决斗!” 卫队长疯狂的大喊着,他的声音穿过河面,立刻在保加利亚人中引起更大的欢呼。 “这个人居然是普雷斯拉夫卫队长?” 瑞恩希安忽然用一种古怪的口气低声问着旁边的撒里奥尔,当他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时,他忽然微微歪头看着那个被卫队士兵们用身体保护在中间的女人的影子,嘴角挂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在伦格的耳边匆匆低语,在伦格略一沉吟随即点头之后,忽然翻身下马向着保加利亚卫队长走去。 “你需要一次光荣的决斗,那么我就来满足你这个愿望,”瑞恩希安缓缓举起手里的重骑剑,看着对面的巨汉平静的说:“我是救赎骑士团的分团长瑞恩希安,是罗马特拉比松的总督将军。” 瑞恩希安的话让卫队长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兴奋,他象看到猎物般死盯着瑞恩希安,他没想到自己在即将彻底绝望时发出的挑战,会引出一位身份如此高贵的大人物。 这让他感到无比兴奋,然后这个看似粗犷的巨人忽然用狡猾的口气故意问着:“做为一位分团长,你可以保证胜利者有权提出他的条件吗?” 卫队长的话让瑞恩希安露出了笑容,他有趣的望着这个巨汉一阵后,才微微点头:“我以罗马人的荣誉答应你,我相信你的条件是自由,而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要干什么?”尽管坚信自己会赢,但是卫队长还是露出一丝警惕。 “如果我胜利了,”瑞恩希安侧脸看着巨汉身后的女人“我要那女人做为人质,或者应该说是要保加利亚的安露蓓尔公主留下来作为人质。” 第四十七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十一)高潮-下 卫队长脸上露出了愕然。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身后。 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一直畏惧的躲在盾牌后的年轻女人在听到瑞恩希安的话之后,忽然推开挡在身前的卫兵,向着他们走来。 人们一时之间不禁都被这个年轻女人的举动吸引,看着这个长相并不美丽,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畏惧的女人,人们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我是保加利亚国王的女儿安露蓓尔公主,”年轻女人倨傲的看着望着她露出微笑的瑞恩希安“不过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我的主人,那要先打败我的卫队长,否则你就要遵守誓言让我们离开。” “殿下,可能您误会了,”瑞恩希安淡淡的回答,他抬手向后微微一挥“我相信您应该明白,您和您的卫队还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得到了恩典,否则他们不可能保护着您能走出这么远,所以您现在是贡布雷子爵大人的俘虏。” 说着,瑞恩希安向着河岸走上几步,他隔着河面向着对岸的阿森抬起右臂,随着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斩的动作,他回头向着已经等待的卫队长挥动起手中的重剑。 “过来保加利亚人。我要在你的国王面前砍下你的头!” 瑞恩希安的话让巨汉不禁勃然大怒,他吼叫着挥舞起硕大的链锤,以一种粉碎一切的气势向着敌人砸去。 夹带着风声的链锤呼啸着掠过空中,在对岸保加利亚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助威声中,卫队长疯狂的袭向瑞恩希安,正如对方所说,他已经暗暗发誓,要在自己国王和敌人面前,把这个罗马将军的头砍下来! 保加利亚人的欢呼声从河对岸不住的涌来,这让和他们一样在岸边看着这一切的皮尔利兹人一阵不安,他们畏惧的看着同样始终站在河边的阿赛琳,而让他们意外的是,面对这场也许会改变一切的决斗,阿赛琳却似乎根本不去关心。 她的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隔着河面看着对面的伦格,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沉思。 “保加利亚人也许会用我们威胁贡布雷子爵。”德尔泽低声提醒着,他紧张的监视着似乎完全被对岸的决斗吸引的保加利亚人,始终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如果那样,保加利亚国王就是个真正的傻蛋,”阿赛琳冷冷的回答着“除非他们能一下杀光或是抓住我们,否则阿森就只能靠这场决斗来换回他的女儿。” 阿赛琳看着对面越攻越猛,似乎每一下都可能随时把瑞恩希安砸成齑粉的保加利亚人,忽然低低的说:“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也许阿森很快就要做蠢事了。” 随着她的话,岸边的保加利亚人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最高亢的欢呼,皮尔利兹人愕然的看到那个保加利亚巨汉已经把瑞恩希安逼进了齐腰深的河水里,他一边用力淌着水。一边把链锤在头顶上不住盘旋,然后从怎么看也让瑞恩希安再也无法 躲避的方向斜着向自己的敌人狠狠砸去! 保加利亚人霎时发出了胜利前的疾呼,而保加利亚国王和他的女儿也同时在河两边念出了“感谢上帝!”的呼声! 但是链锤巨大的锤头却只是在水面上激了一个高大的的水花,随着这个水花溅落,一直后退躲避的瑞恩希安却突然向前猛冲。 随着他手中重剑的剑锋在河面上带起一片涟漪,重剑的剑尖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猛烈势头疾刺巨汉。 保加利亚人嘴里霎时本能的发出一声喊叫,他想向后退去,但是齐腰深的河水阻滞了他后退的步伐,伴着一道血光,剑尖已经挑碎他肩头的链甲,随着保加利亚人发出的一声闷哼,剑锋在他的肩上立时带起一道血痕。 但是瑞恩希安真正可怕的地方却并不只是这样,就在他的身体猛然前冲的时候,他忽然向保加利亚人身后一跃! 随着一团水花溅起,他已经晃到巨汉的身后!随着带着骑士手套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还搭在对方肩上的剑身,瑞恩希安已经站在保加利亚卫队长的身后,双手抓着重剑,把剑锋向着对方的脖子一点点的割去! “啊!”保加利亚人的嘴里发出了恐惧的惨叫,他本能的扔掉链锤,想要抓住横在脖子上的剑身向外推去。 但是他没有戴着镶有钢环手套的双手立刻被锋利的剑锋割得皮开肉绽,随着几根手指被剑锋割下。瑞恩希安忽然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耳朵向不住惨叫的卫队长低声说:“记得吗,我说过要在你的国王面前砍下你的头。” 说着,就在河对岸的保加利亚人已经变成声声惊惧大喊的慌乱喊叫声中,瑞恩希安手中的重剑一寸寸的向里收缩,伴着巨汉发出的最后的凄惨叫声,他的脖颈上如猩红小溪般流淌下来的血水顺着他的身子一直流到了河里。 他的身子不住颤抖抽搐,直到终于沉沉的向下坠去。 “保加利亚人!你们的勇士!” 瑞恩希安忽然发出的一声呼唤,他手中一片鲜红的重剑忽然从即将坠入河里的卫队长的脖子上用力一旋,随着最后一道血水直喷出来,卫队长的人头在剑光中旋转着飞出,“噗通”一声落在了河里! 河对面这时已经一片死寂,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把自己最勇敢的战士的人头割下来的惨象的保加利亚人已经完全呆滞了。 他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以勇猛著称的普雷斯拉夫卫队长保罗就这样被这个罗马人杀死,并且割下了人头! 看着站在已经被卫队长喷溅出的血水染得一片猩红的河面上的瑞恩希安,再看着他似乎示威般向着自己举起的重剑,阿森的脸颊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向着自己的女儿看去,但是这时救赎骑士团骑士们背后的红色披风已经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阿森的嘴角微微颤抖,他的眼神不由向着同在一边的皮尔利兹人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军队还能不能在连番征战和被对岸敌人震慑之后,再次发起向皮尔利兹人的进攻,但是他知道解救自己女儿唯一的办法,就是俘虏皮尔利兹人,把他们做为交换的人质! 阿森手中的木杖已经离开地面,就在他要张嘴发出命令时,他忽然看到河对岸那个一直骑在马上,和他一样看着这一切的贡布雷,在旁边随从的帮助下翻身下马。 在两军几千人的注视下,在阿赛琳心头百感交集的期望中,人们看到伦格向着河岸边走去。 随着随从从乱糟糟的岸边找到了一个木筏。在两军对峙中,伦格坦然踏了上去,然后他亲手划桨,向着南岸缓缓驶来。 骑士团当中响起了一阵不安的焦躁声响,不论是普通军士还是骑士都随着伦格缓缓地向岸边涌来,他们的紧张的看着已经快到达河中心的木筏,一声声低沉的祈祷如从大地深处发出的轰鸣般笼罩在整个河面上。 阿森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停跳动,他已经听到身边的将领们发出的兴奋低呼。同时他自己也因为眼前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不住的感谢着上帝的眷顾。 杀掉他,只要让自己的弓箭手一个齐射,就能让眼前这个可怕的敌人彻底消失! 阿森心底里的一个声音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他的手已经微微举起,随着他握紧的拳头,他的心跳越来越急,汗水已经溢满额头。 一声声的祈祷一浪高过一浪的从河对岸传来,那声音先是低沉,随后开始提高,到了后来,保加利亚人愕然的发现,他们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眼前的,只有蔓延着已经慢慢迈入河水,同时还在不住缓缓前进的敌人,还有就是那令他们为之胆寒的如滔天巨*般袭来的祈祷声! 就在那片红黑相间的海洋前面。一个身穿黑色连帽长袍的年轻人,孤独的站在河中央的木筏上,他坦然的面对着随时可以把他射成蜂窝的大群敌人! 在把木浆顺着木筏缝隙插入河里,把木筏固定在河中间之后,伦格就沉默的看着对面的保加利亚人。 恐惧吗?伦格不知道。 对面似乎随时都可以结束他生命的弩箭在中午的太阳照射下闪动着令人胆寒的点点光芒,但是伦格的眼睛却只是盯着对面和他一样默不作声的阿森。 阿森额头上的汗水渗进了他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嘴唇干裂,这让他觉得举在空中的手臂似乎无比沉重。 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意外,突然出现在皮尔利兹城,以至彻底改变看一切的那面圣十字旗,还有因为对那个被称为法国国王使者的顾忌。而令他视为巨大助力的德意志骑士卷旗息鼓的离去,都让他对这次色雷斯之战的未来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而现在,救赎骑士团的到来,则彻底打破了他要接着内乱彻底征服色雷斯的美梦! 命令人射死这个人吗?只要挥一下手臂就可以了!阿森在心里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他的手臂在这时却怎么也挥不下去。 河对面如雷鸣般的祈祷压迫着他,他不知道挥下手臂之后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是对方因为突然痛失主宰而阵脚大乱,还是会为了失去一位圣子而发起铺天盖地的血腥报复?! 阿森的脸上已经开始变得一片惨白,听着身边同样已经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 “荒野中,有人高呼,那是上帝的子,是他的灵,世人要皈依于他,遵从主的意志安排!” 整齐高亢的祈祷从对面铺天盖地般的袭来,保加利亚人在这祈祷声中开始不安。 “在荆棘的谷里,他行走在人间,以己的牺牲而拯救世人,天上的国即将降临!” 祈祷声变成了震天的呐喊!骑士团的士兵开始缓慢而整齐的向着河里走去,锋利的骑士剑已经出鞘,如林般密集的色雷斯长矛在阳光下闪动着可怕的毫光! “以上帝的意识,上帝的子将拯救世人!以他的血以他的灵,和他的至尊仁慈!!” 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在大地上震荡着,眼前的河流似乎已经再也不存在,骑士团的士兵开始涉水! 有人在河中倾覆,立刻就有别人一把拉住,随着紧紧相互挽在一起的手臂,士兵们如同一个逐渐连接在一起的巨大的躯体般向着河里绵延过来。 他们的嘴里不住的祈祷着,手中的武器因为攥得过紧而不住颤抖,他的眼睛只是盯着河中央始终一动不动的那个身影,似乎在这一刻,一切都已经不存在,有的只是那个孤独而坚定的背影。 河岸边的保加利亚人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尽管还隔着整条河,但是他们却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面不住飘扬的旗帜,更不知道当对面的敌人冲过来时,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去对抗那些似乎已经和上帝的意志结合在一起的可怕骑士。 他们的嘴里同样不安的祈祷着。有人开始低声哭泣,他们请求上帝宽恕他们的罪孽,甚至有人开始向着那面醒目的圣十字旗畏惧的跪下。 就是在这时,人们看到了始终沉默的站在木筏上的伦格微微抬起了手。 一时间两岸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几千双眼睛都死死盯着河面。 他们看到伦格向着已经走到河边迈入河水中的阿森抬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示意,随着稍一犹豫,保加利亚国王已经和伦格一样,跳上一个木筏,单独一人向着河中间缓缓划去。 人们屏住呼吸,急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除了潺潺流动的河水,再也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木筏轻轻碰在一起时,阿森才认真的看向把自己笼罩在黑色长袍里的年轻人。 挺直的鼻梁,深陷的眼睛和挂着淡淡笑容的嘴唇,眼前人的年轻让保加利亚国王感到意外。 尽管早已听说过这位有着圣子之称的子爵,但是当亲眼所见时,阿森还是觉得过于令人意外。 他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有着典型的希腊人外貌,虽然还算英俊,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十分奇特的年轻人怎么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阿森可以看出,在他身后的那支骑士团,甚至随时可以为了他去死! 而这一切却发生在面前这个看上去脸色还有些苍白,似乎刚刚患过一场大病的年轻人身上,这让保加利亚国王既感到意外,又有着说不出的嫉妒。 阿森沉默的看着伦格,他在等待,对他来说,这个时候唯一能维持尊严的方法就是由对方先开口提出要求。 似乎能感觉到保加利亚国王那点始终矜持的自尊,伦格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笑容,在向着阿森微微点头之后,他首先开口: “国王陛下,我相信我们双方都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子爵,应该说是你没有想到。”一旦开口,阿森感到自己立刻回复了信心,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依靠智慧和力量最终登上了保加利亚王位的国王,同时他那双双往往能看透狡猾和诡诈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色雷斯是属于保加利亚的,”阿森绝不妥协的口气似乎立时在两个人之间隔开了一条高高的障碍,即使迫于对方的压力而不得不有所响应,但是尊严和野心却都绝对不允许他因为即将获得胜利之前的挫折,而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做为保加利亚国王,我继承了西蒙大帝‘保加利亚和罗马皇帝’的称号,所以即便现在还无法进入君士坦丁堡,但是色雷斯却必须为保加利亚人所有。” 阿森倨傲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关于这个年轻人很多的东西,也知道他对色雷斯那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占有欲望。 虽然这一切让他感到憎恨,但是他却依然坚信自己并不会一无所获,至少在他的心目中,以彼罗得山为界,和这支急于需要一块地盘的骑士团瓜分上下色雷斯的想法,还是颇为让他满意的。 伦格微微侧着头看着对面始终保持着强硬气势的阿森,他依然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知道,就如同现在隔河对峙一样,一旦谈判,以彼罗得山为界平分色雷斯的想法,应该在这时已经同时在双方高级将领的心底里成型,甚至可能连瑞恩希安都认为这样一个结果是最让人满意的。 而要想让这样一个局面维持住,一个人质就显得颇为重要了,这大概也是瑞恩希 安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把那位俘虏的保加利亚公主做为人质的理由。 一切看起来似乎也只有这样,不论是对刚刚登上王位依然地位不稳的阿森,还是对危机四伏,似乎一直在为争取一块稳定的领地而不住奋斗的救赎骑士团,这样都未尝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好结果。 而不停的叫嚣着拥有整个色雷斯,却不过是想要在谈判和尊严上维持最后的那点脸面。 想到这里的伦格,在漫不经意的微微摇头之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慢慢淡去。 “陛下,您应该知道自己拥有整个色雷斯并不现实,以彼罗得山为界似乎反而是更加能让我们双方满意的结果。”伦格淡淡的说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甚至觉得这种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令人厌恶。 当他看到阿森听到他的话之后,露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时,伦格的脸上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迎着阿森的眼神,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沉沉的说:“国王陛下,我想您可能误解我的话了,您自己拥有色雷斯并不现实,而我要求的是您立刻带领您的军队退出整个色雷斯!” 一时间,阿森脸上浮现出一丝因为意外而显得无比错愕的表情,接着他的嘴里不禁爆发出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低吼!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子爵!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对保加利亚国王的侮辱?!” 阿森难以置信的盯着伦格,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这甚至让他觉得这个人已经彻底发疯了! 然后,他听到微微探过身子的伦格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摩拉维亚。” 阿森脸上的愤怒忽然间变成了一片错愕,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伦格,当他终于确定伦格所说的正是最为担心的东西时,他的心底暗暗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刚刚重新建立的保加利亚王国,曾经遭受过强硬残酷的罗马皇帝巴西尔二世最残忍的惩罚和侮辱,以至上百年之后,巴西尔二世的名字也是保加利亚人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 但是保加利亚也同样有过自己辉煌的时代,在保加利亚堪称不世出的明主西蒙国王的带领下,保加利亚人不但曾经彻底击败过罗马军队,甚至曾经进逼君士坦丁堡! 而也就是在这个国王的时代,做为罗马忠实追随者的摩拉维亚公国被并入了保加利亚的版图之中,这曾经是西蒙国王为之一生夸耀的壮举。 可是随着保加利亚的衰败,罗马再次成为了保加利亚的主人,在这将近百多年来的时光中,保加利亚人从来没有停止过抗争,直到终于在阿森和彼得的带领下,保加利亚人完成了复国的梦想! 然而就如同保加利亚人从没停止过要摆脱令他们憎恨的罗马人一样,摩拉维亚人也从来没停止过为他们的自由而战。 在阿森为了铲除彼进行内战时,摩拉维亚人也正在积极的为能够重新获得期盼已久的自由而努力! 而就在关乎色雷斯的谈判刚刚开始时,伦格却突然提到摩拉维亚,这让阿森不禁为之震动! 第四十八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十二)降音 阿森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平静。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停顿了一阵之后才神色阴沉的盯着伦格缓缓开口: “子爵,你知道你是在威胁一位国王吗?也许你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可是如果我下达命令,我的军队将会立刻渡过河去,不论结果如何你的骑士团都将遭受到可怕的损失。” 保加利亚国王的话里充斥的威胁和愤怒是那么明显,而他那种显然绝对不会向对方妥协的态度,似乎在明白的告诉着这个敢于向他“讹诈”的年轻人,冒犯一个国王的尊严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阿森的愤怒却并没有让伦格露出一丝担忧,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位国王会以这种充满愤怒,甚至是暴跳如雷来回应他提出的条件,所以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阿森。 而事实上,看似就要彻底因为暴怒和尊严受辱而随时可能会拂袖而去的保加利亚国王,却始终只是用这种只会让身后岸边的军队发出更加猛烈呐喊的气愤来宣泄着心头的不满。 保加利亚人看到的是站在木筏上的国王脸上的愤怒,即使不知道那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但是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感觉到国王所受到的不公正的对待。 于是,伴随着吼叫和兵器碰撞发出的巨响,保加利亚人用誓死般的挑衅宣示着对国王的忠诚。 但是不论是伦格还是阿森都知道,这一切却都不过只是令人可笑的一幕戏剧而已。 从两王共治到成为唯一的保加利亚国王,阿森最终用一场内战开创了保加利亚新的历史。 但是得到这个荣耀的代价。却是原本决定平息乘机试图独立的摩拉维亚的远征变得遥遥无期。 就在阿森为了统一保加利亚发动内战时,一个叫潘督的山区牧羊人在摩拉维亚举起了独立的大旗,这让最终取得胜利的阿森的登基仪式变得充满了阴影。 而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些保加利亚贵族对他质疑和猜忌。 做为一个以小贵族身份而最终登上王位的国王,阿森知道大贵族们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而摩拉维亚的叛乱更是加剧了他们对他的不信任。 甚至他知道就在自己的宫廷里,一些和摩拉维亚人眉来眼去的贵族也始终和那些叛徒勾勾搭搭,这不能不让他感到不安和警觉。 也正是因为这个,阿森才会不顾很多人的反对,毅然决定接受来自德意志国王的帮助和支援,尽管他知道那位国王的胃口,也许会比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大得多。 而此时,色雷斯就如同一块磁石般吸引了阿森。 多年来保加利亚人对色雷斯的执着帮助了阿森,为了平息国内对他的不信任,和满足那些贵族贪得无厌的胃口,他向他们许诺自己可以为他们夺取色雷斯,然后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来自国内各个王族部落的支持。 但是就在眼看着自己就可以完成夺取色雷斯的壮举时,阿森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而这个对手真正让他感到可怕的,除了他那支令人胆寒的骑士团之外,就是这个人居然知道关于摩拉维亚的事情! 阿森相信现在几乎没有一个罗马人还在关心摩拉维亚,君士坦丁堡的民众关心的是皇帝又新纳了几个美人,而罗马贵族们应该更是只对那些奢侈的生活兴趣盎然。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提到了摩拉维亚,这让阿森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不禁为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知道这几乎早已不为罗马人所知的事感到困惑不解。 尽管他立刻用愤怒甚至是威胁向伦格发起了反击,但是他的心底里却已经隐然感到了一丝无奈,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恰恰击中了他最为脆弱的地方。 金光脸上依然透露着不满和激愤。但是阿森的心底里却变得越来越冷静,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知道了多少,这让他不禁为自己究竟要做出多大的让步感到局促不安。 他的双眼紧盯着伦格,身后传来的声声叫喊再也没有让他的情绪有丝毫波动,在看着似乎打定主意要用沉默等待他回应的伦格一阵之后,他终于沉声开口: “子爵,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向你让出整个色雷斯?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军队甚至已经攻到了皮尔利兹城下,难道你认为我会轻易退回保加利亚,然后把已经占领的大片土地奉献给你?” “是的,”伦格低声一笑,他并没有因为阿森的质问感到不安,当他看到阿森第一眼时,他就在想象着眼前这位国王会如何面对自己提出来的,这个看似过于苛刻,甚至换成任何一个国王都绝对不会答应的条件。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动摇,因为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固然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对于眼前的阿森来说,却有着让他不得不必须接受的原因和理由“陛下,我相信您和我一样都很清楚现在您的处境并不很好,不止是眼前的这一切。” 伦格微微向着对岸看去,当他看到那些虽然勇敢的站在河边。但是很多人已经全身浴血的保加利亚人时,他看着阿森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陛下,您和我都清楚您的军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而我的骑士团却是刚刚进入战场的新锐,这一切已经足够让您处于极端不利的境地,而更重要的是,做为保加利亚国王,就如同我所说的,摩拉维亚的起义对您来说不是让您陷入了窘境吗,我相信如果我们和那位摩拉维亚牧羊人一起战斗,也许他会更加欢迎我的骑士团的到来。” “你说什么?!”阿森脸上霎时升腾起一片怒火,这次他真的彻底愤怒了,他狠狠的盯着这个当面威胁他的年轻人,同时一股无奈却让他的心中凝聚起一团难以摆脱的愤懑“你难道不知道那个下溅的匪徒是个彻彻底底的恶棍,甚至有人说他从生下来就从来没有领过圣餐,更没施过洗礼!” “可是那个人却能让您感到不安,”伦格低声说着“请不要忘记站在您面前的是一个拥有着圣子称号的人,我可以亲自为他做弥撒,甚至可以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免除这个人一切的罪责,而接着这个人就能够成为合法的摩拉维亚大公,难道您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局面的发生?” “上帝,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阿森愕然的看着伦格,他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年轻人会干出这种疯狂的事,但是仔细一想,他却怎么也找不出不会这么干的理由“让那个牧羊人成为摩拉维亚大公,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办到这个?” “至少能让他成为一个因为受到了圣子的施洗而变得神圣的领袖,”伦格微微向后退出一步,他抬起手慢慢的从头上掀起帽兜,他的双眼和阿森相互对视着。随即他用一种不庸质疑的口气说到:“请不要忘记陛下,站在你面前的是曾经守卫过圣地的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我可以让一个小小的克尼亚贵族成为奇利里亚的总督,那么也就能让一个信奉上帝的牧羊人成为摩拉维亚的大公。” 阿森看着伦格一时间不禁有些呆滞,他当然不知道伦格所说的那个克尼亚小贵族是什么人,但是这位“圣子”在曼齐克特所创造的奇迹,却是即便在保加利亚的他也已经有所耳闻。 只靠一支罗马骑兵而奔袭曼齐克特的举动,甚至即使是在保加利亚王宫里也不由让人为之叹息。 但是现在真正让阿森觉得不安的,却并不是这位子爵那非凡的勇气和过于大胆的举动,而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那拥有着的神圣身份。 一位圣子的祝福和支持,无疑会成为那个摩拉维亚人潘督的最大助力,那会让那个在摩拉维亚已经掀起轩然大*的牧羊人拥有更高的声望和号召力,甚至到了那个时候,可能整个摩拉维亚真的会承认那个人的大公地位。 而更可怕的是,阿森知道那个人的强大,将会成为保加利亚国内那些敌对贵族,对他质疑的最大理由! 让那个牧羊人成为摩拉维亚大公?让那个满身羊骚的人趾高气扬的站在自己面前,逼迫自己签署一份对自己极其不利的合约?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世界几乎彻底疯狂了的阿森不由从嘴里吐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他的眼中透出无声的愤慨,同时他手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一个要拔剑向眼前这个人砍去的冲动之火折磨得他暗暗颤抖,但是最终他的手却缓慢的从剑柄上移开。 随着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保加利亚国王神色奇特的看着伦格,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刚刚经历过一场暴怒的迹象,甚至有那么一阵,他的眼中还闪过一丝淡淡的欣赏。 “子爵,你想得到色雷斯?”阿森平静的问着。 “是的,陛下。”伦格的回答同样平静简介。 “那么告诉我,你想用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这片土地呢?”阿森淡淡的问着,他抬起手微微向外划着,随着他的手势,似乎整个平原和远处的山峦都被他圈在兹自己的手臂之中“告诉我,你用什么来换取‘你的色雷斯’?” 听着阿森疑问。伦格的心底终于暗暗的松下了一口气! 远征平乱,孤军深入,带领着几乎整个骑士团以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进入色雷斯的伦格,到了这个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丝真正的曙光。 从耶路撒冷到考雷托尔,从塞浦路斯到君士坦丁堡,看似强大的救赎骑士团,却始终在不停的颠沛流离。 为了寻找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伦格和他的那些教团手下们几乎彻夜不眠,为了能有一个让自己的教义最终埋下开花结果的土壤,法兰西斯不惜一个人在君士坦丁堡充满阴谋和险诈的漩涡中挣扎奋斗。 而眼前,这一切似乎终于就要实现了! 伦格尽力压抑下内心中的激动,他看着等待着他回答的阿森平静的一笑,他对于说服这位保加利亚国王充满信心,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国王将很难拒绝自己向他提出来的条件。 “陛下,我知道做为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国王,您显然并不只满足于现在的现状,而对您来说也许更多的麻烦并不是来自罗马,甚至不是来自摩拉维亚。” 看着听到自己的话脸上露出沉思的阿森,伦格又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恰恰说到了这位国王最为隐痛地方,一想到据他所知的,这位虽然开创了保加利亚王国,却一生都因为自己那并不高贵的出身受到大贵族们的耻笑而郁郁终生时,伦格就知道自己已经真正触及了这个国王内心里最大的隐痛。 “陛下,我知道您是一位虔诚的正教教徒,而您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您甚至自己慷慨解囊,修缮您首都的索菲亚大教堂,这样的壮举已经足以让人们为您的虔诚而喝彩了。” “上帝,你怎么会知道的?”阿森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掏腰包修缮大教堂的事,而这甚至是连他的很多亲信大臣都并不知道的秘密。 “上帝不会忘记亵渎者,可是更不会忘记虔诚信奉他的人。” 伦格的回答让阿森不由一阵错愕,即使再开始心头闪过怀疑的念头,但是他却立刻打消了那些疑虑,他不相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当中会有人是伦格的眼线,事实上真正知道他自己掏腰包修缮大教堂的人。除了他的私人财务官和宫廷总管,就只有他的女儿安露蓓尔公主。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上帝在安排吗?”阿森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这个还是敌人的年轻人面前失态时,他不禁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不用如此陛下,您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伦格轻声安慰着“您的这种虔诚的行为正是一个守护上帝意志的人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虽然您对罗马的进攻更多的是由于您个人的征服欲,但是我相信这只会让您显得更像一位勇敢的国王。” 伦格轻声说着,当他看到阿森望着他的眼神变得平静和许多时,他才淡淡的继续说:“陛下,正如我所说,您的麻烦来自您自己的国家,我相信对您来说,维持那些保加利亚贵族对您的尊重的确很困难,这固然是因为您的出身,更多的应该是您无法让他们相信您是一位得到了上帝眷顾和认可的国王。” “但是我的头上却戴上了王冠!”被突然戳到痛处的阿森愤怒的看着伦格,当他看到对面的年轻人始终平静的表情时,他低沉的吐出一口长气,愤懑的说:“难道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如果你可以,那么色雷斯就是你的!” “现在的我还不行……”伦格的话让阿森立刻赶到如同受到了戏弄般的瞪大了眼睛,但是接下来伦格的话却让他不禁发出一声意外的“咦”声。 “但是我相信大牧首的祝福和祈祷,一定能让您头上的王冠显得更加圣洁。” “你是说君士坦丁堡大牧首?”阿森的眼中霎时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兴奋。 做为一个正教教徒,阿森当然清楚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在所有正教教徒心目中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 那甚至是可以与罗马教皇相媲美的神圣,让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成为了整个正教世界中至高无上的领袖和榜样。 而能够得到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亲自祝福,也是所有正教教徒引以为荣的至高荣誉。 阿森的眼中不由闪动着激动的光芒,他极力遏制着心中的焦躁,同时疑惑的看着伦格。 尽管做为罗马的敌人,而且远离君士坦丁堡,但是这并不妨碍阿森对君士坦丁堡里发生的事情的了解。 甚至对这位不惜在君士坦丁堡用重金收买耳目的国王来说,他甚至比很多君士坦丁堡人知道的更多。 现任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或者干脆说是现在的整个君士坦丁堡牧首大会,与眼前这位圣子之间那并不融洽的关系,完全是来自那位总喜欢使用阴谋诡计的艾萨克二世皇帝。而大牧首本人对皇帝那种唯唯诺诺的态度,则是连远在梵蒂冈的公教教会都引以为基督之耻的事实。 “陛下,现在的大牧首是不可能为你的加冕祝福的,”伦格迎着阿森疑惑的眼神解释着“但是如果有一位能让你的这个愿望实现的大牧首做到这些,难道还不如一个色雷斯对您更加宝贵吗?” “子爵,难道你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下一任大牧首?”阿森始终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不过那却是近似讥讽的笑容。 “当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伦格淡然的回答“但是请相信我陛下,让您的王冠完全被上帝所承认和祝福的时间并不会很久,也许很快您就可以得到这个殊荣了。” “咯吱~” 一声脆响从阿森的脚下响起,他因为意外而几乎踩空的身子不由一晃,这让两岸军队不禁同时一阵哗然,随着兵器大响,一时间两岸一片大乱! “我没有事!” 阿森回头大声向着岸边的军队呼喊着,当他终于稳住了一触即发的危险之后,他才慢慢回过身,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伦格。 “告诉我子爵,你刚才对我说的,是上帝赐予你的又一个启示,还是你要自己创造这个‘奇迹’?” 听到阿森在暗示着询问自己是不是要暗杀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伦格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这位保加利亚国王自己知道这个事实的原因,而他也相信,即使自己说是上帝的启示,从阿森那充满怀疑的眼神中,他也知道这位国王是不可能完全相信的。 而且,现在的伦格已经不能不小心的不再轻易去触及那所谓的上帝启示,因为他知道,做为一个农兵可以因为奇迹而给自己带来的好运,却很可能在成为拥有了一个教团的子爵之后,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陛下,您可以把这个当成对您的一个忠告,”伦格的声调变得高了起来,他知道该是自己提出最终要求的时候了“陛下,这就是我的要求。您可以派驻一支守备军以这条河流为界,暂时驻守上色雷斯北岸。但是一旦您得到了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以牧首大会的名义对您地位的公开支持,那么您的军队就必须完全退出整个色雷斯,把它交付到我的骑士团手中,而做为对您的报答,您也将同时被承认为摩拉维亚的大公。” 伦格的话让阿森一下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在听到伦格的提议之后,他就立刻想到摩拉维亚,但是当这这个提议从伦格的嘴里说出时,他却不禁又变得犹豫起来。 成为被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承认的合法的保加利亚国王,对自己的重大意义阿森十分清楚。 而能够成为被承认的摩拉维亚大公,则完全可以让自己成为继西蒙大帝之后,保加利亚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君主! 阿森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紧盯着伦格,心中不住揣测着这个年轻人所说的究竟有多少能成为现实。 “我相信您也许还有所怀疑,不过当我告诉您一个名字之后会改变这个想法。” 伦格在阿森耳边低语,当听到那名字时,阿森眼中霎时一亮。 “那么我应该提供什么保证,好让你相信我会在正式加冕后撤军呢?”阿森沉声问着。 “很简单,让您的女儿安露蓓尔公主做为人质。” 说完之后,伦格回头看了看正和瑞恩希安并肩站在一起,望着河面的那位公主。 第四十九章 色雷斯狂想曲(二十三)尾曲 阿森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他没想到伦格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在越过伦格肩头看向对岸之后,阿森的嘴里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嘀咕,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站在岸边的那两个人,他的心头忽然有些奇怪的不安起来。 保加利亚国王神色古怪的看着伦格,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终于还是轻声提醒着:“子爵,也许你不知道,安露蓓尔已经成为了德意志国王的儿子奥托王子的未婚妻,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伦格轻声一笑“不过对于陛下的提醒我还是十分感谢。” 说完,伦格顺手用力拔起固定木筏的木桨,随着逐渐分开,伦格向着始终盯着他的阿森微微躬身:“陛下,我相信你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愿上帝与你同在。” “但愿如此,子爵,我只希望自己不会因为今天的后悔。”阿森脸色阴沉的看着逐渐远去的伦格,一时之间他不由为发生的一切感到说不出的诧异,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场随时都会发生的战争会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 当他沉默着划着木筏终于回到南岸时。望着等待着他的那些将领,阿森在略微沉吟之后,终于低沉的说: “以上帝的名义,我们与罗马人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在对岸,伦格的木筏这时已靠在岸边。 看着围拢过来的将领,他脸上泛起微笑,当他看到随在瑞恩希安身后缓缓走来的安露蓓尔公主时,望着这位以放荡不羁享誉君士坦丁堡的保加利亚公主,他略一点头: “殿下,按照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协议,我想你可能要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 听着伦格的话,保加利亚公主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然后她回头看向瑞恩希安,语气淡然:“那么我是不是要算是你的俘虏呢,将军?” “殿下,”望着那位公主,伦格的心头忽然迅速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您在我们这里是自由的,至少我相信瑞恩希安将军不会让你对这段生活感到枯燥乏味。” 说完,伦格回头看向对岸更远的地方,他的眼中立刻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事物,只有一个正骑在马上向着皮尔利兹城离去的婀娜背影。 阿赛琳沿河岸奔向皮尔利兹城,当她看到伦格安然的返回河对岸时,她没有再停留下去,在吩咐了跟随而来的近卫军让他们在原地戒备之后,阿赛琳翻身上马,悄悄的离开。 皮尔利兹城的城头这时已经树立起了一面更大的,明显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圣十字旗。在那面旗帜下,阿历克斯焦虑的等待着。 当他看到阿赛琳的身影时,他不顾依然虚弱的身体,在阿索尼娅的搀扶下奔下城墙。 阿赛琳的战马毫不犹豫的穿过城门向着内堡驶去,在她身后,紧跟的德尔泽在进了城门之后慢慢的放缓了速度,他望着逐渐远去的阿赛琳略微出神,随即跳下战马,向着迎来的阿历克斯走去。 “怎么样?!” 尽管早已经猜到,但是阿历克斯依然神情激动地等待着,而在他身后,一群同样紧张的皮尔利兹人也期待着能听到那个让他期盼许久的结果。 看着眼前的人们,德尔泽微微咧嘴笑了笑,他知道皮尔利兹人这时那种充满了矛盾的心里,事实上在他的心中,同样也有着让他说不清楚的东西令他内心不安。 “胜了。” 德尔泽简单的回答反而让皮尔利兹人先是一愣,接着就如同忽然恍悟过来似的,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 一时间城墙上下的人们象是突然间都变得歇斯底里般的疯狂喊叫着,似乎所有人突然就都变成了虔诚的祈祷者教团里最为忠实的追随者。 他们不住的大喊大叫,有人在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祈祷的同时,故意大声请求上帝保佑那位神圣的圣子。而有的人则干脆向那位圣子化身本人做着祈祷。 瞬间发生的变化,让德尔泽脸上出现的讥讽更加浓重,他怎么也忘记不了就在不久前,就是这些人始终犹豫不绝,甚至其中也不乏试图阻止救赎骑士团进入皮尔利兹的人。 但是当胜利到来时,所有人却都一下变成了伦格最为忠实的追随者,那种虔诚的样子,让人甚至怀疑,皮尔利兹能够守住,是否完全是由于他们那坚定的信仰和勇敢的无畏。 德尔泽的表情没有躲过阿历克斯的注意,他迎着色雷斯强盗讥讽的眼神看去,嘴角也不由露出了充满相同意味的淡淡笑容。 对阿历克斯来说,这种事情见得未免已经太多了,从耶路撒冷到君士坦丁堡,他已经经过太多趋炎附势的人。 而这也是让他为自己和近卫军感到骄傲的地方,在最危险的时刻,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是近卫军成为了子爵大人最后依仗的基石。 “大人应该很快就要进城了,”阿历克斯低声向德尔泽说“不过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小心些,我担心保加利亚人也许会乘机反攻,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大意的时候。” 阿历克斯冷静的提醒让德尔泽有些意外,在他想来,这位守卫皮尔利兹的第一功臣,这时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得意,伴随着即将到来的奖赏和荣誉,也许这个人会成为那位子爵最为受宠的手下,毕竟这个人只是依靠那么少的人,就为伦格夺取了下色雷斯最重要的城市。 但是阿历克斯的平静却让德尔泽觉得大出意外,当他有些奇怪的看向阿历克斯时。年轻的近卫军统帅似乎明白了他眼中的想法似的呵呵一笑。 “大人,我们应该立刻准备迎接子爵大人进城。”一个贵族神态激动,眼神甚至有些涣散的象阿历克斯建议着,他这时的表情充满恭维,再也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因为在他知道,在这位贡布雷子爵的近卫军统帅面前,这时自己只有显得谦卑,才有可能让他忘记不久前自己对他的冲撞和冒犯。 “对大人来说,皮尔利兹才是最为重要的,我们只要在这最后时刻守住城市就可以,“阿历克斯说完,眼睛不由自主的向着内堡的方向望去,然后他低得只有德尔泽才能隐约听到的声音说“也许对大人来说,更重要的只是城里的一个人……” 阿赛琳安静的站在宽大的浴房里,她身上的铠甲这时已经完全脱去,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还在流淌的汗水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汗水从她丰满的胸口滑过平坦的小腹,然后顺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滑落下来,滴在嵌着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弯小小的水泽。 她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已经完全散开的湿润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沿着发梢,同样滴下点点水光。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阿赛琳心中不住的呼喊着,没有人知道当第一眼看到伦格时,她内心中的激动。将近一个月的分离,随时随地可能面对的厮杀,还有那旁人永远不会理解的刻骨的思念,都在这隔河相望的瞬间得到了补偿。 当她看到伦格在两军之间的河面上泰然矗立时,她为他感到骄傲。这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站立在厄勒冈船头的自己。 而当伦格最终说服了保加利亚国王的时候,阿赛琳却又觉得那个人离自己是那么遥远而陌生。 一时间,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挟大军压境般威势而来的伦格。而且在看到救赎骑士团以如虹气势威慑保加利亚人时,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失落忽然袭上了她的身体。 阿赛琳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成了一个沉重的使命,而接下来该干什么。却让她感到迷茫。 她茫然的离开战场回到皮尔利兹,但是她却不愿意看到那些趋炎附势的贵族们丑恶的面孔。 而且在内心里,她忽然开始感到畏惧。 阿赛琳知道那些贵族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不论是君士坦丁堡、埃多尼亚,皮尔利兹人,甚至是她的塞浦路斯,人们在看着她的时候,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也许,在以前她并不在意这些,甚至还可能会用几声讥笑回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伦格的身份越来越高,同时也是随着那个让她始终无法忘却的日子越来越近,阿赛琳开始越来越感到不安和迷茫。 阿赛琳慢慢向前迈出一步,当略显炙热的温泉泉水浸泡她灵巧的赤足时,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同时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自语:“也许真的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随即,她慢慢走下水池,把自己完全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 “伦格,我该为你做的,不该为你做的,都已经做到了,”阿赛琳让滑润的泉水抚过自己的肩膀,她闭上眼睛慢慢享受着那短暂的平静“也许这足够补偿我离开对你的伤害了。” 她的心中默默自语,随着水声,忽然一阵从远处城门处传来的一阵阵越来越响亮的欢呼声激荡着传进了她的耳朵。 阿赛琳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似乎本能的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向着池边走去。 但是在迈出了一步之后就停了下来,她再次慢慢的伏进水里,让泉水几乎淹没自己自己脖子以下的所有地方。 就在这时,她听到守在浴房外的女仆忙碌的脚步声。 两个女仆似乎慌慌张张的抱着一堆奢华的衣裙挤进浴房,她们在阿赛琳面前笨拙的不停展示着那些衣服的美丽和高贵,同时她们的嘴里还在不住的念叨着,要阿赛琳立刻从水里出来。 “小姐,您要立刻打扮起来,要知道子爵大人军队的前锋已经进城了,那么大人很快也就会到了,您现在应该立刻打扮起来。要知道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漂漂亮亮的迎接自己。” “对,那样男人才觉得自己在战场上厮杀是值得的,要知道没几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是为了一个邋遢女人和敌人拼命的。” 另一个女仆同样大声催促着,同时她不住的晃动手中的服饰,炫耀着这些衣服如果穿在阿赛琳的身上,能让她显得多么好看匀称。 阿赛琳静静的听着两个平时绝对不敢这样唠叨个没完的女仆的喧嚣,心中不由有些茫然。 “在她们眼里,我不是可怕的女海盗和杀人狂了?”她暗暗自问着“在她们看来,我已经变成一个只是等着心爱男人宠爱的女人或情妇了吗? 她的心中暗暗翻腾着,一阵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的复杂心情,让她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两个女仆,在过了好一阵之后,她从水中抬起手,向着她们微微招呼:“你们过来。” 两个女仆立刻笑嘻嘻的向着水池边走去,她们不住的摆弄着手里衣服等待着伺候新女主人穿戴整齐。 忽然间,阿赛琳有力的双手从水中伸出,随着水花溅起,两个女仆可怜的脖子已经落入她紧扣的手掌之中! 两个女人立刻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她们手中衣服纷纷落在地上,随着她们恐惧的叫声,阿赛琳用一阵低沉却令人恐惧的声音对对她们说:“听好了,我现在要你们立刻穿上这些衣服站到门外去,然后等子爵大人来的时候,我要你们对他说一句我留给他的话。” 说完,阿赛琳双手用力,猛然一退,随着两个女人嘴里发出的痛苦惨叫,她们立刻狠狠的摔倒在了黑丝的大理石地面上。 皮尔利兹城头上飘扬的红色黑十字旗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就如同大胆的在两军阵前单邀阿森一样,伦格突然命令瑞恩希安镇守还占据着河流北岸保加利亚人营地的骑士团大军,而自己则带领近卫军在稍稍向着上游迂回之后,立刻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催促着渡过河去。 对于伦格的这种举动,阿森不由颇为愤怒,他一边派人交涉询问伦格这么做的目的,一边严令军队戒备,但是当他看到伦格的近卫军几乎是以一种完全漠视他的存在向着皮尔利兹奔去,而随后由人从自己女儿那里听到那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理由之后,阿森不禁为自己究竟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打交道感到一阵愕然。 “冒着破坏协约,甚至可能被我袭击的危险渡河,就只是为了尽早见到一个女人?” 阿森错愕的看着那个传话回来的使者,当他确定自己的确没有听错时,保加利亚国王不禁发出一声喃喃自语:“我的上帝,这个人究竟是个圣子还是白痴……” 比赛弗勒斯的四蹄在黄色的土地上不听的奔腾着,远处的城墙已经越来越清晰,当终于看到已经等待在城门外的先头队伍和站在路中央的阿历克斯时,即使是已经经历过无数的波澜,但是伦格的心头还是不由一阵激动。 夺取皮尔利兹的重大意义,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的明白。 即使是在越过了彼罗得山脉隘口之后很久,不论是瑞恩希安还是撒里奥尔,甚而是伦格本人,在听到了关于保加利亚人进入了上色雷斯的消息之后,都不由得认为这实在是个糟糕之极的噩耗。 以至很久以来,即便是对保加利亚局势比任何人都熟悉,而且知道应该如何加以利用的伦格,也不能不在心底里考虑是不是以彼罗得山为界,和保加利亚人划分色雷斯也许是个更加现实的做法。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伦格为了能最大程度的威慑保加利亚人,而不惜向着上色雷斯深远的纵深迂回的时候,一个让骑士团为之振奋的消息在这时传来……一支自称救赎骑士团的队伍占领了皮尔利兹! 没有人能形容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骑士团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表达心中的喜悦,更没有人在那个时候能说清楚,这究竟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但是伦格却知道,事实上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抢夺色雷斯的先机已经落在了自己手中! 而为他做到这一点的,就是那个让他为之魂牵梦绕的女人! 无论是谁,只要占据了皮尔利兹这座上色雷斯最大的城市,那么他在未来的谈判中就会拥有无比有利的地位。 所以当听到保加利亚人进攻皮尔利兹时,整个救赎骑士团就如同发疯般的向着皮尔利兹冲去! 伦格已经不记得当听到保加利亚人围攻皮尔利兹时,自己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焦虑心情一路赶来的。 在心底里,他不住的祈求着能让自己赶到,同时他暗暗发誓,只要能让阿赛琳安全的避开残暴的保加利亚人,他甚至可以主动放弃皮尔利兹。 那样的一座城市,那样的守军,怎么能抵抗住可怕的保加利亚人呢?伦格的心为心爱的人揪起来,同时也为自己那些忠诚的近卫军赶到牵肠挂肚。 但是,阿赛琳和阿历克斯却真的创造了令人惊叹的奇迹,当看到虽然硝烟弥漫,却始终没有被攻破的城墙时,伦格在那一刻不由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欢呼。 而现在,就在皮尔利兹城下,看着迎着自己走来的阿历克斯,看着那些全身伤痕累累却始终站在城门前守卫的近卫军,伦格在举起右手在空中微微划了个十字之后,翻身战马。 看着习惯的为他拉住马缰的阿历克斯,伦格伸出双手,一把把他紧紧楼主! “我的朋友,我为你自傲,你的勇敢让一个国王惨败在你的面前。”伦格用力拥抱着阿历克斯“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完全可以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位伟大的骑士比肩,甚至他们也要用敬仰的眼神看待你。我为拥有你这样的骑士感到荣耀。” “大人,应该是我感到荣耀,”阿历克斯的情绪同样激动,他微微后退,双手扶着在战斗中已经残缺不全,却始终直挺的长剑轻轻跪下“大人,近卫军没有让您失望,皮尔利兹已经是您的了。” “应该说,整个色雷斯将是我们的,”伦格抬手轻轻抚按在阿历克斯的头上“我的朋友,你们创造的奇迹为我们打开了通向整个色雷斯的大门,这是你们为祈祷者教团立下的永远不可磨灭的功勋。” “大人,这个功勋属于佐薇子爵小姐,是她让我们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站在旁边的德尔泽平静的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向这位子爵提起阿赛琳,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称呼她为佐薇。 “大人,这个人就是德尔泽,”阿历克斯禀报着,然后他立刻有些不安的低声说“可是大人,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帮助,我们不可能会守护住皮尔利兹……” “这个我绝对相信。”伦格露出了一丝微微笑意,在越过彼罗得隘口时,就已经听说这个人和阿赛琳一起离开的消息之后,伦格已经隐约猜测到接着会发生什么。 同时当想到那个令他为之心动的海妖时,他的心再也无法抑制对她的思念,在匆匆向着阿历克斯和那些等待的贵族吩咐之后,伦格不顾一切的再次翻身上马向着内堡奔去。 内堡通向浴房的走廊里,伦格焦躁的大步走着,不知为什么,一阵隐约的不安让他的脚步显得更加仓促。 在终于看到浴房紧闭的房门时,他也有些愕然的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身穿奢华的衣裙,却满脸恐慌的女仆。 “大人,子爵小姐让我们转告您一句话,”一个女仆脸色苍白的说着“她说,‘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穿着这样的衣服,只会期待男人宠幸自己的可怜女人’。” 听到女仆的转告,伦格头脑中霎时一片苍白,他猛然推开紧闭的房门,看到的,却只是一池平静无波的池水。 第五十章 收获 硕大的浴房里,清澈的水滴落在池面上发出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水面上不时荡起一丝小小的涟漪,但是房间里却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伦格俯下身去拿起堆放在池边的铠甲,那上面还残留的血渍看上去是那么醒目。 一阵难言的怅惘涌上心头,他的嘴角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沉的深响。 “终于走了吗?” 伦格的嘴里慢悠悠的吐出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并没有感到悲伤,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在他的心头慢慢回荡着。 也许在和那个充满了妖异的女人第一次见面时,这一切就已经最终注定,或者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而变成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必然,但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时,伦格却真的感到了一丝奇怪的轻松。 “是我约束住了你的翅膀……”伦格嘴里轻轻自语,随即他手里紧紧抓着那件带着血渍的皮甲,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迈着的脚步缓缓向前,在他就要走到浴房门口的时候,一声轻微,却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颇为清晰的水波声从他身后传来。 伦格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眼前正站在门口向里面看的两个女仆,正用愕然的眼神看着他的身后。 在这一刻。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忽然袭向他的心头。 伦格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有些发麻,激烈的心跳甚至让他有些难以承受,而头上的汗水则让他觉得,即使是面对萨拉丁的大军,也不曾有过的紧张却在现在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身后的水波声越来越大,随着伦格转过身,他看到了他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 就在荡漾的温泉池水中,一个如妖精般的年轻女人缓缓的从水底升了上来,水流顺着她浮出水面的身形缓缓流淌,划过她的头发,流过她的额头,在她高耸傲挺的胸部如一道道的水帘般跌淌下来,落在她令人着迷的小腹和紧并在一起的修长双腿上。 溅落在池中的水流在这个妖精的四周化成了一朵朵美丽的水花,随着她婀娜的赤裸身形静静的站在齐腹深的池中,一时间这一切就如同令人陶醉的画卷般展现在伦格的面前。 伦格的嘴唇微微张开,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到伴着一声充满了喜悦与激情的欢呼从阿赛琳的嘴中迸发出来,他才终于猛然向前冲去! 但是他的身子还没有在池边站稳,阿赛琳伸出的有力双臂已经紧紧把他抱住,随着门外的女仆发出惊呼,浴房里已经传出“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大响! “发生了什么事!” 远远的站在走廊另一边的近卫军士兵本能的抓住佩剑向着浴房奔来,但是房门却已经被女仆紧紧关上。 就在卫兵脸色大变要拔剑撞门时,房门里传来了伦格的声音:“我没有事,近卫军,守住房门。” “遵命大人!”士兵们立刻发出高亢的回答,他们立刻转过身去。背对房门,双手按着戳在地上的长剑紧紧盯着走廊的门口。 那种样子不禁让两个女仆相信,即使是罗马皇帝到来,这些近卫军也不会让开道路! 浴房里,微微泛起水波的温泉中,伦格全身湿漉漉的站在水池中央,他看着紧贴在他身前的阿赛琳,神态是那么紧张而又认真,似乎生怕眼前看到的只是虚幻的影子。 终于,他缓慢的抬起手,手指轻轻滑过贴在阿赛琳胸前的浓密的长发,滑过她因为在水底憋得过久而显得通红的脸颊,最后他的手停在阿赛琳的脑后。 拖着心爱女人美丽的头颅,伦格把阿赛琳头向着自己靠近,他轻柔的在阿赛琳耳边低声问着:“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离开呢?” “因为我发现自己最终成为了你的俘虏,”阿赛琳赤裸的双臂攀在伦格的肩头,她同样认真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好看的嘴唇微微颤抖,还挂着水珠的嘴角划过一丝轻柔的微笑“我想获得自由,但是当你要离开时,我却又觉得无法形容的难受。我想这就是对我惩罚,我的身体也许会得到自由,但是我的心却又被囚禁住了。” “是我约束了你的翅膀,”伦格再次低声说着,他轻柔的吻着阿赛琳的嘴唇,同时双手下滑,揽住她光滑的腰背,把她紧紧的拥在自己的怀里“我是个坏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坏人,我不该捆住你的翅膀……”说到这里,伦格让阿赛琳微微离开自己,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爱人,用恍惚般的声音低低的说“有些人就如同自由的鸟,是永远不应该被约束住的。” “可是也许那是因为这只鸟一直找不到适合它的窝,”阿赛琳把头埋入伦格的胸膛,听着他身体里发出的心跳声,她轻柔的说“对我来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能给我带来温暖的窝。所以我不再飞了,也不再到处流浪了。” 阿赛琳的话让伦格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喜悦。 他双手轻拢着阿赛琳的腰身,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始终若即若离,令他着迷却似乎永远无法彻底拥有的女人,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伦格的嘴里终于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阿赛琳,你知道吗,我总是以为自己能够俘获你的心,但是我错了,真正被俘获的是我。当看到你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我真的感到沮丧,甚至是恐惧。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胜利的是你。” 伦格的话,让阿赛琳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似是得意,又似是欣慰的笑容。 她把靠在伦格手臂里的身子向后微扬,诱人的**立时显得更加挺拔。 伦格不由自主的问问低下头去,在她的山峦间轻轻亲吻着,同时他无奈的说:“可是我的爱人,你给予了我这么多,可是我却不能给予你你应得的一切,我该怎么办?” “你不需要为这个感到内疚,甚至这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阿赛琳的嘴里微微喘息着,她抬起头看着高高的房顶,用一种似乎是对着什么看不到的灵魂轻声说着“我只要你爱我就行,这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我只要你心里明白一件事,不论谁会成为你的妻子,不论你的妻子拥有什么样的地位,但是真正的你只属于我,我成不了你的妻子,但是我却可以成为真正拥有你的女人。” “是的,只属于你。” 伦格炙热的嘴唇在阿赛琳的身体上掠过,随着从她嘴中发出的一声悠长的呻吟,阿赛琳整个身子忽然如同一道向外宣泄的彩虹般向后弯去! “来爱我吧,我的爱人。这里是色雷斯,是我们自己的世界!” 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声,阿赛琳双手紧紧扳住伦格的肩膀,随着她弯曲的身体向后倒去,两个人的身形立刻随着溅起的水声陷入温泉的池底……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十四日,就在救赎骑士团从埃多尼亚出发,远征上色雷斯的第二十天,一支轻装骑兵出现在了埃多尼亚城外的大路上。 那是一支由一名骑士带领的小队伍,虽然看上去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一身征尘,但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却是足以让整个埃多尼亚都为之发出疯狂欢呼的喜讯!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在上色雷斯的皮尔利兹城下。成功的挽救了皮尔利兹的劫难,甚至还迫使强大野蛮的保加利亚国王与他订立一个足以让色雷斯人为之雀跃的条约! 当这个消息传到埃多尼亚的时候,正在召开大教议团会议的教堂里立刻爆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 随着一声声预示着重大事件的钟声再次从教堂顶楼上响起,整个埃多尼亚城数年陷入了一片沸腾的欢呼海洋之中。 人们奔走相告着这个对整个色雷斯来说都无比重要的消息,而随着接下来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埃多尼亚人不禁纷纷涌向已经人满为患的大教堂,随着埃多尼亚主教格里高利发出的悠长的祈祷声,民众不禁紧随着他的祈祷唱起了充满期盼和崇敬的圣歌。 来自上色雷斯的粮食将会随着子爵大人军队的凯旋一起运抵下色雷斯,已经困扰几个月,甚至因此引发了遍地盗匪的饥荒,就要彻底结束了! 再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埃多尼亚,进而是整个下色雷斯的民众为之欢腾雀跃的了。 而当骑士团那一队队的分团军旗终于随着做为前锋,凯旋而归的埃多尼亚轻步兵的出现进入人们的眼帘时,埃多尼亚的民众中忽然有人站上高处,发出了令人为之振奋的高呼:“看呀,这个人!那是上帝的子,是世人的拯救者,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希望和光!” 高亢的声调在人群中间如掀起了一道狂澜般向着四周涌去,当教士们还在为是否应该如此直接,甚至是胆大妄为的引用圣经对圣子的描述而面面相觑时,四周的民众已经随着那个声音,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声浪: “上帝保佑圣子!” 黑压压的人群沿着埃多尼亚城的道路向前拥挤着,人们等待着看到那个身影。 就在一个多月前,也是这些民众,他们用焦虑猜忌的复杂心情,等待着一支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命运的骑士团的到来。 那个时候,埃多尼亚人心中有的只有恐慌不安甚至是愤怒和憎恨,但是同样是这些人,这个时候他们却期盼着能尽快看到那个骑在高大的黑色战马上的年轻人。 一队队的骑兵出现在远处的道路上,不同花纹旗标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在耀眼的阳光下,在炙热的热浪中,埃多尼亚人看到了整齐而来的骑士团。 头顶的阳光挥洒着炙热的气息,一波*的热浪袭击着盔甲鲜明的军队。 但是虽然如此,士兵们的脸上有的并不是被炙晒的痛苦,而是充满了激情的自豪!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链甲映衬着胜利者漆黑却无法掩饰的骄傲脸庞。在热风中国,如血般旗帜上的黑色十字,如同一只展开翅膀的巨大雄鹰,飘扬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充满骄傲,几乎是用双脚走完整个远征的埃多尼亚轻步兵,由汉弗雷率领始终稳固的支撑着整个骑士团侧翼的博特纳姆分团,勇敢而虔诚得令人叹服的考雷托尔分团,还有就是奇迹般俘获了保加利亚公主的罗马弓骑兵! 一队队举着各种旗帜的队伍出现在埃多尼亚人面前,又威武高傲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挂着足以让他们为之守持一生的自傲,而每当他们在掌旗手的呐喊中,踏着隆隆发响的步伐走过埃多尼亚城门时,他们都不禁为自己引起的民众中的阵阵欢呼,和女孩子们投出的各种表示爱慕的饰物、手帕而骄傲不已。 而当那面用手写体的摘录**做为花纹圈饰的独特的圣十字旗出现时,埃多尼亚人不禁沉寂了下来。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随着闪亮的铠甲和如林的长矛在人们眼前掠过,他们终于在近卫军的队伍当中看到了那个令他们为之振奋不已的身影。 依然是那匹高大健壮的黑色战马,依然是一身同样的黑色连帽长袍,伦格整个身影就如同与胯下的战马结为一体般,在近卫军的簇拥下向着埃多尼亚城行来。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埃多尼亚人向着那个身影深深的低下头去,随着队伍向前行进,黑压压的埃多尼亚人也如波浪边的涌起一层层高低不平的波浪。 终于,埃多尼亚的城门出现在了伦格面前,当他用力拉住比赛弗勒斯的缰绳时,他看到了站在一群大教议团人群前的白化病人。 身穿一身和他的皮肤几乎一个颜色服饰的赫克托尔,神色平静的看着向他望来的伦格,当他看到伦格拉住马缰时,他缓缓的走了过去。 站在因为受到四周气氛的影响而还有些兴奋莫名,不住踏动巨大前蹄的比赛弗勒斯身边,赫克托尔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让它安静下来,一边抬起头,用似乎是随意打招呼的口气询问着:“您一路辛苦了,大人。” 伦格有趣的低头看着似乎丝毫不为四周的热烈气息感染的赫克托尔,但是当他仔细观察时,他还是从白化病人透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罕见的激动。 “应该说是你辛苦了,掌旗官,”伦格微微弯腰对马前的赫克托尔低声说“你夺取首府阿布德拉的行为,让我们真正拥有了整个色雷斯,你就和阿历克斯一样,是你们两个人为我们的教团夺取了色雷斯。” “不,大人,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圣子让我们夺取了这片土地,”赫克托尔在扶着伦格下马之后,向后微退,他低头行礼随即再次抬起头时,透明的眼睛里散发着坚定的光芒“大人,是你的决定,是你的引导和指引,让我们夺取了色雷斯!”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十四日,继赫克托尔和阿历克斯相序在上下色雷斯分辨创造了重大的功绩之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带领着他的救赎骑士团,返回了阔别许久的埃多尼亚。 同时也是在当天,在做为色雷斯最大的强盗首领德尔泽向贡布雷子爵宣布投降之后,色雷斯的暴*就此正式宣布平息! 同时,一份向所有残余的盗贼发出的限期投降的命令,迅速的在色雷斯的土地上传播开来。 尽管在色雷斯的很多山区里,依然有着大大小小的强盗团伙存在,但是色雷斯人却已经把这一切都看到微不足道。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个德尔泽的投降,特别是当他们看到伦格立即宣布任命这个曾经让整个色雷斯为之色变的强盗首领,做为平息残余盗贼的保民官之后,色雷斯人就知道,那些盗贼的好日子已经就要到头了。 还有谁会比德尔泽更清楚强盗的习性呢?同时还有哪个人自认能震慑住那些当地的强盗呢? 而最重要的是,当看到随着军队从上色雷斯运来的成百车的,而且还源源不断的运来的小麦时,色雷斯人更加相信那些强盗的日子已经就要走到尽头。 除了那些真正靠抢劫为生的盗贼,几乎没有人还会在能够得到粮食的时候,甘愿冒犯着与救赎骑士团和可怕的德尔泽为敌的危险坚持下去。 在残存的盗贼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随着德尔泽带领自己以前的手下和色雷斯轻步兵军团突然袭击了一处规模很大的盗贼老巢,并毫不留情的把所有俘虏就地处决之后,色雷斯盗贼们终于意识到那位仁慈的子爵大人还有着可怕而残忍的一面,这也终于导致他们向俨然已经把埃多尼亚当成了总团所在地的救赎骑士团投降。 这一切都是那么迅速,甚至连在埃多尼亚人还完全沉浸在喜悦和欢庆中的时候,伦格已经在进城的当天晚上开始了布置。 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变得这么急匆匆的,而凡是隐约知道原因的人,却又都刻意回避着这个对他们来说,不知该如何对待的难题。 “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半躺在橄榄树长廊里卧榻上的阿赛琳望着头顶闪动着璀璨星光的夜空,嘴里发出一声幽幽的自语,当她看到坐在对面向她看来,却在发现她的注意之后,立刻瞥向别处的阿索尼娅脸上的神色时候,她不禁露出了微微一笑“难道你们所有人都要这么瞒着我吗?或者说是不敢和我说那个事?” “子爵小姐,您知道,这个……”阿索尼娅神色尴尬的向着该怎么回答阿赛琳的话,看着女海盗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向伶牙俐齿的酒店老板的女儿也不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难道要说出伦格要赶回去结婚,会是那么困难吗?”阿赛琳无奈的微微摇头,虽然这个话题让她的心中有着一种难以明喻的酸楚,但是她却知道这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回避的现实。 玛蒂娜已经怀孕数月,而伦格必将要和她结婚的消息,对整个骑士团的人来说,充满了令人兴奋的喜悦,却又饱含着让人焦虑的不安。 人们不知道阿赛琳究竟会怎么面对这个事实,而一想到这个女海盗所能做出的一切可怕事情时,骑士团的高层甚至有一种要面对的,是比保加利亚人更加危险的敌人的感觉。 “我真是难以想象,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子爵大人放弃和你这样的美人结婚。” 坐在一边的安露蓓尔公主忽然好奇的问,这位以人质身份跟随骑士团回到埃多尼亚人的保加利亚公主,已经以一种让人不得不佩服的豁达得到了四周人们的好感。 尽管,她那看起来过于随意甚至是放荡的生活,的确让很多人感到难以接受,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很快就成为了阿赛琳的密友。 “如果我告诉你,我败给了一个孩子,也许你会举得更加难以想象。”阿赛琳用让阿索尼娅担忧的轻松口气淡淡的说着,然后她站起来向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微微一笑“不过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了,我的男人可能已经在房间里等着我了。” 说完,她拢起拖在地上的长裙向着远处闪动着灯光的房间缓缓走去。 “上帝,你认为她是在生气吗?”看着阿赛琳的背影,阿索尼娅不安的低声问。 “我不知道,”安露蓓尔舔着嘴唇寻思一下后困惑的摇头,接着她用恶狠狠的,甚至让阿索尼娅感到脑门出汗的口气说到:“不过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在婚礼当天给那个女人送上一杯毒药!” 第五十一章 爱在色雷斯 保加利亚公主的话让阿索尼雅在略一错愕之后不由发出一阵大笑。可是当她看到阿赛琳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的表情时,她脸上的笑容不禁慢慢收敛起来,因为她恰恰看到阿赛琳美丽的蓝色眼睛微微眯起。 随后,阿赛琳就迈着那种双脚始终踏着一条直线,如同用摆动的腰身保持平衡走在窄窄桅杆上,令人眩目的步伐,缓缓向着伦格的房间走去。 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伦格正坐在一张桌子前低头写着什么,阿赛琳的进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是那么认真,直到远处墙壁上的火光被挡住,他才抬起头。 “你在写什么?”阿赛琳歪头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些凌乱的羊皮纸,釉草纸,甚至还有看起来像是人皮制作的文件和卷轴,但是她很快就失望的摇摇头。 令人胆寒的海盗女王和地位显赫的塞浦路斯女领主不认识字,这个事实令阿赛琳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烦恼。 她不知道当伦格和他那些手下讨论一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或者说不知道当要面对那些需要她参与的重大抉择时,她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不会让人觉得她愚昧无知。 当皮尔利兹城头上战火弥漫的时候,当战船与战船接舷,杀戮和血腥并举的时候。阿赛琳觉得那是她的世界,当皮尔利兹的城头硝烟弥漫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了这种时刻而生的。 但是当这一切过去,而伦格做为色雷斯实际的统治者开始尽他的责任时,阿赛琳却忽然发现在他的身边,似乎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被一群当地贵族恭敬的围拢在中间聆听教诲,是十分的惬意而令人高兴的,同时当看到不论是创下了多少神奇战绩的将领等候着他的命令,而后带领可怕的骑士团军队去横扫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是令人骄傲的。 但是当感觉到这一切中间却似乎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时,一种难言的不安却在阿赛琳的心头慢慢涌动起来。 自己是个什么人呢?海盗女王?那自己的船在哪里? 塞浦路斯的女领主?可是自己几乎从来没真正关心过那块领地。 看着每天无数的人拿着大堆大堆的公文,命令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围拢在伦格身边等待他的决定,答复,阿赛琳开始为自己究竟在他的身边算是什么人感到一阵的疑惑。 虽然已经决定留在心爱的男人身边,但是阿赛琳却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只是一个期待着爱人在空遐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而又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和自己见面的情妇。 她心情烦闷的随手把一份她在她看来简直可以让她发疯的羊皮纸文件举到眼前,认真的,甚至是咬牙切齿的想从其中看出什么,但是看着那上面陌生的字迹,她终于无奈的放弃了这个常识。 “我不识字,”阿赛琳把文件从眼前放下,看着正好笑的望着她的伦格“我不认识法文,甚至不会拼自己的名字,也许这不算什么,可是这开始让我不高兴了。” “我知道很多贵族都不识字,甚至据我所知,即使是在王室里这也并不奇怪。而且。”伦格从椅子里慢慢站起来,一边伸出右手揽住阿赛琳细致得令他着迷的纤腰,一边有些好笑的从她手里拿过那份文件“你不认识这些文字并不奇怪,因为这不是法文,是拉丁文。” 伦格的话让阿赛琳在略一错愕之后不禁露出了气恼的神色,她用力抓住伦格正袭向她胸口的手,随着手腕反向一抓,在伦格不由发出的一声痛叫声中,阿赛琳就如同一只灵巧的狐狸般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同时把他的手紧紧背在了后面。 “小农兵,我要让你为戏弄我付出代价,”阿赛琳紧贴在伦格身后的上身轻轻在他的后背上摩擦着,饱满的胸部在让伦格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的同时,她的手灵巧的在他前身慢慢抚摸着,同时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要向我投降的时候就求饶,也许仁慈的海盗会给你一次机会。” “也许应该是你向我求饶,小海盗。”伦格倔强的回答,同时他被扭到背后,夹在两个人身体之间的手臂忍着疼痛,用力向上,袭向阿赛琳也已经坚挺充实的乳峰。 “嗯~” 一声呻吟从阿赛琳的鼻子里发出来。她觉得自己抓着伦格的手几乎要使不出力量了,她想让自己的身体离开,可是一种无力中带着的舒适让她又舍不得这种感觉,她抓着伦格的手慢慢放松,却又始终不肯彻底放开,随着伦格手中拿着的那份拉丁文文件无声的飘落在地上,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默不作声的享受着这暧昧而又充满**的沉默。 不知不觉中,阿赛琳的双手已经从背后揽住了伦格的腰,她把脸颊贴在伦格的脖子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沉静。 虽然胜利在皮尔利兹的胜利已经让她在这个骑士团中真正拥有了得以令所有人认可的地位,但是,接下来她却又觉得自己似乎离伦格变得远了很多。 有人不停的问这问那,无数的问题和事情需要伦格做出决定。在伦格的身边,似乎永远围拢着一群人,这让阿赛琳感到,虽然获得了胜利而且安逸下来,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却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少。 而现在这难得的时候,让阿赛琳不由想起了在向君士坦丁堡进发时的那段难得的时光。 “如果我们还能一起在船上度过该多好?”阿赛琳如蛇般从身后滑过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让自己的身体半缠着伦格“也许以后我们不会有那样的时候了,是吗?” “然后让你再抢劫我一次?”伦格用手指在阿赛琳挺直的鼻梁上微微滑动着“不过如果抢劫我的,都是这样美丽的女海盗,我倒是并不在意再破几次财。” “贪婪的男人。”阿赛琳有些不忿的张嘴咬住伦格的手指,她双眼紧盯着伦格,同时牙齿微微用力。 但是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立刻引起了一场不可收拾的风暴,看着半倚在自己怀里的美丽女人这种充满诱惑的举动,伦格再也控制不住的俯下身去,他从阿赛琳嘴里拿出手指,然后把自己的嘴唇覆盖上去。随着他的舌头探入阿赛琳的唇间,他听到了从身下女人喉咙深处响起的那引起他更大欲望的低沉呻吟。 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掠夺在两个人之间展开,似乎都想向对方施威似的,两个人用充满激情和侵略的动作向对方索取着,伦格贪婪的亲吻着阿赛琳如海妖般诱人的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在引起她身体里更激烈的火焰时,换来的则是阿赛琳令他着迷的放肆和疯狂! 在摇曳的灯光中,两个人的身影在墙壁上幻化出各种妖异的影子,伴着从阿赛琳嘴里发出的一声悠长的,充满激情的长吟,她的身体如一张绷直的弓般在伦格的身下高高挺起,同时她那头漆黑的长发也随着额头上汗水的流淌在床上如宣泄的瀑布般向后飘扬! “我爱你,小农兵,”阿赛琳嘴里发出一声似是梦呓般的喃喃呻吟,伴着她胸部剧烈的喘息,她忽然一把抱住同样汗水淋漓的伦格赤裸的上身,轻声说到:“可是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农兵,那该多好?” 阿赛琳的话让伦格的脸上微微一滞,他支起身子认真的看着激情过后的心爱女人,看着她胸前依然不住起伏的山峦和她脸上那诱人的红晕,他不由得低下头去轻轻亲吻着这些令他痴迷的美景。 “我的爱人,不论我是谁,我都是属于你的。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实现我们的梦想,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直到我们死去或者是世界末日。” “那我就等着,我会等到你说的那一天的到来,”阿赛琳轻轻搂着伦格埋在她胸前的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你多陪陪我,那样我才能感觉到你是我的情人,而不会很快就成为别人的丈夫。” 伦格的心微微颤抖,他当然知道即使是再豁达的女人也不可能完全对这种事情看开。即使是眼前这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充满叛逆的海盗女王,也不会在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即将和别的女人走进教堂时,还能够那么无动于衷。 “我会一直陪着你,”伦格从阿赛琳诱人的**间抬起头,眼中流淌着坚定“无论任何人要阻止我都不行,即使是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和罗马教皇一起出面,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那么如果是你的小妻子呢?”阿赛琳轻轻叹息一声“别忘了她已经怀孕,如果她要你离开我怎么办?” “那么你也别忘了,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没有正面回答的伦格微微扶起身子,从上面认真的看着身下心爱的女人“我能够创造一个令世人惊叹的奇迹,那么我也就能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哦,是吗,”听着伦格的许诺,阿赛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是很快她的这个笑容就变得诡异起来,就在伦格看着她这种奇怪的表情刚刚觉得不妙时,阿赛琳已经开始慢慢蠕动着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下身,随着她那光滑的身体让伦格不由再次全身发热,阿赛琳用让伦格有些心惊肉跳的声音喘息着说“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怎么实现你的许诺,我要你现在就不‘离开’我。” 阿赛琳的话不由令伦格陷入新的疯狂的之中,但是看着身下用诱惑的姿态展现出令人着迷的女人时,伦格心头也不由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也许我不会死在战场或者宫廷的阴谋里,而是死在这个妖精似的女人身上……” 埃多尼亚的主教宫在整个色雷斯来说都是最大的,这固然是因为圣人兄弟的地位让这里无疑成为了色雷斯的宗教中心,更重要的是,埃多尼亚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异教时代的色雷斯大祭司庙宇的重地。 当许多年前传播教义的基督徒们来到色雷斯的时候,他们就发誓要把这个一直受着浓重的异教熏染的地方,变成色雷斯最虔诚的基督信仰者的圣地。 这个决定无疑充满了难度,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和一代代锲而不舍的传教者的努力,这座原本是异教风气最浓重的城市,俨然成为了整个色雷斯最虔诚的基督世界的典范。 在原来的异教崇拜的庙宇基础上修缮起来的埃多尼亚教堂,充分的说明着这个变化。从充满异教风格的石头卷廊到还带着希腊神话韵味的石柱,从高耸的古代罗马风格的宫殿到已经完全东罗马化的铁制教堂窗棂,整个埃多尼亚主教宫就如同一个昭示着色雷斯宗教崇拜进程的博物馆般,向所世人展现着这个地方几百年来的风风雨雨。 也正因为如此。从色雷斯各地来到埃多尼亚朝圣的人,在一年当中总是络绎不绝,虽然之前因为动荡的局势和饥荒而有所减少,但是随着色雷斯的局势缓和,从各地来朝圣的人又开始逐渐多了起来。 在那面已经被埃多尼亚人当成了守护色雷斯的圣旗的指引下,当朝圣者们走进主教宫的时候,他们带来的是无限的虔诚,带走的则是一种对圣经完全崭新的诠释和精神。 而现在,这座主教宫却又有着它新的使命,埃多尼亚,或者说是色雷斯大教议团的会议就在这里召开。 已经俨然成为了大教议团议事宫的主教宫里,围坐在阶梯状议事厅中的教议团成员们神色肃然的倾听着站在中间空地上的德尔兹的报告。 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是一个著名强盗的保民官,很多贵族的脸上都不由露出愤懑却又无奈的神色。 就如同最终承认那些城市平民甚至是乡村里的农民也可以在教议团中拥有地位一样,贵族们也知道对这个德尔兹身份的承认,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妥协。 色雷斯民风的强悍,让即便是当地的贵族也不时的会感到无可奈何,而更多越来越多的来自西方教会的侵蚀,也开始让他们感到了阵阵的紧迫。 特别是当他们听说了德意志国王居然来到了保加利亚之后,色雷斯贵族们终于意识到,发生的这一切已经不止是依靠他们,或者是依靠救赎骑士团就能够解决的了。 承认普通平民的地位,这让贵族们感到愤懑和无奈,但是与可能会出现的敌人,甚至是可能会借由保加利亚而对色雷斯予以侵扰的公教和西方国家的危机比较起来,罗马贵族更愿意在一个叫做大教议团的会议上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所以,尽管看着那些粗俗的平民和自己一样坐在了铺着暗红毯子的座椅里,尽管站在下面演说的,是个不久前还让他们愤恨不已的强盗,但是大教议团会议还是在伦格的示意下召开了。 而且随着从阿布德拉和皮尔利兹还有其他色雷斯城市来的贵族和被当地人推选出来的平民的加入,色雷斯教议团已经开始初具规模。 但是当这一切如火如荼的展开时,人们却颇为意外的发现,促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并没有在大教议团中出现,当看到那张摆放在面对主教宫正门,铺着紫色毡毯的硕大座椅里空空如也时,大教议团不禁相顾愕然。 随即他们看到了令人不安的白化病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稳稳的坐在了那张宝座旁边的一把椅子里。 “子爵命令我来倾听诸位的意见,我已经向子爵保证,绝对不会对各位所做出的决定有任何的影响,”赫克托尔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用微笑做出了说明“按照大人的说法,大教议团将是所有色雷斯人的福祉所在之地。在这里,上帝才是最高的裁决者。” 说完,他向后微微靠去,随后用一贯淡漠的口气冷冷的说:“那么,就请德尔兹大人向我们说一说,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相信,他能把那些让人头疼的色雷斯强盗变成令人尊重的士兵。” 一阵阵喧嚣的吵闹声在四周此起彼伏,摩肩接踵的拥挤人群在街道上缓慢的前行,时不时的会因为有人突然停下来而让后面的人因为相互碰撞而发出抱怨,但是造成混乱的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而是立刻就和某个商人陷入面红耳赤的讨价还价的争论之中。 这里是埃多尼亚最繁华的市场,或者也可以说是色雷斯最大的“武器市场”。 在色雷斯与其他地方比较起来相对贫乏的历史上,唯一可以为之自豪的,就是从来不缺乏残忍的战士和可怕的强盗。 从跟随亚历山大创立丰功伟绩的色雷斯轻步兵,到险些导致罗马崩溃的斯巴达克斯,再到不久前还令人闻风丧胆的德尔兹,色雷斯强悍的民风早已为世人所熟悉。 而伴随着这些的,是由于丰富的矿藏而从古代就兴盛起来的精湛娴熟的武器制造业。 所拥有的远远高于任何地方的武器铸造的技术,成为了让色雷斯人最为自豪的原因之一,而因为地域的原因,埃多尼亚逐渐成为了整个色雷斯最大的武器市场。 在这里,不顾道路险阻远道而来的商人们在已经经过多少年来逐渐形成的一个市场上展示着他们的制造出的各种武器,从精悍的短匕到锋利的长矛,从能够飞快射出的强弩到可以一击足以斩下人头的马刀,埃多尼亚的市场上到处都充斥着可怕的武器和肆无忌惮的形容着斩杀敌人时那种痛快淋漓的商人。 阿赛琳慢悠悠的在人群里走着,她不时的会停下来随手挑选觉得满意的武器,而凡是被她看上的那些“家伙”,往往会让旁观的人不由感到身上发冷,呼吸急促。 一个女人混迹在这种地方已经足以引起注意,而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则干脆容易引起一场骚乱。 渐渐的,在阿赛琳的身边聚集起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而当人们看到她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娴熟动作摆弄那些武器时,人们不禁对这个女人感到更加惊讶和意外。 “呼!”随着风响,在阿赛琳的手腕轻巧抖动中,她手中的一柄略显弯曲的马刀在空中划起来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四周人们愕然的注视下,马刀在她的身前飞快的旋转,同时她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阵愉快的“咯咯”笑声。 “我喜欢这个东西。”阿赛琳向一直站在旁边微笑着看着她的伦格大声说着,可是接着她的双眉忽然一皱,手上立刻停了下来。 “怎么了?”看着似乎有些遗憾的放下马刀的阿赛琳,伦格关心的问着,正如同阿赛琳所说的那样,伦格决定在返回君士坦丁堡之前用最多的时间陪伴自己的女人,甚至为了这个,他没有亲自参加大教议团的会议。 “我想做为一个女人使用这些东西并不让人高兴,是吗?”阿赛琳歪头看了看伦格,然后她又有些留恋的看着那些武器“如果这些可爱的东西也能成为女人的装饰,那就太完美了。” 阿赛琳的话让伦格不由有些发呆,一时间他不由想象着满大街的女人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情景,这让他不由的觉得即便是多么喜爱亚马逊女战士的男人,可能也无法适应那种古怪甚至可怕到了极点的事情。 可是阿赛琳声音里充满落寞的声调却在这时让伦格的心头不由浮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他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会有这样的表情。 看着阿赛琳那种留恋的眼神,伦格暗暗叹息,他知道是自己对她的爱约束住了她,可是看着阿赛琳这时的样子,他却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她会就此凋零。 “阿历克斯,”伦格回头向跟在身后的近卫军统帅轻轻吩咐着“去召集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工匠,和最好的艺术家。” “遵命大人,”从不会开口问为什么的阿历克斯立刻向身后低声吩咐下去,随后他带领着自己的同样化装成平民的近卫军士兵们紧紧跟在伦格身后先前走去。 “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伦格轻轻揽着阿赛琳的腰身在人群中慢慢走着“我会让你送给你一份你意想不到的礼物。” “如果是宝石和黄金,那么我可以给你更多,”阿赛琳骄傲的挺起下巴“要知道我可是恐怖的海盗女王,也许我所拥有的财富比你的那个小妻子还要多的多。” “可是我要送给你的,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听着阿赛琳难免露出的醋意,伦格只是微微一笑。 几名技艺娴熟的铸造工匠和埃多尼亚颇为著名的艺术家站在伦格的面前,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圣子会忽然召见自己,而当他们在私下议论中一致认为这位大人是要为了展示自己的伟大和奇迹,而要雕塑一尊铜像时,伦格的要求却让这些人不由一阵愕然。 “为我打造一件武器,”伦格看着色雷斯最伟大的艺术大师们“我要这件武器不但致命,更要让它成为一件美丽的饰品,要让它佩戴在一位贵妇人身上显得美丽,而不是突异。” 房间里瞬间一阵沉默,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伦格。 人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人召集自己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尽管和那位美丽的海盗女王之间的恋情已经是罗马帝国人尽皆知的秘密,但是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还是不禁让这些听到他决定的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意外。 “我想我可以把我的要求给你们画下来,”伦格说着随手从身边拿起笔沾着墨水开始在一张柚草纸随意的画了起来,同时他微笑着对那些人“我想这需要你们来替我完成,要知道上帝并没有赐予我成为一个艺术大师的天赋。” 听到这位大人如此随意的评论自己,那些艺术家不禁微微有些不安。他们向后退去安静的等待着,同时在心中不住的揣测着究竟会看到一幅什么样的东西。 伦格画纸上不住的画着,他想象着阿赛琳看到自己送给她的这件独特的礼物时,会有一种什么样的表情,这让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可是,慢慢的,人们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随着他的笔越来越慢,直到最终停下来,那几个人看到伦格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 直到过了好久,一声轻叹中,伦格举起了那张画纸,一柄样式颇为古怪的武器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而这件武器的样子,正是千年之后的丁超在耶路撒冷的集市上看到的那柄短刀。、 第五十二章 短暂时光 不论是工匠,还是大师们。看着那种古怪的武器,都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那上面古怪的兽头饰物和那种明显有异于他们所认识的马刀的古怪刃柄,都让他们感到异常的奇怪。 但是伦格却显然并不想和他们就这个纠缠不休,他一边飞快的在画纸上着重描绘下一些他记忆中那件武器最吸引他的地方,一边低声向围拢在身边的那些人讲述着自己的意图。 显然被吸引了的工匠们围在旁边仔细的看着伦格画笔下逐渐成形的那张草图,尽管在他们看来,这件武器显得过于怪异,但是看着子爵大人那兴趣盎然的样子,他们还是认真的在旁边小心的揣摩着这位大人的心思。 伦格一边画着,心中一边不住的想着自己笔下为什么会出现前世丁超所见到的那柄短刀,就如同那首曾经让自己发现了耶路撒冷城中关于耶稣的巨大秘密一样,伦格能够隐约感觉出,那柄短刀似乎和自己的命运有着某种难以割裂的关系。 随着在刀身和刀鞘各处点上几个代表镶嵌着宝石的圆点,整个刀身终于完整的出现在了画纸上。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我对你们的期待,”说到这里,伦格略一沉吟,他知道还有最后一关,可以让他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究竟只是因为自己无法忘记那柄短刀才会在无意中画出来的巧合,还是的确是神秘的命运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新的东西“我想知道,你们用什么工艺来完成这件武器。” 听到询问。工匠们不禁一阵低声议论,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大人如此大费周折显然是为让那位塞浦路斯子爵小姐高兴,而如此奇特的礼物却又让这些人因为的确有些出人意料而拿捏不准,究竟使用什么样的工艺才能让满足那位爱好奇特的女贵族的欢心。 足以致命却又有着迷人的造型,在充满美丽的外表下,却又是一件危险的可怕武器。 在工匠们不住的低声议论时,伦格也颇为紧张的盯视着他们,他知道这些人的答案将会成为印证他心中谜团的关键。 终于,随着那些人终于停下议论,一个看上去在这些人中颇有地位的工匠转身向着伦格微微躬身:“大人,我们相信这样一件武器一定要使用足以与其外观相媲美的材料和方法才能真正体现出它的……美丽,”工匠有些艰难的回答着,这位在色雷斯同时享有著名的兵器铸造大师和雕塑家名望的伟大艺术家,还从来没接过这种要把一件武器赋予美丽的古怪任务“我想那就是用可以打造出如云团般花纹的大马士革铸钢术。” 工匠用骄傲的口气大声宣布着,而这也的确值得他的骄傲,因为即便是在整个色雷斯,虽然大马士革铸钢术已经颇为风行,而且随着这种工艺与当地著名的反锻法结合,能够制造出更加令人满意的武器,但是真正能够把大马士革铸造术完美的展现出来的人,却毕竟不多。 而他自己,就是这些并不多的铸造师中最为杰出的一个。 “大马士革钢?”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伦格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那样子让工匠们一度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冒犯了这位大人,而随后,他们就看到伦格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释然的神色。 他向着那些等待他答复的工匠微微点头,随即他在和那些一直等待着想要知道大人究竟还要有什么吩咐道大师们在刀身的一些细节上略微征求意见之后。就欣然接受那些人提出一些建议。 随着一个画家的临摹,一柄更近似那柄前世所见到的武器的短刀出现在了画纸上,看着画纸上熟悉的曲柄和弯曲如月的刀身,伦格的手指在画纸上微微掠过。 一时之间他似乎又见到了许久以前在耶路撒冷的市场上第一次见到那柄弯刀时的情景,而且恍惚中,他又见到了一对似乎带着些神秘的吉普赛祖孙。 然后就是跨越千年的另一世的开始,这一切已经许久没有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上次想起这一切是在耶路撒冷。 随着那首神秘的短诗,他发现了千年前那超乎他意料之外的秘密,那么这次呢,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待他? 怀揣着这令人难以捉摸的想法,伦格缓缓的走在走廊里,当他看到赫克托尔沉寂的站在走廊尽头等待他时,他停下了脚步。 “大人,我给您带来了大教议团刚刚做出的决议,”赫克托尔嘴角颤动了一下,他先前递出一份蜡封的羊皮卷轴,当卷轴递到伦格手里时,他的嘴角又是微微一颤“大人,我相信很快人们就会发现,那些被允许投降的强盗已经成为了隶属救赎骑士团的护圣军。就如同在耶路撒冷一样,这些护教军将是与救赎骑士团一起并肩作战的勇敢而虔诚的军队。” 赫克托尔的口气淡然,似乎他在说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同时他透明的眼睛不住的在伦格脸上打量着,似乎想从他脸上寻找出什么来。 看着赫克托尔的那个样子,伦格用手里的羊皮纸卷轴轻轻拍打着手心,他知道每当白化病人露出这种表情时,他总是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话题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那么你要说什么呢?”伦格干脆把卷轴还给了赫克托尔,他没有任何想要看看它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大教议团做出的这个决议,也就是自己要做出的决定。 许多年来,色雷斯拥有着为罗马或者是任何可以负得起价钱的雇主提供优秀士兵的传统,尽管他们那临阵倒戈的名声同样和他们的英勇善战享誉四方,但是伦格却并不为此担心。 一群骁勇而怀揣信仰的士兵往往比单纯的勇敢更加可怕,而现在这些色雷斯人所拥有的,正是这样一种能够激发他们变成最可怕的战士的力量。 “大人,色雷斯人的支持会让您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赫克托尔陪着伦格沿着空旷的长廊慢慢走着“但是您难道不认为这也可以让您拥有更加尊贵的权力和地位吗?” 白化病人深沉的说着,当他看到伦格对他的这个话题既不支持,却也没有发对时,他接着说下去:”大人,您对瑞恩希安大人的许诺似乎阻止了您拥有这个权力的道路,难道你不认为已经到了应该重新考虑这个许诺的时候了吗?” 一直在默默听着的伦格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赫克托尔,当看到他脸上那透着一阵阵诱惑的表情时,伦格低声问着:“告诉我,当初在面对埃德萨的约瑟林伯爵时,你是不是也这样怂恿他去扼取原本不是他应该拥有的力量?” 伦格的问题让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红晕,他定定的看着伦格好一阵之后。才低声回答:“我的大人,难道你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那最终的权力吗,或者是您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但是您难道忘记了当初在耶路撒冷城头上您曾经让所有人都低头的宣告?您曾经说过‘耶路撒冷,唯我独尊’,既然您可以在圣地宣布您的权利,那么难道不也应该拥有更多甚至更大的权力吗?” “但是这个权力却不能通过背信弃义来获得,”伦格缓缓的回答着,当他看到赫克托尔还要开口时,他微微抬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或者说知道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的朋友,也许对你来说,君士坦丁堡圣宫里的那张宝座的确充满了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对我来说,也许那张宝座太狭窄了,无法盛下我全部的野心。” 说着,伦格就在赫克托尔愕然的注视下走下长廊。 一队队服饰凌乱,甚至是更多身穿破衣烂衫的健壮男人向着埃多尼亚内堡走去,在堡门前,他们被带到一个由一大段毡毯围起来的圈子里,不出的清洗着身上肮脏的污垢。当他们喘噢乖里面出来时,早有一个教士等待着他们。 “以上帝名义,你们现在即将是守护上帝意志的神圣的军队,你们的武器将为了守护上帝的意志和正义而战,却不能成为掠夺的工具,当你们面对需要选择的时候,要抚摸着十字架询问自己,是不是按照上帝的教诲而不是出于个人的私欲,这将决定你们的虔诚是否出于内心,还是借用上帝的名义的伪信者。”教士的双手分别举着一本圣经和一本这些色雷斯人没有见过的书籍,向他们宣告着。事实上除了当地的教士,色雷斯人那粗旷的性格和当地的风气,根本就让他们当中很多人除了背诵圣经,而不认识任何文字。 “这些人就好像是随时需要牧羊人指引的羔羊。”瑞恩希安向站在身边的汉弗雷随口说着,而且有时候他会微微回头有些诧异的看看身边的这位博特纳姆伯爵,说起来他一直无法相信以前那个似乎总是被呵护在母亲羽翼的男孩,居然会成为令整个基督世界都为之敬仰的高贵骑士,而这却偏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而我们就是牧羊人?”汉弗雷回头回应的看着瑞恩希安低声反问着,随后他微笑着轻轻摇头“将军,我们不是,我们只是牧羊人手中的牧杖,是让那些羔羊不至于走失方向的惩罚的工具。” 汉弗雷的话让瑞恩希安在略显诧异之后不由点头,因为他知道汉弗雷的话恰恰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不论是整个祈祷者教团还是救赎骑士团,都不过是一根可怕的牧杖,而这根牧杖的掌握者,是那个拥有着圣子之称的年轻人。 瑞恩希安有些唏嘘的暗暗发出一声叹息,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的情景,那个只能依靠自己的勇气和机智面对一切困难的年轻人的四周,似乎有着无数随时都可以吞噬他的陷阱。 甚至就在他继承了一个贵族爵位之后,都始终是在不停的挣扎中度过他每一天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年轻人却变得越来越重要,也让那些一直窥伺着他的人,对他的看法发生着重大的变化。 自己不就是其中一个吗,当初自己肯慷慨解囊的帮助他,不正是存着希望能看到在耶路撒冷出现一个足以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的心思吗? 但是,一切的变化却一次次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到来到了色雷斯。 当想起那个年轻人亲口向自己做下承诺之后,瑞恩希安曾经不止一次的自问,究竟是什么让自己相信他能实现这个诺言,直到现在,汉弗雷的话似乎让他逐渐明白了自己内心中那个一直萦绕不去的疑问。 “将军,你认为伦格会让谁成为新组建的护圣军的将军?”汉弗雷忽然开口问着,这让瑞恩希安不由收回了心中的遐想。 “我相信应该是德尔泽,”瑞恩希安顺手从身边一个军士手中拿过了标注着记录人数的木板,看着上面刻下的一道道的印记,他稍一计算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七百六十二个人。要知道对于色雷斯来说,成为强盗几乎是这个地方的人家族的传统,所以如果要带领这样的军队,只有和他们一样的人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 “如果是那样,我真的要感谢这个传统,”汉弗雷看着下面集聚在内堡院子里,动不动就相互挑衅的那一大群健壮得如同一群公牛般的色雷斯人微微摇头“我觉得对付他们要比对付萨拉森人还麻烦,也许真的只有色雷斯人才能真正管束住这些强盗。” “不过这些人也是最好的战士,”瑞恩希安嘴里吐出一声赞叹“我可以想象当这些列队出现在君士坦丁堡街道上时会引起什么样的震动,而且我甚至可以想象那些贵妇人会在夜晚如何幻想着得到这些精壮男人的服侍。” 看到汉弗雷听到自己的话之后脸上露出的羞红神色,瑞恩希安不禁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打趣似的向年轻的伯爵描述君士坦丁堡中那些足以让最正直的人也迅速堕落的生活,同时心中不住想象着将来自己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之后,该如何改变这令帝国逐渐沉沦的恶劣风气。 有一队从更南方的山区到来的色雷斯人引起了瑞恩希安的注意,他发现那些人显然对摆放在院子远处粗木桌上的那些食物更感兴趣,而且那些人看起来虽然健壮,但是从他们的脸色上,却能看出饥饿留下的痕迹。 “阿布德拉人,”走到瑞恩希安身边的德尔泽低声解释着,这位之前的著名强盗这时已经脱下了他那身看起来就像个强盗的褐色粗麻衣服,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他却穿上了一身同样颜色的修士服“要知道那个阿内塞几乎不给人民一粒粮食,而且让我们始终不明白的是,当我占据了彼罗得隘口时,他并被没有派人夺回去,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做着一旦有人进攻就立刻逃跑的准备,毕竟我们是强盗,没有强盗会愚蠢得对抗军队。” “可是你们最终却十分侥幸的一直盘踞着这座隘口,而做为色雷斯将军的阿内塞却始终没有收复这个要塞?”瑞恩希安平静的问着,当他看到德尔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忽然轻轻一笑,然后在这位前强盗的耳边轻声说:“因为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让色雷斯陷入饥荒和动乱更能让皇帝陛下感到高兴的了。” 瑞恩希安的话,让德尔泽脸上立时显出一片茫然,他愕然的望着这位罗马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对他来说已经完全超出他意向之外的事实。 “皇帝需要有人成为陷入色雷斯这个泥潭的猎物,为了铲除这些猎物,他甚至不惜让整个色雷斯面临灾难,”瑞恩希安声调平静的诉说着这一旦传扬出去,就能让整个色雷斯都沸腾起来的原因“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色雷斯不但吸引了原来的猎物,还引来了另一个更大的猎物,那就是救赎骑士团,”瑞恩希安冷冷的抬头盯着城堡上空飘扬着的罗马十字鹰旗“他的贪婪让罗马蒙羞,但是也让我们拥有了为罗马改变这一切的权力。” “那他原来的猎物又是谁?”德尔泽在犹豫之下之后终于低声问着。 回头看了一眼好奇的前强盗首领,瑞恩希安淡然的回答:“是我,在色雷斯发生的一切,原来是为我准备的。” 伦格默默地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鲁普,这位有着号称近卫军第一旗队长称号的年轻骑士,从被阿布德拉城堡可怕的顶楼囚室里救出来之后,就一直避不见人,甚至当伦格要召见他的时候,他都固执的不肯见面。 对于骑士尊严的追求和对信诺的执着让这位年轻的骑士觉得无法原谅自己,他固执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每天只是靠面包和清水度日,甚至当一个教士出现在他面前时,都被他用失礼的呵斥赶了出去。 就在所有人面对这个局面都有些束手无策时,一个意外却让人们看到了一个虽然不算满意却颇为有效的结果。 单人匹马的阿赛琳一脚踹开了鲁普的房门,就在这位年轻骑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就已经被突然欺到身前的阿赛琳紧紧抓住肩膀,随着她就势用力一甩,近卫军第一旗队长已经在一声惊呼中被扔到了院子里! “大人,这是我的耻辱,”站在伦格面前的鲁普紧紧咬着嘴唇“我没有听从您的命令,在快要到达阿布德拉的时候,我想要尽快穿过整个色雷斯,所以我带领我的队伍离开了大路,但是我没想到那么快就遭遇到了埋伏,在我还没来得及看到第一村庄的时候,我已经被人包围,我所有的手下全部战死,我自己也成了他们的俘虏。” “阿内塞一直在监视着你,”伦格平静的说着,他没有丝毫要责怪自己这位骑士的意思“事实上即使你按照我的吩咐走下去,也最终会在其他地方遭受袭击,这并不是你的错,而让我安慰安慰的是,你活着回到我的身边了。” “大人!”伦格的话让鲁普缓缓跪下,他伸手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发出哽咽的声音“我一直等待您的惩罚,我辜负了您。” “不朋友,你很勇敢,”伦格轻声说到“但是你知道吗,当你为自己的荣誉遭受到的挫折自责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干什么?难道你不认为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吗?” 鲁普错愕的抬起头,他看到的是伦格露出微笑的面庞,当他再次羞愧的低下头去时,他听到伦格对他说:”你犯下的错误的确很大,你因为鲁莽而让自己和同伴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也必须惩罚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近卫军第一旗队长。” 伦格的话不但让鲁普,甚至连旁边的人也不由大吃一惊! 鲁普惊愕抬头,伦格已经伸出右手轻搭在他肩上:“从现在开始,你将是色雷斯护圣军的将军,而德尔泽是你的副手。” 一片欢呼霎时响起! 谁都没想到,伦格会用这种方式最终处置了一直让很多人担忧的鲁普。 离开了被世人敬仰的近卫军,却成为了另一支独立新军的将军,这让很多人不由暗暗羡慕甚至嫉妒。 而对于那支军队了解的人,却又不禁为鲁普的未来感到担忧。 因为鲁莽而犯下错误的骑士,必须经受更加严峻的试炼重拾尊严。 “这样的日子很不错。”伦格向一起看着走远的鲁普的阿赛琳一声微笑。 “可是很快就要过去了。”阿赛琳同样微笑着回答。 第五十三章 野心 六月的博尔普鲁斯海峡上。大股大股的热风不住拍打着耸立在悬崖上的城墙。 不时掀起白色浪花的海面上缓慢掠过的船帆,从城墙上看去就如同一片片漂泊的叶子。 不过正是这些叶子,却驮载着无数的财富来往于贫瘠的欧洲和令人神往的东方之间。 而博尔普鲁斯海峡,无疑是这条贯穿着财富和梦想的黄金道路上最重要的一环。 艾萨克二世喜欢在这种时候站在王宫后墙上看着海峡里经过的那一条条的巨船,对他来说,每一条船的经过都证明着他无上权威的存在。 尽管和之前很多君主相比,艾萨克知道自己还是逊色很多,但是他却并不气馁,多少年来从一个军区将军而最终爬上皇帝宝座的经验让他知道,很好的耐性往往能让一个居于劣势的人最终获得胜利。 至少做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艾萨克如愿以偿的铲除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一想到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只能永远在对岸的监狱里渡过后半生,艾萨克就不禁为自己的睿智得意洋洋。 而再一想到另一个让他不省心的弟弟,也应该已经和那个让人烦恼的贡布雷一起陷入了色雷斯的麻烦之中,艾萨克甚至认为自己的智慧并不比以前的列位先帝差上多少。 为此,他不惜自掏腰包决定举办一次盛大的弥撒,而且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尽管这次纯粹是让他为自己的胜利而庆祝的弥撒因为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身体忽然发病,而不得不延期,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印象皇帝的兴致。 他命令人找来了一位著名的雕刻大师,然后在圣宫后墙能够俯瞰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地方手按长剑,摆好姿势。准备让那位大师把自己这个时候的意气风发用大理石永远的留给后人。 而他那种看着海峡的样子,看在那位大师的眼里,的确是立刻激起了极大的灵感,他用手中的刻刀和凿子不停的雕刻下皇帝当时的样子,而且他的嘴里还不停的为自己即将创作出一件传世杰作而兴奋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过这时候的艾萨克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这尊雕像在十几年之后,即将随着君士坦丁堡其他的众多艺术珍品一起被同样佩戴十字架,却彻底洗劫了这座宏伟都市的西方骑士打包掠走,而在其后很多年中,他的雕像将做为威尼斯总督府中的一件摆设,成为无数人用来嘲笑东罗马的明证。 但是现在的艾萨克皇帝无疑是十分高兴的,当他接到来自色雷斯的报告说,那位贡布雷居然带领着自己的骑士团大胆的越过了彼罗得山隘口时,正在苦等消息的皇帝兴奋得几乎要保住带来好消息的使者亲吻一番。 他迫不及待的向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信们下达着命令,之后当让从早先就派到色雷斯将军阿内塞那里返回的使者口中听到,阿内塞已经成功的抓住了贡布雷试图向君士坦丁堡派出的求援使者时,艾萨克觉得上帝真的是开始眷顾自己这个和耶稣基督坐在一起统治罗马的皇帝了。 “只要一个月,不,只要半个月,甚至更少的时间,”艾萨克在心里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只要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之后,那个贡布雷就会因为缺少补给而变成一头饿得发疯的狮子,而一旦他在色雷斯开始抢劫,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色雷斯人最可怕的报复。” 对于色雷斯风俗的了解让艾萨克坚信自己这步棋的确是走对了,尽管每当想起为了实现这一切而付出的代价过于高昂而心头隐隐发痛,但是他很快就会从这种短暂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而现在,他除了期待自己的大理石雕像尽快完工。就是盼望着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病情能早些好转,因为他正迫不及待的盼望着他的弥撒能尽早进行。 身体微胖的宦官首领小心的站在远处,当他看到刚刚喝过酒之后,眼神浑浊的皇帝正盯着远处一个走过的女人微微出神时,他立刻认真的注视起那个女人,同时他低声吩咐着身边的手下,要他们去找那个女人,先把她安排到一个地方,对于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宦官首领自认还算在行。 至少他不认为自己会成为那些倒霉的前任。 “阿内塞是不是想要回到君士坦丁堡?” 正在琢磨着主子心思的宦官手拎刚忽然听到了皇帝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就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艾萨克忽然向着他微微比了个掂量钱袋的手势。 “告诉我他给你送了多少好处,如果你肯分我一份,也许我会考虑他的要求。” 宦官首领肥胖的脸上霎时一阵苍白,就在他瞠目结舌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艾萨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告诉那个傻蛋,如果他能帮我把这次的事情做好,也许我会派他去特拉比松。” “可是瑞恩希安将军……” 听到皇帝这随口而出的许诺,宦官有些愕然的轻声追问着,随即他就看到了皇帝脸上充满了泄愤般的笑容: “我想特拉比松很快就会出现一个空缺了,如果阿内塞那个傻蛋让我满意。我是不会吝啬给他这个职位的。” “遵命,陛下。”宦官立刻低声的回答,同时他的头上不由开始冒出一阵阵的冷汗,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让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安危暗暗担心。 但是这时的艾萨克皇帝显然正处于兴奋之中,他接着酒力肆无忌惮的大声向那位雕刻大师议论他对那些大臣的看法,而他所用那些下流甚至肮脏的词汇,则让那位大师吓得全身发抖,不住的祈祷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听到这些话。 “说到我们的大牧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皇帝用力拍了拍放在旁边的长剑“要知道我相信他如果去做一个酒店老板更适合,因为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他身上闻到了葡萄酒的味道,而那可不是被允许喝酒的日子。” 皇帝哈哈大笑着,直到他终于看到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脸色苍白的大师直愣愣的看着他时,他才忽然停下来,脸色阴沉的盯着那个人。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如果你敢把我的话传出去,我就立刻让你知道雷克雷监狱是什么味道!” “当然不会,陛下,我向上帝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大师惊恐的回答着,尽管早已对这位皇帝一向的冷酷残忍有所准备,但是他还是被忽然变了脸色的皇帝吓得全身颤抖。 “不过为了能让你的这些话有所保证,我想我还是先扣下要付给你的报酬吧,等我认为这些话已经不再会威胁到我的时候,我会如数付清的。” 听着艾萨克这明显的变相赖账的说辞,大师不禁目瞪口呆,他想象不到一位罗马皇帝居然会干出这种无赖般的行径,这让他不禁心中有气又怕。 “即使是皇帝也并不是富翁。”看着摇摇晃晃的走远的大师,艾萨克举起酒杯用力灌进嘴里,随即他回头看着远处海峡里跌宕起伏的船帆,忽然回头向着一直伺候着的宦官首领发出命令“让米利厄诺斯将军来见我,要快!” 米利厄诺斯将军,他的全名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叫的上来,但是只要在君士坦丁堡有人高喊一声“啤酒桶米利厄诺斯!”那么,几乎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都能说出他在什么地方。 这位一年当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就铺子里度过的将军,是整个罗马帝国难得的最为悠闲的军团将军。 事实上,自从一百多年前在博尔普鲁斯海峡外的海面上,罗马人的舰队用那种令东西方的国家都感到畏惧的可怕火器击败了阿拉伯人的进攻之后,罗马帝国的舰队就再也没有创造过任何足以自豪的战绩。 相反,当阿拉伯人天才的海军统帅萨依甘带领他的舰队,在经过了多年的准备,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卷土重来,并一举在博尔普鲁斯海峡外重创罗马海军之后,原本就不被东罗马帝国所重视的海军,则干脆彻底变成了一个空泛的名词。 再也没有人重视海军,甚至很多人干脆忘记了在帝国的军队中还有这样一支曾经创下过辉煌战果的伟大军队。 海军将军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的笑柄,而只有那些在历史上地位显赫,却已经家道中落,而且最不受人喜欢的贵族子弟,才会被授予这个倒霉的职务。 而啤酒桶米利厄诺斯显然符合这所有的条件。 肥胖。或者说是完全一堆赘肉更加贴切的米利厄诺斯是被人从一个酒铺后门的阴沟里找到的。 尽管没人能证明这位地位可以与任何一位军区将军相当的海军统帅是被人扔出来的,但是他那肮脏的样子还是让那些找到他的人不由暗暗发笑。 随后,在经过了简单的收拾和清洗之后,这位满身酒气的海军统帅就被人带到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皇帝面前。 而看着这个几乎站都站不稳的人,艾萨克二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怒火。 “啤酒桶米利厄诺斯,这个名字难道不让你觉得是个耻辱吗?” 皇帝愤怒的盯着眼前的将军,嘴里不住的发出刻薄的讽刺:“你就和你父亲一样是个傻蛋。” “陛下,那是您舅舅。”肥胖的海军将军满不在乎的回答着。 “你就和你爷爷一样是头蠢猪!”皇帝立时暴跳如雷。 “对不起,那是您外公。”‘啤酒桶’的嘴里喷出带着酒味的回答。 “我的上帝,我怎么会有这么一群混蛋亲戚!”艾萨克愤怒的在来回转着圈子,但是当他看到米利厄诺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愤怒时。他停下脚步一把抓住眼前胖子几乎撑开了的衣领“听好了,不论你以前都干了些什么我不会计较,我现在要你做件事。” “愿意为您效劳,陛下。”米利厄诺斯似乎想弯腰行礼,但是看着自己前凸得看不到脚面的肚子,他只能在微微哼了一声之后停止了这种奢望。 “听着,”艾萨克显然也并不奢望自己的这个表弟能有什么恭敬的态度,他奋力拉着这堆赘肉走到地图边,指着绘制着君士坦丁堡地形的地图不住的比划着“你听好了,不管你使用什么方法,我要你立刻想办法让那支驻守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向我投降。” “陛下,那支舰队并不属于我们,如果那样做,就意味着我们和的黎波里甚至是所有法兰克国家宣战。” 米利厄诺斯愕然的看着皇帝,他甚至本能的抬起肥胖手,想在艾萨克眼前晃动一下,以证明这位皇帝没有神智失常。 “我要那支舰队!”艾萨克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表弟,虽然他知道吧这样的重任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实在令人担忧,但是他却再也想不起能够让承担这个人物的合适人选了。 正如米利厄诺斯所说,对驻守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下手将意味着与法兰克人的彻底开战。 但是,贪婪却驱使艾萨克不由自主的想要得到那些早已让他垂涎三尺的舰船。 而艾萨克没有对米利厄诺斯说的,是让他为之心动的更大的诱惑。 塞浦路斯,这颗地中海东岸的宝石曾经长期归罗马帝国所有,而随着阿拉伯人和法兰克人的到来,罗马却不得不忍痛看着这颗璀璨的宝石在异教徒和法兰克人的手中交替轮换。 夺取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重新武装帝国海军,进而夺取整个塞浦路斯,重新成为地中海的主宰!这些梦想在一代代罗马皇帝的心中扎下了深深的根基! “我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为我夺取那支舰队,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家族永远被称为啤酒桶米利厄诺斯,那么就去想办法做成这件事情!” 艾萨克愤怒的,甚至是恶狠狠的向着表弟低声咆哮着。 “也许,我能想出办法……”米利厄诺斯嘴里发出嘀咕的嘟囔,当他看到皇帝紧皱双眉盯着他时,他艰难的微微弯腰,然后挪动步子向着房间外面缓缓走去。 “我的上帝,但愿这个蠢货不会误事。”看着逐渐消失在门外的那个庞然大物。艾萨克不由喃喃自语。 “嘿!” 一声震人耳朵的暴怒喊叫如炸雷般响起,随着这声呐喊,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就荣两个破麻袋般被人扔了出去! 紧接着,随着又一声充满了愤懑的吼叫和令人胆寒的脆响,几颗牙齿随着一记狠狠的拳头直向空中飞去,在夹带着痛苦的惨叫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着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敌人追去! 看着眼前已经退无可退的对手眼中露出的恐惧和绝望,如一个巨人般的胜利者裂开了他撕扯到一边的嘴唇,露出了满嘴肮脏的黄黑烂牙。 随后,他就看到了对面那个敌人眼中闪过的一丝古怪的笑容,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脚下的晃荡。 就在巨汉得意的笑容开始变成恐慌时,那个被他追得无路可逃的敌人忽然灵巧的冲到他的身边,随着那人只是顺手轻轻一推,巨人的身体已经伴随着脚下不住起伏的跌宕和他嘴里发出的恐惧大叫,跌跌撞撞的向前扑去! 随着一声重物落水的“噗通”大响,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胜利者已经翻过齐腰高的船帮,一头栽进了碧蓝的海水之中。 船上的人们立刻围拢过来,他们站在穿上看着那个掉进水里之后就慌乱的不住挣扎,但是除了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却只能用恐惧的喊叫求救的巨人。 船员们发出一阵阵的嘲笑,而刚刚被打的几个人,干脆向着正在水中时沉时伏的巨人吐着口水。 “你们这……异教……上,上帝……”巨人的嘴里不住灌着海水,尽管尊严和倔强始终让他不肯吐出那个词,但是随着身体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他终于忍不住的叫喊了出来:“救命!” “这次比以前时间都长了不少,”一个船员看着下面挣扎的居然呵呵一笑,随即他忽然按住船帮一跃落进水里,同时他抬头向看好戏的船员们大声喊着:“多下来几个人,这个法兰克咋种不好对付。” 在一阵手忙脚乱和一声声的痛苦呻吟声中,巨人终于被扯上了船。 看着这个爬在甲板上不住吐出海水的法兰克人,船员们大声嘲笑这,而当他们看到那个人似乎因为愤怒眼中露出残忍的光芒时,立刻有人抓起了身边的武器。 “够了,”一个身穿肥大的阿拉伯半长裤的瘦高男人喝止了可能会变成一场真正屠杀的游戏“我想这个法兰克人应该已经知道,他并不是最强的,甚至即使不是在船上,他也不可能打败阿赛琳,所以说他并不比海盗强!” “说的对,我们的阿赛琳!”船员们大声呼喊着。 “她是佐薇,是塞浦路斯的佐薇,不是你们的阿赛琳!”法尔哥尼吐出最后一口海水之后艰难的站了起来,他一边用力摇着发重的头,一边嘴里含糊的喊着“这个舰队是我指挥,听好了,是我指挥!” “虚荣的法兰克人,”瘦高男人无奈的摇摇头“如果这样让你觉得舒服点,那好吧,这个舰队是你指挥。” “对,是我,是我……” 法尔哥尼嘴里依然含糊的唠叨着,直到“噗通”一声昏头转向的栽倒在甲板上。 一阵阵的呼噜声从狭窄的船舱里传来,法尔哥尼躺在角落里沉沉的睡着。 自从在凯撒利尔城外遭受到了一次几乎致命打击之后,这个始终跟随着伦格的阿拉贡巨人,就不得不为了彻底根治他那纠缠不清的伤势而暂时离开了伦格的身边。 尽管一路跟随着伦格进入了君士坦丁堡,但是让法尔哥尼感到愤懑不安的是,他发现能够属于自己的位置却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接到伦格的命令被派往驻扎在金角湾上的塞浦路斯舰队,法尔哥尼不由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被子爵大人彻底遗弃的废物。 自暴自弃的剥尸者在来到舰队的第一天就开始到处惹是生非。 伦格和阿赛琳在君士坦丁堡时,海盗和塞浦路斯海军对他的容忍随着他们的离开而逐渐消失,于是整个舰队几乎都把这个看起来就格格不入的狂信者当成了一个笑料。 这种笑话换来的,往往是法尔哥尼可怕的拳头。 但是,尽管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个让人讨厌的剥尸者,却也始终没人真的想要他的命。 因为整个舰队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伦格身边的一个勇士。 虽然私下里人们议论说,子爵大人是厌烦了这个人喋喋不休要杀光异教徒的叫嚣才把他从身边打发走,但是人们却还是尽量不去过于触犯这个人。 因为他们都知道做为最早跟随子爵的亲信之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再次被子爵大人重用。 法尔哥尼嘴里发出如雷的鼾声,事实上他也只有在沉睡时才不会想到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 不知道多少次,他曾经坐在甲板上看着远方,想象着大人派人来召唤自己回去,但是他却一次次的失望了,这让他感到愤懑和伤心。 所以他只有用不停的打架和睡觉来摆脱那些让他烦恼的东西。 一阵先是轻微,随后越来越猛烈的摇晃让法尔哥尼从沉睡中渐渐醒来,他迷糊的睁开眼,借着甲板外的亮光,他看到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快醒醒法尔哥尼,”大声的喊叫在法尔哥尼耳边响着“子爵大人需要你!” 法尔哥尼一下跃起,他不顾脑袋撞到船板的疼痛睁大眼睛盯着来人,过了好一阵才大叫起来:“近卫骑士丕平,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五十四章 米利厄诺斯的难题 法尔哥尼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丕平。他先是用力摇摇头,随即当他终于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候,他的嘴里先是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就在丕平刚刚堵住耳朵时,发出一声震人耳膜的欢呼! “上帝,子爵大人还没有忘了我,他还没忘了他的老法尔哥尼!” 法尔哥尼一边欢呼着一边用力抱住面前可怜的年轻侍从骑士,以至当丕平终于带着痛苦般的发出呻吟时,他才放开手。 然后他一把抓起竖在身边的一柄长斧,用跃跃欲试的口气兴奋的问着:“告诉我,大人要我干什么,是不是他就要回到君士坦丁堡了,如果那样我会第一个帮他打开城门。” “你可真是个法尔哥尼。”丕平无奈的摇着头,如果不是子爵大人一再吩咐,丕平实在不愿意和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打交道。 因为这个人虽然是最早跟随大人的追随者之一,但是他却也无疑是伦格身边被人们公认的最没有人缘的一个亲信。 甚至连跟随伦格很久的一些人也认为,子爵之所以把这个勇敢却莽撞的人送到塞浦路斯的舰队上,与其说是要赋予他什么重任,不如说是要摆脱一个麻烦。 但是,让丕平感到奇怪的是,当伦格命令他悄悄的离开色雷斯。乔装向君士坦丁堡进发时,却没有命令他去找玛蒂娜,甚至没有让他找法兰西斯,而是一再吩咐他,无论如何要先找到法尔哥尼。 “法尔哥尼大人,子爵大人要你接到命令后立刻出发。”丕平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法尔哥尼,从那些带他来找这个人的船员脸上嬉戏的表情他也能想象得到,法尔哥尼在舰队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不由让他暗暗为大人早有准备的先见之明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那就走吧,让我们看看那些塞浦路斯人究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现在可是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了!” 法尔哥尼大声嚷嚷着,而当他奋力登上甲板,看到那些斜眦着眼睛瞪着他的船员时,他的嘴角不由开始微微咧了起来。 他尴尬的回头看向丕平,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个被任命为骑士团驻塞浦路斯舰队的骑士的尴尬地位时,丕平已经从腰间的皮囊中拿出了一块黝黑的石头。 “这是佐薇子爵小姐让我带来的,她说厄勒冈上的人一旦看到这个,就会知道这就是她自己在下达命令。” 看着黑色石头,船员们立刻发出了一阵愕然的低呼,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石头代表着什么。 在经过了多年的抢劫生涯之后,厄勒冈上的海盗们聚集起的巨大财富,被他们隐秘的藏在当初阿赛琳小时候在塞浦路斯岛上躲避她父亲时的那些隐秘的海岸岩洞里,而这块样式奇特的黑色石头,正是那个岩洞中所特有的。 只是稍微犹豫就立刻聚拢起来的海盗们严肃的看着丕平手里的石头,当他们确认那的确是真的之后,在一阵低声议论之后,身材瘦高的海盗头领走了过来。 他在丕平的脸上扫视一阵。然后又回头看看悻悻的盯着他的法尔哥尼,随后微微点头:“告诉我,阿赛琳要我们做什么?” 听到这个总是给自己惹麻烦的海盗头子对丕平那不庸质疑的口气,法尔哥尼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愤懑,他想起了自己遭受到的那些不公正的待遇。 “子爵大人希望你们能做一件很冒险的事,只要你们自认有这个胆量。” 丕平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海盗头子,他的这回神态立刻引起了四周的一片不满。 “告诉我们要干什么,难道是拿下君士坦丁堡吗,如果是那样,看在阿赛琳老大的面子上,我们要四成。” 强盗首领干脆的伸出四根手指,同时他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贪婪的神态,这不禁让自认大胆的法尔哥尼也不由不安的舔起了嘴唇。 ”可是君士坦丁堡的守军太多了,也许我们可以抢劫海峡对面的卫城……”法尔哥尼低声嘀咕着,不过他的话立刻遭到了四周海盗们的耻笑。 丕平这时已经完全吓呆了,他没想到这些可怕的海盗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打起要抢劫君士坦丁堡的主意,这让他终于明白了在来之前伦格为什么一再吩咐他的,一切要小心谨慎。 “大人没让我们抢劫君士坦丁堡,他只想让你们为他偷一条船。”丕平立刻小心的说着,一时间,他再也不敢对他们用那种挑衅口气。 东罗马帝国的海军将军米利厄诺斯要检阅他的舰队了。 这个让所有君士坦丁堡人都不禁想要笑出来的消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经由那些巡夜的巡城兵们传遍了整个城市。 于是,在一大清早的集市上,一些主妇一边随手从卖家手里接过一天要吃的蔬菜,一边用这个笑话打发着清晨无聊的时光。 而很多酒铺的老板则哈哈大笑着相互打赌,看究竟需要几个仆人,才能把那个人抬上他的旗舰。 但是被嘲笑的本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稍微时候,米利厄诺斯破天荒的在太阳还没有升到索菲亚大教堂的钟楼上空时就起床了。 在几个仆人的陪伴下,这位如果论体重绝对堪称无敌于帝国的肥胖将军气喘吁吁的坐在马车里向着位于金角湾外的军港行去。 在他的马车前面,是一小队为他开道的卫兵,而在马车后面,则是整整一车为这位将军准备随时在这酷热的夏天“解渴”的上好葡萄酒。 “我的父亲曾经是整个罗马最好的酿酒师,”米利厄诺斯向身边的亲信仆人费力的说着,尽管他这些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是他却总是乐此不彼的喜欢向别人炫耀他并不怎么高贵的家族史“他的手艺则是继承自他的父亲,我的外公。” “您也是最好的酿酒师,要知道有些仆人甚至为了偷喝您酿的酒不惜挨鞭子,”深悉奉承之道的仆人笑呵呵的说着,同时他小心的把一个盛满了殷红酒水的木头杯子抵到将军大人的面前“要知道整个君士坦丁堡再也没有人能和你在这方面比较了,记得上次皇帝陛下的御用酿酒师都曾经贿赂过我们,要偷偷的进您的酒窖看一看您究竟珍藏了多少上好的塞浦路斯酒。” “啊,那个混蛋,他后来居然还向皇帝告状,说我送给陛下的都是次等货。”米利厄诺斯愤愤的用胖手拍带着车帮“不过要知道我相信就算是把最好的酒送给陛下,他也不会喝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知道送他葡萄酒不如送他一堆黄金。” 米利厄诺斯一边不满的唠叨,一边向着车外看着,当他随着越吹越烈的海风。看到马车终于来到了军港外时,他的脸上不由升起了一片悲哀。 “上帝,难道我真的要上船吗,要知道罗马舰队已经有将近一百年没打过仗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米利厄诺斯要检阅罗舰队?” 法兰西斯颇为意外的问着站在面前的玛蒂娜,他放下手里正在誊写整理的一份伦格的手稿,在略显困惑的忧郁之后,他抬头看着有些艰难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玛蒂娜。 小腹已经完全凸显出来的玛蒂娜,这个时候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个青涩的女孩,她脸上因为怀孕而变得丰满起来的两腮看上去充满了一个**的风韵,同时当她无意识的用手按住小腹时,一种天生的母性在这时就会让人不由对她肃然起敬。 而每当想到这个女孩怀着的,是拥有圣子之称的贡布雷子爵的后裔时,无论是她身边的人,还是那些见到她的人,都不禁会用一种奇怪的心境看待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为什么罗马人会突然开始关心起他们的舰队了?” 玛蒂娜艰难的向前走上一步,这不由让紧跟在她身旁的女侍吓得发出一声低呼,同时在搀扶着她向旁边坐下时,女侍还不忘责怪的瞪上一眼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这一切,只是陷入了深深沉思中的法兰西斯。 “但愿我知道,殿下,但愿我知道。”法兰西斯嘴里轻轻念叨着,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那位皇帝会突然对那个名存实亡的罗马舰队产生了兴趣。而不知道对方意图的忧虑,让法兰西斯不由心底里产生一阵不安。 自从伦格离开之后,艾萨克二世对驻留在君士坦丁堡的祈祷者教团,与其说是漠不关心,毋宁说是彻底的淡忘了。 尽管在大教堂和牧首大会甚至是元老院里,皇帝不止一次的见到过法兰西斯,但是他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伦格身边举足轻重的智者。 而且在那么激烈的反对之后,艾萨克又好像突然忘记了就在不久前伦格给他带来的那些不快。 甚至在一些颇为重要的地方,这位皇帝还在和人闲谈的时候顺便赞扬一下那位虔诚的,守护了圣地的子爵。 这一切都让人觉得皇帝似乎十分满足与那个人的离开,至少从此之后。在皇帝的心目中,那个贡布雷子爵已经不是什么足以让他动心思的人物了。 但是这一切却让法兰西斯总是隐隐的感到不安,他知道这位皇帝绝对不会只满足与把伦格和他的教团赶出君士坦丁堡,而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却又让法兰西斯一时间无法捉摸。 “殿下,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去问一下……”法兰西斯略微沉吟,然后轻声吐出一个名字“伊莎贝拉陛下。” “什么?”玛蒂娜愕然的看着法兰西斯,她原本如苹果般红晕的脸上立时显得更红,同时一双露出了愤怒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伦格这位颇为依仗的智者“难道您认为我们应该去向,去向……屈服吗?难道我们需要她为我们想办法?” 玛蒂娜愤懑的说着,虽然做为耶路撒冷的属臣,不允许她对那位女王说出任何无理的言辞,但是她却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去向那个女人低头,特别是一想到自己怀着的,是伦格的正统后裔时,她就不禁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我绝对不会向她低头,我是埃德萨的玛蒂娜,是伦格的妻子。” 看着倔强的女孩,法兰西斯不由发出一声轻笑,他能从玛蒂娜的声调里听出浓重的妒忌,但是这些却显然不是他这位智者所要考虑的。 “殿下,也许耶路撒冷女王和子爵之间的确有些并不妥当的关系,但是这却丝毫无损子爵,甚至对他来说,这是更加有力的局势,难道您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拥有更为辉煌的未来吗?” 法兰西斯的话让玛蒂娜脸上立时现出一丝呆滞,她愕然的看着法兰西斯,在沉吟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愤懑的“哼”了一声,在女侍担忧的低叫声中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我去见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不过我只希望自己没有白跑一趟!” 玛蒂娜狠狠的自语着,她抚着自己凸起的小腹闷闷的直接走到院子里,在四周近卫军担忧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登上了马车。 “上帝保佑,但愿那个女人能给我提示,否则我发誓将来我的孩子一旦成为耶路撒冷之王,我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向我道歉。” 随着一声命令,马车立刻在一队近卫军的严密保护下向着伊莎贝拉的宫殿驶去。 伊莎贝拉错愕的看着站在眼前的玛蒂娜。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习惯的晚起之后,第一个见到的的客人,居然是伦格的未婚妻。 玛蒂娜突然光临自己宫殿的举动,让伊莎贝拉真是感到吃惊不小。当她听到仆人禀报的时候,她甚至从自己的仆人眼中都看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那种神色让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即将见到情人合法妻子的情妇。 “陛下,我是来请求得到您的帮助的,”玛蒂娜向伊莎贝拉微微躬身,但是当她立刻手按小腹停下来的时候,伊莎贝拉觉得就好像被人无形的打了一巴掌“陛下,我希望能经由您对罗马宫廷的熟悉,能够提醒我们罗马阿皇帝现在的意图,您知道子爵还在色雷斯,而这始终是让我们担忧的。” 玛蒂娜的话让伊莎贝拉的心不由微微一跳,一时间她不知道从面前这个女孩的嘴里听到伦格的名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但是玛蒂娜的话却又的确深深的打动了她的心。 做为鲍德温家族的后裔,骄傲让伊莎贝拉不止一次的去拼命扼取权力,但是就在这一次次的斗争中,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力量的微薄。 面对盖伊恶毒的进攻无奈的以退为进,面对罗马皇帝的步步紧逼忍辱负重的屈意周旋,甚至面对玫瑰十字的要挟也只能沉默的接受,这一切都让伊莎贝拉感到了自己的懦弱和无力。 但是现在却有一个让她能有实现梦想的机会在等待着她。 伦格的出现让伊莎贝拉似乎看到了自己重新登上耶路撒冷宝座的机会,而要实现这个梦想,却要拥有能够面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勇气,同时更要做出巨大的牺牲。 “殿下,我对您对您未婚夫的爱感到敬佩,”伊莎贝拉无奈的开口,她知道自己要想能够得到伦格的帮助,而又不被面前这个女孩阻挠,就只有在她的面前放下做为女王的尊严“那么您想知道什么呢?不过据我所知,在子爵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艾萨克皇帝忽然变得对他充满了敬意,在我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被伊莎贝拉几句话就吓到的玛蒂娜脸上离开现出了一丝苍白,就在耶路撒冷女王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吓到了这个小小的孕妇时,玛蒂娜立刻用不安的声音哀求般的问着:“陛下,您是否知道,皇帝忽然命令他的将军检阅罗马舰队,我只希望您能告诉我,您从宫廷里听到了什么吗?” ”什么?!” 听到玛蒂娜的话,伊莎贝拉的脸上霎时失去了血色,她愕然的张开嘴唇,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玛蒂娜不顾礼仪的一再催促,伊莎贝拉才恍然清醒过来,她忧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变得轻柔一些:“我一直没有听到关于色雷斯的消息,不过这正是最应该让人担忧的,居然没有任何消息从那里传过来。” “上帝,那就意味着……”玛蒂娜全身冰冷的向后靠去,她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哭腔。 “那就意味着,从色雷斯来的消息已经都被人拦截下来了,”伊莎贝拉已经逐渐变得冷静下来,在这个时候,她的样子忽然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女王“而且皇帝忽然要检阅海军,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他要对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动手了。” 炙热的阳光下,米利厄诺斯半躺在用几条船板搭成的靠椅里,看着船头在海面上不住起伏,感觉着身下没一次下沉都似乎要坠入海底的恐怖,米利厄诺斯不由对身边那个已经吓得毫无血色的仆人发出嗤之以鼻的讥笑。 “要知道我是罗马帝国的海军统帅,所以我应该是这条船上最勇敢的水手,”米利厄诺斯不住的喊着,但是当一个大浪打来时,他的脸上不由立刻变得比仆人更加苍白,甚至连旁边有人给他递上来的葡萄酒,也无法让他变得平静下来了。 “我的舰队都在这里,所以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了。” 米利厄诺斯亟不可待的向着身边的几位海军将领吩咐着,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些人并不比对这个舰队熟悉多少,东罗马的海军早已经在阿拉伯的海军天才萨依甘的可怕打击下变得名存实亡,但是艾萨克皇帝要他要做的,却偏偏是用这支几乎只存在于罗马军队建制中的海军,去面对正停留在金角湾里的那支庞大的塞浦路斯舰队! “最受嫉妒的儿子,总是得到上帝的偏爱。”米利厄诺斯嘴里发出不忿的抱怨,然后他向着嘴里狠狠的灌下一大杯葡萄酒,然后就在吐得一塌糊涂时不住的喊着:“可我是最不受待见的儿子,但是为什么我却要面对这样的考验呢?!” 米利厄诺斯愤怒的质问着,而被主人忽然爆发出的怒火吓得不轻的仆人立刻躲得远远的,尽管这位主人并不残暴,而且绝大多数时候还算仁慈,但是一旦他发起酒疯来,就往往不是那么回事了。 米利厄诺斯依然在不同的吐着,他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的走到船帮边不住的呕吐着,直到他忽然看着海面发出一声诧异的“咦”声! “那是什么?”米利厄诺斯指着远处奇怪的问着。 顺着米利厄诺斯的手势,将军们看到了在海峡不住起伏的海面上一个个时隐时现的影子,尽管博尔普鲁斯海峡中的风浪并不很强,但是因为过于遥远,一时间人们还是看不清米利厄诺斯说的究竟是什么。 “大人,那是浮在海峡上的灯标。”一个水手小心的回答着,同时他的嘴角隐约露出一丝轻蔑,对于一位罗马海军统帅居然不认识博尔普鲁斯海峡中的灯标,这个水手只能用无声的轻蔑来发泄内心中的不满。 “哦,那是灯标?”米利厄诺斯似乎看着什么奇迹似的发出一声声的感叹,他肥胖的下巴不住蠕动,就好像是一口就要窒息的鱼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随后,这位身材就如同一头巨象般的海军将军的嘴里忽然发出一声闷雷似的低吼,就在所有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已经猛然扑向那个水手,在那个水手痛苦的呻吟声中,他不住的大声喊着:“感谢上帝,你真是我的幸运使者,我要奖赏你!” 第五十五章 迫在眉睫 米利厄诺斯兴高采烈甚至是有些得意忘形的在甲板上不住走动着。他不时的举起肥胖的手臂向着海面上挥舞一下,就好像是在向什么看不到的敌人挑衅示威。 而在他的身后,那个随便说了几句话却突然受到他热情对待的水手紧张的看着他的后背,一时间甲板上显得颇为诡异。 “大人们,我要你们立刻为我,不,是为皇帝陛下做件事。”似乎知道自己的威信根本不足以让那些将军予以重视,米利厄诺斯毫不吝啬的抬出了艾萨克二世“我要你们立刻为我寻找到你们所能找到的一切绳索,我不管你们是从市场上买还是从情妇的储藏室里找,一定要给我找到所有的绳索,一定要最结实的那种。” 米利厄诺斯到了最后甚至有点声嘶力竭的腔调,终于引起了将军们的注意,他们愕然的看着这位从不过问海军,但是第一次登船就下达如此奇怪命令的统帅。 不过当米利厄诺斯再次以皇帝的名义重复之后,他们终于还是一边心中纳闷,一边齐声做出了回答:“遵命,将军大人。” 看着那些将领纷纷离开,米利厄诺斯不由又回头向着海面上那看不到的敌人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让我们看看,谁才是地中海上最了不起的海盗!” 说着,他回头向着那个水手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朋友,你先和我去喝一杯。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在什么地方撒网最好。” 忧心忡忡的从伊莎贝拉宫里回到住处的玛蒂娜急促促的走进了后面的房子,她知道法兰西斯应该还在等着她,而她也知道,刚刚从伊莎贝拉那里听到的消息,是多么重要甚至可怕! “难道连皇宫中都没有人听到关于色雷斯的消息吗?” 法兰西斯脸色凝重的看着因为炎热气喘吁吁的玛蒂娜,当从她那苍白的脸上看到答案时,法兰西斯的双眉不由紧紧皱在一起。 “殿下,我想您应该去休息了,也许大人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了,要知道至少现在还没有坏消息。”法兰西斯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着,但是当他看到女孩只是紧盯着他的眼神时,他知道这样的安慰已经丝毫不起作用。 “伊莎贝拉没有说错,”玛蒂娜的眼神慢慢移动到地上,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大理石地面“皇帝派人截下了所有从色雷斯来的消息,我想伦格一定是出事了!” 说到这里再也遏制不住心中恐慌的玛蒂娜不由开始颤抖起来,这不由让跟在旁边的女侍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她一边奋力搂着不出颤抖的玛蒂娜焦急的安慰着,一边毫无礼貌的向法兰西斯大喊大叫:“看在上帝份上,快做些什么吧!难道你们这些人只会让殿下自己做这做那的吗?!” 女侍的喊叫引起了站在外面的仆人们的注意,当他们看到玛蒂娜的样子时,不由都发出了惊慌的喊叫,一时间整个院子立刻变得一片慌乱。 “这就是子爵不在的结果?”法兰西斯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双眉几乎凝结在了一起,没人想到这时他心中的烦躁甚至比玛蒂娜更深,因为在他从这些人的慌乱中看到了令他担忧的东西。 “如果子爵真的在色雷斯出了意外……”法兰西斯的心中不由闪过这个不安的阴影。 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的领袖是伟大而神圣的圣子,是被上帝赋予了无比眷顾的宠儿。 不论是做为基督的血亲还是做为考雷托尔和埃德萨的伯爵。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子爵都当当之无愧的是教团和骑士团的领袖和灵魂。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子爵不在的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困境和危机,教团里的人就会开始感到恐慌和动摇。 这让法兰西斯不由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虽然不相信以几乎是整个骑士团的强大力量会在色雷斯发生意外,但是法兰西斯却不能不在这时开始暗暗揣测一旦真的出现意外,该如何面对这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可怕混乱。 “殿下,请您一定要冷静下来,”法兰西斯微微跪在玛蒂娜的面前,他捧起玛蒂娜冰冷的双手,举到唇边微微亲吻“殿下,请您不要忘记您是子爵的未婚夫,而且您的身体里孕育着他的血脉,您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我们还没有受过神甫的祝福,我们还没有进过教堂,上帝,难道要我的孩子成为私生子吗?” 玛蒂娜不住的哭泣着,她手足无措的紧抓着法兰西斯的手,一时间就如同紧抓着漂浮在空中的救命木板。 “殿下,现在对您来说,对整个教团来说都是关键。”法兰西斯忽然压低声音说着“我们现在必须立刻和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联系上。但愿一切还来得及,皇帝看来真的是要向塞浦路斯舰队下手了。” 法兰西斯尽量安慰着玛蒂娜,在向闻讯而来的御医暗暗示意之后,他立刻焦急的向身边的人下达命令。 一个个的扈从被派遣出去,虽然他们的方向不同,甚至有人是要穿过海峡到对面的卫城之后才会伺机向驻守在金角湾上的舰队报信,但是法兰西斯却依然难以安心。 直到回来报告的人说,看到派出去的几个信使的确安然离开之后,他才走到石廊边,略显焦虑的向早已等待着的医生低声问:“如果需要长途旅行,甚至是很艰难的旅行,以殿下现在的身体,是不是能承受得了?” 听到法兰西斯的问题,御医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惊慌,他不住的摇着头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声不安的祈祷:“我的上帝,那样会要了孩子的命,甚至可能连殿下本人都会有危险,大人您知道这实在太危险了,我不能给您任何这方面的保证。” “看来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个灾难呀。”法兰西斯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不知道色雷斯的局势究竟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但是这时他似乎已经能闻到来自圣宫里越来越紧迫的气息。 “现在的殿下必须在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甚至必须是在能让她不受到任何惊扰的地方,那种可能会让她面临危险的旅行是绝对不适合殿下的,要知道如果我答应您的这个要求,那就是在谋杀子爵大人的后裔。” 御医坚定的口气彻底打消了法兰西斯心中,试图趁着局势还没有变得更糟而让玛蒂娜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想法。 随后,就在他还没有想出其他方法时,一个更加严峻的意外彻底让法兰西斯意识到了已经迫在眉睫的危机……派出去的使者,居然因为通向驻扎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驻地的阻塞。而先后无奈的返了回来! “大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近舰队驻地,罗马人彻底封锁了所有通行塞浦路斯军港的道路。”一个信使沮丧的报告着“到处都是罗马军队,甚至我看到了近卫军打扮的宫殿卫队,那些罗马军队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甚至连从对岸的卫城也无法靠近塞浦路斯舰队。” “艾萨克二世已经开始动手了?”法兰西斯的鬓角开始流下汗水,虽然这位智者依靠他的智慧和渊博的知识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了巨大的声望,但是当面对这种完全赤裸裸的武力时,这位智者才意识到他的智慧在这时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大人,我们应该立刻召集所有君士坦丁堡的追随者,”一个高级教众急促的提醒着法兰西斯“我相信这正是考验所有人追随者,是否忠诚于上帝意识和他的宠儿的时候,要所有人立刻聚集起来,要让皇帝看到我们的教团在君士坦丁堡甚至是整个罗马的力量。” “然后呢?给艾萨克再次发动一次尼卡屠杀的借口?”法兰西斯无奈的反问着,他微微摇着头,同时喃喃自语般的叹息“子爵大人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追随者成为我们的挡箭牌,如果那样,大人所追求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这些你们难道没有想到吗?” “但是难道我们就等着艾萨克解决掉塞浦路斯舰队之后向我们下手?”那个教众愤怒的低喊着“大人您不要忘了,玛蒂娜殿下就在我们中间,一旦她落在皇帝手里,即使大人能赶回来。可是一切也已经无法挽回了,而我们现在唯一能依靠就是我们的追随者!” 这个教众愤懑的低喊声立刻引起了四周人们的一致赞同,他们围拢在法兰西斯身边不住的进言,而让他们失望的是,法兰西斯却在这时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所有人开始失望的发出哀叹时,沉思的法兰西斯忽然抬起头来,他看着四周焦急期盼的眼神,用一种淡然的口气平静的说: “不,我们能依靠的,还有对上帝的信仰。” 米利厄诺斯坐在一块高出水面的石头上,认真的盯着眼前用粗重的绳子捆绑起来的一块块的木板。当他看到那些木板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来回荡漾时,他不由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就象一堆铺在水面上的蜘蛛网呀,上帝,我真是个天才!”米利厄诺斯的自我吹嘘让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将军相顾愕然。 就在他们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否因为喝多了而又在撒酒疯时,米利厄诺斯忽然指着远处的海面大声喊着: “塞浦路斯人不是一直夸耀他们的舰队多么勇敢吗?那么就让我看看,他们怎么越过我给他们安排的障碍!” 他裂开大嘴不向身边等待着的海军将军们大笑着,随后他先是举起酒杯猛然灌了一口葡萄酒,然后大声发出命令: “在塞浦路斯舰队前面的金角湾海口上拉起所有的绳索,该让那些塞浦路斯人知道谁才是博尔普鲁斯海峡主人的时候了!” 米利厄诺斯的命令让那些海军将军大吃一惊,他们愕然的看着这个再向前走一步就可能随时掉到水里去的肥胖的将军,在不由为一旦他落水该如何搭救担忧的同时,这些将军也不由为米利厄诺斯那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意外不已。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被所有人看不起,有着“啤酒桶米利厄诺斯”之称的海军将军,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一时间他身边的将领们在愕然的同时,却也不由从心底里升起一阵难言的兴奋。 东罗马帝国海军在近百年来几乎成为了罗马的笑柄,当塞浦路斯舰队出现在博尔普鲁斯海峡中时,罗马的海军将领们感到的是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失落,而现在当这个从不被人重视的海军统帅突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时,不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决定与同为基督徒的塞浦路斯人为敌,做为罗马人,这些海军将领不由都从心底里升腾一阵难掩的兴奋和喜悦。 “大人,塞浦路斯舰队也许很可怕,但是他们现在是在金角湾里,上帝这时候是站在我们一边的。”一个将领大声喊着,同时他向米利厄诺斯举起行礼的右臂也开始变的有力起来“愿上帝保佑我们,为了罗马!” “为了罗马!”将军们一时间爆发出一阵大吼。 “在祈求上帝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要知道上帝并不欣赏懒汉。”米利厄诺斯嘴里嘟囔着,不住挥动两条肥墩墩的手臂,同时嘴里不耐烦的催促那些人“快去**们的事情吧,我要立刻看到这片海面上到处都是我们的蜘蛛网,要知道这可是个很重的活儿,而我要在这里亲自监督。” 说着米利厄诺斯嘴里发出沉沉的声响,然后就艰难的爬上早已等待着的软榻,甚至在那些将军还没有走远时。他的鼻子里已经发出了一阵阵闷雷般的鼾声。 但是米利厄诺斯的好梦很快就被一阵从远处海面上传来的水声和一阵身边响起的叫喊声警醒。 就在这位大人因为被打扰了睡眠而恼怒的从身边寻找着鞭子时,他听到了他那个亲信仆人惊恐不安的催促声。 “大人,我的上帝,您快看看那个!” 仆人和四周船员们不安的声音终于引起了米利厄诺斯的注意,他一边诅咒着一边顺着仆人的手势向着远处的海面上看去。 有那么一阵,米利厄诺斯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双眼似乎要完全睁开,随后他的眼睛就立刻眯在了一起。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远处的海面,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喃喃的吐出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厄勒冈。” 巨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掌门官,似是一个海上巨怪般的从塞浦路斯舰队的停泊地乘风破浪而来! 碧蓝的海水被如利刃般包着钢铁冲角的船艏劈斩开来,随着雪白的浪花在船头冲刷出一片片的瀑布,厄勒冈就如同突然从海底里冒出来的恐怖海怪般出现在罗马海军的眼中。 “上帝,那就是厄勒冈?是那个阿赛琳的战船?” 水手们不安的议论着,而当他们看到米利厄诺斯脸上已经完全选入呆滞的表情时,不安和恐慌不由立刻笼罩了船上的所有罗马水手。 “上帝呀,那就是厄勒冈?” 到了这时,米利厄诺斯才再次发出一声感叹,接着这位罗马海军统帅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马才会发出的响鼻,然后让旁边的人不由愕然的赞叹着:“这可真是一艘海上的堡垒,上帝的杰作,我想我一定是爱上这条船了,要知道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把我的酒窖搬到它的上面去。” 说完,他忽然用力抬头向站在桅杆上的水手大声吩咐着:“看清楚点,他们的船上有多少人?” “大人,您不会现在就要去夺那条船吧?”一个军官担忧的看着米利厄诺斯,对于这个啤酒桶虽然并不再过于轻视,但是这些军官却怎么也不敢随便相信这个人真的是一个被忽视的天才。 至少一想起他那些最终往往死在酒桌边的先辈,人们就不能不担心这个人的心血来潮会随时断送整条船人的性命。 “大人,没有一条船能正面和那条厄勒冈对抗,除非按照您的方法,把它困死在金角湾里,否则它就是地中海上的噩梦。”军官不安的提醒着,当他看到米利厄诺斯似乎泄气的向后靠去时,他不由从心底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哦,如果是那样,,我相信这个噩梦很快就会是我的了,我的上帝,它可真漂亮。” 米利厄诺斯最终还是用这样的感叹打消了忽然兴起的疯狂的念头,他挤在一起的是小眼睛不住的盯着对面越来越近,似乎像是在示威似的厄勒冈。 当两条船逐渐接近,相互交错时,米利厄诺斯忽然看到了站在对面甲板上的一个高大的巨汉。 如果说他和对面那个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两个人站在船上那种明显的手足无措。 他看到对面那个身材魁梧得让他觉得诧异的大汉艰难的半爬在船帮上,而他脸上那种受罪的表情,让米利厄诺斯立刻感到了自己的胃里也是一阵说不出的翻腾。 “上帝,快扶我坐下你这个傻蛋,”米利厄诺斯大声咒骂着仆人,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对面不住晃过的船身,这让他更是一阵头晕眼花“该诅咒的海盗船!” 米利厄诺斯不住的咒骂声在海面上响起,但是就在不甘的盯着那条他自称要把酒窖安放在上面的海盗船时,米利厄诺斯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的座舰。 塞浦路斯舰队和罗马舰队在博尔普鲁斯海峡中无声的对抗,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在君士坦丁堡中出传播开来。 当米利厄诺斯派出他的人疯狂的在君士坦丁堡里收集绳索时,甚至是站在圣宫后墙上的艾萨克,也能看到那条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巨舰,几乎每天横穿海峡的巨大身影。 “再等等,再等等。“艾萨克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 虽然他还不知道米利厄诺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那支可怕的舰队拦截在金角湾中,但是当他得知随着他的命令,从陆路各个方向通向海岸军港的道路已经完全封锁时,艾萨克终于忍耐不住的向米利厄诺斯下达了彻底封锁金角湾的命令! 公元一一八八年五月三十日的清晨,就在远在色雷斯的伦格带领救赎骑士团从埃多尼亚出发,兵进彼罗得山隘口的第十六天,一直守护着海峡的东罗马舰队突然齐聚金角湾外,随着从海面上响起的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号角,罗马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带领着他那虽然为数不多,却俨然占据了海峡要冲的舰队,逐渐的向着驻守在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围聚而来。 面对这一异象,塞浦路斯舰队立刻拔锚,但是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意外却让这支强大的舰队霎时陷入危机! 从罗马战船上不住抛下锁着大段圆木的拦网就如同一条突然出现的障碍般横在了海面上,随着金角湾海口那独特的海流,这些障碍立刻在海面上形成一片正如米利厄诺斯所说的巨大的蜘蛛网! 面对这些一旦进入,就再也无法摆脱的可怕陷阱,整个塞浦路斯舰队不禁立时变得束手无策! “君士坦丁堡的主人只能有一个,而这个人就是我!” 听到米利厄诺斯派人送来的消息,艾萨克二世终于发出这声期待已久的宣言。 但是就在他要在早已准备宣布逮捕所有留驻在君士坦丁堡的祈祷者成员的命令上签字时,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在宦官的引导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我必须要告诉您,君士坦丁堡的祈祷者们正在索菲亚大教堂聚会。” 大牧首气急败坏的说。 第五十六章 乱象渐生 大牧首的话,让笑吟吟的迎接他的艾萨克二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意外。 他错愕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大牧首。当终于明白他说了什么之后,艾萨克二世的嘴里不禁忽然发出一声毫不遏制的残酷笑声。 “那些所谓的祈祷者要暴动吗,他们是不是要暴动?”艾萨克激动的开口追问着,由于兴奋,他甚至忘记按照规矩在见到大牧首之后脱下身上的外袍,他的眼中闪动着兴奋到了极点的光芒,一阵阵嗜血的冲动让他几乎就要喊叫出来。 “不陛下,糟糕就在这里,他们并没有要暴动,而是在祈祷!”大牧首苦笑着向皇帝微微摇头,他脸上的无奈是那么明显,在说到祈祷时,这位正教的最高领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欣慰,毋宁说是遗憾。 “那些人在祈祷,他们是今天早晨开始向索菲亚大教堂聚集的,上帝,我没有想到他们已经那么多人了,而且从有些人的穿着打扮上看,甚至有从君士坦丁堡城外来的乡下人。”大牧首的口气里透着一阵难掩的失望和嫉妒,对于那个迅速在君士坦丁堡崛起的教团,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从内心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敌意。 而当看到这个教团迅速扩大。甚至开始在整个罗马扎根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产生了要彻底铲除这些异己的想法。 仁慈的宗教领袖变成了和皇帝一起玩弄阴谋的阴谋家,当听到那些向着索菲亚大教堂聚集的祈祷者教团成员时,他的心中有着和艾萨克二世开始时一样的兴奋。 大牧首似乎看到了又一次卡尼的屠杀就在自己眼前爆发,同时因为担忧皇帝还有什么顾虑,这位以前一直优柔寡断的大牧首难得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听从身边人的劝告,而是一直在静静的等待,他在等待那些祈祷者的愤怒和对皇帝的不满聚集起来。 他相信到了那时,即使因为对那位圣子的顾忌,艾萨克二世也会不得不向这些试图推翻他的动手,也只有到了那时,一场血腥的卡尼屠杀才会再次出现在君士坦丁堡的历史上。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随着那些祈祷者越聚越多,随着教团中留守在君士坦丁堡的高级教众已经开始陆续出现,那些祈祷者都只是虔诚而有秩序的等待着。 他们绝大多数人只是前虔诚的跪在地上默默的祷告,一直被大牧首期盼的骚乱和暴动却始终没有踪影。 这不由让他开始不安起来,而当他听说法兰西斯出现在教众中间,并开始用平静而祥和的声音布道时,大牧首才开始感到事情根本没有按他想的那样发生。 而越聚越多,甚至有迹象是从城外涌入的祈祷者教众,却开始让大牧首感到畏惧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或者说是法兰西斯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更不是他所期盼着出现的。 “陛下,必须阻止那些人,您应该去看看。从各个城门里都有人在不停的涌进君士坦丁堡,我相信这一切都是那个法兰西斯在暗中策划。”大牧首陪着皇帝一起在路上匆匆走着,当他看到艾萨克二世脸上黑黑的表情时,大牧首不由暗暗吞下了一口口水。 “但是尊敬的大人,您却没有对我在这之前透露一点,难道您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艾萨克用尽全力遏制着不让自己向这位牧首发火,同时他的心中却把眼前这个腐朽的老头骂得体无完肤。 他当然能明白眼前这个老头在想些什么,一想到这个人居然想要利用那些祈祷者的愤怒激怒自己,然后拉自己下水,艾萨克就有一种想要把这个人从城墙上推下去的冲动。 “请看看,尊敬的大牧首!”艾萨克指着海峡里向眼前的老头低声吼着,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对这个人保持所谓的尊敬,因为这个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的舰队已经彻底封锁了博尔普鲁斯海峡,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延误,我现在就可以随时命令这支可恶的舰队向我投降?” “上帝,陛下您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牧首愕然的看着海峡里剑拔弩张的局势,看着那些虽然数量要少得多,但是却因为扼守住了险要位置,而看上去已经让塞浦路斯舰队成为了猎物的罗马舰队,大牧首的眼神变得谄媚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确破坏了皇帝的好事,这让他开始不安起来。同时他在心中飞快的想着该如何补救这个看起来不小的过失。 “我相信,您现在如果立刻回去,也许事情不会变得更糟。”皇帝压抑着愤怒低声吩咐着“那些祈祷者不是在做虔诚的弥撒吗,那么您和您的那些牧师可以和他们就教义进行辩论,我想这肯定是能引起分歧的最好途径,而且我相信即使不是有意制造分歧,你们和那些祈祷者之间也肯定会出现不愉快的。” 艾萨克用力压低声音对大牧首说着,他知道自己这些充满了亵渎的话如果让第三个人听到,那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甚至即便如此,大牧首的脸上已经一片惨白,他额头上冒着不知道是因为炎热还是恐惧才出现的汗水,同时一双透着绝望的眼神在皇帝的脸上不住巡视着。 “陛下,这样会引起最可怕的暴动的,”大牧首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询问着“您应该还记得两个世纪前,破坏偶像给罗马带来的灾难,那简直就是地狱在人世间出现的写照!如果我们这么做,可能就会演变成另一个破坏偶像的悲剧。” “但是我却需要这些人成为暴徒,而不是圣人,我们的圣人已经够多了,现在是应该出现一些暴徒的时候了!” 艾萨克眼中闪动着暴虐的光芒,他恶狠狠的盯着大牧首看了好一阵,猛然回头看着海峡里默默的相互对峙,随时都会一触即发的局势:“我要塞浦路斯人向我投降,可是如果没有一个最好的借口,我不会随便发动进攻,而现在借口已经就在我们面前,难道我还有什么犹豫的?” 说到这儿,艾萨克转过身,看着大牧首缓缓的说:“难道您忘了。那个贡布雷给你带来的威胁,他不但让君士坦丁堡人对我不满,而且他还威胁着您的地位,甚至据我所知,那个法兰西斯还和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区长约翰.克马特十分亲密。 我相信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您不认为那个受到了祈祷者教团支持的克马特已经威胁带了您大牧首地位的吗?” 艾萨克二世最后的话狠狠的击中了大牧首内心中最软弱的地方! 如果说有什么原因是让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对祈祷者教团有着难以改变的恶感,那么这个教团和大教区长约翰.克马特的亲密关系就是最关键的一个。 已经老迈的大牧首明显的感到了比自己年轻,而且更具有锐气的约翰.克马特的威胁。 而让他感到愤怒和无奈的是,虽然几次试探,但是克马特显然并没有要依附自己的意思,他怀疑这个人很可能会在自己蒙召之后彻底改变他生前所做的一切。 甚至随着克马特与祈祷者教团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而以祈祷者为核心的支持这位大教区长的呼声越来越高,大牧首甚至怀疑这个人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有可能会迫不及待的使徒夺取自己的权力。 正是因为这些,大牧首才会毫不犹豫的倒向皇帝一边! 但是现在皇帝却让他做一件可能会让他下地狱的事,这不由让大牧首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熟识历史的大牧首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上发生的那些可怕的宗教灾难。 他知道如果真的如皇帝所说,需要利用教义分歧的骚乱发动一场针对祈祷者们的血腥屠杀,那么这场骚乱就有可能变成一场谁也无法想象的灾难。 而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妄自利用教义而回在死后受到审判,大牧首就不禁为自己可悲的前途感到一阵悲哀。 但是,正如皇帝所说,约翰.克马特已经威胁到了他的身份,这就让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陛下,我会立刻赶回去。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能够让您派兵镇压的借口了。”大牧首向着皇帝微微鞠躬,在匆匆亲吻了皇帝右胸之后,他立刻匆匆忙忙的向着宫外赶去。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准备赶赴一场最华丽的盛宴。 “这可真是让人兴奋紧张的一天,”看着大牧首匆忙离开的背影,艾萨克二世嘴角挂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不过对于一位皇帝来说,这实在是美好的一天。” 说着他向着远处一直等待着的宦官总管招手示意,在他走进之后皇帝急促的命令着:“派人告诉米利厄诺斯,让他不要着急等着我的命令,另外去告诉我的卫队,要他们做好准备,也许很快就有要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约翰.克马特急匆匆的驱赶着为他赶车的仆人。虽然他也知道仆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的,但是看着因为被拥挤的人群阻塞住的道路,君士坦丁堡大教区长还是不由焦急的发出一声声的抱怨。 虽然因为封锁道路而无法得知金角湾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些经过的海船上的水手传来的消息里,克马特还是恩能猜测出正在发生的大事。 从罗马海军突然做出的举动,联想到一直没有消息的色雷斯,约翰.马克特的心底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阵阵充满不安的阴影。 他不知道祈祷者教团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但是他知道一直以来,因为自己不论是曾经在的黎波里与伦格的熟识,还是之后法兰西斯来到君士坦丁堡后与他的私人友谊,或者是经由那些祈祷者教众们对自己的宣扬和支持,所有人都早已经把他和祈祷者教团看成了一体。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克马特知道自己是下一任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最有利的竞争者,而这一切又与祈祷者教团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 如果皇帝真的要对祈祷者教团下手,接下来他会怎么看待自己? 克马特心底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出现那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等待着自己。 如果说巴西尔一世皇帝曾经因为在穷途潦倒的时候曾经遭遇过当时的大牧首格里乌的冷淡,才报复性的撤销格里乌的大牧首,那么艾萨克二世皇帝一定会因为之前自己遭受过伦格的蔑视而予以更加残酷的报复! 想到这里的马克特心中不由闪动起一阵阵越来越激烈的不安,他不知道皇帝的报复究竟会到什么程度,但是看着越来越多的涌进君士坦丁堡,阻塞着宽阔道路的祈祷者教众们,他不由为可能随时会发生的可怕事情感到说不出的忧虑。 终于来到索菲亚大教堂前广场上的克马特愕然的看着这原本气势恢宏的宽阔广场,而这时他看到的,除了人,就还是人! 相互拥挤在一起的,依偎在一起的,还有因为炎热和疲惫而懒懒的坐在地上的一群群的人。 在整个广场上,一大片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头不住耸动。 一阵阵沉闷却似乎孕育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的低语声笼罩整个广场上空! “我的上帝……”克马特嘴里发出一声喃喃自语,他没有想到祈祷者教团会居然会有这么多难以想象的教众。当他开始艰难的在人群里穿越时,不时有人因为看到他,而发出一声声的祝福祈祷。 虔诚、盲目而又狂热的中世纪。在这个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时代,在这个一切生活准则都囊或在无所不在的宗教精神的时代,在这个朝不保夕穷困动荡的时代,一个教团的兴起是那么突然,却又是那么自然。 聆听上帝的声音,遵循上帝的教诲。跟随上帝的意志,这些似乎充满了虚幻的教义几乎充斥一个人一生的方方面面。 但是即便遵循这一切,人民的生活却始终陷落在可怕的黑暗之中。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在惩罚了异教徒之后为什么自己的生活还是一团糟,甚至更加困苦。 耶路撒冷的陷落让整个基督世界为之恐慌,而来自遥远欧洲的许诺却又一直迟迟不到。 为什么虔诚的追随上帝的人,却被异教徒赶出了圣地?为什么上帝没有倾听穷人那可怜的哀求? 这一切让人们不住的询问着,而就在这时,祈祷者教团如同一道在这个黑暗的时代令人为之瞩目的光亮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不论高贵的贵族还是卑贱的农奴,不论是虔诚的教士还是普通的平民,甚至是被称为魔鬼的异端,一切都是上帝所创造的,一切在上帝面前都要跟随他神圣的意志。” 不住的有身穿朴素法袍的传道者在君士坦丁堡里轻声向着民众宣扬着,这些人告诉那些迷惑的人:宣扬上帝的意志,并不是只有高贵的人的权力,而是所有人的责任! “真正虔诚的祈祷才会被上帝所听到,这并不取决你是否穿着华丽的法袍,而真正的祈祷并不需要复杂甚至奢侈的形式。”法兰西斯曾经坐在一口井边,随口向那些围拢在身边听他布道的普通民众形象而幽默的说:“要知道,一个坐在华丽马车里的祈祷声,并不比一个赤脚走路的祈祷声更容易让上帝听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默默的进行,固然不缺高昂和激情澎湃的讲演,却更多的是如潺潺流水般潜移默化的熏陶。 逐渐的,如凝聚的小溪般汇集起来的祈祷者越来越多。 先是很小的声音,然后是滔滔大河。 终于,随着口口传递,一股沉闷却充满无穷力量的洪流凝聚了起来! 而在这里,克马特也终于亲眼看到了这股令他感到畏惧的力量。 “我能拥有这一切吗?”克马特一边向为他祈福的人们应祈着,一边在心底里暗暗揣测着。 之前想要利用祈祷者教团为自己制造声势的想法在这时让克马特感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这股力量绝对不只是能够帮助他拥有和任何对手竞争的砝码,这是一支足以能够撼动一个帝国的军队! 但是,克马特也知道眼前的耽误之急是什么。 他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直到看到坐在一块毯子上的法兰西斯。 没有那怕一块小小的遮挡的围布,法兰西斯和其他人一样随意的坐在人群中间。 略显肮脏的粗布外袍披在这位智者的身上,看上去似乎因为奔波而显得疲倦的脸上并不很精神。 但是当看到克马特的时候,法兰西斯立刻麻利的站了起来,他把手里拄着的一根木棍在大理石地面上微微一顿,随即微笑着向克马特伸开手臂。 “我的朋友,我没有想到您居然会这么快就来了,不过我想需要您做的并不是和我满意在这里祈祷。” “那么您要我做什么?” 克马特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得多的智者,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在闻讯来之前的那短暂的矛盾这时已经消失,他知道当他走进这群人当中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我要您想办法保护好玛蒂娜殿下,”法兰西斯的声音并不低,他似乎根本不怕被旁边的人听到“这位殿下尊贵的身体里孕育着我们所有人未来的希望,如果贡布雷子爵真的在色雷斯遭遇到了危险,那么那个拥有他血脉的孩子,就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创造奇迹的证明,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殿下。” “我可以让她进入我的教堂,”克马特沉声回答,他知道这句话说出之后,就意味他将面临一个难以预测的未来,等待他的,很可能不是荣耀就是火刑。 “不,我的朋友,这还不够,”法兰西斯微微摇头,他忧虑的回头看着大教堂宏伟的大门“要在那里,只有索菲亚大教堂才能保护殿下。” 克马特略显苍老脸颊瞬间出现了一丝惨白。 尽管已经意识到可能会出现难以想象的危机,但是法兰西斯的话却完全证实了这个之前只是猜测的事实。 把玛蒂娜送入索菲亚大教堂,这是法兰西斯所能想到的保护她的唯一方法,而为了能让这个举动引起整个君士坦丁堡人足够的注视,从而令皇帝有所顾忌,法兰西斯才毫不犹豫的向所有君士坦丁堡附近的教众下达了要举行统一祈祷的命令。 “教区长,我只希望自己是错误的,”法兰西斯感叹的微微摇头“我只希望皇帝能够因为顾忌而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要知道我们只是虔诚的教徒,一切都等子爵从色雷斯回来再做决定。” “可是如果子爵无法回来呢?”克马特低声问,虽然这个问题不让人愉快,但是却必须要有人问出来。而且他更需要知道一旦伦格在色雷斯遭遇不幸,那么就要和谁打交道。 “大人的孩子将是我们的新领袖,”法兰西斯毫不犹豫的回答“而在他或她成年之前,玛蒂娜殿下将是教团的督教。” “果然如此……” 克马特心中微微一动,就在他要再次开口时,远处通向广场的道路上忽然响起一阵高声呐喊: “上帝保佑圣子!” 马克特闻讯回头,在不住晃动的人丛中,他看到一队在近卫兵严密保护下缓缓行来的队伍。 “埃德萨的玛蒂娜……” 克马特的嘴里发出一声低低自语,而接着他听到了人群中爆发出的一阵让他心惊肉跳的呼喊: “抹大拉的玛利亚!” 第五十七章 大教堂前 克马特相信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胆战心惊的时候。他颌下已经灰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一双手的手心里不住的溢出冰冷的凉汗。 不论是对教义通读熟识的宗教领袖还是普通的虔诚信徒,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声喊叫意味着什么。 尽管多年来东西方任何一个教会都从来没有人公开承认过,做为追随耶稣的抹大拉的玛利亚那敏感特殊的身份,但是依然有人不住的宣称这位女性所拥有的神圣地位……耶稣基督的圣妻。 而现在克马特却听到了人群中有人用这种隐晦的称呼大声向玛蒂娜呼喊。 克马特开始感到极度不安了,他枯瘦的脖子不住蠕动,在用力咽下似乎堵在喉咙上的一口气之后,他才用有些惊慌的腔调低声向同样神色严肃的法兰西斯说: “我的上帝,这样称呼并不好,要知道这是公认挑衅基督的地位,人们虽然称子爵为圣子,可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于公开向基督的地位挑战。” “大教区长,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们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法兰西斯刻意把“我们”这个词说的很重“要知道信仰上帝,尊崇基督是我们的根本!” 法兰西斯有些激动的同样低声吼叫着,他的心中同时也闪动起不安的思绪,他知道虽然绝大多数教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即便是虽然充满信仰,但是教众们绝对不会随意做出亵渎的事情。 这也恰恰是法兰西斯一直为之骄傲的。 高声的呼喊还在继续,就在法兰西斯因为担忧,命令人立刻迎着缓慢向前的队伍走过去时。一阵更大的呼喊忽然从广场外响起! 伴着这阵呼喊,广场边缘立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的争吵喧嚣之中。 ”发生了什么?!“ 法兰西斯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不安躁动的教众,正都焦急的看着他。 原本做为公开祈祷聚会这时正开始变得躁动起来,而法兰西斯知道这个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大人,有些牧师和君士坦丁堡人和我们的教众发生了冲突!”一个人奔跑过来“他们说我们的人呼喊抹大拉的玛利亚是对耶稣基督的亵渎,上帝,究竟是谁居然喊出这样的称呼,这是真正的亵渎呀,即使是子爵大人听了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但愿我知道,但愿那真是我们的人。”法兰西斯发出一声低吟,然后他一把抓住身边两个离得最近的人,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不住耸动的人群中如同在汪洋大海里不住摇摆颠簸的航船般的那支小小的队伍“去,你们都去,立刻把殿下接过来,把她送到大教堂里去,要快!” 法兰西斯少见的紧张让这些长期跟随他的人不由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位智者也会有这种近似惊慌失措的时候,这让教众们感觉到了一种似乎就要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 这些从很早就开始加入教团的虔诚教众立刻大声招呼着,他们一边呼喊自己认识的人,一边不住的向着正艰难的向前走着的队伍迎去。 而这时,广场外的叫喊声和带着挑衅的辩论声已经越来越大,而且随着那令人不安的喧嚣逐渐越来越大,之前只是疑惑的在远处围观的君士坦丁堡人开始围拢过来。 教义上的分歧,罗马人特有的那种松狮喜欢用变乱和演说驳斥别人的习性,对来自君士坦丁堡之外的人的怠慢和轻视,或者干脆说是人所特有的那种盲从心理。这一切都让索菲亚大教堂前广场上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在和别人激动的辩驳着教义,有人在高声用毫无礼貌的言语嘲笑那些看起来土气十足的外来教众,有的人则干脆只是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喊叫和呼哨。 广场上人们的情绪开始高涨起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和不时有人跌倒发出的惨叫让人觉得似乎就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被近卫兵保护在当中的马车小心的向前走着,尽管那些强壮的士兵几乎是用手臂相互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是围拢在四周的教众还是一边发出阵阵呐喊,一边不住的向前涌去! 事实上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甚至有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是人的盲从在这时变成了最可怕的武器。 没有人再在乎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相互推搡着,高呼着,在发出一阵阵的祈祷和发誓的声浪同时,他们向着马车伸出手去。 在这一刻,玛蒂娜的马车在教众们的心目中似乎变成了围拢在光环中的一块圣地,而与此同时,已经逐渐和外围教众混杂在一起,相互辩驳,进而开始变得越来越激动的君士坦丁堡人中,却爆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喊叫! 一个身穿普通服灰袍的牧师看着远处人群中的马车,他忽然高高举起手里的木杖指着那个方向,发出了一声怒吼: “异端!” 这一声怒吼。霎时让他身边的人都不由一片死寂! 双方的人愕然的对视着,他们不知道这个牧师怎么会喊出这样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称呼,而即使是无法接受公开把玛蒂娜奉为圣妻的正教徒们,也不不禁被这个牧师的喊声吓住了! 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个牧师,但是这种沉默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一声愤怒的暴喊从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教众嘴里发出,就在四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教众已经大喊着向那个牧师猛扑过去! “收回你的话!你这个魔鬼!”这个教众紧紧抓着牧师的袍领不住摇晃,同时他回头向四周的人高声呼喊“这个人侮辱了我们的教团,他一定是魔鬼派来的,我们要惩罚这个人!” 喊叫声在瞬间就得到了几乎所有能听到的人的赞同,盲从的可怕和野蛮在这时完全暴露了出来。 甚至就在那些正教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那个牧师已经被人拉扯着向着人群中间拽去。 他脚下踉跄着被向人群里拖去的样子让正教徒们开始露出了愤怒,他们开始向前拼命拥挤,同时一阵充满了质疑和不忿的喊叫开始在人群里响起。 “让那位公主自己出来说!” “我们要听到她承认自己是抹大拉的玛利亚,是追随圣子的人!” “神圣的名义不能被随意使用,这时亵渎!” 民众大声呐喊着,而听到这种指控的祈祷者们立刻愤怒的拥上去予以驳斥。 人群还是相互拥挤在一起,如一大片黑色的浪潮般涌来涌去。 动荡不安的骚动让坐在马车里的玛蒂娜感到一阵阵的惊恐不安,她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随着马车的跌宕摇摆,她的嘴里不住的发出一声声惊慌的祈祷。 “上帝保佑我,保佑我的孩子!”玛蒂娜透过车窗向外看去,但是她看到的只有黑压压耸动的人头,而随着一个巨大的让她看了感到无比惊恐的漩涡逐渐靠近,人群中发出的骚乱声浪也越来越大! “保护殿下!” 一个考雷托尔出身的近卫军小队长发疯似的吼叫着,他不时的用手中的盾牌推搡着试图越过警卫靠近马车的人群。 当他看到远处似乎正在向着自己方向滚动而来的骚乱的漩涡时,这个小队长立刻向着四周激动的教众大声喊着: “上帝,你们要干什么,要帮助别人吗。难道你们没看到殿下要有危险吗?!” 他的喊叫一时间让四周的人不由一愣,当人们顺着他的手势看到了后面已经越来越近的骚动时,那些之前虔诚的教众们立刻发出了一阵阵不安的呼喊。 “让我们过去,以法兰西斯大人的名义!” 几个终于挤过人群的教众呐喊着即到马车边,他们一边迅速帮助那些近卫军紧紧保护好马车,一边奋力排开人群,向着大教堂的方向艰难的前进着。 “让埃德萨的玛蒂娜殿下出来,让她亲自否认这个亵渎的称呼!” “上帝的恩宠只能给他的儿子,即使是圣母玛利亚也无法享受先圣而圣的荣耀,要玛蒂娜殿下出来说清楚!” 君士坦丁堡人倔强的性格和对教义的执着,在这时变了一件对祈祷者教团最不利的武器,即使之前是最好朋友的人,这时也开始因为各自的分歧相互怒目而视,而当着一切变得越来越疯狂时,人们的相互辩驳就逐渐变成了无边的指责和恶毒的攻击。 克马特手脚冰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错愕的看向只是一直盯着那队护送车队的法兰西斯,听着远处的骚动,他忍耐了许久之后,终于低声说:“也许,我们可以让玛蒂娜殿下向民众否认……” “否认什么?大教区长?”法兰西斯忽然回头看着克马特,他的眼中闪动着稍有的凛冽,与之前那位谦逊的智者不同的是,这时的法兰西斯更像一个等待战斗的战士。 “大人你知道。受圣而圣和因圣而圣是绝对不一样的,”克马特的脸色这时几乎已经能够可以说是一片苍白,虽然尽量把声调降低,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这几句话甚至快要变成喊叫了“如果民众因为这个真的指责玛蒂娜殿下,甚至是指责贡布雷子爵,那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十分清楚!” “所以这才是最重要的,”法兰西斯回头看着身后的大教堂“我们要让民众知道殿下的虔诚十分容易,只要能让她进入教堂,可现在显示有人并不向让她进去,如果这个时候殿下出现在民众面前,谁能保证她不受到伤害?” 说着法兰西斯忽然向后几步。登上大教堂的台阶,居高临下,他看着整逐渐向着车队滚动而去的骚乱漩涡,不由在胸前微微划了十字:“上帝保佑。” 车队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慢,随着一波*的声浪,正拥挤在一起的双方教众开始在马车附近相互推搡起来。 祈祷者们的手臂挽了起来,他们吟唱着圣歌紧紧守护在马车四周,在外围不住推搡试图冲到车边的正教徒们的挤压中,艰难的保护着队伍向着大教堂的方向一步步的前进着。 “我们应该让那位殿下进教堂,上帝会裁决她是不是能承担那样的圣名。” 即便是同样发出发对的呼喊,但是依然有正教徒发出理智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以至很快就淹没在更大的激昂的呐喊之中。 “祈祷者们,不要用剑,让我们用圣歌来做为殿下的盔甲,”一个始终跟随法兰西斯的教众向着卫队里的士兵喊着,看着那些士兵最终收起武器,他先是奋力登上马车突出的边沿,在胡乱向着车里的玛蒂娜告罪之后,他攀着车身,回头向着下面的民众高声呼喊: “我们是虔诚的祈祷者,上帝赐予我们对神圣意志的理解,他派他的儿子来向我们宣告他的许诺,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向自己的兄弟使用武器,让我们借由上帝赐予我们的奇迹宣告我们的存在!” 随着他的话,一声与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同,缺了空灵和深邃,却变得充满虔诚与激昂的歌声从这个人的嘴里迸发出来! 圣歌的曲调在这时似乎从神圣高贵的教堂里走进了普通民众中间,随着一句句的歌声从他的嘴里发出,围拢在四周的祈祷者们开始大声吟唱起来。 他们不再和对面的人相互推搡,而是在四周紧紧挽起手臂,随着越聚越多的祈祷者向着马车边聚集起来,已经快冲到马车边的正教徒们被慢慢的挤得向远处退去,而围聚起来的教众们则如一圈圈的障碍般把车队包围在当中。 在他们缓慢却坚定的移动中,车队向着大教堂的方向缓缓前进,一时间除了祈祷者们的歌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整个广场上似乎变得平静下来。 但是,不论是法兰西斯还是克马特,他们的心脏都在这时莫名其妙的紧紧揪了起来。 因为他们感觉到,这种平静就如同暴风雨即将到来前那一瞬间的宁静,随后将会发生什么,是他们不敢去想象的。 “大教区长,也许您现在应该离开这里?”法兰西斯低声建议着,他看着克马特,双眼中闪动着一丝沉寂“我相信您对子爵大人的友谊,而这种友谊也许会在以后有很大帮助,所以您现在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法兰西斯大人,如果是没有来之前,也许我真的会好好考虑你的话,可是现在难道一切不是已经晚了些吗?”约翰.克马特看着相互对峙的人群忽然微微一笑。 到了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捆在了祈祷者教团的这条船上,不论是否愿意,这一切都已经彻底注定。 当他决定接过伦格递给他的橄榄枝时,他已经知道自己面前的道路可以通向辉煌,同样也可能让他陷入地狱,而在一切谜底没有完全揭开之前,他只能等待。 等待上帝赐予他机会,也等待上帝对他的裁决。 一阵沉闷有力的声响从地面上传到两个人的脚下,随着那股力量越来越大,声音越越来越响亮,克马特不由抬头向着远处看去。 和他一样,广场上的人开始纷纷回头,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前远处看去,同时一阵不安的低语开始在人群中传荡起来。 一队队身着闪亮盔甲的士兵随着那阵轰鸣的脚步声开始出现在远处街道的入口。 随着他们脚下踏出的沉重的步伐,厚皮靴子踩在条石地发出的声响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在夏日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武器发出一片片令人胆寒的可怕闪光,而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吱呀呀”的响声,几辆沉重的弩车缓缓的出现在街口拐弯处的空地上。 而这支队伍前面那面高居正中的鹰头旗标,在无言的诉说着他们的来历。 “我的上帝,是皇帝的卫队。”克马特发出愕然的惊叹,他紧攥着十字架的双手微微颤抖,到了这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内心里的不安究竟来自哪里。 “艾萨克二世还是没有难耐住吗?” 法兰西斯眼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悲哀,尽管知道这一切迟早会发生,但是当他看到那位皇帝最终还是决定向同为上帝子民,甚至是属于他自己的帝国臣民举起屠刀时,一阵悲哀让法兰西斯闭上了眼睛。 “大人,你们现在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几个围拢过来的教众不安的恳求着“进教堂去,那里可以让你们躲避起来。” “然后看着属于子爵大人的教团被残忍的罗马军队彻底杀光?”法兰西斯微微一笑“如果是那样,我也许早年间应该在阿西西的家里渡过我优裕的一生,而不是道圣地去和领会上帝的真意。” 说着,法兰西斯忽然低声向那些教众说:“你们应该去保护殿下,无论如何要让她安全的进入大教堂,只要殿下和她的孩子安全了,那么我们就还有希望。” “遵命大人。” 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的教众立刻向着已经快要来到台阶前的车队迎去,就在这时,已经来到广场边沿的皇宫卫队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高亢的号角声。 人群立时变得一阵不安,随着一个手举旗标的使者冲进人群,他们纷纷让来,看着他穿过人群,慢慢的来到了被教众们围拢起来的车队前。 “以罗马帝国皇帝陛下的名义,我奉命来邀请玛蒂娜公主殿下,皇帝陛下要召见殿下。”使者向着车队高声宣布。 教众们中间立刻响起一阵议论,他们面面相觑的对视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而这时那个一直攀在车上的教众忽然一下跳下马车,他挤过人群来到按个使者面前:“大人,请原谅殿下无法接受这个命令,因为公主要进入大教堂做公开祈祷,这是绝对神圣的事情,是不能被打断的。” “罗马皇帝是上帝选择的,违抗皇帝的命令就是违抗上帝,殿下,我给您三声号角的时间,否则罗马卫队将强行把您带走。”使者几乎毫不停歇的大声喊着。 事实上早已知道注定将要发生什么的使者根本就没有听清这个教众说的什么,在说完这句如同判决的宣言之后,使者立刻调转马头,在教众们不安的注视中向人群外冲去。 “殿下!”坐在马车里的女侍惊恐的看着玛蒂娜,即使是她也能从那个使者的口气里听出那毫不掩饰的杀机。 “不用担心,”同样脸色苍白的玛蒂娜低声安慰女侍“我相信皇帝并不想杀了我,至少现在不想。” “三声号角?”法兰西斯忽然回头看了看身后巍峨的索菲亚大教堂“我们还来得及。” 法兰西斯说到这里认真的看着克马特,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只能相信这位大教区长,而之前在这个人身上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在这个时候看出是否值得! “大教区长,只要这一切没有结束,我向您保证您一定会成为大牧首,而现在我们需要您租出决定!” 约翰.克马特脸上松懈的肌肉不由轻轻一跳,他知道对自己一生来说至为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 看着已经开始在广场外围逐渐列开队伍的皇宫卫队,和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变得局促不安的人群,马克特忽然向法兰西斯低声说到:“不要忘记你的保证!” 说完,他忽然高高举起手里的法杖,向着马车发出一声倾尽全力的高呼: “以上帝名义,神圣祈祷绝对不能被侵犯,玛蒂娜殿下,我将在大教堂里倾听你的祈祷,愿上帝保佑你!” 霎时间,广场上不论正教徒还是祈祷者,都爆发出浪潮般的呐喊! 而在广场外,高高举起铜号的罗马号手,也已经吹出了高亢响亮的号角声。 第五十八章 大屠杀 号角声让广场上的人群立时一阵不安。 人们相顾愕然的看着。特别是那些从别人的传言中听到关于皇帝试图召见玛蒂娜的教众和正教徒,因为流言而对事情显得更加迷茫和慌乱。 看着玛蒂娜的车队奋力向大教堂的方向行去,拥挤在四周的教众开始喊叫着向两边拥挤,试图为车队让开一条道路。 而人群中的正教徒则因为看到皇宫卫队的举动,而不安的向着广场中间拥挤过去,一时间广场上霎时出现了一片片涌来涌去的浪潮。 同时伴随着人们发出的声声喊叫,祈祷和各式各样的口号,整个广场上已经失去了早先的平静,动荡和不安开始飞快蔓延。 而这时,皇宫卫队的号角声已经再次响起! “让玛蒂娜殿下的车队过去,以子爵大人的名义!”车队的近卫兵拼命喊着,他们不住的向前挤去,同时那个先前站在马车上的教众已经再次登上马车,他一边大声疾呼呐喊着让教众们让开道路,一边不住的看着远处广场边缘的皇宫卫队。 车队艰难的向前行进,因为拥挤的人群不安的涌动,车声被四周的人们撞得不住倾斜,发出一阵阵“吱呀呀”的闷响。 同时依然有经过的教众盲目的向着马车伸出手去,似乎触摸马车就可以得到让他们期盼的荣耀和幸福。 那个教众焦急的大喊着,他看着马车终于停靠在通向大教堂的石阶前,不由激动得发出一声祈祷。而随着卫队打开车门,看到了玛蒂娜的教众立时发出了一阵几乎疯狂的欢呼! “上帝保佑圣子,上帝保佑玛利亚!” 人群中越来越整齐而高亢的呼声在整个广场甚至是整片城区上空盘旋,同时此起彼伏的圣歌向着远方不住蔓延。 这歌声让守卫在广场边沿的皇宫卫队不由一阵错愕,他们疑虑的看着站在旗标下的队长。 而他们看到的,是那个队长脸上露出的残酷的笑容。 那个站在马车上的教众没有跟随被近卫兵紧紧包围的玛蒂娜登上那几十级通向大教堂的台阶,他干脆爬上了马车的车顶,紧张的观看着远处的皇宫卫队。 当他隐约看到那个鹰首旗标开始向前移动时,广场上的人们也听到了最后一声号角从广场边缘响起。 人群有些困惑的回头向着号角响起的方向看去,就在他们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时,一阵更加沉闷,却更加令人不安的轰鸣声忽然从其他各个通向广场的街道,小巷,和房屋的拐角深处传来。 大队大队的罗马士兵忽然如从地下冒出来般涌向广场,随着人群当中爆发起一阵恐怖的嘶喊,一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可怕劫难忽然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以皇帝陛下和大牧首的名义,玛蒂娜公主和她所带领的祈祷者教团应该立刻遵循皇帝使者的命令,否则将被视为叛乱!” 随着从那个队长嘴里喊出的一声充满血腥的命令,一直静默的等待的皇宫卫队立刻如早已伺机等待撕咬猎物的野兽般露出了可怕的獠牙! 他们一手擎着排成墙壁般的盾牌,一手举起武器,缓慢而坚定的向前移去,同时他们的嘴里发出一阵阵威胁般的低吼,随着后来出现的罗马军队逐渐靠近,教团的民众开始恐惧的向后退去。 他们向着广场里面慢慢挤去,甚至很多里面的人因为拥挤开始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艰难的在台阶上走着的玛蒂娜听到了身后响起了惨叫声,当她不由回头想后看去手,她惊恐的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正向她身后逼来。同时广场中间很对地方就如同塌陷下去似的有人开始摔倒,而每到出现这样的地方时,就立时传来凄惨的呻吟和哭喊。 “上帝,殿下,您要快点走!”近卫队长大声催促着,同时用力挥手,那些卫兵立时向着台阶下冲去,他们用身体和盾牌在玛蒂娜后面排成一个半圆奋力抵挡着那些已经涌上台阶,正试图跟随着玛蒂娜一起涌向大教堂的教众。 皇宫卫队依然向前前进,不过他们的步伐已经开始变快,同时手中的武器已经开始指向人群。 罗马队长的嘴角微微颤动着,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而不住喃喃自语的嘴里,不时的吐出一声声的祈祷。 一阵小小的骚乱中,一个衣着颇为华丽的罗马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下那些皇宫卫队,然后大步走到队长面前。 “以上帝的名义,我相信这肯定是误会了,皇帝或是大牧首一定听信了谣言,我是彼得.罗慕斯,是君士坦丁堡的督粮官,我经常觐见皇帝。我想你应该认识我。” “是的大人,我认识您。”队长脸上露着古怪的笑容,如果这个罗慕斯够警觉,他应该能感觉出那笑容里带着的讥讽和恶毒,甚至还有看到合适猎物的贪婪。 “皇帝陛下一定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这里祈祷,要知道贡布雷子爵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让我们感到不安,我们是虔诚的祈祷者,不是什么叛徒,我要向皇帝陛下说明这一切。”督粮官不忿的抗议着,同时为了宣示自己的善意,他缓缓的把连鞘佩剑抵到队长面前“我要立刻去见皇帝,而你们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是不能这样对待同为罗马人的我们的。” “的确如此大人,我们没有证据,”接过佩剑的队长忽然向不远处一个看着这一切的正教徒示意过去“请过来,兄弟,我想你应该做个见证。” “上帝,要我见证什么,”那个罗马人嘟囔着向前走去“我很生气这些人把有些教义都误解了,不过说他们是叛乱这肯定是不对的,我可以向上帝……” “噗!” 一声利刃刺进身体的声响打断了这个罗马人的抱怨,他突然睁大的眼睛愕然的看着胸口上突然多出来的半截剑身,就在他还没来的及再发出一点声音时,随着长剑从他身体里抽出,溅出血水的罗马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 “现在有证据了,”队长看着已经呆住的督粮官低声的说了一句,然后他把流着血水的佩剑高高举过头顶。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祈祷者教团在屠杀罗马人!” “啊!!” 一片恐惧的喊叫霎时从远处的人群里爆发出来,混杂在一起的正教徒和祈祷者们立时高声嘶喊着,推搡着,每个人都试图躲避开身边可能是敌人的每一个人,而这立刻让广场上变得一片大乱! “以皇帝陛下的名义,镇压叛乱!” 卫队队长的嘴里终于发出了早已等待着的这个命令,同时他手中的旗标高高举起,随即狠狠的向下一顿! “嘭!” 一阵低微的重响从后面的弩车上响起,随着一片黑乎乎的阴影霎时向着人群中间罗落去,刹那间整个广场上席卷起了一阵如地狱般的凄惨哭号! 落进人群的重弩带起一蓬蓬喷溅起来的血水,随着人们被强劲的弩箭撞得向四面八方倒去,恐惧的人群里立刻出现了一大片如塌陷般的深渊。 人们喊叫着,拥挤着,这时已经没有人再去顾忌别人,他们只是不住的推搡挤压,被践踏在地上的人发出的惨叫没有人再去理会,而之前举在空中的十字架则成为了保护自己的武器! 皇宫卫队手中的武器闪起了可怕的光芒,他们向着人群逼近,在不住后退的人们面前,锋利的长矛划出一道道闪光,随着绝望的喊叫声,他们终于毫不留情的向着密集的人群冲杀过去! 一片宛如地狱的惨象立时在广场边沿发生! 罗马卫队用手中的长矛疯狂的戳刺着面前的肉体,他们用盾牌把那些人挤得向后退去。然后毫不留情的从盾墙的缝隙间刺进长矛! 每当长矛拔出时,血水就混合着被拉出的内脏四处飞溅,同时随着高举起来的长剑和手斧的挥舞,被砍落的肢体瞬间到处飞溅! 一个罗马人恐惧的大喊着,在混乱中他的头被夹在两面盾牌的中间,而他则用尽全力向着盾牌另一边的罗马士兵大叫:”我是个正教徒,是信奉上帝的虔诚的正教徒!“ “那真是不幸,兄弟。”听到这句话的士兵松开还插在另一个人身体上颤动的长矛,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就在那个罗马人惊恐的盯视下,匕首慢慢抹过了那个人喉咙。随着一声完全变了腔调的喊叫,那个罗马人的脑袋就如同一颗硕大的葡萄般挂在两面盾牌之间的缝隙里,抽搐的身体就那样斜拖着,被排成一队的皇宫卫队挤着向人群里推去。 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广场已经完全慌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屠杀之地! 死亡,哀号,屠杀和接踵而来的肢离破碎,让这个原本应该是神圣安详的地方陷入了充满死亡的血腥气味之中。 玛蒂娜在四周人群的保护下疯狂的向着台阶上攀登着,她用尽全力保护着自己的小腹,在这一刻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约翰.克马特大教区长的祈祷都没有听到。 ”上帝,这是彻底疯了!皇帝已经疯了!“克马特和法兰西斯再也不顾一切的和其他人一起搀扶着玛蒂娜向大教堂黄铜大门冲出,而在他们身后,已经再也无法阻止人群的近卫兵则几乎已经完全被疯狂逃跑的民众挤得无影无踪。 大教堂的黄铜门就在眼前,但是就在他们验看就能冲进去时,几条身影忽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时广场上的民众已经纷纷涌上台阶,在他们的身后,皇宫卫队几乎是疯狂的屠杀已经让他们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流淌着猩红血水的地狱! “杀掉广场上的所有人,不论是谁!” 队长踏着地面上的血水,跟在队伍后面缓缓地向前走着,每当看到一个依然还在呼吸的或者是呻吟的人,他都会微微一指,立刻就有士兵过去,随着剑光闪动,一条条的生命彻底毁灭在他们的手中,同时他们脚下的血水也逐渐汇聚成一条条可怕的溪流,沿着广场边缘的排水沟向着君士坦丁堡四面八方的地方流淌而去。 几个身穿黑袍,头戴尖顶帽的牧师冷冷的阻挡在这群避难者面前,当他们看到玛蒂娜那已经汗水淋漓的脸时,虽然都不由一阵微微不安,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让开道路。 ”让我们过去,看在上帝份上!“克马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向这些牧师大喊着“难道你们相信外面那个人的谎言?难道不知道你们阻挡的是谁?” “我们只听从大牧首的命令。”一个牧师平静的回答,当他微微抬头看到已经开始冲上台阶的民众时,他忽然急促的低声问:“你现在已经失去了支持,难道你以为自己还能成为大牧首?” “我的未婚夫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几乎绝望的玛蒂娜忽然挣脱开搀扶她的人,她向着挡在面前的牧师们低声喊着“你们应该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他能在耶路撒冷和曼齐克特创造奇迹。就一定能在色雷斯创造奇迹!让我们进去,否则如果我或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发誓他不会放过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他会让整个君士坦丁堡为我殉葬!” 玛蒂娜的声音听起来就如同可怕的诅咒,牧师们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正如玛蒂娜所说,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所做的一切他们都十分清楚,而且他们也丝毫不怀疑,正如眼前这个女孩所说的,一旦那个人真的能从色雷斯回来,那么等待他们的,将很可能是最残酷的报复和惩罚! 一时间,牧师们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但是眼前这张决然的脸却分明提醒着他们,一旦这一切真的变成现实,那么那个拥有圣子之名,更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士团的人,一定会为她让整个君士坦丁堡付出可怕的代价! “上帝呀,快决定吧!”克马特疯了般的嚎叫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叫和他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就如同一道道浪潮般袭向那些牧师“听着,你们自己知道帮助了我们会有什么好处,我发誓一旦我成为大牧首之后你们得到的要比现在多的多!” 克马特的话在那些牧师的脸上霎时引起了一片波动,他们看着着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够有人开始冲上高台阶的人群,终于在一个老牧师低声的吩咐中,这些人向两边让开! “上帝!”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爆发出喊叫,随着呐喊,人们围拢着玛蒂娜疯狂的向着大教堂里冲去。 而在错身而过时时,克马特飞快的向着那个首先退开的老牧师向后一瞥,点头示意。 老牧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随着他的手势,就在玛蒂娜和她随从的身后,在那些似乎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而发出欢呼的民众眼前,沉重高大的黄铜大门在发出的一阵沉闷响声中轰然关闭! “啊!” “上帝呀!” “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们!” 民众如浪潮般冲向大门,人体撞击在门上和随后被后面的人挤压得发出惨叫的声音在大教堂的门廊里爆发出来,他们绝望的拍打着,喊叫着,哀求着,但是大教堂的大门始终紧闭。 “我们被抛弃了,他们抛弃了他们人民!” 不知道谁发出的喊叫声在人群里爆发出来,霎时间,所有人先是一阵呆滞,随后就象再次发疯般的拼命拍打大门。 而这时,已经挤压到广场中间的皇宫卫队就如同一群同样彻底疯狂的野兽,这时的他们已经不是为了完成皇帝命令,而只是为了满足他们那已经被挑起的内心中最可怕的兽性! 他们用手里的武器疯狂的戳刺着眼前的每一具躯体,他们残酷的割断男人的头颅,在狞笑中戳进女人的胸膛,听着哀求用手斧劈斩开孩子柔弱的身体。 浓重的血腥味丝毫没有让他们有任何迟疑,而在这些皇宫卫队的后面,则还有一队士兵替他们完成未做完的“工作”。 人们似乎看到了最后绝望的时刻,开始有人试图逃跑,但是紧紧包围在广场外围的皇宫卫队用残忍的屠杀阻止了他们! “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逃掉,”卫队长残酷的下令“皇帝陛下要让君士坦丁堡和罗马人看到背叛者的下场,这些人都要受到惩罚,听我的命令,紧密队形,准备冲锋!” 听到命令,一直缓慢前进的皇宫卫队放缓脚步,他们踏着地上如河血泊,开始聚拢起来,染满鲜血的武器在阳光中闪动起可怕的猩红光芒。 “在最后的时刻,天空打开了,上帝的裁决就在那其中孕育……”那个一直站在马车顶上的教众忽然坐了下来,他坐在车顶上高声吟唱着,而随着他的声音,四周的教众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他们慢慢向一起聚拢,看着眼前一步步逼近的皇宫卫队,人们开始用高亢的圣歌这唯一的武器对抗他们的敌人。 “看看他们,罗马人真是奇怪,他们的领袖抛弃了他们,所以他们就用这种方法和我们抗衡?”来自遥远的地方的斯拉夫卫队长向身边跟随着的一个罗马将军嘲笑的说着,但是他却没有看到那位将军眼中阴郁的神态。 “罗马人从不畏惧死亡,也许开始畏惧,但是最终他们会面对这种事情。”这位罗马将军试图回避这最后不可避免的屠杀,他微微扭头看向一边,看到看到的却是更多已经死去,倒在血泊中的罗马人的身体。 “那就让我们看看,圣歌是不是真的能保护他们。”卫队长轻蔑的笑了笑,对于罗马人这种性格始终嗤之以鼻的他,不由为即将开始的更大的杀戮感到一丝难掩的兴奋“而且我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大教堂,那扇门也许能挡住罗马人,但是我会亲手把那个女人揪出来带到皇帝面前。” 卫队长残忍的笑着,接着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他愕然的看着人群的后面,而就在这时,人们惊奇的看到那两扇已经紧闭的黄铜大门,在沉闷的响声中缓缓的再次打开。 随着堵在门口的民众不由自主的向两边让去,人们愕然的看到法兰西斯迈着稳健的脚步缓缓的从门里走了出来。 在充斥血腥味道的广场上,法兰西斯平静的向前走着,随着他的脚步,人们无声的为他让开道路,然后又立刻聚拢一起,那样子就如同一个人头耸动的海洋中流过的一个小小的漩涡。 当走过马车时,法兰西斯停了下来,他向那个坐在车上的教众微微招手,在他下来之后,法兰西斯一把拉住他的手,然后坚定而毫不畏惧的向着皇宫卫队走去。 “我的兄弟们,你们以为上帝会抛弃你们吗?”法兰西斯一边走一边向身边的人问。 “可是大教堂的大门的确关上了!”有人不忿的喊着。 听到这话,法兰西斯平静的一笑: “你们认为子爵大人会抛弃你们?不要忘了,玛蒂娜公主的身体里孕育着我们的未来,就如同圣母玛利亚为了避祸也要离开家乡一样,这也是上帝给她做下的安排。而我不过是个把上帝声音告诉给大家的人,那就让我们一起为这个声音面对折磨和考验,就如同主基督和他的追随者在耶路撒冷经历过的,也如同圣彼得在罗马城面对暴君时所经历的,这是我们的殉难,永远不要忘记,上帝在看着我们。”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拉起一个并不认识的罗马人,安静的向前走去。 法兰西斯的举动逐渐感染了身边的人,他们开始拉起身边人的手,在越来越高亢的圣歌声中,向着全身血腥的皇宫卫队迎去。 第五十九章 夺取(上) 艾萨克二世得意的看着站在面前。神色愤怒的伊莎贝拉。 他这个时候觉得很陶醉,虽然这个耶路撒冷女王曾经不止一次的拒绝他的“善意”甚至还很无理的抗拒他对她的示爱,但是无论是因为她那独特的身份还是令他垂涎的美貌,都令艾萨克都始终无法忘记。 也许比她美丽的女人有很多,而比她有权势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同样拥有美丽和权势的女人,现在却只有眼前的伊莎贝拉。 这足以能引起艾萨克的征服欲望,他希望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向自己哀求的样子,而即使还没有哀求,但是看着她愤怒的表情,就已经足够让罗马皇帝感到欣慰了。 “陛下,您在对祈祷者教团进行屠杀,索菲亚大教堂前流的成河的鲜血已经可以与当初十字军攻破耶路撒冷时相比,可是您屠杀的不是异教徒,是同样信仰上帝的人!” 伊莎贝拉的愤怒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边缘,当听到屠杀的消息时,她不顾身边随从的阻拦立刻进宫要就觐见皇帝,而在来皇宫的路上,她看到的是令她恐怖的场面。 事实上,屠杀并不只在大教堂的广场上,几乎整座君士坦丁堡都在进行一场可怕的血洗。 到处都有艾萨克的皇宫卫队的身影。而这些由外族雇佣兵组成的卫队,根本没有罗马人对君士坦丁堡和对同胞的感情。 任何被他们认为是祈祷者的人都会立即被逮捕,而任丝毫的反抗,都会被无情的镇压,甚至屠杀! 尽管卫队还没有进入横穿君士坦丁堡的城河南岸的富人区,但是位于北岸的可怕情景已经让南岸的人感到的一阵阵的恐惧,他们紧闭门户,同时心惊肉跳的等待着。 而这个动荡的时刻却又成为了另外一些人的机会。 在私欲和仇恨的驱使下,一些人开始向卫队告密,他们把自己的仇人说成是祈祷者,而不论是否是否是事实,皇宫卫队都立刻毫不犹豫的冲劲被指控者的家中,他们粗暴的把一家人从房子里拖出来,扔进早已准备好高大的木头囚车,然后这些人就会被送到已经等待在岸边的船上。 一旦博尔普鲁斯海峡上的塞浦路斯舰队被彻底解决,这些人就会被横穿海峡送到对岸的雷克雷监狱,等待他们的,将是暗无天日的囚笼和没有休止的折磨。 而唯一能解救他们的,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在发誓永远祈祷者教团的同时,向皇帝派来的人付出足够多的赎金。 这一切都让皇宫卫队的行为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当他们发现逮捕普通平民已经无法让他们获得希望得到的赎金时,他们的眼神开始望向河对岸令他们留下口水的富人区。 这一切都让伊莎贝拉感到无比畏惧,尽管君士坦丁堡历史上多次出现过这种令人恐怖的事情,甚至曾经出现过因为抗拒某位皇帝,而几乎遭到屠城的惨剧,但是那些都只是史书上记载的文字。 伊莎贝拉曾经不止一次的在看着那些珍贵的文献时。用感叹的语气赞美那些敢于做出这一切的皇帝,她深深的崇拜他们,把他们视为一位英明而勇敢的君主必须学习的榜样和楷模。 但是当她亲眼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时,恐惧和迷茫进而是愤怒就让她不禁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已经完全被恐怖和谎言所控制,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为得罪过谁,而莫名其妙的被指控为祈祷者,而那些真正的祈祷者教众,则惊恐万状的到处躲避着可怕的追捕屠杀。 “陛下,您的卫队在屠杀,他们不止屠杀祈祷者,甚至还在屠杀普通平民,难道您不认为应该阻止这种行为吗,难道您不知道贡布雷子爵正在色雷斯平息暴*吗?” 伊莎贝拉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喜欢看到愤怒的,恐惧的,或者是无助的自己,而皇宫外正在发生的一切,也的确让她感到愤怒,恐惧和无助。 “子爵的未婚妻这时候正在广场上,难道您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陛下,”艾萨克刻意用很重的声调称呼着伊莎贝拉“要知道我的卫队正在搜捕一些危害到罗马的歹徒。而这些人当中恰恰有一些祈祷者,而且当我决定要召见玛蒂娜公主时,我得到的的报告却是那些人正劫持着她,我这样做是为了把她从那些歹徒手中救出来,我想您一定不会认为我是要谋杀圣子的未婚妻吧?” 听着皇无耻到极点的谎言,伊莎贝拉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尽管她知道艾萨克和伦格之间的矛盾最终有一天会彻底爆发,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爆发的这么突然,这么迅速! “那么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呢,难道您认为他们也应该是被铲除的吗?”伊莎贝拉开始感到担忧,她知道如果没有针对塞浦路斯人的可靠手段,皇帝绝对不会对城里的祈祷者下手。 “陛下,我想您应该知道一个事实,”艾萨克有些气愤了,他对这个不久前向自己低头的女人用质问的腔调面对自己感到愤怒,同时一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个贡布雷造成了,他的心底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我是罗马皇帝,是这个帝国和这座伟大城市的主人,不论是世俗的贡布雷子爵,还是所谓神圣的圣子,都要听从我的意志,否则他就是在和上帝为敌!” “我的上帝,你在把自己和上帝摆在一起?”伊莎贝拉愕然的看着艾萨克,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艾萨克这时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但是她却有一种这个人已经彻底疯狂的感觉。 “我是上帝选择的罗马皇帝,所以我的话就是上帝的意志,”艾萨克恶狠狠的盯着伊莎贝拉,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开始让他厌恶。尽管对她的美貌依然垂涎,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耐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无理“塞浦路斯人要么想我投降,要么他们将被困死在金角湾里。” 艾萨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有一种想要把她掀倒在地,狠狠蹂躏,狠狠折磨的冲动,而随着从圣宫外传来的隐约的呐喊声浪,他知道自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时候已经越来越近了。 皇帝脸上的狰狞终于吓到了伊莎贝拉,她不安的微微后退,虽然对这个人的疯狂已经十分熟悉,但是当她看到这个人听到自己的首都里的民众发出的呼救声,居然会露出那种充满享受的笑容时,她就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已经彻底疯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属于我了,女王陛下,”艾萨克低声向眼前的女人说“贡布雷也许还在色雷斯,也许早已经陷在那里的山林里,或者这位圣子已经被上帝召唤去了,但是即便他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君士坦丁堡是我的,罗马也是我的!” 说到这里,艾萨克二世忽然张开手臂,在宫殿里来回走动,同时他的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大喊:“来呀。贡布雷!来向我挑战!来向罗马的皇帝挑战吧,我等着你!” 然后,让回头想错愕的看着他的伊莎贝拉莞尔一笑:“看到了吧,没有人敢向我挑战,因为我是皇帝,是上帝选出来的罗马皇帝。” 艾萨克得意的笑着,他的笑容在他脸上越来越浓,就在他要再次开口嘲笑眼前这个看上去已经吓傻了的女人时,急促的脚步上从宫殿外传了进来。 人还没有出现,一阵中人欲呕的血腥味道已经迎面而来,尽管很久以前做为将军时早已熟悉这种味道。但是艾萨克皇帝还是不由自主的遮住鼻子,而伊莎贝拉则已经因为这味道而开始感到心头恶心,避向旁边。 几乎是全身通红的卫队长踩着一个个挂着血丝的脚印走进了宫殿,当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一杯苹果酒时,他立刻抓起来一口灌进嘴里,然后用沾满了已经干枯变黑的血渍的手背擦了擦嘴唇。 艾萨克二世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卫队长的动作,直到看到他停下来望着自己,皇帝才微笑着轻轻伸手示意:“告诉我们,都发生了什么。” “我们杀光了几乎所有广场上的人,那些祈祷者的尸体多得足够堆成罗马城的第八丘,”卫队长恶毒的笑着,当他看到伊莎贝拉恐惧的眼神时,他贪婪的在这位女王诱人的身体上扫过,然后接着说“而且我们抓到了几乎祈祷者当中最重要的一些人,这些人对您来说太重要了。” “是谁?”艾萨克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虽然相信贡布雷应该已经在色雷斯遭遇到了很大的危险,但是他却还是希望自己的手头能有一些足够多的砝码。 “是那个法兰西斯,和一些追随他的重要教众,那些人都是祈祷者在君士坦丁堡和附近地区的重要人物,我相信他们对您很有用。” “那个玛蒂娜呢?那个约瑟林呢?”皇帝的声音几乎要变成喊叫了“难道她死了吗?你亲眼看到她死了吗?!” 艾萨克的话让伊莎贝拉脸上变得毫无血色,她不知道如果玛蒂娜真的已经死掉那会意味什么,而一想到如果伦格可以回来而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伊莎贝拉不禁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地狱般的君士坦丁堡。 “很抱歉,陛下,那女人躲进了索菲亚大教堂。”卫队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那些牧师在最后时刻让她进入了大教堂。”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艾萨克快疯了似的大叫着,他在宫殿里来回走动,同时嘴里不住的发出各种各样的诅咒,然后他忽然停下来向着伺候的宦官大声喊:“去找大牧首,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让他把那个女人赶出来,或者干脆把她绑到我面前来!” 皇帝的吼叫在宫殿里回荡,而不知为什么,当听到玛蒂娜进入了大教堂的消息时,伊莎贝拉心中忽然有一种淡淡的放松。 “陛下,看来我不能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了,”在发了一阵脾气之后,艾萨克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他向伊莎贝拉勉强点点头,然后又用一种泄愤似的口气说:“虽然那个女人躲进了大教堂,但是我还是抓住了那个法兰西斯,我会在明天让他成为全城的笑柄,而在这之前,我要去好好收拾那些塞浦路斯人,他们要么投降,要么被活活困死!” 说完,艾萨克再也不理伊莎贝拉,带着自己的卫队长向着宫殿令一边的房门走去。 硕大的宫殿里霎时只剩下伊莎贝拉一个人,她静静的站在地上,看着面前已经空空如也的皇帝宝座,她略微沉吟,随即缓缓登上铺着红色地毯的台阶,在轻微的触摸了一阵宝座的边缘之后,她慢慢的坐在了宝座的左边。 伊莎贝拉的眼睛向下俯瞰着整个空旷的宫殿,当她的眼神落在空出来的宝座宽阔的另一边时,她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上帝的眷顾就在面前,剩下的,就看你是不是真的拥有他的宠爱了。” 米利厄诺斯得意的站在岸上看着金角湾里已经被完全困死的塞浦路斯舰队,看着海面上不时飘过的那些硕大的蜘蛛网,他不由得意的想到大笑,可是肥胖的脖子显然阻止了他这个艰难的工作,所以他只能从厚实的嘴唇里吐出一个个“嘻”“哦”“啊”的单音,听上去就如同是海豚在求偶时发出的那种叫声。 “他们要么投降,要么被活活困死在海湾里。”米利厄诺斯向他身边的那些将领得意的说着,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皱双眉,嘴里低声咕囔着:“不过也许他们还有最后对付我们的办法。” “是什么,大人?”一个将军好奇的问,不能不承认,米利厄诺斯奇特的方法让并不占优势的罗马海军一举压制敌人的结果,已经让他的手下们收起了对这位罗马海军统帅的轻视。 “如果是我,我会在最后时刻把整个舰队沉进海里去。”米利厄诺斯抓起身边的一满罐啤酒灌进嘴里“我不会给敌人留下一块木板,更不会让我的敌人拥有我的舰队。”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他身边的人一阵愕然,他们意外的看着这个在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中有名的笑料,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人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接下来他的话却又立刻让所有人不禁更加愕然:“但是如果真是我自己遇到这种事,也许我会第一个选择投降,毕竟生命是上帝赋予,而舰队只是由人造出来的而已。” 听着他这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话,罗马将军们不由一阵错愕,就在他们不知道究竟哪些才是他的真心话时,皇帝的使者突然来到了他们面前。 “陛下要我们立刻解决塞浦路斯舰队,”米利厄诺斯看着艾萨克给他的密信有些无奈的向将领们解释着“我相信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已经开始对那些穿着麻袍的祈祷者动手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掉这支舰队。” “但是大人,我们现在能把他们困在金角湾里已经是个奇迹了,”一个将领不安的说“如果贸然进攻,罗马舰队是无法和赛普鲁塞人抗衡的。” “我可怜的舰队,我可怜的罗马舰队呀……”米利厄诺斯烦恼的摇着头“谁能告诉我怎么办,也许我该向上帝祈求,要知道那个贡布雷不就是靠神圣的祈祷得到上帝眷顾的吗?” “大人,您说话小心点,”一个将领压低声音警告着“要是让皇帝听到您的这些话,会有麻烦的。” “哦,是吗,那我就可以向陛下辞职,回到酒铺去享受我的幸福。”米利厄诺斯有些不忿的嘟囔着“要知道屠杀一群平民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荣耀,而我只是个喜欢喝酒的贵族,不想和这种事情有任何关系。可惜皇帝要的是塞浦路斯舰队投降,他想得到这支舰队,这可真是最贪婪的想法。”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能得到这支舰队,那么罗马海军就能真正成为地中海的主人。”一个将领看着海湾里隐约浮动的那些战船,羡慕的吐出一声叹息“也许皇帝就是这么想的,要知道拥有一支和帝国地位相当的舰队,是很多皇帝的梦想。” “所以我们才要在这里受罪。” 米利厄诺斯愤懑的同样瞪了一眼远处,就在他为自己似乎看到的什么而微微一滞时,站在更高处的一个瞭望哨忽然高声喊了起来:“大人,塞浦路斯舰队有船正在过来!” 哨兵的话立时引起一阵骚动,罗马将领们纷纷登上高处,在起伏的海浪中,他们看到一艘样式熟悉的战船正向着他们缓缓驶来。 “大人,那应该是塞浦路斯人的首舰,”一个将领认真的看了好一阵之后开口说“不过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用那条厄勒冈当首舰。” “我也这么想,”米利厄诺斯一边含糊的回应,一边吩咐自己的舰队做好准备“让我们上船迎过来,我要看看他们还能对我说什么,当然如果是我,我会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投降。” 米利厄诺斯一边说着让四周人都无奈的话,一边在仆人搀扶下艰难的走上甲板,在他这一路走来时,人们都不禁为他脚下跳板发出的呻吟感到担心。 塞浦路斯战舰缓慢的向着迎面而来的罗马战舰驶去,当双方终于看清对方时,米利厄诺斯看到了那个之前曾经在君士坦丁堡宴会上看到过的的黎波里贵族。 “您是朱洛大人吧,”米利厄诺斯没有按照礼仪等待对方说出自己的来历,他看着坐小船划过那片拦截网,登上自己战船的法兰克贵族,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大人,如果您是来要求投降的,我会很有礼貌的接待您,如果不是那么就请您回去,我们已经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塞浦路斯舰队必须投降,没有余地。” 朱洛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肥胖的罗马海军将军,他不能不承认的确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让强大的塞浦路斯舰队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令人意外的胖子,而之前这个人啤酒桶的外号,更是让他觉得是个说不出的讽刺。 “的黎波里的荣耀不允许我们投降。”朱洛开口就拒绝了对方的条件,他看着有些意外的米利厄诺斯,随后平静的说“我们会停留在海湾里,对于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一切我们不予干预,但是我们也无权决定其他人该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 米利厄诺斯不解的问着,可是他还没听到答案,桅杆上的哨兵已经喊了起来: “大人,有船向我们靠近!” 随即瞭望哨发出紧张的呼喊:“上帝,是厄勒冈!” 米利厄诺斯脸上的肌肉瞬间一颤,他晃动着肥胖的身子奔到船头,当看到那条沿着拦截网的边沿破浪而来的可怕战舰时,米利厄诺斯脸上霎时出现了一抹难掩的兴奋: “准备迎敌!” 他一边喊叫,一边在仆人帮助下奋力挤过奔跑的水手,当看到被卫兵们包围在中间监视着的朱洛时,他笑呵呵的说:“大人,这就是您说的其他人吧。” “的确如此,很遗憾我无法决定厄勒冈该做什么,因为这条船并不属于的黎波里,它属于阿赛琳小姐。” 朱洛用歉意的口气说着,如果是稍微了解他的人,就会他为使用用阿赛琳而不是佐薇的称呼感到奇怪,可惜米利厄诺斯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当船舷另一边甲板忽然响起一阵大乱时,他不禁有些茫然。 第六十章 夺取(下) 当一声惨叫从身后响起时。看着朱洛脸上歉意表情的米利厄诺斯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当他准备挪动肥胖的身体转过身去时,他身边的卫兵已经发出一阵惊叫。 同时整条船上已经完全陷入慌乱的惊叫声中。 一群手持武器的人,突然翻过床帮,从另一边出现在了罗马首舰的甲板上! 那些人在刚刚闯上甲板之后就喊叫着疯狂扑向毫无准备的罗马水手,随着他们手里的武器在空中划起一道道的亮光,刹那间整个甲板上一片血腥。 米利厄诺斯错愕的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他紧紧站在卫兵的后边,脚下不住后退,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站在旁边同样看着眼前一切的朱洛。 “大人,这是你干的吧,你居然无视做为一个骑士的尊严,用这种卑鄙的方法……” “我是的黎波里骑士!”朱洛愤怒的打断了米利厄诺斯的话,他看着四周已经举到眼前的武器无奈的摇头|“可是我却不是那些海盗的首领,我无法决定他们的行为。” 朱洛的话让米利厄诺斯那个因为长年喝酒而变得通红的鼻子更加猩红,伴随着兵器碰撞和一声声的惨叫,米利厄诺斯愤怒的向着身边跟随的将领们奋力挥起手臂:“冲上去,杀掉这些海盗!” 所有罗马人立刻嘶喊着挥舞起武器迎击上去,但是虽然他们十分勇敢,但是却显然无法和眼前这些偷袭的海盗相比。 这些搭乘朱洛座舰靠近了罗马战船,然后乘着朱洛吸引了罗马人的注意。从另一边船舷悄悄下船潜上罗马战船的海盗,一旦登上甲板,就如同一群残酷的海上狼群般扑向敌人。 他们的脸上露着狰狞的笑容,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声莫名其妙,却让人畏惧的怪叫,在一次次的劈砍中,这些海盗用他们练就的在海上多年的杀戮技巧,残酷而无情的砍杀着罗马士兵。 一时间整条船上到处都是被砍倒的人发出的惨叫声和兵器碰撞和断裂的破碎声! “轰!” 一声带着风响的呼啸声从身后传来,就在米利厄诺斯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肥胖的身体已经被旁边的朱洛突然撞倒,同时一片惨叫霎时在他耳畔响起! 米利厄诺斯恐惧的看到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被一颗硕大的石弹砸出了一个可怕的大洞,直接砸穿甲板落进下仓的石头在船下发出一阵阵的回响,同时他看到破洞旁边锋利的碎口上,俨然挂着一串被砸进下仓的一个卫兵残缺的内脏! “将军,别随便丢了性命,否则我会更内疚的,”已经站起来的朱洛向愕然的米利厄诺斯微微一笑“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米利厄诺斯恐惧的看着那个大洞,同时听着稍一停滞的海盗们发出的一阵阵的欢呼,他脸上的恐惧已经变得几乎凝固,当他在卫兵的帮助下终于爬起来时,他回头看着封锁网另一边那艘可怕的海盗船,嘴里不由发出一声恐惧的自语:“上帝,这些海盗疯了!” 米利厄诺斯怎么也想象不到,厄勒冈居然会在敌船上有自己人的时候,使用他们那可怕的蝎子锤,而显然受到鼓励的海盗们在躲避开自己人的可怕一击之后,更是发疯的向着惊慌的罗马人扑了上来! 整条战船上这时已经到处都是杀戮。虽然远处的罗马战舰正在飞快的向着他们靠近,但是米利厄诺斯却知道这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他看着那些海盗距离他越来越近,终于他回头盯着朱洛,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丝歉意。 “抱歉大人,尽管您救了我的命,可我也不能不这么做。”他向身边的卫兵微微示意,但是他看到的却是朱洛在微微摇头。 “我知道你想用我要挟那些海盗,这是没用的,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对他们来说,抢夺一条船比什么都重要,别忘了他们是海盗。” 朱洛的话让米利厄诺斯的愕然完全固定在脸上,尽管他还是不信的示意卫兵推着朱洛向前走去,但是他立刻就失望的发现,一切正如朱洛所说,海盗们根本不管这位的黎波里骑士的生死,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是拼命的砍杀,直到一柄弯刀直指到了米利厄诺斯的红鼻子尖上。 “看来,他们是要拿你威胁罗马人了。”朱洛依然无奈的苦笑,他知道自己的骑士荣誉已经在登上罗马战船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一时间一阵悲哀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和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罗马舰队终于彻底把米利厄诺斯的战船包围时。他们看到的是被人用刀押着的海军统帅和他身边的一群将军,这不禁让罗马舰队一阵慌乱,他们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时紧张的监视着隔离网另一边一直在虎视眈眈的厄勒冈。 “如果你们以为用我就能威胁罗马海军让你们逃走,那就错了,”米利厄诺斯用让很多熟悉他的人愕然的勇敢向那些海盗从容的说着“要知道皇帝是不会为了我放过塞浦路斯舰队的,也许他还恨不得你们一刀把我宰了,那样他就有更好的理由了。” “谁会为了那些塞浦路斯人冒险?”一个容貌看上去就是典型希腊人的海盗讥讽的看着米利厄诺斯“我们只要你的船,当然还要一大笔赎金。” 说着海盗回头看着那些同样被俘虏的罗马将军,不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让我们看看你们当中谁能付出一杯黄金,然后他们现在就能离开。” 海盗的话让罗马人不由相顾愕然,他们没想到这些人先是用朱洛做掩护,然后不惜用厄勒冈做诱饵引起他们注意好乘机登船,为的居然只是一笔赎金。 “当然,还有你们的船,在发出赎金之前,你们的船就是抵押品,”一个高瘦的首领海盗一边说一边向厄勒冈发出信号,在罗马舰队的监视下,一条小船从厄勒冈上缓缓放下,一个米利厄诺斯曾经见过的高达巨汉随着小船的颠簸,晃晃悠悠的向着罗马战船驶来。 当法尔哥尼挣扎着登上甲板时,米利厄诺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望向一直沉默的朱洛,他肥厚的嘴唇不住扇动,过了一会忽然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是你们的目的,你们要的是船?” “说的对,我们要的是船,而你是我们的人质!”法尔哥尼粗重的喘息着“我要你送我们离开,只要出了海峡我们就会立刻放了你。否则我们会把你和所有罗马人扔进海里。” 法尔哥尼的话立刻被传到了其他的罗马战舰上,当那些战舰看到一群罗马人的将领被人押解着出现在船边,甚至有舰队统帅时,罗马舰队中不由发出一阵无奈的哀叹。 尽管人人都知道皇帝对他这个表弟不但无闻不问而且还颇为厌恶,但是却没有人敢于随便下令对那条已经被俘虏的战船予以进攻。 在一阵僵持下,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船开始晃晃悠悠的移动起来。 战船很慢却小心翼翼沿着隔离网开始向着罗马舰队的侧旁驶去,同时隔离网另一边的厄勒冈也始终慢慢和那条战船平行前进,直到这条被俘虏的罗马船离开隔离网,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中驶去。 罗马舰队远远的跟在那条船的后面,他们不知道那些海盗究竟要干什么,而前面的船显然也并不想开得很快,他们缓慢而悠然的在海面上前进着,直到终于看到了前方博尔普鲁斯峡口外宽阔的地中海海面。 按照海盗们的条件,罗马舰队只好停留下来,他们看着那条战船在继续先前行使了一段之后,隐约放下什么东西,当他们终于靠近而那条战船已经扬帆驶离时,罗马人看到在一条小船上愕然望着远去战船的米利厄诺斯,也看到了攀附在小船四周,被海盗们扒得精光的海军将领们。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朱洛却没有跟随那些人一起离开,他沉默的坐在小船的另一头,用一种寂寥的眼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大人您没事吧。终于爬上船的仆人小心的询问着一直默默看着远去战船的米利厄诺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应该打扰主人,但是一想到主人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亲信仆人还是不由担忧的询问起来。 听到仆人焦虑的询问,一直盯着远处海面的米利厄诺斯默默的回头看了看他,在四周所有人担忧的注视下,米利厄诺斯低头略一沉吟,随即人们就听到他嘴里发出一声十分清晰的“噗嗤”微笑。 罗马人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著名的啤酒桶米利厄诺斯,当他们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变成了一个疯子时,米利厄诺斯晃着肥胖的身体艰难的坐到了朱洛的身边。 “告诉我骑士,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抢我战船吗?” “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朱洛平静的回答“将军。如果你要把我投入君士坦丁堡的监狱我会尊崇你的命令,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我挽救我最后那点尊严。” “哦,那是皇帝的事,”米利厄诺斯漠不关心的微微摇头“不过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甚至不惜舍弃整个舰队和厄勒冈?” 米利厄诺斯回头看了看已经越来越模糊的战船影子,嘴里喃喃自语着:“那可是整个罗马舰队里跑得最快的船呀,他们要拿它干什么…… 说到这里,米利厄诺斯好像忽然有所醒悟的张开嘴巴,就在朱洛看着他的神态不由心头微跳时,米利厄诺斯脸上那种醒悟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阵隐约的兴奋。 他在仆人的帮助下用力站起来,向面前的罗马将领们大声下达了命令:“命令整个舰队立刻封锁住海峡入口,一旦看到那条战船重新出现,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包围!” “遵命大人!”甲板上霎时一阵喝喏。 “骑士,如果你不介意,就请和我们一起在海上多呆一段时间,”米利厄诺斯回头向朱洛笑着说“我想我也许很快就有幸能亲眼见到那位了不起的圣子。”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二日的早晨,当君士坦丁堡人在惊魂未定中醒来,或者很多人因为恐惧而渡过了一个充满恐怖的漫漫长夜之后,一个命令把他们纷纷从家中召唤了出来。 宽阔的街道两侧逐渐挤满了人群,人们惊恐不安的看着在街上巡逻的皇宫卫队,不时的,人们可以看到那些可怕的雇佣兵在一些人的带领下冲进某个人的家里,随着一阵可怕的喊叫和混乱的声响,房子的主人被粗野的士兵拽到大街上。 不论男女老幼,这些被认为是祈祷者教团追随者的人都被粗暴的扔进等待在街头上的那些木头囚车里,随着囚车越挤越满,一群群可怜的罗马人被押解着开始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上游行。 “这一切都是这些所谓祈祷者的错,他们就是上帝的敌人,是异端!” 当皇帝向所有大臣宣布在君士坦丁堡所发生的一切时,艾萨克二世是用一种近乎上帝使者的口气宣判着他的敌人的罪名。 “甚至他们比异端更加令人憎恨,他们以上帝的名义骗取人民的信任,然后诱惑他们偏离应有的信仰,所以对他们要予以最残酷的惩罚。” 当如此得意的下达命令时,艾萨克二世甚至有一种认为自己君士坦丁大帝般的冲动。 “所有祈祷者如果不肯宣布脱离那个邪恶的教派,就都将被投入雷克雷监狱,这时我的命令,是皇帝的命令!而这个命令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艾萨克大声宣布着。他的眼睛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同时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严厉“罗马皇帝是上帝选择出来的,不服从我的命令就是违抗上帝。对那些违抗我的人,就要予以上帝所允许的一切惩罚!” 正如艾萨克所说的那样,所谓上帝允许的一切惩罚立刻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里四处蔓延起来。 几乎没有人再感到安全,在一个个手持圣经的牧师带领下,全副武装的皇宫卫队在整座城市里到处搜捕,任何被认为有着祈祷者嫌疑的人都会被立刻投进木头囚车,而随着告密者越来越多,君士坦丁堡陷入了一片充满了互不信任和相互猜疑的绝望之中。 逐渐的,原本只在平民中的灾难开始向着富裕的罗马人中间蔓延起来,而随着有人做出悄悄的向皇帝付出赎金求情的可怕先例,艾萨克似乎突然看到了一条能够让他彻底摆脱窘迫拮据的好门路。 皇宫卫队开始向着拥有着丰厚财富的罗马富人们下手,他们随找人捏造各种罪名然后残暴的把那些富人投进囚车,然后在他们的哀求中向他们暗示,只有向皇帝陛下付出赎金,才能得到自由,否则他们的下场就是被扔进雷克雷监狱永远的黑暗之中,直到烂掉。 富人们显然被这个可怕的前景吓住了,尽管他们知道那个皇帝贪婪得令人可怕,但是他们却只能用让家人付出赎金来换取自己暂时的安全。 艾萨克二世忽然变得富有起来了,他的皇宫俨然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大集市,他的那些宠臣和身边的亲信宦官成为了他和那些富商们讨价还价的掮客,他们就在神圣的宫殿里,或者是君士坦丁、查士丁尼、利奥还有巴西尔这些诸贤先帝的雕像 下,和那些来求情的富人的家人们讨价还价,不时会有人因为一个价格谈不拢而争执不休,大吵不已。 一时间皇宫内外一片混乱,而艾萨克二世的腰包却也财源滚滚,日渐鼓胀。 皇帝显然被自己这个英明,甚至是天才般的想法感动了,他一边毫不吝啬的用大笔的金钱紧紧拢住自己的雇佣兵卫队,一边命令人为自己再赶制两尊全身雕像。 甚至他还心情很好的付给了那位替他做大理石雕像的艺术家之前拖欠的工钱。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在可怕的索菲亚教堂广场大屠杀的第三天。 而就在这一天的下午,艾萨克二世皇帝忽然做出了要亲自见一见那个法兰西斯的决定。 当皇帝下达这个命令时,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感到一阵不安。 事实上,最近两天皇帝所做的一切已经让他开始感到畏惧。 早在两天前大屠杀当天,当听说克马特保护玛蒂娜进入了索菲亚大教堂时,大牧首已经感到了这种不安。 在屠杀终于在夜晚前终于停下来时,他立刻赶赴大教堂,而一路上看到的残酷可怕的情景,曾经几次险些让这位大牧首当众失态。 而让他更加意外的是,那些大教堂里的牧师似乎对他和克马特之间的争权夺利漠不关心。 那些人并不因为他是大牧首而有所偏颇,甚至在他看来,那些人更有一种是在看好戏或者是在等待看最终谁会胜利的意思。 更加令他意外的是,他没有想到约翰.克马特会那么决绝的拒绝了他的命令,连被驱逐出教的威胁也不能让他动摇,甚而这位在君士坦丁堡所拥有的声望并不下于他的大教区长,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指他是皇帝的“御用牧师而不是上帝的牧者”。 这都不由让大牧首恼怒不已,而真正让他担忧的,则是克马特显然已经猜到他的到来,以至在进入大教堂之后,立刻把玛蒂娜送入了当初君士坦丁大帝母亲海伦娜皇太后曾经使用过的那个小祈祷室! 这让大牧首不禁感到愤怒而又无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果自己或者是在自己的命令下擅闯那间祈祷室,那就意味着他将要和整个君士坦丁堡,甚至是整个罗马帝国为敌! 对君士坦丁大帝最终皈依基督教有着重大影响的海伦娜皇太后,在罗马人的心目中甚至有着几乎与圣母相当的地位。 而在她被封圣之后,罗马人更是把这位最终让基督教成为罗马国教的女性当成了孕育正教的伟大教母般疯狂的崇拜! 她的祈祷室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甚至在历史上就曾经出现过有人躲避进这间祈祷室而最终得到赦免的先例。 这让大牧首不禁愤怒而又无奈到了极点。当他把这一切报告给皇帝时,他看到了艾萨克看着他的那种轻蔑的眼神。 “那就让那个女人老死在里面吧。”艾萨克在沉默一阵之后这样说“还有她的孩子,既然她走进去了,那就让她们在那里度过一生。” 皇帝这样宣布,然后就再也不理会大牧首。 这让所有皇帝身边的人,都隐约感到,这次大牧首是真的在皇帝面前彻底失宠了。 而新的大牧首会是谁? 这立刻让很多人不禁开始心头狂跳起来,他们知道那不可能是约翰.马克特了,而一些自认有资格可以角逐这个显赫地位的人,则开始立刻疯狂的活动起来,他们到处探听,同时不惜花费大把的金钱贿赂皇帝身边的宦官亲信们,同时他们也在暗中揣测着,艾萨克二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正在发生的这场自破坏偶像运动以来,最大的宗教动乱彻底收场。 这一切都让宫廷里的人兴奋不已,而皇帝忽然要召见法兰西斯的决定,则更是让人们不由开始浮想联翩。 法兰西斯是在被囚禁在木头囚车里,在六月烈日的暴晒下游遍了君士坦丁堡之后的傍晚,才被送进皇宫的。 当他被人抬着放到一个房间里等待皇帝的时候,还有人给了他一杯冰镇的葡萄酒和一些颇为丰盛的食物。 看着这些食物,法兰西斯没有犹豫,他拖着疼痛的身体坐起来,开始享受自己这顿可能是最后的晚餐。 然后,他看到一个肥胖得出奇的罗马将军走进了房间。 第六十一章 特殊的一天 米利厄诺斯认识面前这个安静的吃着食物的男人。甚至还听过他的布道。 因为在很凑巧的在法兰西斯经常暴布道的地方不远有一座米利厄诺斯十分喜欢的酒铺,所以他曾经听到过这位在君士坦丁堡的民众中间有着非凡地位的智者的布道和讲演。 因为习俗的关系,罗马从来不缺少热衷讲演的人,甚至即使是在酒铺里,米利厄诺斯也经常见到那些站在桌子上慷慨陈词,或者是为了某句教义而争论得脸红耳赤的人。 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法兰西斯的布道却让他印象颇深。 法兰西斯从来不用激烈的言辞和恐吓让人听从他的话,他只是平静的告诉别人,贡布雷子爵和他他自己对上帝意志的理解和遵循。 而当有人赞美他的睿智时,他却往往用谦逊的口气告诉对方,自己不过是延续着走在一位更加伟大的智者指出的道路上。 米利厄诺斯愕然的看着坐在桌子前悠然吃着晚餐的法兰西斯,看着这个人那从容的样子,米利厄诺斯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阵,自己被眼前这个人迷住了。 他微微歪着肥胖的脖子,仔细的观察着面前这个据说堪称与那个白化病人赫克托尔分别为贡布雷身边最得力的两个追随者之一的人物。 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的暗暗揣摩,皇帝究竟会怎么处置这个不论对谁来说都是难得人才的智者。 “看来我的时间已经到了吗?”法兰西斯望着站在面前的罗马将军从容的笑着,他站起来随意的把油腻的手在已经被撕破的肮脏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向米利厄诺斯微微点头“我真是应该感到荣幸,居然会是由一位罗马将军来结束我的生命。” 看到法兰西斯误会自己是个刽子手,米利厄诺斯先是微微有些意外,接着他忽然向前走上一步。用一种带着森然的眼神口气问着:“那么您认为自己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要知道您可能很快就要去见上帝了,难道您不认为应该乞求皇帝陛下的宽恕和开恩吗,也许陛下会对您施与仁慈甚至是宽恕。” “从一个背教者那里获得宽恕,那可真是一个最大的侮辱和羞耻,”法兰西斯笑了起来“在我看来,那个人要比我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异教徒都更糟糕,甚至更坏,因为正如贡布雷子爵所说的,异教徒同样也是上帝的造物,而那个人是却是上帝的敌人。” “您是在诽谤一位皇帝,”米利厄诺斯刻意用一种恶狠狠的口气说着,他认真的看着法兰西斯的眼睛,希望能从那里面看到一丝恐慌畏惧,但是他看到的却只有让他意外的平静和安详“难道您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吗?” “对于死亡我当然担忧,”法兰西斯平和的说“不过如果今天是上帝赐予我殉道的日子,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值得自豪的一天。” 法兰西斯的话让米利厄诺斯不禁一阵沉默,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令他感到意外,也有一丝难得的崇敬。 这不由让米利厄诺斯忽然对另一个人感到一阵说不住的好奇,他不知道究竟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样一位智者甘愿跟随他。 他用略显忧虑的眼神看了看通向内殿的大门,在略微沉吟之后,米利厄诺斯忽然压低声音对法兰西斯轻轻的说:“也许您应该考虑遵循圣彼得的先例,要知道即使三次背主,也丝毫无损这位使徒的神圣。”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法兰西斯微微一愣,他认真的看着这个衣着华丽的罗马将军,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敞开。 “米利厄诺斯大人,陛下召见您。”站在门口的宦官向米利厄诺斯招呼着。 “请原谅我的失陪,”米利厄诺斯向法兰西斯微微行礼“我很高兴没有成为您的刽子手在,这样我至少可以不用担心死后被打入可怕的地狱。” 说着他被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向着法兰西斯微微一眨,随即就在宦官的陪同下走进了内殿。 “这个人就是米利厄诺斯?”看着消失在房门内的背影,法兰西斯低声自语,随即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名字“保罗……” 米利厄诺斯站在皇帝面前奋力的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他那因为双腿酸疼而不时移动一下的样子,让艾萨克感到说不出的烦躁。 当他终于向皇帝陈述完他那并不光彩的经历之后,艾萨克略微沉吟,随后冷漠的问:“那么你认为那些海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要知道他们甚至连那条厄勒冈都没有带走,却劫持了你的战船。 哦,对了,是劫持了罗马海军统帅的座舰!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居然成了一群海盗的俘虏,难道你觉得给自己家族丢的人还不够多吗?” 艾萨克不耐的来回走动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让他讨厌。 原本很好的心情,却因为米利厄诺斯带来的意外消息变得糟糕无比的皇帝毫不留情的讥讽着自己的表弟,丝毫不理会这个人刚刚立下了围困塞浦路斯舰队的功绩。 “可是陛下,至少我没有让敌人的一条船跑掉。而且我相信我已经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干了。”米利厄诺斯却显然并不很在意皇帝对他的态度,他甚至趁着皇帝不注意的时候,把身子靠在一张桌子边上,好让自己得到暂时的休息。 “为什么?”艾萨克冷淡的看着自己这个表弟,就如同一贯不喜欢自己母亲那一系的亲戚一样,他从来没喜欢过这个看起来愚蠢之极的表弟,即使这次他似乎突发奇想的把整个塞浦路斯舰队都困在了金角湾中,而给他最终在君士坦丁堡对祈祷者教团的清洗铺平了道路。 “我相信那个贡布雷就要回来了,”米利厄诺斯忽然用兴奋的口气说着“那些海盗想让我们相信他们已经逃跑,但是如果他们是驾驶着厄勒冈,那么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跑的无影无踪,但是他们却把那条船留在了金角湾里,我绝对不相信他们会舍得放弃那条船。” “也许的确如此。”艾萨克终于被米利厄诺斯的话引起了兴趣,他快步走到地图边,手指在地图上不住的移动着,当他看着那上面一条条通向色雷斯的道路上的障碍标记之后,他的兴趣不由更加浓重“所有陆上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锁,所以他们要用那条船接贡布雷回来,一定是这样的!” 艾萨克兴奋的叫了一声,他得意的看着旁边的米利厄诺斯,那样子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出来似的。 不过米利厄诺斯显然也并不想和他在这上面有所争执,他伸出比皇帝粗壮得多的手指在标志着博尔普鲁塞海峡的地方不住划动,当他的手指沿着欧洲一边的海岸线在地中海上划过时,他一双稀疏的眉毛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看来我们必须在海峡里阻止那个人了,”米利厄诺斯有些无奈的向皇帝说“能够让他上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们不可能所有地方都能安排下战船,所以我们只能在海峡里等着他,一旦那条船出现,罗马舰队就可以随时迎击他们。” “难道要我等着那个人?”艾萨克二世愤懑的盯着米利厄诺斯。虽然对这个肥胖的表弟实在没有任何好感,但是他却也知道自己这个之后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个人。 “那好吧,”艾萨克无奈的答应着,接着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米利厄诺斯前胸几乎就要挣破的铠甲外袍“不过你要保证,一旦那个人上了船,那么就绝对不能让他有再次登上陆地的机会。” “我向您保证陛下,只要那个人的确出现在海上。”米利厄诺斯回答着。 “那就太好了,”艾萨克的心情好像忽然好起来了“我想你还是应该得到奖赏,所以我可以让你自己挑选。” “挑选?”米利厄诺斯愕然的问着。 就在他还没明白皇帝的意思时,艾萨克已经指着旁边一张桌子上的搭建起来的君士坦丁堡城的模型向他炫耀的说:“你可以选择想要得到哪片地方的赎金,要知道君士坦丁堡人太富裕了,可是他们宁可把黄金藏在家里,也不愿意为帝国的繁荣出力,而现在我正在做的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财富交出来,要知道想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会敛财是很关键的。” “的确如此,我的陛下,的确如此……” 米利厄诺斯看着已经被皇帝用丝绸做成的小旗帜插得几乎到处都是的首都模型,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应付。 “至于那个法兰西斯,”艾萨克好像到了这时才忽然想起这个人,他一边举杯示意然后把红色的酒水一饮而尽,一边随口说:“我要在君士坦丁凯旋门下吊死他。” 听到皇帝这句话,米利厄诺斯不知为什么忽然身子一颤。端在手里的杯中的酒水不禁微微撒在他的衣襟上。 法尔哥尼勉强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海面,他的心里不住期盼着能看到陆地,但是他却一次次的失望了。 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在海上游弋的日子让人难熬,尽管所有人都不能不承认这条船的速度已经堪称快得惊人,但是法尔哥尼还是不由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阵的焦急。 从罗马人开始在金角湾外布下障碍网开始,法尔哥尼就一次次的试图强行突破罗马人的封锁,但是不论是做事谨慎的朱洛,还是忽然返回的丕平,甚至是那些海盗都坚决反对与罗马人的冲突。 而现在,经由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法尔哥尼终于站在这条船上。看着那些忙碌的海盗水手,剥尸者不由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笑容。 他想象着当终于见到伦格时,那些曾经奚落过他的人将会因为子爵对他的亲热和嫉妒不已样子就一阵高兴,而接下来让法尔哥尼感到意外的,却是丕平忽然下令沿着海岸一直向西的决定。 “我们要去哪?”法尔哥尼不解的问着。 他心情是十分复杂的,看着这个很早之前还只是一个小骑兵,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一位侍从骑士的年轻骑兵,再想象着那个当初对他恭敬无比,现在却俨然已经是大人身边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阿历克斯,法尔哥尼不由总是舔着开叉的嘴唇暗暗为自己做遭遇的不公感到愤懑。 这让他不由决定这次一旦会再次见到大人,一定绝不再离开! “我不知道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在刚刚进入色雷斯,就陷入那位色雷斯将军阿内塞的手里。” 丕平不耐的解释着,尽管一切看起来还算顺利,但是他却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他不知道色雷斯的局势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而他却始终记得,在离开之前子爵曾经一再吩咐他,他的成败决定着大人是否能顺利的返回君士坦丁堡。 尽管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丕平的意料,以至让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的,但是最终依然摆脱罗马舰队的幸运,让丕平对接下来素要做的一切更加小心。 他命令海船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前进着,每当有船靠近时,他都感到不安,临近成功的紧张让这个初次担当如此重任的侍从骑士如履薄冰。 远处如一条黑线般的海岸上隐约出现的一座城堡引起了丕平的注意,他登上船头,仔细的观察着那座城堡,同时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让自己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但是上帝显然没有听到他请求,随着逐渐越过突出在海岸一角的城堡的瞭望哨,他看到了铺设在城堡外墙下的道路上不住奔跑的一小队骑兵,同时随着一阵阵色雷斯特有的山牛角号的声音,他看到了几条小船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迅速划来。 “难道色雷斯人想抢劫我们吗?”身材高瘦的海盗头子愕然的看着划来的小船,有几次他已经决定用自己的船身狠狠把那些小船撞翻,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让他们靠上来,也许那些人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听着海盗头子的话,丕平不由想象着很可能就会出现一场海盗与强盗之间的战斗,他的头不禁开始微微发痛。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完全出乎船上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当一个军官用浓重的色雷斯腔调以贡布雷子爵的名义宣布,这条船已经被救赎骑士团征用时,丕平相信他听到了法尔哥尼因为意外而吐出的一句阿拉贡脏话。 而这句话还是不久前他刚刚学会的。 尽管因为小心谨慎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丕平和法尔哥尼还是不由为这突然的变化向着那个色雷斯人追问不已。 而他们得到的却是一个令他们既兴奋,又不由感到懊恼的消息……贡布雷子爵已经完全占领了整个下色雷斯全境,而上色雷斯,则也已经有一半归救赎骑士团所有! 而面前这些色雷斯人,则有着一个他们所熟悉的名字,护圣军。 正如同在耶路撒冷时一样,色雷斯人组成了一支做为救赎骑士团从属的护圣军。 当看到一面熟悉的红色黑十字旗时,丕平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法尔哥尼几乎可以震聋别人耳朵的呐喊已经在爆发起来! “我是法尔哥尼老爷,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吗,我是子爵大人最早的追随者,我甚至救过大人的命,还不住一次!” 法尔哥尼的话让护圣军不由一阵错愕,他们看着这个勉强能听懂掺杂着古怪语言咒骂大喊大叫的巨汉,在等他终于发泄完了之后,那个强盗出身的护圣军军官才有些不耐烦的说:“不论你是谁,不过我想你可以自己上岸去向子爵大人抱怨。”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军官的话,两个人霎时睁大了眼睛“子爵大人在这里?” “难道你们不知道?”军官用嘴唇向着城堡的方向微微一努“子爵大人已经从埃多尼亚到了小亚历山大港,他现在就在那座城堡里,也许正看着我们呢。” “圣母玛利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法尔哥尼愕然的回头看向丕平,回答他的,则是丕平一脸的莫名其妙。 法尔哥尼和丕平几乎是被人押解着走进了位于海岸边的城堡,而且一路上那些护圣军对他们并不十分客气。 看着那些身材魁梧一脸凶相的护圣军,丕平不禁为自己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感到茫然,而法尔哥尼干脆决定不再去想。 可是当他们登上城墙看到被称为小亚历山的这座色雷斯位于地中海的港口时,他们不禁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咦”。 就在这座并不很大的港口里,水面上几乎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海船! 而在岸上,繁忙的人们正在不停的向轮流停靠在岸边的船上搬运着各种各样的物资。 丕平和法尔哥尼蹙额的看着这一切,他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更让他们觉得无奈的,是他们见到的始终是一些陌生的面孔,直到终于在一条颇为幽静的甬道上,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索尼娅小姐!” 丕平几乎是惊喜莫名的叫了起来,这甚至让押解他们的护圣军立刻露出了敌意。 陪伴着一个看上去并不漂亮,却似乎充满一种能令男人印象深刻的气质女人的阿索尼娅闻声回过头去。 当看到丕平和法尔哥尼时,她不由露出了一丝意外,她一边向那个女人招呼着,一边快步走去。 当知道那个女人居然是保加利亚的公主时,丕平不禁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我相信我一定错过了什么,这实在不公平,我是一个骑士却没有能参加哪怕一次征服色雷斯的战斗。” 丕平抱怨着,但是当他看到法尔哥尼脸上已经涨的通红的神色时,他不由收起了那些抱怨。 “也许你们还有没错过的东西,”看着这两个人那种沮丧的神色,阿索尼娅不由笑呵呵的安慰着“难道你们没看到海港里的那些船吗,还有那些忙碌干活的人们?” “哦,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法尔哥尼开始兴奋起来,他舔着残缺的嘴唇急急的追问着,紧接着又大声宣布:“不过这次不论是什么,谁都不要想把法尔哥尼老爷赶走!” “如你所愿。”一个让法尔哥尼不禁发出低呼的声音从甬道的尽头传来“愿上帝保佑你们,我的朋友们。” 短短的瞬间,法尔哥尼残破的嘴巴微微一张,他慢慢回过头去,当他看到站在甬道尽头的那个熟悉身影时,他先是轻轻念了声上帝,然后就立刻大步向着那个人奔跑了过去! “大人!” 法尔哥尼抓住黑色外袍的下襟不住亲吻着,同时,他嘴里发出阵阵哽咽。 “起来吧我的朋友,”伦格看着剥尸者激动的神色微微叹息着“不要向活着的人下跪,这是上帝赋予我们大家的恩赐。” “耶稣基督,大人,我终于回到您身边了,”法尔哥尼只是不住喊叫着“我相信您没有舍弃我,就象在耶路撒冷一样,我会一直跟在您的身后!”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这一点。”伦格微笑着看着激动的法尔哥尼,当他看到走近的丕平时,他的眼中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大人,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给您带来了一条船。” 丕平有些疑惑的报告着,想起港口里的那些船只,他心中的疑惑不由更深,他不明白为什么伦格一定要一条君士坦丁堡的船。 似乎看出了丕平的疑惑,伦格看着港口的方向轻声一笑:“也许你们很快就又要有一次冒险了。” 伦格的话让法尔哥尼和丕平感到兴奋,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冒险等待着自己,但是却不由期盼着那即将到来的时刻。 一队队的士兵沿着城堡通向外港的狭窄道路缓慢的走着,不时有骑兵的战马发出一声声不耐的嘶鸣。 在港口里,一条条样式各异的海船缓缓的在水中起伏着,清晨的海风把船帆吹拂的发出一声声“噗啦噗啦”的响声。 撒里奥尔站在突出于海岸边的塔楼上,看着港口里不住穿梭往返的船只微微出神。 这位早先的埃多尼亚将军这时已经因为颇受贡布雷子爵器重,而成为了下色雷斯的副督。 不过正如伦格所说,人人都知道在那位被称为色雷斯总督的赫克托尔即将追随伦格离开之后,撒里奥尔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下色雷斯真正的最高官员。 这让撒里奥尔既兴奋又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显然不会让皇帝感到高兴的身份究竟能维持多久,同时他也不由为即将到来的另一场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冒险感到忧心忡忡。 虽然自认并不是伦格的亲信,但是撒里奥尔还是没有避讳的对伦格予以了劝阻,事实上除了赫克托尔,几乎没有人不为伦格决定做的的事情感到担心。 甚至当赫克托尔表示支持伦格的时候,一向对白化病人颇为畏惧的人们,也不禁向他表示出了不满和愤怒。 “但是这却是我们唯一的方法,难道你们真的要进攻那座城市吗?”赫克托尔用讥讽的口气,向所有表示反对的人质问着“难道你们不知道那是一座堪称受到上帝庇护的城市?” “可是这太危险了,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吗?”格里高利忧心忡忡的问着,对伦格那大胆得近似疯狂的计划最为反对的,恰恰是这些刚刚依附的色雷斯人。 做为刚刚崛起的新贵,来自色雷斯的追随者远远要比骑士团更为关心伦格的安危。 在他们看来,伦格已经成为让他们走上权贵之路的引路人,而他们的命运也与这个人捆在一起,不可分离。 这种想法,让那些大教议团里的贵族和平民都意识到圣子对他们的重要,这也让以格里高利和撒里奥尔为首的所谓色雷斯派,成为了发对伦格冒险,和抨击赫克托尔最为严厉的一群人。 但是最终在伦格的坚持下,色雷斯贵族们不得不接受了他们并不愿意看到的事实。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十九日的清晨,显得十分晴朗。 虽然略微还有些发凉,但是对于要在海上旅行的人来说,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就在这一天,在色雷斯通向地中海的小亚历山大港,一支小小的队伍登上了停留在港口里的海船。 没有人注意这些人,更没有人想到就在这一天的清晨,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已经悄悄的离开了色雷斯。 他最终的目的地,是由于艾萨克二世,而陷入令人不安的动乱和洗劫中的君士坦丁堡。 第六十二章 君士坦丁堡的“主人” 一一八八年六月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切。是很多罗马人都不曾想到的。 尽管在救赎骑士团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人隐约感到了不安和动荡,当时即便是对内情十熟悉的人,也不会预料到艾萨克二世会最终做出那种足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当耶路撒冷陷落的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不论是正教还是公教徒都不禁为基督世界所遭遇到的劫难而痛心疾首。 也正是因为这个,祈祷者教团的到来,让很多罗马人似乎看到了希望。 虽然关西欧各国重新组织十字军的消息,曾经一度让罗马人颇为兴奋,甚至殷切的期盼着来自欧洲大地的宗教兄弟能成为帮助他们拯救圣地的伙伴,但是罗马人对欧洲人特有的那种猜忌,却又让他们顾虑重重。 所以,当祈祷者教团在君士坦丁堡和罗马帝国的领土上出现时,罗马人甚至是颇为欣然的接受了他们。 在罗马人的眼中,一位属于罗马的圣子正是为他们所推崇欢迎的,而虽然关于皇帝和那位贡布雷子爵之间有着隔阂的消息,也并不是不为人所知,但是人们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会出现那种可怕的事情。 但是事实上,不论是祈祷者教团还是罗马的贵族们,在面对令人胆寒的大教堂广场上的屠杀时,他们才明白。所有人的确低估了那位似乎总是喜欢意气用事的皇帝。 流淌到排水沟里,染红了君士坦丁堡城河的屠杀,让一向喜欢挑剔和找茬的罗马人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皇帝的威严。 而那些可怕的皇宫卫队,则成为了艾萨克最终抓住机会彻底铲除异己的工具。 面对君士坦丁堡人,皇宫卫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怜悯同情,做为皇帝的私人军队,这支完全由外国人组成的雇佣军,就如同一群死神使者般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上出没。 先是平民,随后是那些被认为是祈祷者教团同情者的富商和贵族,直到最后那些在平时已经为皇帝所忌讳的大臣和元老,在逮捕祈祷者的名义下,一群群的罗马人被皇宫卫队带走,而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却没有人能够说清。 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显然被发生的一切吓坏了,和皇帝一样他也同样憎恨祈祷者教团,或者说是憎恨这个教团居然会支持他的敌人,那个对大牧首宝座野心勃勃的约翰.克马特。 所以当皇帝要他以宗教的名义宣布祈祷者教团为异端的时候,尽管知道这可能会给带来一场不容忽视的动荡,但是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对那个教团所宣扬的教义的不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皇帝的意志。 而且一切也正如皇帝所说,他看到了那个教团在索菲亚教堂广场上遭受到的近乎灭顶之灾的命运。而就在他还在为自己做出的正确选择庆幸不已的时候,艾萨克接下来做出的事,却让他先是感到不安,随即感到了极度的畏惧和恐慌。 对祈祷者教团的清洗很快就变成艾萨克乘机铲除异己的事实让大牧首感到畏惧,而且更加让他不安的是,皇帝所下的这些命令都是以他们两个人的名义下达的。 这让大牧首似乎看到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都在向他投来了充满敌意的眼神。甚至当他在屠杀之后的第六天,终于在索菲亚大教堂里开始了在那之后的第一次公开弥撒时,看着那些聚集在主教宫里的牧师们,大牧首不由有一种身处险境的孤独感。 虽然他知道依然还有很多人会向自己表示恭敬,甚至也依然有很多人支持皇帝,但是这却丝毫不能让他感到一点点的欣慰。 因为他知道,做为一个已经被视为屠杀基督徒兄弟的大牧首,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不会有个好结果了。 他总是从噩梦中醒来,然后跪在冰亮的地上祈求上帝的宽恕,而真正让他不安的则是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为皇帝推卸责任的替罪羊而忧心忡忡。 大牧首不相信艾萨克会如此简单的结束这一切,而且他也已经知道,对祈祷者教团的清洗只不过是这位皇帝试图彻底乘机消灭他那些敌人的借口而已。 而就在这个借口之下,大批的罗马人,或者说是被艾萨克皇帝视为敌人的人被以祈祷者教众或者是他们的同情者的名义送进了雷克雷监狱。 这甚至导致了那座庞大监狱的监狱长不惜得罪冒犯的直接向皇帝抱怨说:“如果您再不停止这样无休止的给我送来客人,那么雷克雷就会成为整个君士坦丁堡最大最热闹的集市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皇帝和大牧首两个的名义之下做出来的。 大牧首不能不为这样一个局面感到畏惧,他还记得,当初的罗马皇帝巴西尔一世,曾经为了平息西方教会的愤怒而牺牲掉了曾经对他的登基居功甚伟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格里乌,而自己显然还没有那位大牧首更加能让皇帝觉得不该被牺牲掉。 这样的想法不由让这位地位早已摇摇欲坠的牧首更加惶恐不安,而当他得知皇帝居然要把那个法兰西斯吊死在君士坦丁凯旋门下的时候。一种说不出的畏惧,让他不禁为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开始后悔不迭。 他知道,如果皇帝的这个决定变成现实,那么不论人民会怎么说,法兰西斯都将会被一些人奉为圣徒! 还有什么比殉道更值得被人推崇和崇拜的呢? 一个为了信仰而殉道的圣徒,将会成为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或者说是比英雄更加令人难以忘记的偶像。 一想到这个,大牧首就不禁为皇帝的决定感到一股难言的愤怒。他甚至毫无顾忌的向自己的亲信用一个普通牧首都不会使用的词汇抱怨皇帝的决定,同时他不由为由此可能会变得更加动荡的局势感到忧心忡忡。 但是这一切当中最让他感到难堪和不可忍受的,则是那个约翰.克马特对他的态度。 事实上,当克马特坚决甚至是毫不客气的表示拒绝遵循他的命令,把玛蒂娜从圣海伦娜祈祷室里带出来时,大牧首就知道自己的权威已经几乎荡然无存,尽管他知道自己在民众眼中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尊严,但是在君士坦丁堡的教会上层中,他已经感到了明显的孤独。 除了那些和他一样没有选择余地的教区长和神甫,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冷漠或者说是旁观的姿态面对着他和克马特之间的斗争。 这让大牧首感到了恐惧,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已经完全成为了需要依靠皇帝的附庸,而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一个可以随时被推出去的替罪羊,则完全取决于那位皇帝。 这让大牧首最终决定要做些什么,尽管知道这样可能会让自己的处境变成更加糟糕,但是他却不得不为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的局势奔走起来。 他开始在君士坦丁堡里到处活动,当他看到有卫队在逮捕那些祈祷者的过程中肆意屠杀时,他会停下来予以制止,而当听说有贵族甚至是牧师被牵扯进去时,他就去找那些皇帝刚刚提拔起来开始尝试权力味道的暴发户们,劝阻他们在做出决定时要小心谨慎。 但是这一切却似乎并不起任何作用,君士坦丁堡的权力一时之间已经完全被皇帝和他的军队所把持,甚至连君士坦丁堡城外的罗马驻军也开始加入到这个看似颇为华丽的盛宴之中。 那些军队和皇宫卫队开始一起为在城市里为皇帝到处抓捕他的敌人。而皇帝则用没收的金钱大方的贿赂着这些为他效力的军人。 整个君士坦丁堡成为了艾萨克二世的天下,这让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感到畏惧,同样也让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帝国元老院感到惶恐不安。 米蒂戈罗斯一直相信自己是一个对罗马的忠诚要远远高于对一个皇帝忠诚的人,所以当艾萨克二世同意,会在元老院向帝国元老们陈述发生的一切时,这位帝国元老院的首席元老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这一切终于要过去了,而且随着元老院的介入,米蒂戈罗斯似乎看到了一个让罗马在元老院对皇帝的牵制下,重新走向辉煌的机会。 但是,米蒂戈罗斯显然错了。 当他看到公然带着卫队,进入了元老院走廊的皇帝时,米蒂戈罗斯也终于知道了那位皇帝的目的。 如果说祈祷者是一个最好的鱼饵,那么艾萨克二世最终的那条大鱼是整个罗马! 一个依靠叛乱而登上皇位的皇帝,最为担心的是有人会模仿他的方法夺走皇位。 而一个皇帝最为忌讳的,则是由人能够分享他的权力。 早在查士丁尼皇帝时代,当尼卡暴动的吼叫声在君士坦丁堡上空盘旋,帝国陷入一片动荡的时候,查士丁尼却借助这看似危险的绝佳机会,以平息叛乱和守护帝国的名义,一举从元老院手中夺取了权力。 而从此之后,罗马帝国的皇帝们和帝国元老院之间的斗争就随着这个帝国悠悠岁月延续下来。 而现在,艾萨克二世所做的一切。就如同一个新的查士丁尼一样让罗马元老院不禁大吃一惊! 似乎很享受元老们怒目而视却不敢抗议的敌意,艾塞克得意的站在圆形大厅中间的空地上,当他看到米蒂戈罗斯冷淡的表情时,他向这个之前的盟友微微一笑。 “罗马元老们,你们请求我给你们一个解释,所以我来了,”艾萨克环视四周,然后转身走到自己的座椅前,慢慢坐下“做为你们的皇帝,我相信我能够让你们明白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一切都是必须的,而且我还要你们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的君士坦丁堡里,我要你们必须遵从我的意志。” “陛下,您应该知道按照罗马的法律,元老院绝对不能成为皇帝的附庸,虽然我们宣誓效忠于您,但是我们却不只是您的大臣,也是为帝国守护律法尊严的人。” 米蒂戈罗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但是他的心里却有着一阵阵的不安,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够阻止这位皇帝的,而且他也知道,正如艾萨克所说,在君士坦丁堡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这座城市的确是属于皇帝的。 这从艾萨克敢于破坏多年来的法律,公然让自己的卫队进入元老院的走廊就已经明白无误的说明了一切。 “罗马需要元老院,只有皇帝的罗马会因为残暴变成随时会沉没的船!” 一个元老大声的喊着,他的话立刻激起了艾萨克的愤怒,他一下从座椅里站起来,几步走到那个元老面前,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约束皇帝的人,还是你认为自己是个可以纠正皇帝的人?” “可是您呢,陛下,您又要得到什么,难道不是想剥夺我们的权力吗?” “我要你们,要君士坦丁堡,要整个罗马向我宣誓效忠,”艾萨克大声向这个元老们吼叫着“你们应该看看究竟是谁让你们拥有了眼前的一切,如果现在依然是安德鲁尼克斯时代,你们以为自己还可以坐在这里指责我吗?或者你们认为自己都是没罪的?你们忘了,你们也是参与者!” 当听到艾萨克提到那位被他推翻的前任时,整个大厅里不由一阵死寂,元老们沉默的看着站在空地上情绪激动的艾萨克,一阵压抑让他们再也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来。 正如艾萨克所说,当他发动暴*推翻他的前任安德鲁尼克斯一世之后,绝大多数元老并没有做出任何对这种叛乱行为的谴责,甚至当他宣布废除安德鲁尼克斯的儿子自立为帝时,这些元老也只是选择了沉默,甚至有人还予以了赞许。 赞许者固然成为了艾萨克的同谋。而沉默者也无法推卸他们的责任,而这一切换取来的,是艾萨克宣布承认这些人为罗马的终身元老。 这曾经让这些罗马元老为自己下注般的胜利庆幸不已,但是到了现在,他们却才终于明白,自己要为当初的选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且很快我将拥有一支能主宰整个地中海的舰队,”艾塞克在大厅里走着,他登上一层层的原型平台的台阶,在那些元老们的身后缓缓经过,同时向他们用催眠般的声调轻轻许诺“只要我可以得到所有的权力,我会让你们看到一个新的罗马,我会让地中海再次成为罗马人的湖泊,至于那些即将到来的十字军,我相信他们在看到罗马的强大时,只会乖乖的听从我们的驱使去对付异教徒。” “可是这种权力却也能让罗马陷入混乱,”那个倔强的元老向在平台上走着的皇帝高声指责着“现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这些,现在人民感到不安,他们已经对您的卫队感到畏惧,这绝对不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 “我会结束这一切!”艾萨克同样大声的回答着“我知道君士坦丁堡人现在为他们的处境担忧,但是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我的敌人,或者应该说是罗马的敌人已经被我镇压下去,我将在明天让君士坦丁堡人看到那个所谓的智者的下场。” “上帝,那样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成为尼禄的帮凶,”米蒂戈罗斯心头猛然一跳,他不安的看着已经慢慢做到他附近的皇帝,在尽量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之后,他低声说:“陛下,我不认为公开处置那个法兰西斯是一个很好的主意,您应该知道那个人在民众中的声望。在君士坦丁堡人心目中,那个人就是传播圣子福音的使徒,如果那样做,也许会出现很可怕的后果。” “你认为罗马人会因为一个法兰克人而反对他们的皇帝?”艾萨克二世不满的看着米蒂戈罗斯,如果说之前在对付伦格时,这位元老的确还颇为让他满意,那么现在在他看来,这个人就已经开始变得让他厌恶了“如果那个人想成为一个他自己的殉道者,那么我会让他满意。如果罗马人需要一位使徒,我却不会让他们如愿。” 艾萨克说着走下台阶,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眼前这群已经变得不知所措的罗马元老们:“我可以给你们时间考虑,但是时间却不会很多,当我在明天宣布对那些祈祷者最终的审判前,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答复。同时我也请你们记住一点,你们只是终身的罗马元老。” 说完这句赤裸裸的威胁,艾萨克忽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粗鲁甚至是毫无礼貌的推开身后的椅子,转身向着敞开大门的走廊里走去。 “这可真是一场灾难,我的上帝呀……” 看着皇帝消失在走廊拐弯处的背影,米蒂戈罗斯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君士坦丁凯旋门的门柱下,突然出现的一队工匠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看着那些工匠手脚麻利的搭建起的台子,民众不禁开始暗暗议论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而且皇帝已经决定即将在第二天宣判所有祈祷者的消息,也早已经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里到处传扬。 木台很坚固,当木楔钉进去,同时台子上一个个的绞刑架树立起来时,人们不由感到了一阵阵的恐惧。 正如艾萨克对元老院说的那样,对于祈祷者教团的搜捕,随着皇帝对元老院的造访而忽然停止了下来,尽管还有人被从家中带走,但是皇宫卫队却显然接到了命令,尽管这让那些已经因为财富而变得贪婪的雇佣军感到颇为不满,但是在艾萨克再次付给了他们一大笔金钱之后,皇宫卫队还是逐渐的停下了那种疯狂般的搜捕,同时驻守外城的罗马军队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君士坦丁堡。 “混乱能够让一个皇帝丧命,但是也能让一个皇帝变得更加强大,”看着街道上迈着整齐步伐隆隆而过的罗马军队,一个站在临街长廊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向身边的同伴低声说着,当他看到那个个子略微矮小的同伴似乎不解的表情时,他发出一声沉沉的笑声“不过这位皇帝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查士丁尼,甚至是君士坦丁,但是他却只是艾萨克。” “那么谁才是罗马人的君士坦丁呢?”身材略显矮小的同伴透过垂在眼前的帽兜边缘看着经过的军队“而且这一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要知道罗马并不是一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里发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件坏事,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艾萨克的野心已经让这个帝国逐渐失去了他们在欧洲能与人抗衡的力量,这个人毕竟不是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 “我想你是在说保加利亚和色雷斯?”矮个子的同伴声音里露出了一丝醒悟,当因为抬头被阳光照射到时,伊莎贝拉那位前任女卫队队长的脸显露了出来。 “说的对,是保加利亚和色雷斯,”玫瑰十字的首领颇为满意的看着黛萝“我不能不承认你比很多女人都聪明,要知道即使是我们当中很多男人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认为应该阻止这位皇帝的愚蠢。” 说着凯尔向黛萝微微示意,他们沿着街边的长廊慢慢走着,同时不住的注视着街道上经过的军队。 “腓特烈在保加利亚和色雷斯所做的一切绝对是国王无法容忍的,”凯尔缓缓的迈着步子,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座高大阴森的行刑台“要知道没有一个国王能允许他的对手变得比自己强大,腓特烈的野心已经到了让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地步。” “那个贡布雷已经阻止了他,”黛萝低声说着,她看到当说到贡布雷时,凯尔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轻微的失神“难道你认为他还会回来阻止艾萨克吗?” “如果真是那样,也许对我们来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凯尔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别忘了,在大教堂广场上那些祈祷者对那位公主的称呼。” “抹大拉的玛利亚……” 黛萝轻轻自语着,过了好一阵她不由微微的问:“如果这真的是上帝的意志,那么那个贡布雷难道会在君士坦丁堡创造一个那样的奇迹吗?” “如果真是那样,也许我们会看到一个能把腓特烈拽入东方泥潭的奇迹。”凯尔的嘴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正如你所说的,这一切可能真的是上帝的意志。” 米利厄诺斯用尽全力让自己在甲板站得稳当些,不过当晃晃悠悠的他看到朱洛那如履平地的步伐时,他不由沮丧的放弃了这个徒劳无功的奴隶。 “船是我的噩梦,大海是我的地狱。”米利厄诺斯不住向伺候着他呕吐的仆人唠叨着,同时他向朱洛费力的招手,请这位不知道是客人还是俘虏的骑士走到自己面前。 “请原谅我不能站起来迎接您,不过我想知道您的舰队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投降。”米利厄诺斯喘息着问到“您知道我的办法虽然并不可靠,可是我们的确困住了塞浦路斯人。而且尽管我很佩服你们的忠诚和勇敢,皇帝陛下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我建议您还是接受我们的条件。” 一直沉默的朱洛,有意思的注视着这位晕船的罗马海军统帅,而他也不能不承认,尽管这个肥胖得足以让他厌恶的人看上去十分愚蠢,但是他那个并不可靠的办法,却的确如他所说颇为奏效。 金角湾外那特有的洋流让由绳索和大块大块的原木制成的“米利厄诺斯网”,(这是这位罗马将军为自己的创举定的名字)就如同一团团真正的蜘蛛网般,在海湾外狭窄的海面上形成了一片难以逾越的障碍。 任何试图越过这道障碍的船只都会因为陷入那些绳索和原木的纠缠而难以前进。 但是这并还并不是最可怕的,一想到就在金角湾两岸架设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投石机,朱洛就不能不承认,这个看上去简直堪称简陋的方法,却实在是封锁港湾的一个好办法。 但是朱洛却显然不想投降,尽管米利厄诺斯多次提出向他保证,但是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事实上艾萨克二世已经已不止一次催促米利厄诺斯对塞浦路斯舰队予以进攻,但是却都遭到了这位海军统帅固执的拒绝。 “那支舰队会成为诱饵,”米利厄诺斯向皇帝做出的解释充满自信“而我就在海上等着那位圣子。” 为了证明这个,米利厄诺斯一直在博尔普鲁斯海峡中游弋。 知道终于有一天,桅杆上的哨兵发出大喊: “大人,那条被截走的战船出现了!” 第六十三章 历史的巧合 “大人,您认为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会是个什么样子?”站在船舷边的赫克托尔声调低沉的问着。 虽然在海上。这位救赎骑士团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并不比某位罗马海军统帅好到哪里去,但是因为他那天生苍白的脸色,所以旁人也轻易无法发现这时的赫克托尔,其实已经因为昏船在下面底舱自己的那块小角落吐得一塌糊涂了。 “我相信那应该是一个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伦格轻轻叹息一声“要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所面临的将是以前任何时候都没有遇到过的局面,而且我相信这种局面绝对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但是,您难道不是已经决定要面临这一切了吗?”白化病人低声问着“或者您不应该这样让自己受罪,如果随意放纵自己,也许会变得简单很多。” “你是在暗示么?”伦格回头看着赫克托尔,他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随便说出这种话,这让他隐约能猜测到自己这位以善于阴谋诡计著称的手下,话里那强烈的暗示。 “大人,如果您需要一定王冠甚至是皇冠,也许一切反而会变得更加简单,”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只有激动时才会出现的那种微微的红潮“我可以想象您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样子,这难道不是更能让您和我们所有人接受的吗?”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伦格微微皱起双眉,他知道该是和自己这个亲信进行一次长谈的时候了“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对瑞恩希安的承诺,我向他承诺了一顶罗马皇帝的皇冠。而这个也是我这次冒险返回君士坦丁堡的目的。” “难道您就不为自己寻找些什么吗?!”赫克托尔似乎忽然激动起来,他尽量压低声音,可是却依然无法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难道您真的是一位圣子,一位对世俗的一切都不在眷恋的圣人,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赫克托尔激动的样子落在伦格眼中,让他不由暗暗一阵感叹。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至高的权力,伦格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那些人的变化。经过了在耶路撒冷的血战,经过了在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的征伐,这些当初跟随自己的人随着自己进入了如天堂般繁华的君士坦丁堡。 这让他们看到了他们从没见到过的盛况,也让他们亲眼看到了做为罗马皇帝和那些贵族的尊严和奢华。 这一切都是无法回避的诱惑,这诱惑让当初追随他的人觉得为之付出的的确是值得的,而且随着在色雷斯的经历,这些人更是为刚刚尝到的权力果实的甜美感到陶醉不已。 任何人,不论是多么令人尊崇的人,如果要在这个时候从这些人的嘴边夺取这些果实,都将是无比危险的,甚至就是自己,如果这么做也可能会遭遇到无法想象的可悲下场。 这就是权力的威力,和权力的诱惑。 就如同令人上瘾的毒品,一旦尝试到了它的甜美,就几乎再也没有人肯放弃它们。 “赫克托尔,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伦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他需要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知道赫克托尔能够如此支持自己这次危险的航行,甚至还坚持和自己一起冒险。这里面所拥有的含义,所以他更需要有人能够理解和支持自己,而且他相信如果这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白化病人“可是我想你也应该比任何人清楚,我要得到的绝对不只是一顶罗马皇冠。” “但是大人,您必须要让您的追随者们知道他们能得到什么。”赫克托尔回头看着船上忙碌的人们,尽管海面上起伏跌宕,但是那些人依然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干劲。 “看看他们大人,他们相信您能让他们拥有比现在更多的更好的东西,而且我想您已经意识到,色雷斯人肯支持您,是因为您赋予了他们一个以前所没有的希望,那么现在您要做的,就是给所有人的一个保证,保证他们能得到他们希望得到的,您知道那些色雷斯人需要这样的保证,而且所有人也都需要。”赫克托尔沉沉的向伦格说着,他的眼中闪动着近似逼迫的光芒,同时因为紧张而浮现在脸上的昏红,看起来就如同一团火焰般那么明显“请您告诉我,大人!” “是的。我应该告诉你……” 在赫克托尔的盯视下,伦格微微点头,他知道这样的疑问迟早会到来,当终于要面对分配那香甜的权力果实时,一切之前的追求信仰都会在一瞬间变得没有任何价值,不论当初凝聚起这种信仰的时候,曾经拥有多么伟大的信念和意志,但是最终这一切却都还是要由贪婪取代。 “赫克托尔,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得到你们所希望得到的东西,这些并不是谁的赐予,而是你们为自己争取来的,这是你们每个人的权利。”伦格慢悠悠的回答,随即他转身,用双肘支着船帮看着宽阔的海面。 “那么,大人您呢,您给自己留下了什么?”赫克托尔依然沉声问着“您应该知道,如果您没有一个足以让我们所有人感到安全而且足以为之效忠的地位,那么不论是对您自己还是对整个教团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我们不止要拥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更希望您能成为让我们依靠的支柱,我们必须要知道您将自己置于什么地位,只有那样我们才能感到安全。” 听到赫克托尔的话,伦格凝视海面的脸上不由现出了一丝自嘲般的笑容,他回头看着殷切的注视着自己的白化病人,轻声问着:“告诉我,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你自己要问我的吗,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想法。” 赫克托尔默默的看着伦格,虽然他并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却已经完全明白无误的说明了一切。 “告诉我,都有谁?”伦格低声问着。 “大人,事实上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法兰西斯大人已经和我说过这些,”赫克托尔终于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不过当他看到伦格眼中开始变得低沉的神色时,他还是在微微一滞之后才继续说“请原谅大人,不过必须这样。不论是教团,骑士团还是您的领地和附庸,都需要您必须拥有一个足以堪称能与您的身份相当的地位,甚至,”说到这里,赫克托尔略显犹豫“甚至就在离开考雷托尔之前,马克西米安已经提出过这个,而且他在我们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已经给法兰西斯写过一份密信。” “那么你们希望我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呢?”伦格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大人,我们希望您能保证您现在赋予我们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是完全可以被延续和被视为被上帝允许的,而这一切首先需要您自己拥有能赋予我们这一切的权力和地位。” 说到这里,赫克托尔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尽管因为船身的不住摇晃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但是他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然后慢慢跪下。 “为了教团,为了骑士团。为了所有追随虔诚的祈祷者信念和理想的人,更为了您自己,请接受我们对您的请求,我的陛下。” 随着赫克托尔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出现在甲板上的人们慢慢围拢了过来。 伴着赫克托尔的动作,这些甘愿跟随伦格穿越被罗马舰队封锁的博尔普鲁斯海峡的人们,缓缓跪在甲板上。 他们默默的看着这个拥有着圣子之称的年轻人,同时那种殷切期盼的眼神里流淌着一阵阵炙热得足以疯狂的激情。 伦格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一时间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如果这里不是在跌宕起伏的地中海上,如果这里是那个遥远国度的一座军营中,如果眼前这些人是一群前世所熟悉的东方面孔。如果发生的这一切再提前一百多年…… 伦格有那么一阵觉得这一切简直令人感到好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相隔万里,历史却发生了如此相似的奇迹。 但是看着这些人,他却知道眼前的一切,事实上却完全是由自己所造成的。 “起来吧,我的朋友们,”伦格抬起手向着眼前的人微微做了个手势“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不会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帝……” 伦格的话让所有人不禁发出一阵低呼,而就在伦格接下来继续向他们大声宣布出自己的决定后,站在桅杆上的瞭望哨忽然向下发出了大声的报告呐喊:“大人,看!” 卫兵的呼喊让米利厄诺斯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玩具,而显得兴高采烈的孩子似的笑容。 他向着朱洛微微一扬下巴,随即嘴里发出了“呵呵”的含糊大笑。 “看来我也有得到上帝启示的时候,”米利厄诺斯低声向诸位法兰克骑士说着,随即用力抬起手臂,向着已经围拢到船帮边看着海面上的将领们大声命令着“快,迎上去,去拦下那条船!” 随着他的命令,与米利厄诺斯的座船同时在海上游弋的两条罗马战船,开始向着海上迎面而来的那条当初被劫持走的罗马战船迎了上去。 那条船开始缓缓转向,看着它那似乎要摆脱自己的样子,米利厄诺斯不由开始担忧起来。 “不要让他们跑掉,要知道那可是整个舰队里最快的一条船!”米利厄诺斯向着身边的水手们不住喊叫着,同时他不停的命令紧跟而上的另外两条罗马战船全速向着敌人围堵过去。 “您放心大人,现在海峡里正在刮逆风!”一个罗马士兵奔到米利厄诺斯身边大喊着“他们要想转向就必须要从我们两侧的卫船的面前过去,那时候我们的卫船就能缠住他们!” “哦,是吗!”米利厄诺斯高兴的用力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去告诉我们的人,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可是大人,那条船上的那个人……”年轻的士兵有些犹疑的看着米利厄诺斯。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米利厄诺斯回头看去,他看到甲板上的罗马士兵们脸上正流露着一阵阵的不安,尽管他们他们知道自己的是敌人的三倍,但是一想到那条船上可能会有那位拥有圣子称号的贡布雷子爵时,罗马海军还是不由紧张万分。 “罗马人,你们只要听从我的命令!”米利厄诺斯高声喊着。 “骑士。我曾经想过,为什么那些海盗宁放弃厄勒冈,也要夺取我的船,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他们是在为那个贡布雷子爵夺船,”米利厄诺斯笑吟吟的向和他并肩站在船帮边的朱洛说“他们要把他送到君士坦丁堡,而且我相信这位大人一定会用冒险的方式偷渡博尔普鲁斯海峡,因为整个海峡已经完全被我们的舰队封锁了,而一条罗马战船显然最容易混过去。” “所以你宁可亲自在海上受罪,也要带人在海峡边等着贡布雷子爵?”朱洛颇为意外的看着米利厄诺斯,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当初谁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胖子,却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缜密心思,甚至朱洛怀疑,艾萨克皇帝本人是不是了解自己的这个表弟。 “哦,如果我愚蠢顽固的守在金角湾外等着你的舰队投降,也许就错过这次与子爵大人的见面了。”米利厄诺斯用胖手轻轻拍了一下船帮,接着他就在一声轻叫中举起手,仔细看着被粗糙的船帮上一根木刺刺伤的手指“上帝,我发誓这次之后,再也不上船了,我要向皇帝辞职。” 海面上,那条被罗马人认出的战船不住的在跌宕的海上起伏着,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继续前进时,那条船在转了半个弯子之后,却忽然随着海流斜向着,朝着罗战船的缝隙中迎面而来。 “哈,看来那位大人是要和我们决一死战了。”米利厄诺斯用力拍打粗糙的船帮,因为兴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手掌上已经被割出的几条伤痕。 随着那条船逐渐靠近,隐约看到了船上正在忙碌奔跑的水手,当他们看到桅杆上依然飘扬的罗马军旗时,罗马士兵们不由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喊叫。 “我相信那个贡布雷子爵应该是个很,很勇敢的人。上帝,这破船难道就不能再稳点……”米利厄诺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翻腾,他为了站稳甚至让两个士兵把他紧紧挤在船帮上,但是闻着他们身上的汗味,他又不禁觉得一阵阵的恶心“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位圣子在我的三条船的围攻下,是不是能逃出去。” 说着,他终于用力推开全身汗渍依然紧紧依靠着他的一个卫兵,用足力气向着身边的罗马海军发出大喊:“为了罗马!” “为了罗马!!” 呐喊声霎时响彻甲板,立时另外两条战船上紧接着也响起了同样的呐喊! “上帝保佑……”朱洛看着那条已经逐渐靠近依然还挂着罗马军旗的战船发出一声轻轻的祈祷,随着那条原本想要依靠伪装偷越过封锁的战船越来越近,朱洛感觉到了身边的米利厄诺斯那越来越紧张的神色。 “上帝保佑。”米利厄诺斯把十字架举到嘴边轻轻亲吻,同时他看到很多四周的水手也在纷纷亲吻和在胸前划着十字架,他们的眼睛始终紧盯着那条已经能够看清上面情景的罗马战船,同时嘴里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急促的祈祷。 “上帝原谅我的罪,不过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上帝的儿子,那么他就不会因为我而停下他进入君士坦丁堡的脚步,主基督也是在进入了耶路撒冷之后才最终走向十字架。” 米利厄诺斯的嘴里喃喃自语,然后他紧盯着那条正迎面而来的战船,从他那肥厚的喉咙里爆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 “准备进攻!” 三条呈箭头状的罗马战船开始变换队形,随着居中的米利厄诺斯的座舰逐渐放慢速度,两侧的战船渐渐的超越,就如同一个张开了巨大缺口的网兜般,他们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包裹过去! “大人,您应该立刻到下面去。”仆人不安的催促着米利厄诺斯,看着迎面而来的敌船,他的小腿开始发动,当他看到米利厄诺斯同样并不好的神色之后,他更是用足力气,把并不十分坚持的主人向底舱里拖去。 “我应该看着这一切的,我应该亲眼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一位真正的圣子。”米利厄诺斯靠在底舱的角落里,任由由于在不住变换方向,晃动得越来越激烈的船身把他摇得天昏地暗。 “但是如果那个人并不是圣子,难道您该为了那么一个人冒险吗?”远远的靠在船舱另一边的仆人奋力想让自己不随着船身来回摇晃,但是他的头却不住的在船板上撞来撞去“但愿这一切快些结束吧,我的上帝,大人这简直就是一个摇晃的地狱!” “住嘴,你的话会把魔鬼招来的!” 米利厄诺斯气愤的呵斥着仆人,可是就如同要证明他这个担忧似的,一阵充满惊恐的呐喊忽然从甲板上暴然响起! 米利厄诺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能要召唤仆人扶他起来,可是就在仆人刚刚跌跌撞撞的站起要向他走过时,一阵沉闷的,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响声忽然从身边,或者说是从离他们不远的船壁外传来。 那声音就如同千万根木头拧在一起才会发出的那种挤压的声响,同时也如同来自深海中的怪兽发出的可怕的吼叫。 在那一刻,米利厄诺斯相信看到了仆人脸上和他自己一样露出的错愕神态。 随即伴着从甲板上传来的更大的惊叫,和一声从船壁外发出的可怕的巨大轰鸣,仆人的脸就忽然消失在他的眼前! 伴随着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狂涌而入的海水把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体如抛举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般猛然卷了出去! 随着一声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喊叫,米利厄诺斯沉重的身体被狠狠的向上冲起,就在他嘴里发出哭爹喊娘般的凄惨哀叫声时,被海水挤压得由底舱向上爆裂开的甲板碎片立时四处飞溅,四分五裂! 米利厄诺斯就在这些甲板碎片的冲击中如同一个抛石机扔出去的石弹般,被猛然扔上了甲板! 随即他的身体在甲板上开始疯狂的滚动,随着不知道撞倒了几个人,和被一些坚固的东西格挡住而发出的一声声惨叫,米利厄诺斯终于狠狠的撞在了一侧的船帮上! “我的上帝,发生了……”爬在甲板上的米利厄诺斯惊恐的喊叫着,当他抬起头来时,他忽然停住了喊叫,只有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因为倾斜而只能看到高起的另一边的船帮外已经紧紧镶嵌进了自己座船船腰的半截可怕船影。 没有相互的叫嚣谩骂,没有你来我往投射出的弩箭和火把,甚至没有哪怕一点点最简单的战斗! 令米利厄诺斯大出意外的,那条战船居然刚一开战就以令人畏惧的可怕气势直接撞击上了米利厄诺斯的座船! 船头上包裹在木椽外的坚硬铁艏毫不留情的撞在了米利厄诺斯座舰的侧面船帮上,完全消失了的船艏狠狠的陷进了船腹之中,被撞击得倾斜的战船不时的在急速涌进的海水的挤压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可怕声响,一时间刚刚还气势如虹的罗马战船上,立时变得一片大乱! 而随着海水不住的狂涌,米利厄诺斯立刻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在不住的旋转。 “上帝呀,要沉船了!” 第六十四章 重返君士坦丁堡 一声大叫从米利厄诺斯身旁不远处的地方响起。就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两个罗马士兵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那两个士兵用力拉着他的身子向一条小船冲去,然后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他拉上了船:“大人,您必须立刻离开,我们的船就要沉了!” “那个贡布雷,我要看到那个人!”米利厄诺斯在这时却忽然固执了起来,他晃动着肥胖的身子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又一个踉跄栽倒在小船里。 “大人,那条船上的都是海盗,是海盗!”士兵大喊着,而这时米利厄诺斯才愕然发现,那条船上根本没有他猜测的那些跟随着伦格一起偷越海峡的祈祷者教团的人,而是一群手舞利刃的海盗! “上帝,我上当了!”米利厄诺斯忽然明白什么的愕然一愣,可接着他就因为放下小船的猛然一荡重新栽进了小船里。 两条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战船发出一声声令人胆寒的沉闷的挤压声,随着船身里的海水越来越多,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的船体开始从中间发出爆裂的闷响,随着一个个白色浪花从船底下涌上来,终于随着一声可怕的大响,两条如“T”字般扭曲的战船开始围绕着米利厄诺斯战船中心出现的漩涡盘旋起来,伴着一阵阵的大响。两条战船就好像是被卷曲起来的脆饼般向着中间挤压过去! 终于,漩涡中心突然向上冒起一大股可怕的浪头,随即战船就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中轰然向下沉去! 米利厄诺斯坐在小船里任由旁边的士兵拼命的划着桨,而他只是死死盯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疾的漩涡对面那些正同样奋力向远处划去的小船,那正是那条被劫持的战船上逃走的海盗们! “我上当了……”米利厄诺斯愕然回头向远处的海面上看去,到了这时,他才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已经完全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蒙蔽欺骗了。 劫持他本人,劫持他的战船,甚至还又在他所游弋的海峡中再次出现,甚至还欲逃又战,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或者说是任何一位罗马海军将军认为,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一定就在那条船上! 而事实上,那个人却根本不在,或者说也许那个人这时已经乘着他们正拼命追逐这条战船的时候,早已经越过了他们的游弋的地方,进入了博尔普鲁斯海峡! “可是那是什么时候,那些接应贡布雷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金角湾,我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米利厄诺斯的头脑随着海水的荡漾不住寻思着,直到他终于看到了被救上另一条船的朱洛“我的上帝,我怎么会忘记了那条厄勒冈……” 米利厄诺斯嘴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呻吟。 到了现在他才想起来,就在金角湾的港口被他围困起来的那些天里,那条令人憎恶的厄勒冈总是示威似的每天沿着“米利厄诺斯网”的边沿巡游一番,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样子,甚至连在圣宫宫墙上的艾萨克二世都曾经亲眼看到过。 “就是那个时候了。”米利厄诺斯无力的把肥胖的脸颊贴在潮湿的船舷上低声呻吟着“那些海盗利用这个时候悄悄的放下自己的同伴,而我们的人则完全被那条船吸引了,是这样的吗,骑士?” 听着质疑,刚刚险些被卷进漩涡的朱洛无力的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将军,”他抬起头,头发上依然流淌着海水看着肥胖的罗马人“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猜中了一切,这让我十分惊讶。 不过我相信一切都已经晚了,贡布雷子爵应该已经越过了你布置的封锁,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海峡对岸登陆了。” “你参与了这一切,一个骑士居然用欺骗参与了这样的阴谋?”米利厄诺斯依然有气无力的趴伏在船舷上,任由溅起的海水冲到他的脸上。 “那么就报复我吧,你可以就在这里处决我,而我不会认为这有违你的身份。”朱洛的声音显得很平静“要知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真的很想杀掉你,骑士,”米利厄诺斯用力撑起疲惫的上半身,他沉默的盯视着朱洛好一阵之后,脸上慢慢的出现了一丝笑容“不过,杀掉你对我们大家都有什么好处呢?相反,我相信如果你活着也许会更好。” 说完。这为肥胖的罗马海军统帅用力把自己身子向着身后一大堆杂乱的绳索杂物上挤了挤,在用一双细小的眼睛看了朱洛好久之后,忽然小声说:“骑士大人,我只希望我对您的宽恕,能让我见到贡布雷子爵之后得到应有的回报。”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四日,就在米利厄诺斯的小舰队在海峡中和那条战船纠缠的同时,在远离君士坦丁堡的地方,伦格带领跟随他一起冒险的三百名追随者,越过海峡上罗马舰队的封锁,登上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岸边的陆地。 比尔毕拉是一座并不很受人注意的小镇,只有每到这里特有的那种青苹果成熟的时候,比尔毕拉才会显得热闹起来。 但是虽然今年的青苹果已经即将临近丰收,但是整个镇子上却依然显得颇为萧条。 这种情景让镇子上的牧师和老爷颇为焦急,但是他们却对这一切束手无措。 比尔毕拉人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因为对上帝的虔诚而受到惩罚。 做为一个有着虔诚传统的教区,这个镇子上的牧师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年中附近最为丰富的食物和甜美的葡萄酒,牧师们不需要为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令人烦恼的纠纷和各种令人担忧的异端邪说发愁,更不用的担心自己会忽然断了这看起来颇为不错的享受。 但是这一切却在一个让人心烦的传教士来了之后改变了。 比尔毕拉人开始跟随那个衣衫普通却似乎总是精力旺盛的传教士到处走,当牧师们以为那又是一个因为看重了这片地方的富饶而试图分一份的同伴时,那个人却用让他们愕然的布道向他们的地位发起了挑战。 随后有那么一段时间,牧师们不得不整天面对这个人提出的一个又一个对他们的质疑,而那些问题却又是那么尖锐而不容推诿。 这让本教区的牧师曾经尽管愤怒却又一度毫无办法。 直到终于有一天,几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士兵出现在镇子上。 他们在毫不留情的痛打了那个自称为祈祷者教团的传教士后,封闭了他的那间破烂不堪的小屋,然后把那个人推上马车带进了城里。 从那之后,比尔毕拉人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传教士,可是当本教区的牧师们为子哦及终于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之后,他们却愕然发现,那些原本应该恭顺的聆听他们教诲的教民。却似乎变得不那么恭敬了。 甚至在那些人当中,开始有人悄悄的质问牧师们是如何证明自己是受到了上帝的启示,而普通民众却为什么没有资格拥有这个上帝赐予所有人的恩典。 这让牧师们一度恼怒不已,而最让他们感到愤怒的,是这些原本应该为向君士坦丁堡和圣宫里运送当地特有的青苹果的农夫们,居然用一种有违多年来习惯的恭顺拒绝为皇帝服务。 “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捉拿我们兄弟的人送去美食呢?”一个多少读过些书的小地主向其他人这样说着“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我的苹果烂在树下。” 正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比尔毕拉人开始不再理会牧师们对他们的命令,而是看着那些原本应该已经端上皇帝餐桌的苹果掉在地上,然后逐渐腐烂。 “苹果烂掉也许会让我们伤心,但是却总比没有了良心好,”依然是那个小地主,向其他人这样说。 这终于让他成为了最不受那些牧师喜欢的人,也正因为这样,这个小地主被人吊在了他自己家大路边的一棵苹果树上,受着六月炙热的阳光的暴晒折磨。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一队似乎是远道而来的队伍,忽然来到了比尔毕拉镇外那一片苹果园前。 看着吊在路边树上的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法尔哥尼不由鼻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声,他催动战马走过去,在看着那个被晒得似乎已经脱了一层皮的人一阵之后,伸手在他的身上掏摸起来。 “但愿不是个被人抢光的穷鬼,”法尔哥尼嘴里不住唠叨着。当他终于从这个倒霉蛋身上摸出一个小小的银币时,他才无奈的哼了一声“真是个穷鬼。” “上帝保佑我,让我免受劫难……上帝赐予世人他的真意……”那个被吊着的人似乎因为剥尸者的这阵折腾清醒了过来,他的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随着他发出的一阵含糊不清的祈祷,这个小地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随即他就发出了一声把经过的战马都吓得不轻的惨叫! “上帝呀救救我吧!神圣的圣子!” 看着眼前这张丑陋无比,几乎就要贴到自己脸上的怪脸,小地主不住的大叫起来,那种凄惨的声调甚至连比赛弗勒斯都不由发出一声嘶鸣。 “闭嘴你这个该被吊死的混蛋!”法尔哥尼大叫着“别装成一副可怜相,你肯定是个大罪犯,否则怎么会被吊在路边却没人肯救你。” “哦上帝。看看这些人吧,”尽管被吊得头晕眼花,但是小地主还是不由发出了一阵愤怒的诅咒“他们亵渎上帝的意志,还把自己装扮成好人,这个世界堕落了,所以上帝才会派他的小儿子来拯救我们。” “你说什么?”刚要用力拉紧绳子的法尔哥尼停了下来,他抬起这个人的下巴仔细的问“你再说一遍?” “随便你们折磨我吧,可是上帝会看到我的虔诚,会拯救我的灵魂。”小地主嘴里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直到紧吊着他身体的绳子忽然断掉,他的身子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告诉我,你是个祈祷者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汉弗雷低声问着躺在地上呻吟的这个人“这很重要,告诉我你是祈祷者吗?” “对!我是祈祷者!我们都是!要把我们怎么样,吊死?火烧?就象你们对待法兰西斯大人那样?”小地主这时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躺在地上大声喊着,同时紧闭眼睛等待接下来更可怕的命运。 “你说什么?!”一个急促的声音忽然从队伍里响起,就在小地主还没看请粗时,他的身子已经被人一把提起,眼前立时出现了一张因为焦急和愤怒几乎变形的脸。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法兰西斯怎么样了!”伦格用力摇晃着倒霉的小地主,直到汉弗雷从旁边一再提醒,他才无奈的放松已经被快被勒死的这个人。 “大人,你不要着急,”来到伦格身边的赫克托尔低声安慰着,尽管他脸上同样现出担忧,但是却还是尽量安慰着伦格“以法兰西斯大人的威望,皇帝是不敢随便把他怎么样的。” “法兰西斯,玛蒂娜,艾萨克……”伦格嘴里蹦出的这些名字让所有人都不由暗暗担心,从他的声调里,人们听出了一阵阵令他们不安的愤怒和激动,而这是伦格从没有过的。 所有人都知道法兰西斯对伦格的重要,而人们更知道做为伦格的未婚妻,已经怀孕的玛蒂娜对自己主人又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敢想象如果这两个人出事伦格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这时他们只能不住的祈祷,祈祷这次的冒险,不要变成一场纯粹的可怕悲剧。 “瑞恩希安!”伦格回头向站在后面的罗马将军低声吼着。看着走过来的罗马皇族,他忽然一把抓住瑞恩希安的肩膀“听着,我要知道谁才会干那种事,你一定知道,告诉我!” “我想只有皇帝的私人卫队才会这么干,”瑞恩希安沉声回答,他看着伦格脸上阴沉不定的表情,心头的不安更加浓重“他们都是艾萨克自己雇佣的皇宫卫队,并不是罗马人。” 他刻意把这个说的很重,当他看到伦格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时,他立刻接着说:“我相信罗马军团是没有人会干出可怕事情的,因为他们面对的几乎是所有罗马人。” “艾萨克的皇宫卫队?” 伦格这时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不少,他转身看着那个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好像因为犹豫和不敢置信,只能不住的从颤抖的嘴唇里发出喃喃祈祷的小地主“请你告诉我君士坦丁堡都发生了什么,我会报答你的。” “上帝,您是,您不会就是……” 小地主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心目中想象的那一位,但是从这个人的话里,他却又不知道究竟他还会是谁。 “我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伦格平静的说,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因为激动大张的嘴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时,他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 而这时随着一声震人耳朵的吼叫,法尔哥尼已经一把抓住那个小地主的肩膀不住摇晃起来:“快回答大人的话,你不是自认是个祈祷者吗,那就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不要撒谎,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法尔哥尼老爷是怎么对待你们这号人的。” “我的上帝,真的是您!”终于从剥尸者手里摆脱出来的小地主几乎是哭泣的大声喊着,他跪下亲吻着伦格沾满尘土的袍角,同时用哭泣般的声音不住的重复着:“上帝听到我们的祈祷了,他让他的儿子来拯救我们了!” “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即使是汉弗雷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却也毫无办法,甚至看着这个人激动的样子,还有一阵欣慰“子爵在等着,做为一个祈祷者你应该知道法兰西斯对子爵的重要。” “是的大人!”小地主终于明白过来似的,他猛然站起来,声调里充满了激动:“大人,皇帝在屠杀我们的人,他在索菲亚大教堂广场上屠杀的祈祷者比尼禄还多,而且他把法兰西斯大人关在囚车里在全城游街羞辱,甚至还用火刑威胁他,人们都说皇帝要大人公开宣布他对您的追随是错误的,是受了魔鬼的诱惑,可是法兰西斯大人拒绝这么干,他们就用火烧他的双手!说是要让他再也无法拿起他的笔!” “上帝!” 即使是最冷静的人也不由发出愤怒的怒吼,人们因为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而大声诅咒着,一些骑士则向着伦格不住拍打身上的链甲和手中的盾牌! “那么现在呢?” 伦格这时已经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不少,他紧盯着这个人,虽然他知道从这个乡村里的祈祷者那里不会听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但是他却需要事先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因为他需要让这些消息减缓他之后,可能会听到的更可怕消息对自己的冲击。 “皇帝说要公开烧死法兰西斯大人,而且他已经让大牧首宣布祈祷者为异端!”小地主脸上露出了一阵愤慨“大人,这简直是荒唐,我们都是信仰上帝的,甚至即使是公教也没有把我们看做是异端,可是大牧首却这么干,这难道不是违抗上帝的意志吗?” “你说的对,这的确是违抗上帝的意志。” 伦格轻声回答,就在他接着心头狂跳的微微张嘴时,旁边的赫克托尔已经抢在他的前面低声问到: “那么埃德萨的玛蒂娜公主呢,殿下她现在怎么样?” 听到这个人人都在担心,却始终没有人敢问出来的问题,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玛蒂娜殿下?哦,神圣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小地主在胸前立刻划了个十字,就在人们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愕然之中,他有些兴奋甚至是幸灾乐祸的说:“殿下被君士坦丁堡的克马特大教区长护送进了索菲亚大教堂,当时好多人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就在皇帝的卫队开始屠杀的时候,大教区长把殿下送进了大教堂,当时无数的祈祷者用身体保护殿下,他们都被皇帝卫队杀掉了,可最终他们没有能抓住玛蒂娜殿下,据说这让皇帝气的不得了!” 说到这个在所有祈祷者看来都十分神圣而又兴奋的事情,小地主的脸上立刻洋溢起一阵阵的兴高采烈,他不住的向围拢在自己四周的那些大人物讲述他所听到的那些当时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思听他的唠叨,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伦格。 “皇帝的皇宫卫队?”伦格看着瑞恩希安,他的腔调让这位罗马将军心头微微一紧。 “我会亲自对付这支卫队的。”瑞恩希安看着伦格盯视着他的脸狠狠的说。 他知道这是伦格在最后一次暗示,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他的立场,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瑞恩希安知道自己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 “不,那支卫队由法尔哥尼去对付,”伦格的回答让瑞恩希安不由皱起了双眉“不用多心,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说着伦格回头看向正兴奋的盯着自己的法尔哥尼:“我的朋友,去为我铲除那支卫队。不论死活,我只要你保证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逃掉!” “您放心大人,老法尔哥尼知道该怎么做。”法尔哥尼兴奋的高声叫喊着,那样子就好像得到的不是一场屠杀的权力,而是一件期盼已久的宝贝。 “大人,这样做好吗?”赫克托尔忽然低声在伦格耳边问着“您甚至不惜冒险返回君士坦丁堡,难道不就是为了避免因为大战而陷入与皇帝的对峙吗,如果公然进攻,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不但人数上根本不占上风,而且可能会如您担心的那样引起整个罗马的动乱。请您不要忘了,您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和平的罗马,不是一个内战中的罗马。” 赫克托尔的话让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他回过头,默不作声的看着白化病人。 随着他脸色越来越阴沉,一时间人们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压抑。 “那个卫队在屠杀我的追随者,他们只是一些希望得到上帝恩典的虔诚的人,但是却受到这样的对待,难道你认为还有比为他们伸张正义更加重要的吗?要知道即使以上帝的仁慈,也会向不义者降落雷霆。” 伦格的声音十分冰冷,他看着赫克托尔的眼神中同样一片冷意,就和白化病人那透明的眼睛一样令人不安。 “但是您这么做会让我们的这次冒险变得毫无意义,难道您想依靠这三百人夺取君士坦丁堡,请不要忘记您的使命,请不要忘记您走到这一步为的都是什么!” 赫克托尔的声音里透出罕见的激动,他那双透明的眼球这时却再也不是一片空洞,几乎就如同渗透着血丝般的激动,让他看起来就好像忽然在身体里忽然充斥满了无法宣泄的感情。 “大人,你是教团的领袖,也是所有祈祷者的灵魂。但是请您也不要忘记,您还是骑士团和大教议团的创造者。您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祈祷者教团不会再遭遇这种悲剧,而如果您居然为了复仇而放弃了这个机会,这将是多么可怕!” 赫克托尔奋力的向伦格诉说着,同时他焦急的盯着伦格的脸,想要从脸上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他看到伦格似乎依然不为所动的表情时,赫克托尔不禁压低声音急促的说:“您难道忘记了在海上您对我们的许诺,你说到了你的希望,也说到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难道您不觉得现在是在摧毁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吗?” “可是这个希望不是用沉默和漠视换取的,”伦格抓住赫克托尔的衣领“听着,我的确在船上对你们说过,我希望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贴近上帝的人。而且我许诺了你们所有人的未来,但是如果这一切要用对屠杀的漠视来交换,那么我们的教团就再也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那样,我们所有人总有一天也会和艾萨克一样被抛弃掉。” “请原谅我的冒犯,可是您怎么能让我们所有人安全的进入君士坦丁堡,按照您的计划,您需要的只是您自己带领我们少数人潜进城里,然后和那些能够支持您的人联系!”赫克托尔几乎是愤怒了的低吼着“我所以支持您冒险,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君士坦丁堡里的确有人能成为您的朋友,可是现在您要做的却是要惩罚皇帝的卫队,可是如果那样,至少我们这么多人就无法顺利进城。” 赫克托尔焦虑而无奈的诉苦让伦格也不由微微皱起双眉,就在这时,一个犹豫而且透着胆怯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对不起,大人……”那个比尔毕拉的小地主神色紧张却又一脸坚定的说“我想我能帮助你们所有人进城。” 看着一群主妇神色慌张的从下面的街上走过,一个罗马士兵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艾萨克二世对祈祷者教团展开了残酷的屠杀之后,整个君士坦丁堡就似乎陷入了一场劫难之中。 除了因为追随信仰和牵连而被残害的人之外,普通的君士坦丁堡人也一夜之间坠入了这个苦难之中。 动荡的局势让整座城市都显得一片不安,人们开始疯狂的抢购一切能买到的食物。而那些商人则乘机毫不留情的用大量囤积和抬价榨取着君士坦丁堡人口袋里的每一个最小的铜币。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丰富的蔬菜了,至于新鲜水果,则干脆只是那些有权势的人才能尝到的奢侈品。 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一些农田里被征集来的粮食,首先要满足圣宫中那庞大得令人咋舌的供给,而随后剩下的则成为了皇帝的那些新亲信们的口中之物。 这让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感到愤怒,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惩罚祈祷者的结果,却是让平民的生活越来越糟,而且随着那些皇宫卫队之前在城里的肆意妄为,即使是一些与祈祷者没有任何牵扯的人,也因为多多少少的受到了影响,开始怨声载道。 “看来我们又要只吃黑面包和清水了。” 站在城头上的士兵无奈的向远处的同伴喊着,这些原来驻守在君士坦丁堡城外的军团是在接受了皇帝命令之后,从皇宫卫队手里接管的城市,但是看着已经被那些雇佣军蹂躏得一塌糊涂的都城,罗马士兵却只能向那些人用沉默来表达他们心中的愤怒。 “上帝,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难道我们做了什么错事才要受到这种惩罚。”远处走过来的同伴不满的唠叨着“都说是那些祈祷者的过错,但是我除了看到他们总是不停的祈祷和布道,没有看他们干过什么坏事,究竟是谁让我们这么倒霉……” “住嘴,你想让那些告密者告发你吗,难道你不知道告发一个人就可以得到整整一普杯麦子?”士兵严厉的打断了同伴,就在他要继续教训时,他忽然越过对方肩膀,看着城外的大路发出了一声意外的“咦”声。 “看,那是什么?”他爬到城墙上仔细看着一队沿着大路缓缓而来的队伍,从那马车摇晃的样子上,他们可以感觉到上面肯定装满了货物。 “好像是送粮食的车队。”同伴有些不确定的猜测着。 “这个时候?”那个士兵不由有些怀疑。 而出乎他的意料,同伴的猜测却恰恰正确。 “我们是奉命给君士坦丁堡送苹果的。”一个看起来象个小地主的乡下人站在队伍前向面前的卫兵得意的说,他那样子看上去显得那么趾高气扬,就好像是在向面前这些君士坦丁堡人施舍似的。 卫兵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可随后却只能在不满的一声闷哼声中发泄了心头的怒火。 自从艾萨克二世在君士坦丁堡开始屠杀祈祷者,似乎这座曾经经历过几百年风雨的都城忽然陷入了令人不安的阴影里似的。 因为皇帝鼓励告密而出现的诬告让君士坦丁堡变成了人人自危的险地,除了那些世代居住在这里,而且也的确根本不知道离开这座城市还能去哪里的人之外,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愿意在这座城市里久留。 而且随着这种让人不安的气氛越来越浓,甚至连君士坦丁堡四周的那些农民也不愿意进城了,尽管他们知道能卖个好价钱,但是随着一些人回到村里的描述,愿意冒险进城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 正因如此,这个送苹果的乡巴佬俨然成了高傲的君士坦丁堡人眼中的贵人,这从那些围拢在城门里面,眼睛放光的女人脸上就能看出来。 “这真是君士坦丁堡的耻辱,”守城的士兵一边唠叨着,一边在车队旁边走过,他时不时的用手里的长枪枪钻捅捅满载的马车,看着车里面那些绿油油的苹果,士兵不禁微微舔了舔舌头。 他漫无目的的想前走着,可是经过一辆马车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士兵缓缓的转过身,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身后的马车,他的双眉微微皱起,不住寻思什么的,仔细看着一个坐在车帮上,让他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年轻人。 “喂,你!”士兵抬手在年轻人的肩膀上推了一下“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哦,是吗老爷,不过我想可能是在集市上,我总是跟着地主老爷一起来送苹果,”年轻人似乎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身子,可是当那个士兵再次想要推搡他时,他那虽然不很强壮,却充满力量的手臂立时紧紧崩起,同时他的眼中也骤然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机!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忽然从车队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响起,随着这声似乎象是堵住了鼻子发出的瓮声瓮气的询问,一阵浓烈的酒气立时迎面而来。 听到这声询问,守门卫兵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阵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转身向着一个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移动的肉山似的贵族躬身行礼,同时敷衍似的回答着:”米利厄诺斯大人,我们在盘查想要进城的这些乡下人。” “哦,现在居然还有人想进君士坦丁堡,真是奇迹呀。” 用一声感叹让四周的人立时脸色大变的胖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等在路上的车队,当他看到车上的那些青苹果的时候,嘴角立刻不住的蠕动起来,同时不住的向身边跟随着的同伴说:“看呀,是真正的比尔毕拉青苹果,要知道这些苹果可是能酿出最好的苹果酒呀。” “那您一定很高兴了,”跟随在胖子身边的一个看上去颇为粗鲁的随从大声笑着,那样子丝毫没有任何对贵族老爷的尊敬“那样您就可以成为罗马最幸福的人了。” “的确如此,现在还有谁是比我更幸福的呢?”胖子似乎对随从的话颇为高兴,他笑呵呵的绕着那辆马车走了几步,然后随口对那个坐在车帮上的年轻人问着“那些该死的青苹果应该应该不会已经熟透了吧?” “大人,这些苹果肯定熟透了,酿酒是最好的。”年轻人似乎畏惧似的低下头,他看着眼前这个胖子突出的肚子,眼中闪动起隐约的杀机。 “哦,熟透了呀,那真是太好了。”胖子发出一声似乎很高兴的大笑,可接着他立刻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大人,您应该立刻进城,难道您想让病情加剧吗?”那个跟随在他身边的粗鲁随从很不客气的一把拉起胖子向着城门走去,同时他的嘴里还不住的唠叨“难道您就不能让我们安心点,要知道这样我们不会答应当您的扈从的。” “哦,可你们救了我的命,这是我能报答你们最好的办法了,”胖子不住的为自己辩解着,同时他还不忘向站在路边已经颇为不耐烦的卫兵喊着“让那些人进城,我要立刻用他们的苹果酿酒!” “遵命大人……” 卫兵无奈的回答着,然后他心烦意乱的向着车队挥了挥手,随着车队行进扬起了漫天尘土,那个士兵无可奈何的向同伴叹了口气:“看到了?这些苹果没有我们的份!” “愿上帝惩罚这些该死的贵族吧!” 望着胖子跟着车队消失在城门里的声音,另一个士兵用一种绝对不该有的愤恨声调狠狠诅咒着。 稍显昏暗,随即伴着一片亮光,车队穿过了深厚的城门。 尽管受到路边人们的注意,但是这个“送苹果”的乡下车队却依然还是毫不停留的沿着宽阔的街道缓缓向前走着。 他们不顾那些始终跟着自己的主妇们殷切的目光,只是一路向前走着,直到那些女人终于露出了失望的目光。 “上帝,我还以为我们就要露出破绽了呢。” 看着四周终于没有人注意,那个坐在车帮上的年轻人不由吐出了一声长气。 “是你要露出破绽了,”另一个始终沉默的坐在马车上的男人掀起了遮在头上的麻袍“不过真是危险,没想到居然会遇到米利厄诺斯。” “那个胖子就是米利厄诺斯?”年轻人意外的看着那个男人“就是他困住了塞浦路斯舰队?” “对,”男人回答的同时,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用熟透了的青苹果酿酒的。” 一个声音忽然从一条小巷里响起,随即一个胖子笑呵呵的出现在了潜入君士坦丁堡的人们面前。 第六十五章 买卖 “米利厄诺斯?!” 刚刚掀起麻袍的男人立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而随着他的这声惊呼,那些跟随车队进城的人们中间,立刻响起一阵阵隐约的兵器碰撞声,而之前那个险些露出破绽的年轻人已经一下跳下车帮,他的手里握着一柄短剑,眼睛死死盯着站在小巷口上的胖子。 “嘿!这可不好,”胖子脸上好像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他的样子看上去却并不很好,几条汗汗渍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紧张沿着他肥胖的脸颊流淌下来,尽量维持着笑容这时看上去显得十分勉强。 “你来干什么,米利厄诺斯?”缓缓的从车上下来的瑞恩希安一边盯视着眼前的胖子,一边迅速观察着四周,当他发现并没有出现他所想象的罗马军队时,他先是微微皱眉,随即沉沉的问着“不要对我耍心机,我知道你从小就很聪明,但是不要对我使用这些心机。” “我只是一个对谁都没有害处的人,瑞恩希安表兄,”米利厄诺斯原本抬起来要做个手势的手臂碰到了挡在身前的短剑上,随着发出一声低哼,他立刻小心的向旁边靠了靠“我想应该知道对我拔剑的是哪一位。要知道米利厄诺斯家族的人绝对不受小人物的威胁。” “博特纳姆的汉弗雷,愿意接受你的挑战。”年轻人缓缓把短剑收回去,虽然他的声调缓和了一些,但是眼睛中却流动着只要眼前这个胖子稍有异常,就立刻会被毫不留情的屠杀的杀机。 “哦,上帝,我真为有幸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汉弗雷伯爵高兴!”米利厄诺斯好像很兴奋似的再次露出了笑容,不过接着他回头向冷冷的看着他的瑞恩希安急促的的说“但是我希望能尽快见到子爵大人,要知道我并不是随意这么说的,如果我有什么阴谋你们也可以随时杀掉我,毕竟我现在在你们的手里。” 在沉默了一下之后,瑞恩希安向着身后微微示意:“过去吧,就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老实些,要知道我们既然这个样子进入君士坦丁堡,那么我们就不会遵循任何规矩,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 “我当然知道,”米利厄诺斯哼哼唧唧的从瑞恩希安身边用力挤过去,同时在看到车队里的一个年轻的身影时,他微微舔了舔舌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让这个人见伦格合适吗?”汉弗雷有些紧张的看着米利厄诺斯的背影。 “我们还能怎么办,他完全可以带来整整一队士兵来围剿我们的,可现在他既然自己来了,那就总比我们被屠杀在城门里好得多,而且啤酒桶米利厄诺斯这个人,”说到这里,瑞恩希安脸上挂起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并不傻。甚至很有些小聪明。” 被称为很有些小聪明的米利厄诺斯用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并不在乎,不过他还是觉得从心底里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不但是件极其冒险的事情,而且还是牵扯着米利厄诺斯家族兴亡的大事。 “尊敬的大人,我希望能得到的您的信任,”米利厄诺斯向正把比赛弗勒斯从车辕上卸下来的伦格低声说“大人,当我发现你们的破绽时并没有通知卫兵,而且我现在是一个人来见您,而不是带着罗马军团,更没有带领皇宫卫队,这已经足见我对您的诚意。” “可是你却让你的海军围困了我的塞浦路斯舰队,”伦格神色冷淡,当米利厄诺斯忽然出现时,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人那与外表既然不同的狡猾,而看着他独自向自己走来,他更是肯定这个人所要做的事情,似乎对皇帝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用冷淡面对这个海军统帅“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原谅你对我的舰队所做的一切?” “大人,可是我始终没有伤害那支舰队。您应该知道,现在的他们虽然因为被围困受到了一些苦难,但是却没有任何损失,这足以能说明我对您抱着善意。” “你真是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人,”伦格转过身认真的看着这位罗马贵族“据我所知你是艾萨克的表弟?” “对,不过米利厄诺斯家族的人和安格鲁斯家族并不融洽,事实上我的爷爷就是被安格鲁斯家族的人杀掉的,而且不论是我父亲还是我自己,都并不受安格鲁斯家族喜欢。”胖子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大人您知道罗马皇帝是不会在乎杀掉他的亲戚们的。” “所以……” “所以,我也不会在乎是不是需要效忠皇帝,”米利厄诺斯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我只关心我自己,这个我并不掩饰,而且我认为这也没有什么不对,要知道艾萨克皇帝现在已经几乎成为了整个君士坦丁堡甚至是整个罗马的敌人,任何想要依靠他获得荣誉和地位的人,都是最愚蠢的。” “而你显然很聪明。” 伦格隐约露出的讥讽并没有让米利厄诺斯感到难堪,他笑呵呵的向伦格低头行礼:“大人,我必须知道我是不是在向一个能让米利厄诺斯家族在这次动荡中安然渡过的人效忠。如果不能,那么我宁可跟随着皇帝,这无关忠诚,而且事实上对于罗马米利厄诺斯家族的人没有任何亏欠的,相反是罗马亏欠了米利厄诺斯家族。” “好吧,那么你告诉我你能为我做些什么?”看着眼前这个把一起说的如此赤裸裸的胖子,伦格忽然觉得和他说话十分有意思,至少不用费尽心思去揣摩猜测,这个人已经把自己所拥有的权力变成了简单的待价而沽的商品,只等着一个足够分量的买主把它们买走。 “大人,我可以让您的舰队立刻获得自由,也可以让罗马舰队立刻封锁整个博尔普鲁斯海峡。让任何一条船都无法进出。”米利厄诺斯的话里隐约透着一丝威胁,他那双小眼睛不住的在伦格脸上扫视着,同时心中暗暗揣测这个年轻人是否会接受自己接下来提出的条件。 “那么你又想得到什么?”伦格似乎没有听懂米利厄诺斯话里的威胁,依然平静的问。 “我希望离开君士坦丁堡,。”米利厄诺斯用很轻微的声音低低的回答,同时他的鼻孔微微扇动,紧张的等待着伦格的答复。 “你想成为一个军区总督将军?”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着米利厄诺斯,原本在他想来这个人可能会要求成为一位元老院元老,甚或是会开口要求成为一个共治皇帝。 “是的大人,我要远远地离开君士坦丁堡,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米利厄诺斯有些急促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请您放心我只有这个要求,对米利厄诺斯家族的人来说,君士坦丁堡并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甚至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如果您能答应我这个要求,我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就将会为您服务。” “你的提议的确很诱人,但是却我不得不拒绝你。”伦格的回答让米利厄诺斯立时一阵愕然。 “虽然你没有告发我们,这的确让我十分感激,而且我也相信你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拥有着一颗高贵的心。但是我却不能不拒绝你的建议。”伦格继续说着,他的眼睛和米利厄诺斯相互对视,丝毫不放“我不会允许罗马出现分裂的割据势力,我想即使是自私的艾萨克皇帝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答应这样的条件。不过为了报答你的没有告发,我可以在以后让你在君士坦丁堡拥有你希望得到的很多东西。” “大人。难道您不知道这样做对您是很危险的吗?”米利厄诺斯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淡了下去,他肥胖的嘴角微微颤抖,同时一双小眼睛里不住闪着阴晴不定的光芒“大人,这里是君士坦丁堡,而且如果您认为自己可以创造奇迹,那么就要先问问瑞恩希安,他会告诉你,在这座城市里出现过多少次的阴谋和叛乱,但是又有多少人因此丧了命。” “谢谢提醒,大人。”伦格不再理会米利厄诺斯,他转身向着等待在身边的随从们低声吩咐着什么。一时间胖子站在那里不由一阵难堪的尴尬。 “大人,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要求,要知道整支塞浦路斯和罗马舰队会成为我们拿下君士坦丁堡的最大力量。”赫克托尔不解的问着,他看着脸色阴沉的米利厄诺斯,同时悄悄向跟在身边的两个随从微微示意。 “那个人要成为皇帝之外的皇帝。”伦格背对着米利厄诺斯沉声说着,他能想象这个人这时一定在是否该告发自己上马盾不已,而这显然是他在决定和自己接触时没有想到的结果。 又有谁会想到会有人拒绝这样诱人的要求呢? 米利厄诺斯显然是这么想的,或者这个人早在围困塞浦路斯舰队时就已经为自己将来找好了退路。 伦格能感觉出这个胖子那油滑的外表下,更加油滑的一颗心。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寻找着出路,而这个米利厄诺斯显然做的更加成功。 “他要成为共治皇帝?”赫克托尔略显意外的微微皱眉,随即低声说“可是大人您难道不认为这样更好?要知道您对瑞恩希安的许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伦格低声打断了赫克托尔的话,对于自己手下这似乎永远没有休止的相互倾扎,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但是他也知道这即无法避免,甚至还是必须要有的“可是这个人要离开君士坦丁堡,你认为我们应该天真的认为他只是想成为一个军区总督吗?” “上帝,这个胖子的胃口真不小。”赫克托尔有些愕然,他略微回头看了看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盯着这边的米利厄诺斯,在稍微沉吟之后犹豫着说“也许我们可以……” “不行!”没等赫克托尔说完,伦格立刻打断了他话“如果我向那个人许诺,那么我就必须遵守诺言,要知道失信对我的危害,要比让这个胖子失望更加可怕。”说着,他微微摇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相信他不会去告密的,否则他自己也很可能就会陷进危险之中了。” 说完,伦格继续转身向着那些一直看着这一切的手下们大声招呼着,就象一个普通的乡下小伙子似的吩咐着他们收拾着马车。 看着在没有回头望过来一样的年轻人的背影,米利厄诺斯的心中升腾一阵阵难掩的愤怒和憎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拒绝自己的条件,甚至就那么毫无礼貌的转身就走,这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困境。 看着四周监视着自己的人们,米利厄诺斯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而这个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他想到了这个人可能会和一口答应下这个充满诱惑的条件,或者是讨价还价般的争论不休。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毫无犹豫的予以拒绝,甚至没有任何谈判余地。 “你向子爵要求的是什么?”瑞恩希安走了过来,他看着米利厄诺斯脸上的表情,忽然若有所悟的问“你不会是要求成为一个军区总督吧?” “这有什么过份的吗?”米利厄诺斯脸上立时升起一丝怒火,他肥胖的脸颊上一片通红,同时因为呼吸紧张而开始咳嗽起来“我只不过是想得到我应得的,我让他得到君士坦丁堡,这难道还不够?” “问题是,我亲爱的亲戚,他并不是想得到君士坦丁堡,或者说他想得到的绝对不只是君士坦丁堡。”瑞恩希安无奈的微微摇头。 “那他想得到什么?”米利厄诺斯愕然的看着瑞恩希安。 “他要得到的,是我们。”瑞恩希安用手指在两个人之间来回一比,随即在米利厄诺斯错愕的眼神中向着伦格走去。 走到马车旁边,帮着伦格把一大筐苹果搬下来,瑞恩希安低声笑着说:“米利厄诺斯从小就是个很滑头的孩子。” “这个我看得出来,”伦格并不回头只是干着手里的活,似乎他如此千辛万苦的潜进城里,真的只是为了送这一车车的苹果“现在这个孩子想用自己的小聪明为自己捞取一个王国,是吗?” “大人,在您的心目中,未来的罗马应该是什么样的?”瑞恩希安忽然很严肃的问了一个似乎和眼前的话题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同时他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伦格,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一个真正强盛的帝国,却不是一个四分五裂的联盟,”伦格脸上同样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你应该知道现在罗马的方式已经不能让这个帝国维持下去,而且我也不相信一个各自为政的罗马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而且我相信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去告诉你的亲戚,如果他肯帮助我们,那就要按照我们的方式,否则我只能向他表示遗憾,而且在将来,他也不可能从我们这里得到任何其他的好处。” 看着伦格严肃的表情,瑞恩希安微微发愣,随即他的眼中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始终没有说到真正应该怎么做,但是他却已经从伦格的这些话了隐约听出了他的意思,而这无疑让瑞恩希安感到一阵兴奋。 他立刻转身向着依然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待的米利厄诺斯走去,而伦格则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时的他心中正在急速的狂跳,他知道自己的确是在冒险,虽然知道米利厄诺斯能够这样做,显然早已经存下了背叛皇帝的决心,但是他却没有把握在被拒绝之后,米利厄诺斯不会因为愤怒很向皇帝告密。 所以当赫克托尔暗中示意他的手下时,伦格并没有阻拦,因为当他们用这种方式进入君士坦丁堡时,一切所谓的骑士精神在这时就都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接踵而来的赤裸裸的阴谋和无情杀戮。 但是,虽然如此,那个巨大诱惑依然让伦格有些患得患失。 他们之所以如此冒险渡过海峡和潜入君士坦丁堡,而不是使用骑士团予以强攻,为的只是不要引起整个帝国的动荡。 即使是瑞恩希安和赫克托尔这些人,也不能深深的理解伦格如此冒险的真正理由。 在他们看来,伦格更象是要用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获得一座完整而不被破坏的都城,或者纯粹是因为担心君士坦丁堡城墙那可怕的厚度而宁可冒险。 但是事实上,当想到很快就会到来的新的十字军浪潮时,伦格从内心里就无法想象一个处于内乱中的罗马,会勾起那些来自欧洲贫瘠之地的国王们多么巨大的的欲望和野心。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正是为了这个,他不惜带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亲自冒险跨越博尔普鲁斯海峡,进入君士坦丁堡! 而现在,一个似乎更像是上天赐予的机会就摆放在他的面前,这让他不能不为之心头狂跳! 时间如沙般缓慢的流过,有那么一阵,伦格甚至忍耐不住要回过头去看上一眼了,但是他最终遏制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自己任何小小的动作都可能会影响即将做出的决定。 看着身边一直望着那两个人的赫克托尔似乎微微一愣,随即向他们走去,伦格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瑞恩希安和赫克托尔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竞争和相互之间的敌意,虽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两个人却一直为此相互较量,而现在瑞恩希安居然会主动招呼赫克托尔,可见他和米利厄诺斯之间的谈判遇到了某个连瑞恩希安也无法决定的难题。 路边不时有人走过来询问苹果的价格,在这些罗马人看来,这些乡下人显然颇为会做买卖的,至少已经让一个看上去身份不低的贵族老爷和他们讨价还价的争执了半天。 但是,这些来去匆匆的罗马人丝毫却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买卖,是在用整个罗马帝国做为讨价还价的资本。 终于,随着一阵脚步声走来,伦格听到了赫克托尔在身后低低的说:“大人,米利厄诺斯已经答应收回原来的条件,不过他希望自己依然能在未来的罗马成为海军统帅,而且他明确提出……”说到这里,赫克托尔微微一滞。 伦格慢慢转过身,他没有看向远处的米利厄诺斯,只是看着白化病人有些无奈的脸:“告诉我,他要什么?” “大人,这的确很糟糕,不过他明确的表示,不希望看到‘厄勒冈的主人干预他的罗马海军’。” 当赫克托尔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迅速在伦格脸上巡视着,甚至在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面临伦格雷霆的怒火。 “他是在说阿赛琳吗?”伦格过了一会才沉沉的问着。 “是的,这是他最重要的两个条件之一,”赫克托尔无奈的耸耸肩膀,当他看到伦格再次凝起的双眉时,他继续说:“另外,他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给予他的正式授权,而这个授权现在要由瑞恩希安,在之后要有法兰西斯大人予以确认。” “真是个谨慎的人,”伦格低声说着,同时他透过赫克托尔肩膀看着后面的米利厄诺斯“他要整个罗马海军,其中也包括塞浦路斯舰队?” “我想是的。”赫克托尔无奈的苦笑一声,他知道米利厄诺斯的这个条件实在荒唐,而且一想到就在后面的阿赛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愤怒,他就觉得这次谈判显然是毫无意义了。 略一沉默的伦格先是一声淡笑,随即向赫克托尔说:“这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胖子,不过去告诉他,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第六十六章 图谋(上) 艾萨克二世用手轻轻摆弄着堆放在身前桌子上的金币。随着黄橙橙的金子在他的手指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皇帝的一双略显铁灰色的眼睛也不住的在站在面前的米蒂戈罗斯脸上扫视着。 这时的罗马元老院的首席元老,已经没有了之前即使是面对皇帝也能展现出来的傲慢和尊严,尽管依然尽量把身子站得很直,但是这时的他已经再也没有了能够和皇帝即使是短暂对峙的气势。 皇宫卫队已经彻底占据了君士坦丁堡的证明,就是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些黄金,虽然这些金币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但是米蒂戈罗斯却知道它们当中每一枚金币都几乎代表着一个家庭和一条生命。 “尊敬的米蒂戈罗斯,你在知道做为罗马皇帝最需要的是什么吗?”艾萨克把一个金币在手指中间来回滑动,当他看到米蒂戈罗斯的眼神随着他手的动作流动时,他不禁微微一笑“的确就是黄金,记得当初曾经有人用十万枚帝国金币买下了罗马皇帝的称号,可是那个人不过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被人杀掉了。” “帕西墨忒斯皇帝。”米蒂戈罗斯不动声色的回答着,他知道艾萨克并不是要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谁,他显然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对,是帕西墨忒斯,那个商人皇帝。”艾萨克不住点头“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杀掉吗?因为他只有黄金,却没有军队。而我却不会成为他,因为我不但拥有一支强大的皇宫卫队,而且还能让君士坦丁堡驻军向我效忠。” 说着,皇帝用手揽住桌子上的金币。用力一推! 随着金光闪动,桌子上的金币立时被扫到地上,发出一阵响声! “这里所有的黄金都是他们的,我把这些黄金赏赐给我的卫队和驻守的罗马军团,我自己什么都不要,”艾萨克用狂热般的眼神盯着略显失神的米蒂戈罗斯“我只要他们能效忠和支持我。而你,米蒂戈罗斯,我也给你黄金,只要你在元老院通过通过授予我唯一的**皇帝的称号。” 米蒂戈罗斯愕然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艾萨克,他一直知道眼前这个人拥有着非常大,甚至是让人咋舌的野心,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对只成为皇帝已经不再满足,他希望得到的,不是在罗马成为最高贵的人,而是要成为唯一高贵的人。 为了这个,他不惜让自己的卫队洗劫平民和贵族,然后再把洗劫所得的财物慷慨的分散给他的那些爪牙,甚至为了招揽驻守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军队,他几乎把他所拥有的黄金完全拿了出来。 而现在,当他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军队之后,开始用他的黄金收买元老院,希望借此成为一个合法的,唯一的**皇帝。 米蒂戈罗斯知道艾萨克要的是什么,他知道一旦艾萨克的希望陈振,那么整个罗马将真的完全置于这个人的手中,从此元老院将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与他或者是他的继承人抗衡。 米蒂戈罗斯神色紧张的盯着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子。他为皇帝居然要用黄金贿赂自己感到屈辱,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的艾萨克正象一头狐狸般盯着自己。 他知道哪怕只是伸手拿起一个金币,从此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任何尊严和这个人对抗,但是看着艾萨克脸上阴沉不定的表情,再一想到那些令人可怕的皇宫卫队最做的一切,米蒂戈罗斯终于没有让自己能够鼓起勇气拒绝眼前这个残暴的人。 他向着皇帝微微低头行礼,然后在踌躇犹豫了好久之后,终于慢慢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闪着令人刺目光亮的金币。 “这就对了,我的朋友,”艾萨克的嘴里发出了一声轻笑,他走到直起腰来,脸色苍白的米蒂戈罗斯面前,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很亲热的和他向被绿荫遮盖的长廊走去“要知道我一直相信你是最聪明的,而且在对付那个贡布雷的时候,我们难道不是一直站在一起的吗?” “贡布雷……”听到这个名字,米蒂戈罗斯的心头忽然一跳,看着皇帝脸上兴奋的表情,他不禁开始暗暗揣测,为了对付那个贡布雷。皇帝究竟下了多么大的心思,甚至在君士坦丁堡里也已经有人开始在暗中议论,色雷斯发生的动乱,不过是皇帝为了对付那个圣子才造成的。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谣言让君士坦丁堡一度陷入了迷茫之中,尽管皇帝的卫队立刻对所有传播这个谣言的人予以了残酷的搜捕打击,但是谣言却已经在全城蔓延开来。 民众不由开始为自己听到看到的的感到恐慌和不解,而贵族和元老院却不得不为了维持罗马最后的一丝尊严而帮助皇帝驳斥这些传言。 “难道色雷斯的一切真的是你造成的吗?你真的在下色雷斯发生缺粮的时候,故意不让色雷斯将军从上色雷斯调动粮食吗?你真的在色雷斯出现了暴民的时候,反而刻意纵容,好让自己的敌人陷入那里的泥潭中吗?” 米蒂戈罗斯曾经几次想要鼓起勇气质问皇帝,但是他却始终没有这个胆量。 而现在他的勇气,尊严和唯一剩下的那点公正已经完全被手里紧攥着的那枚金币收买走了,同时他在心中不住揣测,究竟有多少元老院的罗马元老接受了皇帝的贿赂。 “我自认是个很仁慈的人,甚至我觉得自己的心胸可以和巴西尔皇帝相比,”艾萨克揽着米蒂戈罗斯慢悠悠的在走廊上走着“要知道他可以容忍一个曾经是另一个男人情妇的妻子,那么我也能容忍一个一直反对我的人,要知道我甚至曾经很真挚的要那个法兰西斯做为我的帝国顾问。” “您的仁慈宽大的确是罕见的……”米蒂戈罗斯含糊的回答着,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用言辞犀利的词语妄自评价皇帝。 “可是那个人不但拒绝了我的好意,甚至还用很恶毒的语言诅咒我,”艾萨克愤怒的在一个柱子上用力一拍“所以我决定惩罚那个人,惩罚所有背叛和敢于反抗我的人!” “您要惩罚所有的祈祷者?”米蒂戈罗斯小心的问,虽然知道这个让人畏惧的话题最终会被提到,但是在心底里,他一直奢望着这个话题不要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但是现在看来,皇帝显然并不想放过他。 也许这就是收取了皇帝贿赂的结果,或许艾萨克早就预谋,要用这种方法逼迫着元老院最终完全站在他的一面。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上帝选择我做为罗马的皇帝,那么就绝对不能受到任何质疑,更不能受到一些伪造上帝意志的亵渎者的质疑,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说到这儿,艾萨克停下来,眼中闪动着残酷的光芒,一词一句的向米蒂戈罗斯说“我要让民众明白,我是上帝选择的罗马皇帝,违抗我就是违抗上帝!” “那么法兰西斯和那些祈祷者……” “他们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不过做为仁慈的人,我会给他们最后的机会,我会给予那些悔过者以特赦,而那些始终不肯向我投降的人,我会用火刑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上帝在世间真正的使者。” 显然被皇帝的话吓到的米蒂戈罗斯,是在神智不清,跌跌撞撞中离开的圣宫。 在邻离开前,他得知皇帝已经派人把整整一箱黄金放到了他的马车上,从马车挪动时发出的响声,米蒂戈罗斯可以想象那个箱子里有多少黄金,这让他在不安的同时,也不由有一种堕落般的陶醉。 “罗马已经堕落了。”米蒂戈罗斯看着夕阳在西方映起的一片酒红色的晚霞,嘴里暗暗呻吟着。 正如之前他和艾萨克提到的那样。这时的罗马让他觉得就如同尽千年前时那个最终堕落的时代一样令人迷茫。 帕西墨忒斯不过是众多靠贿赂登上皇帝宝座的西罗马皇帝之一,随后越来越多人的用金钱铺路坐上了那把令人垂涎的位置,但是随后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的没有落得好下场。 艾萨克二世会怎么样?米蒂戈罗斯不由在心中这样问着,他能看到这个人现在在君士坦丁堡所拥有的无上权力和可怕的举动,但是在这之后呢,那个人真的可以成为他所希望的唯一的**皇帝,或者这个称号能让他拥有多久呢? 米蒂戈罗斯心中不住的揣测着,直到迎面而来的一支队伍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是海军统帅,他派人来说要和您单独见面。”仆人低声报告着,当看到主人脸上露出的不快时。他略微犹豫开口问着“我是不是去拒绝他?” “那个啤酒桶米利厄诺斯?”米蒂戈罗斯有些奇怪的看着对面的车队,他知道这个艾萨克的表弟自从忽然在金角湾里做了一件大事之后,现在已经俨然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中最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之一,甚至连那些依靠着奉承皇帝的意思,残酷的屠杀搜捕祈祷者的人们,都不敢随意得罪这个之前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几乎没有人放在眼里的胖子。 但是米蒂戈罗斯却并不喜欢米利厄诺斯,甚至有些厌恶。 事实上,米蒂戈罗斯讨厌整个米利厄诺斯家族。从那个胖子的爷爷,到他那个同样酗酒如命的父亲,及至到胖子本人。 罗马元老的这种厌恶,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家族有着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这家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家族的女人塞给所有的当权者。 从将近一百多年前的第一个正式以米利厄诺斯为姓的创始人开始,这个家族就总是不停的试图用家族中的女人为家族谋取着利益。 当艾萨克二世的父亲还只是罗马的一个保民官开始,这个后来俨然成为了一位军区将军的小官吏就被米利厄诺斯家的人盯上了。 他们把自己家族中一个并不很受宠爱的女儿嫁给了这位未来皇帝的父亲,然后开始帮助他在君士坦丁堡活动。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还在不停的搜罗着其他的可以看得上眼的目标,不过米利厄诺斯家的人并不十分热衷权力。 和权力相比,他们更愿意过上一种随意的生活,但是即便如此,罗马人天生对未来的恐慌让他们不得不一再的用联姻来稳固自己家族的地位。 不过当时很多人都没有想到,那个并不得宠的女儿生下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会在后来成为东罗马帝国的皇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罗马元老对这个家族的人却十分鄙视,在米蒂戈罗斯看来,这个家族的男人就如同一群只靠依附在他人身上的寄生虫般令人讨厌,至于现在这个纯粹是因为偶然而享受到了权势的米利厄诺斯,他更是认为这个胖子的成功,不但是毫无意义的巧合,甚至就象是上帝在和世人开的一个玩笑般,令人啼笑皆非。 “大人,”仆人再次回到车边,看着主人脸上不悦的神色,他还是鼓足勇气低声报告着“大人,海军统帅要求和您见面,他说不论是在您的家里还是在任何地方,都希望能和您好好谈谈。” “那个人难道缺少酒友了吗?”米蒂戈罗斯气愤的看着一直挡在路上的车队,虽然那支队伍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是一想到那个胖子做过的那些荒唐事情,他就觉得这一切不那么刺眼了。 尽管有些不忿,但是米蒂戈罗斯还是缓缓的从车里走了下来,他知道这时的米利厄诺斯俨然已经是君士坦丁堡城中最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尽管这个人的权力完全来自皇帝,而艾萨克喜怒无常的性格也随时会让这个胖子倒霉,但是至少现在他不能和这个人发生任何的不愉快。 “噗通”一声,几乎能听到的重物坠地的响声,然后罗马元老有一种地面似乎在摇晃的错觉,看着在仆人帮助下奋力下车的胖子,他不由开始在心中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这个人不惜在如此炙热的天气里执意和自己的见面。 “尊敬的米蒂戈罗斯大人,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敬意,”米利厄诺斯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有些艰难的走了过来,他对罗马元老脸上并不热情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用有些油腻的胳膊挽着米蒂戈罗斯向着街边的一条绿荫长廊走去“我希望能和您好好谈谈,或者说是希望您所代表的元老院能赏脸给我一个机会。” 米蒂戈罗斯有些意外的看着身边的胖子,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这个人有过这么热情的关系,感觉着从旁边这个躯体上散发出来的热气,米蒂戈罗斯不由有些小心的微微向旁边靠了靠。 “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大人?”米蒂戈罗斯沉沉的问着,他不相信米利厄诺斯会无缘无故的向自己表示亲热,特别是当罗马元老院明显已经形同虚设的现在。 “大人,您难道不为自己和元老院所遭遇的一切感到愤慨吗?”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米蒂戈罗斯不禁大吃一惊! 他诧异,甚至是恐惧的看着眼前的胖子,炙热的身体这时却立时被一阵冰冷的凉汗浸湿! 罗马元老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让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他厚实的嘴唇不住的抿上又张开,接着他那双被厚肉挤在一起的小眼睛中闪出炙热的光芒:“大人,您难道认为皇帝会允许元老院继续成为他的障碍,难道您看不出来艾萨克对罗马元老们的憎恨?” “您究竟要说什么,要知道如果你不是皇帝的表弟,而且还为他建立下了那么巨大的功绩,我一定会怀疑你在试图煽动针对他的阴谋。”米蒂戈罗斯用近似嫌恶的口气说着,同时他开始向四周看去,他不知道这个人的突然出现是不是皇帝一个阴谋,或者艾萨克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善待自己呢?难道那个以吝啬出名的人,真的会那么甘心贿赂自己一箱黄金吗? 一想到这个,罗马元老的心跳得更加激烈,他身上的汗水就要赶上眼前汗如雨下的胖子,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一个让他几乎要惊叫出来的声音。 “米蒂戈罗斯大人,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罗马元老在短暂的一瞬间相信自己是完全听错了,但是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确听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在这里听到的声音。 米蒂戈罗斯缓慢,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回过头,他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罗马士兵站在自己身后,不过透过他放得很低的头盔下檐,他看到了半张年轻的脸。 “我的上帝,这怎么可能,你现在应该在色雷斯!”米蒂戈罗斯用看到魔鬼般畏惧的声调低声吼叫着,他本能的抓下腰间的佩剑,但是他的手臂却被身边的胖子猛然一带,同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从胖子宽大的袍子里顶在了他的腰间。 “这样就不对了,我的朋友,难道您认为有这个必要吗?”米利厄诺斯看上去依然笑呵呵的,但是他手中的匕首却在罗马元老的皮肤上用力一按,随着一阵隐约疼痛,米蒂戈罗斯知道自己的性命这时已经完全掌握在了对方手里。 “你这个罗马的叛徒,”米蒂戈罗斯愤怒的低声咒骂着身边的胖子,虽然对艾萨克的野心同样愤怒,但是一想到这个胖子居然会把敌人带进君士坦丁堡,他身体里做为罗马人的血液就不由沸腾起来“你背叛自己的国家,会受到惩罚的!” “大人,难道我不是罗马人吗?”伦格看着米蒂戈罗斯严厉的问着“还是在你的心目中,只有君士坦丁堡里的人才是罗马人?如果是那样我只能说你十分可悲。” “可是你却带来了法兰克人,”米蒂戈罗斯愤怒的说“你的教团几乎都是法兰克人,难道你要让我们相信他们可以为罗马服务,难道你要我们相信你的骑士团会为了罗马战斗?” “可是我却是罗马人,而他们跟随的是我!”伦格的声音同样严厉,如果说面对米利厄诺斯需要的是个近乎讨教还价的商人,那么面对米蒂戈罗斯时,伦格知道必须要让这个人意识到自己和他一样,拥有着罗马人的血液。 “难道你们认为艾萨克就是罗马人所需要的?”伦格盯着米蒂戈洛斯,因为不知道这位罗马元老究竟与皇帝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交易,他对这次真正意义上的冒险会面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冒险,如果只是面对艾萨克他并不过于担心,但是一想到自己要面对的,是拥有着将近千年荣耀和固执的自尊的罗马人时,伦格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困难将是多么严峻。 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眼前这位老人所代表的罗马元老院! “大人,我不是与罗马为敌,我是与一个正在残害上帝的追随者以及罗马人民的敌人为敌。您知道这个人是谁,也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那么告诉我,你是否支持这个人?或者你认为他做的一切和你无关?” “他是罗马皇帝,”米蒂戈罗斯含糊的回答,接着他忽然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伦格”而你也只是想从他那里夺取罗马的皇位,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如果让我选择,我绝对不会让一个灾难发生两次!” “你错了,米蒂戈罗斯大人,”看着罗马元老气愤的表情,伦格轻声回答“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你不会看到我戴上皇冠,罗马皇冠将依然属于安德鲁斯家族,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听到伦格的话,米蒂戈罗斯只是稍微一愣之后就立刻低声问到:“告诉我,瑞恩希安在什么地方,你这是在向我暗示他将是新的罗马皇帝吗?” 对于罗马元老的反应,伦格不由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人真正担心的,不过是一旦艾萨克失败,他们这些早先与安德鲁斯家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贵族会因此受到牵连。 事实上还在色雷斯的时候,当很多骑士团里的骑士高喊着要以上帝的名义惩罚“君士坦丁堡里那个违背上帝意志的人”时,不论是瑞恩希安还是赫克托尔都曾经十分担忧伦格会接纳那些意见,以一种征服者的姿态向君士坦丁堡进军。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巨大的虚荣和诱惑摆在在伦格面前时,他没有丝毫动心,相反,他以一种绝对冒险的方式开始了自己征服君士坦丁堡的历程。 这种令很多人困惑,又令一些人认为是睿智的行为让伦格的身上罩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光环,而事实上这对于伦格来说,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正因为对未来即将发生什么比任何人都清楚,伦格不得不选择了这种无比凶险的方法。 他无法想象一场内战对即将迎来新的是十字军浪潮的罗马意味着什么,而为了未来罗马能面对的危机,所需要他做出的冒险和让步,却是其他人更加无法想象的。 就如同现在与罗马元老的见面,即使连赫克托尔都不禁认为过于莽撞的举动,伦格却固执的不停劝阻,这让很多人不由为他的安危担忧,人们暗暗向上帝祈祷,因为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当初曾经激烈反对甚至敌视伦格的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米蒂戈罗斯大人,我知道您做为罗马元老对罗马的忠诚。”伦格平静的说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近似疯狂,可是他却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选择的正确,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在很多年之后君士坦丁堡被攻破时,以将近八十的高龄依然带领民众抵抗的老人,无论如何心底里有着一颗对罗马的忠诚之心。 “所以我才会冒险来见您,我相信您应该知道现在的罗马所面临的可怕危机,难道您认为艾萨克能把罗马带入辉煌,或者您已经畏惧他的残忍?” “可是如果由一个祈祷者的信徒成为皇帝那将是罗马更大的悲哀,”米蒂戈罗斯包含愤怒的声调里透着无尽的悲愤“难道您不会因为瑞恩希安成为皇帝而掌握整个罗马吗?或者除非有一个足以让罗马人相信,您的教团不会成为罗马主人的保证。” “您认为什么样的保证能让您相信我的承诺?”伦格低声问着。 有那么一阵,米蒂戈罗斯的眼神有些失神,随即他缓缓的说:“子爵大人,我想唯一能让我相信您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阿莱克修斯.安德鲁斯成为罗马的共治皇帝。” 第六十七章 图谋(中) 艾萨克二世的弟弟阿莱克修斯。做为一个安德鲁斯家族的直系继承人,他拥有着除了艾萨克二世的儿子之外最牢固的继承权,同时这个人也是做为罗马老贵族当中最有声望的人之一。 米蒂戈罗斯的话,让伦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看着眼前这位罗马元老,一阵淡淡的无奈这时横在他的心头。 从开始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做,无论自己的骑士团如何做,在这些罗马贵族的眼里自己始终是一个外人。 特别是对如米蒂戈罗斯这样的大贵族来说,自己即使同样身体里拥有着罗马人的血液,在他们的心目中也是无法和那个被艾萨克囚禁在雷克雷监狱里的人相比的。 他们宁可相信一个和艾萨克一样,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灾难的人安德鲁斯家族的人,也不会相信一个普通平民出身的罗马人,甚至因为如此,即使同样是安德鲁斯家族出身的瑞恩希安,也被他们深怀戒心。 “这就是您的要求?让阿莱克修斯成为罗马的共治皇帝?”伦格平静的问着,尽管米蒂戈罗斯提出的条件,的确让他感到了浓重的不信任甚至是敌意,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条件本身也意味着另外一个清晰无比的含义……罗马元老院与艾萨克二世之间,同样拥有着无法弥补的巨大裂痕,这个裂痕大得足以让一些罗马元老和他的敌人暂时站在一起! “子爵,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罗马人相信您对罗马是忠诚的。也是善意的。”米蒂戈罗斯闷闷的回答,他同样为自己居然要和一个平民出身的,甚至还是个孩子的人谈判感到无奈,他固然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所带领的那支强悍的骑士团是法兰克人而对他始终抱着第一,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接受一个普通平民出身的人会有一天能够与那些罗马贵族站在一起,决定帝国的命运。 米蒂戈罗斯不会忘记,在罗马历史上曾经几度出现过的平民帝王,他们给那些老旧贵族所带来的灾难,一想到这些他就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有机会,就绝对不能让罗马的大权落在眼前这个农兵出身的年轻人手里。 “诚如您所说,我会考虑您的建议,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一切都已经有所决定。”伦格向着米蒂戈罗斯微微点头,随后他向着一直听着他们交谈的米利厄诺斯略一点头,转身向着隐隐保护着他们的队伍走去。 “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个人?”就在米利厄诺斯刚刚迈步时,米蒂戈罗斯在他身后低声问着“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你家族的耻辱吗,虽然米利厄诺斯家族病不高贵,可至少他们是罗马贵族。” “大人,”回过头去的胖子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声,然后他晃动着肥胖的脖子微微摇头“正如您所说,米利厄诺斯是罗马贵族,不过也只是罗马贵族而已。” 说完,他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向着等待他的队伍晃荡着走去。 看着缓缓走远的车队,米蒂戈罗斯站在石廊边好一阵,直到他的仆人有些担忧的轻声提醒他时。他才好像想过来似的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当车身沉重的马车开始缓缓前进时,他不由轻轻抚摸着那装满黄金的箱子,陷入了踌躇之中。 而在离开的车队里,人们看着伦格独自一人上了马车之后就沉默不语的向前行去,只好按照米利厄诺斯的指点,沿着小台伯河向着他的住宅慢慢走去。 米利厄诺斯的家,在君士坦丁堡七丘中最靠近城河的地方,事实上他的家,就位于流经君士坦丁堡城的小台伯河一个颇大的回弯之中,在那片显然已经老旧,甚至还是带着早期罗马时代风格的建筑群当中,米利厄诺斯的家孤零零的矗立在两座早期神庙之间的空地上。 “米利厄诺斯家族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罗马经商,最早的米利厄诺斯是个十分罕见的商人,要知道有好几个朝代的皇帝都得到过米利厄诺斯家族的服务。”米利厄诺斯一边走着,一边兴奋的向身边的人们介绍着自己家族的过去。 位于小台伯河转弯处一座颇为隐秘的荒废住宅,是米利厄诺斯家族早年的一座别墅,因为已经多年没人照顾,庭院里到处都是泛着恶臭的鸟粪和大片大片的尘土。 “米利厄诺斯家族是罗马最好客的家族,我可以向你发誓子爵,你绝对不会因为和我交上朋友而感到耻辱的。”胖子不住的为自己吹嘘着。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带着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如果他的这种行径被皇帝知道,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这个人是我见过的最疯狂的人,”汉弗雷低声向走在身边,遮盖着他那显眼容貌的赫克托尔说着“难道他不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这个胖子害死的。” “不过也许这样才算是聪明,会有什么人想到一群阴谋者正跟着一个酒鬼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座废弃的住宅里呢,而且如果说到疯狂,还有什么人能和我们相比?” 赫克托尔的话让汉弗雷不由微微一笑,对伦格这几近疯狂举动的懊恼和忍耐不住的兴奋,总是纠缠着让汉弗雷无法平静,这让他有时候不禁忽然在想如果自己的父亲雷纳德遇到这样的情景,是不是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呢? “米蒂戈罗斯要阿莱克修斯成为共治皇帝?” 直到进入了米利厄诺斯的家里,伦格才宣布出来的消息让人们不由露出了难掩的错愕。 有那么一小阵,人们甚至可以感到很少表露情绪的瑞恩希安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愤怒! 虽然米蒂戈罗斯只是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却是帝国一大批根深蒂固的显赫贵族的代表,这个人的话也无疑成为了其他那些罗马贵族的心声。 即使是瑞恩希安也无法为罗马人所接受的事实,让伦格的追随者们不禁开始为所要面对的未来感到迷茫。 他们的眼神不由同时望向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的伦格。 “大人,也许我们更应该用最直接的方式,”始终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只会沉默不语,或者是完全听从伦格命令的阿历克斯也终于忍耐不住发出抱怨“我们的骑士团完全可以直接向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如果您允许,我向您发誓我的近卫军将会第一个进入君士坦丁堡!” 阿历克斯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阵附和,冒险渡过海峡的危险和要随时面对敌人的紧迫,却要变成安德鲁斯家族另外一个人争权夺利的工具,这让祈祷者们感到说不出的愤怒和不满。 他们纷纷向伦格控诉着这些几乎让他们失控的情绪,同时他们一再向伦格提出,要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让罗马人见识到他们的力量和可怕。 “我们曾经抵御过萨拉丁,也征服了色雷斯,难道我们还能向一个老罗马人低头吗?”法尔哥尼不住的咆哮着“让我们到街上去,看看那些罗马人会怎么样,难道皇帝敢和我们打仗吗?” “我带着你们冒险渡过海峡,甚至是不惜生命危险的进入君士坦丁堡,为的并不是在这里发动一场罗马内战!”始终沉默的伦格忽然大声打断了眼前这些人的喧嚣,他的双眼在这些人的脸上纷纷掠过,一阵少见的凛冽让他们似乎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伦格“听着,我们都知道米蒂戈罗斯的条件十分苛刻,他已经很明显 向我们表示出了对我们的不信任,甚至是敌意。但是他还是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为什么?!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知道,如果再由那个艾萨克统治下去,不止是平民,甚至连贵族也最终会被他奴役!” 说到这里,伦格的眼神缓缓的在瑞恩希安和米利厄诺斯的脸上扫过,看着这两个可以说是自己这一边罗马贵族的代表,他不由无奈的暗叹一声。 缺少贵族的支持,这始终是伦格为之担心的,尽管随着他教团的传播,已经有一些贵族相聚成为了祈祷者,但是真正在罗马拥有显赫地位的大贵族。却始终不是他的朋友。 伦格并没有天真到认为只依靠普通平民就能实现理想,而且君士坦丁堡中爆发过的平民暴动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把一个个的皇帝赶下宝座甚至砍掉脑袋,但是最终的结果,却都无一例外的变成了野心家和冒险家手中犀利的工具。 罗马人并不缺少激情,但是他们的激情就如同博尔普鲁斯海峡里的浪潮般,来得快,却的也快。 他们渴望得到做为罗马人的权力和荣耀,但是他们却又无法忍受一个没有英雄的平庸的罗马;他们希望能由罗马人来决定帝国的命运,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最简单的决定。 正是因为这种充满矛盾的习性,罗马人一次次的把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推上顶峰,随后又会一次次的把他们拽下来。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罗马人的习性。甚至到了后来,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需要的是什么了。 伦格能从米蒂戈罗斯提出的条件里闻到一种罗马贵族特有的腐朽味道,他甚至能想象这位元老在咋一见到自己的诧异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冒险和他见面的意图,甚至可能就是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这个人就已经想好了该提出来的条件。 喜欢玩弄权术始终是罗马人的本性,不论是早期的罗马帝国还是现在的东罗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高明的习性,让这些罗马人相信,只要使用权术和计谋,究竟解决世界上的一切难题。 艾萨克二世是这样,米蒂戈罗斯也是这样。 想到这个的伦格忽然站了起来,他扫视着面前的人们,同时为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感到一阵激动。 “我要你们听从我的命令!” 伦格的话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他们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我们既然已经进入君士坦丁堡,那么这座城市甚至帝国的命运就只能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伦格沿着桌子慢慢向前走着,他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看着这些跟随他经历冒险的同伴,他平静的声音里洋溢着阵阵激动。 “我们来到这里,把我们的教义和我们的责任带来君士坦丁堡,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就需要我们做出决定,我相信你们当中很多人一直感到困惑甚至是动摇,你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执着于这座城市,更不明白为什么神圣的祈祷者要受到罗马人的拘束,”走到瑞恩希安面前的伦格,看着罗马将军略显情绪激动的表情淡淡一笑。 “我们这里也有罗马人,可是我们更多的是祈祷者,是属于遵循上帝意志的人,那么既然如此当你们需要面对为了一个家族而战,还是为了信仰上帝意志的罗马人民而战时,你们会如何选择?” 说到这里,伦格停下了脚步,他认真看着瑞恩希安,然后很清晰的问着:“告诉我,将军。你会忠于你的家族还是终于信奉上帝的罗马?” 瑞恩希安沉默的迎着伦格的眼神,他知道伦格要自己做出的回答实在是太艰难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散发着鼓胀般的炙热。 曾几何时,自己曾经用一种嬉戏的态度看着这个年轻人的成长,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他,但是逐渐的,这个年轻人不再受到他的控制,甚至不再受到他的影响,极致到了现在,当他站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时,却要做出他要自己做出的选择。 瑞恩希安不能不承认这实在让他不舒服,但是现实却也一再提醒他,这时的自己已经完全和这个年轻人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如果说之前与艾萨克的对抗,是要和皇帝为敌,那么现在他要选择的,就是是否要跟着伦格一路走下去,甚至是要和拥有了千百年根源的罗马贵族们为敌。 与皇帝为敌的结果,可能会很悲惨,但是也可能会走向无尽的辉煌,但是和所有罗马贵族为敌的下场呢? 瑞恩希安甚至不愿意去想象,他知道那将是一条无论对他还是对伦格来说都充满荆棘的道路。而最重要的,是从此之后自己的未来就只能有一个选择! 但是如果不做出这样选择呢? 瑞恩希安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紧贴在他身边的安露蓓尔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带来的些许疼痛,这位执意要跟着一起冒险渡海的保加利亚公主的激动情绪,让瑞恩希安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无奈。 即使面临声势浩大的罗马贵族,最终选择退缩,难道自己就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瑞恩希安无奈的在心底里苦笑,他知道在罗马人的心目中,自己造已经烙下了祈祷者的烙印,不论自己最终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他们都只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祈祷者对待,不论是自己是否是贵族,甚至不会考虑自己是否是一个罗马人。 “大人,这是我的荣幸,请允许我追随你。”瑞恩希安微微低下了头,看着人们望向他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当着所有人面做出的承诺,最终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成为了被祈祷者们认同的伙伴,之前那个始终让他们为之顾忌猜疑的奸商和罗马贵族的影子,从现在开始才逐渐从人们的心中消失。 而换取这一切的代价,对瑞恩希安来说却是无比巨大。 “祈祷者们,色雷斯是我们的圣地,因为在那里我们建立起了自己的第一座教堂,我们的教义也是第一次成为了所有人民的信仰,”伦格向着手下这些最亲信的追随者们说到“而君士坦丁堡,则是我未来的圣都。这里将是我们最终向世人展示上帝意志的地方,无论在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记住,做为罗马帝国的首都,这里同样是我们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天国的神圣地方!” “上帝的意志!” 房间里霎时响起一阵低沉却充满激情的祈祷。 尽管人们不知道多少次的暗中揣测议论,但是这却是伦格第一次对所有人真正公开承认了他们一直为之向往的东西。 建立一个属于祈祷者的,或者干脆说是属于“他们”的天国,以上帝的意志让这个国家成为存在在人间的奇迹,这是所有人早已渴望许久的梦想。 正是因为这样的梦想和野心,人们开始逐渐凝聚到伦格的身边,而现在这个梦想似乎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就可以一把抓住! 看着那些炙热的眼神,伦格能感觉到这些人孤注一掷的决心,而且随着瑞恩希安安那彻底表明决心的态度,他知道这时这些人的确已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眼前的冒险上。 “大人,您知道我们不能接受米蒂戈罗斯的条件,”赫克托尔向前走了一步,他看着伦格的眼睛中闪现着罕见的坚定,这时的白化病人的脸上再也找不出那种似乎总是对一切毫不在乎的怠慢,有的只是彻底的决然“大人,请相信我们,我们愿意追随您,正如您在船上对我们说过的,您要成为离上帝最近的人,也要让君士坦丁堡成为您心目中的圣都,那么就请您做出决定吧。” 赫克托尔的话似乎说出了四周所有人的心声,他们看着伦格纷纷点头,在这时这些人明白的知道,当他们跟随着伦格一起渡过海峡时,自己的命运,家族的命运已经紧紧和伦格绑在了一起。 “我的朋友,博特纳姆将永远效忠与你。”汉弗雷微微低头,随着他的这个举动,所有房间里的人都开始向伦格纷纷发出效忠的宣誓声。 “大人,考雷托尔骑士效忠于您。” “近卫军效忠于您!” “以救赎骑士团掌旗官的名义,”赫克托尔用力握拳按在胸前“骑士团宣誓对您效忠。” “我的大人,请接受我的罗马军团向您效忠。”瑞恩希安咬紧牙关,他的眼中这时只有彻底的坚决和毫无退缩! “这可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就在气氛一片凝重中,米利厄诺斯的声音却显得颇为唐突,不过就在人们向他盯视过来时,他那肥胖的脸上忽然变得一片严肃“我们都知道我已经上了这条船,所以我唯一能做出的选择只有一个,请接受我对您的效忠,我的罗马海军将为您战斗到底!” 看着面前这些人,不论他们是出于对信仰,还是对荣誉,或者说是权力和财富的追求,伦格知道到了这时,这个骑士团才真正成为了一个完整而不可分割的整体。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将面对强大的罗马帝国和他的贵族,同时他们要实现心目中那个把罗马做为自己的天国,把君士坦丁堡做为自己圣都的梦想! “我的将军们!”虽然声音平静,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出他声调中的激动,这激动也感染着他们,让他们不由为之热血沸腾! “我已经决定拒绝米蒂戈罗斯的条件,因为这里是我们的的罗马,是我们的君士坦丁堡!”伦格的声音里充斥着任何时候都从没有过的占有和不容置疑的欲望“如果上帝赐予我们一座都城,那么一定就是君士坦丁堡!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上帝的意志!” “上帝保佑圣子!”所有人不约而同发出一阵沉闷低吼,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对他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伦格,从心底里迸发出一阵不可遏制的激情! 就在这时,远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令人不安的喧嚣,接着一个士兵匆忙撞开房门! “大人,罗马人!” 第六十八章 图谋(下) “大人,来了好多军队!”闯进房门的卫兵向房间里的人高声警告着。同时院子里发出的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这时也传进了房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人们不由发出轰然声响,同是他们心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米蒂戈罗斯! “米蒂戈罗斯把我们出卖了?”米利厄诺斯几乎不敢置信的发出一声惊呼,他愕然看向对面的瑞恩希安,而他看到的的,是一张同样错愕的面孔。 即使知道去见那个人的确要冒很大的危险,但是他们也始终认为这并不是过于疯狂的举动。 而令他们两个人都如此想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他们那种对米蒂戈罗斯做为一个罗马人荣誉的自信,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知道当面对艾萨克二世已经完全毫不掩饰的疯狂和残暴时,做为一直在为罗马元老院争取尊严和权力的罗马元老,米蒂戈罗斯应该和他们一样清楚,任由那个人的行为继续下去,对他们,甚至是对整个罗马来说意味着什么。 正是因为这个,瑞恩希安甚至用一种鼓励的态度促使伦格和米蒂戈罗斯见面,因为在他看来,能够得到罗马贵族们的支持,将是无比重要的一个关键。 但是米蒂戈罗斯提出的条件,却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失望,这让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些人对他的不信任,正是因为这种不信任。虽然他已经身为一个罗马军区的将军,却始终无法让他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而现在,米蒂戈罗斯对他们的背叛,让瑞恩希安从心底里感到了被人遗弃的愤怒! “近卫军,保护大人!”几乎同时发出吼叫的旗队长们激烈的呼喊着,他们纷纷拔出武器向着门外冲去,同时院子里的人们已经迅速寻找各自的位置,伴着院外的街道上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的声浪越来越响,所有人立时紧张的盯着紧闭的院门。 一时间所有人不禁呼吸急促,紧张万分! “大人,你必须立刻离开!”趁着人们的慌乱紧张,赫克托尔紧紧抓住伦格的手臂急促的低声说着“如果您您落在艾萨克手中那将是一个灾难。” “可是你认为既然米蒂戈罗斯出卖了我们,他能够给我们任何人逃走的机会吗?”在听到消息之后紧皱双眉的伦格脸上没有出现惊慌,听到赫克托尔的劝阻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笑容“我的朋友,既然他要和我们战斗,那么就让他看看受到上帝保佑的祈祷者们是如何面对他的挑战的。” 说着,伦格从身边一个骑士的手里抓过长剑,大步向门外走去。 “士兵们!准备战斗!” 随着一声呐喊,伦格飞快的跳上了因为四周喧嚣的气氛已经显得急躁不安的黑色战马,随着战马发出一声激烈的嘶鸣,脱去麻布外袍的伦格,露出了里面一件闪着精亮光泽的短甲。 “汉弗雷,还记得你当初送给我的这件甲胄吗?!”伦格用力控制着被远处街道上传来的马嘶声影响得暴躁不安的战马,同时向也已经翻身跳上他那匹白色战马的汉弗雷大声问着。 “当然,到现在我也认为我做了件最正确的事!”汉弗雷高声回应,同时他的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带起一团闪光。 “那就让我们再做一件更正确的事!”伦格回头向着纷纷上马或是已经紧握武器等待着的手下们发出高声呐喊“让我们一起面对我们的敌人。既然我们无法从罗马贵族那里得到帮助,那么我们就用剑让他们知道违抗上帝意志的可怕!” “上帝保佑!” 人们嘴里爆发出来的怒吼霎时压过了院外的脚步声。接着突然一阵号角从院外响起。 “这是……” 听到这熟悉的号角声,瑞恩希安不由微微一愣,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时,米利厄诺斯已经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咦”声。 “这不是皇宫卫队的号角,这是罗马军团。” 胖子急促的喘息着,同时他用力擦着头上的汗水,就在他要再次开口说话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从院子外传来。 “以元老院的名义,我命令里面的人立刻出来!” 听到外面传来的呼喊声,院子里的祈祷者们一时间鸦雀无声,他们的眼睛只是看着骑在战马上的伦格,随着伦格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整个院子里瞬间弥漫起一层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瞬间的寂静之后,伦格忽然带马向前,随着他的手势,紧随在他身后的骑士们迅速向前奔去。 伴着沉重的院门轰然敞开,一队严阵以待的罗马军队霎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在通红的火把映照下,罗马军队身上的铠甲散发着幽冷的光泽,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则闪动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以帝国元老院的名义,我们奉命来带走这里的一个人。我们不希望看到有人抵抗,但是如果有任何人试图违反元老院的命令,就将是罗马的敌人!”站在队伍前的罗马将领向着还停留在门廊阴影里的伦格大声喊着,随着他的话,早已经完全包围了整条接到的罗马士兵手中的武器立时发出一阵整齐猛烈的敲击。 同时,远处街道路口的一小队罗马士兵已经迅速横在街头,整条街道这时已经完全被罗马军队封锁。 伦格缓缓的带动战马向前走去,当比赛弗勒斯硕大的马蹄踏在石板上时,沉重的声响立时让它对面的那些战马一阵不安,随着它不住的发出带着挑衅的沉重响鼻,站在对面队伍前的那个罗马将领的坐骑的嘴里开始发出阵阵低低的嘶鸣。 “稳住,卡伯,稳住。”对面的将领一边轻轻抚摸战马的脖子,一边小声的安抚着爱马,可是当他接着火把看清对面年轻人的面孔时,他的嘴里不由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呼:“我的上帝,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发出这声低呼时,他同样听到了四周的士兵发出的阵阵惊叹! “上帝,这是那个人吗?”一个士兵不敢置信的问着身边的人,但是他得到的只是同伴张着的嘴巴里发出的毫无意义的咕哝声。 “米蒂戈罗斯大人让我们找的人难道就是他?”一个跟随在那个罗马将领身后的小队长缓缓的向前走着,他的嘴里发出错愕的质疑,同时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指用力过猛而拽得战马不由一阵低鸣。 伦格一直缓缓的向前走着,他任由比赛弗勒斯迈着矫健的步伐穿过那些慢慢让开的队伍,当他来到那个罗马将领面前时,他看着那个人轻轻点头。 “将军,我想你知道我是谁,我”说着他看着那些罗马士兵,发出更高亢的声音“我想你们都知道我是谁!那么不论又是谁派你们来的,我就在这里。我的追随者也都在这里,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是要和我们战斗吗?” 罗马将领的脸上有那么一阵露出了错愕和迷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当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确是看到了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低吟之后,终于开口说到:“请原谅大人,我们只是奉命带走一个人,但是下达命令的大人并没有告诉我们那是谁,他对我们说,当见到这个人时我们自然就会知道,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您,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君士坦丁堡,也没有想到你们要面对的敌人就是我?” 伦格低声问着,当他看到那个将领错愕的表情时,他用力一带战马,慢慢在罗马队伍前盘旋着“你们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是因为罗马皇帝正在残害祈祷者,是因为就在我们的骑士团在色雷斯战斗的时候,在被上帝选择的都城君士坦丁堡里,却发生着残忍的对同样信仰的兄弟的屠杀。“ 伦格慢慢举起手里的长剑,他的这个动作霎时让所有人不由一阵紧张,人们呼吸急促的等待着。他们在等待一场残忍屠杀的降临! 但是随着寒光闪动,伦格手中的长剑却重新收进了剑鞘。 “我是罗马人,我带领的骑士团信仰上帝的真意,我的剑只会向上帝和罗马的敌人砍下去,那个敌人就是残忍的屠杀我的人民的那个罪人! 而你们同样是罗马人,所以罗马人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遵照你们的命令和忠诚,这是你们做为一个士兵的职责,这可以让你们得到荣耀和地位;遵循你们良心和信仰,这会让你们的灵魂得到救赎和升华,这一切都摆放在你们的面前。这一切都由你们自己选择!” 他用力拉住战马的缰绳,尽管比赛弗勒斯似乎还向继续摆动身体,但是却被他及你今年抓住,再也不能移动一步。 “可是不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在这之前你们要询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决定?当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为什么朗基努斯得到了救赎而犹大却最终受到审判?为什么当圣彼得在罗马因为传播上帝的福音殉道得而登上天堂,残害他的暴君尼禄却最终被打入地狱?” 伦格的话霎时在罗马士兵中引起一阵不安,他们惊恐的看着面对着他们的人,而在他们甚或是整个君士坦丁堡中早已隐伏着的一种令人不安的恐慌,在这时如无形的瘟疫般在士兵们当中弥漫起来。 先是对于祈祷者,接着变成了对普通平民和富人,及至到了对贵族的屠杀和残害,已经让君士坦丁堡人深深的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怖之中。 当祈祷者们在索菲亚大教堂的广场上血流成河时,还能听到的对皇帝的盛赞声这时早已经变成了恐惧无比的哭泣,甚至一些向着被囚禁游街的祈祷者们扔着石头和烂菜叶的普通民众,转眼间也变成了那些穷凶极恶的皇宫卫队刀下的牺牲品和被敲诈的对象。 这一切都让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感到畏惧,再也没有人敢于在大街上谴责皇帝,更没有人敢公开为祈祷者或者是他们认识的那些被牵连的人说上一句公道话。 在艾萨克二世高高举起的屠刀下,君士坦丁堡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这种如瘟疫般到处弥漫的恐怖腐蚀着所有人的灵魂,甚至让罗马军队也不能幸免。 没有人知道这种恐怖会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更没有人知道这种残忍的屠杀究竟会让自己在死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审判。 而艾萨克那纵容甚至是鼓励皇宫卫队做下的残忍暴行,则在让所有罗马人为之愤怒的同时,正在逐渐的酝酿起令人难以置信的疯狂仇恨。 而这股仇恨,就如同已经越来越热的滚油,缺少的只是一把足以让它彻底沸腾的火焰! 士兵们当中发出的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用拍打盾牌来宣泄他们心中的不满,伦格的话让这股早已沉浸心底深处许久的愤怒开始如一团团的火焰般燃烧起来。 “上帝,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这可不妙了……”那个罗马将领看着四周出乎她意料的局面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尽管他自己也能深深的感觉到整座城市里似乎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愤怒,但是他却怎么也想象不到,这股愤怒之火最终会是在自己的军队中引燃起来! “将军,是米蒂戈罗斯元老要你来带我走吗?”伦格看着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罗马将领“告诉我,他让你怎么对待我,怎么对待我的人?” “大人,这是元老大人的命令。我是罗马军人,”将领的声调忽然变得坚决起来“做为罗马人,我必须遵照元老院的命令!” “可是难道你不认为你是在遵循一个可能会把罗马出卖掉的人的命令吗?”瑞恩希安大声的质问着“你认为米蒂戈罗斯会怎么做?他会把子爵交给皇帝,交给那个暴君,然后就是一次更大的屠杀,难道你想看到尼禄在罗马做下的事情在君士坦丁堡重演?或者是你想看到耶稣基督的血亲在千年之后,再次用他的血拯救世人?或者你自己想做那个把钉子再次钉到十字架上的刽子手?!” “大人,您在诅咒和诽谤我!”罗马将领脸上霎时露出一丝恐慌,他的手在空中匆忙的划着十字,但是他已经听到了四周一阵阵令他不安的抽气声。 许多年来的虔诚已经深深的深入了罗马人的骨髓之中,当面对一位皇帝时,罗马人往往会因为对他的苛责和期望而掀起一阵阵的波澜,而当面对神圣的信仰时,罗马人甚至可能会因此而毁掉一位皇帝! 从君士坦丁时代开始就流传下来的这种近似偏激而疯狂的性格,曾经在一次次的浪潮中令人无数英雄成为罗马的希望,同时也曾经让无数曾经显赫一时的人堕入地狱。 令万众敬仰的海伦娜皇太后曾经因为对上帝的信仰而被罗马人尊为圣人,而令人恐惧的破坏偶像运动则险些让罗马帝国陷入崩溃的边缘。 这一切都让罗马变成了一个几乎被世俗和宗教彻底浸淫了骨髓的世界,这一切都能随时引起一场可怕的风暴! “将军,你要履行你的职责,还是遵循做为一个基督徒的教义?”伦格缓缓的问着,他的眼睛紧盯着对面的罗马将领。 他知道一切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自己这些人所做出的巨大的冒险,是以走向辉煌开始,还是以凄惨死亡结束,这时将立见分晓! 罗马将领的嘴角在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对面这些人盯视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的决然,他丝毫不怀疑如果选择战斗,那么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顽强抵抗,同时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从自己身后传来的那更加令他不安的阵阵注视。 而那才是最让他感到畏惧的! 虽然知道这个年轻人拥有着令人不安的影响,但是米蒂戈罗斯却并不十分清楚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在罗马普通民众和士兵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做为一个已经完全浸淫在权力腐蚀中的贵族,他已经很难想象伦格在曼齐克特所创造下的奇迹拥有着什么样的深远影响。 而这个普通的罗马将领却知道,他知道他的士兵是怎么议论这个年轻人的,也知道他们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口气议论这个年轻人带领的那支骑士团。 这个罗马将领的嘴里发出一声不知道所谓的呻吟,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跟在他身后的小队长忽然缓缓催马来到他的身边,同时小声说:“大人,请听我说……” 小队长低低的声音让罗马将领不由微微侧过身去,但是他的眼角立刻看到了从小队长的披风中闪过的一丝闪亮,就在他的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低叫,一阵剧痛霎时从他的腰间猛穿过来! 伴着这个罗马人嘴里爆发出的一声惨呼,一柄锋利的短刀已经从他的腰间飞快抽出,在一蓬暗红色血水的喷溅中,可怕的凶器已经被硬塞进了他的手里! “刺杀者!犹大!” 那个小队长发出的大叫霎时让身后的罗马士兵一阵大乱。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大惊的士兵们不由一边喊叫一边举起手中的武器,但是他们却一时之间不知该面对什么敌人,而且这股紧张立刻传染了所有人,骑士团的士兵同时发出呐喊,双方霎时兵器对峙,一触即发! 这一切是那么突然,以至当那个小队长再次从栽倒的将领手里抓起短刀高高举起时,人们才来得及发出一片惊呼,而随着那刀上的鲜血沿着他的手臂流下,这个小队长的嘴里再次发出了激烈的呐喊:“看呀,刺杀者和犹大!” 士兵们完全被这一幕震慑住了,可是这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就在还有人因为这个过于意外的一切搞得不知所措时,一阵欢呼声瞬间在街道上如雷般响起! “上帝的意志!”“上帝保佑!”“玛利亚,圣约瑟夫!” 士兵们几乎疯狂的喊叫起来,甚至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发出这样的呐喊,在一瞬间被席卷的激情在这时立刻变成了跟随其他人发出的宣泄。 在这个因为屠杀,亵渎,对未来的迷茫和对死后惩罚的畏惧而到处充斥着恐惧和不安的滚烫城市里,一个小小的火焰在小台伯河岸边一处并不起眼的角落里点燃了。 而点燃这个火焰的,并不是任何一个君士坦丁堡人所熟悉的贵族或英雄。 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罗马军队的士兵,这个人曾经在奇利里亚和伦格见过面,甚至曾经勇敢而坚定的顶撞过他。 这个小队长的名字,叫裘墨利! 米蒂戈罗斯平静的看着站在身前的几位罗马元老,看着他们脸上那凝重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笑着。 面对一个多少年来从没有过的机会,米蒂戈罗斯尽管同样内心激动,可是却依然能始终不露声色。 但是有人却显然做不到这一点,看着神色淡然甚至还品着美酒的米蒂戈罗斯,一个元老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您真的认为那个贡布雷会接受您的条件?” “他必须接受,”米蒂戈罗斯的回答坚定有力“他应该知道单靠他的骑士团和瑞恩希安是不可能推翻艾萨克的,没有元老院的支持,他怎么对抗皇宫卫队?要知道他需要罗马的支持,而我们需要一个新皇帝,这就足够了。 他应该知道接受阿莱克修斯成为共治皇帝是唯一的选择,所以他会跟着我的人一起来见我,尽管这的确有些耻辱。” 米蒂戈罗斯得意的笑着,然后他听到了从城市远处隐约响起的一阵若有若无的声浪。 这一天,是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九的夜晚。 第六十九章 疯狂之夜(上)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九日的夜晚。对君士坦丁堡人来说,是个十分奇特的时间。 自从艾萨克二世在索菲亚大教堂广场上对祈祷者们开始了他那蓄谋已久的屠杀之后,整个君士坦丁堡城里都始终被一种令所有人恐惧的不安笼罩着。 人们在这种恐惧甚至是透着绝望中生活,在泛着裹尸布般的可怕气息中呼吸,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会被范围越来越大的屠杀和清洗牵连进去,更没有人知道在这种可怕的时代,究竟是否还存在着罗马延续几达千年的法律和秩序。 民众固然感到害怕,而贵族也并不轻松,在他们看来,艾萨克以一种任何前朝皇帝都没有过的残酷统治让他们所有人向他低头,尽管做为皇帝的尊严已经让他站在了罗马帝国的顶峰,但是他却并没有满足的迹象。 在疯狂的聚敛财富的同时,艾萨克更向贵族们伸出了夺取他们权力的手。 对元老院的要求让贵族们看到了这个皇帝对权力的贪婪和可怕的一面,这让他们觉得这个人对权力的痴迷甚至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君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他相比,即便是曾经一度废除了元老院的查士丁尼也变得谦逊了许多,而对整个罗马财富的贪婪,则让所有人认为,这个人已经把帝国的一切看成了归他个人所有。 这让所有罗马人感到畏惧和厌恶,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驻守君士坦丁堡的军队掌握在艾萨克的手中,或者说掌握在被他信任的将领的手中,即便这些将领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受到了皇帝收买而甘愿投靠。但是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皇宫卫队在城里残酷的行为则让所有人除了愤怒,就只有无尽的憎恨。 这些来自遥远国家的雇佣军,对罗马不但没有丝毫感情,甚至还有这难以言喻的嫉妒,当他们老实的呆在皇宫里的时候,他们用嫉妒的眼神盯着这座繁华的城市,当他们终于有机会走出皇宫时,他们就开始在整座城市里肆虐起来! 在艾萨克的授意和怂恿下,这些雇佣军到处肆意搜捕罗马人,在随便以祈祷者,或者是祈祷者同谋的罪名之下,君士坦丁堡人成了可以随时被他们逮捕勒索的羔羊。 普通民众在无奈中向他们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而富人则用大笔的金钱为家人赎身,而这一切换取来的,是得到好处的艾萨克和皇宫卫队更为贪婪疯狂的举动。 在这种已经让所有人都要无法忍耐的时刻,艾萨克同样也意识到了整个城市对自己的敌意,即使身居圣宫深处,他也能嗅到人民那种让他略显不安,却有让他无比兴奋的对他的憎恨和畏惧的气息。 这让他在更加疯狂的积攒财富的同时,也下达了更加残酷的命令。 他把原本已经决定召回的皇宫卫队再次派了出去,在决定由自己的卫队监督罗马军队对城市看管的同时,他决定加快速度向元老院施压。 在他看来,用那些祈祷者,特别是象法兰西斯这样在整个罗马都颇有声望的人,做为最终树立自己皇帝权威的牺牲品是最恰当不过的。 而这一切显然能让他在元老院面前显得更加重要,他的决定将会让元老院意识到,他才是罗马唯一的主人。他要让那些元老院已经腐朽的老头们看到,一个崭新的,以他为中心的罗马就在他们的面前。 这让艾萨克感到无比兴奋,于是在这一天的夜晚,即使时间已经很晚,但是艾萨克依然兴致勃勃的和一群秘书在一起起草他要向元老院做出的最终陈述。 在那份洋洋万言的书稿里,他不但为自己对祈祷者的屠杀做出各种解释,而且还极尽能事的向他们诉说自己在未来要为罗马所做的一切。 而这一切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元老院能公开承认,他,艾萨克.安德鲁斯,是罗马唯一的,也是最终拥有对帝国权力的拥有者和帝国法典的解释者。 这些想法让艾萨克感到无比兴奋,他能想象那些元老在听到他的这些陈述时,那种敢怒而不敢言尴尬,也能想象到当自己最终向整个帝国宣布自己那几乎堪称仅次于上帝地位时,他的那些敌人的嫉妒和无奈。 但是这一切却似乎就在他的面前。 看着那些逐渐成熟的手稿,艾萨克感到一阵阵的激动,从一个早先的普通将领,到一个执掌大权的军区将军,而后再成为罗马的皇帝。甚至就要成为历史上最有权势的罗马皇帝。 这让艾萨克根本无法入睡,他让人给他拿来大杯的醋酊茶,一边喝着一边不住的督促那些秘书尽快完稿,同时他也不无遗憾的,为那个法兰西斯居然不肯向他低头,为他所用感到一阵无奈。 就是在这时,身居圣宫深处的艾萨克,和米蒂戈罗斯一样,听到了那阵令人不安的声浪。 皇帝并在开始略一错愕之后,就随意的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后他依然继续推敲那份陈词的某些词句语法。 远在小台伯河转弯处开始发起的声浪,在深远的皇宫中听来,既不响亮也毫无威胁。 但是在罗马贵族们的住宅中,那声浪听起来完全不同。 米蒂戈罗斯的脸色并不比别人好,甚至比他们更加苍白。 这些元老都曾经经历过无数波澜,他们中有人亲历三位罗马皇帝,而这些人同样都毫无例外的经历过最近的一次王朝更迭。 那个时候的可怕,是他们所有人都绝对不会忘记的,尽管艾萨克二世当时更多的是以一种收买的方式,让当时那些驻守罗马的将领承认他的地位,随后篡夺了罗马皇位,但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动乱依然让这些罗马元老记忆犹新。 而现在听着那阵阵越来越近,如滚滚闷雷般的声浪,元老们似乎再次看到了一个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那声浪让他们这些经历过之前那些经历的人唯一想到的,只有暴动和骚乱。 “发生了什么?”米蒂戈罗斯终于站了起来“是暴动?” “大人,这难道是那个贡布雷……”一个元老忽然低声问着,他脸上的那种难看的样子让旁边的人不由更加紧张,而他们的眼睛则同时紧盯着米蒂戈罗斯,所有人都知道。不论这究竟是什么,但是一旦出现让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他们就必须要能知道,做为延续了千年,而且拥有着无比深厚影响的罗马元老院,究竟要站在哪一边。 “贡布雷?不要胡说!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根本不能带来那么多的军队,他的人甚至连皇宫卫队都不能打赢。”米蒂戈罗斯暴躁的打断了那个元老的猜测,同时他一边吩咐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大声命令着通知驻守在君士坦丁堡城里的罗马军团。 “大人,这个时候如果发生暴动……”另外一个元老忽然低声向米蒂戈罗斯说着“您认为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一旦暴动不可收拾,我们就可以乘机提出,用让阿莱克修斯殿下成为共治皇帝来平息君士坦丁堡人的愤怒,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机会呀。” 这个元老的话立刻引起其他人的一片赞同,他们殷切的注视着米蒂戈罗斯,等待着这位帝国首席元老的反应。 有那么一阵米蒂戈罗斯的确心动了,但是接着他却立刻固执的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我们不知道艾萨克是不是能控制住暴动,如果我们贸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他会乘机把我们全部铲除的,我们要等待,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君士坦丁堡人是什么样子,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时……” 米蒂戈罗斯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已经从门外响起。随着一个神色慌乱的仆人奔跑进来,叫喊声立刻迎着这些罗马元老扑面而来:“大人,有一支罗马军队哗变了,他们现在正在和赶来的皇宫卫队对峙!” “哦?”米蒂戈罗斯先是一愕,随后难掩兴奋的急促追问“知道是谁的军队吗?有多少人!?” “对不起大人,外面很乱,不过据说是一支去小台伯河对岸搜捕祈祷者的罗马军队!”仆人慌乱的喊着,就在看到主人脸上的兴奋霎时变成一片呆滞的同时,他接着大声禀报“据说有一支皇宫卫队恰好从那里经过,现在那些皇宫卫队已经在小台伯河的桥上挡住了那支罗马军队,双方隔着桥对峙。很多君士坦丁堡人都闻讯赶过去了。” “我的上帝。大人,那不会是你派去的那支……”元老们神色畏惧的看着米蒂戈罗斯,到了这时他们开始感到的不安,他们知道一旦自己人和那个贡布雷接触甚至要密谋的消息被皇帝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最残酷的惩罚。 艾萨克在君士坦丁堡里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让他们胆寒,而且他们丝毫不怀疑,一旦抓住自己这些人的把柄,那个残酷的人,应该很高兴把他们一个个的推上绞架的。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米蒂戈罗斯似乎还在为自己辩护,但是他的心底里却知道这样的期待并没有任何意义。 在小台伯河对岸的搜捕并不多,而居然还是罗马军队而不是皇宫卫队,这就更让人无法相信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那个贡布雷居然让我们派出去的军队哗变了,”一个元老不住的呻吟着,同时他看着米蒂戈罗斯不住的摇头,那样子似乎把一切过错都要推在他的身上“难道我们就看着这一切发生,要知道一旦艾萨克知道那支军队是你派去的,而你明明知道贡布雷的下落却不想他报告,他一定会认为这里面有阴谋。” “难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谈论阴谋吗?!”米蒂戈罗斯终于愤怒了,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元老的领子把他狠狠顶在身后的柱子上“听好了,当我们决定要把那个贡布雷找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就已经和艾萨克彻底为敌了,是我们所有人!没有人还能退出去,我们都知道如果不反抗,那个暴君迟早会把我们都杀光的,还有疑问吗?” “大人,我们只能这样走下去了!”一个年纪略轻,始终不说话的元老忽然开口。 “说的对,我们只能走下去了,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小心,”米蒂戈罗斯赞许的向那个年轻元老微微点头“去桥上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鲁莽把自己陷进危险之中去。” “遵命大人,”年轻元老猛一点头,立刻大步向外走去。 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米蒂戈罗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要他用平缓却决然有力的声音吩咐着面前的元老们:“听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我们所有人必须冷静,我们的人绝对在一切清楚之前不能有任何莽撞的举动,我们是罗马元老,不论最终谁获得权力,都要得到我们的支持。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所在,罗马近千年来都一直是这样的,艾萨克改变不了这一切,那个‘圣子’也不可能改变!” 米蒂戈罗斯的话让那些元老不由一阵点头,多年来罗马延续下来的传统让他们深深的知道他的话的正确,不论如何王朝更迭,不论谁成为罗马皇帝,帝国元老院都始终如一块磐石般耸立在罗马帝国最顶端的位置。 即便是眼前的艾萨克似乎就要用他血腥的屠杀和恐怖撼动这块坚石,但是突然出现的暴动却又让罗马元老们相信自己再次看到了新的机会。 他们不相信已经延续千年的这个制度会在自己的时代轰然崩溃,更不相信还有什么能彻底撼动这个千年来,已经在罗马人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那个贡布雷,也许真的是上帝赐予罗马的一个恩典,”米蒂戈罗斯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不过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而且我相信我们也不必为了这个对他有任何的感激。”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九日夜晚,君士坦丁堡城,小台伯河的一座桥上。 两队隔着拱形石桥中心线相互对峙的军队,在火把的映照下急促的呼吸着,桥下的河水发出的潺潺声响已经被桥上的喧嚣彻底掩盖,而且随着从桥两侧响起的声浪越来越大,闻讯而来的君士坦丁堡人也越来越多。 在火把下,站在最前面的人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人脸上紧张的神色,双方已经出鞘的刀剑在火把的红光中不住映衬出一片片狰狞的面孔。 一个身材高大,如同一头野熊般的卫队军官站在队伍的前面,他死死盯着对面的这支人数并不很多的罗马军队,尽管他的军队也并不多,但是他却相信自己一定能震慑住这些罗马人。 在要对那支罗马军队中一些可疑的人物予以检查而被拒绝之后,双方就在这座桥上陷入了对峙,而眼前这些罗马军人的固执和敌意显然刺激了这位已经在君士坦丁堡里肆意妄为惯了的雇佣军队长。 “我是皇帝陛下卫队的分队长,你们要干什么?难道要违抗皇帝的命令,我以皇帝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放下武器,接受检查!”队长大声呵斥,同时随着他的手势,卫队开始缓缓向前逼近。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是罗马人的首都,你们没有权力让罗马军队放下武器,更没有权力搜查!”一个罗马军官高声喊着,同时在他的带领下,罗马军队也开始向前靠去。 双方在拱桥的中间终于相遇,胸甲在不停的碰撞,愤怒和仇恨的眼神在对峙中相互交织,几乎就要贴在对方脸上的武器闪动着刺眼的光泽,一时间石桥上剑拔驽张,令人窒息的紧张让围拢在石桥两侧的君士坦丁堡人张大了嘴巴,而从他们嘴中发出的,是一阵阵不知含义的低吼,那里面渗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机,这时石桥上下,就如同已经开始沸腾的热油,需要的只是那一滴引起轩然大*的冷水。 “让这一切尽早开始吧。” 说出这句话的,是站在队伍后面的赫克托尔,在那些皇宫卫队出现时,他就巧妙的让自己人向后退去,同时他密切的注视着桥上发生的一切,随着民众越来越多,他就更加严令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民众和罗马军队之中,而他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赫克托尔的话,让伦格微微叹息一声,尽管知道这样的事情几乎是必然要发生的,而且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才甘愿冒险,但是他却还是为即将到来的一切感到惋惜,只是他也知道,君士坦丁堡必须要经受这样的洗礼。 而这个洗礼,将是为他走向自己目标铺就下的第一块猩红的地毯。 “嗤!”一声轻响在河面上掠过,没有人知道在混乱的河两岸发生了什么,可是随着一声短暂的惨叫,一个站在最前面的皇宫卫队忽然惨叫着栽下了石桥! 一切就在那一刻发生,随着那个人“噗通”一声栽进河里,先是被这令人意外的一幕惊得不由一滞,随即石桥上的皇宫卫队发出了愤怒的吼叫,而几乎同时,从罗马军队中也迸发出一阵充满激情的怒吼:“罗马人,为尊严而战!” 罗马人,为尊严而战! 这句话刹那间如一股令人窒息的狂澜猛然席卷小台伯河两岸的民众! 一切都是在这一刻决定的,没有人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这样的呐喊,但是接着爆发起来的相同的呐喊立时如暴风骤雨般降临了小台伯河的两岸! 几乎就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甚至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开始的,站在桥上和皇宫卫队对峙的罗马军队在突然出现的混乱中慌乱的举起了武器,而就在他们和皇宫卫队稍一接触,桥上立时惨叫连连的时候,皇宫卫队的后面,突然响起了夹杂着更大声的惨叫的呐喊! 河对岸的君士坦丁堡人忽然从后面向着皇宫卫队展开了疯狂的袭击! 压抑许久的仇恨,恐惧和愤怒,以及对这些肆意妄为的雇佣军发自心底里的排斥,让君士坦丁堡人在被压榨了许久之后,终于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如潮水般的人们喊叫着,咒骂着,手里挥舞着木棍、农具,断裂的车轴和石头,以及他们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向着桥上的卫队扑去,甚至在有些卫队士兵还没有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时,他们的头颅已经被尖利的石块敲碎,而木棍和各种带着锋利刃刺的武器,则如同突然疯张出来的有刺灌木般,在他们的四周向着他们的身体狂刺过来! 皇宫卫队霎时被这突然的打击杀得一片大乱,他们惨叫着,呼喊着向着桥上撤退,但是他们对面的罗马军队这时却毫不退让的同样向他们猛攻过来! 那几十个人的卫队瞬息之间就淹没在如潮水般愤怒的民众当中,他们紧紧围拢在一起,试图用手里的盾牌组成盾墙壁,但是他们的队伍却被冲击的四分五裂。 没有人能再顾到别人,他们只能发狂的挥舞着武器砍杀靠近的罗马人,但是最终却很快在人潮中再无声息。 当最后一个皇宫卫队士兵的尸体被人们用武器挑刺着扔下小台伯河之后,桥上霎时响起了一片沸腾了的欢呼。 全身浴血的君士坦丁堡人不住的喊叫着,跳跃着,他们疯狂的拥抱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拥抱那些之前跟随着皇帝压榨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成为了英雄的那些罗马军人。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队守卫严密的人慢慢的挤开了一条道路,在君士坦丁堡人渐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中,一个年轻人走到石桥的中央。 在他的身旁,两个君士坦丁堡人颇为熟悉的人影紧随在他的身后,看着那两个人,民众中不由想起了一阵轻微的低呼:“看呀,是瑞恩希安将军和米利厄诺斯将军。” “上帝,那个人难道是……这怎么可能呢?!” 人们低声的议论着,同时看着那个站在拱桥最高处的年轻人,一阵沉寂之后,开始有人低声祈祷。 看着急促不安的望着自己的君士坦丁堡人,伦格的心头飞快的转着念头,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沉淀许久的仇恨的开始。事实上甚至就在他的教团还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民众对艾萨克的抱怨就已经在酝酿着这最后的爆发。 而现在这一切终于在艾萨克对祈祷者们的迫害中彻底暴露了出来。 同时伦格也深深知道,就在这些人当中,同样有着曾经参与残害祈祷者们的人,那些人不论是出于盲从还是个人恩怨,同样毫不留情的做出过足以令人憎恨的事情。 但是也正是这种带着血腥的残害和肆虐,才会让君士坦丁堡出现现在这种令人窒息,一触即发的恐怖,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于带领仅有三百人的队伍冒险越过海峡。 通向成功的道路就在眼前,一切时机稍纵即逝! “罗马人,你们现在看到了我,”伦格向着君士坦丁堡人张开了两臂“我就在你们面前,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一个普通的农兵,一个曾经因为上帝的恩典死而复生的人,一个和你们一样拥有生命的罗马人,你们要把我怎么样?要把我的教团怎么样?!” 伦格大声问着,看着眼前望着他的民众,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柄短剑,随着在手臂上挥剑一割,一股血水立时沿着伤口流淌下来!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呼,民众愕然的看着这个和他们一样会流血的人,不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们看到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人,我和你们没有区别。可是为什么上帝选择了我?为什么是我和我的追随者创造了那些奇迹? 那不过是我们有着忠于上帝和真理的信念,有着因为虔诚而被赐予的恩典。可是那个居住在皇宫里的人却没有,他用最残酷的方法屠杀和他一样信仰上帝的人,用最贪婪的手段暴敛财富,甚至用牺牲罗马人尊严的方式纵容他的卫队肆意掠夺,你们已经没有尊严了,罗马人已经没有尊严了!” “说的对,罗马的尊严让那个人玷污了,上帝惩罚叛徒!” “他让君士坦丁堡蒙羞!” 人群中霎时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应和,一时间,人们想起了艾萨克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不惜用君士坦丁堡的财富供养他那些贪婪卫队的暴行,这让人群中不住的爆发出一阵阵的怒斥和咒骂! “可是你的骑士团里也有很多人不是罗马人!”但是人群里也有人不忿的向着伦格喊着,这令四周不由立时一静。 “这是谁说的,站出来!”瑞恩希安大声质问着,这位在君士坦丁堡人心目中一向以风流潇洒著称的花花公子,这时就如同一个终于显露出本来面目的狮子般发出激昂的怒吼“你们忘记是谁带领军团进军奇利里亚的?是谁长途奔袭,让曼齐克特的城头重现树起罗马旗帜的?难道这一切你们都忘记了?!” “不,瑞恩希安,那个说的对!”伦格忽然大声向人们说,他的话立时让所有人不由愕然“我的骑士团中的确有法兰克人,可是也有罗马人!他们和你们拥有相同的信仰,甚至他们为了平息色雷斯的暴动而战斗。而那个人,那个居住在圣宫里的人,他难道是一个真正的罗马人吗,难道有那样不惜掠夺自己和屠杀自己的人民的罗马皇帝吗?” 伦格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他沿着石桥向下走去,民众不由自主的向着两边让开:“罗马人,难道在君士坦丁堡的祈祷者是外人吗?他们难道不是你们的亲友兄弟和邻居?! 他们犯了什么罪?还有你们自己,难道你们就没有被那个人的手下敲诈过? 难道这样的人还应该成为一个皇帝?罗马人的尊严难道已经被他的屠杀彻底抹去了吗?!” 伦格不停的质问着,他的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亮光,当走到一具被愤怒的罗马人打成一团血泥的卫队士兵尸体前时,他停下来。 “你们为罗马的尊严而杀掉了这些人,但是你们以为那个人会因此宽恕你们吗?你们所做的一切已经彻底触犯了那个残暴的人,他绝对不会对反对他的人有任何的仁慈,在天亮之后,得到消息他的就会向整个君士坦丁堡展开报复,到那时候,你们当中没有人能幸免,甚至你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我可以作证!”米利厄诺斯用力扯着嗓门喊着“做为他的亲戚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熟悉那个人!艾萨克皇帝绝不会对任何冒犯他的人有一丝仁慈。你们现在该是选择的时候了!是等那个暴君向你们残酷的报复,还是为了活命奋起反抗!” “我不想被送上绞架!”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恐惧叫喊在人群中响起一阵回应。 同时一股缓慢低沉,却是从每个人心底里涌起的对未来的恐惧和愤怒,开始在人潮中迅速蔓延! 就在这短短的可以决定一切的瞬间,伦格忽然用力一跃,跳上一辆翻倒的马车: “罗马人,今天就是决定你们象个奴隶或是象个自由的罗马人一样活下去的时刻,而我可以让你们拥有一个自由人的尊严,只要你们跟随我!” “我们怎么办?!” “可皇帝有卫队和军队!” “但是我们有上帝赐予的圣子和整个君士坦丁堡。不,是整个罗马的支持!”瑞恩希安发出一声怒吼“罗马人,攻打皇宫!” “攻打皇宫!!” 刹那间,呼声如潮! 第七十章 疯狂之夜(中) 艾萨克二世是在终于完成了就要在第二天进行陈述的谕文之后。才开始注意宫外那越来越令人不安的喧闹的。 当时他在最后一次很谨慎的审阅了由他和所有秘书一起字斟句酌的起草的手稿,然后很小心的让人盖上了大十字环玺之后,看着手里这厚厚的谕文,艾萨克二世不由深深的吐了口气。 一切似乎已经决定了下来,而且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元老当中很多人的许诺,尽管他的确花费了他一大笔财富,但是他却并不后悔。 艾萨克自认自己并不是个贪婪的人,他并不吝啬别人和他一起分享他的财富,甚至有时候他还很愿意看到别人向他乞求,不过这要是这些人的确是对他有用的。 譬如那些皇宫卫队,他在他们身上花掉的金钱,已经足够建立起一座城堡,而这并不让他后悔,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在驻守在君士坦丁堡城外的罗马军团身上,他也并不吝惜,大把的金币如下雨般向那些军人抛洒过去,得到的是这些人在君士坦丁堡中和他一起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而卷入了对君士坦丁堡人的勒索盘剥。 这正是艾萨克希望看到的,他并不希望看到一支拥有着守护军人的荣誉和罗马人尊严的军队,那样反而让他会感到不安。 现在,一切就要实现了,这让艾萨克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轻松。他知道只要太阳再次升起,一个拥有着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巨大权力的皇帝就要在罗马诞生,而这个人就是自己。 想到这个,艾萨克不由有些激动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因为四周变得平静下来,他听到了那阵之前不曾注意的声浪似乎变得更加高亢,也似乎变得近了许多。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艾萨克有些懊恼的问着四周没米无声的秘书们,到了这时他才发现房间里的人都正用一种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同时他们不时的悄悄看着门外,这让他不禁一阵不快。 随着一声命令,一个早已等在外面的宦官终于匆忙的奔了进来,他小心的向皇帝行礼随即紧张的说:“我的陛下,外面好像出现了一群暴民,不过他们离圣宫还很远,甚至是在小台伯河的边上,不过看起来有不少人。” “难道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艾萨克不满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太监“要知道死了那么多人,当然会有人不满,让卫队长到我这来,我要解决这一切。如果那些暴民人数不少,就调动罗马军团,我要明天我在向元老院陈文的时候,街道上没有任何反对我的人,否则我会十分生气的。” “遵命陛下,”在得到命令之后,宦官立刻匆忙向门外奔去,看着他惊慌的背影,艾萨克气愤的摇了摇头。他不相信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里还有谁敢于和自己抗衡,也许那些元老们还指望着靠一些小阴谋做些什么,但是除非他们在自己第二天陈文的时候,学那个刺杀凯撒的布鲁图,否则一切就不会有任何变化。 而事实上艾萨克更希望那些人能变得勇敢点,至少那样在屠杀他们的时候,自己的手就不会没有机会而感到发痒了。 皇帝微微撇了撇嘴,他有些疲倦的向四周等待的秘书们挥了挥,随即转身沿着一条幽静的走廊向后面走去。 他的嘴角这时挂起了一丝透着欲望的笑容,就在前几天,卫队给他找来了一个祈祷者教众的妻子,那个男人已经被他的手下无情的杀掉,而那个女人,则让他觉得原来一个普通的女人,并不比那个始终让他难堪的耶路撒冷女王逊色多少。 而且到了这时,当一切似乎已经变得只能依照他的意志行事时,他对那个一直拒绝他的女人的欲望也再次升腾了起来。 他已经决定,就在陈文之后的第二天,他就要那个女人为她之前做做出的一切失礼行为付出代价,他不但要让她用身体向自己赎罪,更要用她的尊严向自己乞求。 艾萨克一边得意的思忖。一边在走廊里走着,所以当他身后的侍从发出惊叫时,他甚至还没看清眼前忽然出现的黑影的面目,一个人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陛下!”一个健壮得象头熊似的男人大声向被吓到的艾萨克喊叫着,当他接着月光看到皇帝脸上的一片惨白时,他胡乱的道歉之后立刻急促的继续说:“陛下,难道您不知道君士坦丁堡城里发生了暴*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吓到我了!”艾萨克气愤的甩开皇宫卫队长那抓得他生疼的大手“我已经下令让你去平息那些暴民,你没有接到命令?” “可是陛下那些暴民的人数可是不少,”卫队长用一阵北欧人特有的声调说着有些僵硬的希腊语“我的卫队会为这个冒险的。” “你要什么?还是要黄金?”艾萨克有些不耐烦的看着眼中闪着狡猾神色的卫队长“好吧,为了不打扰我明天的好心情,我可以再允许你们干一次,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要知道我想看到的是一个属于我的君士坦丁堡,你们之前干的已经不错,得到的也够多了。” “哦,一切听您的吩咐,”卫队长微微低头行礼“那么请您下达命令,我的陛下。” “好吧,去杀掉那些暴民!”艾萨克脸上忽然露出了残忍的神色,他看着卫队长的那种样子,连这个以凶残野蛮著称的卫队长都不由有些隐约不安“凡是参与暴*的人,我都要他们人头落地,然后所有这些人的财产都归你们所有,我只要你们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我明天走上君士坦丁堡的街道时,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反对我的君士坦丁堡人,不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卫队长狞笑的嘴角露出了一排黑黄的牙齿。他得意的向着艾萨克二世猛然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穿过走廊,向着院子外大步走去,随即远处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皇宫卫队此起彼伏的嘈杂命令声。 “这些人真是贪婪,这样迟早会坏了我的事,”艾萨克看着卫队长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寻思着,他当然知道君士坦丁堡人对自己这支卫队的憎恨和畏惧,而他在这之前并不在意这些“以后不能再使用这些人了,不过至少今天晚上还要好好使用一下。” 艾萨克心里不住的寻思着这些念头,然后再侍从服侍下,踏进了院子里由烟灰色的大理石雕砌而成的露天浴池。 “好好享受这最后一个悠闲的夜晚吧,从明天开始我将是最繁忙的罗马人了。”艾萨克二世用陶醉的口气向自己的说着。 和艾萨克二世对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以为意不同,米蒂戈罗斯和他那些同谋,这时却已经完全陷入了另外一种情绪之中, 远在君士坦丁堡偏僻的小台伯河上的暴动正在有着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当米蒂戈罗斯登上一座很高的塔楼向远处看去时,他看到的是小台伯河的对岸原本应该一片昏暗的城区里,除了一些地方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就是不住闪动,越来越密集的移动亮光。 他知道那些火焰燃烧的地方是河对岸的广场,看着那些越烧越旺的火光,他能想象在那些广场上正堆砌起的大堆木头甚至是残破的家具,还有救是围拢在火焰边的那些暴躁的民众。 “上帝,这简直就是又一个尼卡暴动。”一个元老不安的喊着,接着他又急促的对米蒂戈罗斯说“您还记得尼卡吗?查士丁尼借机几乎杀掉了他所有的敌人,这难道还不够可怕?” “可是尼卡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查实丁尼有多么勇敢,也不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老不起的老婆为他出谋划策,”米蒂戈罗斯声音里透着一阵阵掩饰不住的兴奋“是因为当时的罗马人没有一群足以带领他们的领袖,这是让查士丁尼最终胜利的原因。” 他嘴里说着,同时上手合什抵着嘴唇,在房顶不住的来后走动,每当有人要开口说话时,他都严厉的做出噤声的手势。他只是不停的来回走着,同时一颗已经白发苍苍的头颅不时的摇动一下。 “再等等,再等等,法尼耶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会给我们带来可靠的消息,要知道我们绝对不能让尼卡的悲剧重现,艾萨克可也绝对不是查士丁尼。” 米蒂戈罗斯的话刚刚结束,那个之前出去打探消息的壮年元老已经出现在房顶,他不顾人们向他发出的急促的询问,只是向着米蒂戈罗斯激动的大声喊着:“罗马人暴动了!” “我们知道这个,告诉我们他们都要干什么?”米蒂戈罗斯焦急的问着。 “那些平民正在河对岸的广场上聚集,他们人数增加的速度让人害怕,很多市民已经自发的加入了他们,他们一边高喊攻打皇宫,一边到处煽动,甚至我看到他们当中有驻守的罗马军队。” “上帝,罗马军团支持他们了吗?”一个元老愕然的质问着。 “不,我想是只是一些零星的军队,不过如果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叫法尼耶的元老激动的喊着“我看到一些以前见过的那些贡布雷的手下出现在对岸,他们正在组织民众,不过我没有看到贡布雷本人。” “果然是那个人!”米蒂戈罗斯大叫了一声,他愤怒的来后走动,终于停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些同谋者们“你们认为那个贡布雷会成功吗?” 他的这个问题不禁让元老们一阵愕然,他们相互对视一时间不知道究竟高如何回答,于是他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曾经亲眼看到过河对岸局势的法尼耶。 “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那些人真的要攻打皇宫了。”法尼耶摇着头“要知道罗马人对那些皇宫卫队的憎恨已经变成了对艾萨克本人的憎恨,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我也相信,这一切对贡布雷来说真是个好机会呀,也许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米蒂戈罗斯愤怒的用力一攥拳头“不过我们绝对不能让罗马的皇冠落在那个人的头上。” 说着,他用力抓住法尼耶的肩膀,有力的向他说着“听好了,你是我们当中在军队里最有声望的人,即使是现在驻守的罗马军团也会因为的你的名声对你尊重,所以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了。” “大人。你要我干什么?平息贡布雷的叛乱还是去和他合作一起进攻皇宫?”法尼耶急促的问着。 “不,那些事由我们来做,”米蒂戈罗斯经济促的吩咐着“听好了,我要你带领我们所有人随从立刻赶到雷克雷监狱去,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想办法把阿莱克修斯殿下救出来,要知道皇帝可能随时都会因为局势对他不利而杀掉阿莱克修斯,那我们素有人就真的全完了。 要知道无论这次叛乱是否会被平息,我们只要保护好了阿莱克修斯,而且让他顺利进入君士坦丁堡,那么我们就有了最有利的砝码。所以你一定要做好这个!” “那么你们呢,大人?”法尼耶有些担忧的问。 “我们?”听到法尼耶的询问,米蒂戈罗斯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我们要去见那个贡布雷,我们所有人都去,要知道只要阿莱克修斯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就是安全的。有时候并不是只有武器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如果那个贡布雷够聪明,他应该知道这一点,如果他不够聪明,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知道该怎么做的人和我们谈判了,而这一切全都取决于你是否能掌握阿莱克修斯!” 一群急匆匆的民众从身边掠过的时候,他们手中的火把带起的热浪炙烧得人脸不由一阵发疼。 街道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君士坦丁堡平民,也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在人群中到处钻着,但是他们立刻就被毫不客气的扔了出去。 这时小台伯河前的广场上聚集起来的民众已经越来越多,而且也许是呐喊声或者是火把的亮光,从四面八方向着河岸边集中的人潮已经开始变得拥挤起来。 原本还要组织起民众的祈祷者们这时已经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除了一些早先被划分出来的队伍还能面前看出样子,小台伯河两岸这时已经是一片混乱。 但是尽管没有人再组织,民众却不约而同的有着一个相同的呼声:“攻打皇宫!” 一辆马车在人们的呼喊声中从人群当中经过,紧紧围拢在马车四周的祈祷者们用盾牌和身体把民众和马车隔离开,但是当马车在人群中间停下来时,伦格没有听从阿历克斯的苦苦劝阻,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带领着自己的手下的将领们在人群里缓缓前进,同时每当有人发出举起十字架时,祈祷者们就发出异口同声的高声应祈。 “大人,祈祷者会报复君士坦丁堡吗?!”有人在人群里高声问着,这个疑问立刻得到了四周人的一片附和。 “你应该问,君士坦丁堡人做错了什么。”伦格向着那个方向高声喊着“如果说有罪,那么世人应该原罪被大洪水消灭,应该因为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受到惩罚,应该因为相互屠杀而下地狱,那么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早就应该都死掉了!” 伦格的话让四周的人不由一阵恐慌,可是他却似乎没有看到,他向前走着,当经过一个罗马士兵时,他一把从那个士兵手中抓过他握着的旗帜。 “看看,这是罗马的旗帜,上面有十字架,是耶稣基督为了拯救世人而流血受苦的证明!你们认为自己有罪吗,那就对十字架忏悔吧,不要问我!我只知道当我重新获得生命的时候,是上帝拯救了我的灵魂,让我面临了所有考验,这个考验现在就摆在你们的面前!” 伦格发出的充满激情的布道,其实听到的人并不很多,但是他手中的罗马旗帜却在人群头顶的夜空中猎猎飘摆,这已经足够让所有看到这一切的人不禁发出一阵阵的呐喊和欢呼! “祈祷者在君士坦丁堡受的罪就是他们的考验,而他们其中很多人都经受住了这个考验,而你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君士坦丁堡人,想想你们的那些亲人朋友,想想他们经历的苦难和折磨,你们认为他们会残酷的报复自己的基督兄弟?” “可是我们有罪,君士坦丁堡堕落了,上帝要惩罚我们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哭泣着跪倒在地。 “那就从堕落中获得拯救,”伦格走到那个人面前,伸手把他扶起来“没有人能让君士坦丁堡人屈服,没有人能让罗马人屈服,即使是魔鬼也不能!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耶稣基督曾经义无反顾的走进耶路撒冷的城门,那么今天我会带领你们走向圣宫的大门,不论迎接我们的是什么,这是我的命运,也是你们所有人的命运。” 说着,伦格在略一招手之后,转身跳上了黑色的战马:“罗马人,为你们自己获取救赎的时刻已经到来,去惩罚残害你们兄弟的敌人,去摆脱令你们堕入罪恶的根源,去维护做为一个罗马人应有的尊严,这就是你们的使命!”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呐喊声沿着小台伯河的两岸飞快的蔓延开来,火把映衬着无数张激动的人脸,光影在这一刻随着火焰的摆动而逐渐扭曲着所有的景象。 在这一刻人们的眼睛中有的只是摇动的血红旗帜上的黑色十字,听到的只有对救赎的呐喊和对罗马尊严的疾呼! 除了这些,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再不重要,看着这似乎就要淹没一切狂热浪潮,伦格的内心中在这时忽然变得无比平静,他任由比赛弗勒斯在人群的推动下沿着街道向前滚滚而去,同时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里告诉他: “这就是混乱动荡的中世纪,这就是充满激情和暴躁的君士坦丁堡。” 但是,紧接着,他的心头再次闪过一个更加坚决的声音:“而这是我的中世纪和君士坦丁堡!” 如一股锐不可当的浪潮般在街道上涌过的人流就象一条真正的河流般滚动着,随着喧嚣的人潮流动,从街道两侧的小巷岔路上就如同汇入的支流般的君士坦丁堡人,让这股浪潮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可怕。 伴着一条条街道上点起的火把越来越多,开始有人在一些祈祷者的带领下向着其他地方冲去,而随着前方一个硕大的喷泉出现在一个三叉路口的中间,人们看到了从前面的一条岔路上出现的一队挥舞着雪亮武器的军队。 “皇帝的皇宫卫队!”走在最前面的人看着那些闪亮的武器不由出现了一阵畏惧的慌乱,他们慢慢停下来脚步,随着后面的人向前推搡,人群开始变得焦躁紧张起来。 “是罗马人!”在君士坦丁堡的民众紧张的戒备着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皇宫卫队队长也向着身后的队伍发出了高声喊叫“准备战斗!” 随着这声喊叫,走在最前面的皇宫卫队立刻树立起了盾牌,同时随着他们缓缓向前,闪动着寒光的武器立刻从队伍里像蜂刺般吐着可怕的亮光,向君士坦丁堡人迎去。 君士坦丁堡人杂乱的队伍立刻变得更加混乱,人们开始不住的后退,同时随着皇宫卫队嘴里发出的一阵阵可怕的低吼,民众不由立时陷入了畏惧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脚步声从三岔路口另一条道路尽头响起,随着不住闪动的身影,一队罗马士兵出现在街头。 第七十一章 疯狂之夜(下) 夜晚中闪动的可怕影子在民众的对面渐渐展开成一排排的盾墙。虽然罗马军团没有和皇宫卫队一起前进,但是他们却在另一侧沉默的注视着。 皇宫卫队嘴里发出的吼声开始变得充满了杀机,他们一步步的向前逼近,同时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民众,想起之前艾萨克二世对他们的许诺,他们的眼中的残酷立时掺杂进了更多的贪婪,他们似乎看到这些暴民已经倒在自己的脚下,而这些人的财富也随着他们砍下的武器源源不断的流进了自己的腰包。 “杀掉他们,前进!”卫队长近似嘶吼的叫喊声在广场上回荡,随着他的吼叫,卫队立刻如同一群饿狼般向着君士坦丁堡人猛扑过去! 可怕的尖叫声立时从队伍的前面响起,由激情和冲动武装起来的罗马人立时被迎面而来的敌人砍杀得血光四溅,人们一边喊叫,一边胡乱挥舞着武器抵抗着,但是他们却根本不是那些以杀戮为生的雇佣军的对手,一时间前进的队伍立刻如撞在礁石上的浪涛般四分五裂,纷纷回头! 路口上霎时变得一片大乱,前面的人在喊叫着向后退却,而后面的人则不住呐喊着向前推搡,人们在街道上拥挤在一起,而在他们对面皇宫卫队疯狂的向着他们挥舞着雪亮的武器。拼命砍杀! “让开罗马人!” 一声如炸雷般的吼叫一瞬间在人群当中响起,伴着这声大吼,一个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的壮汉如一个残暴的独眼巨人般推开前面的人,他的手里握着一柄比普通长剑都要硕大的巨剑,同时随着他挥起的手臂,他面前的民众立刻被向两边撞开,当他终于来到队伍前时,恰好一柄长矛正狠狠戳向他的肋骨。 法尔哥尼发出了一声令人畏惧的吼叫,他单手握剑在头顶上挥舞起一道雪亮的闪光,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刺到面前的长矛,随着他用力一拉,对面队伍里的一个卫队士兵立刻被他巨大的力量拉得向前猛冲。 但他的脚步还没有站稳,法尔哥尼手中的长剑已经如一条匹练般狠狠掠过这个人的胸前。 一声短促的惨叫从这个士兵嘴里发出,随即他的身子就如同两扇敞开的房门般向两边倒去! 血光在空中喷溅,而法尔哥尼已经嘶吼着迈过还在抽搐的尸体,向着对面皇宫卫队的队伍里扑了过去。 恐惧的民众霎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振奋了,他们在略一停顿之后立刻爆发出兴奋的喊叫,也许是那猩红的鲜血刺激了他们,也许法尔哥尼和随在他身后的那些与卫队厮杀在一起的祈祷者们,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立时间正在向后退缩的罗马人不但停住了脚步,随着后面的人越来越大的力量的推动,人群开始汹涌着向皇宫卫队冲去! 刚才还在退潮的“海浪”瞬间再次席卷而来,而且这一次已经完全不是卫队用恐吓就能阻挡住的,甚至在后面人潮的推动下,前面的人这时已经只能不由自主迎着对面卫队可怕锋利的武器扑了上去。 惨叫声,劈砍声。兵器断碎的脆响和相互撕咬发出的唔鸣,一时间在路口如同一波*博尔普鲁斯海峡中的浪潮般汹涌澎湃,民众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死亡和恐惧,他们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甚至不算是武器的所有东西,或者干脆赤手空拳的向着他们的敌人冲过去。 在卫队严密的队伍前,无数人被戳刺劈砍倒在地上,但是后面的人立刻喊叫着踏着前面人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腥继续猛冲,而在这时,随着一声声的暴躁喊叫,人们看到之前那个独自砍杀卫队的祈祷者,这时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已经在皇宫卫队严密的队伍当中杀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但是随着卫队的士兵包围上去,那个缺口正迅速消失。 人潮立刻似决堤的洪水般向着那个缺口猛灌过去,阻挡在前面的卫队士兵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就完全淹没在这可怕的潮水之中,随着一阵欢呼,君士坦丁堡人终于冲进了紧密结阵的卫队之中! 狰狞嶙峋的礁石立刻被滔天巨*冲得四分五裂,随着卫队长发出的最后一声绝望的喊叫,皇宫卫队的士兵们立刻奋力各自向自己人聚拢过去,如一个个小小的孤岛般紧贴着后背。相互支持着在可怕的浪潮中奋力挣扎。 他们背靠着背,用手里的盾牌紧紧护着身体,用武器没命的砍杀着所有靠近的人,同时他们纷纷向着在一旁观战的罗马军队靠去,同时向着他们发出凄惨的呼救声。 终于,几个卫队士兵在残忍的砍杀中从人潮里扑了出来,一旦脱离出来他们就没命的向着严阵以待的罗马军团奔去,他们扔掉了武器和盾牌,在身后挥舞着带血棍棒的民众的追赶下,拼命奔跑,直到他们终于冲到了罗马军队的面前。 “救救我们!我们是皇帝的卫队!”一个士兵大叫着,已经精疲力竭的他一下扑到了整齐排列的盾墙上,就在他要用力分开面前的两面盾牌时,他的身子忽然一震,随着从他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声响,这个士兵缓缓的从盾墙上滑落下去,他血淋淋的双手划过面前的盾牌,在上面拉出了几条猩红的印记。 后面的卫队士兵发出了惊恐的叫喊,他们本能的向回奔去,但是却立刻被后面之前停下了脚步,不安的看着罗马军队的民众包围起来! 他们喊叫着,乞求着,但是却没有人一个人对他们有一丝怜悯。 随着包围着他们的民众发出的一声声已经变了腔调的吼叫,罗马军队只看到民众不住的挥舞起手中的武器向着被包围在中间,已经看不到身影的敌人不住劈砍,狠砸,直到他们再无声息。 君士坦丁堡人已经彻底疯狂了,他们根本不在乎顽抗的敌人手中的武器,只是拼命的追杀着那些他们恨之入骨的皇宫卫队。 每当发现一个卫队士兵时。人们就如嗜血的魔鬼般蜂拥而上,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够幸免,几乎没有一个卫队士兵的尸体是完整的,民众把他们砍到在地之后还不能停息丝毫的愤怒,于是他们的尸体被可怕的肢解,剁碎,直到变成一堆谁也无法认出来的肉泥! 人们被压抑的残酷本性在这时暴露了出来,他们用之前他们的敌人对他们使用的方法报复着,甚至还用更加残酷的手段宣泄心头的愤怒和憎恨! 始终站在另一边路口的罗马军队默默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民众的残酷和愤怒让士兵们的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丝的不安,尽管他们拥有着精良的装备,但是他们却不直到当如此疯狂的人潮冲向自己时,他们是否能抵挡住这股愤怒的浪潮而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上帝,他们疯了,这些人都疯了……”一个宦官嘴里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在沉默的队伍里,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引人注意,当他看到一群暴民似乎因为他的喊叫而向这边望来时,他不由恐惧的向队伍后面挤过去,直到被身边的两个罗马士兵紧紧抓住。 “放开我,没看到那些人就要过来了吗?你们为什么还不动?你们应该立刻杀掉这些暴民,我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召集你们的,可是你们却看着皇帝的卫队被杀光!我要把这一切向皇帝报告。难道你们要违抗皇帝的命令吗?” 宦官恐惧的喊叫着,当他看到这支罗马军队的将军向他投来似是怜悯的眼神时,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听住了喊叫,他的双手紧紧握着嘴巴,惊恐的看着那个罗马将军慢慢策马穿过盾墙,来到了前面。 这时路口的皇宫卫队已经被完全屠杀殆尽,似乎引出了心中残暴本性的的罗马人的眼睛开始转向这支始终旁观着这一切的罗马军队,随着一阵阵的粗重的呼吸,随着人群中若有若无的低吼,君士坦丁堡人就如同看到了新猎物的狼群般开始慢慢向着罗马军队靠近。 “轰嘭!”手持城防军特有长盾的前排士兵立刻把盾牌下端的尖头狠狠戳在地上。他们的盾牌如鳞片般相互层叠着排列在一起,同时他们握紧武器,紧张的透过盾牌上沿看着越来越近的民众人潮。 “我是驻守驻守君士坦丁堡的杜裘尔队长,我要知道我是在和谁打交道,让一个能够和我身份相当的人出来说话!”罗马将军大声喊着,他的额头上同样已经汗水淋漓,在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暗暗庆幸的同时,他在为自己这个决定的后果感到担心。 在全城发生的暴*让这位城防军的队长感到不安,当那个奉命赶去寻找支援的宦官遇到他的军队,并且以皇帝的名义命令他平叛的时候,他的确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机会兴奋不已。 但是一路走来所看到的一切却让他不由为是否该执行皇帝的这个命令踌躇起来,到处都是奔走惊恐的人群,到处都是愤怒呐喊的民众。 甚至就在还遇到真正的暴民时,他的军队已经因为连续遇到大大小小的袭击而不得不在路上一次次的停滞下来。 而当他看到了那令他骇然,几乎一望无际的人潮时,这位罗马队长立刻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冒险,现在看去却是最明智的选择,命令的军队旁观发生的一切。 现在看来他的确做对了,可接下来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无法想象这样一群暴民究竟能干什么,而且他这时只想知道指挥这些暴民的,是否真如城里正在到处传说的一样,是那个拥有着圣子之称的贡布雷。 一阵小小的骚动从对面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头顶微秃,胸前挂着一个醒目的硕大十字的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滴着血水的衣服看上去让这个人显得充满一阵可怕的凌然,当看着严阵以待的罗马军队时,他的脸上只有明显的傲慢。 “我是贡布雷子爵大人近卫军第一旗队长艾罗兰.休克,我完全可以以大人的名义和你谈判。” 罗马将军用力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艾罗兰.休克究竟在那位圣子面前有什么样的地位,但是救赎骑士团近卫军的名声,却是他和整个君士坦丁堡人都早已耳熟能详的。 “旗队长大人,我要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干预你们,你们会怎么对待我和我的弟兄们。”杜裘尔神色紧张的看着休克,虽然之前的决定让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却他却需要一个更加明确的保证。 同时看着那群情激昂的情景,一阵隐藏在心底里的野心也在这时开始蠢蠢欲动。他知道和自己一样想法的罗马军人和贵族肯定不少,甚至他猜想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有比自己更早的人,赶在自己前面去向那位子爵大人表忠心了。 不过杜裘尔认为自己的这个时机也不错,至少他是在有了把握之后立刻做出了正确选择。 而且看着那些民众依然激昂的斗志,他相信一个更加重大的举动很快就要开始了。 果然,休克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略一沉思就大声的说:“将军,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你没有向君士坦丁堡人动手这已经得到了我们的尊重,如果你不干预我们的事情,子爵大人一定会给予你们应有的感激和待遇,大人是仁慈的,他会为你们做出的明智选择而报答你们。” “那么如果我加入子爵的队伍呢,我是说以罗马人的身份?”杜裘尔立刻急促的追问“我是个罗马将军,我要维护做为罗马人的尊严,同时也要维护我个人和我的兄弟们的利益。”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休克微微点头“大人不会对任何帮助他的人吝啬,如果你要和我们一起走,那么就要听从我们的命令。” 说到这里,休克忽然向着杜裘尔微微一笑:“队长你选对了,君士坦丁堡就要是我们的了,至少它现在不属于艾萨克皇帝了。” 正如休克所说,这时的君士坦丁堡已经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之中,或者说是陷入了一种令艾萨克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失控之中。 随着一个个不利的消息渐渐传进艾萨克的耳朵,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局势的可怕,甚至从那些民众的举动中,他似乎又看到了他自己曾经发动过的那次推翻前朝的暴动。 但是和那次不同的是,当初他自己只是得到了贵族的支持,而现在,越来越多普通的君士坦丁堡人,公开叫喊着要推翻他的统治。 这让艾萨克意识到了不妙,他派出众多的使者向驻守的罗马军队下达了命令。 但是让他愕然的是,真正能够得到回应的罗马驻军却少得可怜。 除了一些始终跟随他的亲信之外,很多罗马驻军更多的是毫无回应。有的则以一种很坚决的态度向皇帝明确表示,这是罗马民众与欺压他们的皇宫卫队之间的事情,做为罗马的军队,除非这些人威胁到了罗马或是君士坦丁堡的安全,否则他们不会干预任何一方。 这样的回答,让艾萨克不由勃然大怒,他大声咒骂那些罗马将领是叛徒,犹大和阴谋家的走狗帮凶。 同时他诅咒这些人会下地狱,而他们的儿子会被送进采石场当一辈子的囚奴,而他们的女人会成为最下溅的*子! 总之,皇帝以一种让身边的侍从们听了都不禁感到羞愧的词汇发泄着心头的愤怒,然后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咒骂。 “派人,派人去见瑞恩希安,我知道他肯定就在那些暴民当中,让人去找他!”艾萨克大声命令,当他看到没有人回应他这个疯狂的命令时,他先是愤怒然后叫人从自己的房间的暗间里,搬出了一个硕大的镶嵌着象牙雕版的名贵箱子。 “听着,这里面的东西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只要有人肯去找瑞恩希安,我就会把整个箱子赏给他!”说着他猛然掀起箱盖,在四周仆人发出的一阵惊呼声中,他大声吼叫着“去把瑞恩希安找来,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陛下,我去!”一个侍从声音颤抖着喊着,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箱子。而当他刚刚开口时,艾萨克已经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拽到了桌子前。 艾萨克从桌子上胡乱抓起一只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随着他写下的东西,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直到他终于抓起环玺似乎是泄愤似的在那张纸的封口上用力按下,他才略微喘息一声,然后他迅速把这张字迹潦草的密信塞到侍从手里。 接着他用一种几乎颤抖的声音对这个侍从说:“听着,一个皇帝的命运就放在你的手里了。我知道这样说有辱我的尊严,但是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要求,不,是请求,一定要把这封信亲手交到瑞恩希安的手里。告诉他我请求他原谅我以前做的一切,我对他的所有许诺都在这份信里了,我向上帝发誓我一定会信守诺言!” “陛下,请您放心……”似乎也有些受了皇帝情绪感染的侍从声调激动的点着头在,在再次看了一眼那个让他不惜用生命冒险的箱子之后,他向着艾萨克匆匆行礼,转身向着宫殿外奔去。 “上帝,让我们祈祷吧,”看着侍从的背影,艾萨克声音恍惚的低吟着,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被上帝选择的罗马皇帝,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一晃而过“我是罗马皇帝!是上帝在罗马的使者,没有人能推翻我!” 艾萨克大声的喊着,他激动的情绪让四周的仆人不由吓得神色惊慌,他们这时不由想起了早先他因为疯狂而肆意杀掉了身边所有人的残酷举动,这让仆人们不禁更加畏惧。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一个个不好的消息却依然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向着皇宫里涌来。 梅塞大道上到处都是呐喊着要皇帝为自己的过错负责的民众;君士坦丁凯旋门已经被一群自称是祈祷者信徒的人占领;通向君士坦丁堡北方木门的内城城门的罗马驻军已经宣布中立,而驻守在通向金角湾的罗马军队则宣布遵照米利厄诺斯的命令听从贡布雷子爵的指挥…… 这一切让艾萨克和他身边的人越来越感到畏惧。 当有人向他惊慌的报告说,看到在索菲亚大教堂广场上树立起一面红色黑十字圣旗,而领头的就是一个让人听了就不禁有些畏惧的白化病人时,即使是最乐观的人也开始不由用绝望的眼神望向变得呆若木鸡的艾萨克。 但是这一切种最让艾萨克最为气愤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米蒂戈罗斯和任何一个平时向他表示忠诚的罗马大臣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这位皇帝在愤怒的同时感到了难言的悲哀。 “我是罗马皇帝,为什么人们却反对我?”艾萨克喃喃自语,他呆滞的眼神看着来到他身边的妻子,当看到她怀里因为畏惧近紧紧抓着母亲衣服的儿子时,原本想露出一个笑容的艾萨克,却只在嘴角的颤抖中牵起一丝抽搐。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要知道我贿赂那些罗马军队的钱比他们的军饷要多的多!我甚至允许他们把妓女留在军营里!难道我对他们还不够好?!”艾萨克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他大叫着自己的妻子吼叫着“我给他们各种赏赐,我甚至不惜贬低自己的身份,贿赂那些元老和将军,那个米蒂戈罗斯!他拿了我多少钱?!可为什么他们却都背叛了我!他们和那个阴谋家是一伙的,都该下地狱!” “亲爱的,事实上是你背叛了罗马。”皇后平静的看着自己已经近似发疯的丈夫,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眼前这张熟悉而激动的面孔,看着露出意外神色的艾萨克,这位前朝遗留下来的公主平淡的说“你的残暴贪婪让你疯狂,没有那个贡布雷你也会失败,你已经被上帝抛弃了。” 皇后的话彻底激怒了艾萨克,他的眼中迸发着狰狞的光芒猛扑上去! 他不顾儿子恐惧的哭喊哀叫,一把掐住妻子的脖子,一边拼命的用力,同时大喊着“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告诉我他们给你了什么?那个贡布雷答应了你什么?难道还是皇后的地位?他要让你当他的皇后吗!我早就该杀掉你,你这个娼妇!” 艾萨克越喊越激烈,他卡在皇后脖子上的双手也越陷越深,他不顾旁边人们惊恐的喊叫和劝阻,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狠狠的,狠狠的不住用力! 随着他的用力,他手中的皇后的脸色从一片苍白变成了令人可怕的黑青,她的嘴里开始还发出的一阵阵的呻吟随着她身体越来越无力的下坠而变得微弱下去。 直到她的身子猛烈的一颤,随着艾萨克松开双手,皇后已经失去生机的身子软软的向下倒去。 看着倒在脚下的妻子,艾萨克的嘴里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他好像很高兴的用力拍着手,当他看到坐在地上,已经变得呆滞的儿子时候,他笑呵呵的弯下腰,用那双刚刚掐死了妻子的双手一把把全身颤抖的儿子抱了起来。 “你看到了,儿子?这就是女人,她们都是最不能信任的。而且男人也都和女人一样,他们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你的父亲太仁慈了,我早就该杀了那个贡布雷,记住如果有机会,一定不要学你的父亲,不论什么人,即使是上帝妨碍了你,也一定不要因为仁慈和畏惧退缩,听到了吗,我的儿子!!” 到了后来几乎是对着儿子吼叫的艾萨克不住的大喊着,然后他忽然向前几步,在一声惊叫中把儿子塞到了他的奶妈怀里。 “把我儿子带到后宫去!” 艾萨克大声的命令着已经吓呆的奶妈,接着他转身几步走到宫殿一角的兵器架前抓起一柄长剑。 “我曾经是一位将军,然后才是皇帝!”艾萨克向着面前的侍从们大吼着“而且我的皇宫是最坚固的,我要亲眼看看那个人怎么攻进我的皇宫!” “但是,陛,陛下……”一个侍从远远畏惧的着艾萨克“大多数皇宫卫队都已经派出去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人守卫皇宫了。” “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他们想看着我毁灭!”艾萨克用变了声调的口气喊叫着,然后他神色忽然一清,随即发出古怪轻笑:“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我的好兄弟!” 第七十二章 夺权(上) 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九日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是那么混乱。 混乱得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在当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详细的说出这一切都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似乎原本在小台伯河畔引起的骚乱,几乎就只是一个信号,整个君士坦丁堡瞬间就陷入了那动荡而令人可怕的漩涡之中。 也没有人能说清在这个夜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人们彻底的疯狂把整个君士坦丁堡人就那么毫不客气的卷了进去。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人们都慌乱而盲目的拿起了武器,当听到艾萨克这个名字的时候,人们心目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个人从那高高的宝座上拉下来,当看到那些属于他的皇宫卫队时,酝酿许久的憎恨让君士坦丁堡人几乎不问缘由的就冲向这些罗马人的敌人。 彪悍的皇宫卫队在街道上,在小巷里,在任何会遇到罗马人的地方奋力战斗,他们三五成群的相互支撑,用武器狠狠的砍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 有的人幸运的从这种报复中逃了出来,他们一路狂奔的逃回皇宫,而有的人则很不幸的在街上掉队。 凡是落单的皇宫卫队立刻成为了罗马人泄愤的对象,他们举着各种武器无情的向这些倒霉的人头上身上砸去戳去,不论多么勇敢的人都很快被淹没在这片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愤怒海洋之中。 君士坦丁堡人的愤怒是无限的,当有的皇宫卫队奋力逃进一些房子时,一时无法攻进去的君士坦丁堡人拿来了火把。他们点燃房子,在那些卫队士兵凄惨的哀号和大声的诅咒中,他们看着房子如巨大的火炬般熊熊燃烧,同时发出可怕的大笑。 整个城市都疯狂了,尽管君士坦丁堡没有遭受来自外部的进攻,但是这样一次劫难也让无数人感到了畏惧。 趁火打劫的抢劫到处都是,一些人开始借机向有着宿仇的仇人报复,有的人则趁乱到处洗劫富人和贵族的住宅。 这一切让这座城市更加混乱,而就在这片混乱中,一小队高举红色黑十字圣旗的 轻骑兵如旋风般迅速的席卷过大半个城市,他们坚定的穿过一条条的街道,当有人试图阻拦他们时,这些人立刻以无情的打击驱散面前的敌人,一路上他们好不停歇的向前狂奔,直到看到了索菲亚大教堂的浑圆天顶! “上帝保佑我们终于到了!”冲在最前面的赫克托尔看着还算宁静的大教堂嘴里发出一声疲惫的呼声。 这一路冲来所看到的一切,让这个一向胆大妄为的白化病人也不由感到暗暗心惊,尽管在他心目中,发生这样一次颇为彻底的暴动才是他最为希望的,但是当看到发生的那些事情时,赫克托尔却不得不为这一切感到暗暗惊心。 即便是对君士坦丁堡人那种容易激动的性格有所熟悉,但是赫克托尔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对那个人的愤怒仇恨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这让他在意外的同时却也不由感到兴奋,他能想象当人民推翻了艾萨克之后的喜悦和顾虑,他知道到了这时罗马人最畏惧的将是什么,而他恰恰也希望看到他们的这个畏惧。 可是这一切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尽快感到索菲亚大教堂,事实上在这一切还没有发生时。已经有人悄悄的来到了大教堂外,而他们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在广场上树立起来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飘扬,当赫克托尔踏上那曾经流淌过无数祈祷者鲜血的宽大台阶时,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都不禁发出低声的告祈。 这里是他们的兄弟殉道的地方,是流淌过他们鲜血的地方,每当走上一级台阶,他们似乎都能听到倒在这些台阶上的兄弟在死前发出的惨叫呻吟,也可以听到和他们一样的最后的告祈。 终于站到大教堂门前的赫克托尔看到早已等待的同伴的暗示,在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重重的敲响了紧闭的黄铜大门。 一声沉闷的“吱呀”响声随着沉重的黄铜大门的开启响了起来,然后,大门逐渐的向两边敞开。一队早已等待的牧师横在门里,默默的看着站在门前的赫克托尔。 “我是贡布雷子爵大人的掌旗官赫克托尔,”白化病人平静的说,当他看到那些牧师并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时,他白色的双眉微微一皱,然后平静的和对面一个看起来似乎地位颇高的牧师对视着,一时之间大教堂门前一片死寂。 “以上帝赐予我们的权力和对上帝的虔诚,掌旗官,我们要知道贡布雷子爵究竟会如何处置君士坦丁堡,会如何处置我们?”牧师平静的问“我们知道子爵会厚待我们这些人。因为我们在最关键时刻帮助了玛蒂娜公主,但是这并不够,我们要知道的是,你的主人会如何对待整个正教,他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朋友,还是会成为正教的敌人?” “尊敬的牧师,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对大人来说,不论是正教还是公教,都是上帝赐予世人的意志的表述,”赫克托尔低声回答着,在临来前伦格对他的吩咐这时成为了关键,在已经预见到这些正教牧师们的顾虑之后,伦格曾经对赫克托尔说:“我们遵循的是上帝的意志和他对世人的怜悯,而也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上帝真意,关于这个,不论是正教还是公教都在开始毫无疑问的继承了下来,但是随后却又都逐渐失去这个本意。” “所以,大人要我向君士坦丁堡大牧首致以最高的礼遇和感谢,是他帮助了大人,能让圣子的血脉得以安全的延续下去。” 赫克托尔看着眼前的牧师,说出了这样一句让这个人开始还不明白,随即不由张口结舌的话。 “但是,克马特大人还只是大教区长……” 当这个牧师终于明白赫克托尔说的大牧首是约翰.克马特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阵不安,他试图奋力解释,但是看着眼前沉默的盯着他的白化病人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士兵,再看着已经越来越多的聚集到广场上,似乎在期盼着什么的民众,他终于在一阵嘴巴无声的张合之后。向着旁边让开了道路。 赫克托尔随着这些牧师迅速向着大教堂里走去,他的心里一阵阵的紧张,虽然相信玛蒂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却总是要在最终见到她之后才能放心,而当他看到那个牧师在略一示意之后走进一间闪动灯光的房间之后,他停下脚步慢慢走到房门边。 隔着几层帷幔的间隔,赫克托尔看到牧师走到了正站在一个壁龛前祈祷的约翰.克马特的面前,随着他低声的说着什么,克马特忽然微微摇起了头,这似乎让那个牧师颇为意外,他的声音不由提高,在可以隐约听到的哀求般的述说中,另外几个牧师也纷纷走上去不住的劝阻着。 赫克托尔耐着性子看着这可笑的一幕,当克马特似乎无奈的终于点头后,他看到围拢在四周的牧师们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欢呼,随后,在有人匆匆在克马特的肩上披上一件镶嵌着金红花边的外氅之后,握起身边一个法杖的克马特转身向房门走去。 在赫克托尔微微点头致意时,两个人的眼神不由匆匆交汇,在克马特的眼睛中,赫克托尔看到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到的兴奋。 那是终于实现了梦想的兴奋,也是大事终成时的满足。 看着这位在匆忙当中甚至连最简单的礼仪也减免了的信任大牧首,赫克托尔不露痕迹的向着他微微摇头。 似乎有些意外的克马特略一迟疑。但是这时已经不容他继续探寻下去。 领着赫克托尔经过大教堂深邃悠长的走廊和一座座曾经孕育发生过无数事件的祈祷殿和诵经室,赫克托尔来到了一间外表纯朴,甚至有些简陋的小房子前。 “就是这里,这里是圣海伦娜皇太后当初祈祷的地方,这里是君士坦丁堡的圣地,整座大教堂都是以这里为中心建造的,这里也是罗马的中心,是孕育了属于上帝的东罗马帝国的地方。” 克马特向赫克托尔低声说着,然后他走上去,轻轻敲响了房门。 木门上的一个小洞微微开启,一双警惕中带着焦虑的眼睛露了出来。当看到站在门外的赫克托尔时,那双眼睛立时露出了惊讶意外,接着随着隐约一声抑制不住的欢呼,木门霎时敞开! 玛蒂娜的那个女侍几乎是奔跑着从房门里冲了出来,她嘴里喊叫着向赫克托尔冲去,当她不假思索的一把抱住赫克托尔时,白化病人的脸上不由微微露出一丝错愕。 “上帝呀!你们终于来了,子爵大人在哪!快告诉我!上帝呀快说呀!” “大人命令我来接公主殿下……” 赫克托尔刚刚开口就被女侍从打断,她兴奋的喊叫着,几乎就要跳起来,然后她忽然回身向房子里奔去,过了一会随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一个虽然外形依然显得娇小,但是腰身却已经足见粗硕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 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向着这个女子躬身行礼,即使是克马特也向着她低下了头。 看到赫克托尔,玛蒂娜的脸上在先是微微一怔之后浮现出了一丝欣慰,而当她看到约翰.克马特身上的袍服时,她在女侍的帮助下向着他微微躬身行礼。 “请原谅我不能向您致敬,我想我应该向您祝贺,大牧首大人。” “应该是我向您祝贺,”克马特轻轻一笑,在略一停顿之后,他用冲满深意的声调沉沉的说:“主基督在踏上他的命运,被从钉住他的十字架上释放下来时,抹大拉的玛利亚为他涂膏,以此洗涤主基督在世间所沾染的尘土,而您则用为自觉诞生一个他的血脉来延续一个奇迹,这一切都是上帝神圣的安排。” 听到克马特的话,再听着大教堂外面传来的一阵阵高亢的呼喊着“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声浪,玛蒂娜不由自主的微微轻抚小腹,在露出了一个期待已久的幸福微笑之后,她抬头向着等待的赫克托尔说:“掌旗官,带我去见我的未婚夫,”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充满骄傲的得意笑容“我要让他立刻看到我为他孕育的一个王朝。” “遵命殿下。”赫克托尔低下头去,微微行礼。 当一一八八年六月三十日的黎明早早来临时,从东方海面上升起的一丝淡淡的白色渐渐的挥洒进了君士坦丁堡的城里。 这个原本在君士坦丁堡一天当中最宁静平和的时候。却酝酿着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激动的高潮。 很多街道上的确已经变得平静下来,虽然很多地方依然聚集着无数的人群,但是逐渐的,君士坦丁堡的狂潮却正在不由自主的向着一个地方凝聚起来。 曾经无数次的,当君士坦丁堡人发动暴动时,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那个地方,也是在那个地方,东罗马的历代皇帝掌握着整个帝国的最高权力。 “攻打皇宫!” 这个在开始就喊出的目标,终于在经过了一夜的疯狂之后摆在了人们面前,人们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着圣宫进发,一路上当遇到试图抵抗的罗马军队时,君士坦丁堡人立刻以毫不留情的力量把他们淹没在自己无法阻挡的浪潮之中,一条条的街道成了这一股股浪潮流动的河道,而这些澎湃的激流最终聚汇的地方,就是皇帝所在的圣宫! 开始还有的零星抵抗到了后来变成了一面倒的顺从,一队队的罗马军队不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他们已经不由自主的被裹挟在讨伐皇帝的滔天巨*中,随着圣宫越来越近,民众的激情也变得越来越高亢。 当随着一阵号角的响起,一队骑兵在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外袍的身影带领下越过人群时,民众刹那间爆发出了似乎能够动摇整个圣宫的如雷欢呼! 黑色的战马似乎也被四周火热的激情所感染了,随着终于冲到队伍前面,战马矫健有利的后蹄忽然在大理石地面上用力一挫,随着前蹄撑直,滴着汗水的硕大马身立时在原地猛烈盘旋,带起了一道黑亮的闪光。 “比赛弗勒斯!” 几乎是疯狂了的人们向着战马发出了狂热的吼叫,很多附近的人伸出手去试图抚摸这匹早已闻名整个基督世界的战马。 那种激动的情绪甚至让很多跟随而来的正教牧师在不由愕然之后,立刻现出阵阵不安。 “君士坦丁堡人发疯了,”看着民众的举动,汉弗雷不由大声向旁边的某个人喊着“要知道这是只有异教徒才有的拜物行为,是要受到上帝惩罚的!” “上帝只会惩罚那些抓不住权力的人。” 对方的回答让汉弗雷不由一愣,当他看到米利厄诺斯那张肥胖的脸上正泛着明显的酒红色之后,他不由对紧抓着酒罐向嘴里倒个不停的胖子皱起了双眉。 “我说的不会有错,伯爵,上帝永远只站在强者的背后。”胖子一边大笑一边用手臂向着民众用力一挥“看看他们就知道,而且你也就明白我为什么要向贡布雷子爵宣誓效忠了。” 说着他笨拙的催动战马紧跟在后面,而这时,圣宫巍峨的宫墙已经跃然在目! 涌动的人潮开始慢慢缓慢下来,民众抬头仰望着那高耸的宫墙,看着据说是用黄金包裹着的金光闪烁的宫门,人潮中开始出现一阵阵的低沉的嗡鸣。 就在这座皇宫中,居住着一个压榨着整个罗马的人,这个人的贪婪和残暴让他的欲望无休止的向所有地方延伸。 事实上如果他只是对祈祷者施暴,依然不会有太多的人对他产生憎恨,如果他只是掠夺平民,依然不会导致过于悲惨的后果,但是他的欲望却是无法填满的沟壑。 他渴望无休止的权力和财富,而当他已经拥有的一切无法满足他时,他不惜用他的皇宫卫队和能够收买的军队为他的私欲掠夺一切人。 但是他也的确险些成功,当元老院最终向他低头时,艾萨克二世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甚至他的手指也已经触摸到了那任何前人先帝都不曾触及的巨大权力。 但是,随着一一八八年六月三十日黎明曙光的降临,他迎来的,却并不是那令世间所有人嫉妒的美梦,而是一次让他彻底陷入了绝境的暴动和对皇宫的围攻! 人潮缓缓的向前靠近,随即伴着一阵骚乱,人们忽然看到一队罗马士兵保护着几个衣着华丽的人沿着一条小巷匆忙的向着队伍尽头奔来。 当那些人出现在队伍前面时,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阵低鸣,其中夹杂着民众的议论和愤慨,也有着一些贵族们发出的激动欢呼。 米蒂戈罗斯带着跟随他的那些元老院元老们,终于穿过大半个君士坦丁堡见到了带领着暴动民众的伦格。 看着望着自己的那些人,米蒂戈罗斯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些,但是看着情绪激动的民众和那些俨然带领着他们的祈祷者,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平静的下来。 一路上看到的一切让米蒂戈罗斯感到畏惧和恐慌,尽管在内心里他盼望着出现这样一场暴动,但是他却绝对不想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或者说在他的心目中,这一切更应该是由他和他的那些人来完成。 “子爵,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米蒂戈罗斯走到伦格的面前低声质问着,同时他的眼睛不住搜寻,当看到瑞恩希安时,他的双眉皱的更紧“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在领导一群暴民吗,你不是承诺过绝对不会让君士坦丁堡陷入困境?” “大人,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这其中您也有份儿,这一切难道不是您希望看到的?”看到伦格似乎并不想回答,瑞恩希安沉声说着“让我们把一切说明白了吧,如果您想得到自己那一份就跟着我们一起来,否则就请让开。” “你以为自己可以成为皇帝?!”米蒂戈罗斯愤怒的低声质问着瑞恩希安。 他的眼神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戒备,同时他狠狠的对伦格说:“子爵难道你以为让这个人成为皇帝就能实现一切?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没有贵族和元老院的支持,他根本连一个星期的皇帝都当不成!” “米蒂戈罗斯大人,正如瑞恩希安所说的,如果您还想得到您所需要的东西,就请跟着我们走,否则就请让开。”伦格神色平静的对米蒂戈罗斯说着,同时他忽然带动战马向前几步,向罗马元老用很低的声音说:“大人,您以为现在君士坦丁堡人还能接受一个会让他们重新陷入恐惧的人成为皇帝吗?我可以告诉你,人们会接受一个瑞恩希安,却绝对不会接受一个阿莱克修斯,至于为什么我相信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抬起了手臂,随着他右手向着圣宫的方向用力一挥,整个人群中立时响起了一阵震天的呐喊:“攻打皇宫!” 米蒂戈罗斯愕然的看着面前开始涌动的人群,尽管他知道这时的民众更多是因为冲动的盲从,也知道这种冲动几乎会无一例外的很快消失,但是他也知道无论是谁当要面对这种可怕的局面时,如果试图愚蠢的阻止这一切都将会遭受可怕的灭顶之灾。 盲目而激动的民众是可怕的,而盲目而激动的罗马人就更加可怕! 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君主就是在这种不可阻挡的潮流面前淹没消亡,甚至曾经显赫一时的王朝,也无法与这种能够左右命运的力量抗衡。 这样的浪潮往往是无数野心家期盼已久的东西,而米蒂戈罗斯自己就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当这股浪潮终于在君士坦丁堡掀起来的时候,米蒂戈罗斯却悲哀的发现驾驭这股滔天巨*的并不是自己,而且他也无奈的发现,如果自己不能跟随着这股浪潮向前推去,那么自己就很可能会被彻底淹没在君士坦丁堡的惊涛骇浪之中! 米蒂戈罗斯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他开始不由自主的随着滚滚人流向前涌去,直到终于来到了圣宫的墙下。 当艾萨克带着仅有的一队皇宫卫队的士兵登上宫墙时,他看到的是一幕他一生也没有见到过的情景。 人!人!人! 除了黑压压的人之外,他看到不任何其他的东西! 艾萨克二世曾经因为一时愤怒而杀掉过跟随在身边的所有人,而且他也曾经因为他个人的爱恶而下令杀掉了很多人,这导致人们都畏惧这位皇帝,他们总是试图躲开他,甚至很多宫里的侍从仆役用相互贿赂来争取不在他身边的机会。 而现在,更多的,甚至是他想象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他的皇宫墙下! 身边的一个随从发出了低声哀叫,这让艾萨克感到说不出的懊恼,但是他却并没有象往常一样予以呵斥,他冷冷的看了看那个随从,随着他无声的向后招手,几个最亲信的仆人立刻抬着几口箱子走上了城墙。 “这里是我所有的财产了,”艾萨克平静的向看着自己的手下们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拥有这些东西,所以在这里我把他们都给你们,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是干净的,里面甚至有我妻子的陪嫁。” 说到这里,艾萨克不由回头向着身后的宫殿看去,那里面的一个房间里,正躺着被他亲手掐死的皇后。 曾几何时,艾萨克.安德鲁斯曾经是一个让他所管辖的军区人民为之敬仰,让他带领的军队为之崇拜的军区总督。 尽管他的家族出身并不是十分高贵,但是从他父亲那一代开始,安德鲁斯家族的人都十分争气,甚至就是他父亲的那个私生子瑞恩希安,也并不因为他的出身而让家族有所惭愧。 这曾经是让艾萨克为之自豪骄傲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残暴。 他逐渐的失去了亲人和朋友,他的眼里变得只有尊贵的皇冠和璀璨闪亮的黄金。而现在,这两样东西却都要离他而去。 看着宫墙下万头耸动的情景,艾萨克的嘴里吐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他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就如同抓着他最后的权力。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了!”他忽然情绪激动的向着所有的随从喊着“我相信罗马的将军是支持我的,只要守住皇宫,我们就有机会! 查士丁尼曾经遇到过这种危难,他有一个让他自豪的妻子,可惜我没有。但是这并不算什么,我会让你们看到我并不比查士丁尼大帝逊色,只要帮我渡过这个难关,你们得到的会比现在多的多!” 艾萨克的话让他身边的人不由一阵激动,皇帝的许诺似乎让他们看到了一生都不曾遇到过的机会,尽管皇宫外的情景令他们畏惧,但是财富和地位的许诺却让他们不由心动不已。 圣宫坚固的高墙也让这些人增加了信心,而且其中稍微属实过去的人都知道,在君士坦丁堡的历史上,即使是那些最残暴的暴动,也不曾攻破过圣宫高大的宫墙。 艾萨克看着四周,感到了手下人开始变得激动起来的情绪,他的嘴角挂起了笑容,当他看到下面人群前面一面旗帜下的几个人影时,他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咕隆声,同时他狠狠的自语着:“我还没有失败呢,贡布雷!” 说着,他忽然回头向身后的的发出高声呐喊:“树起我的王旗,我要让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看到他们的皇帝就在这里!” 随着艾萨克的命令,一面罗马大四方十字旗立刻从宫墙上升起,伴着墙下民众发出的一阵习惯了的不安低呼,艾萨克毫不畏惧的站在了城墙的边上! “上帝,是艾萨克!” 无数的人发出了惊呼,人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宫墙上的那个人,一时间似乎被他那令人畏惧的气势振服住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罗马皇帝。”米利厄诺斯肥胖的嘴巴里忽然吐出一声轻轻叹息。 “也是一个真正的暴君,”瑞恩希安沉声回应着,然后他忽然催动战马冲向宫墙。 在人们注视中瑞恩希安来到墙下,他抬头看着异母哥哥,从腰囊里拿出一封已经拆开的密信。 “陛下,这是你给我下达的最后命令。”瑞恩希安高高举起密信“你许诺我可以成为共治皇帝,只要我肯暗杀贡布雷子爵,你还许诺我可以拥有半个罗马,只要我肯为你剿灭忘恩负义的元老院,甚至你许诺让色雷斯成为我个人的财产,只要我肯杀掉所有的祈祷者。这就是你的命令,现在我把这一切还给你,我的陛下!” 瑞恩希安说着,把那封密信用力向着墙上的艾萨克用力一晃,然后他调转马头飞快的奔回人群。 瑞恩希安把那封盖着皇帝环玺的密信递到愕然看着这一切的米蒂戈罗斯的面前,当听到人群中响起一阵愤怒的吼叫声时,他猛然回头向着宫墙上的艾萨克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艾萨克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瑞恩希安会拒绝自己如此诱人的条件,当终于有人告诉他瑞恩希安可能会成为皇帝的消息时,他再也无法忍耐彻底爆发! 他大声咒骂瑞恩希安的无耻和野心,同时咒骂米蒂戈罗斯的忘恩负义! 当他叫嚣着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攻破圣宫坚固的宫墙时,一阵从金角湾方向传来的巨大响声忽然呼啸而至! 第七十三章 夺权(中) 巨大的声响如闷雷般从圣宫深处传来。伴着一阵滚滚轰鸣,人们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发忽然猛的一震!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所有人不由都发出一阵惊呼,他们不由愕然的向发出巨大轰鸣的方向看去,就在这时,一阵更大的轰响从靠近海峡的宫墙方向传来! 一片烟尘霎时从远处的宫殿深处升腾而起,这让人们不由发出阵阵惊呼,就在同时,站在宫墙上的一个侍从惊恐的发出的大叫:“是海上!” 听到喊叫的艾萨克嘴里不由发出一声含糊的惊叫,他的心头升腾起一阵不祥,当他终于看清那片宫殿中升起的烟尘方向时候,一阵畏惧让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海上?金角湾!”艾萨克惊惧的低声吼叫,而在同时,他看到下面人潮已经开始随着这一阵阵的轰响躁动起来。 之前艾萨克刚刚出现时,君士坦丁堡人习惯性的畏惧在这时已经荡然无存,同时那轰鸣声也不由得在民众当中激起了一阵令艾萨克胆寒的躁虐。 “那是什么?”米蒂戈罗斯错愕的听着那突如其来的巨响,当他看到不远处的米利厄诺斯脸上出现的一丝古怪神情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向着胖子发出大喊:“上帝,难道是金角湾里的舰队?” “是的,大人,那是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瑞恩希安用冷漠的声调回应着米蒂戈罗斯的诘问。同时他向着伦格深深望了一眼“子爵,我们现在已经在圣宫下了。” 瑞恩希安的话,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为之震动,他们知道他这句话里隐藏着什么意义,甚至已经有人闻到了其中浓重的血腥味道。 自从来到城墙下之后就始终不发一言的伦格,在人们的注视中把战马先前提去,伴着那依然回荡的轰鸣回音,他的手臂向着宫墙上高高举起:“罗马人,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并不是你们的皇帝!这个人把他的贪婪和欲望至于你们所有人之上,至于罗马帝国的荣誉和利益之上,甚至至于对上帝的信仰之上!” 伦格大声向着发出阵阵低吼的民众呐喊着:“他对基督徒的残害甚至比异教徒还要残忍,而对于同胞的残害比任何罗马的敌人都要疯狂!罗马人,现在的你们面临着选择,是继续成为他的奴隶还是成为有尊严的自由人?” “罗马!” 听到伦格疾呼的民众当中在刹那间迸发出的一片雷鸣般的呐喊霎时铺天盖地的爆发出来。这呐喊就如同一道从深海中席卷而来的狂潮般毫不留情的撞击向高大的宫墙,同时从后面如一波*巨*般侵袭而至的声浪,甚至掩盖住了从金角湾方向再次猛烈袭来的巨响。 “陛下,您要离开,您必须离开!”一个侍从大叫着在宫墙上跌跌撞撞的奔到艾萨克面前“金角湾里的塞浦路斯舰队正在用船上的投石机攻打圣宫的后墙!陛下,我们的人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 “我的舰队呢?我的海军呢?难道塞浦路斯人不是已经都被挡在金角湾里了吗?!为什么他们能攻到海峡里?甚至能攻到圣宫殿的外面?!” 艾萨克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他看着已经开始抬着赶制的梯子向着宫墙涌来的民众脸色苍白的喊叫着,当他看到人群当中那面硕大的红色黑十字圣旗下一个显眼的胖子身影时,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混杂着无比愤怒和憎恨的狰狞! “米利厄诺斯!”艾萨克大声的喊叫甚至在那一刻彻底盖住了身边所有的声音,就在他仇恨的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站在下面的米利厄诺斯几乎同时不知为什么的感到一阵不安。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了宫墙上正仇视的盯着他的艾萨克,当和皇帝那双似乎就要刺进他肉中的双眼对视时。米利厄诺斯居然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畏惧。 巨大的轰响再次从皇宫后墙传来,而艾萨克在这令人胆寒的轰鸣声中大声向自己唯一的军队高喊着:“我是罗马皇帝,是上帝选择的罗马统治者!不要畏惧,圣宫的石墙是世界上最坚固的!他们不可能那么容易攻破,只要坚守就能等来援军!” 他一边喊着一边在墙上飞快走动,他手中的长剑在朝阳下闪着寒光,身上的盔甲让他看上去显得无比威猛,一时间,一些早年间就跟随他的近侍们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带领他们驰骋疆场的将军,这让他手下仅存的皇宫卫队和近侍不由一阵精神大振! “米利厄诺斯!”艾萨克忽然停住脚步,他用手里的长剑指着下面站在伦格附近的胖子,他脸上的肌肉一阵阵的颤抖,一双几乎吐出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显然已经把堪称不可突破的金角湾的要隘出卖给他的敌人的亲戚。 艾萨克的怒视让米利厄诺斯的身子不由微微颤抖,他能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那难以名状的仇恨和如同毒蛇般残忍的眼神,这让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一个机会,艾萨克一定会不惜代价的把自己送入地狱。 这个想法让米利厄诺斯感到畏惧,他肥胖的身子微微颤抖,在稍一犹豫之后,他忽然笨重的从腰间拔出佩剑,用一种任何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的决然向着伦格请求着:“大人。请您允许我亲自带领进攻圣宫。” 米利厄诺斯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投下了巨大赌注的赌徒,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一个这样的赌徒。 从发现了伦格的行踪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赌了进去。 和他那些只是希望用身后的联姻关系稳固家族地位的祖辈不同,米利厄诺斯有着旁人一直不曾注意的野心和抱负,他不能允许自己只是做为一个被当成笑柄般的罗马海军统帅,更不能接受艾萨克那可以肆意羞辱他和他家族的粗暴无礼。 当发现了伦格行踪的时候,米利厄诺斯曾经有所犹豫,在皇帝面前捞取巨大功劳的诱惑曾经驱使着他尽快调动军队围剿这个皇帝最大的敌人。 但是在犹豫之后,更加巨大的野心却最终让他选择了冒险。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的选择似乎已经完全成功。 而家族多年来的熏陶也让他知道自己应该索取什么,而不应该奢望什么,所以他他向伦格提出要成为罗马的海军统帅,甚至他用要求管辖塞浦路斯舰队来试探这个年轻人。 而事实上,米里厄诺斯比任何人都知道要想夺取塞浦路斯舰队的管辖权,又是一个多么荒唐的条件! 事实也恰恰证明了这一切,当他暗暗命令罗马舰队清除阻塞在金角湾外海口上障碍后,回应他这个命令的,是塞浦路斯舰队,或者干脆说是厄勒冈上那可怕的蝎子锤改造成的投石机对圣宫后墙的进攻。 而另一个令人值得注意的,则是米利厄诺斯发现,有一个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 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人没有跟随伦格一起来到君士坦丁堡,而且他也相信,只有她,才能真正调动塞浦路斯舰队和厄勒冈。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对米利厄诺斯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宫墙上的艾萨克! 他相信,如果艾萨克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可以说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艾萨克知道了正是他的野心导致自己陷入为难。那么只要这个罗马皇帝活在世界上一天,他就一定会永远不停的寻找报复的机会。 这让米利厄诺斯感到说不出的不安和畏惧,他能想象这个人在冰冷的监狱里诅咒自己时的狰狞,也能想象自己如果落入这个人手中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可怕折磨。 所以,在这个时候,米利厄诺斯暗暗发誓,绝对不能给艾萨克活下去的机会,只要这个人活着,他将一生都会感到忐忑不安! “难道你要杀死一个罗马皇帝?”米蒂戈罗斯大声质问着,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胖子为什么会这么欲致艾萨克与死敌,但是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人毫不掩饰的杀机! “大人,”米利厄诺斯紧紧盯着罗马元老颤抖的脸“难道你以为我们落在那个人的手里,他会对我们当中任何人有哪怕一丝的怜悯吗?他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活活吞下去的,而且看看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论是谁试图阻止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罗马元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莫名的神色,在看着任何人都根本无法阻止的汹涌人潮,他终于喏喏的闭上嘴巴,只是用一双失神的眼睛看着始终沉默的伦格。 没有说话,伦格只是微微点头,到了这时,他知道已经不再需要他做什么,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一个从还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时,就一直在等待的结果。 对皇宫的进攻终于开始了。在充满激情和盲目,夹杂着愤怒仇恨和野心的混乱之中,君士坦丁堡人开始呐喊着冲向高大坚固的圣宫宫墙壁。 在随着山势建立起来的高大宫墙前,人们忙乱的树立起匆匆赶制的云梯,在一阵阵完全被对那个人的愤怒和仇恨驱使的怒火,和被引燃的疯狂之火的推动下,人们顶着从宫墙上投射下来的箭矢奋不顾身的向着墙头攀去! 但是东罗马帝国的皇宫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的城堡之一,用从遥远的色雷斯不惜民力搬运来的大理石筑造的墙体高高的矗立在猛冲过来的人潮前面,当有人冒险向上攀爬时,墙上抛射而下的箭矢立时把刚刚发出欢呼声的君士坦丁堡人打了下去。 从云梯上掉下去的人落在地上不住惨叫着,而其中一些人还狠狠砸在下面的人身上。随着响起的一片骨碎的可怕响声,被压在下面的人随着身上碎裂的骨头刺穿身体,立时发出一片惨呼。 这一切让很多人不由恐惧的向后退缩,却在同时也激起了更多人的疯狂,这时的君士坦丁堡人已经忘记了当初是为什么而聚集起来,随着那些血腥四溅的情景映入眼帘,被彻底激起了残酷本性的人们立时在吼叫声中踏着地上同伴还在挣扎抽搐的身体,再次向着宫墙上疯狂扑去! 一切已经在这时开始变得失控了,压抑许久的仇恨一旦有了宣泄的出口,那种无法阻挡的力量就如同被从地狱里召唤出的魔鬼和被打开的祸匣般可怕。 甚至即便是把这一切引发出来的人,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幕也不由感到胆战心惊。 “上帝,这不是罗马,这里是地狱……”汉弗雷喃喃的自语着,他原本始终因为兴奋显得通红的脸上这时已经浮现出一丝莫名畏惧,变得略显苍白的脸颊随着看到的一切不住微微颤抖。 年轻的博特纳姆伯爵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民众怎么会对自己的皇帝憎恨到这种地步,而且他也无法想象他心目中那些最普通的平民,一旦疯狂怎么会拥有这样不可阻挡的可怕力量。 一个君士坦丁堡人从墙上摔了下来,他的头狠狠撞在一块石头上,霎时迸溅出的一团白色东西喷溅在几个正冲上去的人身上。 这原本在平时会令人畏惧的惊慌失措的一幕在这时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那些重新忙乱的捆绑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云梯的人,甚至根本不去管自己的脚下正践踏着一个同伴的脑浆,而他们的身上,手上,甚至脸上也正缓缓流淌着那些白色的液汁。 疯狂了,彻底疯狂了! 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的汉弗雷感到从心底里涌起的一股难受,尽管他对残酷的战场早已熟悉,但是他却无法被现在看到的情景震骇得目瞪口呆。 “他们真的疯了,所以人都疯了。”汉弗雷只是不住的这样说着,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样脸色苍白的阿历克斯,和博特纳姆伯爵一样,年轻的近卫军统帅也因为眼前的一切感到莫名的恐惧。 阿历克斯不由自主的紧抓着手里的长剑守护在伦格身边,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和他所熟悉的耶路撒冷人,考雷托尔人都不一样。 尽管在那些地方他也看到过虔诚的民众组成的军队,而且还曾经和他们一起战斗。但是他却不得不说,君士坦丁堡人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在他的眼中,如果说之前他所认识的君士坦丁堡人充满了激情和狂热,那么现在的罗马人就是一个完全被这种激情和狂热炙烧得变成了一团烈火的民族。 这团烈火一直在罗马人的身体里酝酿着。等待着,当一个时机到来的时候,他们就立时冲破束缚,变成了一片甚至会把这座延续千年的都城彻底毁掉的火的地狱! 高大的宫墙前,人潮一波接着一波的猛撞过去。 而墙上人也深深的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这一生中最为关键的时候,没有人奢望愤怒的民众会对自己有所怜悯。 不论是出于对艾萨克许下的那些诺言的贪婪,还是看着下面那一张张残忍狰狞的面孔而变得畏惧,他们都知道一旦让愤怒的人潮冲进皇宫,等待他们的都将是最可怕的命运! 他们无情的用手里的武器驱赶屠杀着试图攀上墙头的愤怒民众,当他们看到有人拖着一根被推倒房子的房梁赶制的沉重攻城锤试图撞击宫门时,他们立刻把整桶的滚烫热油向着人群中倒去! 惨叫哀号声霎时在墙下响成一片! 被热油泼到的人在地上不住翻滚着,哀叫着,而一些严重者身上的血肉居然随着泛起的一个个的巨大油泡脱落下来! 这霎时让正在狂攻宫墙的君士坦丁堡人吓得四散奔逃,人们恐惧的不停大叫,之前的已经完全忘记一切的勇气在看到那些可怕的情景时立刻荡然无存! “上帝保佑!”“皇帝陛下万岁!” 宫墙上的人们看着惊恐奔逃的民众不由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大声的相互鼓励着,甚至在这一刻他们相信正如艾萨克对他们说的那样,罗马皇帝是受到上帝保佑的。 但是他们的欢呼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沉闷而且可怕的巨响忽然从后宫宫墙那里轰然传来! 大地似乎在那一刻猛然的颤抖了一下,站在墙上的人们甚至有的被震得倒在了地上。 随着一股浓重的烟尘骤然升起,宫墙上的人们愕然的看到隐约中,背对博尔普鲁斯海峡的一段圣宫石墙上,出现了一个令他们惊恐万状的缺口。 “圣母!墙破了!”一个近侍发出了绝望的喊叫,而在这时,远远的站在宫外高处的人们则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瞬息间这欢呼声就蔓延开来! 这个时候,不论是在双方任何人的心目中,圣宫宫墙的破裂,就预示着艾萨克二世末日的到来! 激动情绪如脱缰的野马在宫外的人潮上空蔓延,随着看到伦格亲手擎起了那面引导着他们的旗帜向前走去,圣宫外的民众开始如不可阻挡的洪流般向着宫墙下涌去。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扔掉了手中武器的君士坦丁堡人伸出双手,向着宫墙推去,他们在那些祈祷者的带领下,一边低声吟诵着**,一边奋力的推动坚固的石墙,似乎这样就能把眼前号称基督世界最坚固的宫殿墙壁推倒。 而伴着有人再次抬着攻城槌向着黄铜宫门撞去,圣宫里的人守卫终于忍受不了这让他们感到说不出的畏惧的局面,随着开始几个人惊恐大叫的回头就跑,原本刚刚还发疯般抵抗的守卫们,立时一片混乱四散奔逃。 艾萨克站在墙上看着下面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这时他的身边除了十几个依然坚定的守卫在他身边的亲卫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 艾萨克平静的看着下面,那一阵阵的祈祷在他听来,就如同为他咏唱的丧曲。 “陛下,请您立刻离开这里!”一个近卫激动的喊着,即使在已经众叛亲离的时候,这些忠诚的近卫依然紧紧的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他们用哀求的声调乞求着艾萨克立刻逃离,但是回应他们的,只是皇帝平静的微笑。 “和我一起回去吧。”没有再看外面一眼的艾萨克转身走下了宫墙。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掉了这场战争,而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即使到了现在艾萨克也没有完全明白。 是那个贡布雷吗?似乎是,但是艾萨克倔强的相信,即使是那个拥有着圣子之称的人,也不可能撼动自己罗马皇帝的地位。 那么难道是瑞恩希安?米利厄诺斯?或者是元老院? 想到这些的艾萨克轻蔑的摇着头,这时已经回到君士坦丁厅里的皇帝玩味的抚摸着那张可以并排坐下两个人的宝座,他的手指在宝座精雕细刻的花纹上微微抚摸着,然后他转过身,神态威严的坐了下去。 声浪从宫外传来,近卫们紧张的守在皇帝身前,而艾萨克的佩剑也竖在宝座旁边。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随着一片耸动人影在外面闪烁,略一停顿,虚掩的宫门立时从外面猛然推开! 一群人大踏步的走进了君士坦丁厅,他们手中的武器闪动着可怕的寒光,同时他们脸上流露着狰狞的神色。 “居然是你第一个进来,”艾萨克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米利厄诺斯轻蔑说“你和你父亲一样是傻蛋。” “那是您舅舅。” “你和你爷爷一样是头蠢猪!”对眼前的敌人毫不在意的皇帝依然轻蔑的说。 “那是您外公,”胖子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危险,他眯起双眼看着艾萨克,然后低声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这双眼睛。” 说着,米里厄诺诺斯手中长剑瞬间一划! 立时,一声惨叫响彻宫殿! 第七十四章 夺权(下) 君士坦丁堡的圣宫。这座东罗马帝国一切权力和野心的中心,这座永远用荣耀和财富点缀,永远被阴谋、计算和暗杀笼罩的皇宫,这时却正在经受着可怕的洗劫。 攻入皇宫的民众如同无法阻拦的潮水般漫向圣宫的每一座宫殿,每一条走廊和每一个房间。 在歇斯底里的嘶喊声中,人们冲进修饰完美的宫殿,用手里的武器毫不留情的砍杀着那些依然还留在宫里的侍从宦官,而有些人则如同发疯的野兽般扑向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宫女! 任何时代可怕暴动中都会出现的残酷情景在这里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圣宫里到处都是宦官们的惨叫哀号和被**的宫女发出的求救声,原本对暴君的愤怒和憎恨在这时变成了在皇帝的这些最后追随者身上爆发出的可怕报复,整座圣宫就如同一位雍容的贵妇般,在那些向她施暴的暴民面前默默的哭泣,挣扎。 米蒂戈罗斯脸色苍白的走在他熟悉的走廊里,他身边的卫兵小心的保护着这位罗马名义上如今身份最为尊贵的贵族。 米蒂戈罗斯已经对艾萨克是否还活着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事实上他更愿意看到艾萨克的死,但是当他想到迄今为止被囚禁在雷克雷监狱里的阿莱克修斯还没有任何消息时,他却又不得不盼望着艾萨克不要随便的这么送掉性命。 在米蒂戈罗斯的内心中,他绝对不愿意看到那个叫贡布雷的人戴上属于东罗马皇帝的皇冠,即使是被那个人推上宝座的另一个安德鲁斯家族的人,他也不会接受。 米蒂戈罗斯深深的知道,尽管他对伦格的敌意很大原因是因为那个人出身农兵的卑微地位,但是这却并不是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那个人的主要原因。 罗马难道不是还出现过一位地位更加卑微的马夫皇帝吗? 至于说到那个让罗马贵族和正教牧首们感到不安的祈祷者教团。他甚至也不认为那是最为重要的。 真正让米蒂戈罗斯无法接受那个年轻人的原因,是以为他知道即使自己这个时候想那个人宣示效忠表示支持,但是这一切也都已经晚了。 早先因为偏见而失去与贡布雷成为盟友机会的代价,在这时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米蒂戈罗斯不相信那个人在这种已经占了如此优势的地位之后,还会承认自己和元老院的权力,至少他不认为未来的“贡布雷王朝”的“伦格一世”会比安德鲁斯家族的艾萨克二世更加慷慨。 甚至米蒂戈罗斯清楚的知道,即使那个贡布雷会奇迹般的接受自己这些老旧势力的贵族,但是他的那些手下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些人和他们一起分享那用冒险和流血换来的权力! 难道当初的自己不就是在选择支持艾萨克篡位之后,毫不留情的清洗掉了那些不识时务,却又试图没有出力却要分享成功的对手,才成为元老院的首席元老吗? 那些跟随贡布雷的祈祷者教团的领袖们,那个曾经与他一起在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鏖战的罗马军人们,那个赫克托尔,那个法兰西斯,那个瑞恩希安,甚至是那个象墙头草般见机投靠的米利厄诺斯,难道他们能容忍自己这些人和他们分享就要到手的一切吗? 米蒂戈罗斯绝对不相信会有这种好事,他知道以自己和元老院为代表的罗马贵族现在的地位不但微妙,甚至已经颇为不妙。 而他们的希望只有两个,一个是盼望着做为与瑞恩希安同为安德罗斯家族的阿莱克修斯能够安然的返回圣宫,那样他们就有了一个能与贡布雷和他的新贵们对抗的最有利的筹码。 而另一个就是奢望着艾萨克二世还没有被那些残暴的暴民分尸肢解,那样他们就可以拥有利用这位皇帝与罗马的新主人讨价还价的资本。 米蒂戈罗斯如此心烦意乱的一边寻思一边穿过一条条的走廊,他无心去关心那被暴民抢劫的珠宝,也无意去阻止在一些角落里正在发生的**宫女的罪行,他只是在心中不住祈盼着艾萨克二世不要那么短命。 一阵骚乱凑从一座宫殿的门口传来,看着这座艾萨克平时喜欢经常呆着宫殿。米蒂戈罗斯不由加快脚步,当他在卫兵的保护下走进去的时候,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不由发出一声低声惊呼。 东罗马帝国的皇后横躺在一张硕大的大理石桌子上,不过看着她身子颇为古怪的那种姿势,任何人都不会愚蠢的认为她是在沉睡或者只是昏迷。 看着皇后脖子上黑紫色的点点痕迹,米蒂戈罗斯的身子不由阵阵颤抖,他微微张开嘴巴,却一时间难以发出丝毫声音,当他看到一个孤单的站在桌子前的宦官时,他一步冲过去紧紧抓住了那个太监的衣领! “告诉我是谁?告诉我!”米蒂戈罗斯咆哮着,他的眼睛不住的在那些同样看着皇后的尸体神色畏惧的民众身上扫视着,同时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隐约的兴奋同时在他心中弥漫! 只要皇后的死和这些暴民,或者说是和祈祷者教团有哪怕一丝的关系,那么他就可以拥有一个惩治暴徒的名义,然后他甚至可以借此向那些外省的军区将军们发出求救,进而以正义的名义驱逐这些引起罗马动荡的外来者。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罗马真正的恩人,甚至会成为那顶尊贵的罗马皇冠唯一的竞争者!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这些的米蒂戈罗斯脸上的表情几乎已经扭曲,他的手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 但是当他听到宦官略显惊慌却十分清晰的回答时,他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阵难掩的失望。 “是艾萨克?是皇帝杀害了皇后?”他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的的追问着。 就在听着那个皇后的亲信宦官再次点头重复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那么米蒂戈罗斯大人,你希望谁是杀害皇后的凶手呢?” 听到这个声音的米蒂戈罗斯脸上霎时变得一片苍白,他立刻松手,然后就好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把那个宦官猛然推开,随后转身看着已经出现在宫殿门口的伦格。 已经几近中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宫殿,在门口映出了一条狭长的明亮光柱。 米蒂戈罗斯看到那个年轻人平静的站在那个光柱的中间,当他慢慢向前走来时,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袍子在身体四周带动起一片明暗清晰的影子,在那一刻,罗马元老似乎以为自己看到的伦格,是从光中走来。 米蒂戈罗斯的心头不住狂跳,他相信伦格一定在听到他对那个宦官的追问之后,已经洞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让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日,而一想到现在这个人几乎就是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主人,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注定要面临最悲惨命运。 伦格走到米蒂戈罗斯面前默默的看着他,这让罗马元老更加相信自己的想法,他略微平息了一下心中惊恐的情绪,在略微吐了口气之后,平静的说:“大人,如果你要动手,请不要羞辱我,给我一个罗马贵族的体面,我会向上帝为你祈祷的。” 听着米蒂戈罗斯近似哀求的声调,伦格始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一时间宫殿里一片平静,即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民众也不由屏住呼吸看着两个人。 “大人,我想你是多虑了。”终于打破沉默的伦格用很低的声调,向紧张的等待着最后命运的米蒂戈罗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掉你,不过如果你认为用这种小伎俩就能阻止我,那就错了。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属于我的君士坦丁堡,而且你很快就会发现,这是属于我的罗马和世界!” 说着,伦格在脸色再次变得煞白的米蒂戈罗斯的盯视下向后一退,双眼透过垂下来的帽兜上檐和这位罗马元老对视着。 在那双眼睛的盯视下,米蒂戈罗斯终于慢慢垂下了眼睑,他的胸口呼吸急促的起伏着,同时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窥视着正转身向着皇后遗体微微低头行礼的伦格。 “以我的名义发布命令,”伦格看着躺在桌子上的死去的皇后,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人知道他这时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很多人不禁暗暗惊心:“从现在开始,除了依然抵抗的皇帝的追随者,任何暴行都将被视为是对罗马人的犯罪,那些人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遵命大人!”始终紧紧跟在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大声回应,同时立刻有人转身向外跑去传达这个命令。 就在那个传达命令的士兵刚刚走到门口,一条迅速冲进来的祈祷者几乎和他撞在一起,接着那个人立刻脸色激动的奔到阿历克斯面前,用很低的声音向他低声禀报着。 在那一刻。人们看到听到消息的近卫军统领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同样激动的神色,在匆匆看了旁边局促不安的米蒂戈罗斯一眼之后,阿历克斯立刻在伦格耳边轻声报告着什么。 听到阿历克斯低语的伦格双眉忽然微微一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中隐约流动着的血腥气息,随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当经过米蒂戈罗斯身边时,他停下来微微侧脸看着这位罗马帝国的首席元老,声音平静的说“米蒂戈罗斯大人,他们找到艾萨克皇帝了,他还活着,您愿意和我一起去看一看吗?” “上帝,他们找到了……” 米蒂戈罗斯张嘴发出一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叹。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到了这时他已经知道,即使已经知道了活着的艾萨克,但是这也似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从伦格脸上平静的表情上,他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艾萨克是否活着并不十分在意,至少他不象米利厄诺斯那样急迫的欲至艾萨克于死地。 这让米蒂戈罗斯觉得被自己视若筹码的那个人,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里却似乎根本一钱不值,这不禁让罗马元老一时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缓慢的沿着走廊向着君士坦丁厅走去,当看到这座巍峨宫殿高大的宫门时,伦格有些感慨的轻轻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觉得就应该在这里找到艾萨克的感觉。 尽管那个人残暴,贪婪,甚至因为短视和权位不惜损害罗马和人民的利益,但是任何人却都不能不承认那个人的确拥有着一个皇帝的勇气,至少曾经拥有过。 一队跟着米利厄诺斯攻进皇宫的民众守在君士坦丁厅的外面,而一些之前最早在小台伯河边就开始跟随伦格的民众,这时已经在阿历克斯的召唤下充当了起了临时近卫军的角色。 他们神色骄傲的围拢成一个个的圈子,保护着伦格向前走着,而看到他们的身影,民众都不由自主的让出道路。 不能不承认,这一切的确是这些人应该得到的,当君士坦丁堡被艾萨克的皇宫卫队肆虐蹂躏的时候,更多的人只是屈辱的接受了他们的命运。 即使是那些在小台伯河边听到了伦格召唤的人,也有一些因为畏惧而选择了沉默和躲避,但是就是在那种时候,这些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自己的君士坦丁堡人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现在,这种选择似乎开始给予了他们回报,在四周越聚越多的罗马人的崇敬目光中,这些临时的“近卫军”骄傲的穿过人群,把他们的“圣子”护送进了君士坦丁厅里。 明亮的大厅里同样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当看到已经被拖到墙角的一堆尸体和地上拉出的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时,伦格的双眉皱得更紧。 他向那个歪斜的依靠在宝座上发出低声呻吟的身影望过去,当他看到艾萨克胸前的一片血渍时,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他慢慢走去,轻轻伸手抬起了皇帝低垂着的头颅。 在刚刚碰触到那个人的身体时,伦格感觉到了艾萨克明显的畏惧,随着看到他头上的情景。尽管早有预感,但是伦格还是不由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已经用一块碎布包裹起来眼睛部位正溢出一丝丝的血渍,因为疼痛而完全扭曲的嘴里,这时只是发出一声声毫无意义的呻吟。 正如伦格在前世的史书上所看到的那样,东罗马帝国安德鲁斯王朝的第一个皇帝艾萨克二世,被人戳瞎双眼,成了俘虏! 伦格呼声虽然很轻,但是正处于巨大痛苦中的艾萨克却完全听到了,他嘴里的呻吟忽然一停,接着他忽然伸出颤抖的双手向前猛抓! 伦格本能的向后一退,而已经失去眼睛的艾萨克二世随着脚下一空,一下从宝座的台阶上跌了下来。 痛苦的呻吟立刻从当初的皇帝嘴里发出,他不住的嘶喊着,诅咒着,同时不顾把他扶起来的人的挟制,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贡布雷!是你吗!?回答我!”艾萨克发疯的喊叫着,他的嘴里喷溅出控制不住的口水,同时身子在几个强有力的壮汉的夹持下不住挣扎扭动“放开你们的脏手,我是罗马皇帝!” “放开他,”伦格平静的命令着,看着被放开之后立刻跌倒在地上的艾萨克,他的脸色这时已经变得十分平静,看着已经闻讯赶来的瑞恩希安和脸色阴沉不定的米蒂戈罗斯,他轻轻的发出旁人无法理解的叹息。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明白伦格内心中的感受,看着眼前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的艾萨克,伦格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处过去,还是就在其中的感觉。 安德鲁斯王朝的首位皇帝艾萨克二世,因为残暴的统治和他无法承担的野心而最终被人夺去皇位,而且戳瞎双眼成了囚徒。 这时在做为前世的丁超时他所知道的史书上的记载,做下这件事情的,是艾萨克的亲弟弟阿莱克修斯,也就是后来的阿莱克修斯三世。 那是伦格所知道的历史。 而现在,艾萨克居然还是被人戳瞎了双眼! 只不过时间却史书上的记载足足提前了七年! 下手的,是一个叫米利厄诺斯的罗马投机贵族。 而导致这一切的,是一个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罗马农兵! 但是让伦格感叹的,却并不是这如此巧合或者说已经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历史的错觉。 真正让他有所感触的,却是那和史书上截然不同的时间。 七年,这就是伦格所奢望的一切,当他向自己的追随者们感叹上帝唯一没有赐予他时间的时候,他却始终在用尽全力为自己争取那唯一没有得到的恩典。 现在,随着艾萨克二世倒在他的面前痛苦的哀号,伦格终于不由微微发出了一声饱含着无数欣慰,可也有无尽茫然的轻叹。 欣慰的,是他终于看到了一丝为之争取的曙光;茫然的则是他开始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是曾经发生而且注定会发生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会发生的事实。 看着倒在地上因为疼痛和疲惫而只能发出阵阵低声呻吟的艾萨克二世,伦格向前走了一步,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霎时变得一阵紧张。 所有人都紧盯着他的动作,人们在等待着他处置这位罗马皇帝,这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和不安。 毕竟处决一位皇帝,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巨大压迫,同时这也让他们感到一阵阵难以名状的兴奋! 似乎感觉到了那种紧张气息,萎缩在地上的艾萨克忽然停止了呻吟,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当旁边有人伸手搀扶时,他倔强的推开那双手,然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站直了身子。 “我是全罗马的皇帝,是上帝选择的人……” 艾萨克声音颤抖着说着,他茫然的向旁边转动着头,似乎是在寻找他的对手。 凡是看到他脸上被碎布包裹的那两个血红深坑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别过头去,不敢面对眼前这个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贡布雷,来宣判我的死刑吧,来处决上帝选择的罗马王者吧,上帝会审判我们所有人,岂不知天使要审判我们,岂不知天使也要受到审判!” 艾萨克的话一时间让整个大厅一阵沉默,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瞎子。 他们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始终拥有着让他们为之畏惧的气势,甚至连瑞恩希安和米蒂戈罗斯也不由暗暗的不安祈祷。 “杀掉他!杀了他!”一个充满暴躁的声音从大厅一角传来!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他好像疯狂了似的不顾旁边人的阻拦挥舞着手中还沾染着艾萨克血渍的长剑叫嚷着,同时他张开嘴巴,用最大的声音向所有人高声呐喊:“你们还等什么?!只要这个人活着,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不会放过他的任何敌人,如果有机会他会把这里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大厅里的人们立时脸色骤变,看着艾萨克那疯狂而又让人胆寒的样子,他们的神态开始变得狰狞起来,即使是米蒂戈罗斯的眼中也不由隐约闪动起一阵阵犹豫不决的杀机。 “你们果然要杀了我,杀你们的皇帝!”似乎能看到一切的艾萨克发出一阵喊叫,他蹒跚的到处摸索,当他循着吹进的海风慢慢摸向门口时,人们不由自主的向两边让开。 “我是皇帝,是罗马的皇帝……”艾萨克嘴里不住的自语,他摸着墙壁一步步的走出宫殿。 看着艾萨克逐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伦格轻闭眼睑,随后转身再也不看一眼。 “子爵大人,这一切让我来做吧。” 忽然开口的米蒂戈罗斯用一种紧张的眼神看着伦格,而听到他这句话只要稍微明白眼前局势的人,都不由心头一动。 “他是一个罗马皇帝。”伦格的声音十分平静。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米蒂戈罗斯微微点头,随后向着两个始终跟随在伦格身边的教团骑士微微示意。 在得到了伦格允许之后,那两个骑士立刻跟在米蒂戈罗斯身后向着艾萨克消失的方向追去。 所有人这时都沉默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知道这沉默意味着什么。而且随着这股沉默,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所有人都隐约能感觉到那个他们一直期盼的时刻就要到来,而这让他们感到了一阵阵从心底里喷涌而出的紧张激动。 短暂的沉默终于随着瑞恩希安的脚步打破。 人们看到这位安德鲁斯家族出身的主要叛乱者向着伦格走去,但是就在他停下脚步刚要开口时,一阵激烈的欢呼声忽然从远远的宫外传来! 大厅里的人们不由一阵愕然,他们本能的抓紧武器,可是听着那一阵阵高呼着“圣子”越来越近的欢呼声,他们却又不由感到莫名其妙。 忽然,一个满脸兴奋的近卫军猛然撞进了大厅,他的双手不住比划,同时用激动的口气大声宣布着:“玛蒂娜公主殿下驾到!” 这声宣布让整个大厅里的人瞬间陷入和外面一样的欢呼声中。 因为在索菲亚大教堂前发生的对艾萨克命令的抗拒,和随后进入圣海伦娜祈祷室的避难,这一串因为形势而变得被人关注的变化,让被保护在祈祷室里的玛蒂娜无形中,成为了在君士坦丁堡中依然幸存的祈祷者们心目中的圣徒之母。 他们一边躲避着那些残暴的皇宫卫队的搜捕,一边向上帝祈求保佑那个正孕育着神圣血脉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同时因为对于延续神圣血脉的殷切期盼,他们不住的寻找着能保护这位公主的一切方法。 甚至玛蒂娜的这种近乎被神圣化的传言也让君士坦丁堡的普通民众为之疯狂,也许是出于对艾萨克的憎恨,他们把玛蒂娜和她腹中的孩子当成了最后预示着希望的寄托。 当看到在赫克托尔的严密保护下出现的载着玛蒂娜的马车后,闻讯而来的的君士坦丁堡人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马车附近,紧紧护卫着他们心目中那敢于与强大的皇帝抗衡的希望之母,滚滚而来的穿过半个君士坦丁堡。 每当他们经过时,民众都会发出震天的欢呼,随后紧随其后,以至当他们终于随着车队涌入皇宫时,如浪潮般的人潮几乎挤满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在人们的殷切期盼中,马车艰难的穿过人群,终于停在了已经水泄不通的君士坦丁厅前。 当充当近卫军的民众奋力隔离开一条道路之后,马车的车门轻轻开启,随着一个有些紧张的女侍先是探头向外看了看,然后立刻下车小心的铺好一个垫脚箱,一个被无数民众期盼等待的身影终于慢慢出现在了人潮的前面。 当那个虽然已经怀孕许久,但是依然略显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马车门口时,迎接她的,是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 即使是已经走到君士坦丁宫前台阶上的伦格和他的追随者们,也不由对这阵令人为之热血沸腾的欢呼声略显意外。 那些跟随伦格一起远征色雷斯的将领们疑惑的相互对望着,他们不明白君士坦丁堡人怎么会忽然对玛蒂娜有着如此狂热的崇拜。 他们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那个在他们心目中始终需要伦格保护宠爱的女孩,怎么会拥有如此巨大的感召力。 伦格站在高高台阶上,看着下面的人潮,他不由想起了玛蒂娜身上流淌着的那股堪称这个世界上最为神秘的血液。 也许这一切只是逐渐形成的巧合,也许这一切似乎就是谁也说不清楚的命运,是他触及穿越千年的机关而来到这里,随后也因为那神秘的诗歌而发现了耶稣基督的秘密,但是这一切却又如此神秘的和他的未婚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论是否出于本意,玛蒂娜已经如她延续的血脉那样,成为了孕育奇迹的人,听着如潮水般呼啸而来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呼声,伦格不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在士兵们的保护下,玛蒂娜缓慢的踏上了台阶,当她终于停下,抬头看着台阶顶端时,她那张已经逐渐脱去稚嫩,略显**风韵的脸上透出了一丝娴静的微笑。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用左手护着自己的小腹,然后弯下腰去,同时伸出右手支撑着面前的台阶向下跪去。 “我的主人,”玛蒂娜抬头向伦格说着“我的国王。” “我的妻子。”伦格忽然迈下台阶,他一把拉起跪在台阶上的玛蒂娜,随即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万岁!!” 滔天巨*般吼声瞬间覆盖整个圣宫,人潮彻底包围了紧拥一起的年轻男女。 “圣子”和“圣玛利亚”的呼声,以能摧毁一切的力量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那声浪越过一座座宫殿和高大的宫墙,向着金角湾中传去,甚至在海面上也隐约听到。 而这时,在厄勒冈上,一身戎装的阿赛琳,正俏丽的站在船艏一根狭窄前桅上,海风把她的裙摆向着身后卷起,已经愈见丰满的身姿呈现出令人**的曲线。 “圣子和圣玛利亚?”阿赛琳低声自语着,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旁人难以明白的浅浅微笑,当她在横桅上转身时,墨色长发立刻随着她的动作如云般的展开。 “这可真是一个疯狂的时代。”看着船桅上那个令人炫目的婀娜身影,一个美丽绝对不逊于阿赛琳的**回头向着身边同样露出轻笑的人感慨的说着。 “不过,我的陛下,这也是属于凯撒的时代。”法兰西斯轻笑回答。 第七十五章 罗马的王座 公元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九日夜晚和三十日的白天。发生在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的暴动,让无数人看到了一个强大的新兴集团的力量。 在这个既拥有着罗马和法兰克贵族,也有着普通城市市民和身为军队中坚的农民的巨大团体里,一个由宗教教团维系的力量忽然在那个一年中颇为炎热的时候,以一种令人无法置信的方式一举夺取了东罗马帝国的最高权力。 当艾萨克二世下令向索菲亚大教堂广场上的祈祷者教团展开屠杀的时候,他的皇宫卫队几乎是以一种没有遇到丝毫抵抗的暴虐肆意蹂躏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可怜人。 当时没有人敢为他们说话,更没有人敢站出来反抗皇帝的暴行,艾萨克二世在那一刻几乎是以一种绝对的方式取得了他的胜利。 但是这一切却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当艾萨克二世还在沉浸在自己的胜利当中雀跃不已的时候,而且他还在利用那个沾着血腥的胜利为自己大肆暴敛财富的时候,他没有想到那个他认为已经因为深陷色雷斯的敌人,会突然冒险偷渡海峡。 在六月二十九日的夜晚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突然却又令人唏嘘,没有人能够想到,强大的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在遇到劫难的时候,居然会没有一支军队可调! 君士坦丁堡的普通民众无情的抛弃了艾萨克,元老院的贵族和抛弃了他,甚至连那些不久前还从他手中接受了贿赂的军队,也在最关键的时刻彻底背叛了他。 当从金角湾中的舰队投射过来的巨大石弹轰破圣宫宫墙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安德鲁斯家族的艾萨克二世的末日,那是一种已经彻底失去未来。走到尽头的绝望。 当跟随着米蒂戈罗斯,或者是在旁边监视见证的两个教团成员向伦格回报:“罗马帝国的皇帝艾萨克.安德鲁斯陛下已经蒙主圣召”时,等待在君士坦丁厅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微微的吐出了一个气。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就是他们,这些曾经向这个人宣誓效忠的人最终推翻了他的统治,甚至用一种绝无余地的威胁,逼迫着这位皇帝最终走上了死亡之路。 人们也知道这一切是不可回避的,但是接下来所有人又都不由开始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相互对视。 听着宫外民众不停的呐喊,君士坦丁厅里的这些策划者却在这时神色凝重,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面临一个微妙的选择,而这个选择的结果,将是决定他们的这次暴动,最终是完美收场,还是会产生一种饱含着更大隐患的祸根。 人们的眼神开始在伦格和瑞恩希安之间巡视,这个房间里的人都知道伦格曾经向瑞恩希安许下的诺言,而且很多人也知道瑞恩希安在伦格还是一个小小的安施泰特子爵的时候曾经给予他的巨大帮助。 但是这一切却更加让人们感到不安。 听着外面如雷般的欢呼,回忆着之前当伦格和玛蒂娜一起站在台阶上向下面的民众致意时,人潮发出的那震天动地的“上帝保佑圣子和圣玛利亚”的呐喊中无法掩盖的“皇帝万岁”的呼声,人们就不禁开始感到阵阵不安。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瑞恩希安,他缓慢而有力的迈着步子向那对青年男女走去。 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步伐移动,一时间君士坦丁厅里一片寂静。 缓缓走到伦格面前的瑞恩希安略微沉默了一下,他先是向着伦格躬身行礼,当伦格同样低头致意时,瑞恩希安稳健的跪了下来。 “我的主人,在这里请接受您的一个追随者的请求,”瑞恩希安抬头望着伦格“请为了罗马和他的人民。把皇冠戴在您自己的头上,这是罗马人的选择,更是上帝的选择。” 瑞恩希安的话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他们纷纷跪下,轻声祈求着,同时他们的心中不住的跳动,一时间不知道伦格会对他们的这个请求有什么样的回应。 曾经对瑞恩希安的许诺,这个时候就要被废弃了吗? 也许这一切是随着局势的变化才最终走到了这一步,但是难道不是从开始就只是一个诱饵和空泛的诺言? 在这个时候,人们都似乎在刻意不去想这个疑问,他们无法忍受自己心目中的圣子会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他们能接受一个充满智慧的智者,但是却无法忍受一个狡诈的小人。 但是,如果伦格拒绝呢?想到这个的人,还是不禁感到不安。 教团的追随者们无法想象当自己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之后,他们却最终一无所获。 他们不相信瑞恩希安会对他们给予伦格才能给他们的东西,而且虽然瑞恩希安和他们一样曾经在奇利里亚和色雷斯浴血奋战,但是他们却始终无法把这个人当成自己教团中的一员。 即便是在头天夜里最关键的那个时刻,瑞恩希安以一种和罗马贵族彻底决裂的方式宣布了他的忠诚,但是当一切终于揭晓时,他们却还是变得对这个人充满了疑虑和猜忌。 而很多人想到的却更多。 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几乎似乎一个陷入了空洞的混乱之地。而整个罗马如果没有一个足以震慑和凝聚力量的人的出现,那么早已伺服在帝国内外的危机,都将会迅速的爆发出来! 这一切都让人们不由从心底里感到局促不安,甚至有人到了这时才开始隐约感受到做为决定一个帝国命运的人,不久前还坐在那张宝座里的艾萨克,是要每天面对着多少难以下定决心的选择。 而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请起来我的朋友,”伦格伸手拉起了跪在自己面前的瑞恩希安,他回头象身边的玛蒂娜低声示意,随后,就拉着瑞恩希安一起向着摆放在台阶奢华的云盖下的宝座走去。 瑞恩希安脚下的步伐是沉重的,从十七岁第一次见到这张宝座开始,到一步步的向它走去,并且最终伸手触及到它略显冰冷,却令人心跳的躯体,他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而身边这个年轻人呢,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和他一起并肩登上铺着紫色地毯的台阶,只有匆匆两年。 只有两年吗?瑞恩希安恍如隔世的暗暗叹息,在他心目中,这两年中所发生的一切居然比他之前的三十五年都更加令他难忘。 如果没有身边这个年轻人,也许自己始终是特拉比松的总督将军,也许自己依然还在地中海沿岸的国家之间做着煽风点火的勾当,或者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倾轧争斗中骤然光彩四射,却紧接着又黯然无光。 但是这一切却都已经变成了猜想,现在的瑞恩希安.安德鲁斯,是站在紫色的地毯上,站在东罗马帝国皇帝的宝座前! 这是一张很奇特的宝座,和任何国家王座不同的是。这个皇位显得颇为宽大,就如同人们说的那样:“皇帝做为上帝的代理者坐在左边,而宝座的右边,坐着基督。” 同样铺就着镶嵌着金丝花边的紫红色丝绒靠毯的宝座就在面前,瑞恩希安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一阵发干,他缓慢的转过身,看着暗青色的三极斑岩石阶下的望着他们的人们,眼中不由闪动起蕴藏了许久的炙热光芒。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瑞恩希安激动的微微回头,他看到的是伦格同样望过来的眼神。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从伦格的眼神中他看到的却不是和他一样的炙热和兴奋,而是一种甚至略带苦涩的微笑。 “我的朋友,你不会希望知道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如果那样,也许你会认为这顶皇冠实在是太重了。” 伦格向着有些意外的瑞恩希安低声说着,随即他举起握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同时向着身后的宝座缓缓坐去。 罗马人的那个谚语,在这时让所有人看到了活生生的证明:“皇帝坐在宝座的左边,而基督坐在右边。” 君士坦丁厅里的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在略微沉吟之后,终于发出了一阵兴奋的高呼。 也许这样才是唯一的方法,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可能接踵而来的争夺变得逾见消弭。 人们不住的高呼着。一时间完全沉浸在了终于夺取了权力的兴奋,和完美的解决了紧接着出现的权力之争的喜悦之中。 这时的君士坦丁厅里的人们,似乎看到了在自己付出冒险和血汗代价之后所换取到的丰厚回报,也看到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无比期盼的未来正向他们逐渐露出笑脸。 随着人群当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人们有些意外的看到刚刚悄悄退开的玛蒂娜正牵着一个很多人还感到陌生的年轻女人,一起走向了宝座。 在人们略感诧异的注视下,她们两个人各自走到了伦格和瑞恩希安的身边,随着两张同样铺就着紫色靠毯的椅子摆放在皇座旁边,伦格慢慢站了起来。 他环视着下面这些追随自己一路走来的跟随着,在略微淡笑之后高声宣布:“我,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在这里宣布我将承认埃德萨的玛蒂娜.约瑟林公主为我的合法妻子,和我一切分享我的权力!” 说着他回头向着另一边的瑞恩希安和安露蓓尔点头示意,在看到这位保加利亚公主脸上露出的兴奋表情时,伦格不由又是微微一笑: “同时我也宣布,保加利亚的安露蓓尔公主殿下,将成为瑞恩希安皇帝的皇后。愿罗马永远昌盛!” “万岁!” 欢呼立时由大厅里向外蔓延开来,这阵欢呼霎时感染了一直在外面等待的民众,尽管他们不知道大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人群还是瞬间响应着发出高声欢呼,而随后这欢呼声如一层层的波浪般向着宫外传去,直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变成了狂欢般的激昂浪潮。 整个君士坦丁堡似乎都陷入了这阵狂欢之中,在这个把推翻一个皇帝当成一个节日般庆祝的独特国家里,人们看着一个个的权贵不可一世,可接着很快就再无声息,而更多的人则往往因为这座城市那独特的魅力而彻底失去了那唯一的一点理智,在欲望和贪婪的驱使下,无数人不停的延续着这个千古不变的轨迹,向前走着。 “也许这样最好……” 在欢呼的人群中,很多人不由这样松了一口气。 在夺取了权力之后,最为令人头痛的并不是如何让一个衰败的帝国重新振兴,而是如何分享那令所有人都为之垂涎的权力。 农兵出身的圣子,与皇族出身的将军。 这两个足以令人瞩目的人物究竟会如何分配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这让那些在夺取了权力的时候,就开始为罗马的未来感到担忧的人揪心不已。 曾经有无数的胜利,却往往是在最后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骤然失去。不论是早为罗马人所熟悉的凯撒还是君士坦丁,都曾经在获得了权力之后,立刻投出了与他们之前的盟友的战争之中。 欢呼背后所隐藏的危机,让很多人不由暗暗担心,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可能会陷入内战的罗马,将要遭受什么样的劫难,而一想到那些可能随时会出现在海上的那些来自西方的十字军时,这些为罗马的未来殚精竭虑的人,就不由在心底里期盼着不要出现他们所担忧的局面。 现在,似乎是上帝听到了他们的呼声,一个虽然并不完美,却可以让罗马避开可怕内战的结果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让无数暗暗担心的人为之振奋。 终于。随着君士坦丁厅的六扇包铜宫门相续打开,人们看到了并肩走出来的伦格和瑞恩希安。 在中午炙热的阳光照射下,等待在宫殿外的民众看到在一群贵族,将军和祈祷者们的簇拥下,那两位这个时候站在了罗马最高顶峰上的人并肩站在台阶上。 在他们的身边,两位年轻的公主分别陪伴着自己的男人,这个场面让所有人不由为之兴奋。 再次响起的高呼立时响彻圣宫上空,这个时候不论是祈祷者还是罗马人,都似乎从这两个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期盼着的美好未来。 就在所有人都完全被这种狂热包裹熏染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始终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甚至到了后来,他干脆悄无声息的从一扇偏僻的小门中走了出去。 听着一墙之隔的人们发出的激烈欢呼,赫克托尔的嘴角挂起了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无奈的浅笑。 不过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看着在几个近卫的保护下沿着一条颇为隐秘的走廊走来的那几个人,赫克托尔立刻迎了上去。 “法兰西斯大人,能见到您真是荣幸,”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依然显得颇为冷淡,只有一双透明的眼睛,不住的在眼前的几个人脸上匆匆扫视着。 法兰西斯的出现的确让赫克托尔感到意外,尽管他早已知道始终没有出现的阿赛琳是悄悄的去与她的塞浦路斯舰队会合,但是,他却并没有任何阿赛琳能把和法兰西斯,从那个以森严可怕著称的雷克雷监狱里救出来的奢望。 但是眼前出现的一幕却完全出乎赫克托尔的意料之外,而当他看到和他们同行的伊莎贝拉时,白化病人眼中的神色不由变得阴沉了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偏见还是有他自己的理由,掌旗官大人对耶路撒冷女王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一点几乎是整个教团高层人尽皆知的事情。 尽管对伊莎贝拉从没有过任何怠慢和失礼,但是赫克托尔对她的态度,却也永远是一种恭敬中的冷漠。 就如同现在一样,在看到法兰西斯终于安然无恙的归来,而接着听说这个巨大的功劳居然属于这位耶路撒冷女王时,白化病人原本还露出的那一点点喜悦也立刻变得荡然无存,他甚至用一种有些无理的神色在法兰西斯身上不住扫视,似乎在寻找着这位为伦格在君士坦丁堡的最终成功立下汗马功劳的智者身上,是不是有着什么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但是伊莎贝拉却似乎并不在意白化病人的如此无理,她神色平静的迎着赫克托尔奇特的眼睛回望过去,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她的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请原谅我的无理,不过我必须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难道雷克雷不是罗马最难以攻破的监狱吗?” “当然,除非你在那座监狱里有自己的内应,”伊莎贝拉冷冷的回应着赫克托尔的质疑,同时她回头看了看似乎心神早已不在这里的阿赛琳“当然,你还要拥有一支足以让监狱里的守军胆寒的强大舰队等在外面。” “那么请原谅我的多虑了。”赫克托尔忽然点头然后向旁边退开,当他看到阿赛琳兴奋的向大厅迈步走去时,他忽然向前一步,用很低声音轻声说:“请原谅子爵小姐,您现在出现在那里不合适。” “为什么?” 阿赛琳歪头看着赫克托尔,她不能不承认,在伦格所有人的手下人中,这个白化病人是唯一敢于顶撞自己的。 “大人刚刚宣布埃德萨的玛蒂娜公主为他的合法妻子。”赫克托尔声音平静,同时他的眼神飞快的向法兰西斯看去,当看到法兰西斯明了般的点头时,他微微长出了一口气。 和其他人不同,当别人为眼前获得的胜利雀跃欢呼时,另外一些人却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难题绞尽脑汁。 随着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浪潮,不论是考雷托尔还是埃德萨的地位都将很快成为新的尖锐矛盾的交锋中心。 同时他们也深深的知道,占领罗马并不意味着拥有罗马,在新的权力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之前,那些始终纠缠不清的过去,就会随着第三次十字军的到来而显现出来。 埃德萨的地位,玛蒂娜的正统继承权力,罗马帝国对那些之前被萨拉森人夺取,之后又为十字军所占据的领地的追究,这一切都随着伦格终于登上了罗马至尊的宝座而变成了不能不面对的问题。 所以当伦格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玛蒂娜的身份时,那些已经想到了这一切的人,不止是为一个“圣玛利亚”成为罗马皇后而欢呼,更是为了这个宣布背后那意义深远的决定而欢呼。 但是,当那些难题还没有完全展现出来的时候,赫克托尔却不能不先尽量阻止眼前可能就会出现的难题。 “子爵小姐,请您明白,大人他并不只是属于您。”赫克托尔小心的选择着措辞。 “当然,我从来没认为他属于我,”看着白化病人略显忧郁的神色,阿赛琳平静的微微一笑,她微微歪着头向旁边的伊莎贝拉看了一眼,随即轻声说“是我属于他。” 说完,她转过身弯下腰去,在旁人注视中轻轻脱掉了脚上的鞋子,赤着一双令男人看了不由遐想连篇的美丽双足,踩在圣宫中午略显炙热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步的向着君士坦丁厅走去。 阿赛琳的身影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随着她的走动,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阴影,这让她看上去就好像是踩在一团漂浮的云朵上似的。 “这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看着阿赛琳走远的身影的伊莎贝拉忽然发出一声嗤笑,然后她回头向着法兰西斯微微点头,缓缓的说:“法兰西斯大人,请转告贡布雷子爵……抱歉,应该说是伦格陛下:如果方便,圣墓守护者,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希望能与他会面。” 伊莎贝拉那似乎过于正式的要求让法兰西斯的脸上现出了好笑的神色。他一边向着伊莎贝拉点头致意,一边微笑着说:“如您所愿陛下,我相信大人也会很愿意与您一起讨论一些你们都会有兴趣的话题。” 听到法兰西斯的回答,伊莎贝拉似乎颇为满意的稍一点头,随即以一种令人绝不敢忽视的骄傲姿态,带着她身边的侍从,转身向着一座颇为僻静的宫殿走去。 “耶路撒冷的女王?” 看着伊莎贝拉的背影,赫克托尔嘴里似乎是在向法兰西斯,却又像是在自语般的说着。 “耶路撒冷女王,”法兰西斯也颇为感慨的轻声回应,然后他回头向着君士坦丁厅的方向划了个十字“上帝的意志,这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 听到法兰西斯的话,赫克托尔苍白的脸颊忽然微微一颤,他回头看着这位堪称伦格身边第一谋略大师的智者,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低声问到:“大人,您真的认为一切已经结束了吗?” “对我来说,一切的确已经结束了,”法兰西斯的声音里透着白化病人难以理解的安宁,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然后望着赫克托尔平静的说“上帝让我在耶路撒冷遇到一个传奇。事实上对于他我始终无法理解,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可是就是这个人让我看到了上帝想要让世人知道的东西,那是一种我们谁也说不清的东西。” “说不清的东西?”赫克托尔有些愕然,随即苦笑着点头,他不能不承认法兰西斯用最简单的方式概括了他们所有人都不明白的,为什么自己会追随这个人的原因。 “也许上帝让他的圣子拯救我们,可也许这个圣子是上帝派来的惩罚天使。”法兰西斯忽然神色凌然的盯着白化病人的眼睛“我已经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不让那种惩罚降临到这个世界,”说到这里,智者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恐慌“他也许能让天国降临,但是也许就是启示录中带来审判的骑士,这已经不是我所能明白的了。” “那您就更不能离开!”赫克托尔罕见的流露出激动神色“大人他需要您!” “不,朋友,谁也不需要我,”法兰西斯微笑摇头“他们需要一个能引领他们走向天国的人,一个上帝赐予世人的奇迹。” “那么您要去哪?”赫克托尔低声问着。 “也许我最终是要回到耶路撒冷的,”法兰西斯平静的看向东方,然后他转头看着白化病人,用一种旁人从没听到过的声调急促的说“你应该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大人,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需要你和其他人,也比任何时候都处境危险!”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白化病人声音深沉的回答着。 “罗马的宝座呀,”法兰西斯忽然感叹般长出一口气“皇帝坐在右边,基督走在左边……” 第七十六章 王座布满荆棘 博尔普鲁斯海峡依旧跌宕起伏的波浪永无休止的流淌着。海峡两岸直插进大海里的那些著名的峡礁,也依然经久不断的经受着千万年来的冲刷侵蚀。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似乎罗马始终是那个罗马,似乎罗马人对上帝和对皇帝的欢呼也从来没发生过变化。 但是事实上,在公元一一八八年年中的短暂几天里,一个刚刚建立没有几年的罗马王朝已经不复存在,或者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尽管人们依然看到另一个安德鲁斯家族的人登上了宝座,但是在罗马人的心目中,安德鲁斯家族已经不再是东罗马帝国唯一的皇室,或者说,做为帝国的皇帝,更多的人开始把瑞恩希安做为一位共治皇帝看待。 两帝共治这种罗马特有的制度,一时间让人们似乎重新看到了很多年前曾经兴旺发达的罗马。 自从许多年前,做为帝国女皇的佐伊和她那些丈夫们的共治时代结束之后,罗马就进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一帝统治,尽管这曾经让很多人坚信,只有这样才能让罗马如同一辆强大的战场般所向披靡,但是事实上罗马却并没有如希望那样再次兴旺。 相反,随着很多事情的发生,那些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被一块块的掠夺走,甚至到了后来。连一向被认为是帝国传统领地的奇利里亚也成为了克尼亚人口中的猎物。 这让罗马人不止一次的质问,究竟是什么让罗马失去了这一切,于是,很多人开始大声疾呼,他们一边斥责皇帝和贵族们的无能,一边为帝国寻找着一条条的出路。 当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他们的眼中时,他们似乎看到了罗马已经丢失了许多年的那种精神,或者说是看到了他们一直为之寻找的罗马失去的勇气。 从很多年前起,罗马人就从来不缺少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赌博般的冒险精神。 多少次,不论是东罗马还是西罗马的主宰者们都用一种令后人为之侧目的方式进行着自己的豪赌,而赌注就是整个罗马帝国! 而让罗马人真正关心的,还并不只是那种勇气,当伦格带领着他的教团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罗马人看到的是一支虽然人数并不很多,但是却拥有着坚强意志的军队,这让罗马人在嫉妒的同时似乎回忆起了自己那早已变得物是人非的罗马军团。 而随着救赎骑士团在曼齐克特,在色雷斯所做的一切,罗马人隐约看到了他们心目中的希望。 当伦格与瑞恩希安一起走向宝座的时候,人们在庆幸帝国终于得到和平的同时,不由开始关心起未来帝国会向什么方向走去,而在这些已经饱经了一帝决定命运的罗马人看来,两帝共治似乎成为了他们所认为的最好的方法。 至少在那些激动的高呼着“伦格与瑞恩希安两皇帝陛下万岁!”和“至尊,至圣,至大!”的罗马民众看来,罗马帝国似乎已经开始走向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强盛和复兴之路。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约翰.克马特有些急促不安的临海的窗子前慢慢走动着。他从一个窗户走到另一个窗户前,似乎是想从不同的窗口看到不同的风景,但是他看到的,始终是博尔普鲁斯海峡中繁忙的船帆和那貌似永远不变的波浪。 在那个已经开始被一些编撰史书的人称为“祈祷者之夜”的一天过去了整整三天之后,一直在索菲亚大教堂里以为帝国祈祷的名义一直等待消息的约翰.克马特,接到了来自圣宫里的召唤。 做为罗马帝国,或者说是整个东方正教的最高牧首,虽然还没有被正是任命,但是克马特已经开始很自觉的担负起了领导教会的职责,而这个职责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所有信奉正教的世人明白,为了让罗马这个被上帝选择的帝国获得昌盛,上帝再次派遣他所宠爱的儿子降临在人间。 但是即便这么做,克马特还是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在为伦格最终成功的过程中的确也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但是他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地位感到忧心忡忡。 尽管已经披上了绣着金十字架的法袍,但是在正式被授予大牧首权杖之前,他必须得到得到皇帝的任命,这一点不能不说是让所有正教牧首都羡慕梵蒂冈的地方。 事实上,克马特已经听到了不少过于有人试图重新拥戴前任牧首的传言,而且在教会中。这种传言也并不是空泛之谈。 因为对一位以圣子之名登基的皇帝,在未来会否会对整个东方教会进行变革的忧虑,很多人就不由自主的期盼着之前稳妥的宗教体系不要被彻底砸烂,这甚至让一些强烈支持伦格的教会领袖们,在关于克马特是否应该顺理成章的成为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也开始变得态度暧昧,举棋不定起来。 这一切都让克马特感到了不安,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大牧首,那对他来说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和讽刺,而决定他是否能顺利实现那个梦想的,却并不是上帝的意志,而是那个把他推到了这一步,却又可能随时让他止步不前的人。 克马特紧张的在临海的窗子前走动着,当他终于把所有的二十二扇窗子都一一走遍,并且准备向后重新走回去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宫殿外的走廊里响起。 极力让自己显得稳健的克马特转过身,他看着人影闪动的房门口,同时在心里想着第一次正式觐见,该如何应对皇帝可能提出的疑问。 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不过让克马特感到略显意外的,是那个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伦格。 还没有从沉浸的兴奋摆脱出来的年轻人在看到克马特之后,立刻向着他大步走去,而且这个年轻人显然并不很在意罗马的传统,他直接毫不顾忌的踩着紫色地毯横穿过整个大厅,一直走到克马特的面前。 “请原谅,大牧首,大人……我是说陛下,可能要晚些时候和您见面了。”年轻人简单明快的向克马特说着,还没有学会罗马人那种风气的法兰克小伙子。甚至连希腊话说得都不是很流利。 “是这样……”克马特的心不由微微一跳,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十分平静“那么统领大人,就请您转告陛下,我随时愿意听候他的召唤。” 说着,他略显失望的准备向外走去,但是却立刻被一脸错愕的阿历克斯挡住:“大牧首大人,您要去哪?要知道大人,陛下还要和您一起共进晚餐呢,他很快就会来了。” 克马特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和自己一样一脸错愕的年轻人,直到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晚些时候”,并不是如罗马人说理解的那种婉言拒绝的意思时,他才在一阵无奈的苦笑中转身坐到了身边的椅子里。 “看来,我还是很有些用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约翰.克马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正如克马特所想的那样,当伦格坐上那把宝座的一刹那,一种旁人无法明白的压力已经开始向他袭来。 不论是骑士团还是整个教团,那些可以跟随着伦格一起绝不退缩的冲向敌人刀山剑海的追随者们,却在这时没有多少人能真正起到作用。 这些从遥远欧洲来到东方的朝圣者,罗马帝国的低级官员和军队中的战士,虽然拥有着旁人难以比拟的虔诚,但是当他们面对如此庞大的帝国时,他们却都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即便是汉弗雷。当他接受伦格任命,开始做为君士坦丁堡的驻守总督巡城时,他也不由为这座庞大复杂的城市那令他眼花缭乱的措施和防御搞得头昏眼花。 而更多的人面对在狂欢之后就开始向新的王朝宣誓效忠,随后就开始提出各种要求的君士坦丁堡人,则只能一边敷衍,一边把源源不断的难题向着两位皇帝推去。 各种奏议、述书、军队的补给条呈甚至还有寻求获得公正审判的抗辩书,如同呼啸而来的骑兵般,霎时堆满了两位皇帝的书案。 从坐上宝座那一天起,伦格和瑞恩希安再也没有离开过君士坦丁厅,如果不是在这座宫殿里他们自己各自拥有一个还算舒适的偏殿能够稍事休息和梳洗,那么这座宫殿里肯定就会因为充斥的汗臭而变得让人不那么舒服了。 即便如此。川流不息,如同博尔普鲁斯海峡中的鲟鱼般流动的人群也让坐在宝座上的两个人感到头痛不已。 甚至当再次看到一些随从用托盘端着一扎扎厚厚的奏呈出现在面前时,瑞恩希安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上帝,不知道之前的那些皇帝都是怎么做的,难道艾萨克每天都要经受这样的折磨吗?” “我想就是因为他之前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一切的磨难现在就要由我们来替他承担了。”伦格看着一脸阴沉的瑞恩希安轻轻一笑,不过他知道那不过是瑞恩希安自己的小小抱怨,事实上这位前特拉比松将军,几乎是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狂热开始了自己履行皇帝职责的义务,在这方面,伦格甚至有些自感惭愧。 要做的事情多的令人头昏,当帝国首席财政大臣带着人把一沓沓几乎就要染上尘土的账目名册摊在两位皇帝面前时,即使是对罗马糟糕的财政已经早有准备的伦格,也不由深深的皱起了双眉。 以一个庞大的,遏制着东西方交通要道的古老帝国的地位,看着账目上只有每年不到二百七十万金苏德勒斯的进项,瑞恩希安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上已经变得几乎随时都会迸发出火星。 “这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即使是我,也会赚的不比这个少!”瑞恩希安愤怒的拍打着桌子“难道你们不知道那些商人都富得让你们吃惊吗,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曾经在耶路撒冷只靠金钱,就几乎挑起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的战争吗?可是现在我看到了什么。二百七十万金苏德勒斯,难道你们把我当成傻蛋? “可是陛下,这是我们所有的了,”财政大臣神色平静的回答着,这个看上去丝毫与伦格心目中的商人的保护神赫耳墨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的老人,有着一双很大的耳朵,不过他的皮肤看上去就好像是被海峡里的海风吹得起褶般干燥,而且他的眼睛也显得颇为混沌,似乎永远提不起精神。 “帝国现在缺少的不是商人,也不是赋税,”财政大臣的声音很冷淡,和其他的大臣对新的皇帝小心谨慎的态度不同,这个早先被艾萨克推翻的康尼努斯王朝的后代,丝毫没有因为新主子的愤怒而露出丝毫的不安,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两位皇帝,然后用一种似乎是陷入冥想般的声调无奈的说“商人很有钱,这从他们那些豪华住宅和使用的众多仆役上就能看出来。而且赋税也应该能够让帝国不那么拮据,但是这一切都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告诉我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伦格平静的问,他知道知道即使自己已经坐在这把宝座上,但是却并不意味着自己已经完全获得了整个罗马。 相反,如果说之前人们对他充满的期望令他能够获得成功甚至敢于冒险,那么现在这个期望已经变成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负担。 “陛下,除了一些无法拖延时间的货物,很多商人宁可花费大笔的金钱也不愿意在这里居中停留,他们会在其他的地方卸下货物,然后换用小船再把货物运到君士坦丁堡,这样的花费实在不小,可是很多人却宁可这么做。” “为什么?”伦格有些不解的转头看着瑞恩希安,当他看到这个前商人脸上沮丧无奈的神态时,他低声问着“这难道和艾萨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瑞恩希安无奈的用手指顶着额头“那个傻蛋对财富几乎着迷,他让人在港外用白漆在每一条进港商船的侧舷水线上做上记号,在船进港之后,他就让人把船拖进船坞,抽干海水,然后让税务官按照那条吃水线的深浅收取所谓的‘水深税’。” “还有这种事,”先是一愕,随即脸上不由同样露出无奈的伦格微微苦笑着,尽管知道艾萨克那贪婪的本性让他最终导致了灭亡,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居然为了苛责重税而如此巧立名目,他却又不能不暗暗感叹一个人的贪婪,居然可以到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陛下,”财政大臣依然一脸阴沉的看着眼前的两位皇帝,他那枯瘦的手指在那些账目的不住的划过,长长的指甲就如同一柄柄的利刃肆虐着罗马帝国外表繁荣,却内里千疮百孔的现实。 “艾萨克皇帝的贪婪是能令所有人都为之愕然的,也许你们愿意看看更多的东西,不过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 “好吧,康尼努斯大人,如果您能告诉我们什么才是耽误之急,我们会感激不尽的。”瑞恩希安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看着这个阴阳怪气,似乎要把多年来家族被推翻的怨恨用冷嘲热讽宣泄一空的财政大臣,不得不用屈尊就教的口气询问着。 似乎颇为享受这种被皇帝请求的感觉,康尼努斯家族的后裔向着两位皇帝用干瘦的最嘴唇露出一个算是微笑的裂痕,然后平静的说:“我的陛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艾萨克那些不得人心的东西都已经不复存在,要让所有商人还平民看到,罗马正在进行能让他们看到希望的东西,最主要的是,要让人们能知道,在罗马,他们的财产和属于自己的一切能够得到真正的保护。” “那应该是属于法典范畴的东西,我的大人!”瑞恩希安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康尼努斯的话,可接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的张开嘴,当他看到听到康尼努斯的话,正在从身边一堆堆积如山的文稿中取出几个卷轴的伦格时,他张开的嘴巴又慢慢的闭上。 “也许我们现在就应该按照现成的法典做些事情。”伦格微笑着小心打开手里珍贵的卷轴,他一边轻轻翻阅,一边想到,那些千年之后的史学家,可能会因为自己可以随意翻看这些原始文稿而嫉妒的发狂吧。 “事实上,崇高的罗马法典一直是我们遵循的,而罗马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昌盛的,”康尼努斯神色淡漠的说着,当他看到伦格看着那部著名的查士丁尼法典时而微笑,时而微皱双眉时,他的嘴角不经意的挂起一丝轻视。 即便不能不承认面前这位年轻人那奇迹般的胜利,和因为他在君士坦丁堡民众和军队中的巨大声望而不得不臣服在他的面前,但是罗马贵族们在内心中依然对这个年轻人并不服气,甚至有着难以消弭的抵触。 元老院最为令人失望的,就是没有能让那个依然被关押在雷克雷监狱里的阿莱克修斯成为罗马皇帝。 他们对瑞恩希安同样没有好感,尽管这个人也流着安德鲁斯家族的血,但是他们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个人。 而且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瑞恩希安与祈祷者教团之间那无法撇清的关系,在罗马贵族们看来,坐上帝国宝座的,并不是一个农兵和一个安德鲁斯,而是两个信奉着同一种教义的祈祷者。 这种想法让很多罗马贵族不愿意去选择自己究竟要更加向哪位皇帝偏移,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两个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这让在贵族们当中风行的想法,让即使是对让安德鲁斯家族任何人重新登位都没有兴趣的康尼努斯,也不由对面前的这两位皇帝保持着轻视,在他的眼中看来,一个虔诚的圣子也许值得崇敬,但是一个农兵出身的皇帝,却让他不由颇为轻视。 但是他却一时间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罗马既然曾经出现过一个不识字的马夫皇帝,为什么不会再出现一个识字的农兵皇帝呢? “哈,来看看看朋友,这里说的是什么。”伦格忽然向瑞恩希安笑着说,他的手指在一条很细密的法典注释上划过,当看到那些文字时,瑞恩希安不由露出一个有些啼笑皆非的表情。 “于犯有通奸者可以阉割予以惩罚,阉割需以未成年男童为刀手,以避同犯该罪者因怜悯而留下后患。” 瑞恩希安苦笑着读着那些文字,他当然知道这些法典中的条款都是些什么,但是当他看到伦格脸上的笑意时,他的心头不禁立刻感到所有所思起来。 凡是经历过祈祷者之夜的人都知道,伦格几乎是冒险的越过海峡的举动,就是以自己和整个教团为最大的赌注,而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这个豪赌以近乎完美的结果收场,他不但没有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惨败,甚至还为自己获得了一份任何人都会眼红的红利,这让很多人在暗中不由感叹他的好运。 但是,只有很少在伦格身边的人才能明白,这一切豪赌背后,仔细想来却有着不能不让人感到意外的自信! 还有什么比只带三百随从跨越海峡更大的冒险呢,但是从上岸后遇到那个农民,到后来被米利厄诺斯识破,甚至到当面对元老院的军队时,伦格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不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相信自己的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有一个足以令他满意的回报,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一个圣子的名号吗?瑞恩希安绝对不相信这个,如果不是,那么就只能有一个原因……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想到这些,瑞恩希安看向伦格的眼神不由变得犹豫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会忽然给他看法典中那条显然已经不适应时代的条款,但是他却不能不认为,这种似乎有些随意的举动背后,伦格是不是有着更深的他意。 “康尼努斯大人,对您来说,也许成为一位帝国财政大臣更毋宁做为一位大司法官更适合,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却必须解决眼前的一切难题,”伦格站起来向着财政官略一示意,然后向他举起了手里的查士丁尼大典“我们会重新在那些商人心目中建立起帝国的信用和威严,这不但是我们需要的,也是那些商人迫切需要的,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完全可以让那些人派出他们的代表,或者让他们自己所有人成为我们的客人,他们可以进入皇宫来见我,或者也许他们更愿意和熟悉他们的人讨论这一切。” 说着,伦格的转头望向瑞恩希安,当看到瑞恩希安轻轻点头后,他向着康尼努斯继续说:“大人,您可以把艾萨克时代的一切赋税给我们罗列出来,如果需要您也可以把您认为不妥的地方予以说明,”说到这里,伦格认真的看着康尼努斯“我相信您和任何一样都十分清楚帝国现在所面临的局面。所以请把您所知道的,或者是您希望我们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轻轻一皱眉头之后,康尼努斯没有再说什么,他向着面前这位依然颇为陌生的年轻皇帝微微鞠躬,在接下来亲吻了皇帝紫袍上镶嵌的金色花边之后,他低沉而平淡的回答:“遵命陛下。” 随即,罗马帝国的财政官就以一种谨慎的举止向着门外走去,不过当他走到走廊里的时候,康尼努斯忽然轻轻的吐出了一口长期。 然后他有些困惑的回头向着大厅敞开的房门看了一眼,就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思虑一阵之后,终于微微摇头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不过康尼努斯的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回去之后要立刻翻看一下查士丁尼大典里的那些法规,对于为什么伦格会特意提到那条惩罚通奸者的条款,他终于在冷静下来之后开始觉得有些值得注意了。 当康尼努斯寻思着离开时,瑞恩希安却始终一直在翻看着手头的查士丁尼法典。 说起来除了那些每天以法典为生的法官和编撰者,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把整部查士丁尼法典予以通读,至少没有人会那么认真的把法典逐条逐句的与现实中的生活相比较。 这就不由让瑞恩希安更加感到奇怪,他虽然不知道伦格指出那条法典究竟有什么含义,但是这却让他不由开始对法典里的一些条款认真审阅起来。 他很快发现,即便粗略翻阅,从这部成文七百多年的法典中,也可以发现很多地方已经不合时宜。 虽然查士丁尼法典在被智者利奥皇帝时代曾经经历过一次颇为巨大的编修,但是这部法典却显然已经有很多地方无法适应现在的时代。 这让瑞恩希安开始逐渐明白伦格的用意,同时在为伦格用这种方式暗示法典的缺憾而疑惑不已时,他的心中也闪动着一个不太可能,或者说是不敢相信的猜测。 “大人,难道您要……”在私下里,还是用当初旧称的瑞恩希安低声问着,事实上这也是所有跟随伦格的祈祷者教团老教众们私下的共称。 在他们看来,更愿意面对的,是一位能为之追随的圣子,而不是一位即将正式登上罗马至尊之位的皇帝。 “我的朋友,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我要干什么了,”伦格笑着拿起了法典“我想财政官大人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话会让罗马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不过在这之前我们的确必须要让那些商人重新对罗马产生信任,至少要让他们重新回到君士坦丁堡。” “这的确是个耽误之急。”瑞恩希安无奈的轻轻点头,虽然才只有几天,但是他已经开始感到一阵阵的头痛,而最让他感到无奈的,是那些罗马贵族们显然并不是很愿意向他们两个人屈服,至少元老院在做出什么时候正式举行两个人加冕礼的时间安排上,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热心。 “要知道一天没有正式加冕,就不能完全履行做为罗马皇帝的职责和权力,”当说到这个问题时,瑞恩希安对元老院的态度之强硬,让很多人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而瑞恩希安本人却显然并不在意别人对他权力欲的议论“做为罗马皇帝,我们必须拥有最合法也是被世人所公认的地位,还有什么比一次正式隆重的加冕礼更好的证明呢?” “可是,这需要一个十分繁琐的过程,而且这还牵扯到所有受冕人的家族和谱系,要知道从此之后,这将会被编入罗马皇族谱系之中……” 元老院为此据理力争,而且随着做为两个皇帝未来皇后的那两位公主的关系,关于埃德萨和被保加利亚占领的原本属于罗马的一部分色雷斯土地,是否应该做为公主领地并入罗马,也成为了争论不休的话题。 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说不尽的乱麻般突然向毫无准备的伦格和瑞恩希安袭来。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艾萨克二世时代留下的隐患随着艾萨克本人的倒台,也不禁暴露了出来。 君士坦丁堡看似坚固,却因为缺少金钱而年久失修的城墙,来自各个军区原本做为实物税的粮食和各种供给品,多年来名不副实的亏空,因为艾萨克的贪婪而导致很多商人不肯在君士坦丁堡驻留的麻烦…… 这一切都在一一八八年的夏天如火山爆发般忽然迸显在刚刚登上宝座的伦格面前。 而就在这些没有休止的混乱之中,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传到了君士坦丁堡。 “伦格皇帝的父母,现在正在耶路撒冷国王盖伊的手中。” 第七十七章 威尼斯商人(上) 一群神色阴沉的大臣站在利奥宫宽大的大厅里默默的看着坐在椅子里的伦格。和之前的很多皇帝不同的是,伦格没有选择进步辉煌的君士坦丁厅做为他日常召见大臣的地方,而是选择了相对来说,显得更加明亮却又十分幽静的利奥宫。 而且就在这段时间里,让很多大臣感到意外的是,伦格并没有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在取得了胜利之后惬意的享受一段悠闲的的休息,而是几乎就在艾萨克倒下的同时,他和瑞恩希安立刻担负起了统治罗马的职责。 而且让连教团里的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之前似乎一直是在以一种平和的方式领导教团的伦格,却在这一个月当中如同变了个人似的。 他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然后就投入到那些连侍从们都感到厌倦的堆积如山的奏报中去。 而且和在耶路撒冷以及考雷托尔不同,伦格几乎是以一种让人咋舌的认真态度详细的审阅着送到他手里的每一份文件,这样一来,一天之中除了必要的时间,当他终于放下手里的工作时,往往是早已进入了深夜。 他这种开始让很多人感到兴奋的热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让人们担忧起来,特别是当他终于有一天如在色雷斯一样显露出了一丝虚弱时,所有他身边的人几乎是强迫的把他送回到了在进入圣宫之后,几乎就没怎么住过的寝宫。 可是只是稍微休息了两天。伦格就在此做到了他在利奥宫已经颇为熟悉的椅子里,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关于他父母的消息也突然传到了君士坦丁堡。 当这个消息突然传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那些很早就开始跟随伦格的人都还深深的记得当初盖伊试图要老贡布雷做为人质时,伦格那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那时的伦格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考雷托尔,但是他却以一种绝不妥协的方式与强大的盖伊对抗着,甚至为了保护他的父母,他不惜要向国王宣战! 但是这并不是他那些亲信们担忧的地方,现在的伦格难道还会再畏惧那个已经连国家都没有了的盖伊吗? 但是真正让他们担心的,是伦格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霎时变得苍白的脸色。 有人担忧的召来了御医,但是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御医却只能用那听来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无奈方法。 “陛下也许是需要放些血……”御医犹豫着回答着,不过当他看到那些围拢在四周的人脸上黑黑的表情时,他只能含糊的说“要知道,夏天的君士坦丁堡是很炎热的,而且陛下实在是太操劳了,所以……” “我没有事,只是有些累了。” 似乎不耐烦的伦格打断了御医的话,他看着御医拿来的那个脏兮兮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布包裹,想象着里面那一大堆血迹斑斑的家伙,就不由暗暗为自己的性命担心起来,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把性命交在眼前这个看起来更象个屠夫般的御医手里,同时他开始在心中想着是否可以信任那些罗马的医生,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肯定会受到以赫克托尔为首的那些教团高层的反对。 然后在所有人的担忧之中,伦格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里。然后他向着所有等待着命令的人,用一种出乎他们意料的平静的口气说:”盖伊他抓了我的父母,那么我会让他知道他犯下的是多么大的错误。” 然后,他就低下头去似乎立刻忘记了这件事般,飞快的在一张纸上写起了什么。 直到在人们愕然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盯了他好久之后,他的眼神才再次从桌子上离开。 不过让所有人感到不安的,是到了这时他的眼中才流露出一股令他们畏惧的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的烈火! 在人们期待的盯视中,伦格声音沉默的开了口:“让丕平来见我。” 兴奋的侍从骑士几乎是在命令下达之后就出现在了伦格的面前,这个现在已经做为伦格的近卫骑士长的青年大步走到他的主人面前,当他习惯的高呼“大人”随后有些不安的要开口时,他看到了伦格脸上露出的一丝微笑。 “丕平,可能你不能享受君士坦丁堡的繁华了,”伦格平静的说“你认识我的父母,对吗?” “是的,大,陛下,我曾经在考雷托尔见过他们,他们是很好的人,喜欢干农活……”丕平随口说着,可当他看到四周人们的眼神时,他才再次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请原谅。陛下,我……” 看着丕平不安的脸,伦格微微摇头:“你说的很对,他们是很好的人,对我很好,对别人也是,他们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 说着,伦格慢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些自己的亲信们,声音中透着一阵剧烈的愤怒:“可是那个盖伊却用他们来威胁我,只为了他自己的私利!” 他脸上那阵让人们感到不安的苍白再次出现,同时他眼中的愤怒却有增无减。 “他在向我挑战,不过他已经不是在向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而是在向一个皇帝,一个罗马的皇帝挑战!” 第一次用皇帝自称的伦格以一种令人们不安的愤怒大声宣布:“盖伊已经是我的敌人。他之前胁迫我的父母,可是做为领主他的确有权力这样做。但是现在,他却是在挟持一个罗马皇帝的父母,这是对整个罗马帝国的侮辱。” 说到这里,伦格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亲信,他一边微微摇头,一边深深的吸气:“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还无法把自己当成这个帝国中的一员,甚至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客人,但是很快你们就会发现我们教团的根在耶路撒冷,我们教团的圣地在色雷斯,我们教团的力量在君士坦丁堡!” 说着,他示意丕平靠近,把桌子上刚刚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了他。 “你就象我的一个福音使者,总是为我到处奔波。”伦格微微一笑,然后他的看着丕平的眼睛“把这个亲手交到盖伊手里。告诉他。这是罗马皇帝给他的。” “遵命陛下!”激动的侍从骑士双手接过了他这第一次以皇帝使者的名义接下来的信件。 看着丕平恭敬的向后退去,伦格的神色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他环视着眼前这些人,随后在让所有人退下时,向着赫克托尔示意留下。 “陛下,您认为盖伊为什么要劫持您的父母,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多么愚蠢吗?”赫克托尔有些疑惑的问着“那么劫持了您的父母,会有谁得到好处呢?” “这个我不管,”伦格忽然有些暴躁般的打断了赫克托尔的话“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允许看到有人劫持我的父母,所以我要你去做好准备,如果需要,我会不惜和盖伊开战!” “不过陛下,你认为这个消息是不是需要让我们的民众也知道呢?”赫克托尔忽然低声的问,他的眼中闪动起一丝奇特的眼神,在看到伦格只是看他一眼,却不置可否之后,他微微鞠躬,随后退出了只剩伦格一个人的利奥宫。 “盖伊,这是你第二次用我的父母威胁我,也是最后一次!”低头看着大理石桌子上奏报的伦格嘴里吐出了这句充满愤怒的话,同时他手中的一根雕饰花纹的名贵鲸骨笔“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自古以来。坏消息总是流传的很快,而且往往这样的消息会随着传播,很快就变得面目全非! 当一个原本做为去迎接老贡布雷夫妻的教团使者,刚刚回到君士坦丁堡不久, 那个关于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劫持了皇帝父母的消息,就立刻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里流传了开来。 这个消息瞬间在祈祷者教团里引起一阵轩然大*,教众们愤慨的呼声甚至让很多君士坦丁堡人以为再次发生了暴动,而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同样的愤怒立刻在整座城市里蔓延起来。 不过那愤怒中掺杂的更多的,是罗马人对法兰克人的怒火和怨恨。 早在第一次东征的时候,来自西方的十字军响应了东罗马皇帝的请求。从遥远的欧洲渡过地中海来到了东方。 这开始曾经让饱经异教徒蹂躏的罗马帝国上下为之兴奋,他们把那些身披镶嵌有十字架图案的东征军堪称是西方基督兄弟的无私帮助,同时不论朝野,东罗马帝国上下也是摩拳擦掌,大有借机重新夺取被异教徒侵占的那些领地的雄心壮志。 但是,让罗马人大失所望的是,那些被他们视为救星的法兰克人,却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纯洁无私。 在从异教徒手里夺取了几处原本属于罗马的城市土地之后,这些十字军就立刻变得懒散起来,他们不愿意再继续前进,而且很多人心满意足的开始在那些城市里享受起在欧洲绝对无法享受到的好处。 之后,虽然在领导者的催促下,十字军终于还是走上了征服耶路撒冷的道路,而且最终光复了这座圣地,但是让罗马人失望的是,十字军却自认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那些土地城市的主人。 他们在那些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上建立起了一个个的国家,然后就任由罗马无论如何怎么抗议也丝毫不动的成为了那里的主人。 这一切让原本对十字军抱着巨大希望的东罗马不由大失所望,而且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量的威尼斯人随着远征的十字军来到了东方,在这片让他们看了为之疯狂的土地上,这些精明的商人开始了他们让罗马人既爱又恨的事业。 精明的威尼斯人就如同一群永远不知道疲倦的蚂蚁般,在君士坦丁堡这座让他们痴迷的城市里到处钻营,他们用威尼斯的特产和手头仅有的一点钱贿赂罗马官员,然后用微笑和圆滑和四周罗马人打成一片,然后他们就开始了自己那让罗马人看开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小生意。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在君士坦丁堡的脚跟越扎越深,那些之前始终看起来丝毫无害的威尼斯人开始显露出了他们贪婪而无情的本性。 他们开始好心的借给那些罗马人的小钱开始变成了收取丰厚租利的高利贷,而一旦罗马人无法偿还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变得如地中海里的鲨鱼般残忍无情的把那些买卖夺走,然后他们就利用这些买卖大肆兜售他们那来自西方的商品。 而之后接下来的,就是利用获取的利润继续寻找那些因为生意不顺而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借贷的猎物。 这一切让罗马人对那些来自西方的法兰克人充满了不满和憎恨,而当他们听到了皇帝父母居然会落在了法兰克人的手里时,这个消息立刻刺激了那些容易激动的君士坦丁堡人,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一阵召唤之后,响应的罗马人立刻再次如潮水般汇聚起来,他们开始在大街上到处寻找那些商人,并且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的店铺砸得稀烂。当那些威尼斯商人想要阻止时,一场场虽然不大,却依然可怕的流血事件,立刻在城市里出现了。 原本就刚刚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君士坦丁堡立刻又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而且随着罗马人对那些商人的袭击,一些加入了祈祷者教团的法兰克商人,开始向他们的教友求援。 很快,在夺取了罗马权力不到半个月的时候,一场因为罗马皇帝的父母被耶路撒冷国王劫持而引发的法兰克人与罗马人之间的矛盾纠纷,终于摆在了伦格的面前。 现在那些罗马大臣也开始不安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纠纷是否会再次引发一场出乎他们意料的暴动。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不能不承认,在罗马帝国正逐渐陷入衰败的时候,一个拥有着能让罗马人重新振作起来的教团,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当中的确让他们看到了一些之前很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振奋景象。 但是君士坦丁堡人的愤怒显然也不能忽视,刚刚经历了一次浩劫的贵族们这时已经意识到,当可怕的民众失去耐心时,将会出现多么可怕的局面,而这些从不久前的浩劫中侥幸逃脱的贵族,显然不想再经历这样一场可怕的噩梦。 但是当他们想到这其中牵扯到了那些祈祷者时,大臣们又不禁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他们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这种事情,而且在内心当中,他们也和那些民众一样,对那些贪婪无情的威尼斯人感到从心底里的愤怒和厌恶。 康尼努斯无疑是这些大臣中,对那些威尼斯人最为憎恨的一个,做为帝国的财政大臣,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些威尼斯人究竟从罗马掠夺走了多少财富,而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让他从心底里希望能够看到那些人受到惩罚,但是一想到在那些人当中还有着一些祈祷者,就不由又让他对伦格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猜测不已。 “如果他处置的不好,也许这个皇帝的命运会比艾萨克更加悲惨。” 康尼努斯看着四周的人,他知道很多人和他的想法相同,而且这也无疑是罗马的传统,每当面对新君,特别是那些并不是以合法手段登基的皇帝时,罗马的贵族们都会在开始用一种冷漠的旁观看着他,然后才能决定是死心塌地的效忠,还是小心谨慎的伺候。 “陛下,”看着单独坐在宝座上的伦格,米蒂戈罗斯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揣摩该如何说出自己希望让皇帝同意的建议“您知道,当君士坦丁堡人听到您的父母受到盖伊劫持时的愤怒是多么强烈,正如您自己所说的,他是在向罗马的皇帝挑战,耶路撒冷国王的行为无疑侮辱了我们的帝国,而民众显然是因为这种侮辱而被激怒了,所以他们对法兰克人的仇恨显然来自于此,所以……” “米蒂戈罗斯大人,你尽管放心,我没有丝毫责怪我的人民的意思,”伦格向米蒂戈罗斯微微点头“至于君士坦丁堡人与祈祷者之间发生的冲突,我相信你们所有人更关系的是这个。” 伦格的话让下面的大臣们不由一阵局促,他们知道皇帝显然看出了他们试图旁观的意图,就在他们担心皇帝会因此大怒时,伦格已经继续说:“不过我想你们可能都有所误会了,祈祷者中更多的是罗马人,事实上现在的祈祷者教团,是属于罗马的。” 他慢慢从身边的小桌上拿起了一份早已写好的文件递给已经等着的赫克托尔随着赫克托尔那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调缓缓念出,罗马的大臣们不由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以伦格皇帝陛下的名义宣布,以守卫上帝意志为己任的救赎骑士团,也将做为罗马的国教骑士团,以守卫上帝和保护上帝选择之罗马为终身己任。” 大臣们的脸上露出了诧异,这个突如其来的宣布让他们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着一阵难掩的兴奋,当救赎骑士团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他们就被这支军队那令人难忘的威严所迷惑了,关于他们的传言让喜欢崇拜英雄的罗马人即兴奋又嫉妒。 而伦格突然宣布的决定,则让这些大臣看到了一丝重新振兴罗马的希望。 罗马并不缺少足以为帝国战斗的军人,缺少的,只是那因为安逸和多年的挫败而逐渐枯竭的激情。 可是,这阵激动很快就被新的疑惑代替了,大臣们有些迷惑的望向伦格,他们不知道关于祈祷者与君士坦丁堡人的矛盾,究竟与救赎骑士团的地位有什么关系。 当他们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伦格时,伦格向着他们沉沉的说:“我要在这里告诉所有人,不要再对我说什么祈祷者和罗马人的区别,做为皇帝,我是罗马人的皇帝,也是祈祷者的引导者,这是我的使命。当要决定对错的时候,先帝查士丁尼已经为我们树立了一个伟大的典范,那就是我们的法典。” 缓缓站起来的伦格慢慢走下台阶:“不过我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人民会那么憎恨那些商人,而且我相信处置好这个,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说着他忽然回头望向康尼努斯:“我相信您一定能知道其中的原因,康尼努斯大人。” 突然听到皇帝询问的康尼努斯微微皱起了双眉,在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开始无奈的向这个不知道会不会明白这一切的年轻农兵皇帝解释起来。 “那些商人手中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金钱,他们不住的用高利贷盘剥罗马人,然后再低价买下那些生意不好的店铺。上帝,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不过人民的确恨他们,就如同恨异教徒似的。或者更恨,因为至少异教徒只是杀人,而那些威尼斯人,却是让我们的人民坠入受苦的地狱,”康尼努斯声调平淡,话语里却透着难掩的厌恶愤怒“不论他们当中是不是有祈祷者,他们都是最让人讨厌的一群人。” “这个我相信……”伦格低声回答,然后他轻轻吐出一个让康尼努斯不知所谓的名字“夏洛特。” “您说什么,陛下?”康尼努斯的双眉又是微微皱起,他不知道皇帝是否能明白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同时他为自己居然要象一个蹩脚的老师般教育学生感到一阵无奈。 就在康尼努斯为自己暗暗叹息时,他听到了皇帝平静的说:“我想那些威尼斯商人也应该拥有为他们自己辩护的权力,所以,现在瑞恩希安陛下正在召见他们的代表。” 第七十八章 威尼斯商人(下) 伦格的话让大臣们意外的相互对视。而且同时一阵不安已经笼罩在他们心头。 虽然瑞恩希安之前在耶路撒冷所做的一切因为是受艾萨克的安排而并不为很多人所知,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对他和那些商人颇为熟悉十分清楚。 而且正因为这样,人们才知道这位在以偏僻清苦著称的特拉比松当总督将军的安德鲁斯,却是让整个君士坦丁堡为之羡慕的大富翁。 这就让他们不禁感到更加踌躇,他们不知道瑞恩希安会如何面对那些商人,同时他们也担心他会不会因为与那些人的关系,而做出偏颇的决定。 任何有失公平,或者干脆说是有违君士坦丁堡民众的做法,在这时都会引起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果。 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并不安宁,或者说在民众中对艾萨克的怨恨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已经变成了一股巨大的始终无法轻易消弭的对贵族的怨气,这股怨气让罗马的贵族们感到胆战心惊,同时也为这两个刚刚登上宝座的皇帝,是否能阻止这一切感到揪心不已。 “陛下,难道您认为那些商人还有值得同情的地方?”米蒂戈罗斯小心的问着,他的神色紧张,那个令人疯狂的夜晚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过了这么久他也总是在夜里被莫名其妙的警醒。 “并不是同情,而是公允,一个公允的让他们能为他们的行为赎罪的机会。”伦格向米蒂戈罗斯解释着,当他看到原来疑惑的表情时,他略微沉思,随即看着眼前的大臣们,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微微的忧郁“大人们,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清楚现在的罗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在艾萨克的统治下,罗马几乎已经就要陷入可怕的崩溃,他建立起的那些沉重税赋让人民的生活陷入苦难,他中饱私囊,把大批帝国财富挥霍一空,以至国库中能够被使用的钱少的可怜,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做犯下的罪行,但是这一切也都已经过去。” 说到这里,伦格略显无奈的用手指按了按额头,正如他所说的,貌似繁荣的罗马,却是艾萨克扔下的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头疼的烂摊子。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和雄伟壮观的城市后面,是几乎已经被掏空的国库,看着每年不到三百万金苏德勒斯的进账,伦格还记得瑞恩希安那在愤怒之后几乎就要痛苦般的无奈和愤怒。 “所以现在这些商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伦格平静的看着大臣们,同时他的眼中开始闪动起凛冽的光芒“既然这些人在君士坦丁堡用那种方式获得了财富,那么我们就要让他们知道,这样获取财富的方式,是要付出代价的。” 瑞恩希安双手交叉,手肘顶在大理石桌面上。一声不响的看着站在对面的那几个人。 这些人当中甚至有的还和他十分熟悉,在几年前还没有去特拉比松赴任的时候,他曾经和这些人在君士坦丁堡有过生意往来,对于这些人的贪婪,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而且对于伦格向他提出来的那个奇怪的想法,他也不由在心里暗暗揣测,觉得颇为好奇。 “陛下,您应该知道我们的困境,而且正因为您对我们的了解,所以我们才来请求您,”一个老头低声下气的向瑞恩希安哀求着,不过他那略显尖利的下巴和鼻尖却显露出这个人与此时的可怜截然不同的刻薄和贪婪,如果伦格在这里,他会感叹的说一声:“这可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夏洛特。” “我很清楚,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共过事。”瑞恩希安略微点头,然后不置可否的继续沉默的看着这几个商人。 显然被这种沉闷气息压抑得喘不过起来的商人们脸上显出了阵阵苦涩,当他们看着那个老头把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送到瑞恩希安的桌子上时,他们的眼中都不由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陛下,这时我们能为您做的一切,我们会让您的生活就和当初艾萨克皇帝一样。要知道正是因为他对我们的恩典,我们才能在罗马获得这一点点财富,而这些将是属于您的。” 听着老头的话,瑞恩希安伸出手指轻轻把那张羊皮纸摊开,当他看清上面写着的东西时,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股出乎商人们意料的愤怒。 “这就是艾萨克允许你们干出这一切的条件?”瑞恩希安用手指轻轻敲打着那张羊皮纸,同时他抬起头,双眼微微眯起来在这些商人的身上微微巡视着,他不能不承认这些人的财富的确令人意外,甚至即使是身为巨富的他,也不能不羡慕这些人那似乎永不枯竭的滚滚财源。 而让瑞恩希安愤怒的真正原因,则是他没有想到艾萨克居然只为了眼前这么点小小的贿赂,就任由这些来自欧洲的商人,在罗马肆意掠夺和积敛金钱,这让瑞恩希安不由在对艾萨克愤恨不已的同时,也不禁为罗马居然会出现了这么一个皇帝,感到无奈和叹息。 沉默的房间里一时间透着一股压抑的躁气,商人们显然感觉到了面前这位之前他们还认为应该很好说话的皇帝的怒火,就在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触怒了这位罗马皇帝的时候,几条身影从宫殿侧门走了进来。 没有任何通报,更没有人吹响号角和敲响三声铜钟,商人们就忽然看到了罗马帝国的皇帝伦格走进了宫殿。 和很多年前的另一位皇帝巴西尔一世一样,在君士坦丁堡,很多人对于这位农兵出身的皇帝是否能驾驭如此庞大,而且关系错综复杂的帝国感到信心不足,也正是因为如此,罗马贵族们在坚持着必须在正式加冕之后,才能遵从皇帝环玺的旧习同时,也在密切的关注着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对这些贵族来说。向新皇帝宣誓效忠并不是十分难以接受的事,他们当中很多人就曾经在艾萨克篡夺了皇位之后向他宣了誓,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要看看这个人是否能够让他们为之效力,至少要看看这个人能不能成为他们心目中,那个依然能让他们享受到做为罗马贵族特权的守护者。 而现在突然出现的因为伦格的父母被劫持而导致的纠纷,无疑成为了让罗马贵族们检验伦格的重要证明,至少在康尼努斯大臣康尼努斯看来,年轻皇帝想驾驭这些贪婪自私的法兰克商人的举动,就未免有些过于乐观,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看到伦格的出现,商人们立刻纷纷匆忙行礼,他们这些人还记得在那个疯狂的夜晚,君士坦丁堡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疯狂举动把这个人送进了圣宫,同时他们更加清楚,现在自己所遭受到的磨难,正是因为这个人的父母被耶路撒冷国王劫持,才会受到的莫名其妙的牵扯株连。 看着商人们局促不安的样子,伦格不用为之前瑞恩希安做的不错感到暗暗欣慰,他知道这些人这个时候应该正在为他们的命运感到忐忑不安,而这恰恰是他所需要的。 “看看我们的朋友艾萨克之前都干了些什么。”瑞恩希安愤怒的把那张写满贿赂名目的羊皮纸递给伦格,在看到羊皮纸传到那些大臣手中之后,那些人脸上错愕的表情时。他不由和伦格相视一笑。 也许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背上更多的骂名罪责并不好,但是这却是这个人生前所做的一切换取来的,而且只有这样,才会让君士坦丁堡人真正明白,这一切的根源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个人出卖了罗马,”一个更在康尼努斯身后的大臣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着,当他看到那些商人怯懦的样子时,他不由愤怒地向他们走去,不过他立刻被瑞恩希安低声喝止。 因为这时,在人们的注视下,伦格正向那些商人缓缓走去。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或者说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罗马发了财,或者应该说是在东方找到了属于你们的财富,”伦格看着那些人,当他看到那个下颌尖削的老头时,果然不由微微一滞,随即他继续巡视着其他人“你们用高利贷让罗马人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然后无情的把他们的财产归为己有。” “陛下,我们是完全遵循罗马法规的……”那个老头用很低,却充满倔强的声音说。 “住口!”一声怒吼从伦格身后响起,随着闪亮的链甲发出的声响,阿历克斯已经出现在这个老头的面前“你居然敢打断皇帝的话,居然敢顶撞皇帝!” 年轻骑士的愤怒让老头脸上霎时变得苍白起来,到了这时他已经深深的意识到,即使聚集起来巨大的财富,可他依然是在罗马的土地上,而当面对强大的力量时,他们这些来自西方的商人,显然是无法和这些令人可怕的罗马人抗衡的。 他神色紧张的看着伦格,同时暗暗藏在袍子里的另一张羊皮纸被他捏得发出轻轻响声,随时准备伸手拿出来。 那是他们这些威尼斯商人准备的第二份更加诱人,只有到了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肯拿出来的贿赂。 看着被吓得不轻的商人,伦格微微示意阿历克斯退下,尽管没有露出来,但是对于自己这个近卫军统帅突然的暴躁,伦格却的确从心底里感到满意。 他看着那些商人苍白不安的面孔,就如同没有发生过刚刚的一幕般继续说:”你们用残酷的方法为自己积敛财富,而最终得到的,却只是民众对你们的憎恨和愤怒,所以当你们遭遇到报复的时候,这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说到这里,伦格忽然微微抬手,他阻止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商人就要出口的话,同时随着在那些人的身边经过,他低声向他们说着: “你们当中有祈祷者,有曾经把自己的金钱无私的奉献给教团的追随者,但是这并不能弥补你们对罗马所犯下的过错,而且难道你们认为这样得到的财富。能够让你们拥有多久?罗马人已经愤怒了,可是他们并不是对祈祷者的愤怒,因为他们当中就有很多祈祷者,他们的愤怒是对你们的。 而现在的你们,已经失去了艾萨克的保护,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成为罗马人泄愤的选择,也许有人会想到离开罗马,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如果那样,你们将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你们也将成为不被罗马接受的人,真正的财富之门,将永远不会对你们敞开。” 听着伦格的话,商人们立时露出了惊恐不安的神色,他们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罗马如此肆无忌惮的玩弄他们的手段,固然是因为他们的精明,而更多的,则是他们得到了几乎所有之前的历任罗马皇帝的允许。 那些皇帝,有的是因为对他们的漠不关心,有的则是因为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不过也有的是因为如艾萨克一般的贪婪。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想象一旦一位罗马皇帝会对他们抱着敌意时,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处境,而更让他们担心的,是这个皇帝显然拥有着君士坦丁堡民众巨大的支持。 这让商人们因为想到了自己可悲的前景而变得局促不安,他们不由齐齐的向着那个座位首领的老头望去。 但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老头却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他那双十分浓重的眉毛不停的微微挑动,而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当他那双眉毛如此活动时,就是他正在心底里盘算什么的时候。 而伦格这时已经转身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因为这一天中连续见了这么多人而有些疲惫,当听到向他走来的谨慎小心的脚步声时,他的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尊敬的陛下……”老头小心的说着,他这时已经拿捏不住这位年轻皇帝究竟要对他们怎么样,但是一向以机智敏锐而在商人中著称的他,却似乎在伦格的话里嗅到了一丝隐约的机会。 “真正的财富之门,将永远不会对你们敞开。” 这最后一句让他莫名心跳的话,让老头似乎感觉到了这位皇帝似乎正在向他们暗示着什么,虽然他并不相信一个罗马人还能够给予他们这些精明的威尼斯商人什么样的机会,但是他却不能不循着这个暗示揣测皇帝的意图。 至少这样,大概还能避免眼前这位皇帝,似乎是要借着民众对他们的愤怒和憎恨,乘机收缴他们的财富。 “我的陛下,您是否能告诉我们,您所说的真正的财富,是指的什么,”老头小心翼翼的问着“陛下您知道虽然我们不是罗马人,但是我们却也同样对这个国家充满敬意,毕竟我们所拥有的一起都是在这里得到的,而且我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在东方生活了很多年,所以如果可以,我们同样可以做为罗马人成为您忠诚的臣民,只要您能让我们拥有与您的臣民相同的权力和地位。” 老头的话立刻得到了商人们的附和,就在那些罗马大臣相顾愕然的对视中,这些商人已经纷纷响应着向伦格微微鞠躬,表示效忠。 “上帝,这些人难道没有一点廉耻吗?”一个大臣错愕的看向旁边的人,而康尼努斯却似乎若有所思的用手托起了下巴。 “他们是威尼斯人,”瑞恩希安用一种讥讽的口气低声说着,当他看到康尼努斯脸上的表情时,他招手示意这位穷得和乞丐差不多的财政大臣来到自己身边“康尼努斯大人,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伦格陛下要做什么,那么你认为这一切是否能入他所愿呢?” 听到瑞恩希安的疑问,康尼努斯微张嘴巴,随即好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的茫然摇头:“陛下,我不知道伦格陛下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做,但是要知道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皇帝做过这种事。” “以前也没有任何一位皇帝被奉为圣子,”瑞恩希安对康尼努斯的话不置可否“我只想知道,你认为那些商人会答应他的那些条件吗?” 听到这个,康尼努斯不由看着瑞恩希安低声问:“请原谅我的无理陛下,不过如果是您,您会答应伦格陛下的条件吗?” 康尼努斯的反问让瑞恩希安不由微微一愣,在稍一沉吟之后,瑞恩希安忽然低声一笑,随即回答: “我会。” 就在瑞恩希安和康尼努斯低声议论的时候,伦格一直在默默的看着他眼前那些商人,在他们终于停止了他们的信誓旦旦之后,他才平静的再次开口:“你们的忠诚需要现实来证明,现在我就给你们这样一个证明的机会。 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们一旦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能够有机会获得比现在要多得多的回报,那将是你们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们把你们的钱交给我。” 伦格的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商人不禁立刻变得目瞪口呆。他们愕然的看着这位年轻皇帝,同时他们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一时间他们想到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位皇帝显然想要依靠皇帝的权威侵吞他们的财产! 脸型尖削的威尼斯老头的双眉不住颤抖着,他的嘴里胡乱吐着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单音,当他回头看到身旁的同伴都用一种无助绝望的眼神望着他时,一股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勇气催促着他向前艰难的迈出一步:“尊敬的皇帝陛下,我知道这样说是对您的冒犯,但是我向即使是在艾萨克皇帝的时候,他也没有用这种方法对待我们,他允许我们在罗马做生意,甚至承认我们放贷的买卖是合法的。而您居然要没收我们的财产,难道就因为您是皇帝吗?如果这样,那请问至高无上的法典在罗马被至于什么地位?!” 老头愤怒的控诉着,他这时似乎已经完全再没有顾忌,甚至当两个近卫向他走来时,他也依然不肯闭上嘴巴:“如果您认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获得财富,那就错了!陛下,财富到了您的手中之后会变成沙子般流走,到了最后,您将什么都得不到,唯一能够得到的,只有罗马已经堕落了的名声!” 老头声调激动的喊着,他这时似乎已经完全不顾是不是会因为这些话而被至于重罪,而且他的眼中显露出来的也是彻底的绝望,至少这个时候的他,显然是把财富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了。 不过老头的话也的确引起了不小的反应,甚至一些旁边的罗马大臣也不由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虽然他们同样痛恨这些唯利是图的外国商人,而且知道没收他们的财产无疑会让他们得到罗马人民的拥护,但是当听到老头提到查士丁尼法典时,他们却不得不感到一丝羞愧。 同时他们也不由对伦格要使用强权手段掠夺那些商人的行为,感到不知是应该赞同,还是反对。 伦格平静的听着老头的控诉,他甚至还不时的轻轻点头。当他看到近卫试图阻止那个老头时,他微微挥手示意阻止,然后依然继续听着,直到那个老头似乎终于彻底消耗光了他的勇气,最后只能在两个同伴的搀扶下一边不住的喘息,一边用开始变得歇斯底里的声调不住的喊着:“上帝呀,主基督,请看看这里发生的一切吧,这难道是基督徒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神圣的事业已经在罗马被亵渎了!” 威尼斯老头的控诉一时间变成了哭诉,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不停回荡,一时间人们看着这个老头甚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让有些罗马大臣甚至不由想起了罗马历史上,由巴西尔一世所做下的著名的屠杀地主的事件。 而且他们这时开始隐约感到,眼前的这位农兵出身的皇帝,就好像和当初那位马夫出身的皇帝一样,似乎注定要在他们在位的时候,做出出人意料的事。 而现在这两个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巴西尔以其粗野甚至残暴的方式把罗马帝国引向了一个辉煌的时代,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农兵,却还没有证明他所做的一切,是否能如巴西尔一样,在历史上留下英名,或是可能会如其他夺取了皇位的皇帝,譬如艾萨克一样,最终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 老头哭泣般的祈祷依然继续,但是伦格已经有些不耐烦似的站了起来,他的这个动作让人们不由心中一动,他们等待着,要看看这位皇帝最终会如何处置眼前这个明显冒犯了他的法兰克人。 伦格缓缓的走到老头的面前,他在沉默的低头看着这个“夏洛特”一阵之后,向他伸出手,随着手掌张开,一个背面铸有艾萨克头像的金苏德勒斯落在地上,在弹起了一个圆滑的弧线之后,旋转摇晃着,最终躺在了老头面前。 人们因为他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一时感到莫名其妙,连依然不停祈祷的老头也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看着大理石地上那个闪着金光的金币,随后慢慢抬起头,困惑的看着俯视着他的伦格。 “你们来到罗马为的就是黄金,难道不是吗?”伦格冷冷的说“我知道你们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感到自傲,而且你们也希望得到更多的财富,但是难道你们不觉得你们现在所做的是那么渺小吗?你们把自己赚到的钱向普通罗马人放贷,然后在他们无法偿还的时候趁机夺取他们的生意,这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可是你们知道这给你们带来的是多么巨大的怨恨吗,这种怨恨很快就能让你们一无所获。” 说着,伦格示意老头拿起金币递给他,然后他把金币慢慢举起,盯视着那些商人。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这种不体面的高利贷生意变成受人尊重,甚至得到保护的高尚事业,而且我可以让你们获得你们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 “您究竟要干什么……”老头开口试探的。 “你们喜欢放贷不是吗?”伦格把金币向着老头一晃之后紧握手中“那就把你们的钱都贷给我,或者说是贷给罗马帝国。你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们之前所做的那些生意是多么渺小,而且你们会发现自己因为成为了罗马的债权人而得到保护,而且我向你们所有人承诺,这个借贷的文书,会在我正式登基的那一天盖上罗马皇帝的环玺,你们将是罗马帝国永远的受益人。” 随着这句话,伦格忽然向着老头一扬手臂,随着一道金光闪动,苏德勒斯划着弧线投到了老头的手里。 第七十九章 “吝啬”的皇帝 一枚小小的金币。当带着弧线投到威尼斯老头的手里时,却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水面。 伦格的话在所有人心底里泛起的涟漪是各自不同的,罗马人是感到兴奋中的不安,伦格的祈祷者们是困惑而无所谓,而那些威尼斯商人,则是完全陷入了巨大的震动之中。 在地中海对面的威尼斯和热那亚从不缺乏精明的商人,甚至这些商人早在查理曼时代,就开始以他们那种令人佩服的计算为自己谋取着利益。 当查理曼帝国随着查理曼的死去迅速崩溃之后,这些商人又开始了在各自所在的城邦国家中从那些大大小小的君主身上捞取好处。 而这样还并不能让他们满足,从十世纪末期开始,这些商人逐渐的把目光转向了遥远的东方,他们以比乌尔班二世更加敏锐的目光观察到了东方所孕育着的巨大财富,同时他们更早的看到了东罗马做为通向这条财富之路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于是,这些商人开始向东方谋取利益,在他们的眼里,所谓的祖国和君主是不存在的,衡量他们自身道德的只有闪亮的黄金。 随着这些商人多少年来不懈的努力,东罗马帝国开始逐渐以这些来自地中海对岸的商人为主要的生意伙伴,甚至很有几位罗马皇帝为了吸引着这些看上去颇为精明的威尼斯和热那亚人,而制定了很多针对他们的条件丰厚的特权,其中以巴西尔二世所制定的金角湾减免关税的特却做为序幕。威尼斯商人的特权时代慢慢的来临了。 减免海上关税、减免内陆税、拥有不受六种罗马官员质询的特权,甚至还可以拥有自己的一个非关税码头和在君士坦丁堡的两个大区中的居留和免税权。 这一切特权随着威尼斯人在罗马的贸易扩张越来越大,无论是普通平民还是帝国皇族,都显然感受到了他们那种令人窒息的扩张,这让罗马人开始对这些令人讨厌的法兰克人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特别是随着对金钱的贪婪,这些威尼斯甚至开始用他们强大的海军威胁罗马的时候,随着一些属于罗马的岛屿被他们抢占,终于,无法忍受的罗马人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罗马的曼努埃尔皇帝曾经一度拘捕和驱逐了几乎所有威尼斯商人,他把他们象赶猪似的扔进封闭的船舱,扔到大海上,然后向他们宣布任何没有得到允许擅自登上罗马土地的法兰克商人,都将是不受罗马法律保护的人。 这个举动曾经重重的打击了那些正顺风顺水大捞特捞的威尼斯商人。 他们立刻变得怨声载道,在回到对他们来说,已经显得陌生了的祖国哭诉的同时,他们也并没有停止重新获得这一切的奢望。 而机会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一个上台伊始就很快展露出贪婪本性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人就是艾萨克二世。 当这些精明的威尼斯商人用大笔的黄金和珠宝做为问路石,敲开了艾萨克二世的大门之后,那些被驱赶出去的威尼斯商人就迫不及待的返回了离开许久的罗马。 在罗马人猜忌的眼神中,这些精明的威尼斯和热那亚人开始以一种让人感到友善的面目出现,他们在用打量的金钱贿赂艾萨克逐渐恢复他们特权的同时,也开始在所有罗马人面前逐渐露出了贪婪的本色。 他们开始用自己手头的金钱大肆抛售来自欧洲的货物,特别是那些被他们看上眼的行业,在开始他们甚至不惜赔本来和当地的罗马人竞争,当那些被他们挤兑得就要破产的罗马人无奈的接受他们的高利贷时,早已等待好的圈套就如同无形的绞索般。把那些罗马人的脖子一个个的卡紧,直到他们终于倒在脚下。 这一切让这些法兰克商人再次迅速获得了令人咋舌的财富,但是也同样让他们立刻成为了整个罗马最让人厌恶的一群人。 而这时的艾萨克,当看到只是因为他的贪婪而引来的那些威尼斯人就如同一群群的水蛭般,吸食着罗马财富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对这些商人控制的他,只能依靠巧立名目的增加税收开维持他那要摇摇欲坠的帝国财政。 这样一来,罗马人民的怨恨就更加浓重,特别是当艾萨克丢失掉了罗马在欧洲最后一块征服的土地保加利亚之后,罗马人对他憎恨甚至已经超过了对威尼斯人的厌恶。 所以,当祈祷者们高呼出攻打皇宫时,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元老院,几乎没有人坚持为这个已经被完全孤立的人说上一句话。 而原本应该忠于他的君士坦丁堡军团,则以冷漠的旁观,彻底无情的抛弃了这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 而现在,当一个看似和威尼斯人毫无关系的坏消息忽然传到罗马时候,孕育在民众心底里的另一个风暴终于随着这个坏消息席卷了君士坦丁堡。 人们把皇帝父母被劫持的罪孽看成了是法兰克人的阴谋,而那些居留在君士坦丁堡城的威尼斯人则首当其冲的成为了这个“阴谋论”最好的宣泄口。 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店铺立刻被洗劫一空,而且他们的威尼斯人居住区也被民众彻底封锁起来,人们用翻倒的马车和石头堆砌起街垒,禁止一切给他们送去食物的车辆通过。 这一切让威尼斯人终于赶到恐慌起来。他们派出自己的代表,决定向还算熟悉的新皇帝发出求援,在他们看来,那个原来的特拉比松将军既然是个喜欢享受的人,而且也是个同样追求财富的人,那么他就应该能够被自己的贿赂打动,他们甚至幻想着,也许利用这次被罗马人侵害的机会,能够换取比艾萨克所给予的更多的补偿。 但是伦格忽然提出来的这个充满无比的诱惑,同时却也透着严重威胁的建议,却让这些精明的威尼斯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他们相互错愕的对视着,当看到别人局促无措的眼神时,他们知道伦格的这个条件,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的。 “陛下,您的条件我们必须向我们的行会首领们陈述,因为这实在是太……太重要了,”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老头狡猾的寻找着适当的措辞,当他看到伦格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拖延露出愤怒的表情时,他继续试探着问“那么陛下,您能开恩降下命令,让那些君士坦丁堡人解除封锁吗?您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居住在以前的罗马皇帝赏赐给我们的城区里,而现在因为封锁,我们连吃的都没有,老人和孩子在吃硬的象石头似的黑面包,喝的只有清水。” “当你们用高利贷勒索逼迫那些破产的人,把他们的店铺买卖无情的夺走时,他们的家人根本就没有了吃的。”伦格冷冷的看着老头。 “但是上帝,您难道不知道那些人当中还有祈祷者吗?您难道忍心看到自己的追随者同样受苦?”老头低声问着。同时他小心的盯着伦格脸上的表情,他需要知道这位皇帝究竟在这件事情上有着多么大的决心。 “那么就请你转告我的那些追随者。我会为他们的命运祈祷,如果他们肯听从我的召唤,我会欢迎他们走出威尼斯人的居住区,但是一旦如此他们就再也不能回去,这就是我对我那些兄弟的回答。”伦格依然平静的说着,然后他再也没有看上一眼那个怅然若是的威尼斯商人。 一切就这样变成了定局,当听到两位皇帝宣布承认君士坦丁堡人的行为时,整个君士坦丁堡立刻再次陷入了欢呼之中。 如果说在罗马有一个最被人们憎恨的人已经被彻底推翻,那么这个时候在他们的心目中,就应该是另一群最让人厌恶的人受到惩罚的时候了。 一一八八年的夏季注定是一个多事而又动荡的季节,刚刚经历了一次疯狂之夜的君士坦丁堡人立刻又投入了一次新的疯狂之中,不过这次他们却是用一种振奋的心情面对这一切。 虽然罗马军团并没有真正加入这些自发似的封锁的,但是看着在远处一些街道和岔路上维持秩序,防范乘机闹事的君士坦丁堡守军的身影,民众还是能感觉到背后帝国军队的影子。 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民众霎时变得精神大振,他们一边高呼着要用这些法兰克人换回皇帝父母,一边不住的把一些还可能逃出人来的小巷岔路还有外围的矮墙完全堵死,一时间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居住区完全变成了一座内外隔绝的孤城。 而就在召见了威尼斯人代表的当天深夜,伦格召集齐了所有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团高层教众,就在他所居住的宫殿里,一次决定着教团未来命运的会议,悄然进行。 随即,就在向威尼斯人提出条件的第二天。已经成为了罗马皇帝的伦格,则以一个祈祷者的私人名义进入了索菲亚大教堂。 在这所整个罗马人心目中的圣殿里,伦格平静的和他的伙伴们回忆着那些曾经在这里遭遇到劫难的兄弟,看着那些已经被大教堂收集起来,做为圣物般收藏的染着血渍的破碎衣服和各种牺牲者留下的遗物,伦格唏嘘不已。 然后在被挤得黑压压的教堂和已经人潮汹涌的广场上民众的注视下,伦格走上了圣坛的台阶。 他没有穿皇帝的袍服,而是依然一身所有人都已经熟悉的黑色麻袍,当他平静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时,他微闭双眼,然后平静的开口: “我的兄弟们。我在这里恳请你们回答我,我们为什么会自傲的称自己为虔诚的祈祷者,为什么我们会认为自己是得到上帝意志昭示的人?” 伦格突然提出的问题立刻让所有听到的人感到一阵莫名错愕,而这阵错愕也如一圈圈的波浪般向着教堂外的民众中间传去。 “我相信你们能回答我,那是因为我们的鉴定的信念和虔诚,是因为我们坚信上帝赐予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是因为我们是真正理解上帝意志的人,”伦格继续说着,当他看到下面的教众随着他的话不住点头的时候,他微微摇头,在人们意外的注视下大声说:“不!这是不对的!” 伦格的话霎时让教众们瞬间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看着一阵哗然的教众,站在祭坛下的横列排开的教团领袖们慢慢走上了祭坛,他们站在伦格的身边,用无声的手势和轻轻安抚着教众们的情绪。 “我的兄弟们,我们能被称为祈祷者,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强大,恰恰相反,是因为上帝看到了我们的怯懦和渺小。而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正式上帝用他们的仁慈和力量让我们变得强大起来的证明,正是我们虔诚的证明。” “可是当我们强大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不需要再聆听上帝对世人的教诲,是不是就可以自认自己是被选择出来的选民,而可以藐视那些依然没有得到上帝眷顾的人呢?”伦格向着教众们发出的大声质问立时让人们不由一阵低声议论“就在我们中间,有些兄弟认为自己是被上帝选择的人,是应该得到神圣眷顾的人,是应该成为拥有这一切的人,他们也许没有忘记其他祈祷者是自己的兄弟,但是他们却忘记了没有加入教团的人,同样是上帝的子民,” 说到这里,伦格微微停顿下来,他的眼睛看着下面的民众:“我听说了在那些威尼斯人居住区里,也有我们的祈祷者,他们不会把高利贷贷给我们自己的兄弟,因为他们认为那样是有罪的,但是他们却把这种罪恶施展在其他基督徒的身上,这难道就不是罪恶了?谁能告诉我。祈祷者是什么?!难道就是高于他人的基督徒,难道这不是我们一直为之愤恨和反对的?难道当我们在耶路撒冷的祈祷者圣殿中挖掘出那些异教徒的遗骸时,就没有看到那种残酷也在受到上帝的惩罚?” 伦格的话让人群里不禁响起了阵阵议论,正如他所说的,威尼斯人中的那些祈祷者虽然没有向教团里的人们授贷,但是他们的行为同样遭受到了人们的厌恶,虽然他们的虔诚同样得到了其他人的承认,但是那些人却依然在教团里显得颇为孤立。 而事实上,就在头一天夜晚的聚会上,一个关键的决定已经在祈祷者的领袖们之中决定下来。 “做为祈祷者的引领人,我将作为他们的庇护人,而做为罗马皇帝,我将行使维护帝国的职责。”这是伦格对他的追随者们说的,而他的这句话,也开始让这些追随者逐渐的感觉到了这位圣子的变化。 “教团难道只是祈祷者自己的教团吗?”在会议上,伦格如此向他的那些追随者们询问着,当看到他们逐渐开始明白的神色时,他欣慰的点头“我想你们所有人嗯已经明白了,我们的未来在这,在这个称为被上帝选择的帝国里,那么我们就绝对不能只局限在我们自己人之中。如果我们成功,那么所有人都将是祈祷者,都将是我们最稳固的基石。” 当伦格说出这些的时候,人们看到的,是他那种显得充满激情的神态,而看在法兰西斯的眼中,这位智者却在那一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 到了这个时候,法兰西斯才开始真正明白,在面对牵扯到祈祷者与罗马人的纠纷中,伦格所要做出的决定。 乘着这个看上去并不是件好事的机会,让祈祷者迅速的融入罗马人之中,这才是伦格真正的目的。 而一想到会在君士坦丁堡里再次引起轩然大*针对威尼斯人的举动,法兰西斯的眼神就不由微微回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赫克托尔。 而他得到的,是白化病人毫无意义的一个微笑。 这就是在头天夜里所做出的决定,所以当伦格站在民众面前向他们高声疾呼时,教团领袖们纷纷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们要让教众们明白,做为祈祷者,他们自己和所有人一样,也和所有的罗马人一样,是上帝意志的守护者,也是做为普通人的基督徒。 这一天对祈祷者来说是有着重大意义的,不论是跟随着伦格进入君士坦丁堡的老追随者,还是来自罗马的新教众,到了这时他们才开始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经显得充满了傲慢,他们开始用蔑视的眼神看待其他基督徒,甚至一些人在以祈祷者身份自傲的同时,也开始把这个身份变成一种特权在向他人炫耀。 那些释放高利贷的威尼斯祈祷者甚至让一些罗马民众认为祈祷者成了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这一切居然会是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就显现了出来,这让教团领袖们在感到不安的同时,却也不由暗暗庆幸,同时他们也庆幸自己拥有着一个不为那些虚幻的东西所困扰的引导者,一个似乎透过了这无数耀眼的繁华和虚荣看得更加遥远的圣子。 “事实上我的朋友,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必然,”在离开了大教堂之后,伦格坐在马车上向对面的法兰西斯轻声笑着“我相信人总会堕落,就如同亚当被诱惑,不过是他自己内心中早已存在堕落的种子。” “大人,您的这些话,可是在指责上帝的造物,”法兰西斯低声提醒着“不过您的确很让人意外,特别是这次对威尼斯人提出的条件,”法兰西斯微微一笑,然后他有些忧虑的问:“但是你不担心一旦那些威尼斯人答应了您,那就意味着他们将不只是普通民众的债主,甚至可能会是罗马的债主,那不是很可怕吗?” “的确很可怕,”伦格轻轻点头,看着法兰西斯错愕的表情,他忽然接着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抵押给他们,要知道这些精明的威尼斯人,可不会随便松开他们的钱袋。” “可是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法兰西斯更加错愕的问着。 睿智的智者在这时却变成了无法与瑞恩希安或者是康尼努斯相比的学生,这让伦格在暗暗感叹人无完人的同时,也不由开始为自己面临的缺少人才感到暗暗担忧。 “我的朋友,我想如果你和瑞恩希安好好谈谈,也许会明白其中的不少奇妙的东西,”伦格向着法兰西斯微笑说着,当他的看到马车经过的一片小山时,他忽然示意队伍停下,随后在向法兰西斯低声耳语几句之后,他立刻走下马车,跳上了比赛弗勒斯的脊背。 早已因为束缚而显得焦躁的战马立时如一道黑色的光影般在街道上奔跑起来,还没等紧跟在后面的近卫军士兵向路人发出警告,伦格的战马已经横穿过一条街道,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向着小山上的一大片样式古老的住宅奔去。 通向小山的道路十分清静整洁,事实上在这片君士坦丁堡最古老的城区里住着的,都是一些身份显赫的帝国贵族,他们的宫殿住宅有的甚至可以追述到君士坦丁时代,而且随着一代代的不断扩建,这里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规模最大的豪华宫殿区。 甚至即使是圣宫,虽然在规模和气势上占据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但是在充满不同时代风格的复杂多变,和造型迥异的争奇斗艳上,也不能不在这片有黄金丘之称的罗马七丘之一面前甘拜下风。 比赛弗勒斯飞快的在沿着山势盘旋而上的大理石路面上奔跑着,他身后的近卫兵紧紧追在后面,同时他们提心吊胆的注视着街道上的一切。 谁也不敢保证路上会不会有人认出皇帝,进而出现意外! 直到伦格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下脚步时,近卫兵们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而这时,伦格正向着宫殿门口一个看上去一脸迷惑的仆人微笑着说:“财政大臣康尼努斯大人在家吗,去告诉他,罗马皇帝伦格要见他。” 当先是愕然,然后终于明白过来的仆人惊慌失措的闯进康尼努斯房间的时候,这位东罗马帝国的财政官,正躺在床上享受来自东方异族女仆的伺候,他舒适的躺镶嵌着碎象牙雕板的卧床上,同时随着女仆在他身上用熏热的香料不住抚摸发出一声声惬意的呻吟,但是尽管如此,他的眉宇间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淡淡忧虑。 当仆人冲进房间大声禀报的时候,康尼努斯微闭的双眼立时睁开,他错愕的看向仆人,当确定这绝对不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之后,他立刻披上衣服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但是还没等他走过走廊的一半,伦格已经在几名近卫的随侍下走了进来。 “我的上帝……”康尼努斯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祈祷,他的额头这时已经开始出汗,而且心里不住的回忆着,究竟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皇帝。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那过于冷漠的态度无疑让皇帝并不高兴,但是康尼努斯还是自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依然十分得体。 就如同所有罗马大臣一样,当面对一个新帝时,除了皇帝本人的亲信,是没有人会立刻主动去向新主人谄媚讨好的,这虽然听上去颇为奇怪,但是这却已经逐渐形成了罗马帝国独特的传统。 大臣们总是在尽自己做为臣属职责的同时,谨慎小心的和新帝保持一定的距离,至于这种距离最终是否会完全消弭,则需要时间和皇帝本人的作为来决定。 对艾萨克是这样,对伦格和瑞恩希安也是如此。 康尼努斯自认自己和其他大臣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当伦格忽然来到的家里时,他既感到莫名其妙又感到局促不安。 “尊敬的陛下,真没想到您会来到的我家。”康尼努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同时他已经开始感到阵阵头顶。 他知道皇帝突然造访的消息,绝对不会瞒过君士坦丁堡那些喜欢用流言蜚语妆点无聊生活的人,所以这时他不由开始为自己可能会面临的接踵而来的各种猜疑嫉妒,伤起了脑筋。 “康尼努斯,我想我应该和你好好谈谈,”伦格一边示意康尼努斯陪着自己在走廊里散着步,一边轻笑着说,不过当闻到康尼努斯身上那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古怪香气时,伦格不由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罗马大臣,他实在有些相像不到,这样一个堪称丑陋的人,居然还会有使用如此古怪味道熏香的毛病“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要让威尼斯人做些什么,是吗?” 看到伦格望过来的询问般的眼神,康尼努斯微张嘴巴,先是本能的稍一点头,随即就有些疑惑的发出一声苦笑。 “请原谅我的陛下,虽然您的确已经说的很明白,但是我却还是无法完全理解,而且……”说到这里,康尼努斯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忧虑,他似乎在为是不是应该说下去而犹豫,同时他浑浊的眼睛也在伦格身后的那些近卫兵身上有意无意的扫视着。 “我想我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在罗马的朋友,”伦格低声对康尼努斯说“我也知道作为康尼努斯家族的后裔,你一直在为艾萨克服务,虽然他杀掉了你的堂兄夺取了罗马的皇位,可是你却没有离开,也许你是因为不甘心,或者是因为艾萨克对你的宽容,但是不论如何,我知道你在艾萨克把罗马的财富几乎贪墨精光的时候,却一直在尽力维持着帝国可怜的财政,我相信这已经是一种伟大的行为了,那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加伟大一些呢?为什么不能帮助我,让康尼努斯时代重新出现呢?至少,如果能出现曼努埃尔皇帝时代的情景,总能让你感到满意吧。” 伦格平静的说着,他并不很着急,甚至当康尼努斯脸上出现一丝丝的抽动时,都没有再去看他。 随后,伦格停了下来,他默默的望着康尼努斯,同时在心里寻思着这个这时究竟在想什么,同时他的心头不住的寻思着,一旦这个人最终还是不肯依附自己,那么究竟还有谁能成为让自己信任的罗马财政官。 但是,伦格却不能不承认十分失望,他有勇敢无敌的孤胆勇士,有骑兵如神的近卫统帅,有能料敌先机的谋略智者,但是却恰恰缺少一个能为他掌管帝国财源的人才。 要让瑞恩希安做这这个吗? 伦格无奈的想着,但是他却知道这并不现实,事实上瑞恩希安要做的事情已经早有决定! 就在前一天深夜的教团会议上,不止决定了祈祷者教团在罗马的方向,也同样决定了罗马帝国未来的方向。 而瑞恩希安,却显然已经不能兼顾到这一切了。 沉默似乎显得过于漫长,当伦格已经开始暗暗失望时,康尼努斯干瘦的脸颊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帝国财政官用忧虑的腔调谨慎的询问着:“陛下,您难道认为让那些威尼斯人成为罗马的债主是很明智的吗?难道您没有想到过,如果这样,那些威尼斯人会得到比现在更多的特权,从而让罗马更加陷入他们的陷阱里吗?” 康尼努斯忧虑的声音让伦格的心头立时闪过一阵惊喜,虽然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但是他却还是无法控制的吐出了一口长气。 “康尼努斯,我知道你担忧的是什么,威尼斯人早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特权,如果要让他们向帝国贷款,那就要让出更多的帝国特权,是不是这样?” 伦格平静的问着,当看到康尼努斯认同的表情后,伦格忽然狡猾的一笑“可惜,我什么都不会给他们。” 第八十章 黄金的罗马(上) 伦格出乎人意料的“吝啬”。让康尼努斯大感意外。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伦格,同时心中不住揣测,这位皇帝究竟要干些什么。 康尼努斯不能相信那些威尼斯人会甘心情愿的同意皇帝的条件,甚至他有些担心这会引起威尼斯和罗马之间的冲突。 实际上拥有着这种担忧的,在大臣中不乏其人。罗马糟糕的财政令人忧心忡忡,但是和威尼斯人的冲突相比,用被盘剥的痛苦换取和平依然是很多人愿意接受的牺牲。 许多年来,当威尼斯的舰队耀武扬威的时候,罗马人只能看着忍痛看着他们逐渐的蚕食自己散落在地中海上的那些岛屿,这曾经让很多罗马皇帝为之愤恨交加,但是这却丝毫阻挡不了威尼斯人的嚣张。 即使曾经有罗马皇帝试图阻止这一切,但是却往往以失败和做出更大的让步来换取威尼斯人的谅解。 缺少海军的罗马帝国,在海上霸主的面前显得是那么脆弱。虽然罗马拥有着很多其他国家所无法比拟的造船技术,虽然罗马曾经是第一个把地中海做为内湖囊或在自己怀中的国家,虽然巨大的掌门官曾经远涉重洋,但是这一切却已经随着当初被阿拉伯帝国天才的海军统帅的沉重打击而彻底变成了昔日逝去的辉煌。 现在的罗马,只能看着浩瀚的地中海而叹息,当他们需要时,甚至只能靠接受威尼斯人苛刻的条件来换取他们海军的支援。 而这一切换取来的,是威尼斯人越来越大的胃口和几乎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 特别是随着艾萨克上台,在他把在一一七三年曼努埃尔皇帝拘捕威尼斯人时收回的所有特权归还给那些威尼斯人之后。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的用残酷盘剥来挽回之前所受到的一切损失。 这让很多罗马人在愤怒的同时却还无办法,他们知道皇帝几乎已经成为了威尼斯人的“仆人”,每当那些人怀揣着丰富的礼单出现在皇宫里时,很快他们就能在付出了巨大的贿赂之后,心满意足的获得更多的回报。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定局,没有哪个大臣认为能改变。很多人已经默认这种局面会一直继续下去,尽管也有人清楚的意识到,这样做总有一天会让罗马变成一具被抽光了血液的干尸,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因为就在那些威尼斯人肆意掠夺的同时,他们的皇帝也正在肆意享受威尼斯人贿赂他的那些礼物。 那些礼物里面除了黄金珠宝之外,还有好几艘雄伟得如同海上宫殿般的巨大游船,以及建造精美装饰奢华的城堡和别墅,这一切都让艾萨克对那些威尼斯人的行为立刻变得不闻不问起来。 整个罗马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在民众充满激情的呐喊声的背后,是罗马大臣们几乎已经绝望的拖延,没有人认为这一切还能变好,特别是当一个皇帝也成为了蚕食自己国家的一份子之后,似乎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康尼努斯忧心忡忡的看着伦格,虽然对艾萨克或者说是安德鲁斯家族的人没有一丝好感,但是当初他最终响应艾萨克的命令,留在宫廷里,正如伦格所说,固然是因为那一丝不甘,但是却也的确有着看着罗马一步步走向衰败的忧虑。 但是当看到登上宝座的艾萨克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康尼努斯彻底失望了。 康尼努斯当然不希望伦格和瑞恩希安也成为让罗马变得更糟糕的心的艾萨克,但是他却也不希望看到眼前这个农兵出身的罗马皇帝,会因为一时的意气和短视而彻底得罪拥有强大海军的威尼斯人。 于是。他小心的劝阻着皇帝不要对那些商人做出那种过于令人发指的事情,特别是不希望让远在地中海另一边的威尼斯找到可以再次挑起海上纠纷的把柄, “陛下,虽然我们拥有的军团并不畏惧,但是在海上,现在即使是萨拉森人也不得不回避威尼斯的舰队,”康尼努斯忧虑的说“我们在地中海上几乎失去了说话的权力,自此在一百多年前失去了我们的舰队,就已经这样了。” “所以我才不会畏惧威尼斯人,”伦格轻笑着“请不要忘记我们拥有一个在海上号称强大的盟友,我相信做为威尼斯人,他们也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舰队成为他人在海上的猎物。” 有那么一阵,张开嘴巴的康尼努斯要说什么,可接着就立刻闭上了嘴。 和所有君士坦丁堡人一样,康尼努斯并不缺少听到那些乱七八糟谣言的机会,而且当初在宫廷夜宴上发生的那场让君士坦丁堡人一直津津乐道的决斗,更是他所见过的最香艳无比的情景。 而且据他所知,甚至有些富人跟风般的让女仆和情妇也模仿着那两个令人着迷的女人,穿上铠甲,拿起轻剑,一时间君士坦丁堡里“亚马逊女战士”的刚猛之美甚至成为了一种时髦…… 而在这时。康尼努斯却不能不承认,罗马人之前所看到的只是这位“圣子”似乎颇为丰富的男女之爱,但是现在他却似乎看到在这位皇帝那多彩多姿的生活背后,一个令人兴奋的结果正让他为之暗暗激动。 “陛下您是说塞浦路斯舰队?”康尼努斯声调略显紧张,因为他知道是否要按照伦格所说的去做,完全取决于罗马是否拥有一支能够和威尼斯人在海上对抗的强大海军。 “不是塞浦路斯的舰队,而是整个塞浦路斯都将是我们的盟友,”伦格向已经开始从冷漠逐渐变得情绪化起来的财政大臣“我相信塞浦路斯人同样拥有和威尼斯人一样的野心,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成为另一个威尼斯呢?只要我们帮助他们,这切就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 “可是陛下,那会不会让塞浦路斯真的变成另一个威尼斯?”康尼努斯意有所指的暗示着,一想到之前始终卑微恭顺的威尼斯人一旦遏制住了罗马的命脉,立刻变得骄纵蛮横的样子,康尼努斯就不仅顾虑重重起来。 听到康尼努斯的疑问,伦格不由露出笑容,他知道这个一直冷淡的财政官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履行他的职责,这让伦格不禁暗暗喜悦,事实上至少到现在,他根本没有奢望那些大臣能够对他忠心耿耿的宣誓效忠,他只需要他们能去做各自的事情就可以。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伦格向康尼努斯许诺着“我会立刻安排这一切,而现在我需要的是你为我计算出威尼斯人迄今拥有的那些特权,究竟能折合成多少金苏德勒斯。” 听到伦格的吩咐,康尼努斯开始有些不解,随即他就明白过来的张了张嘴,看着伦格那有些陌生的略带狡猾的微笑,康尼努斯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皇帝显然并不是只会打仗、传教,在美丽女人之间引起争风吃醋,或者是干农活…… 就在君士坦丁堡以豪华宫殿和住宅区著名的莫里留山丘的顶端。也就是距离康尼努斯的家并不很远的地方,有一所整个罗马,甚至是整个基督世界都为之敬仰的学院,这就是著名的君士坦丁大学。 在这座被后人与萨拉森人的埃及大学并称为后世现代大学雏形的基督世界最高学府里,有一群学者正忙忙碌碌的在羊皮纸,柚草纸或者是昂贵的从东方传来的锦宣纸上编撰着一份份对后世来说,弥足珍贵的文献资料。 一个看上老迈得几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老人,孤独的坐在一处高高探出在二楼房檐下的阳台上,从莫里留丘向下看去,老人能够隐约看到远处城区里正在升腾起来的阵阵烟尘。 他知道那是君士坦丁堡民众正在封锁威尼斯人城区所引起的骚动。 看着那隐约的烟尘,老人手里握着的笔不由微微攥紧,当他要在摆在面前的羊皮纸上写什么的时候,一个有些激动的学生奔到他面前,向他报告说,有一位客人来拜见他。 当已经享誉基督世界的法兰西斯出现在校园走廊里的时候,很多年轻学者都不由放下手里的工作,紧张的看着这个从身边经过的人。 睿智的学者,祈祷者教团的布道人,罗马皇帝身边无可争辩的第一智者,这一切都让年轻人对这个看上去并不比他们大很多的人充满了崇敬和惊讶。 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做到这一切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在面对艾萨克残忍的屠杀时,依然能够那么冷静而无所畏惧。 和那个令人畏惧的赫克托尔不同,法兰西斯更有一种令人倾听他的魅力。这让很多人都愿意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仔细聆听他那充满深邃又浅显易懂的有趣布道。 这就是法兰西斯的魅力,一个智者的魅力。 “一个智者,”看着站在面前的法兰西斯,阳台上的老人不以为然的微微摇头“看看他们都把你当成了什么,当成圣人了,我的孩子。” “奎纳叔叔,”法兰西斯笑呵呵的伸出双手,在用力拥抱了一下老人之后,他随意坐在了桌子前“您最终还是留在了罗马,难道再也不会阿西西了吗?” “别和一个老人开玩笑。阿西西的法兰西斯,”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法兰西斯微微摇晃“我已经老了,不可能再漂洋过海了,而且要知道我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整整四十四年,我在这里是受人尊敬的君士坦丁大学的学者和老师,可在海对面的那个穷乡僻壤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老人感慨的摇摇头,接着他的眼神望向下面那宏伟壮观的城市:“而且你知道吗,我的孩子,我爱这座城市,这是一座上帝选择的城市,即使它是由君士坦丁皇帝建造的,但是我刚愿意相信这是上帝给他启示的结果。就如同当初他因为上帝的启示而战胜最后的敌人,皈依了基督一样。” “的确如此……”法兰西斯微微叹息着,随即他抬头看着老人“奎纳叔叔,我要离开了,不过在走之前我想向您提出一个请求。” “你要去哪?”被称为奎纳的老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法兰西斯“难道现在不正是你真正施展抱负的时候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能让你成为宣扬上帝真意的使者吗?” “我要离开君士坦丁堡了,”法兰西斯平和的说,看着老人的眼睛,他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轻声说“我要去完成我自己的抱负,也要去为祈祷者宣扬上帝的真意,而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 “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奎纳小心的问着“是不是皇帝……” “不不,”法兰西斯微笑着摇头“我觉得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皇帝需要的是能为他治理这个帝国的人,而不只是一个坚定的信仰上的追随者,而且如果需要,克马特完全可以成为他与上帝之间的桥梁,而我要做的,是去更加需要我的地方,是曾经孕育了祈祷者,可现在更加需要他们的荣光照亮的地方。” “你要去,耶路撒冷?”奎纳担忧的问着“虽然萨拉丁的确堪称是一位大度的王者,可那里依然是太危险了,而且太辛苦了。” “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坚守着清苦和自省吗?”法兰西斯轻声微笑“上帝没有给我们享受一切的罪责,却给了我们坚守清苦的权力。为此我们应该感谢上帝对我们的偏心。” “孩子,你真的已经快要变成一个圣人了,”奎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微的不安,随即他压低声音说到:“可是你永远不要忘记,圣人都往往没有好下场。” “那一切就看上帝的安排了,”法兰西斯依然微笑,随即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奎纳叔叔,我是来请求你的帮助的。” “怎么?难道你要让我这个快要死掉的老头去帮你的皇帝?” “当然不是,我知道如果那样做就实在太残忍了,”法兰西斯轻笑着摇头“我要您能收下一个学生,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虽然他现在不在君士坦丁堡,但是我会让他尽快赶来,我只请求您能教会他一些东西,这个人也许就是将来的我,甚至比我更加有用,”说到这里法兰西斯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隐约的失落“您不会明白,当我站在皇帝身边时,我才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这个位置了,我可以成为一个虔诚的传道人,但是却不会是一个合适的大臣,甚至我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执拗而无法容忍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又恰恰是治理一个帝国所需要的。” “我的孩子,你真是太善良也太虔诚,小心呀,圣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奎纳再次低声重复着。 “所以才让那个人来向您学习,我希望他成为代替我的人,也希望他能成为子爵身边的支柱,”法兰西斯平静的说“那个人,叫马克西米安。” 君士坦丁堡人对威尼斯人的封锁,就如同一场掺杂着愤怒和喧闹的聚会般进行着。 在不知道是不是两位皇帝刻意忽视甚至是纵容之下,君士坦丁堡人的封锁就那么没有期限的延续了下去,时不时的会有一些守军出现,他们一边并不很坚决的驱赶那些过于偏激,叫嚣着要烧掉整个威尼斯人居住区的民众,一边好奇的通过街垒的缝隙向里面望去。 而当民众中传开,伦格皇帝已经向威尼斯人提出了十分苛责的条件,否则就会让君士坦丁堡人无休止的围困下去时,随着一阵阵“皇帝万岁”的欢呼,民众更是 干脆就在这些临时的封锁线外面点起篝火,架上铁叉,然后再拿上一小罐葡萄酒,唱着时下流行的小调开起了街头宴会。 一阵阵飘荡进城区的香气立刻引起了那些被围困在里面的威尼斯人的诅咒,当有人大着胆子靠近那些封锁的街垒时,石头就立刻向雨点般的砸了过来,随后就是有人向着他们高喊:“想要吃的,用苏德勒斯来换!” 对于罗马人这种敲诈勒索,威尼斯人痛恨的咒骂,但是当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储藏的那些粮食又在炎热的夏天迅速腐烂无法食用时,一向喜欢享受的威尼斯人终于无奈的开始用自己手头的金钱,交换一块块小的可怜的面包。 而且就在这些日子里,威尼斯人内部也正在进行着紧张甚至堪称激烈的辩论。 很多人无法接受罗马皇帝那显然如同敲诈般的条件,他们不停的叫嚣着要让那个“希腊穷小子”见识见识强大的威尼斯舰队的厉害,同时有人提出要派人去贿赂那些罗马大臣,至少让他们能在宫廷里为自己说话。 “毕竟那个希腊小子才刚刚登基,难道他不顾忌那些大臣们的反对?” 这样说的的人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虽然因为封锁而一时间无法拿出大笔金钱,但是这些富得流油的商人还是很快凑齐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钱,派出他们最能言善辩的人,去向罗马大臣们为自己说项。 但是,令威尼斯人意外的是,除了一些根本就没能躲过街垒,以至刚被发现就被抢劫一空的倒霉蛋之外,那些能够成功逃出去的威尼斯人,也没有能够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带回来让他们满意的消息。 其中一些原本和威尼斯人关系不错,甚至还曾经相互勾结着大发横财的罗马官员也对他们显得颇为冷漠。 就在威尼斯人不禁为既感意外,又无比愤怒的时候,有人带回了一个罗马官员向他们做出的无奈的解释:“如果之前再早一些,也许真的会有人肯帮助你们,但是现在却没有人再肯这么做了,要知道就在几天前,皇帝在色雷斯的军队已经回来。而且现在至少整个地中海东岸都是塞浦路斯人的天下了。” 这个消息,让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威尼斯人,彻底绝望了! 早在伦格决定偷渡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时候,除了那三条搭载着他最亲信的三百随从的船只之外,在色雷斯的小亚历山大港,救赎骑士团就如同疯狂般的搜集着各种船只。 同时因为对保加利亚人戒备,整个骑士团和由鲁普与德尔泽指挥的护圣军,只能缓慢而步步戒备的向着海岸边集结。 随着保加利亚人因为内部的矛盾,而最终退出侵占的属于罗马的北方色雷斯,骑士团终于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小亚历山大港集结过来。 同时一队轻骑兵沿着色雷斯通向君士坦丁堡的道路不停的前进着,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伦格已经成为了皇帝,甚至不知道那些冒险偷渡的人是不是已经成功。 他们只是一路上不停的向遇到的罗马人高呼圣子已经收复色雷斯的好消息,而当他们经过了长途跋涉,甚至还有沿途与一些罗马军队的冲突,终于进入直属于君士坦丁堡军区的地区时,已经决定为圣子死战到底的这些骑兵,却意外的听到了人民向着他们发出的欢呼。 “伦格皇帝万岁”的呼声让这些千里奔袭的骑兵在意外同时立刻无法抵御疲惫的瘫软下来,直到他们终于进入君士坦丁堡时,随着差不多同时越海而来的主力的到来,救赎骑士团终于在君士坦丁堡人复杂的心绪中,再次进入了罗马的首都。 而几乎与此同时,博尔普鲁斯海峡上,人们总是能看到一条令人畏惧的黑色掌门官,如可以吞噬一切的怪兽般带领着一支强大的舰队纵横驰骋,在那条巨船的桅杆上,一面绣着一个醒目的马蹄铁的旗帜迎风飘扬。 第八十一章 黄金的罗马(中) 在一一八八年夏季刚刚进入最炎热日子的那几天里。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如火如荼的针对法兰克人的封锁也进入了最激烈的时候。 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感到不耐烦,虽然巡视的军队阻止了一些人进入封锁的城区,但是还是有人开始闯进威尼斯人的居住区。 在这些罗马人看来,威尼斯人更应该被赶出罗马而不只是被禁锢在这片城区里,他们推开路障,带着武器喊叫着冲了进去,虽然威尼斯人依仗着人多势众把这些冒险的罗马人赶了回去,但是难免出现的流血却让一直对峙的双方似乎闻到了一股更加野蛮的暴虐味道。 这终于让依然坚持着不肯向那个“希腊穷小子”低头的威尼斯商业协会开始感到担忧,他们知道虽然连续几天的冲突规模很小,但是这却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前兆。 罗马人越来越失去的耐心已经让他们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残酷起来,开始有人为妇女和孩子担心起来,他们当中很多人还记得就在十五年前,当曼努埃尔皇帝决定拘捕罗马境内所有威尼斯商人时,他们所面临的那场难忘的劫难。 而现在更加危险的局面正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说一一七三年时的那次对威尼斯人的打击只是罗马皇帝的愤怒,那么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所有罗马人的怒火了。 这让威尼斯商业协会终于开始不安起来,他们决定派人向始终对这一切似乎不闻不问的皇帝求援,甚至考虑同意他提出来的一些苛责条件。 同时他们期盼着远在地中海对面的自己国家的舰队能听到消息立刻尽快赶来,对他们来说,强大的威尼斯舰队才是他们最有利的保证。 而且他们也相信。罗马人不可能完全摆脱对他们的依赖,毕竟威尼斯的海军始终是缺乏海上力量的罗马人为之依靠的根基。 这让威尼斯人又不禁对即将开始的谈判抱着一丝幻想,但是当他们的人被允许离开封锁的城区,经过金角湾的道路时,看着海湾里庞大的塞浦路斯舰队时,威尼斯人不仅终于发出了痛苦的叹息。 他们知道能让罗马向自己让步的唯一依仗正在慢慢消失,望着和罗马舰队一起在金角湾中列队前进的塞浦路斯舰队,威尼斯商业协会的使者似乎看到了大笔大笔的金钱正随着海水流走。 而且让他们不安的是,在经过千辛万苦的周折之后,召见他们的,却并不是两位罗马皇帝中的任何一个。 用一种倨傲甚至是无理态度冷漠面对威尼斯使者的,是那位他们颇为熟悉,却绝无好感的罗马财政大臣。 对于这个康尼努斯,威尼斯人都很清楚,他们知道这个前王朝的后裔有着一种让他们头疼的精明虽然这种精明总是被艾萨克的贪婪所挫败,但是这个却始终象条猎犬似的在嗅探他们,似乎随时都准备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对威尼斯人狠狠的咬上一口。 这让很多威尼斯人都不喜欢康尼努斯,而且他们也把他当成罗马帝国唯一一个在生意上能和他们讨价还价的人。 至于瑞恩希安,他们并不是很在意,尽管知道这个人同样精明无比,而且他手里的权力也让他迅速拥有了巨大财富,但是正是因为他罗马将军和后来做为皇帝的地位,才让威尼斯人相信,瑞恩希安是不可能不考虑后果而对自己轻易处置的。 至于那个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威尼斯人从没把他放在心上。 尽管那个人似乎是现在让威尼斯人陷入困境的背后指使者,但是他们始终坚信。一旦到了讨价还价的时候,这个农兵出身的希腊小子,就不可能再靠他的小聪明摆弄自己了。 看着坐在对面始终神色冷淡的康尼努斯,之前那个做为代表的老威尼斯人不禁暗暗皱眉,他知道一个贪婪的的人要比一个抱有敌意的人更好对付,他们甚至喜欢那些贪得无厌的罗马人,譬如那个已经死掉的艾萨克…… “康尼努斯大人,我相信您能坐在这里一定是得到了新皇帝的信任,”老头用恭维的声调说着谄媚的话“既然这样我相信只要我们这次能做到让皇帝满意,对您一定是很有好处的,那么请您告诉我们,究竟让我们做些什么?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力量让您得到您的皇帝的赞赏。” 威尼斯人大方的说着,精明而对谈判无比娴熟的他们深深的明白,对手越早透露底牌,越对自己有利,而且威尼斯人也相信,做为罗马人也是同样无法无法忍受这种始终让自己的首都陷入混乱之中的局面的。 难道那两个新皇帝不怕长此以往,会让那些外省的帝国总督们有所举动吗? 想到这些,威尼斯人消失的信心又开始恢复,而且他们相信一旦眼前这个人开口提出条件,那么罗马人的依仗也就失去了他们的优势。 康尼努斯始终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多少次以来。他曾经没少和这个人打交道,不过让康尼努斯愤懑的时,这个威尼斯人总是能得到他所要得到的一切,而关键却并不是自己无法对抗这个人,而是他不但拥有着对罗马来说的确不能不为之让步的优势,同时也有着能从艾萨克那里得到的允许和特权。 可是现在,康尼努斯相信自己能够在这个老头面前出这口气了,这不止是因为挡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艾萨克已经不存在,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手里有着足以令威尼斯人屈服的东西。 “奥利库尼,我相信您和我们都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条件,没有讨价还价,只有是否同意。”康尼努斯用一种在任何谈判中都绝不会有的蛮横把一份早已写好的文件递到威尼斯人的面前“这是这些条件的一半,而另一半则在另外一份文件上。” 康尼努斯说着用手指轻轻敲打身边的另一张羊皮纸,他看到对面的老威尼斯在看到文件的内容时,脸上在刹那间露出的惊愕、愤怒、几近疯狂的扭曲和最后就要勃然大怒的表情,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惬意,他干瘦冷淡的脸上虽然依然保持平静,但是内心里已经开始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康尼努斯当然知道那份文件上提出来的条件为什么会令威尼斯人如此愤怒,因为可以说,那些条件根本就是一份不折不扣的敲诈。 被称为奥利库尼的老头始终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些条款,做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尽管那上面的一切让他的确感到愤怒,但是多年来的丰富经验,让他在愤怒的同时依然能够仔细的去想,为什么这个罗马人会提出如此荒诞的条件,难道只是因为君士坦丁堡人对威尼斯人的围困,还是他们自认已经拥有了强大的舰队。已经不需要再依仗威尼斯的海军力量? 这些想法在老头的头脑里不住的回荡着,终于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文件,在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静之后,他望着康尼努斯缓缓开口: “大人,我相信您个人一定也会认为这样的条件是十分荒谬的,把之前罗马帝国许诺给威尼斯人的特权做为一种贷款抵押?上帝,难道您不知道这些特权都是历任罗马皇帝许诺的吗,除非你们不承认那些皇帝在罗马历史上的合法性,否则,你们这样做就是公然在挑衅自己国家的尊严。” 老头似乎十分愤怒,可却从眼中不住闪着讥讽般的盯着康尼努斯,他知道这些对传统无比尊敬的罗马人绝对不敢说出否认他们那些皇帝的话,而且他也相信,一旦他们真的说出来,那么那个希腊小子的日子也就要不好混了。 “我们当然承认我们的传统和历任皇帝的许诺,”康尼努斯不同声色的回答着,“不过尊敬的奥利库尼,您忘记了早在十五年前的一一七三年,曼努埃尔皇帝就收回了你们的所有特权,他甚至在整个罗马正式公布你们的权力已经被帝国收回,而且从此之后你们将是不受罗马法律保护的人。” “可是,难道您也忘记了!艾萨克皇帝已经在四年前恢复了我们的特权,这个他也是在整个罗马宣布过的。”奥利库尼大声反驳着“大人。我们不是罗马人,我们也不管你们究竟是由谁来当皇帝,但是给予我们的承诺,我们却看成是罗马的许诺,除非你们说自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国家。” 终于抓到痛脚的奥利库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其实这个老辣的商人从不会如此简单就显露出激动,但是这时他却不由自主的为自己的辩才感到高兴。 因为他知道,一旦这次谈判取得成功,那么他将成为在罗马的所有威尼斯商人的恩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的,这甚至能够让他有望在回到威尼斯之后。向着令人羡慕的总督宝座迈出一步。 康尼努斯一直在听着商人的话,当他看到对方终于停下来时,他干瘦的脸上微微挤出一个笑容。 “奥利库尼,您太着急了,或者说你们威尼斯人都太着急了,”他慢慢把身边一份略显深黄的羊皮纸文件慢慢打开“看看吧,这就是艾萨克当初给你们的许诺,我知道这是你们用好几座华丽城堡和一大笔黄金,从当时刚刚坐上宝座不到几天的他那里换取来的。可正是因为这个,你们难道不认为这份文件中缺少什么吗?” 听到财政大臣的话,奥利库尼的心头微微闪过一丝不安,他小心的看着那份文件,艾萨克个人的纹章,帝国宫廷的国纹章,还有象征着罗马皇帝的环玺,每一个印记他都仔细的看着,当他看到这一切都没有缺憾时,他不由深深吐出一口长期:“请告诉我,究竟缺少什么?” “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这一切被允许的合法性。”康尼努斯平淡的回答。 康尼努斯的回答轻描淡写,但是已经再也没有比这个回答更让威尼斯人感到意外和愤怒的了! 老头豁然站了起来,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康尼努斯,不相信这个人居然真的敢于公然否认艾萨克做为皇帝时所承诺的一切。 虽然,罗马皇帝被人推翻甚至杀害的例子在罗马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不论如何上台,后继者都不会否认他们任何一位前任皇帝的存在和地位。 因为他们知道,否认前人的地位和正统性,就无疑是在否认自己。 这就让罗马多年来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后继者一边大肆抹杀掉前任留下的各种对他不利的隐患,一边严格的遵循着前任所遗留下来的各种许诺和法规。 正是这种奇特的行为,让罗马变成了一个虽然历经变故,却始终以一种独特连续的方式延续下来的千年帝国。 但是面前的康尼努斯显然是要破坏这个已经延续许久的传统,这让威尼斯人不由在大感意外的同时,也开始感到不安。 虽然他知道这种行为对对方也是明显不利,但是他却不由担心如果那个罗马农兵真的要孤注一掷,那么对威尼斯人来说。将会有什么样的巨大动荡在等待着他们。 毕竟十五年前曼努埃尔皇帝对威尼斯人的打击,即使时隔多年,也不由一些老人想起来就惊恐不已。 而奥利库尼就是曾经经历过那次劫难的人。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那种惨象,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艾萨克刚刚上台之后没有几天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找上这个篡位者,当他们用当时仅有的财产贿赂了这个皇帝之后换取了被收走的特权之后,威尼斯人立刻变本加厉的从罗马人身上捞取回丢失了许久的一切。 可是现在,新的皇帝居然要不承认他们的特权,这让老头不禁立刻想起了多年前的曼努埃尔。 更加让他不安的是,这一次显然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民众都站在皇帝的一边。 “你们当时的确是太着急了,以至根本没有在艾萨克正式加冕之后才提出条件,”康尼努斯用手指在那张羊皮纸上轻轻敲打,也许你们认为这没有什么,但是我却不能不告诉你,在罗马,一个没有加冕的皇帝是无权使用帝国环玺的,至少现在的伦格皇帝就一直只是在使用他自己的圣十字纹章印,所以说这份文件可以说毫无意义。” 康尼努斯的话,让威尼斯老头一时间瞠目结舌的呆坐在椅子里。 当初威尼斯人为什么要在艾萨克刚刚登基时就迫不及待的与他见面呢?当时未尝没有向乘着这位刚刚坐上宝座的皇帝还惶恐不安的时候趁机示好的意思,而且这么做的好处也的确颇为显著。 威尼斯人如愿以偿的得回了他们盼望已久的特权。 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的急躁会在四年之后变成他们最致命的要害。 事实上任何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尽管未曾加冕而无权使用帝国印玺的确在法典中写的十分明确,但是实际上在还没有加冕就使用环玺的皇帝在罗马可以说是比比皆是,这原本就没有人会予以刁难。 但是一旦成为理由,这条早在查士丁尼时代确定,却又早已经被人遗忘的法规,却立刻变成了对威尼斯人来说可怕的灾难。 “奥利库尼,让我们把一切都说的明白些,”康尼努斯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额头“皇帝如果要收回你们的特权,可以有更多的方法和理由,至少只要他不去理会对你们的围困,对你们来说就已经是一个灾难了,而且你们也应该知道,塞浦路斯人和皇帝的关系……”说到这里觉得略显尴尬的康尼努斯一边含糊的略过,一边伸手做了个充满深意的手势“奥利库尼你要知道,你们依仗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难道你们指望威尼斯的舰队来帮助你们?如果那样我们将很高兴看到他们。 而且一旦你们的特权被宣布为是不受到罗马法律保护的废款,你应该明白对你们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你们在罗马人身上盘剥的太多了,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这就是你们要告诉我们的?拿走我们的特权?把我们从罗马赶出去?还有就是没收我们的财产?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奥利库尼愤怒的不住质问着,他这时已经明白,一旦罗马人真的宣布艾萨克恢复他们特权的许诺为废款,那么真的就是灾难的开始了。 罗马人对他们的厌恶和憎恨,奥利库尼比很多同伴更加清楚,所以他也更加明白这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命运。 那将意味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非法得来的,他们权力,财产,甚至生命都不会得到罗马法律的保护,任何一个对他们有怨恨的人都可以肆意处置他们。 奥利库尼尖削的鼻尖开始出汗,他右手轻轻在财政大臣之前给他的文件上微微滑动,过了好一阵之后沉声问着:“那么你们认为我们用多少钱能换回我们的特权?” 听到奥利库尼的话,财政大臣干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稍微沉吟的看着对面的“夏洛特”,在想象着这个人听到自己的条件后的表情时,他的不由又是微微一笑。 然后,康尼努斯很平静的开口说:“四百万金苏德勒斯。” “上帝!”奥利库尼的喊叫立刻在高大的宫殿顶棚炸裂开来,老头愤怒的站起来,伸出手,几乎是指着财政大臣的鼻子喘息的吼叫着“你们疯了。难道我不知道罗马一年的收入才不到三百万?!你们居然要四百万,那可是相当七百二十万居尼特(当时意大利地区一种被各个城邦相对认可的流通金币),上帝,这是真正的强盗的掠夺!”老头疯狂的喊叫着,他不住的在原地打转,然后向财政大臣吼叫着“我要见皇帝!我要和陛下亲自说,要知道威尼斯人宁可面对海盗,也不愿意被这样掠夺。至少面对海盗,我们还能反抗!” “你喜欢和海盗打交道?” 一个好像有些好奇的声音从奥利库尼身后响起,就在老头错愕回头时,他看到一个令人炫目的美丽女人正背靠宫殿大门望着自己。 她的身上隐约传来一阵海风的味道,同时一双蔚蓝的眼睛不时的微微眯起,在他们这些人身上打转,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盯着一群猎物的母狼。 康尼努斯和房间里所有的罗马人立刻站了起来,他们恭敬的向这个美丽的女人鞠躬行礼,康尼努斯还很小心的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 但是这个美丽女人却微微摇头,她迈着闲散的步子慢悠悠的走到房间的角落,坐在了一把高靠背的壁椅里,一双深邃的眼睛不住的在那些威尼斯人的身上巡视着。 即便看着陌生,但是精明的威尼斯人也立刻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他们的眼中不禁纷纷显露出一丝丝的好奇,而奥利库尼的脸色却在这时忽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相信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这其中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不能达成协议,接下来威尼斯人的商船可能就真的要和一群可怕的海盗打交道了。 这个想法开始让奥利库尼的头上冒出汗珠,但是想着四百万金苏德勒斯的款项,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条件。 看着奥利库尼脸上不住变化的表情,财政大臣站了起来,他知道在一次次的打击之后,应该是让他们看到希望的时候了,不过这也是让他始终感到疑惑的地方,他不知道皇帝怎么会那么坚定的相信,这些贪婪的威尼斯人最终一定会同意他们的条件。 “你们的特权将会得到正式认可,”财政大臣开始低声说“而且你们的这些钱将作为向帝国出贷的款项。” 看着商人听到这个开始不住煽动的嘴角,康尼努斯不由暗笑,他知道该是放出诱饵的时候了“而且皇帝陛下许诺,你们会得到罗马内陆城市的经商权……”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奥利库尼不由大叫一声。 威尼斯商人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罗马人,即使多年来磨练出来的稳健已经让老奥利库尼变得不再那么容易激动,但是财政大臣的话显然还是让他失去了应有的沉稳。 哈米洛斯、岱莱奇昂、亚德里亚堡、雷德斯托斯、塞萨洛尼基…… 这些地名在奥利库尼心头闪动,他知道这些城市代表的是一座座有待开拓的金矿,更是自巴西尔二世允许威尼斯人进入罗马后,所有到东罗马经商的威尼斯商人梦寐以求的幻想之地。 多少年来,尽管罗马人不但允许,而且还给予威尼斯人很多特权以吸引他们的到来,但是罗马帝国的内陆城市,却始终是威尼斯人的禁区。 没有一个皇帝允许向威尼斯人开放内陆城市商埠,甚至即便是艾萨克,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也不由犹豫不决。 罗马皇帝们之所以如此谨慎,甚至保守,与东罗马那独特的军区制有着密切的关系。 因为长年与异族作战,罗马选择了一种以军区制来管理帝国的独特方法,在这种制度影响下,帝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所有男人都成为了拥有军籍的农兵。 这种方式在尽最大力量的征集军事力量同时,也给予军区总督们巨大权力,而为了遏制那些总督,罗马皇帝们则用牢牢抓住这些军区经济命脉做为一种强有力的手段。 军区赋税被帝国政府严格控制,而实物税则成为帝国政府遏制各个军区粮食补给的关键。 罗马就如同一棵苍天巨树,而这棵巨树无穷尽的营养则在一直不停的向君士坦丁堡输送着。 而为了有效的控制那些军区,君士坦丁堡又如同一个在不停膨胀的怪物般充实着自己,也无情的消耗着来自帝国各地的资源。 这是一个从建立起军区制时就已经注定的弊病,而现在,随着艾萨克糟糕的统治在,这个弊病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巨大危害。 皇帝们不能看到其他地方富足起来,这就让他们对威尼斯人所提出的深入帝国内陆的建议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担心那样会让他们逐渐失去对那些军区的遏制。 罗马内陆所蕴藏着的巨大财富和商机让威尼斯人为之惊叹,同时他们对罗马人固执的禁止他们进入内陆愤怒不已,以至有人建议出动舰队逼迫罗马人屈服。 而让奥利库尼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自己面对那个农兵出身的年轻皇帝无耻到敲诈时,那个“希腊穷小子”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对威尼斯人来说,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第八十二章 黄金的罗马(下 奥利库尼用一种不敢置信。却又无比期盼的眼神看着康尼努斯,他相信这个人绝对不敢随便许下这样的诺言。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条件是来自罗马皇帝的许诺。 难道会是瑞恩希安? 奥利库尼心中飞快的想着,他知道这位之前的特拉比松将军不但擅战,而且还是个颇为精明的商人,甚至这个人的生意已经做到了遥远的欧洲北方。 但是奥利库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知道精明的瑞恩希安肯定明白这样的条件对罗马来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多少年来都不曾被人打破的罗马禁忌,对瑞恩希安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顾忌。 难道会是那个“希腊小子”? 奥利库尼心里这样问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内心里他不愿意承认这个条件来自于那个贡布雷。 说起来他更愿意这一切,是因为瑞恩希安为了尽快缓解他登基以来所遇到的窘境,而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一想到这些条件可能会是来自那个罗马农兵时,奥利库尼就觉得这个丰厚得令他炫目的条件背后,隐约有着始终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 奥利库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当他看到坐在大厅角落里一直只是看着他们,却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赛琳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这种不安还是有些根据的。 来自塞浦路斯岛的将对已经让威尼斯人失去了让罗马人做出妥协的重大砝码,如果说之前二百多年来,罗马人曾经一次次的为了获得威尼斯海军的支援而不得不做出众多让步的话,那么随着塞浦路斯人和罗马人之间那种暧昧的关系。这个砝码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而且奥利库尼比其他人都知道,多年来塞浦路斯人都一直在为被威尼斯人夺取了在地中海上的经商便利权而懊恼不已。 而随着一个海盗出身的女领主的出现,奥利库尼丝毫不怀疑塞浦路斯人会借此机会对威尼斯商人予以最严厉的打击。 冷汗开始沿着老头的额头慢慢溢出,在别人听到财政大臣提出的诱人条件而雀跃不已时,奥利库尼想到的却是这诱人条件的背后,那可能会如枷锁般把威尼斯人牢牢绑住的陷阱。 “皇帝需要什么?告诉我,难道只有四百万金苏德勒斯?”奥利库尼用不能置信的口气问着,他知道这看起来庞大得足以让人窒息的数字,在开放罗马内陆城市的交换条件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 只有最愚蠢的白痴,才会认为如此一笔小钱就能换取到那样的特权。 而奥利库尼知道,罗马那两个刚刚登上宝座的皇帝,显然不是那种白痴。 “我想应该由陛下本人向你们说明下面的一切,”康尼努斯故意用一种平淡的口气说着,事实上这位罗马的财政大臣本人这时也对伦格之前对他说的那些东西感到莫名其妙,尽管隐约知道那似乎是一种足以让之前的所有威尼斯人为之疯狂的举动,但是他却实在说不清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与之前不同的地方“你们可以现在就觐见陛下,不过我要提醒你,君士坦丁堡的民众显然已经对你们的贪婪忍受到了极点,他们可能随时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而如果你们对皇帝陛下提出的条件依然这么冷淡,那么陛下也就不得不考虑民众的意愿了。” 听着这种明显的要挟暗示,奥利库尼脸上隐约露出一丝愤怒,但是他知道就如同之前他在生意谈判时占据上风之后会做出的一样,当主动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时候,他就只能随着别人步伐前进后退。 不过,他相信自己还是能有机会让一切回到他的掌握之中的,至少他相信自己已经发现了罗马人的弱点所在。 罗马人的现状显然并不很好。从之前许久积累下来的弊病随着艾萨克的胡作非为完全浮上了水面,在看似奢华和令人羡慕的华丽外表的下面,一个千疮百孔,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象牙塔已经出现在人们面前。 “只要坚持下去……”想到这些的奥利库尼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红光,他相信多少年来历代威尼斯商人所期望的一切就在自己面前,而他要做的只是尽量让自己把握这一切的机会。 “我很愿意向陛下求教,如果可以我愿意现在就觐见尊敬的陛下。”奥利库尼小心翼翼的向财政大臣说着,同时他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漠,他相信能提出这种条件的罗马,一定已经遇到了很大的难题,而现在比较的,就是谁更有耐心能为自己捞取到足够多的好处。 听到奥利库尼的话,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阿赛琳忽然站了起来,在人们的注视下,她翩翩然的走到威尼斯人面前,在仔细看了看这个“夏洛特”之后,她微微示意让他随着自己一起离开。 奥利库尼跟在阿赛琳的身后沿着长长的走廊在雄伟的宫殿间穿行着,同时他不时的偷偷打量着身边这个充满传奇的年轻女人。 整个君士坦丁堡,或者说整个罗马和地中海沿岸的国家和贵族骑士,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年轻美貌,同时拥有着显赫身份和传奇故事的女人。 从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到一个拥有崇高身份的领地女子爵,这一切本身已经足以让很多人为之侧目,而更重要的是,和这个女人的名字牵连着的,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人物,一个拥圣名的人,一个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帝国的皇帝。 奥利库尼心里不住的寻思着,他知道塞浦路斯的崛起将无疑会是令威尼斯受到打击和威胁的坏消息,不过奥利库尼这时想的,却是当这一切已经变成无法改变的事实时,做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又该如何让自己从中得到好处而不是受到排挤和打击。 “伦格正在他的房间里,不过我想你可能要稍微等一下才能见到他。” 走在前面的阿赛琳忽然站住,她回头向正在心中寻思的奥利库尼随口说着,不过当她看到一条熟悉的身影正从一扇小门中闪出时,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充满冷漠的神色。 奥利库尼立刻抓住了这短暂的一刻,他小心的循着阿赛琳的眼神看去,于是他正好看到耶路撒冷女王神态骄傲的昂首走来。 奥利库尼立刻谦卑的躬身,尽管他知道这位女王这时的处境并不很好,但是他还是知道,身为耶路撒冷王族后裔的伊莎贝拉在欧洲个个王国之中所拥有的深远影响。 而这一切,显然也是威尼斯人一直为之关注的。 “我相信皇帝现在应该已经有时间召见你了,”走到奥利库尼面前的伊莎贝拉忽然听下来向着威尼斯人说着“虽然我的确占用了他很多时间。” 说完,伊莎贝拉微微斜眦了一眼阿赛琳,然后就在随身侍从的陪伴下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当因为两个“可怕”女人的较量而有些局促的威尼斯商人走进利奥厅时,看到的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场面。 在他想象中应该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甚至金光闪闪的大理石宫殿里,一种令人意外的空旷能让所有第一次走进这个宫殿的人感到诧异。 整座利奥宫是用透着烟灰色色泽的大理石建造的,在这个原本就以朴素著称的宫殿里。这时的布置更是已经把朴素这个词汇发展到了极致。 整个大厅,除了那些浑圆耸立的柱子和摆放在大厅墙壁前,一排排几乎直通天顶的书架,就只有一张硕大的令人咋舌的桌子和几把散放四周的靠椅。 在那张同样用烟灰色大理石做为桌面的桌子后,奥利库尼再次见到了年轻的罗马皇帝的身影。 当看到奥利库尼时,伦格微微向着商人招手,不过奥利库尼注意到了皇帝在示意的同时,随手把桌子上一个倾倒了的鲸骨笔架摆放整齐。 同时当商人走近时,他隐约闻到了从桌子上传来的,一阵似乎在不久前刚刚闻到的香味。 “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我向你们提出的条件,”伦格简单的说着,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你们向帝国付出正式得到那些特权的赎买金,而我可以保证你们在这之后在罗马的一切权力。” “那么,您所提出的内陆经商权……”奥利库尼小心的问着,他的眼睛尽量不向任何容易让皇帝产生不快的地方看,虽然他隐约猜测刚刚不久前,在这张桌子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会开放罗马内陆城市的经商权,我知道这是你们一直梦寐以求的,”伦格的话让奥利库尼的喉咙一阵发紧,他没想到这个希腊小子会在上台伊始就做出如此巨大的决定,虽然猜测着这个年轻人如此做可能实在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奥利库尼这时关心的。只是他会在什么时候正式用帝国环玺让这一切变成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现实。 “不过,我想你们可能会有个误会,”就在奥利库尼开始为美梦成真露出笑容时,伦格忽然说出的话,让他的心头不由忽的一跳“这些贸易权并不只是向你们开放,或者说并不只是你们有权力可以接下来与帝国达成协议。”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奥利库尼注意到当看着手中的文件时,伦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他把文件递给了悄悄瞟过来的奥利库尼。 “这是……”奥利库尼困惑的看着文件,当他看到上面几页提到的那些对罗马的贷款时,他嘴角不由挂起一丝笑容。可是随着看到下面的内容,商人的脸上露出了越来越浓重的疑惑。 “陛下,我不明白,您要拥有内陆贸易权的外国商业协会必须与帝国建立一种……”他低头看了看文件上的内容,才诧异的说“‘长期的,以获取稳定而足够的利息为目的的国家贷款商业协会’?对不起,陛下,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它叫做‘银行’。”伦格忽然轻声一笑。 “银行?”奥利库尼愕然的追问着,他不知道这个来自罗马偏远地方的农兵究竟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和其他人相比,奥利库尼当然更加清楚多年来威尼斯商业协会依靠强大的财源和高利贷为自己赚取了多少金钱,这甚至让他们一直为之骄傲。 不过即便是为了吞并一些足够大的生意和港口,而由很多商人同时集资出贷,也没有如伦格给他的这份文件上所说的那样,建立过一个完全由商业协会专门以贷款和惠存财产为目的的组织。 这让奥利库尼看着看着,似乎抓到了什么让他心动的地方,但是随着一阵不安他却又不由谨慎小心的抬头看着伦格:“陛下,您应该知道,我们向外人出贷,是有足够保证的。我知道这么说也许会冒犯您,但是我们这样做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好处。要知道一个普通人无法偿还,我们可以毫不客气的拿走他的店铺或者土地,可是如果是罗马呢,难道我们能要求您用您的帝国做为抵押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伦格忽然轻轻一笑,当他看到奥利库尼愕然的表情时,他向商人微微招手,指着桌子上的地图“你可以看看整个罗马,虽然你们一直在这里经商,但是却始终只能在沿海一带,因为以前的皇帝对你们的禁止,让你们无法得到更多的机会,而现在我要你们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你们的钱贷给罗马。” 说着伦格用手指在地图上微微划过,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奥利库尼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中越跳越激的声响。 “你们是把钱贷给一个帝国,一个拥有巨大的,足以偿还你们债务的帝国。而我付出的抵押,就是那些内陆城市的一半的税收权。” “我的上帝……”奥利库尼卡在喉咙里的低叫几乎喊出来。 即便没有机会到那些城市里经商,奥利库尼也从很多人那里能大体知道伦格所说的这些城市的税收权究竟意味着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他错愕的盯着伦格,这时他真的有些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白痴了。 任何国家,不论强盛还是弱小,不论遇到多么巨大的压力都不会轻易放弃属于自己的税收权,因为那不但是国家财政来源的根本,更是一个国家的君主向他的人民展示自己拥有权的象征。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如此简单的就放弃了这个权力,这不能不让奥利库尼觉得如果这个人不是另外拥有着足以让他吃惊的手段,就是个十足的愚蠢白痴。 也许奥利库尼表露出的眼神过于明显了,伦格伸手在自己的脸上微微抚摸了一下,随即笑吟吟的看着发呆的商人:“不过我想你最好还是看清我给你的那些东西,这样就更能尽早明白一切了。” “遵命陛下!”听到提醒的奥利库尼立刻再次拿起那些文件,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同时随着越往下看,他的双眉开始皱得越紧,当他终于最后末尾处那以一个颇为花哨的笔体签下的伦格的名字之后,奥利库尼终于以一种与之前的雀跃截然不同的沉重心情抬起了头。 他隔着桌子望着对面正低头看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陷入沉思的皇帝,一个险些冲口而出的疑问在他的嘴边不住滚动着: “这个主意是谁教给你的?” 奥利库尼很想这样问,不过他最终还是忍耐住没有开口,那份厚厚的文件他已经完全看遍。 而到了这时,他已经很清楚自己之前所听到的一切,完全是一个精明诱人,却又让他们无法躲避的陷阱。 岱莱奇昂珍贵的铜、玛瑙宝石矿和大理石山,亚德里亚堡丰富的牧场上收益,还有塞萨洛尼基通向东方内陆的便利畅通的河运,这一切都让奥利库尼看到了难以抵抗的巨大诱惑,而这些地方任何一处的税收收益,已经足够让他们为之肯做下一切违反良心的事。 可是,就是在这个巨大诱惑的背后,奥利库尼却看到了伦格那让他为之懊恼的条件: 在给帝国首次贷款之后,所得到的这些税收,必须在第一个两年中做为帝国的第二笔贷款;而在这之后的第二个两年,将以这些税收的二分之一做为贷款,之后是四分之一,如此类推,逐年递减。 而这期间,威尼斯人所能得到的,却只有那些贷款所能给他们带来的利息的收益。 而最让奥利库尼为之震动的,是为了保证这样的贷款能一直延续,而不会因为中途停止影响到正在使用这笔巨大款项的罗马,提供贷款的一方,必须如之前所说那样,以他们所拥有的巨大财力,成立一个与贷款的款项金额相持平的,保证“长期的,以获取稳定而足够的利息为目的的国家贷款商业协会”。 也就是伦格所说的银行! 看着这些条款,奥利库尼之前的兴奋开始变成了一阵阵的苦涩。 那些文件上的东西,让他的确产生了一种之前任何时候都没有的启发,他在那些字里行间似乎看到了一个令他心跳不已的东西,一个隐约让他感到抓住了什么的机会。 但是,伦格的条件却又让他不由为之踌躇。 那样的能够给一个帝国出贷巨大款项的商业协会,是奥利库尼不敢想象,更认为无法实现的。 虽然罗马糟糕的财政看起来颇为可怜,可是即便如此,每年将近三百万金苏德勒斯的标准收益,还是让奥利库尼不禁望而却步。 他不知道究竟谁能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力,能够向罗马这种庞然大物贷出那样一笔巨款,而之后所提出的那些以所抵押的税收为后续贷款的条件,更是让奥利库尼觉得,这位皇帝简直就是在卡着他的脖子随意掏他的口袋。 尽管那些贷款的利益的确已经足够让他们笑得脸上开花,但是奥利库尼却实在没有把握能积聚起那样一笔令他头皮发炸的庞大巨款。 更何况,当看到伦格居然要求为保证贷款稳定,要他们建立拥有一大笔保证金的“银行”时,奥利库尼开始怀疑,这个皇帝如果不是在开他的玩笑,就是在变着方法的,以做为侵吞他们财产的借口,给他们出难题。 总共八百万金苏德勒斯,将近一千五百万居尼特…… 想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奥利库尼已经开始相信皇帝没安什么好心了。 他的嘴角愤怒的蠕动着,但是就在他要开口抗议时,一直低头看着地图的伦格忽然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们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伦格开口说“不过我相信有一个方法能让你们迅速聚集起这样一笔巨款。” “是什么?”奥利库尼小心的问着,他不知道这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希腊小子脑子里究竟都有些什么,但是对于内陆贸易和税收权的贪婪,却让他实在无法舍弃这个巨大的诱惑。 “你们可以与热那亚人或是比萨人一起组建这个银行,”伦格随口说着,当看到奥利库尼脸上露出的愤怒时,他微微一笑“或者你们可以向你们的民众聚集这笔巨款,我相信威尼斯人的财富,足以满足你们的要求。” “您是说向威尼斯人……”奥利库尼脸上开始显出一丝恍悟“我们可以向他们借钱贷给罗马,然后用罗马付给我们的利息回报他们……” 随着嘴里的轻轻自语,奥利库尼脸上开始显露出一阵难掩的兴奋。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一条通向真正财富的道路,但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接着他就听到阿历克斯平静的声音:“陛下,热那亚的代表已经到了外面。” 第八十三章 凯撒时代的来临 伦格已经不再理会威尼斯人听到这个时的那种表情了。他向阿历克斯略微点头,随即就继续低头看起他的地图。 而还要张嘴说话的奥利库尼,却在阿历克斯的示意催促下无奈的鞠躬转身,即使他几次想要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但是近卫军统帅却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阿历克斯神色严峻的用眼神阻止着商人这种不但失礼,甚至冒犯的举动,直到看着若有所失的威尼斯人走到走廊里,然后和正站在外面等候的一个热那亚人怒目对视,阿历克斯才面含微笑着对他略微点头,礼送出去。 随即,相同的戏剧又再次在利奥厅里上演。而这样的戏剧还要等着比萨和更多的商人参与进来。 “康尼努斯,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商人成为这个银行的唯一主人的,”当夜晚终于到来,已经颇为疲惫的财政大臣坐在利奥厅里一边喝着皇帝的葡萄酒,一边向皇帝汇报这一天来的收获时,他听到皇帝这样说“而且我也不会永远让一群外国人成为这个银行的主人。” “陛下,现在那些商人都在对内陆经商权跃跃欲试,”康尼努斯得意的笑着,不过他的眼中流露着一丝丝的担忧“但是,陛下您应该知道我们的帝国是由于塞姆制才一直延续下来的……” 说到这儿,康尼努斯有点担忧的望了望伦格。到了这时他已经逐渐相信这个农兵出身的年轻皇帝,肯定不是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只有近乎无限的好运和上帝的恩宠。 从他想出的那些东西看来,康尼努斯相信如果这一切真的不是背后有人在暗中指引,而是完全由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么这只能说明这个年轻人有着很多人无法想象的智慧和知识。 这让康尼努斯开始重新观察这个皇帝,同时也在心中开始暗暗揣摩自己是否该在现在做出选择。 对任何一个不是按照传统方式登基的皇帝予以观察,然后才决定是死心塌地的效忠,还是只尽到做为罗马大臣的职责,这时许多年来,经历了无数宫廷动荡变迁之后的罗马人已经形成的习惯。 在这个习惯面前,当初用残暴手段暗杀了自己的恩人,最终夺取了皇冠的马夫皇帝巴西尔一世要经受这样的考验,同样用军队暴动夺取了皇位的艾萨克也要经受这一切。 而事实上,这两个人在考验之下,却有着各自不同的结果。 当人们发现那个连写字都不会的马夫拥有非凡的魅力和手腕时,冷眼旁观的罗马人最终决定接受他为自己的主人;而依仗军队以豪华的篡位登基的艾萨克,却最终只是得到了臣子们做为罗马人的某些义务。 正是这种不同的选择决定了这两个同为篡位者不同的命运。 而现在,康尼努斯则开始在认真考虑,对于这个年轻皇帝,他或者说是他所代表的那个群体,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康尼努斯,你去告诉那些商人,”就在财政大臣心中寻思的时候,伦格忽然开口“内陆经商权将公平的给予能与罗马定下协议的国家,所以关于贷款的利息的数量和所赋予他们的那一部分税收份额的多少,凡是能让帝国满意的人。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得到这个权力。” 伦格的话,让康尼努斯立时有一种是在看着一个奸商的感觉,他有些错愕的望着伦格,心里这时已经开始把他和那些奸猾的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相比较,或者说是觉得和那些人比较起来,这位罗马皇帝显得更加奸猾。 “我要他们相互竞争,然后自己把贷款利息和税收份额权降低下来,”在之前向瑞恩希安解释的时候,他对同样担心高额利息和流失的税收会给罗马带来更大的财政压力的瑞恩希安这么说“而且在最早几年他们所拿到的那些税收,也将被做为对帝国的后续贷款,即使最终几年之后,他们能拿到那些全部的份额,可是到了那时,你难道认为我会让他们永远拥有这个银行吗?” “但是陛下,那些商人难道真的能建立起拥有如此巨大的一笔款项的……银行吗?”康尼努斯还是有些不习惯的说着那个新词“将近一千五百万居尼特,这不论是对谁来说都实在是太庞大了,即使是威尼斯人倾尽所有也不可能一下筹集起这么巨大的数目来。” “所以我才要热那亚人和比萨人也参加进来,如果可以,我相信更多的人会对这个感兴趣,而他们的人民难道不是很富有吗?就如同我们的人民一样。”伦格把一张之前康尼努斯从没看到过的地图铺在桌子上“看看,这就是他们的那些聚集金钱的地方。几乎整个地中海沿岸都快成为他们的世界了,可是我们的人民却只能被动的为他们付账。而现在,这种事情要反过来了,是该他们为罗马人付账的时候了。” 伦格在那张标注着地中海沿岸国家商业航线的地图上画出的一条条的线段,让康尼努斯感到莫名的兴奋,同时他心底里不住的想象着伦格对他描绘出的那些东西,在未来逐渐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结果。 一个显然由众多不同的外国商业协会建立起来的巨大商团,一个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向罗马出借大笔贷款的银行,同时想象着那些银行为了筹集巨大的资金,而不停的在他们自己的国家吸纳着他们人民的财富来供给罗马逐渐停滞下来的经济…… 这一切都让康尼努斯感到莫名的兴奋,而现在唯一让他感到担心的,就是伦格始终没有回答他之前一直为之担忧的那个疑问。 让众敌环绕的罗马能够延续千年,甚至在早期面对四邻的敌人时,还占据了巨大优势的原因,是来自罗马那独特的军区制。 在这个把整个帝国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要塞,把所有男人都编辑在册,随时可以做为军人出征的制度下,军区总督们在能最大程度的为帝国征召起足够多的军队的同时,也无形中拥有了巨大的权力。 而如何遏制这种权力,则成为了早期历任皇帝都为之头疼的事情,直到到了赫拉克留.君士坦丁三世的时候,这位据说天生半哑,很多时候只靠手势做出决定的沉默皇帝,却天才般的想出了以财政遏制权力膨胀过快的那些总督的方法。 这位皇帝毫不留情的从那些总督手里收回了原本被他们支配的税收权,同时甚至收回了原本就归总督们所有的实物税权。 他向帝国各个地区派出自己的特使,在把那些税收拿到手里之后,让他们按照当地所需要的份额予以配给。 这样一来,那些拥有巨大权力的总督,却因为手中没有足够多的金钱。而不得不只作为罗马的守护者安静的在他们的军区里为帝国服务。 虽然依然不时的有人造反,但是从赫拉克留.君士坦丁三世时朱由检彻底完善的塞姆制,却的确保证了这个一直与外国征战不断的帝国的根基。 这一切就这么一直延续下来,直到人们终于发现,罗马已经变成了一个干强枝弱的庞大怪物。并且因为这种常年来的方式,已经导致那些原本孕育着巨大财富,能够为帝国分忧的内陆城市却因为无法调动有效的税收而变得停滞不前时,罗马人才终于意识到了这其中带来的巨大隐患。 可是难道让那些内陆城市变得富足起来就好吗? 做为财政大臣的康尼努斯不能不这样暗问着,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一个财政大臣该提出来的,但是一想到那些总督一旦拥有了巨大的财权时,他的心头就不禁感到一阵畏惧。 这也是让康尼努斯一直不敢做出是否该彻底向伦格宣誓效忠的关键原因,在他看来,他不知道这个拥有着圣子之称,同时能想出这么多奇思妙想的皇帝,对罗马还有对他们来说,究竟是个来自上帝的恩赐,还是一个会令帝国分崩离析的灾星。 “我想你担心的就是那些总督了,”伦格向沉默的康尼努斯点了点头,他能从康尼努斯忧郁的脸上看出他的顾忌,而这也的确是多少年来历任罗马皇帝为之担忧的“不过我已经有办法,而且我相信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办。事实上对那些法兰克人的方法同样可以在罗马进行,只是这样做是为了让整个罗马显得更加强大。” “您是说,银行?”康尼努斯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 “对。那将是属于帝国自己的银行,各个军区的财政将依然归帝国银行所有,而不同的是,那些收入将不会再被只用于君士坦丁堡,而是将会被统一的使用在所有需要使用的地方。” 康尼努斯错愕的听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伦格这个新的建议,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还从哪里评起。 这时的他,唯一想到的,只有那些军区总督会如何面对这样的变化。 而当他小心的提出来时,伦格却向他微笑着轻轻摇头:“放心,康尼努斯大人。我是不会随便冒失的去干蠢事的。事实上我只按上帝对我的启示去冒险,却从来不干自以为是的蠢事。” 听着皇帝这个对自己身份的明显暗示,康尼努斯不由在心中微微动摇。他知道这个时候在君士坦丁堡一定有很多人和他一样,正在习惯的观察着这位新的皇帝,同时在为自己的前途踌躇不已,这让康尼努斯似乎看到了一条并不宽敞的道路正铺在他的脚下,而能够走上这条道路的人,这时却显然还并不多。 “陛下,如果您允许,我愿意为您的这些伟大的设想而尽力。”康尼努斯小心的说着,他知道自己这的确是在冒险,不过他也知道这时的他也的确没有多少路可走了。 当皇帝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里,而且随后就安排他参与进对法兰克商人们的谈判之后,他就知道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伦格皇帝的亲信,这甚至让他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皇帝刻意制造的假象,但是这却又已经是无法分辨的事实。 而且在内心中,康尼努斯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激动在怂恿着他接受这个冒险,做为罗马的财政大臣,他比其他人都清楚罗马这个庞然大物所孕育着的那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那已经令人难以忍受的停滞不前带来的颓废。 “但愿这是一个新的赫拉克留.君士坦丁三世,”康尼努斯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不过当他看到伦格摆放在硕大书桌上的一部圣经时,他又不禁暗暗想着“或者,这是一个智者利奥。” 君士坦丁堡人自发的对威尼斯人的封锁,终于在皇帝的使者的到来之后宣布结束。 当使者向民众们高声宣布,皇帝陛下已经正式收回属于罗马的权力时,民众中立时爆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罗马人高举着金黄色的双头鹰十字旗发出阵阵呐喊,同时在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举起红色黑十字旗。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封锁威尼斯人城区的障碍终于在将近大半个月的封锁之后被清理开。 而当君士坦丁堡人听说,威尼斯人还将会用一大笔苏德勒斯来做为他们多年来靠贿赂艾萨克使用这些特权的赎买赔偿时,对皇帝呐喊出的“万岁”呼声即使是在远处的圣宫也可以隐约听到。 这一切让一个站在码头上的硕壮男人露出了隐约的沉思,而始终陪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人,在看到他脸上那种神色之后,不由低声的说:“凯尔,这一切真的是你都没有想到过的吗?” “黛萝。我是玫瑰十字的领袖,我拥有这个最为隐秘的一群人的帮助,而且我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为令人震动的秘密的真相,”说到这里,玫瑰十字的首领用讥讽的眼神看了看胸前的十字架“不过我却不是上帝,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也不可能什么都能计算到,总有些东西是出乎我们的意料的,譬如我们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兵会最终走到现在这一步,更没有想到之前那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早已不放在心上的小女孩,会有机会成为罗马皇帝的皇后,我能看到的只是我们认为可能会发生的。” 凯尔似乎有些感慨的微微回头看向大海:“我们已经不是之前的玫瑰十字了,甚至很多人早已经忘了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对我们来说,能够保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且能够得到更多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耶稣基督呢,神圣的血液的荣光呢?”黛萝有些疑惑的问着“凯尔我不知道这一切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我知道我们错了,难道你认为菲力能帮助实现自己的梦想吗?他不过是另一个有野心的查理曼而已。” “可是这个查理曼能让我们拥有之前一直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属于我们的,而不是只为了别人守护着的财富,”凯尔把手指捏在一起,然后随着他嘴里发出的一声“噗”声忽然一张“耶稣基督和他的圣血就和沙子堆积起来的高塔一样,在这个时代任何人都可以用这座高塔树立起他们的旗帜,可没有一个明白人真的会登上那座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塔,这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些疯狂的人在做的。黛萝,听听那些声音,他们喊的是‘皇帝万岁’,却不是‘上帝保佑圣子’。或者你认为那个人真的想听到人们那么向他欢呼?我的上帝呀……”凯尔习惯的发出一声感叹“不过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已经能够走到这一步。” 说着他忽然呵呵一笑,伸手在黛萝的脸颊上微微抚摸:“不过没有什么,以后就不会这样了,玫瑰十字会可以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一切秘密,不论这些秘密隐藏的多深。” 就在凯尔站在码头上远远的听着城里发生的一切时,在君士坦丁堡另一边军港一座不起眼的码头上,白化病人正看着就要登船的法兰西斯微微摇头。 没有盛大的欢送,也没有大队的仆从,法兰西斯依然是一身麻布长袍,一根用砍掉了枝杈的硬木树枝做成的木杖,还有就是他那令世人为之叹服的头脑做为旅行的伴侣。 只有赫克托尔的送行似乎显得颇为寒酸,但是却让法兰西斯十分惬意。 在等待着海船做着最后准备的时候,赫克托尔终于没有忍耐住的发出了最后的挽留。 “大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赫克托尔低声问着。 “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人了,”法兰西斯微微摇头“或者说对他来说,他已经不需要一个会约束他去做不好事情的人。那样只会让他变得和我越来越疏远,既然这样我想我更应该回到还属于圣子的土地上去,而不该留在一个皇帝的国家里。” 说到这儿的法兰西斯望向赫克托尔:“不过他需要你,或者说到了现在他才真正需要你。赫克托尔,君士坦丁堡属于你,属于瑞恩希安和汉弗雷,甚至属于马克西米安,但是却并不属于我。” 法兰西斯微微叹息着站起来,他看着海对面隐约浮现出的那一片片的陆地:“那里是东方,在那里有上帝亲子的圣墓,有耶稣殉难的圣山,那里才是我的归宿,而且我相信我到那里去,对子爵也同样有很大的用处。” “是因为考雷托尔吗?”赫克托尔轻声问。 “对,我已经决定让马克西米安和恩特克劳威尔来君士坦丁堡,”法兰西斯微微点头“要知道子爵现在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宫廷秘书,我想再也没有人比马克西米安更适合这个职务了,而恩特克劳威尔……”他略微沉吟“那个狂热的人,能让一个帝国的军队变成一支狂热的信仰大军,而这些却都是我无法做到的。” “可是如果那样,考雷托尔……”赫克托尔微微皱起了白色的双眉,可就着他就不由轻轻一笑“看来我对那个地方还是十分眷恋的。” “我的朋友,考雷托尔对子爵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对你们所有人来说也太小了,但是对教团来说却拥有着非凡的意义,所以我才要到那里去,”法兰西斯平静的笑着“上帝的意志总需要有人能够继续宣扬,而且这个地方离耶路撒冷是那么近,难道你不认为来自欧洲的新的十字军,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吗?” 法兰西斯的眼神似乎是看透了无数迷雾般向着远方望去,同时他的心头已经开始在酝酿着在到达考雷托尔之后,该如何面对来自萨拉森人和那些残余下来的法兰克人的纠纷。 “还有,大人的父母,”赫克托尔忽然低声说“大人,您认为让他的父母滞留在盖伊的手中是否很不合适呢?” 白化病人的话里隐约流露出的那种意味,让法兰西斯微微皱眉,如果说他对赫克托尔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那么就是这个人那种似乎一切都可以被牺牲掉的讨厌举动。 “赫克托尔我给你个忠告,”智者平静的说“永远不要去触犯大人最厌恶的那些东西,也许作为一个皇帝他会让你做很多之前不该做的事,但是却千万不要以为他会允许你什么都干,否则那将是一场悲剧。” “如您所愿大人。”赫克托尔低声回应,当他要再次开口时,急促马蹄声忽然从远处响起。 随着烟尘,一骑战马飞快奔来。 随着飞快的跳下战马,阿历克斯满脸汗水的出现在他们身前。 “法兰西斯大人!”近卫军统帅大声喊着,他一边飞快的向法兰西斯行礼,一边从腰囊里拿出一个封闭严实的羊皮包裹“陛下正在召见克尼亚苏丹使者,所以他无法来送您,他派我来送给您这个!” 法兰西斯在看着那个包裹稍微沉吟之后,接了过去,他小心的把它打开,看着里面一沓厚厚的手稿,这位智者的不由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 在很久以前,当他第一次在耶路撒冷见到伦格时,他是抱着一种挑衅甚至是敌意看到这个年轻人,但是随着和他接触,随着跟随在他的身边,随着不停的收集和整理他那看似凌乱,甚至有时候不知所谓的片言只语,法兰西斯似乎看到了一个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人,一个堪称是这个时代异数的圣子。 当奉命进入君士坦丁堡时,法兰西斯是以一种如同耶稣进入耶路撒冷般的决然勇气,走进的那座城市。 当时的他,为的是能让自己所追随的圣子最终实现他的梦想,而当这个梦想开始变为现实时,法兰西斯却选择了离开。 一种失落,缺憾和对自己所寄予希望的人的担忧,让法兰西斯不愿意看到他心目中神圣的化身最终堕入和世间所有人相同的命运,这是这个智者所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同时,法兰西斯也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力不从心感到一阵阵的暗暗无奈。 他看到了做为谋略者的赫克托尔的地位,看到了拥有骑士荣光的汉弗雷的地位,甚至看到了未来在伦格身边的马克西米安的责任。 但是在这一切中,他却忽然发现,唯一缺少的,却是他自己的位置。 法兰西斯开始茫然,随即最终选择了离开君士坦丁堡,他知道这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伦格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隐约中,伴随着不住从西欧传来的各种消息,法兰西斯已经隐约听到了那来自西方的隆隆战鼓。 新的十字军的到来,将是另外一个足以让这个世界重新发生变故的巨大力量,而这些十字军的目标,将是东方的圣地耶路撒冷! 就在那个让世人为之神往同时也引起无数纷争的地方,一直试图重新东山再起的盖伊,也正以劫持着伦格的父母为要挟,而这个也是让法兰西斯下定决心远赴圣地的原因之一。 看着那些手稿,法兰西斯深深呼吸了一口君士坦丁堡的空气,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回到这里,或者也许这就是永诀。 而这些手稿,无疑成为了伦格所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法兰西斯小心的把手稿收起来,他知道自己后半生要有很长时间和这些东西为伴,同时他也知道,伦格把这些平时连他都没有看到过的手稿全部送给他,也有着更深含义。 那些写着对上帝真意探索诠释的珍贵手稿,将随着被法兰西斯带走而彻底离开它们原来的主人。 从此之后,留在君士坦丁堡的,将只是一位罗马皇帝! 望着法兰西斯的座船渐渐远去,听着隐约的欢呼,赫克托尔低声轻吟:“凯撒的时代来临了……” 第八十四章 科尼亚 依然是利奥厅,烟灰色的大理石建筑让正至于炎热酷夏中的人。能够感到显得略有一丝凉意。 不过这时这座宫殿里的气氛却并不顺畅,甚至还隐约透着一阵阵的火爆。 一个身穿暗青色长袍的男人站在大厅的地面上,虽然汗水一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流淌下来,而且他的两袖也因为炎热卷到了手臂上,但是他却始终神色倨傲的站在那里,双眼紧盯着坐在桌子后的伦格。 这个看上去身材不高,面色黝黑的男人的那种神态,让站在桌子旁的几个罗马大臣感到一阵愤怒,不过当他们看到伦格似乎并在在意时,他们决定还是不要发怒,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将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如何对待来自外国的使者,或者说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皇帝如何面对强大的敌人。 科尼亚苏丹国对罗马的威胁可以上溯到将近二百年前的可里可斯时代,而让所有罗马人刻骨铭心的,则是阿尔斯兰对罗曼努斯的致命打击。 而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能够在罗马人,至少是在罗马军队和民众中拥有那样巨大的声望的原因,也正是由于他用重新让十字旗飘扬在曼齐克特来一雪了罗马人百多年的耻辱。 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已经从一个奔袭曼齐克特的英雄变成了罗马的皇帝,而他所面对的敌人,也不再只是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的那些守军。而是强大的,令人生畏的科尼亚苏丹! 就在伦格的骑士团在色雷斯征战的时候,另一个坏消息已经早早的传到了君士坦丁堡,那就是之前奉了艾萨克的命令,从伦格手中接管了奇利里亚的那个宫廷小丑努拉多斯,已经在奇利里亚城外与科尼亚人的战斗中阵亡,而奇利里亚已经再次落在了科尼亚人的手中。 这是个原本很糟糕的消息,不过之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太过注意,更多的是因为色雷斯的突然动乱,和保加利亚人入侵色雷斯所带来的,让罗马人更加关注的原因。 和对帝国至关重要,甚至堪称是君士坦丁堡面对欧洲大陆门户的色雷斯相比,奇利里亚就显得太过遥远,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个的坏消息,不论是军队还是民众才会对艾萨克变得越来越失去信心,对于好不容易才光复的土地,却从他的亲信手中丢失,人们除了愤怒已经不再去想其他的东西,更没有人真正去想,对于努拉多斯来说,只靠临时聚集的那一点点的兵力,又怎么可能面对科尼亚人的进攻。 但是,一切却都是以胜败来决定的,当艾萨克急不可耐的命令努拉多斯接管奇利里亚时,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却在君士坦丁堡早已经有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法兰西斯和伊莎贝拉来说,当他们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唯一担心的并不是皇帝会借此夺取伦格所取得的果实。相反,他们担心的却是伦格不能看得那么清晰,而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奇利里亚。 那样,伦格不但会被因此变成违背皇帝的意志,而且还要单独面对接踵而来的科尼亚人可怕的反击。 而现在努拉多斯成为了丢失奇利里亚的罪人,而这一切的最终过错,却都落在了已经无法再为自己申辩一句的艾萨克身上。 想到努拉多斯,看着科尼亚使者的伦格心中微微有些黯然,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在简单的见面时,从那个宫廷小丑的眼中看到是无奈和悲伤。 努拉多斯很清楚在伦格离开之后,他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命运,甚至他知道自己即使活下来,丢失奇利里亚的罪责,也会让丢脸的皇帝和愤怒的罗马人把他投入地狱。 所以,努拉多斯才会把对他忠心耿耿的卫士托付给自己,也正是这个卫士,为他在小台伯河的桥上与罗马军队对峙的关键时刻,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裘墨利……”伦格嘴里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当他看到身边听到这个名字的几个罗马大人脸上的困惑神态时,他微微一笑。抬眼看着一直站在对面,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科尼亚使者。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苏丹要我为他在奇利里亚的大动干戈付出赔偿,是吗?” “对!”使者用颇为生疏的希腊话大声喊着“苏丹陛下对于您乘着他的军队不再奇利里亚偷袭得手的行为十分愤怒,而且您不但让您的军队偷袭了曼齐克特,甚至还扶持一个苏丹国的叛徒成为那里的首领,这是对伟大的苏丹的蔑视和冒犯,”说到这里,使者微微转头环视着那些看着他的罗马大臣,然后最后才又把眼神转到伦格脸上“现在您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立刻用足够多的黄金换取苏丹的原谅,另一条,是聚集起军队,等待苏丹国最严厉的惩罚。” 使者的话立时让大厅里的罗马人一阵不安,甚至连默默的坐在角落里记录的书记员也愕然的停下了记录,他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使者,同时立刻望向听到这一切的伦格。 自从曼齐克特之战的耻辱之后,罗马在亚洲的土地,几乎成为了可以被科尼亚人随意切割的羔羊,随着小亚细亚和大片草原的丢失,罗马重要兵源地的易手让他们感受到了切肤之痛,而一直不能满足贪婪的科尼亚人却始终毫不停留的蚕食着罗马一块又一块的土地。 这让在罗曼努斯之后的几任皇帝都头痛不已,甚至即使到了号称英明的曼努埃尔皇帝时代,也只是在取得了对科尼亚人的摩耶黎河战役胜利之后,最终和当时的科尼亚苏丹签署了一个让步不少的协议。 而现在,罗马面对的,依然是那个令人生畏的科尼亚,但是现在却已经不是罗曼努斯时代。 没有一个罗马大臣认为现在的罗马军团能够再与科尼亚人进行一次摩耶黎河战役那样的会战,即使想到有一支强大的骑士团做为核心。他们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战胜科尼亚人。 人们错愕而不安的看着听到这些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盯着使者的伦格,从他的神色上,人们可以看出皇帝似乎在这一刻显出了罕见的愤怒,他的眼睛不住的在那使者脸上巡视,过了好一阵,伦格缓缓的开口: “你认为你可以代表苏丹向我们宣战吗?” “当然,我是真正的苏丹的王族,是苏丹的堂弟,”说到这儿,那个使者向身后招手,一个随从立刻举着一面旗帜走到他的身后“这就是我的族旗,而且这也是科尼亚最受尊重的族旗之一,所以我可以以苏丹陛下的名义和您谈判,而且我已经被授予权力,和平或者战争,完全由我来决定!” 科尼亚使者傲慢的大声宣布着,他透着轻蔑的眼神在那些罗马大臣脸上扫过,他知道那些人对他的畏惧,也知道这畏惧的根源正是来自对苏丹国的强大力量。 当他的眼神落在伦格脸上时,他可以收起了一丝丝的傲慢,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眼前的年轻皇帝。 在他看来,不论是之前所知道的艾萨克还是现在这个贡布雷。在强大的科尼亚苏丹国面前最终对只会用乞求来获得那短暂的和平,不过一想到在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前苏丹给他下达的命令,这位使者不由稍稍有些为难。 当伦格的军队如旋风般席卷过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的消息传来时,正在享受温柔的科尼亚苏丹因为愤怒而一气杀掉了陪侍在身边的几十个女人,当时手握滴着鲜血的长刀的苏丹发誓要用那个贡布雷的人头妆点自己宫殿外的旗杆。 当这个使者启程的时候,苏丹更是严令他向罗马提出必须交出那个贡布雷的条件,否则就是战争。 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当使者来到君士坦丁堡时,他要面对的谈判对手,却恰恰变成了这个他要带走的人。 这让使者不由既意外又无奈,不过他立刻想到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为苏丹国换取一部分赔偿。至少不能让自己在听到贡布雷这个名字就暴跳如雷的苏丹面前无法交差。 所以,要求赔偿的黄金数量被使者一下翻了一番,同时为了让罗马表现出对苏丹因为愤怒而杀掉的那些女人的赔偿,使者提出了要让罗马向苏丹国送去一万名女奴的条件。 “这样,大概苏丹陛下的怒火会有所减低吧……”使者心里这样想着,虽然他不知道这能不能让愤怒的主人平息一下,不过至少他可以少受一些苏丹可怕的斥责和惩罚。 这样的条件让所有听到的罗马大臣的脸上都终于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愤怒,他们的呼吸开始加剧,一双双的眼睛死盯着听到条件之后反而平静下来的伦格,当他们在罗马的尊严和科尼亚人的强大之前摆动,不知道该开口向皇帝进言时,伦格终于再次平静的开口:“苏丹要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是吗?” “正是这样,不过因为您现在的身份,”使者有些嘲讽的看了看那些大臣“所以我可以自己擅自做主稍微改变一些那些条款,要知道苏丹是希望用您的人头装饰他的王旗旗杆的。” “那我还真要感谢苏丹照顾了罗马和我个人的颜面,”伦格的声音平静得几乎听不出任何心绪的波澜,随即就在大臣们不知所措中,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使者面前“做为一个使者我想我不能对你过于苛责,所以我不会如之前那些皇帝一样可以羞辱你,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带着自认羞辱了罗马的得意回去。” 说着,伦格转身向守在门口的卫兵招手示意:“去把这个人送出君士坦丁堡,不过要用绳子把他的双手绑在他坐骑的尾巴上,他所有的随从都要这样做,而且要脱下他们的靴子,给他们的脚包上麻布让他们赤脚离开城市。”说到这里,伦格眼睛盯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使者“因为我不允许你们的脏脚玷污我的城市!” 伦格的话开始让使者没有明白,直到他听到身边已经响起了近卫兵链甲的声响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位年轻皇帝都说了些什么,他张着的嘴巴猛然抖动了一下,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大叫:“安拉在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在向苏丹国宣战,强大的苏丹国会把罗马撕成碎片!” 看着忽然回身盯着他的伦格,使者先是有些畏惧,接着一股勇气又再次让他一边从卫兵的挟持中挣扎一边继续大喊:”我会亲眼看着你跪在我面前求饶,我会要求苏丹赏给我亲手杀掉你的权力,为这个我可以让苏丹收回我的牧场和马群!你这个希腊小子。你完了!” 近卫兵带着护环的拳头狠狠砸在使者的嘴上,随着两颗牙齿猛然飞出,使者立刻满嘴血污的发出一阵痛苦喊叫,而这时他的那些随从也已经被其他卫兵牢牢控制,随着沉重的脚步,卫兵们挟持着这些人大步向外走去。 科尼亚使者依然口齿含糊不轻的喊叫着,当因为他大声诅咒伦格会因为给罗马带来灾难很快就会被罗马人杀掉时,大臣们不禁脸色苍白的相互对视起来。 而这时,伦格忽然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卫兵抬手示意,随着卫兵拖着那个使者再次回来,人们不由都担忧的看着伦格冷静的眼神。 他们知道这个科尼亚人显然已经触犯了无数罗马皇帝最为忌讳的东西,这时他们看着这个倒霉的使者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着一具尸体,同时他们的心中也不由在暗暗想着,该如何对付接踵而来的科尼亚苏丹国那疯狂的报复。 看着满脸血污爬伏在桌子上的使者,伦格把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你以为用这种,这种方式就能获得我的原谅那就错,你是在侮辱整个苏丹国……”使者一边喝着杯子里的葡萄酒,一边因为酒水刺激伤口而脸颊抽动着说着。 “我要让你看些东西之后再离开,”伦格冷冷的打断了使者的话,他从硕大的书桌上慢慢翻阅着一些文件,然后把它们随手扔在了使者的面前“也许有些东西你看不懂,不过我可以让我的书记员给你解释。” 伦格的话刚刚说完,那个一直躲在角落里头顶早早发秃的书记员就慌张的奔了过来,他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的眼神,一边低声向科尼亚使者讲解着那些文件上的东西。 看着他那谨慎畏惧的样子,伦格不由微微皱眉,他不禁想起了对他的意图一向理解颇深,用得更是颇为顺手的马克西米安,一时间对于自己身边缺乏人才的困扰让他不由觉得一阵无奈。 大臣们看到嘴角还滴着血丝的使者开始只是用愤怒盯着那些文件,可是随着一份份的翻阅,他的脸上开始变化起来,伴着那个书记员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他的神色开始变得越来越严峻。 当他看到其中一份文件上写着的东西时,这个始终忽然先是一愣,接着立刻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盯着伦格。 “污蔑!这是最无耻的污蔑!”使者大声喊着,同时用力挥舞着手里那份文件“我绝对不相信那些十字军是因为对科尼亚人的仇恨而来的,你这是在要挟!” “我想你看到了那个关于威廉公爵派出的朝圣团的文件了,”伦格始终平静的看着他“西西里的威廉公爵向圣地派出朝圣团,却最终在跨越了地中海之后被科尼亚人屠杀在半路,我相信这足以让这位公爵下定决心加入新的东征了。”说到这里,他从那些散落在桌子上的文件中随意寻找,随即拿起了其中的一份 “我相信你们认为屠杀西西里朝圣团的事没有人会知道,但是也许是上帝对我的启示,这一切却被我知道了,另外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我会相信萨拉丁已经和苏丹达成了协议吗,难道埃及苏丹的军队不是一直在和你们在北方边界上相互冲突吗?” 说到这里的伦格“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按在了使者面前:“我相信埃及苏丹一定很愿意看到你们和罗马之间的战争,更愿意看到你们的军队因为在罗马要塞前的损失而不得不从北方调走,而且很快你们要面对的将是新的十字军的怒火和报复!如果这就是你的苏丹希望得到的,那么你可以告诉他,罗马皇帝会让他满足! 我将御驾亲征再次兵临奇利里亚,不过这次我不会从海上走,我会从罗马出发,一直向着科尼亚城进发,直到让我们大家都看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伦格大声向着科尼亚使者宣布着,看着他那绝对不是恐吓,而是随时都会立刻发布命令,领军出兵的决然,科尼亚使者和罗马大臣们都不禁愕然失色! 没人能想到伦格会在这种时候以如此强硬的态度面对科尼亚的使者,更没人想到他居然会以更加令人吃惊的战争威胁那个令几任皇帝为之头痛的国家。 科尼亚使者黝黑的脸上挂上了一抹错愕,即使已经完全听清了伦格说的什么,可他还是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他意外的回头看向其他人,当他看到那些和他同样意外莫名的脸时,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安拉呀,这个人在说什么呀。”使者想要抬手指向伦格,但是他的手臂立刻被身边的近卫紧紧抓住,同时他看到伦格忽然抬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我相信你的主人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不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否则你会无法回去交差的,”伦格慢慢把桌子上的地图向使者推去“你们和我一样清楚埃及苏丹对你们的威胁,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主人敢于同时和处于科尼亚两边的敌人作战吗?如果那样,我倒是很愿意和你的主人在战场上见面,因为那将是罗马人彻底报复的时候。” 伦格毫不留情的奚落着科尼亚使者,同时他的手随着在地图上掠过,直接指在了曼齐克特。 当看到那个地名时,使者的脸上忽然微微一颤,但是即便只是如此,可是已经足以让他为自己的失态而懊恼不已。 但是伦格却显然并不想就此放过他,随着在代表着曼齐克特的地方微微敲击,伦格轻轻吐出了一个让使者暗暗心惊的名字:“我相信在曼齐克特有一个叫图戈里里的人,一定让你的苏丹头疼的很。” 听到图戈里的名字,科尼亚使者之前一直保持的冷静终于开始动摇,他嘴里微微吐出一声含糊不清的诅咒。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伦格要把曼齐克特轻易让给图戈里。 但是事实上那个亚尔斯兰的后裔却在那个地方干得的不错,虽然因为遥远闭塞只能时不时的听到关于一些零星消息,但是图戈里所做的一切,却逐渐显露出了他的作用。 以亚尔斯兰王子孙的名义在曼齐克特宣布独立的图戈里,成为了科尼亚苏丹国最大内战的发起者,而这个在历史上原本只是骤然出现就立刻被消灭的叛乱者,已经因为伦格的出现,俨然成为了科尼亚苏丹的心腹大患! 这一切都让科尼亚苏丹感到愤怒暴躁,而最令他感到不安的,则是来自南方的萨拉丁! 正是为了对付萨拉丁,科尼亚苏丹派出他的使者,试图用恐吓令北方的罗马人不敢有所异动,而且他也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一切完全可以实现。 “但是我的主人,也许您想错了,”看着眼前那些文件和地图,使者暗暗呻吟“也许您最大的敌人在这里……” 第八十五章 沸腾的岁月(上) 伦格没有在给科尼亚使者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他随意的示意侍卫把他待下去,然后就再也不闻不问的开始继续下面的工作。 听着使者愤怒的抗议,伦格却已经不再把这个放在心头,事实上当其他人对科尼亚人的到来感到不安时,他却没有丝毫的担忧。 没有人能象他那样,清楚的看到正处于鼎盛时期的科尼亚苏丹国,现在却也同样正处于一个充满混乱的动荡之中。 外表强大而令人生畏的科尼亚,即将面临的是同样让他们感到麻烦的十字军,而伦格知道,就在即将到来的新的十字军浪潮之中,就有一个虽然和著名的三名王相比未免黯然失色,但是在手腕和智谋上却丝毫不逊于那三个已经享誉基督世界的人,正窥伺着由小亚细亚通向东方充满危险,却更铺就着财富的道路。 这个人,就是西西里的威廉公爵。 而就在不久前,科尼亚人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却很莽撞的袭击了威廉派出的朝圣团。 在把这个以朝圣名义做为探寻向东方的商路发展的队伍屠杀殆尽之后,科尼亚苏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树立了一个大敌。 尽管不论声望还是权势威廉都无法和他的紧邻腓特烈相比,但是即便是远居深宫的苏丹也知道,这些来自意大利城邦的君主们,依靠着他们圆滑的生意手腕为自己积敛了庞大的财富。而这些财富换取来的,并不只是舒适的生活,还有足够让他们驱使的雇佣军。 这让苏丹不由感到阵阵头痛,在国内已经出现了一个阿尔斯兰后裔暴动的不利局面时,科尼亚苏丹已经实在不愿意再和任何未知的敌人抗衡,而更让他担忧的,是来自南方的萨拉丁。 正是这一切的内忧外患,导致了科尼亚苏丹为了稳固自己在北方的边境,而不惜冒险向罗马派出使者。 依靠着多年来已经对罗马所形成的优势和在罗马人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威胁,苏丹相信这次也一定能让那个一直不太老实的北方邻居听话一些,甚至如果可能,苏丹还奢望着能从那个外表庞大,却已经虚弱无比的巨人身上捞取到一些意外的好处。 正是这种想法,让苏丹在内忧外患的侵袭下,依然大胆的派人用强硬的态度威胁着罗马,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待他的使者的,并不是那个艾萨克,而是让他痛恨不已的贡布雷。 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现在局势的伦格,很轻易的就看穿了科尼亚使者的外强中干,所以当他用完全出人意料的强硬态度回应时,所有人都不禁因为皇帝这完全令人吃惊的举动而震动不已。 这个在所有人看来简直就是疯狂的举动,却让伦格很随意的做了出来。 而且在那些大臣看来,对于这看似冒险甚至随时会引发一场战争的选择,皇帝不但没有丝毫担忧,而且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能够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只是因为伦格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也知道科尼亚苏丹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被卫兵拉扯似的带下去的科尼亚使者,成为了让罗马人也为之畏惧的榜样。 那些之前始终沉默不语的大臣,用畏惧的眼神偷偷窥视着低头工作的伦格,他们不知道皇帝这时在想些什么,而有些人一想到之前在接见使者之前,自己甚至提出过一些要帝国向科尼亚人屈服的建议时,他们就开始担忧起来。 他们无法忘记艾萨克二世是如何对待那些违抗他意志的人的,这就让那些大臣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忧心不已。 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伦格在心里暗暗诉着苦。 他不能不承认,和统治一个帝国比较起来,之前领导一个庞大复杂的教团简直就如同一个有趣的游戏。 至少在教团里,他要面对的,是人们更为简单的关系。 那些追随他的人忠于他,服从他,甚至很多人以能够为他战斗流血和传播他的教义而牺牲为荣。 但是,当统治的对象变成一个帝国时,他要面对的就复杂了不止千百倍。 伦格能感觉到那些大臣偷偷看着他的那种不安神态,不过他并不准备回应他们,不论是惩罚还是安抚,这时都不是他应该做的,或者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也根本没有时间让那些大臣选择是对他崇拜还是畏惧。 罗马多年来积重难返的弊病,就如同一个个决堤了的口子般摆在伦格和他的伙伴们面前,而这一切却需要他们在这些口子还没有让罗马这座大堤彻底崩溃前尽力补救。 他还记得当瑞恩希安看了关于希腊大区的军备奏报之后,因为愤怒而失口大骂的情景,而那些来自其他军区的一份份的奏报,则让伦格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罗马要比他想象的糟糕的多。 来自西西里人的骚扰,让希腊的沿海几乎变成了那些城邦国家没有设防的后院,虽然迄今为止,那些雇佣军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希腊登陆,但是一些沿海岛屿已经逐渐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而希腊几个军区的总督们则在这种局面下素手无措,他们只能顽固的守护着希腊本土不受到西西里人的侵犯,但是在那种令人沮丧的守势面前,不但西西里人变得狂妄起来,甚至连撒丁人也开始绕过整个意大利半岛,向希腊伸出了贪婪的脏手。 面对这种令人沮丧的局势,伦格知道时间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也正因为如此,当那些罗马大臣还在习惯的等待皇帝稍微做出暗示,好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伦格却已经迅速的投入了新的工作之中。 重新审查来自君士坦丁堡的一些显然并不需要的工程进度,调整近乎苛责的关于一些近军区向首都缴纳的实物税的税率,同时还要发布命令召集附近军区的常备军换防…… 这一切都让伦格和瑞恩希安一天的时间变得短暂无比,往往当天还没有亮时他们刚刚起来工作,但是还没有等他们觉得需要休息的时候,悠长的白天已经消失,而夜晚却又早早的来临。 皇帝近似追赶时间般的工作,让很多大臣感到意外,他们在被迫也告别了罗马人已经形成的懒散缓慢的习惯同时。也不由对两个皇帝那令人吃惊的旺盛精力感到诧异。 特别是当一些喜欢流言蜚语的人们在大街上说,居然看到瑞恩希安皇帝在一天的繁忙工作后,还能带着他的保加利亚公主坐着按照古罗马形状仿制的马车畅游君士坦丁堡之后,人们不禁在暗暗感叹的同时,也不禁对皇帝们的生活感起了兴趣。 就如同后世那些总是为民众提供各种可资闲谈话题的王室一样,君士坦丁堡人喜欢或者干脆说是热衷于谈论关于皇室的一切。 他们总是对皇帝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和开始宠信某个情妇而津津乐道,而某段恋情的出现,则成为了很多多愁善感的的音乐大师们谱成的乐曲和戏剧,在君士坦丁堡大大小小的剧院里演出。 而这种公然拿皇帝的生活取乐的行为,却得到了民众最大的欢迎,人们总是在这种时候穿上他们的好衣服,一边兴高采烈的赶赴剧院,一边借机向旁人夸示自己衣服的时髦和高贵。 不过,随着瑞恩希安皇帝最近和他的保加利亚公主的举动,君士坦丁堡里最近流行的,是一种复古浪潮,人们重新披上了白色的搭袍,穿上了用小皮带系着的凉鞋,这让很多人似乎又回到了罗马昌盛的时代,然后他们开始用一种普遍的猎奇心理,赶赴那些剧场,为的只是看上一场关于伦格皇帝和他那个令人着迷的塞浦路斯女子爵之间的爱情演绎。 似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君士坦丁堡人放弃享受的习俗熏染着每一个人,但是就在这种看似一切又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的繁华中。另一股已经逐渐不同的风气正在缓慢而坚定的改变着君士坦丁堡和他的人民。 随着炎热而略显动荡的七月很快过去,开始早早的感受到些许凉爽的君士坦丁堡人开始渐渐的迎来了一些与之前不同的东西。 他们感觉到了威尼斯人明显的甚至是有些刻意的善意,而就在人们认为这是由于那连续半个月的封锁带来的好处时,另一个消息又让君士坦丁堡人感到了新的意外。 一座叫做“银行”的“商业协会”出现在了君士坦丁堡城里,不过和之前所有的商业协会不同的是,这座银行却只对那些威尼斯人、热那亚人还有比萨人开放。 罗马人不知道这个银行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却可以看到很多法兰克人以一种犹豫忐忑的心情走进去,然后他们又以另一种忐忑不安却又难掩兴奋的神态走出来。 而随着这些令罗马人不喜欢的法兰克人开始在那个银行里进出的越来越频繁,罗马人却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生活也在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被帝国政府召集起来,除了之前必须服的劳役之外,服役之后的有偿工作也开始多了起来。 而且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即便是在君士坦丁堡城外专门靠犯人工作的采石场上,也开始出现了靠赚取工钱而忙碌的工人。随着那一船船早已闻名欧洲的珍贵大理石送上货船,远赴大海,人们换到手里的是让他们为之喜悦多多少少的银币。 而最让君士坦丁堡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发现进城的外省人似乎逐渐多了起来,虽然还只是附近一些近军区的人,但是他们的日子却显然好过了不少,甚至有些富裕的农民,居然也穿起了在首都颇为流行的复古罗马装。 用获取到的巨额贷款做为向附近军区的农民缴纳的实物税的补贴,这个让康尼努斯坚持予以反对的命令,被伦格以一种令人意外的强硬态度推行了下去。 当康尼努斯为此大喊大叫着说这样会让那些农民再也不肯老实的缴纳实物税时,伦格却只能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这个财政大臣。 甚至即使是瑞恩希安也对伦格的这个举措感到不解,出于一个贵族的天性,他无法理解伦格为什么要向那些理应缴纳重税的农民,提供那样一笔完全可以做更多事情的巨款,当他把这一切归结为伦格的农兵出身时,伦格在私下里向他袒露了隐藏许久的心声: “为什么那么多的罗马皇帝都禁止外国商人进入帝国内陆呢,不就是担心他们会和那些军区总督相互勾结吗?或者你告诉我,难道你当初不就是用这种方法帮助还在耶路撒冷的我吗?”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不由露出了沉思,他知道伦格对他在耶路撒冷的出手帮忙并不十分高兴,或者说他们双方也都知道从那个时候起,瑞恩希安并没有存着什么好心。 当初那个试图在圣地把一切都搅浑的奸商,这时已经成为了罗马的皇帝,而那个被他利用的人则成为了他的伙伴,这一切的变化让那段过去在其他人眼里变得扑朔迷离,但是对两个当事人来说,那却是始终不曾忘记的过去。 “你认为用这种方法就能阻止那些商人?”瑞恩希安不解的问。 “从现在开始,我不需要那些军区总督掌握缴税权,我们要自己派出帝国的收税官,而且我们的贵族,平民将有一个属于罗马自己的银行。” “上帝,你难道要在罗马也建上一个那‘东西’?”瑞恩希安向着宫外那座被命名为“法兰克亚银行”的方向歪了歪脑袋“如果那样,我们需要多少你所说的保证金?要知道现在帝国国库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大笔钱供你使用。” “可是,我们不是从那些商人那里得到了这样一笔钱吗?”伦格忽然用一种瑞恩希安很陌生的狡猾神态眨了眨眼。 “可是那笔贷款……”瑞恩希安苦笑着想接着说下去,可随即他脸上渐渐变得呆滞起来,然后他嘴里喃喃的吐出一句话:“我的上帝。你不会是要榨干那些法兰克人吧……” “对,我就是要那么干。”伦格笑呵呵的看着似乎开窍了的瑞恩希安。 “可那些是威尼斯,热那亚还有比萨人的钱。”瑞恩希安有一种似乎要晕倒的感觉。 “没错,”伦格随手一拍共治皇帝的手臂“不过现在那些都是我们的钱了。” 炙热的七月,如火的七月,充满了激情和狂热的七月,当七月终于过去,略显凉爽的八月终于到来时,君士坦丁堡圣宫里也迎来了最为惬意的时光。 在历史上曾经有一位罗马皇帝因为喜欢这种凉爽的感觉而宣布从此罗马只有八月,不过统治地中海的帝王却显然统治不了更加崇高的大自然,所以这个命令很快就随着地中海秋风的来临而与影无踪,只留下做为笑柄的谚语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里经久流传。 不过凉爽的八月的确是这座堪称世间杰作的奢华皇宫中最令人满意的一段时光,躺在铺着用抽去了粗筋的细亚麻编织的凉席的睡椅上,小口的喝着刚刚从地窖里送上来的塞浦路斯葡萄酒,同时让身边的侍女为自己点上一小炉薄荷香,这让半靠在高高的凉亭里的玛蒂娜有一种要睡去的惬意。 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玛蒂娜发现自己越来越贪睡,不论白天晚上,她总是像一头冬天的小猫般把自己倦在一起打着瞌睡,而每当她睁开眼睛时,她却又总是在一阵寻找之后,很失望的发出叹息。 对主人的心思十分了解的女侍看着玛蒂娜郁郁寡欢的样子,同样只能用无奈的叹息面对。 开始,这个女侍很顽固的相信子爵,或者应该说是皇帝是被那个塞浦路斯女子爵勾引了去,这甚至让她不惜冒险穿过陌生的宫殿去探寻了一番。 但是让她意外的是,所有人都能说出这将进一个月来皇帝在什么地方,那就是那间已经在君士坦丁堡出了名的利奥厅。 所有人都知道在进入皇宫之后,年轻的皇帝根本没有享受哪怕一天的奢华,就把自己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之中,而他每天所经历的一切,让很多苦修僧都不得不暗自叹息,自愧不如。 “难道这就是一个皇帝该做的?”女侍一边把一小块苹果递到慵懒的玛蒂娜嘴里,一边低声抱怨着“据说艾萨克皇帝以享乐出名,甚至他个人的豪华城堡和游船多得可以让人嫉妒得发狂。可是我们现在的这位皇帝,居然每天只靠吃黑面包和清水过日子,难道他是个苦修僧吗?” “他是我的未婚夫,”玛蒂娜微微撅起嘴唇,很不高兴的看着女侍“他要为他的人民做出榜样,君士坦丁堡人都太奢华了,甚至是在浪费他们的财富。” “可是那也不能让自己变成那种样子,要知道他已经有四天没有来看过你了,”女侍小声说着,同时她的眼神望向玛蒂娜早已鼓胀起的肚子“而且他一直没有对你说究竟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这难道不是很糟糕吗?即使是圣子的孩子,如果没有一次经过神甫授礼的婚礼,也是不合法的。” “闭嘴!”一直只是显得慵懒的玛蒂娜忽然愤怒的大叫了一声,随着她猛的一掀,摆放在旁边点着薄荷香的名贵玛瑙炉立刻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同时她向着自己的女侍大声呵斥着“你在诽谤我的未婚夫,你在诽谤罗马的皇帝!你这个不知进退的女人,我要让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女侍显然被女主人突然的大怒吓呆了,当她终于惊慌的跪下为自己辩解这一切都是为了主人时,玛蒂娜愤怒的从睡椅上艰难的坐起来,用愤怒的声调呵斥: “你只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你想依仗我的权势享受到荣华,可现在看到我好像失势了就开始不安了?那你可以到那些得宠的女人身边去伺候她们,去那个海盗的身边吧,她现在不是正享受这份宠爱吗,难道她不是正霸占着我的未婚夫吗?上帝呀,惩罚我吧,别让我的孩子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玛蒂娜的怒斥最终变成了哭泣,她痛苦的趴伏在睡椅上不住的大哭着,这立刻吓得四周的女仆手忙脚乱起来,而跪在地上的女侍早已经慌张的爬起来,她把玛蒂娜抱在怀里不住的安慰,但是换来的却是女主人更悲惨的嚎啕。 “安静一下吧,看在上帝份上,你会让你的孩子受伤的,”女侍惊慌的安慰着,同时她大声吩咐女仆们快去叫御医,到了后来她好像忽然下定决心似的把女主人交给其他人,然后急匆匆的向着利奥厅的方向奔去。 当女侍经过千辛万苦般的跋涉,挤过一群群等待召见的大臣和各地使者之后,她却被几个神色严峻的近卫军士兵拦在了利奥厅的走廊里。 穿过走廊尽头一个小小的待觐室,就是罗马皇帝办公的房间,但是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却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尽管女侍一再声明自己的身份,但是近卫兵却依然不容质疑的毫不通融,这让女侍在愤怒的同时也感到了一阵恐慌,她开始害怕真的如玛蒂娜所说的因为失宠而被冷落,而这更加坚定了她要立刻见到皇帝的信念。 “陛下正在召见重要人物,所以您现在不能去打扰陛下,夫人。” 近卫兵严谨的回答让女侍的怒火几乎无法发泄,但是一想到让人担心的女主人,她在犹豫半天之后,终于难以克制的喊叫起来: “上帝难道还有什么比皇帝的未婚妻更加重要的吗,要知道即使是子爵自己也说过,我的女主人是为他孕育王朝的人!” 女侍的叫喊立时引起了附近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愕然的看向这个在这里很罕见出现在这里的女人,同时听着她愤怒的喊叫,人们已经隐约猜到她的女主人究竟是谁。 年轻而且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近卫兵,显然被女侍的这种举动搞得一片狼狈,他们看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女人,只能不停的握着长矛向后退去,当一个卫兵已经退进了那间小小的待觐室时,他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婀娜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即便在刻意掩饰,但是所有人还是能从阿赛琳那透着红晕的脸颊上看出,她显然在压抑着一股难掩的激情。 女侍显然因为眼前出现的一幕感到意外,她错愕的看着阿赛琳,当她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近似诅咒的喃喃自语后,她的脸上随着阿赛琳身后出现的一个身影立时变得一片惨白。 伦格平静的站在门口,望着愕然注视着他的女侍,当他看到那些刻意回避,却总是偷偷看过来的眼神时,他不由轻轻皱眉,对于君士坦丁堡人那喜欢流言蜚语的习惯,他不但早有所闻,甚至已经从阿历克斯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在城市里正在流传甚至已经编成戏剧的所谓趣闻。 但是现在,伦格却并不想为这个操心,当他看到女侍那似乎透着愤怒的眼神时,他不由再次微微皱眉,然后抬手向似乎在看好戏的阿赛琳轻轻示意。 “我想你应该去做你的事情了,”伦格有些没好气的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说,对于阿赛琳那似乎总是透着讥讽的神态,伦格更愿意现在把她打发得远远的。 “你应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疼爱未婚妻的好丈夫,”阿赛琳用一种古怪的笑容向着伦格轻轻一笑,不过当她掠过那个气愤的女侍时,她又忽然回头低声说“不过你实在不是一个好情人。” 说着,她如风般忽然转身,就在那些异样的眼神中穿过走廊,在人们各种神态的注视下傲然走出了利奥宫。 “陛下!”看着走远的阿赛琳,终于鼓起勇气的女侍大声喊着,当她看到伦格望过来的眼神时,她原本鼓起的勇气立刻消失,同时嘴里不住的发出一声声毫无意义的唔鸣。 无声的发出一声叹息,伦格慢慢走到了女侍面前,在略微沉吟之后,他低声说:“去告诉玛蒂娜,今天晚上我回去看她,让她不要着急。” 说到这里伦格再次抬头看向那些似乎翘起耳朵在听着这边发生了什么的那些人,在再次无奈的叹息一声之后,他不再理会还僵硬的愣在门口的女侍,转身向着房间里走去。 房门在伦格身后悄然关闭,一时间走廊里立刻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嗡鸣。 到了这时,女侍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似的发出一声低叫,她过头看着那些望着她的人们,心底里不由冒起一阵恐惧。 第八十六章 沸腾的岁月(中) 赫克托尔神色平淡的站在房间里等待着重新走进来的伦格。甚至当外面传来那不小的低声议论时,他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只有在当看到伦格轻轻皱着的眉头时,他才很随意的问着:“那么陛下,您的加冕礼和婚礼是不是也应该尽快准备好了呢,要知道现在连那些威尼斯商人都十分盼望您的加冕礼能尽快进行。” “他们是希望尽快看到罗马的环玺盖在我对他们的许诺上。”伦格略带讥讽的笑了笑。 威尼斯人近乎喜欢独占的天性,让他们无法忍受别人和他们一起享受来自罗马的优渥待遇,看着那些热那亚人,比萨人,西西里人甚至还有博洛尼亚人争相恐后的涌向君士坦丁堡的各处政府,他们就好像看到自己辛苦得来的美味被人分食一样的痛苦。 同时在君士坦丁堡里的其他地方的法兰克商人们,也都开始他们通过各自认识的熟人和关系与罗马政府频繁接触,虽然他们还一时间无法理解那个“银行”究竟和之前的商业协会或者高利贷生意有什么不同,但是罗马内陆的贸易权和免税,甚至是持税权的诱惑也让他们疯狂的追逐着这个令他们垂涎的果实。 这就让威尼斯人更加不安,他们不停的打探着罗马的两位皇帝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正式加冕。 甚至为了能尽快促成这一切变成现实,他们已经用很谨慎而又绝对不会让对方感到被轻视的方式,向两位皇帝的大臣们表示,考虑到罗马现在并不很富裕的财政,为了表示对皇帝们的尊敬和友谊,愿意为即将举行的加冕礼“尽一份力”。 这种别人掏钱,自己风光的美事让身为财政大臣。正为如何节省下加冕礼的巨大开销,却又不能损伤到帝国和两位皇帝颜面的康尼努斯高兴不已。 同时,当确定了威尼斯人的确愿意为了这档子事埋单之后,康尼努斯开始在头脑里幻想着,是不是继续暗示一下,也许那样连接下来皇帝的婚礼费用,也可以省下那么一大笔钱了…… 但是现在,一个让很多人都感到尴尬的事情却让这一切似乎显得有些变味。 一直因为工作而忽略了未婚妻的皇帝,曾经让很多人为之感动,但是当很多人在玛蒂娜的女侍无理的闯进皇帝办公的宫殿之后,却开始怀疑那位美丽的女子爵,居然有那么长时间和皇帝在房间,究竟是在干什么。 君士坦丁堡的谣言是十分令人恐怖的,尽管在走廊里看到这一切的几乎都是帝国重臣或者是行省特使,但是这也不能阻止这些人的嘴巴。 于是很快的,不但身在宫中的玛蒂娜立刻从女侍嘴里听到了这一切而气愤的用绝食来抗议,甚至到了夜晚,连一直在索菲亚大教堂里为皇帝祈祷的约翰.克马特大牧首,也听到了那添枝加叶绘声绘气的描述。 这让这位新任大牧首不禁暗暗担忧不已,他立刻放弃了原定要举行的一次主教布道,亲自进入皇宫,很正式的提出要觐见皇帝陛下。 这几乎是自两位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让宫里的仆役着实忙活了一大阵。 他们把君士坦丁宫立刻打扫得一尘不染,在征得了皇帝允许后,还立刻在大牧首经过的路上,铺好了奢华的紫色羊羔毛描金地毯。 为了能让上帝在世间的代理者好好交谈,他们很谨慎的把大牧首的座椅用结实的大理石板垫高。这样看上去才显得双方的平等。 当这一切都忙完之后,已经接近傍晚的晚餐也已经在君士坦丁宫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准备停当。 虽然因为时间过于紧张而不能使用经过充足熏制的烤孔雀,但是一只刚刚经过蒸煮,还透着白嫩肉芽的熟孔雀还是很及时的送上了餐桌。 而当两个仆人端着一个硕大的,几乎可以称为大树的牛油灯蜡台,踩着桌子把它摆放在中间时,手忙脚乱的膳食首领才终于抹着头上的汗水长长的处了一口气。 “大人总共四十四道菜,如果您需要清单我会立刻给您送来的。”膳食首领小心翼翼的看着有些好奇的望着长条桌子上那琳琅满目的菜肴的阿历克斯,同时他的心不停的咚咚跳着。 因为是第一次为皇帝准备比较正式的晚餐,而这又将是未来是否能胜任皇帝加冕礼和婚礼宴会的前奏,膳食首领几乎是在这只有四十四道菜的小宴席上使出了全身的本事。 同时他也挖空心思向那些皇帝身边的近卫兵打听陛下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美食,可是他听到的却都是一些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东西。 这让他认定这位皇帝一定很难伺候,至少让他觉得和瑞恩希安陛下比较起来,这位伦格皇帝对食物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苛责。 因为之前伦格那几乎只是随意的生活方式让这位首领一直无缘和他接触,所以当听到皇帝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习惯时,膳食首领就不能不相信自己遇到了一个很难伺候的主人,而且当他听说连一向以喜欢享受出名的瑞恩希安皇帝都随着这位陛下的饮食习惯一起吃喝时,他就不禁对这位皇帝究竟有什么样的要求惶恐不以。 所以当他看到阿历克斯出现时,他立刻谨慎的走上去,一边小心伺候。一边不停的询问,希望能从这位近卫军统帅的嘴里听到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没有黑面包?”阿历克斯有些奇怪,他一边在餐桌上寻找随口问着,不过他却没想到他这随意的询问立刻让膳食头领的脸上一阵惊慌。 “黑面包?”膳食首领先是一愣接着就脸色一阵惨白“上帝,我不知道陛下喜欢塔里吉亚的黑面包,而且宫里的塔里几亚黑麦也没有了!上帝,陛下会为这个砍了我的头的!” 首领嘴里发出如见到世界末日般的惨叫让阿历克斯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他立刻不停的安慰着神色激动的膳食首领,同时连说带比的希望让他明白,皇帝不需要什么塔里吉亚黑麦做的塔里吉亚黑面包,陛下只要外面集市上随便一个铜币就能买到半普尔的那种“玩意”就可以了。 可是让膳食首领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却并不容易,直到随着一声房门的开启声,几个人一边低声议论一边走进房间,膳食首领才惊慌的闭上了嘴巴。 看着和大牧首一起走进来的两位皇帝,膳食首领在阿历克斯的示意下立刻带着他们的手下手忙脚乱的退了出去,然后他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提心吊胆的等待着。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听到皇帝因为没有黑面包而不悦的咆哮声。 这让膳食首领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点,同时在他心目中,至少认为这两位皇帝,要比他们的前任好伺候的多了。 事实上,这时餐桌上的那几位几乎不知道摆放在他们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从开始就只是抓起离得最近的一块硬奶酪夹着面包塞进嘴里的伦格,不停的低声向克马特解释着自己的一些意图,而不时从另一边加以补充的瑞恩希安,这时则已经完全陷入了对未来的兴奋之中。 即便是做为上帝的仆人而需要以稳健保持形象的克马特,也在这两个人的描述中显得激动不已,至于之前他为什么要来匆忙的觐见伦格的理由,早就被这些人忘得一干二净。 “陛下,我不能不说这个想法的确是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克马特随手拿起一条熏鸽子腿送到嘴边,不过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把它放在桌子上“不过我要知道的是,您究竟要派谁来完成您的这个大胆的计划。要知道公教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而现在整个地中海都被法兰克人控制着,甚至连帝国的希腊海岸都一直受到西西里的人侵扰。” “我相信佐薇小姐会让我们的这个计划变得容易很多,而且就在今天我刚刚得到了她的支持。” 伦格详细的解释着,不过他的话却让大牧首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觐见皇帝的本意,在略微沉吟之后,约翰.克马特用谨慎的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陛下,您知道玛蒂娜公主在罗马人心目中有着非常独特的地位,她所受的苦足以让人民对她产生一种甘愿膜拜的尊敬,所以……”说到这里,大牧首略显清瘦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出一丝尴尬,他一边在心里寻思着该使用什么样的词汇而不会冒犯皇帝,一边为自己身为正教教尊却要为这种事情出头而懊恼不已“所以能否为了您的人民和殿下本人还有她的孩子,而多多考虑到公主的感受。陛下,请您相信这绝对不是冒犯,不过如果在获取快乐的同时能稍微有所顾忌,我相信会让很多人感到愉快的。” 克马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注意着皇帝的表情,当他看到伦格先是略微错愕,然后露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时,他不由为自己是不是让皇帝感到不快而略显不安,但是他却不能不尽力让皇帝知道正在发生的一起,毕竟对克马特来说,任何对皇帝不利的言论都能让他感到不安。 “大牧首。我相信您一定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谣言,不过我也相信这丝毫无损于我和某位夫人的名声。”伦格看着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严肃的大牧首,不过他终于还是向一直坐在长桌对面的赫克托尔抬手示意,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的葡萄酒开始独酌起来。 “大人,之前我一直陪着陛下和佐薇小姐在房间里,而且我们讨论的正是刚刚向您说的那些东西,”赫克托尔向克马特解释着“而且女子爵小姐也很愿意为这一切尽力。” “你是说,塞浦路斯的正教主教的任命?”克马特立时变得激动起来,当他早先气势汹汹来找伦格理论的时候,听到的却是一个让他振奋的消息。 伦格居然决定向已经被公教控制了将近七十多年的塞浦路斯,派出一位由君士坦丁堡任命的主教! 尽管在这位主教的人选上克马特并不是十分满意。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这个举动本身已经足有让他感到兴奋无比。 当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始之后不久,原本归属罗马的塞浦路斯就成为了那些从欧洲蒯越地中海而来的十字军的中转站。 随着那些十字军越来越多,这个原本只是借用的中转站逐渐变成了十字军的专属地,而当他们堂而皇之的请求梵蒂冈派出一位主教时,君士坦丁堡的正教教会立刻陷入了一片自身的愤怒和来自国内民众的指责之中。 而随着之后罗马的动荡和对那些法兰克人失去控制,特别是自罗马努斯皇帝死后,再也无法低语法兰克人蚕食的塞浦路斯终于彻底落入了十字军的手中。 而随着塞浦路斯,利姆诺乌斯等一些大小岛屿的丢失,罗马在地中海深处的势力也变得越来越薄弱,随着艾萨克时代罗马在地中海深远海域的最后据点萨摩斯岛的丢失,罗马几乎彻底失去了在地中海上的势力。 而现在,伦格要向塞浦路斯派出一位主教的举措,显然让克马特看到了早已在地中海上变得式微的正教的希望,这让他再次立刻忘记了之前自己来见皇帝的初衷,完全陷入了一阵难掩的喜悦之中。 “大牧首大人,我相信陛下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塞浦路斯人本身对陛下的敬仰就足以让这一切变成现实,而且我们还可以得到佐薇小姐的舰队的支持。” 赫克托尔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他先是向坐着的三个人微微致歉,随后开始挪动起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些菜肴,没有一会,一副简单的地图已经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我的大人们,我们显然是在一个很让人兴奋的时代,”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算是微笑的抽动“之前艾萨克对罗马的损害却让我们有机会成为这个帝国的拯救者,这不能不说是所有参与者荣幸,”说到这里,他向微皱眉头的瑞恩希安耸了耸肩膀“请原谅陛下,这的确事实。” “大概我也应该为自己是这样的罗马拯救者而自傲。”瑞恩希安无奈的回答。 “事实上大人们,让塞浦路斯重新成为帝国的一部分还能让我们为希腊做些事情。”赫克托尔脸色严峻的向克马特解释着“西西里人一直在骚扰希腊沿岸,他们的贪婪和野心总是不能满足,甚至连撒丁人也开始窥伺希腊,我们已经丢失了一个保加利亚,难道连希腊也要丢失吗?” 在说这些的时候,赫克托尔的声调不高,但是不止是克马特甚至连瑞恩希安也不由露出了些许激动。 虽然从没承认过自己是希腊人。但是东罗马帝国那受希腊巨大的影响而形成的文化,却让东罗马人把希腊当成了自己的故乡和根源。 赫克托尔的话显然刺到了他们内心中最敏感的东西,而且随着白化病人手里的一个穿烤鸡的铁通条在代表塞浦路斯的碟子和代表希腊以及地中海北岸的那些杯杯罐罐之间滑动,他们的眼中开始闪动起一丝丝的野心的火焰。 多年来威尼斯人依仗着他们强大的舰队令罗马不得不做出各种让步,而现在随着一支同样强大的塞浦路斯舰队在金角湾里游弋,罗马的统治者们似乎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 征服地中海沿岸,让整个地中海成为罗马人的内湖,这个多年来不知道被多少罗马皇帝视为梦想的目标再次出现在罗马人的面前。 尽管为了这个目标,罗马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但是每当机会来临时,都无法阻挡罗马人向它走去。 而现在,这个目标显得似乎更加近了一些! 对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的优渥政策显然开始让他们看到希望,而那些没有得到罗马支持的城邦商人们在贪婪的驱使下,也在不停的向着罗马源源不断的涌来。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城邦之间那并不融洽的关系,不论是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比萨人,博洛尼亚或者是撒丁人,在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意大利人之前,这些只为各自利益谋取黄金的商人眼中,根本没有祖国和可供他们效忠的人。 正是这一点,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伦格,下定了向地中海进军的决心! 两位罗马皇帝与正教大牧首的第一次非正式会面,是在一种融洽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在整个宴会期间对关于帝国未来的畅想和憧憬,也让大人们做出了令人满意的决定,只如此类,等等等等…… 这样的议论很快就在那些在皇宫中等待的大臣和行省使者之间流传了开来,虽然人们实际上的确不知道大牧首究竟向伦格皇帝陛下说了什么,不过随着皇帝终于离开呆了将近一个月的利奥厅而移驾后宫,人们不禁又开始了新的议论和猜测。 一丝些微的凉意在深夜中掠过空荡的走廊,伦格缓缓的在大理石地面上走着,看着一路上从身边掠过的那些暗影中的花草和不时出现在黑暗中的嶙峋怪石,伦格心中不禁暗暗寻思,究竟有多少罗马皇帝是在这样的夜晚被人暗杀,而又有多少更加隐秘的宫廷秘辛发生在这座庞大深邃的皇宫之中。 和那些欧洲的宫廷不同,君士坦丁堡的皇宫从开始就掺入了充满东方神秘味道的东西。 在这座巨大如迷宫般的圣宫之中,甚至即使是到了千年之后,还会有考古学者时不时的发现一些早年间被人遗忘的密道暗室。 而随着历任罗马皇帝的扩建,这座皇宫也逐渐变成了他们享受奢侈和藏匿情妇的好地方。 之前伊莎贝拉在皇宫中突然消失却又忽然出现的事情,尽管曾经引起不小的轰动,但是却并没有让君士坦丁堡人过于吃惊,或者说在这座神奇的城市里,更加奇怪的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伦格还记得在前世时就听说过有一个罗马皇帝因为垂涎他的一个同胞姐姐的美色,而让这位已经有了丈夫的公主在圣宫中平白失踪的事情,而人们再次发现这位公主的时候,却已经是她因为为自己的弟弟生育孩子而难产死掉的尸体。 这一切都让这座外表巍峨,内里却充满污垢的皇宫蒙上了一层外人无法看清的面纱,而现在,他却正走在这座迷宫当中,而且还奇迹般的成为了这座号称基督世界最雄伟富有的皇宫的主人。 “我的上帝……”一声低低的惊呼从前面的一个凉亭里传来,就在近卫兵立刻把伦格围在中间时,几条身影立刻向他们跑来。 “站住!皇帝在这里!”挡在最前面的近卫兵队长大声呵斥着,同时他已经拔出了长剑,在月光下,剑身闪动的亮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充满令人畏惧的气势。 “陛下,您终于来了!”侍女们用惊喜的口气喊着,同时她们隔着那些近卫兵开始不住的向伦格诉说着她们的女主人做出的那个可怕的决定。 “什么?她居然不吃饭?!” 听到侍女们的话,伦格的心底里立刻升起了一股不知来由的怒火。他推开挡在身前的近卫兵,脸色阴沉的跟随在侍女们的身后向着玛蒂娜的房间走去,当他尽量压制着情绪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是站在已经垂下纱幕床前的女侍无奈的面孔。 “她在干什么?”伦格想让自己的声调变得柔和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无法掩饰心中的烦躁,皱着双眉看着摆放在床边小桌上的食物和水果,走到了床前。 “陛下,公主希望能安静一下。”女侍畏惧的看着伦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面前的这位大人现在越来越让她畏惧,不知不觉之间,以前那个似乎总是很随和的对待他们的子爵,已经慢慢消失,尽管从没有呵斥过任何一个仆役,但是女侍却不能不承认,每当看到他时,一种隐约的畏惧已经让她开始感到胆怯了。 “我想我来就是让她安静下来的。”伦格向女侍微微一笑,然后他缓缓走到床边掀起了低垂的纱幕。 背对外面的玛蒂娜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过当伦格的手指轻轻触到她的肩头时,一直在尽量控制自己的女孩终于随着身子一颤,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 脚步声立刻从纱幕外响起,在女侍的带领下,房间里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唯一有的,只是不远处牛油灯不时发出的油花爆裂的“噼啪”声响。 始终倔强的侧躺的玛蒂娜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响,但是随着伦格的手指沿着她因为怀孕而略显粗壮的曲线缓缓滑过,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随着伦格的手指在她已经变得翘挺的侧臀上用手指飞快而古怪的跳动了几下,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孩终于忍不住愤怒的转过头,狠狠的盯着自己的未婚夫。 “你要干什么?”玛蒂娜愤怒的问着“我的未婚夫不是正在为罗马的未来而工作吗?”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关心自己的小妻子,”伦格伸手轻轻托起略显玛蒂娜略显肥厚的下巴“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不过你对我的不信任却实在让我很失望。” “上帝,你居然说出这种话,”玛蒂娜愕然的看着伦格“难道和那个女人在宫殿里胡来的不是你吗,而且居然是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召见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这样是对我的侮辱?我是你的未婚妻,而且还是你孩子的母亲,可是到了现在你也没有给我一个属于我的婚礼,我的上帝,难道我的孩子真的要成为私生子?” 终于爆发的玛蒂娜眼中噙着的泪水霎时涌了出来,她大声哭泣着,同时紧紧抓住伦格的衣袖不住的摇晃。 虽然早已知道女人在怀孕时很容易激动,但是当真正面对这种场面时,伦格却还是不由有些惊慌失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一切,以至有那么一会,他甚至觉得自己更愿意面对一群敌人的铁骑,而不愿意看到怀中女孩的眼泪。 “好了,我的好孩子,”伦格低头在玛蒂娜的耳边轻轻说着“我知道你盼望一次盛大的婚礼,不过那样你就更应该保护好自己,因为我们的婚礼会很浪费体力,甚至我想可能你还会感到疲惫不堪呢。” “你说什么?”听到伦格最后一句话的玛蒂娜立刻停止了哭泣,她意外的抬头看着伦格“你是说我们会很快举行婚礼?” 伦格轻笑着擦去玛蒂娜脸上的泪痕,在轻轻低头亲吻女孩的同时,他用很低的声音在玛蒂娜耳边说:“对,我们不但会有一个婚礼,而且这个婚礼会很盛大。” 听到伦格的许诺,玛蒂娜脸上逐渐出现了一丝兴奋,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伦格的肩头,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用一种哀求般的声调轻声说:“伦格,你能答应我,我们的婚礼只属于我们自己吗?” 玛蒂娜的话让伦格的心不由微微颤动,他看着怀中因为怀孕已经从一个青涩少女逐渐蜕变成成熟小**的玛蒂娜,不由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放心,我们的婚礼将只属于我们,而且我向你保证,这将会是一个让你为之自豪的婚礼。 伦格的话让玛蒂娜一时间不由陷入了对未来那个令她神往的时刻的幻想之中,她轻轻伏在伦格的怀里,嘴里发出如婴儿般的低声呻吟,同时她用手牵着伦格的手在令她自豪的小腹上轻轻抚摸。 “伦格,我会信守诺言的,我一定会成为为你孕育王朝的人。”玛蒂娜小声的自语,那声调听起来像是许诺,又像是发誓。 跌宕起伏的海面上,厄勒冈奋力和讨厌的八月季风做着搏斗。 每到这个时候,虽然略显凉爽的气候让陆地上的人会感到十分惬意,但是这个季节却无疑会成为让在海上航行的人头痛的根源。 虽然厄勒冈的船员是一群经验丰富的海盗,但是当看到那些水手在甲板上手忙脚乱的干活时,站在后桅下的阿赛琳不由冲着他们大声的呵斥起来:“你们这些懒东西,是不是君士坦丁堡的葡萄酒把你们的骨头泡软了?!快点干活,当心我把你们都扔到海里去!” “君士坦丁堡的宫廷大概让老不那么快活,”一个海盗一边用力拉着缆绳一边向旁边同伴低声抱怨“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看是子爵得罪了她,我听说他很快就要和那个玛蒂娜公主结婚了,所以我们最好当心点,老大正不痛快呢……”另一个海盗立刻低声叮嘱的同伴,但是还没等他继续说点别的,他已经从同伴脸上古怪的表情感觉到了一阵不妙。 “我想你一定愿意去船底清扫贝壳,”阿赛琳的声音从这个倒霉的海盗身后传来,同时随着她手里连着剑鞘的长剑用力砸在这个人的肩头,她已经从这几个海盗身边走了过去“快去干活懒鬼们,否则等生意来的时候我不会给你们好差事的。” “真的?我们要有生意做了?” 一个海盗停下手里的活大声问着,一时间听到这话的水手都不由停下工作,紧盯着已经走上船台的阿赛琳。 “对,我们要有生意做了!”阿赛琳向着海盗们点点头“不过我们这次不是去抢哪个倒霉的商人,”说到这里,她探手拉住一根不住摇摆的帆绳,随着矫健的一荡跃上一根横木,眺望着西方浩淼的海洋,阿赛琳向着下面的海盗们大声宣布“我们是要去抢劫一个国家!” 第八十七章 沸腾的岁月(下) 在一一八八年威尼斯商人们疯狂的在自己那个小小的。却以富足著称的城邦国家里掀起一场竞赛般的“融资”大潮时,在“靴子”半岛的另一边,一个不太起眼的岛屿上,一群岛上的土著贵族正挤在用当地特产的粗糙火山岩堆砌起来的小城堡里哀叹自己的不幸。 做为西地中海面积仅次于西西里的大岛,撒丁岛当地居民的日子,过的显然并不很快活。 多少年来,撒丁人虽然曾经一直在奋力为自己的地位抗争,但是从罗马帝国时代开始,撒丁岛却总是居于被征服者的位置上。 迦太基人,罗马人,汪达尔人,还有时不时出现的萨拉森人,象走马灯似的来到萨拉丁岛的外人都可以在这里站住脚跟统治一番,而本地人却一直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让撒丁岛人感到无奈,而就在不久前,当他们终于发现半岛另一边的希腊逐渐进入他们的眼睑,而且可以满足他们那一直无法实现的征服欲时,比萨人却又忽然对这个岛屿产生了兴趣。 尽管比萨人没有西西里或者威尼斯那样强大的海军,但是做为半岛上现在正炙手可热的政治家族的所在地,比萨人很快就以一种蛮横的态度宣布了对撒丁岛的统治权。 这再一次让当地的民众和被寄予希望的贵族们彻底失望,一时间岛屿上到处都是唉声叹气。因为撒丁岛人知道,即使自己辛辛苦苦冒着风险能在希腊捞取到一点好处,可是随着换了新的主子,这些好处也会有大半落在比萨人的手里。 这让很多撒丁人觉得日子似乎没有了盼头,当他们询问那些贵族,究竟怎么办才能不再过这种不时的伺候不同主子的倒霉日子时,得到的,只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和含糊的祈祷。 从大陆上传来的消息也曾经隐约让撒丁人感受到了这一年的夏季那与众不同的骚动,特别是当有威尼斯人来到岛上,而且开始在岛上最大的城镇卡利亚里到处游说时,撒丁人感受到了那明显的变化。 因为地理原因,虽然始终没有享受过独立,但是撒丁人却依然享受着富裕的生活,也正是因为这个,威尼斯商人们才会看中这个相对而言,要比其他地方好对付的多的岛屿。 那些精明的威尼斯商人们在岛上到处乱窜,同时把一种新的,让撒丁人感到新奇的玩意带到了这里。 岛上的居民们开始议论起一个叫“银行”的东西,虽然在那些威尼斯人的描述中,这听起来和那些出海做生意的商业协会颇为相似,但是当他们知道,只要把自己手里用不到的钱“借”那些商人,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不错的利息回报时,撒丁人不由心动了起来。 居民们开始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在一些稍有声望的人的带领下,在仔细看了那些商人的条款之后,撒丁人开始把他们辛苦积攒的金钱慢慢拿出来。“借”给了那些到处游说的威尼斯人。 不过这显然让当地的贵族们很不高兴,而且当他们听说,这些威尼斯人居然是要用这笔钱去和罗马人做生意时,他们就觉得自己似乎是上当受骗了。 “我们可以在希腊得到更多的好处,为什么要把钱借给那些狡猾的威尼斯人?”年轻的撒丁贵族向长老们抱怨着,对于那个庞大的帝国,撒丁人从没幻想过要去征服它,事实上撒丁人甚至没有想过要让那个帝国向自己低头。 他们知道罗马实在是太大了,和那个庞然大物比较起来,撒丁岛就显得实在微不足道。 但是他们之所以依然敢于对罗马露出他们的牙齿,只是因为他们拥有着罗马帝国所没有的舰队。 即便没有威尼斯人那样犀利强大的海军,但是撒丁人还是为自己那颇具规模的海上力量骄傲不已,特别是当面对罗马这种明显因为缺少海军而只能在岸上等待着他们掠夺的对手,撒丁人就认为这时上帝赐予他们的天生的恩典。 不过这个恩典似乎并不总是长存不去的,随着进入八月的中旬,伴随着从亚洲大陆吹来的季风的,却是一个个糟糕的消息。 首先是一条原本要到希腊南岸掠夺的海船忽然没有了音讯,就在人们以为他们是遭了海难时,另外一支由三条装备得颇为周全的小舰队也紧接着加入了失踪的行列。 这不能不引起了撒丁人的注意,他们分别派出搜索船,同时一支由当地贵族和商人聚集起来的舰队也开始警惕的在岛屿四周巡游起来。 但是。那些搜索船居然也象是被无情的大海吞噬了一般立刻变得渺无音讯。这种令人不安的情况立刻让撒丁人感到了局势的严峻,他们一边想尽办法加强自己的舰队,一边开始考虑是否要向比萨人提出求援。 不过他们知道那些贪婪的比萨人肯定会借机提出更多的苛刻条件,就在撒丁贵族们为此犹豫不决的聚集在卡利亚里的小城堡里唉声叹气时,一个糟糕的消息忽然传来。 “上帝,有人看到在岛南面的海上出现了一条大船!”一个身穿粗布袍子的神甫慌慌张张的冲进贵族们聚集的房间,因为紧张他踢翻了放在桌子边的一整罐啤酒,而几只正在地上啄食的母鸡则被他踢得到处乱飞,一时间房间里鸡鸣狗跳,热闹非凡。 “究竟发生了什么?卡尼努斯神甫?”一个身子骨颇为粗壮,皮肤透着当地人特有的暗红色泽的老贵族大声询问着,当他看到神甫在桌子上不住寻找什么时,他立刻把自己的酒杯推到神甫的面前。 大口喝下几口啤酒之后,被叫做卡尼努斯的神甫才喘着粗气继续说:“有一个东方朝圣的人刚刚回来,他告诉我说在南面的海上出现了一条很大的,十分可怕的海盗船,或者是一群海盗船,总之他们就是让我们的船失踪的罪魁祸首。” “那个人怎么知道的?他被抢了?”老贵族疑惑的问。 “不,他被施舍了,”神甫一边继续喝下最后几口,一边含糊的回答“他们朝圣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快要沉了,然后那条海盗船就出现了,奇怪的是那些海盗抢走了他们身上唯一的一点可怜的钱之后,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飘回来的食物。” “真是不可思议。”人们愕然的相互对视着,他们不敢相信海盗还会有这种好心肠。 “不过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要知道据说那条海盗船领头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神甫气鼓鼓似的盯着那些听到这个消息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贵族们“难道你们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漂亮的女人?”老贵族张了张嘴,然后他脸上立时露出了不安“上帝,该不会是那个……” “你终于知道是谁了?!”几乎是喊叫般的神甫没好气的大叫着“看呀,我们这次可是遇到**烦了!” 到这是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其他贵族们一时间脸上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纷纷向做为头领的老贵族询问着该怎么办,一时间各种建议立时充斥整个房间。 “我们应该向比萨人求援,他们拿走我们那么多的钱,该是他们尽义务的时候了!”有人大声喊着,不过这个建议虽然提的合情合理,但是一想到比萨人那贪婪的性子,人们还是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去考虑这个。 “派出我们的海军,要知道一条海盗船根本不足畏惧!” 也有比较消息闭塞的人这样叫嚣,不过立刻就被其他人一阵呵斥之后闭上了嘴巴。 “难道你要和塞浦路斯人开战?那不是一条船,是整个塞浦路斯舰队!”老贵族愤怒的对提出那个强硬建议的人大声呵斥“要知道那女人现在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如果我们和她的舰队作战,不论胜负从此以后撒丁人都别想再有任何机会获得我们的自由了。比萨,西西里还有威尼斯人都是很愿意看到我们的舰队被打沉的。” “也许我们可以请教皇陛下出面,要知道那个女人是个异教徒,”卡尼努斯神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中开始放出充满希望的光芒“我们可以请求教皇陛下以惩罚异教徒的名义发动一次十字军,即使只让那些城邦派出军队,我们也可以……” 就在神甫还在为自己找到了个好办法激动不已时,他骤然发现四周的那些贵族已经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盯视着他。 “神甫,我知道您的虔诚令人敬佩,可是您真的认为主动招来一大群早就窥伺着撒丁岛的城邦军队,是很明智的办法吗?” 老贵族几乎是拼命才耐住性子,让自己没有爆发出来。他当然知道这位靠着做生意已经富裕得流油的神甫在享受到了财富之后,开始梦想起撒丁岛大主教的地位来。 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居然要利用正被人袭击这种事情招来教皇的军队,他就恨不得有一种要把神甫当场掐死的冲动。 “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难道就这样等着那个女人把我们的船一条条的吃掉吗?”一个年轻贵族终于忍耐不住的走了出来,他死死的盯着老贵族,同时倔强的咬着嘴唇“我不会象别人一样就这样等死,我要主动去找到那个女人,要么把她的厄勒冈打沉,要么被她杀死或者俘虏,可就算是那样也比当一个懦夫强。” 似乎被激怒般一把抓住年轻人衣领的老贵族,把嘴巴紧紧贴在年轻人的耳边低声吼叫着:“安东尼你听好了,我也许是你说的那样的懦夫。但是我却可以活的比你们任何人都要长,而且如果你敢乱动,我会让人把你吊在地窖的顶棚上,因为我不想为自己的儿子送葬。” 年轻人依然倔强的盯着父亲,但是最终还是在咬得牙齿发出响声的愤怒中点头退下,不过当父亲不再注意他时,这个叫安东尼的年轻贵族的眼神不由透过墙上的窗子向着外面的海面上看去。 在碧蓝色的海面上,一片片的船帆正微微起伏着经过,撒丁岛美丽的风景从城堡的高处可以一览无遗。 在阿利亚里港由两个蔚蓝的盐水湖环抱着的天然港湾里,帆影如云,而撒丁岛特有的一种两头翘起的浅水窄船,则在那些海船中间的缝隙中不停的忙碌穿梭着。 这些窄船从大船上卸下一包包的各种货物,然后再把它们运到等待在浅滩边的那些马车上,随着逐渐负重的马车向着卡利亚里城兴趣,商人们会心满意足的看到多多少少的金币流进自己的腰包。 这里,就是撒丁岛,是虽然不能与威尼斯这样远近闻名的商业巨人比较,却依然能带来财富的撒丁岛。 但是这种情景却随着从八月初开始的那令人莫名其妙的紧张变得异样起来。 从海上来的商船逐渐的少了,而且随着不时传来的一些坏消息,地中海沿岸的商人们开始知道,就在希腊和撒丁岛之间的一条无形的航线上,一条在地中海早已闻名遐迩的海盗船正肆无忌惮的袭击着所有通向撒丁岛的商船。 和之前不同的是,那条叫厄勒冈的黑色掌门官似乎从开始就是只针对所有通向撒丁岛的商船,不论是威尼斯人,西西里人,甚至法国人和英国人,只要那些船满载货物驶向撒丁岛,就会受到可怕的海盗船无情的打击。 而最令撒丁岛人愤懑的是,那支已经扩充成了一个舰队般的海盗大军,显然并不想要他们船员的命,甚至有些遭遇到了海盗船,而侥幸回来的人还私下里对别人说:“那个异教女人长得好漂亮,而且心肠也不错,至少她给我们留下了足够活着回来的吃的。” 或者有人还会在祈祷的时候对自己的神甫说:“上帝,我真不敢相信,当我因为紧张而把带在身上的圣物掉到海里的时候,那女人居然还允许一个基督徒海盗帮我把它们打捞上来。”…… 总之。随着厄勒冈在撒丁岛附近近乎顽固而又灵活的骚扰,那个女海盗的形象已经在岛上的居民的心目中深刻无比。 人们在愤怒她对他们的抢劫的同时,也对她那惊人的美貌议论纷纷,而且对于她对他们的仁慈,撒丁人的心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但是,对于一切运往撒丁的商船上的货物,阿赛琳是绝对冷酷无情的! 那些赤条条的登上撒丁岛的商人用痛恨的口气向别人控诉着那个女人的可恶,在搜刮走他们身上最后的一个金币之后,除了金钱几乎什么都不要的阿赛琳毫不留情的命令把那些运载着珍贵货物的海船统统凿沉! 不论是快捷迅速的单桅翘尾船,还是已经逐渐体现出远洋优势的古特拉三帆远航巨船,都在女海盗残酷的命令下被点燃焚烧,或者干脆从远处被用蝎子锤改装的投石机砸出大洞之后,灌进海水逐渐沉默。 这让那些侥幸逃生的商人不禁痛苦流涕,他们大声哀求着要用金币赎回自己的船或者货物,甚至有人用出双倍的价格试图挽回沉船的灾难,但是这却丝毫打动不了女海盗那颗冷酷的心。 不允许一条船从撒丁岛离开,要让撒丁岛像一个被遏制住呼吸的人般窒息而死! 这就是那个令君士坦丁堡人议论纷纷的时刻,在利奥厅里伦格对阿赛琳说的话。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爱萨琳离开时,她那因为兴奋而变得充满潮红的脸颊上才会难以掩饰的洋溢着激情。 大海,厄勒冈和抢劫,这对阿赛琳来说几乎难以和对伦格的爱分出高下的喜悦,让她几乎就要在那些大臣的注视下雀跃跳起。 而随着塞浦路斯舰队以一种虽不声明,却意图明显的封锁姿态出现在西地中海的洋面上的举动,几乎所有地中海上的国家都已经明白,罗马皇帝显然对撒丁人不停的骚扰希腊沿岸十分震怒,而做为报复,罗马人已经决定要掐断撒丁岛的商业来源!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一切让撒丁人感觉到似乎他们的末日已经来临,不止是那些损失惨重的商人,甚至连普通的当地居民都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感觉到了紧张和不安。而且他们逐渐的发现,除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很多岛外来的商品价格开始飞快的蹿升,而且随着这种蹿升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是岛内货物的价格,也因为商业链条的破坏而变得起伏不停起来。 这让撒丁岛人真的感到了畏惧,他们开始向那些贵族施压,尽管知道以撒丁舰队的实力显然不能和塞浦路斯舰队对抗,但是在岛上一片“海上决战”的呼声中,撒丁贵族们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惜全舰出击,誓与敌人做一次殊死决斗! 这个决定立时得到了如安东尼.奥利库尼这样的年轻贵族的积极响应,他们立刻到处游说全岛,征集水手和士兵,同时做为贵族,这些年轻骑士纷纷带上自己的扈从仆人,用猪油擦拭已经蒙尘的链甲,随时准备跟随舰队一起出击。 但是就在这些激情昂然的喧嚣中,做为撒丁岛最有声望的老贵族,老奥利库尼却显然并没有那么乐观。 正如他私下斥责儿子担心他会送命一样,老奥利库尼对战胜塞浦路斯舰队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在他看来,这次出击更多的,是在把撒丁人最后一点争取自由的希望扔进了地中海。 而且就在撒丁人群情激昂的要与塞浦路斯舰队决战时,一些商人带来对撒丁人来说绝对称不上好消息的传说。 做为撒丁人的宗主,比萨人这时正和威尼斯人热火朝天的在君士坦丁堡为了争夺内陆城市的贸易权份额而奋斗不已。 据说,当听到威尼斯人有要为皇帝的婚礼而积极提供资金的传言时,比萨商人不但提出了更加优渥的条件,甚至他们的总督用亲笔信的方式在表示了对皇帝新婚祝贺的同时,还很含蓄的暗示,可以向未来的皇后“提供一个足以令人满意的岛屿,做为陛下避暑的消遣之地。” 这些消息,让老奥利库尼都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妙。 他当然知道比萨人绝对不会把撒丁岛做为这个所谓的“避暑消遣之地”送给罗马,但是从这种多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罕见的讨好口气中,他也可以感觉到,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显然这个时候更看重与那个孕育着巨大财富的帝国的关系。 这让老奥利库尼早早的就意识到,指望比萨人的那条路显然已经要走不通了,而随着去求援的使者沮丧的回来,他就更加清楚的意识到,撒丁岛已经被现实而可恶的比萨人彻底出卖了。 “我们认为撒丁人对罗马的骚扰显然是野蛮而毫无道理的,”看着比萨总督的回信,老奥利库尼心情沉重的对等待着消息的贵族们低声念着“做为罗马人精神上的故乡,他们显然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希腊予以窥伺,所以我们认为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够彻底停止这种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的冲突,另外我们也在这里郑重的建议,希望我们的撒丁朋友考虑,是否可以适当的给予罗马人在撒丁本地一些令他们满意的权力,这不但有助于撒丁岛的繁荣,也会令比萨享受到在罗马更多的特权。” “上帝,这怎么可以!”听到父亲宣读的内容,安东尼.奥利库尼用力拍着桌子发出大吼:“比萨人为了在罗马争过威尼斯人,居然牺牲我们!” “而且他还建议我们向罗马付出一笔赔偿做为‘平息皇帝愤怒的诚意’。”看着那份名为建议,实为命令的总督来信,老奥利库尼苦恼的叹息着。 “啪”的一声,一个粗陶酒杯随着安东尼奋力的挥手立刻在墙角变成了一堆碎片,而随着他嘴里发出的一声声充满愤慨的诅咒,老奥利库尼看到了儿子眼中晃动着的危险神色。 “不要做傻事我的儿子,永远不要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老奥利库尼低声提醒着儿子,同时他看向那些离得稍微远些的贵族们“我们现在知道了比萨人要我们怎么做,很显然现在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那么我们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父亲你曾经告诉我们,在蛮族入侵罗马时,撒丁岛人曾经是抵抗到最后的勇士。”安东尼沉闷的低声说着,他回头看向那些显然对他的话颇为支持的年轻贵族们,在他们热情眼神的鼓励下,继续沉沉的说“我们难道不能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吗,难道我们天生就要成为那些比萨,威尼斯或者是西西里人的附庸吗?我们还有舰队,还有足以让我们自豪的撒丁海军!” “我的孩子,”看着儿子和他那些伙伴脸上激愤的表情的,老奥利库尼无奈的摇着头“就因为我们还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海军,所以现在比萨人是我们的宗主,但是他们还没有能派出直接统治我们的总督,但是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与塞浦路斯舰队决战,那么当我们的舰队损失殆尽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彻底失去一切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老奥利库尼的声调忽然提高,他愤怒的盯着儿子,同时向那些年轻贵族大声喊着:“到时候不论是谁都可以随意的奴役我们,而那些一直等待机会的城邦甚至会乘机占领我们的岛屿,这难道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等着罗马人来彻底封锁我们的港口,然后把我们的舰队完全俘虏过去?”安东尼充满愤懑的反问着父亲“也许你们希望看到这种情景,但是我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年轻的撒丁贵族一边反抗似的对父亲吼叫着,一边回头向那些和他一样情绪激昂的年轻人挥着手臂。 这种激情甚至让已经年纪颇大的贵族也不由激动起来,他们一边大声用祖先的姓名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家族荣誉受到侮辱,一边不住呐喊着坚持出海决战! 老奥利库尼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被说服而向他往望来时,他默默的向人们点了点头。 “我不能不为你们感到自豪,我的孩子们。”老贵族的声调深沉而又平静“正如你们说的我们是撒丁人,既然这样我们要有自己的尊严,即使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我们至少能决定谁能成为我们的主人。” “你说什么?父亲?”安东尼愕然的问着。 “难道你们忘记了,除了君士坦丁堡之外,罗马还有另一个皇帝吗?”奥利库尼用一种透着深意的口气轻声询问。 第八十八章 强盗行径 最早看到海面上出现的战船的。是一个一直小心值守的灯塔看护人。 自从关于那个可怕的女海盗的消息在撒丁岛上流传开来之后,所有居民都莫名其妙的相信,那条可怕的战船一定会有一天出现在撒丁岛外海的海面上。 所以,居民们被组织了起来,随着沿岸一些早年已经被废弃的灯塔和瞭望台被相继重新启用,人们开始没日没夜的轮流坚守。 他们在等待那条可怕的黑色掌门官出现在海面上,随着时间推移,那条船一天不曾出现,撒丁岛的人们就好像一天不能安心。 终于,在一个天气略显阴沉,太阳时不时的会被天上云彩遮挡住的下午,一个很普通的灯塔看守人在经过一扇面向大海的窗子时无意中的一瞥,成为了最终让撒丁人从那种担忧,猜忌和忧虑中彻底摆脱出来的救星。 就在远处似乎笼罩在空中云彩阴影里的海面上,一个黑点先是缓缓的出现在海天一色的边沿,然后随着逐渐靠近,那个令人畏惧不安的影子终于慢慢的出现在一直期盼着这一天到来的撒丁人眼中。 黑色的船身,黑色的巨帆,黑色的令人不安和胆寒的巨大阴影! 虽然在想象中早已经猜测过无数这条船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当传说中的海盗船厄勒冈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闻讯而来登上灯塔的人们还是不由发出了一阵阵透着惊愕和畏惧的叹息。 “上帝。这可真是一条大船!”一个老水手用手比划着那船的轮廓不住的向旁边的人说着“要知道我见过罗马人的掌门官,可这肯定是它们当中最大的一种,我甚至可以任何人打赌,即使是罗马也不会有比它更大的了!” “这简直是个妖怪,”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贵族用力拍打着手里的一根粗木杖“我向上帝发誓,我们的船如何和它相撞一定会连点渣子都不剩的。” “那就是厄勒冈?”安东尼愕然的向那些之前一直和他一样不停叫嚣,而现在却一直都在发呆的年轻贵族们低声问着“它比我见过的任何船都大,真不知道那些海盗是怎么让它在海上动起来的。” “我想是异教徒的魔法,”一个年纪最小,甚至还带着童音的年轻贵族不安嘀咕着“我听说那条船上都是一些异教亡命徒,还有背叛了上帝,受到诅咒的人,他们一定有办法让那条魔鬼船在海上动起来。” 人们不停的低声议论着,之前那种誓要与这条在地中海上横行无忌的海盗船一决胜负的豪气,已经随着那条海盗巨船渐渐靠近海湾而变得低沉下去。 而当厄勒冈似乎还嫌不够震撼,而故意把庞大的船身完全横过来,沿着海岸以一种令人胆寒的姿态在近海缓慢巡游时,在岸上畏惧的看着它的撒丁人不由立刻发出一阵阵不安的议论。 虽然厄勒冈始终以一种似乎傲视一切的姿态慢慢的在海面上游荡,但是岸上的人们还是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畏惧的压力。 甚至即使离得是那么远,他们似乎也能听到那条巨大的怪物在漂浮时候发出的阵阵沉闷而可怕的声响,以及每一次船帆随着海风摆动时发出的那种可怕的呻吟声。 “这就是那条厄勒冈……”老奥利库尼喃喃的自语着,当他看到儿子脸上煞白的脸色时,他伸出手无声的用力揉着安东尼的肩膀“你看到了,这不是我们能对抗的,而且这并只是一条船,它的背后是整个塞浦路斯舰队。” 听到父亲的话,安东尼无声的点着头。当亲眼看到时才真正领略到震撼的年轻贵族这时已经完全被他所看到的情景镇住,之前的豪言壮语在这时想起来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而当他偷偷看向其他人时,他才发现,有的人甚至因为紧张而开始微微打起了寒战。 因为就如同在证明着老奥利库尼的推测一般,当两条试图接近厄勒冈的撒丁战船刚刚出现在海港的外面,随着附近一阵不安的低呼,人们看到两条虽然外形比厄勒冈略微小些,但是却依然充满了狰狞气息的庞大战船缓缓的出现在了半月形海港的外海海面上。 那是两条很容易让人认出,在地中海上十分醒目的双桅大船,鼓胀的船腰说明着这种大船那继承自萨拉森人的良好的远洋能力,而对欧洲人说还十分罕见的三角形侧风帆,则直接体现了塞浦路斯人那受到东方阿拉伯人深远影响的证明。 虽然那两条巨大的战船和厄勒冈外观明显不同,但是岸上的人们还是立刻就认出了桅杆上分别挂着的那面马蹄铁旗帜,而这面旗帜已经成为了在地中海上家喻户晓的那个女海盗来临的最好明证。 “塞浦路斯人!”一个水手不安的向老奥利库尼解释着,事实上这时,已经是人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临。 “他们要干什么?”之前那个带来消息的神甫畏惧的问着,当他因为得不到答案不安的祈祷时,他看到了老奥利库尼眼中闪动着的狡猾。 “安东尼,我想他们并不想和我们打仗,”奥利库尼忽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儿子低声说着“如果他们想打仗,那么就绝对不会只来三条船。所以我想他们显然是有什么企图。”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父亲?”早已被眼前的情景震动得失去了锐气的安东尼急促的问着“你不是说如果我们向腓特烈求援,会得到他的帮助吗,可是现在塞浦路斯人已经来了,那我们怎么对付他们?” “听好了儿子,”奥利库尼拉着安东尼不着边际的向着远处走了几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撒丁岛上现在是我们父子说了算,这样不论是罗马人还是腓特烈都会因为需要我们的合作而承认我们的地位,这对我们的家族是件好事,不过我们必须小心处事。” “哦,当然父亲,”安东尼用力让干咳的喉咙好受些“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去见见那条船上的那个女人,据说她是罗马皇帝的情妇。” “你可以去见她,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因为是女人就轻视她,”奥利库尼不住的叮嘱着儿子“要记住,不论是比萨人还是罗马人,他们都只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好处,所以不要因为一时的鲁莽给我们带来麻烦,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听从了忠告的安东尼不住的在心里反复回忆着父亲给他的那些叮嘱,当他坐着的海船终于小心的离开外港,来到海面上时,他才发现几条同样巨大的塞浦路斯战船正沿着海湾缓缓驶来。 当对面的战船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缓慢的向两侧靠拢时,安东尼已经完全相信,父亲的判断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因为那些塞浦路斯人显然是监视的同时,为他让出了道路。 当终于沿着高耸的船帮攀上厄勒冈的那一刹那,安东尼的心底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对这条船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好奇。甚至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被这条可怕战舰迷住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象着自己驾驭着这样一条巨船横行地中海的情景。 但是就在他的双脚刚刚落在甲板上时,他却立刻看到了让他大感意外的一幕。 就在厄勒冈甲板的中间,一个被用绳子固定在一根桩子上的敞开的大木桶里,金黄色的金币随着船身的摇晃在桶中不停的来回滚动着,而在木桶旁边,一个让安东尼觉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丽女人,正随手捞着桶里的金币缓缓把玩着。 看到安东尼困惑的眼神,阿赛琳慢慢离开了木桶,她在歪着头稍微观察了一阵年轻的撒丁贵族之后,缓缓的开口:“我是塞浦路斯的佐薇,或者你可以叫我厄勒冈的阿赛琳,告诉我你又是谁?” “奥利库尼,安东尼.奥利库尼,我的父亲是卡利亚里总督,我的家族是撒丁岛最古老的家族。”撒丁贵族立刻回答着,接着他忽然很意外的看着阿赛琳手里拿着的一个金币,在稍微犹豫一下之后,终于小心犹豫的询问着“请问,这些金币是不是……” “哦,你说这些?”阿赛琳随意把手里的金币在空中一抛,随着金光闪动,她微微点头“没错。这些金币都是从你们的商船上抢来的,这上面甚至有些还有你们的标记。” “上帝,这是我们的耻辱!” 尽管早已猜到,可还是不由愤怒的安东尼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但是当他脚下还没来得及站稳,随着眼前一道闪光划过,一柄长剑锋利的剑尖已经猛然抵在他的胸前! 安东尼本能的立刻向后一退,但是阿赛琳却毫不留情的把长剑向前推去,随着从安东尼嘴里发出的一声痛苦低叫,他的胸口立刻被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痕。 “有人告诉我,撒丁人都很固执。不过也很容易做蠢事,”阿赛琳看着安东尼不安的面孔“我想现在就是你们要为自己做的蠢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我们没有干任何不对的事情!”尽管知道不妙,但是安东尼还是想尽量保持自己的尊严,但是他面前的女海盗显然却已经不愿意再和他浪费口舌,随着一个简单的手势,两个海盗立刻牢牢的抓住了安东尼的胳膊,拖着他向船边走去。 “上帝你们要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是贵族?!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这是在为罗马树立敌人?”安东尼大声恐吓着,但是却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就在他的身子被人猛然贯出船帮时,随着安东尼一声恐惧的大喊,他的双脚忽然被上面的两个海盗紧紧抓住。 可怜的撒丁贵族立刻如倒吊在船帮上的鲈鱼般不住的摇晃起来,同时随着海船不住摇晃,一阵阵恶心立刻让他不住发出阵阵干咳,直到不停的呕吐起来。 到了这时才明白海盗可怕的安东尼不住的摇晃的双手,他的身子尽量上挺,却始终无法直起,而随着一个美丽俏丽的身影探出船帮,低头看着他,阿赛琳那透着讥讽的美丽脸庞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听好了,我就要你这样听着我的条件,”阿赛琳轻蔑的向恐惧的撒丁贵族说着“我要你们为之前对希腊的侵扰付出五十万居尼特的赔偿,还要为我们这次的航行付出同样的五十万赔偿,另外我要你们同意向塞浦路斯无偿开放卡利亚里港,不过做为回报我会同样向你们开放塞浦路斯。” “我不,不知道……”已经开始头晕目眩的安东尼艰难的喊着,这时上面那个美丽的女人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最可怕的魔鬼,他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能安全的从这条可怕的船上逃走,他宁愿用整整一年时间的苦修来回报上帝对他爱的恩典“不知道你的这些条件能不能答应,我奉我父亲的命令来到了这里只是为了和你们讲和。” 终于说完的安东尼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遭遇这种可怕的事情,而且到了现在才他知道,人们之所以畏惧这个看似美丽得令人炫目的女人,的确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 “我不想听你的所谓讲和条件,”阿赛琳冷漠的看着不住挣扎,因为一直被倒吊着。已经开始从口鼻里流出沫水的安东尼“我要你去告诉那些撒丁人,我提出的条件必须满足,否则我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一阵阵的头昏眼花让安东尼难受得一阵呻吟,但是最后的那点倔强却让他在听到阿赛琳的威胁后,立刻发出一阵愤怒的诅咒,同时他不住的向着上面那个女人高声宣布撒丁人所拥有的舰队数量。 但是就在他的叫喊还没有结束,他的身子已经忽然被那两个硕壮的海盗抻了上去! 阿赛琳冷冷的看着全身打颤,不住摇晃的安东尼,就在他终于站稳的一瞬间,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年轻贵族的下巴,把他的头强行拖了起来:“听着,如果你认为可以和我对抗那么我会立刻放你回去,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们不止是在和塞浦路斯,也是在和罗马对抗。” 说着,随着她的用力一推,安东尼的身子立刻被两个海盗拖着再次向船外扔去,随着一声短促的喊叫,撒丁贵族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船帮外的空中,同时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在船板上的声响,从靠在厄勒冈旁边的小艇里传来。 安东尼没有能提出哪怕一点建议的谈判就这样干净简单的结束了,看着逐渐远去的撒丁海船,阿赛琳不由回头望了望那个绑在木桩上的硕大木桶。 正如同她对安东尼所说的,阿赛琳带领着厄勒冈和她的塞浦路斯舰队就如同突然出现的幽灵般一举截断了撒丁人航道的行为,为他们换取来了足以令海盗们兴奋不已的巨大财富。 虽然对于阿赛琳那近乎犯罪般损坏海船和破坏货物的举动痛心疾首,但是即便如此,在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厄勒冈上的海盗就已经聚集起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富足得多的财富。 之前以一条船的力量已经足以令海上为之胆寒的厄勒冈,这时却以一整支强大的舰队开始了疯狂的掠夺。 正如阿赛琳所说的那样,他们在海上肆无忌惮的掠夺着与撒丁人有关的一切船只,而当这种举动似乎大有向所有来往于撒丁岛的各国商船扩散时,首先是和撒丁人有着宗主关系的比萨终于无法忍受的向君士坦丁堡派出了使者,接着一些其他与撒丁岛贸易密切的城邦,也相继派出了自己的特使。 请求罗马停止这种对撒丁人惩罚式掠夺的要求,一时间充斥整个皇宫。但是当这些使者终于等到了来自罗马的答复时,他们看到的,只是瑞恩希安皇帝冷漠甚至充满不耐的表情。 “罗马对于撒丁人的惩罚,将会一直延续到他们停止自己对希腊沿岸的愚蠢骚扰。” 当瑞恩希安明确说明一切时,他还很随意的向那些使者表示出了一种如果能够支持罗马的这种惩罚,就有可能会在内陆贸易权上得到一定照顾的暗示。 于是,就是在这样一种几乎人人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暗示下,做为地中海西岸诸城邦中最不为人重视的撒丁岛,在做为它宗主的比萨的默许下,成为了来自塞浦路斯的女海盗眼前足以被分割吞噬的可口猎物。 虽然撒丁人同样拥有着足以自豪的舰队,但是当来自比萨和其他城邦的密信逐渐频繁时,做为科里亚利总督的奥利库尼终于明白,撒丁岛已经被那些平时和他们一起享受来自东方的财富,甚至有时候一起分享掠夺来自罗马赃物的城邦彻底出卖了! 而当撒丁人终于愤怒的再次呐喊着,要用自己足以自傲的舰队与塞浦路斯人在海上决战时,看着那些不止挂着马蹄铁旗帜,甚至还挂着罗马的四方十字旗的战船出没在海上时,撒丁人终于彻底失去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老奥利库尼用比安慰儿子更加巨大的决心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然后在充满痛苦的艰难抉择之后,他终于在阿赛琳派人送来的条款上盖上了卡利亚里的徽章。 而当撒丁岛的年轻贵族们激愤难当的呐喊着要与塞浦路斯人死战到底时,老奥利库尼只是用一种疲惫的眼神看着他们,随后用压抑的声调对他们说:“这一切还没有完,我的孩子们!” 然后,他疲惫的向他们摇摇手,示意这些年轻人推下去,同时他的嘴里沉沉的重复着:“这一切还没完……” 一百万居尼特,或者按照在地中海上颇受欢迎的罗马货币计算,将近六十万苏德勒斯的金币就如同一条源源不断的金带子般被运上了停靠在卡利亚里外港的塞浦路斯战船上。 看着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金币逐渐远去,撒丁岛的居民们用痛恨,愤怒,仇视的眼神狠狠的怒视着海面上那些耀武扬威的舰队。 同时很多人开始在不停的哭泣,他们在为失去财富哭泣的同时,也为撒丁人最后的尊严居然会沦落到向一群海盗屈服而痛哭不已,同时他们大声咒骂着那个签下了耻辱条约的总督。 安东尼自从回到岸上之后,再也没有在人们面前出现,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肯出来,当他听说父亲签署了那份条约之后,他痛哭的脱光衣服,跪在地上用皮鞭抽打自己的后背,直到老奥利库尼到来之后奋力夺下了他手中的鞭子。 “我的儿子,这一切真的没有结束,”奥利库尼声调平静的对儿子说“我们并不是败给了罗马人,甚至不是败给了塞浦路斯人,是所有我们之前的那些‘朋友’出来了我们,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一起逼迫我们向罗马皇帝屈服,所以我们不用感到耻辱,我们只需要等待。” “等待什么父亲?”安东尼不解的问着。 “等待有一天他们又需要我们了,等待他们觉得只靠讨好罗马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了,等待罗马的敌人出现,”奥利库尼轻声说“那时就是我们报仇的机会。” 听着父亲的话,安东尼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坚韧的神色。 “我会等着的父亲,我会耐心等着这个机会来临,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个女人同样吊在船上,我会让她为对我做的事付出更大的代价!” 安东尼陪着父亲走到窗边,看着那些骚扰了撒丁岛几乎大半个月,这时正逐渐远去消失在海洋深处的敌人,狠狠的发下了誓言。 而就在塞浦路斯舰队离开撒丁岛的当天,两个自圣地远道而来的人,正匆匆进入君士坦丁堡。 第八十九章 帝国精英 站在硕大的房间正中。马克西米安心情紧张的看着四周的一切,而恩特克劳威尔,则是一脸挑剔的神色。 从接到法兰西斯的来信之后,马克西米安就在为这次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旅行做着准备。 但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却让他的这次旅行,变成了一次等待宽恕的痛苦之旅。 对于盖伊居然会突然劫持了伦格父母的举动,不论是马克西米安还是恩特克劳威尔都对这个令人吃惊的意外感到束手无措。 虽然他们迅速派出了使者试图从盖伊那里探听到一切,甚至即使是苛责的条件,也要有所了解,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次盖伊就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在占上风之后的那种得意,他对马克西米安派出的使者十分友好,甚至在使者离开的时候,还很给面子的派出了一个象征性的护卫小队,把他们送出了正被他占据着的迪卢诺城堡。 但是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安却从盖伊那里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为了伦格父母的安危,他最终否决了恩特克劳威尔要动用骑士团发动对盖伊的战争的建议。 而且事实上他们两个都十分清楚,发动那样一场惩罚性的战争是多么的不现实。 虽然他们还无法知道撒拉丁是否能允许他们的骑士团经过他的领土去进攻迪卢诺城堡,只是一想到如果这样做,就无疑是在把一个和异教徒勾结的借口白白送到盖伊手中,他们就不能不为这样做的后果犹豫不决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他们两个人都不尽松了口气的消息忽然从君士坦丁堡传来。 法兰西斯的亲笔信让正处于为难中的马克西米安立时兴奋不已,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离开考雷托尔更近似是在逃避,而且一想到伦格可能会对他们的愤怒就忐忑不安,但是他却最终还是说服了愤懑不满的恩特克劳威尔,一起登上了通向君士坦丁堡的旅途。 这样的一路是辛苦而又忧心忡忡的,因为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惩罚,马克西米安为自己的前途感到局促不安,而且随着从法兰西斯派来的使者口中,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那位老师对他所给予的重大期望。 这让前书记员在兴奋的同时也不由紧张万分,虽然从没到过君士坦丁堡,但是那座城市的繁华和它那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荣耀和传奇,已经让书记员感到了说不出的压力。 他一路上想象着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而且他也为如何面对已经阔别许久,现在想来甚至可能已经变得无法认出的主人,感到忐忑茫然。 相反,倒是恩特克劳威尔似乎并不担心这一切,他只是让自己吃得更多,同时虽然穿着一身僧侣麻袍,但是挂在马鞍边的一个更加硕大可怕的钉锤似乎也让这个参孙般的修士安心了不少。 而这一路上对这两个旅行者来说所发生的一切,也让他们一时间逐渐忘记了可能会面临的东西。 当他们沿着之前伦格所走过的道路,从与科尼亚人交界的凯撒利尔堡垒的河谷向地中海进发的时候,他们一路上看到的,是科尼亚人留下的各种部落撤离后混乱的遗迹,而从一些早先从奇利里亚来的旅行者那里,马克西米安听到了一个让他们不知道是否该感到兴奋的消息……“科尼亚苏丹正在征集所有部落要去平息在东方发生的叛乱。” 即便没有和伦格一起经历那次足以让他们为之自豪的旅行,但是马克西米安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就在正在为自己主人会如何面对强大的科尼亚苏丹国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书记员不禁为之兴奋不已,同时他已经开始在心中想象着,如果是自己面对如此处境,该如何向大人提出对付科尼亚人的意见。 一想到这个,年轻的书记员就立刻从对未来的不安中变成了对即将迎来的新的位置和职责挑战的兴奋和期待。 就这样,一路上由各种复杂心绪交织煎熬的两个人,终于在一个天气不错的下午进入君士坦丁堡。 只是让他们稍微感到意外的,是当他们说出自己姓名之后,等来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些教团中的兄弟,而是一个颇为陌生的罗马礼仪官。 正式的会面和已经安排好的简单的洗漱之后,换上了柔软长袍的两个人被带入了位于圣宫深处的利奥厅。 而当看到那些透着清冷的烟灰色大理石柱和平滑整齐的地面之后,即便是在罗马人眼中被视为过于朴素而显得格格不入的利奥厅,也让恩特克劳威尔不禁对其奢华一阵腹诽。 “有人说君士坦丁堡是上帝赐予世人的一座都城,可是我看这更象一座堕落之城。”恩特克劳威尔低声嘀咕着,他看着四周的一切,声音中透着沉闷和不满“上帝把他的儿子派到这个世界上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被这样的堕落包围吗?” “可是你不能不承认,这一切的确让人很兴奋,”马克西米安小声的对同伴说“看看这里,考雷托尔简直就是一个羊圈。甚至即使是把博特纳姆安盖特都加在一起,也无法和这里最偏僻的地方相比,你说这里是上帝赐予的,那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帝为他的宠儿预备的丰厚礼物。” “是吗,上帝的礼物?”恩特克劳威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愿一切如你所说的,但愿如此。”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随着一个白色身影尽量放低声音走来,等待着的两个人看到一个宦官走到了他们面前。 尽管暗中提醒自己,但是马克西米安还是难免好奇的看了几眼眼前这个奇怪的人。 对于来自欧洲和一直在法兰克人地区生活的他来说,宦官这种简直让人不可思议的人本身的存在就足以勾起他巨大的好奇,特别是当他看到这个显然还是个颇有地位的高级宦官时,他就不由更加奇怪的仔细观察着这个让他觉得古怪到了极点的人。 “请原谅大人们,陛下正在休息,”刻意忽视了马克西米安那种眼神的宦官平静的说着,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让他不满的事情,不论是皇帝身边那些人还是一些来自欧洲宫廷的使者,都总是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他们,说起来这甚至让宦官觉得,反而是那些同样来自盛产宦官的东方宫廷的使者更有风度“虽然我可以这就去叫醒陛下,不过大人们我想这并不很好。” “这个时候还在休息?”恩特克劳威尔有些愕然“我知道君士坦丁堡人在有些时候很懒散,但是难道我们的大人这么快就染上和罗马人一样的习俗了吗?” “我的上帝,请您注意您的言行,”宦官愕然的看着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的恩特克劳威尔“您是在批评一位罗马皇帝,要知道打扰一位皇帝的休息这已经是很不礼貌的了,而且这几乎是陛下两天来唯一休息的一点时间。” “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皇帝了,”恩特克劳威尔低声向马克西米安说着,不过他声音之大,却好像可以直接刺破那两扇房门“我们也许应该学东方人,去跪拜他。或者亲他的靴子?”恩特克劳威尔回头问着宦官。 “陛下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虽然已经逐渐习惯伦格手下那些人有违罗马宫廷的举动,但是宦官显然还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参孙尖刻的讥讽,他一边不安的微微回头看向通向皇帝寝室的房门,一边尽量正色解释着“陛下已经废除了一些过去的礼仪,而且他认为让自己的大臣下跪是一种会让皇帝变成暴君的怂恿行为。” “哦,这个还算不错。”恩特克劳威尔点了点头,就在他要再次开口“低语”时,一声房门开启的轻响让几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的伦格站在了门口,当他看到马克西米安和恩特克劳威尔时,他先是略显意外的微微张嘴,接着依然透着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着眼前这两个对自己的事业有着巨大贡献的人,伦格用一种让宦官感到意外的欣喜神态向他们伸出了手,同时微笑着对他们说:“欢迎来到君士坦丁堡,我的朋友们。” 曾经幻想过会受到隆重的接待,也猜测过会受到严厉的斥责,甚至想过可能会面对一个已经变得无比威严,无法接近的帝王。 但是马克西米安却没有想到伦格以一种见到老朋友似的随意和热情迎接了他们。 在叫人送上了一大罐冰凉的葡萄酒之后,伦格就把两个远道而来的旅行者叫到了利奥厅后面颇为僻静的走廊里,看着两个人一边大口喝着葡萄酒,一边注视着自己的样子,伦格的笑容不由变得更深了。 “大人。不,陛下,”马克西米安咽下一口惬意的酒水之后略显激动的说“我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这座圣宫里和您见面,而您现在已经是这座皇宫的主人。” “这一切的确是很神奇,甚至是奇迹,”伦格抬手向恩特克劳威尔微微举杯示意“不过这只是一切奇迹的开始,对我们来说,对祈祷者们来说,这只是上帝赐予我们的众多恩典中的一个。” “我从不怀疑这个,我的大人。”恩特克劳威尔眼神深沉的看着伦格“也许您会认为我可能是在让您扫兴,不过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当您终于戴上了一顶罗马皇冠之后,您接下来要怎么做,是要尽量保护您现在的一切吗?还是继续实现您在耶路撒冷曾经向我们许诺过的那些誓言?” “恩特克劳威尔,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什么吗?”没有直接回答的伦格低声笑着“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你的执着和那种令人叹息的热情,”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两个人陪着自己沿随着地势向上蔓延而去的走廊缓缓散布“你总是能让每个人都深深的记住自己对上帝的许诺和忠诚,而我现在需要的也正是你的这种热情。” 说到这里,伦格停下来抬起手臂指向圣宫外那巍峨的城市。 “看到了吗?这就是君士坦丁堡,是属于我们每个人,但是这也是一座可怕的城市,不论是谁进入这座城市往往最终会被淹没在它的繁华之中,这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诅咒,很多曾经渴望征服君士坦丁堡的人都最终倒在它的城墙外,可倒在城墙里面的人更多,”伦格回头望向恩特克劳威尔“告诉我,你能和我一起摆脱这种可怕的命运吗?” 恩特克劳威尔有些迟疑似的看着伦格,在看到他眼中那种严肃的表情时,“参孙”终于沉闷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大人,这座城市是上帝赐予世人的珍宝,绝对不能因为贪婪而被玷污,就如同圣城必将会被拯救一样,上帝绝对不会允许他的赐予遭遇到这样的命运,”恩特克劳威尔用打雷般的低声回应着“我相信君士坦丁堡人内心里的虔诚足以让他们从堕落中摆脱出来,我会为此而贡献我的一切。” “那就太好了,”伦格轻缓的点了点头“恩特,要知道我们的骑士团需要你,他们需要你随时告诉他们每个人,随时提醒他们自己的职责和他们的使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免于成为世俗和堕落的俘虏,这就是我要你来到君士坦丁堡的原因,也只有你的虔诚和执着才能胜任这样的任务。”说到这里,伦格回头看着旁边的马克西米安“而你,我的朋友,我需要你接替你的老师,成为我的助手……” 书记员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阵打出意外的错愕。他张开嘴巴无声的蠕动几下,然后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大人,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法兰西斯大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呢,我做不了他,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一生都不能学完他的那些知识。” “可是这也正是他认为你最适合接替他的原因,”伦格轻轻拍着书记员的肩头“你永远不会是法兰西斯,难道你认为自己会成为法兰西斯那样的智者吗,或者认为自己可以象法兰西斯那样引领人民的思想?这些你都做不到,但是你却是马克西米安,你同样可以做到法兰西斯所无法希图的东西。” 伦格微微倾身向马克西米安说到:“你会成为我的助手,就如同你的老师曾经做过的那样,不过我要你更多的是在国务上帮助我,要知道你从法兰西斯那里学到的东西已经足以让你可以象他那样帮助我,而且我相信你的老师还为你准备了更为重要的学业,那些知识能让你变得更加能够应付即将面对的一切。” 说到这里,伦格微笑着递给了马克西米安一个封好的羊皮卷轴。 “这是……”马克西米安错愕的看着手里的卷轴,当天看到封口上那蜡封上的徽章时,他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阵难以掩饰的激动“这是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徽章?” “石笔,棕榈和十字架,”伦格微微点头“也许你的知识的确还不足以立刻承当现在的重任,但是法兰西斯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这一切,你将是君士坦丁堡大学最著名的学者奎纳的学生,他将教授你所有他所掌握的知识,而在这段时间里,你将做为我的私人秘书在我身边帮助我,”伦格再次伸出手用力按在年轻的书记员肩上“你会成为我身边很重要的助手,想一想马克西米安,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帝国,一个从戴克里先皇帝的梦想开始,从君士坦丁大帝时代辉煌的帝国,而这个帝国是属于我们的。” 伦格的话让马克西米安的心中渐渐掀起一阵热烈的激情,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同时眼神中那种炙热也让他心底里的情绪袒露无疑。 成为一个庞大帝国的重臣,成为能够决定罗马帝国命运者中的一个,成为被视为上帝赐予世人的珍宝的君士坦丁堡的主宰,这一切都荣誉让马克西米安感到了之前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的激动和振奋。 如果说在做为考雷托尔总督和按照伦格的命令,修建他的那条马克西米安大路的那段经历,会让书记员感到无比荣耀,那么伦格给他描绘出的新的前景,则是他做梦也不曾想过的。 “我不知道,大人这对我来说责任太重大了,这样的责任更适合赫克托尔,可是我……”在停了停之后,马克西米安终于用一种透着激动的神态鞠躬行礼“我会为您效忠的,我的陛下。” “好的我的朋友,”伦格向着马克西米安缓缓点头“你将做为我的私人秘书,不过我相信这不会很久,马克西米安我希望你能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十字军时成为我的代理,要知道对任何来自欧洲的十字军来说,罗马都是他们无法回避的一个巨人,但是也是足以引起他们窥伺的的一个宝库。” “大人,难道您认为十字军会对罗马造成威胁吗?可他们的敌人毕竟是萨拉森人,”恩特克劳威尔大声问着“而您现在唯一的法兰克敌人就是盖伊!” 听到盖伊的名字,伦格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片肃穆的神色,看着这样的他,马克西米安的心头不由浮起一阵不安,不过他却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一想到老贡布雷夫妻居然会在原本应该在自己保护下却被盖伊劫走,他望向伦格的眼神不由变得闪烁起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后,伦格对恩特克劳威尔说:“法兰西斯这次赶赴耶路撒冷,可以为我的父母做很多事,而在我父母没有安全之前,我会让盖伊看到一个罗马皇帝的威力。” 说到这儿,伦格忽然用一种严厉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法兰西斯,我任命你为我的私人秘书,辅助我管理罗马,而你恩特克劳威尔修士,我以救赎骑士团总团长的名义任命你为骑士团主牧师,我要你让我的骑士团变成一团上帝赐予罗马的烈火和最锋利的利剑!” “遵命,我的陛下!”马克西米安和恩特克劳威尔同时大声回应。 公元一一八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所带领的祈祷者教团精英终于齐聚君士坦丁堡,这一天,距离伦格正式加冕,还有十七天! 第九十章 前夜 公元一一八八年九月六日的夜晚。是一个让很多人都认为颇为难熬的时刻。 整整一天都在拼命忙碌的人们当到了这时发现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让他们紧张和奔走的时候,期盼时间尽快过去的焦急就开始他们感到了煎熬。 整座君士坦丁堡这个时候都沉浸这种焦急之中,当夜晚的星光透过遥远的夜空照到这十二世纪末的古城上时,似乎整个基督世界的目光,都在这个时候集中在了令他们着迷的君士坦丁堡。 事实上甚至是在更加遥远的东方,同样有人在这样的一个略显清凉的夜晚,仰望着星空中那些璀璨的亮光,心中微微揣测着这个时候,在君士坦丁堡里的那个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迪勒缓缓的走到撒拉丁身边,看着披着一件拖地厚氅,却显得身形更加消瘦的苏丹,萨拉森亲王不由暗暗叹息。 自从成为耶路撒冷的主人之后,阿迪勒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自己君主的脸上露出过笑容,不论是对付那些已经让他头痛不止,矛盾重重的部落纠纷,还是面对来自北方的科尼亚苏丹国的冲突,撒拉丁的处境都并不比当初没有攻陷圣地时有丝毫的好转。 甚至从某些地方说,埃及苏丹的处境却变得比之前更加险峻。 如果说当把夺取圣地做为最高荣耀的那个时候,撒拉丁还能依靠这个崇高目标约束那些桀骜不驯的沙漠贵族们,那么当这一切结束时。那些隐藏着的令他为之愤怒而又无奈的东西就开始浮现出来。 萨拉森的王者是孤独的,这不论是从很早以前感受了安拉教辅而走向辉煌的穆罕默德时代开始,还是到再次为阿拉伯人创造了奇迹般辉煌的撒拉丁,他们都似乎注定只能自己孤独的面对生前的一切,甚至应该孤独的走向他们自己人生的终点。 这种孤独是那么强烈,甚至连站在撒拉丁身后的阿迪勒也觉得自己好像和眼前这个老人隔得很远。 “阿迪勒,明天就是你的朋友加冕的日子了,”撒拉丁回头看向自己的爱将“这可真是一个总是能让人觉得意外的人。” “的确如此苏丹,不过如果没有您的仁慈,他的荣耀可能只能停留在大马士革了。”阿迪勒轻笑着,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西方望去,同时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大马士革,”听到爱将说到这个名字,撒拉丁微微叹息了一声“我的兄弟,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念在大马士革的时光,甚至希望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刻,不过这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安拉的荣光让我们为自己夺会了耶路撒冷,然后要让我们面对接下来可能更加强大的敌人。” “苏丹,您认为贡布雷最终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吗?”阿迪勒低声问着“也许您当初对他太仁慈了,应该在大马士革或者是在哈丁的时候就彻底铲除他。” 听着这些话,撒拉丁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看着阿迪勒,在停了一会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先知穆圣在登霄之夜,曾经渴望真主让他看遍重天,但是最终他乘天马卜拉格却只能游历七重天,而要想看遍重天。他必须舍弃做为凡人的肉身,那么阿迪勒你告诉我,如果要你选择,你会怎么做?” 撒拉丁的话,让阿迪勒不由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在沉吟许久之后,阿迪勒终于轻轻叹息一声,他向着撒拉丁深深行礼,同时低声说:“请原谅我对您的无理,我的苏丹,您的智慧和胸怀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比拟的,您让我感到惭愧。” “不,我的兄弟,”撒拉丁微微摇头,他身后拉起阿迪勒用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口气悠然说“你的智慧和胸怀早已经可以和我比肩了,你唯一缺少的只是做为一个苏丹的责任,当你背负上这样的责任时,你也许会做的比我还好,”说着他用很低的声音想阿迪勒轻声说“而且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因为这样的责任明白我对你说的这些了。” 撒拉丁明显的暗示让阿迪勒在心底狂跳的同时,黝黑的脸上霎时一片惨白,他畏惧的看着撒拉丁。就在他要开口为自己分辨时,埃及苏丹忽然微微抬手阻止了他。 “我的兄弟,该是进行神圣的晨昏礼的时候了。” 撒拉丁看着远处黑暗中隐约矗立着的圣岩清真寺的颂经塔的塔顶,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颂经人的吟唱声已经悠悠传来,那吟唱在一片夜色笼罩的耶路撒冷圣城的上空不住飘荡,经久不去…… 寂寥的星空中闪动着的光亮越过了新月之地,越过了渺茫的小亚细亚草原,越过了君士坦丁堡城那泛着神圣辉煌与堕落光彩的城市,照射到了圣宫一间很朴素的小教堂的屋顶上。 因为受到东方文化的熏陶而更加近似萨拉森风格的圆形屋顶这时被照得一片雪亮,在天顶上的一个小小的开口,月光照进房子里形成一条笔直的光柱,就在这间小小的教堂里,伦格正默默的逼着眼睛跪在那道光柱的前面。 小教堂里很安静,在这个只有一个人的建筑里,伦格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上帝对世人仁慈,甚至派他的独子拯救世间的罪恶……” “主基督用自己的血和肉喂饲敌人,以上帝的骨肉牺牲拯救即将堕入地狱的世人……” “耶稣以对父的崇敬而受到诸多考验,最终成为基督……” 这一个个之前之前曾经听到过无数次的祈祷在伦格的耳畔回荡着,在这些祈祷当中,他能回忆起从偏僻的家乡荒村到充满压抑肃穆的耶路撒冷,从做为自己腾飞的基石的考雷托尔到充满了繁华和陷阱的君士坦丁堡所经历的一切。 “上帝的独子,唯一的主基督耶稣……”伦格低声自语着,这自语这时候听起来在房间里充满了令人迷茫的疑问“如果只有一个唯一的主基督,那么我又是什么呢?” 伦格轻轻的自问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也许是因为巧合,也许是因为特殊的环境,他一次次的利用自己那复活的神话度过难关。而随着地位的变化,他又以这种方式让自己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地位,但是这一切却始终让他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既然上帝的儿子是唯一的,那么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又是什么?或者说,被一个叫丁超的东方人的灵魂附体的这个躯壳又是什么?! 伦格心中不住的这样问着。 在这个时代,再也没有比他更清楚自己究竟是面临什么样的黑暗与野蛮了。甚至可以说现在还并不是最为荒谬和疯狂的时代,一想到在之后不久会出现的那些更加可怕的,残忍无情的宗教审判所,伦格能感觉到自己在这对欧洲人来说遥远的东方的幸运。 但是,这样的幸运也只是在今天之前。 当明天的朝阳出现在东方天际的时候,一个新的挑战将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成为拥有千年命脉的东罗马帝国的皇帝,这个曾经让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神往的梦想,就要在明天在自己的身上实现,当那顶令人羡慕的皇冠戴在头上时,一定有很多人为之羡慕甚至嫉妒。 也许从明天开始,自己要面对将不只是未知的命运,更多的将是那些早已明显的敌人。 即将到来的十字军对君士坦丁堡的窥伺,是现在的人们所无法看清的,甚至想到即使是后世很多史家都只是把罗马的衰亡归于十六年之后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伦格就不由为之感到无奈。 如果说之前伦格也因为这种近似根深蒂固的想法而觉得那样的危机依然过于遥远的话,当他亲眼看到法兰克人的野心和罗马的软弱时,他却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危机的可怕,而当他知道德意志国王出现在保加利亚时。他相信自己已经能够完全明白那位同样有着“全罗马帝国皇帝”之称的德意志国王,究竟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也许灾难最终会真的按照历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在未来的十六年之后发生,但是这时的伦格却不能用那些对他来说早已似是而非的历史安慰自己。 成为一个正在走向衰败的帝国的皇帝,真的是让人羡慕而嫉妒的吗? 伦格心中不由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接着又发泄似的用力吐出。 这一晚之后,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更加令人担忧的局面,来自贪婪的威尼斯商人的巧取豪夺,来自南方科尼亚苏丹的战争威胁,始终令人警惕小心点撒拉丁的阴影。还有就是那一直让伦格为之关注或者说也在暗暗期盼的三名王的到来。 这一切都将在明天之后变成可能要纠缠自己一生的东西,这个想法让伦格在这时觉得自己就好像走上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一样。 “罗马的皇帝,主基督的代理者……”伦格嘴里微微念叨,他知道罗马人认为自己的皇帝是耶稣在世间的代表,但是这个崇高的地位,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一次次的把那些皇帝推翻甚至夺取他们的生命。 “那么我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在这个即将加冕前的夜晚,伦格如此自问“我会成为罗马历史上又一个悲剧式的皇帝吗?或者,我可以成为改变这一切的人?!” 看着从天棚上直射到眼前大理石地上的光柱,伦格的喉咙间微微发出一声闷响。 他不知道不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那些君主们在即将加冕的前夜都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这时感觉到的只有无法形容的沉重和足以令人感到不安的迷茫。 “也许真的只有面对这样的职责时,才会真正感到它的沉重和可怕。”伦格轻声的这样告诉自己,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个同时,在遥远的耶路撒冷,撒拉丁正这样教导着他未来的继承人。 一阵轻轻的响动从身后紧闭的房门处传来,在略一停顿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随着几声低声私语,房门再次轻轻的关上。 伦格没有回头,他依然平静的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直到马克西米安略显紧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陛下,已经很晚了,您现在应该休息,明天……” “马克西米安,你认为我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帝吗?”伦格缓缓的问,当天看到黑暗中秘书脸上那隐约的忧郁时,他继续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陛下,迄今为止我们没有见到来自梵蒂冈的使者,而且我们也没见到来自德意志国王的使者,至于法国国王那里,也只有他的那个仆人奥托做为他的密使。陛下,欧洲的君主们显然对您的加冕并不很满意。” 听着马克西米安的话,伦格微皱的双眉纾解开来,他慢慢回头看着自己的秘书:“我的朋友我知道这是完全可能的,甚至我可以想象那些君主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说着,伦格站了起来,他沿着矗立在小教堂中间的祭坛慢慢走着,同时用缓慢的声调淡淡的说:“他们不会接受一个农兵出身的罗马皇帝。即使这个人统治的并不是他们的土地,而且他们也不会因为我曾经守卫过耶路撒冷就对我有任何好感,因为对他们来说,举着十字架的罗马人和萨拉森人一样都是他们要予以铲除的敌人。” “我的陛下,您是上帝的宠儿,是上帝再次赐予世人的圣子。”马克西米安有些不安的轻声说着“和您的战争就是和上帝的意志为敌,梵蒂冈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如果他们真的敢于和你作战,那就是在和整个基督世界为敌。” “你错了,马克西米安,对他们来说最有力量的不是上帝的意志,而是手中的长剑和他们的军队,”伦格伸手抚摸祭坛光滑的边沿“马克西米安,你从明天开始更随的,将只是一个罗马皇帝而不是一个圣子,也不是上帝的宠儿,你要做的是做为我的臣子跟随着我让罗马的辉煌延续下去。” “是的,我的陛下。”马克西米安低下头去,他这时明白为什么伦格要在这个时候向他说出这些。 就如同在第一天进入君士坦丁堡大学时,那位被法兰西斯也为之推荐的老人奎纳所说的那样:“法兰西斯之所以选择离开君士坦丁堡,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些事情是无法做到的,而你要做的就是他做不到的这些事。” 什么是法兰西斯也做不到的?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的,马克西米安曾经这样问自己,而现在伦格又这样问他,这让马克西米安不禁为自己所要面对的未来而感到一阵阵与伦格相同的迷茫。 这种迷茫让马克西米安感受到了真正的不安,那不是即将随着天亮时就要到来的辉煌而更为辉煌的炫耀,而是一种他所没感受到过的,令他畏惧的沉重。 “回去好好休息吧,朋友,”伦格轻轻拍打马克西米安的肩头“虽然我知道今天注定会有很多人无法入睡,但是这样的时刻总会过去,就如同最坚强的顽石也会化为细沙,最强大的帝国也会有走入衰亡的时刻。” 马克西米安意外的看着伦格,他不明白为什么伦格会在这样一个时刻说出这种令人为之不安的话,但是当他看着伦格已经转过身去的背影,还是轻轻行礼,然后悄悄的向后退去。 当走到门口时,始终强忍着的马克西米安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的回头看去。 而他相信,在那一刻自己所看到的一幕,将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伦格孤独的站在小教堂的空地上,从天棚窗**下的皎洁月光挥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形看上去就好像披上了一圈淡淡的光环。 上帝的宠儿,圣枪的守护者,神圣的圣子…… 这些曾经为眼前这个人带来无数荣耀,也让他所创造的奇迹被涂抹上了一层层神秘色彩的称号,在这时又涌上来马克西米安的心头。 就是在这种令人神往的光环之下,马克西米安跟随着这个人一起从耶路撒冷令人可怕的战场上一路走来,在他随身携带的那些厚重繁琐的行李里,有着他看到的关于这个人和他的教团所经历的一切的记录。 正是这些记录在羊皮纸上的一页页的文字,让马克西米安始终相信,后人会因为看到的这一切而为之振奋和激昂。 但是现在,依然是这个人,依然是他的背影,马克西米安却从这背影里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在犹豫中,他悄悄的打开房门走出去,随着身后房门关闭的轻响,马克西米安不由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慢慢的走在依然陌生的庭院里,随着身影在如雪的月光中移动,他缓缓的向外面走去。 正如伦格所说,这注定是让人难以入眠的夜晚,不论是依然灯火通明的宫殿,还是变成一座不夜城的君士坦丁堡,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陷入了令人为之亢奋的情绪之中。 如果说之前艾萨克曾经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是一种已经堕落了的,近乎用灭亡作为代价的狂欢,那么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人却看到了之前许久都不曾再看到过的令人激动的情景。 特别是当塞浦路斯舰队满载着从撒丁岛带回来的金币进入金角湾时,整个君士坦丁堡几乎是以一种沸腾的热情迎接自己强大的盟友。 做为对罗马的赔偿,五十万居尼特金币如流动的金水般的从战船上卸了下来,当那些装满金币沉甸甸的木桶被装在马车上由士兵押运着经过君士坦丁堡的道路时,罗马人不禁发出了疯狂的吼叫! 罗德岛,克斯林,还有弥塞夫岛,这些随着罗马的衰落而逐渐被法兰克人占据的岛屿曾经让罗马人为之感到羞耻,而撒丁人对希腊的骚扰则让他们感到自己简直就是一头可以被随意宰割的羔羊。 但是这个在曼努埃尔皇帝时代就开始出现的困境,即使在艾萨克夺取了皇权之后,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改变,甚至还因此丢失了罗马在欧洲大陆上最后一块征服的土地。 这让罗马人不禁在痛苦和愤怒的同时,也在寻找思索,究竟是让曾经为整个西方阻挡了异教侵袭的强大罗马落到了这种地步。 而现在,当他们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皇帝时,他们感受到了这个人给他们带来的令人为之振奋的希望。 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向欧洲王公们用各种赔偿来平息他们怒火的罗马人,第一次看到了运进君士坦丁堡的来自那些趾高气扬的商人们为自己赎罪的金币,同时当他们听到撒丁人居然同意免税向罗马开放他们的所有岛上关卡时,民众中更是爆发出了充满激情的欢呼。 随着这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阿赛琳如亚马逊女战士般的英名流传开来。 一个年轻的皇帝,一个给罗马带来新气象的农兵,一个拥有正在不断壮大的教团,同时也拥有着一个正在迅速强大起来的骑士团的圣子。 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个时刻聚集到这遏制东西方要道的城市之中。 想到这些的马克西米安为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感到激动,但是当他回到住所时,第一件事是拿出了那些他视若生命的记录。 那上面有教团刚刚建立时所经历的磨难,有被驱逐出耶路撒冷时的跋涉,有面对撒拉丁的大军时,人们为之信仰的誓言,但是现在马克西米安却小心的把它们封存了起来。 当再次打开一张新的羊皮纸时,略微沉吟之后,皇帝的私人秘书拿起鲸骨笔,在加冕前夜写下来如下开头: 《神圣的,至尊的,不可侵犯的罗马帝国伦格皇帝略纪》 第九十一章 加冕礼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从远处东方天际中。透过层层云彩照到君士坦丁堡最东方堡垒边沿的棱堡上时,一个早已站在棱堡上面翘首等待的罗马士兵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大喊! 随着他的喊声,早已等待的号手立刻用足全力吹响了手中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滑的铜号,随着这悠扬的号角声,整个堡垒立时陷入了沸腾之中。 这些罗马的士兵为自己是第一个吹响了新帝时代号角的人而刚感到自豪,同时他们听着随着他们的号角,霎时间向着君士坦丁堡方向传去,已经练成了一片的号角声,一阵从心里的洋溢起来的骄傲不禁让他们发出更大声的欢呼。 一一八八年九月七日,这一天对祈祷者教团来说,是一个最为神圣的日子。 当伦格决定选择这一天做为他的加冕日时,身为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约翰.克马特的心不由在那可一刻为之一跳。 深悉正教教史的他十分清楚这一天意味着什么,就在五百四十九年前的这一天,当时的正教教团封下了三位守护罗马的武圣人。 而伦格选择在这一天为自己和身为特拉比松将军出身的瑞恩希安加冕,其含义之深远,不由让克马特感受到了一阵激动。 罗马已经有多少年缺少一位足以让罗马人为之自豪的将军了? 自从查士丁尼时代的那些伟大的将军随着查士丁尼美梦的破灭而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之后,罗马一次次的试图重拾当初的辉煌,而当巴西尔二世的出现让他们似乎再次看到了罗马复兴的希望时,接下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令罗马蒙羞的耻辱。 随着在小亚细亚的失利和在地中海上遭受到的来自法兰克人的羞辱,罗马人盼望着能出现一个带领他们走出耻辱泥潭的人。 但是他们迎来的,却是更多的失望和令他们愤怒的事实。 当保加利亚丢失的消息传遍罗马时。不论是城市民众还是普通农民都对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消息感到难以接受,他们把满腔的怒火挥洒向造成这一切的皇帝,同时就在那个时候他们的心中已经在隐约期盼着一个变革的到来。 而究竟谁会是这个变革的引领者和受益人?却并不是那个时候的罗马人所能猜测到的。 阿莱克修斯,这个艾萨克的弟弟似乎看到了这个难得的时机,他用自己的方式开始了对皇帝的挑战,但是最终他却落得个陷身雷克雷监狱的命运,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伦格用他那在旁人看来一贯冒险,或者干脆说是赌博的方式重新开始了这个挑战。 当他决定放弃带领军队直指君士坦丁堡,而是冒险率领三百亲信偷渡博尔普鲁斯海峡时,无数人为他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感到意外,而当他冒险进入君士坦丁堡策动民众掀起对艾萨克的抗争时,却终于有人因为看到了他所蕴藏的力量而在最关键的时刻决定跟随他。 而也就是这一切看似冒险赌博,甚至是疯狂的举动,终于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有了足以让所有参与者为之欣慰的回报。 君士坦丁堡的索菲亚大教堂中,早已聚集起来的无数罗马贵族将军,元老和荣誉军人万头耸动,人声鼎沸。 这一天对所有罗马人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尽管在罗马的历史上这样的加冕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而且就在不久前,就是由他们这些人,亲手赶下了一个由他们加冕的皇帝,但是罗马人不能不为即将加冕的新帝而感到万分激动。 就在头一天,做为一个颇为新鲜事务的被称为“法兰克亚”的法兰克人银行终于开始在罗马境内正式开张,而这家银行和罗马人的第一笔交易,就是随着那些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比萨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商人脸上挂着期盼和忐忑而签下的,那笔堪称罗马帝国历史上的第一笔国家贷款。 瑞恩希安还清楚的记得。当看着那些被伦格称为“银行家”的商人们用颤抖的手掌死握着羽毛笔,按照在法兰克亚银行的股份多少依序签字时,伦格脸上浮现出的那种平淡甚至透着冷漠的神色。 这让瑞恩希安感到十分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他正式加冕的前一天如此完美的实现了他愿望的日子,伦格会有那样一种神态,不过随着那个时刻的临近,瑞恩希安同样度过了一个注定难以成眠的夜晚。 响亮的号角声,让骑马矗立在君士坦丁凯旋门下的阿历克斯的坐骑微微有些不安,它的前蹄用力刨动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但是当它昂起头来发出一个响鼻时,阿历克斯用力带动缰绳,随着战马在原地盘旋,他身后鲜红的披风如一团烈火般在民众的眼中燃烧。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少女如痴如醉的尖叫声,而即便是那些容易冲动嫉妒的罗马男人也发出了充满激昂的厉吼! “罗马!罗马!!” 随着用力拉住缰绳,阿历克斯从腰间抽出了他的长剑,伴着长剑的剑尖在耀眼的阳光中带着一片闪亮向着斜上高高举起,令无数罗马的青春少女为之癫狂的年轻的近卫军统帅催动战马,沿着矗立在街道两旁的近卫军的锋线迅速先前冲去。 “近卫军听命,持矛!”随着阿历克斯的命令,雪亮的长矛立时如一片耀眼的密林般耸立在大道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 伴着君士坦丁堡人早已熟悉的那种独特的鼓点,以步兵为先导的近卫军开始沿着宽阔的梅塞大道先前挺进,他们的脚下踏着让人们为之心神激荡的步伐,以一种每一步都踏着鼓点落地的方式,跃然穿过代表着罗马武功与威严的君士坦丁凯旋门! 君士坦丁堡人显然再次被这种独特而令人着迷的行进队列所诱惑,他们的嘴中发出一阵阵此起彼伏地欢呼,同时用一种陶醉般的眼神注视着这支令他们为之神往的军队,而就在他们激动的不住呐喊时,伦格的近卫军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踏上了索菲亚大教堂外地的广场。 在那一刻,人群中曾经出现了些微的动荡,看着那些如林长矛,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不久前刚刚在这个广场上发生的那令人恐惧的屠杀,而当他们再次看到一支军队踏上这个原本禁止军队进入的广场时,尽管知道这支军队与之前那些屠杀者有着千差万别的不同,但是民众还是不由感到了一阵隐约的畏惧。 “如果能让你的人民爱你,就不要让他们畏惧,可是如果做不到前者,那么拥有后者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当感受着民众中的不安时,阿历克斯不由想起了如此安排的赫克托尔给他的解释,不过他也并没有忘记接下来赫克托尔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过如果让我选择,我只要拥有后者就已经满足了。” 阿历克斯忘记不了当赫克托尔对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那种充满深意的表情,同时他也不会忘记就在马克西米安刚刚来到君士坦丁堡不多久之后,这位之前始终以一种谦逊甚至带着点卑微的态度面对一切人的书记员,是如何用令人出乎意外的严谨甚至是近乎苛责的方式去对待那些呈递到他那里的各种呈文。 “仁慈而又威严,宽容然而残忍,守信却又狡猾,这才是一个罗马皇帝应该做到的。而如果这位皇帝做不到,那么忠于他的臣子就要为他填补上这些欠缺的东西。” 站在广场尽头的马克西米安看着引起骚动的近卫军,心头不由也在这时想起了他的新老师,君士坦丁堡大学著名的学者奎纳在他第一天求学时,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永远不要认为仁政可以让你的人民敬畏你,也永远不要相信棍棒下能出现顺民,这其中的奥妙需要时间来让你理解,不过我也相信罗马皇帝将是你最好的老师。” 近卫军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马克西米安望着沿着广场边缘先前前进的队列,嘴角不由挂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并不是那些曾经无数次用他们手中的武力要挟劫持罗马皇帝的臭名昭著的近卫军,而是属于神圣的圣子的那支传奇般的军队,正是这支军队,在耶路撒冷最危险的时刻,以他们罕见的勇敢和令人为之胆寒的威猛震慑了萨拉森大军,也是这支军队,随着他们的主人一起驰骋小亚细亚的草原,当他们进入君士坦丁堡时,当他们在色雷斯鏖战时,当他们以只有不到三百人的精锐跟随自己的主人毅然冒险偷渡海峡时,这些近卫军士兵让所有人真正体会到了“近卫军”这个名字的含义和分量! 而现在,当他们终于迈着整齐的步伐踏上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广场,并在一片欢呼声中停下脚步时,等待在广场尽头的一片旗帜的海洋跃然在目。 以东罗马帝国现有的十七个军区和众多军团的军旗组成的一条通道直接通向大教堂。而他们这时正等待着一个神圣时刻的来临。 当一队在民众的欢呼声浪包裹中出现的骑兵队伍出现在梅塞大道的尽头时,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君士坦丁堡人近乎狂热的激昂热情。 在一面红色黑十字旗的引导下,一队近卫军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沿着梅塞大路向前前进,当马车来到广场上时,在无数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随着两个身影相继,一片如潮般的呐喊立时响彻广场上空。 “伦格与瑞恩希安两皇帝万岁!” 人们大声呼喊着,而伴着这呼喊,他们看到一群身着各式服饰的人托着一个硕大的盾牌向皇帝们走去。 两双红色的前沿翘起的新靴子摆放在了皇帝们的面前,随着有人服侍两位皇帝穿上这预示着东罗马最显赫的人的新靴,他们一起站上了那个硕大的盾牌。就在人们发出的整齐沉稳的号子声中,罗马皇帝们脚下的盾牌托举过所有人的头顶,稳稳的穿过人群,向着索菲亚大教堂的黄铜大门走去。 这一切都是东罗马那早已流传下来的透着异教风气的传统,甚至这传统即使是经历了对罗马来说无异于黑暗时代的偶像破坏的风暴,和一次次来自正教诸多保守派牧首的干预,但是历代罗马皇帝却都固执的保持下了这个对他们来说,只有如此才能被民众所承认为真正的罗马皇帝的悠久传统。 民众在沸腾,而看着这一切的贵族们则感到暗暗惊心,很多人已经看到了做为帝国财政大臣,也是在帝国贵族中拥有着深远影响的康尼努斯已经公然站在了新帝一边,而随着法兰克亚银行的那些外国商人开始向罗马内地开拓商路,那些原本对在君士坦丁堡究竟会由谁当上皇帝,似乎漠不关心的军区总督们,也开始频繁的向首都派出各自的使者。 这一切都让位处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而当他们看到在民众中越来越多,举起了俨然代表着祈祷者身份旗帜的民众时,他们开始感觉到,这座君士坦丁堡已经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座城市,至少已经不是他们想象中,可以依然由他们来控制的那座城市。 但是真正让贵族们感到受到了威胁的,是那支让他们望而生畏的骑士团。 这支堪称伦格身边最精锐的近卫军的骑士团,这时已经成为了在罗马的一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强大力量。 和这支以坚忍的意志与强大的武力为依靠的军队相比,罗马军团似乎缺少了一种足以与他们对抗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恰恰是一支在这个时代的军队所绝对不能或缺的最为珍贵的宝藏。 这一切都让罗马贵族们在看着这两个人时感到不安畏惧,这时的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当伦格刚刚登基时那种刻意的冷漠和故意表现出的疏远,他们开始在心中揣摩着该如何让新帝承认自己在罗马的地位,和看到自己对他们有用的地方。 甚至一些康尼努斯家族的对手这时已经开始因为担心会被宿敌乘机压制而后悔不迭,他们开始在皇帝经过的时候拼命向前挤去,用一种充满真诚的笑容向被托举在盾牌上匆匆而过的皇帝展现着自己的那份效忠之心。 但是这个时候却显然并不是个好时机,当两位皇帝终于在连续的五声欢呼中安稳的踏在地面上时,一大卷早已铺就好的紫红色地毯已经从大教堂里延伸出来。 从现在开始,皇帝穿着新靴子的双脚就不能再接触地面,这一切要直到神圣的仪式结束。 从很早之前开始,当君士坦丁大帝决定皈依基督时,教会就曾经和罗马为皇帝的加冕发生过不小的争执。 在教会看来,以上帝在人世间的牧者之首的名义为皇帝加冕。这是体现上帝尊严和皇帝虔诚的典范之举,而在罗马皇帝们的眼中,这种无疑让教会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行为如果得到允许,则无异于在自寻死路! 这个争执由此一直延续了下来,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恰恰是一个和罗马帝国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最终打破了这个一直悬而未决的僵局。 在公元八百年时以“罗马人的皇帝”的名义,受到当时的利奥三世教皇加冕而一跃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查理曼,不但令东罗马帝国为之气愤异常,甚至也让那个始终争执不休的话题就此画上了句话。 尽管依然顽固的保持着早期的仪式,但是最终罗马皇帝们还是选择了接受由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予以加冕的事实。 而现在,两位刚刚登基的罗马皇帝正分别站在一个精明的小桌前,屏气凝神的望着摆放在上面,用紫绒垫子衬托的托盘里的璀璨皇冠。 约翰.克马特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脸上那种似乎是在蔑视这一切的神色,当他缓缓的拿起皇冠戴在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瑞恩希安头上时,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这让他甚至担心皇冠会从皇帝的头上掉下来,如果那样,不论是对罗马还是对他本人,都将是一场无法平息的巨大灾难。 不过当他终于小心翼翼的从皇冠上轻轻移开手指时,皇冠却的确很稳的戴在了瑞恩希安的头上,而且随着皇帝在胸前划过十字,一阵虔诚的祈祷和祝福立时从四周唱诗班的口中发出。 克马特紧张的心不由放松了不少,当他终于走到伦格面前时,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遵循我所知的,听从上帝的训导,守持智慧的必得智慧,你是上帝面前的宠儿,得到恩典的骄子,”克马特低声的向伦格轻声祈祷,他看着一直平静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有那么一阵稍微有些迷茫,虽然他知道按照加冕礼仪,这时的受冕者应该单膝跪下,但是看着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的伦格,一时间他不由为这让他有些意外的局面感到错愕。 但是科马克特还是按照仪式举起手,对着伦格微微画出了一个十字:“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守持上帝的意志,他将使你尊荣,他必将华冠加在你头上,把荣冕交给你!” 随着这句高声祈祷,克马特先前走出一步,但是就在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伸手要拿起那顶皇冠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景却让约翰.克马特和在场的人都不由大吃一惊! 伦格没有如人们所意料的那样半跪下去等待大牧首把皇冠戴在他的头上,而是忽然先前一步,抢在克马特之前伸手拿起了那顶令万人瞩目的皇冠! 而伴随着这让大教堂里上千的观礼者为之愕然的举动,伦格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皇冠,他转过身,在所有因为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而变得鸦雀无声的人们的注视下,把那皇冠稳稳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就在与此同时,伦格身边的瑞恩希安和克马特,还有站得很近的一些大臣骑士,忽然听到这位令人吃惊的皇帝以一种充满警告和威严的口气沉声说到:“上帝赐予我皇冠,他人勿动!”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被伦格这超乎寻常,而令人不知所措的举动震撼了。他们错愕的看着这位在突然在一息间就彻底推翻了罗马,或者应该说是整个基督世界自查理曼时代延续下来的这个牢固的传统。 同时凡是那些听到了这他那句令人吃惊的话的人,都不由看着陌生人般的眼神望着这位年轻的罗马皇帝。 “一切意志来自上帝,而上帝赐予我在这个世间最高贵的皇冠,”伦格伸手从半跪在面前的仪官高举着的一个托盘上拿起了摆放在上面,预示着罗马皇权的权杖和长剑,当他看到瑞恩希安同样拿起了璀璨的代表着权位的金球和罗马正统的竖琴时,他向着自己的共治皇帝微微一笑,随即他把手中的权杖长剑相互交叉向前微微斜指“从现在开始,我将负起保护罗马的职责,我将为了罗马人民的福祉而尽我的职责,那么既然如此,我要求你们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在上帝和主基督的面前做公开祈祷,同时要正式向你们的皇帝宣誓效忠!” 听着伦格这威严中透着强硬的口气,罗马贵族们不由一阵茫然,他们当然知道公开祈祷和在大教堂里宣誓效忠意味着什么,而就在他们还在为自己是否该在这个时候屈服于皇帝的威严之下时,一队队的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已经相继跪在伦格面前。 随着一面面的军旗向他倾斜致敬,一个个的旗队队号也此起彼伏的在大教堂中响起。 而在这种由救赎骑士们带来的无形压力下,更加令人吃惊的,是那些军区总督也分别带领着自己的军旗走向伦格。 而当财政大臣康尼努斯、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元老院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在大教堂外那如雷如潮的欢呼声中,分别走到新帝面前,跪下宣誓效忠时,那些贵族们终于知道,自己这些人唯一的依靠已经消失,他们的面前,现在已经只有一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而且他们也知道,如果不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为可悲的命运! 公元一一八八年九月七日,也就是东罗罗马帝国宣布三位武圣人的五百四十九年之后,东罗马帝国,迎来了他们的第七十四位皇帝。 第九十二章 迎娶 罗马帝国的皇帝由大牧首代替上帝加冕。而帝国皇后由君士坦丁堡教牧首长加冕。 这个对罗马人来说自从西方公教的查理曼登基时由当时的教皇加冕而传入的风俗,却在这样的一天被忽然打破了。 当人们看到年轻的皇帝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亲自为自己戴上那顶镶满宝石的皇冠时,在意外和惊愕之余,所有人也都不由被皇帝这充满了气势的举动所感染。 即便是同样因为伦格这大大出乎意料而开始不知所措的约翰.克马特,也在之前的错愕之后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做为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自己,应该如何面对面前的皇帝。 如果说之前历任的正教大牧首,一直在为究竟如何与皇帝维持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而烦恼不已,那么这一切对克马特来说就显得十分简单了。 不止是克马特,甚至几乎整个正教教会也十分清楚这位大牧首是如何登上这个宝座的,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怀疑做为皇帝在正教教会中的代理者,约翰.克马特是十分愿意为皇帝的如此行为寻找合乎法理的源头。 “以父的恩典,必赐你冠冕,必授你恩宠,必许你以荣耀,在天的父许你以国,那国就是你的所有,你给予你的子民的希望和回报。”克马特用激昂的声调大声宣布,就在人们看着那些半降在皇帝面前的军团旗帜为之兴奋时,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已经以一种机敏,迅速引用圣经中的词语。为年轻皇帝那似乎是心血来潮,甚至有些异于常理的举动找到了最充足的证明。 也正是在这众多的观礼者面前,大牧首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行动,当着所有罗马显贵们的面,没有保留的向刚刚加冕的皇帝表示了自己的忠诚。 这一切让那些还抱着最后一丝观望的贵族们终于做出了选择,他们已经知道如果再不尽快让皇帝对自己有一个好些的印象,那么自己就将彻底失去这最后一个获取未来罗马主人好感的机会。 随着几个始终顽固观望的家族首领几乎同时从人群中迈出步子,罗马贵族们近乎争相恐后的向着两位皇帝涌去,那种气势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场新的骚动就要爆发了。 不过这个也可以堪称骚动的混乱只稍微引起了一点动荡,就随着元老院首席元老的一声呵斥停止了下来。 在米蒂戈罗斯如同愤怒的提醒下,贵族们立刻变得矜持起来,至少为了不让那位看起来似乎颇为得意的元老院首席元老有了更好的公开斥责他们的理由,他们没有还是尽量让自己稳重的随着各自的地位排列在紫色地毯的两侧,等待着两位皇帝经过时,向着他们深深的躬下身去。 随着早已等待在身边的经验丰富的宫廷礼官的低声介绍,一个个的家族首领引着自己家族的成员出现在皇帝的面前,不过当一些之前一直观望,特别是在关键的时刻,始终没有做出什么表示的贵族谨慎的觐见时,即便是无论如何小心,可他们还是能感觉到由两位皇帝那里传来的颇为明显的冷淡。 这让这些自知时机拿捏的的确晚了些的贵族不由暗暗不安,特别是当他们看到之前那些能够见机行事,到了现在已经以皇帝近臣自诩的贵族们得意的神态时,他们就感到了这其中显然颇为明显的差别。 而对于一些发现那些新贵中俨然有着自己家族宿敌旧仇的贵族来说,这个加冕礼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他们寝食不安的灾难。 新帝新臣,这个几乎亘古不变的法则在这时无声的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已经开始得意的憧憬在新朝中飞黄腾达的幸运者,还是提心吊胆的为未来的命运忐忑不安的倒霉蛋,都在两位皇帝同时踏着紫色地毯向大教堂外走去时,心中飞快的寻思着另一个让他们即将再次交锋的机会。 那就是新皇帝的婚礼! 在君士坦丁堡,或者说在整个罗马甚至是整个基督世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皇帝和塞浦路斯女子爵之间的故事。 但是,即便如此,人们也知道就在加冕礼之后,皇帝将和埃德萨的玛蒂娜公主正式举行婚礼。 而事实上这时的玛蒂娜并没有在圣宫中等待皇帝加冕之后的归来,而是正在著名的为童贞圣母修建的圣母教堂中等待她的未婚夫来迎接他的新娘。 尽管,让这位因为怀孕,走起路来已经有些艰难的公主,从圣母教堂那代表着童贞的花冠门廊下走过,未免有些讽刺,但是不论是贵族还是普通民众,却显然刻意忽视了这个未免尴尬的小小瑕疵。 另外,随着在索菲亚大教堂所发生的那使所有人都不由振奋万分的一幕一路上在民众中流传,当那个神圣而充满威严的时刻所发生的事情流传到圣母教堂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充满了神圣意味的传奇。 “当皇帝陛下自己拿起皇冠时,我的上帝。很多人发誓说他们都看到皇冠的光芒在大教堂的地上投射出了一个十字架的影子!” 女侍一边急促的呼吸,一边紧紧握着玛蒂娜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的手:“我的殿下,你真是幸福,不论任何女人现在都没有你幸福,你将是罗马帝国的皇后了!” 女侍激动的神情难以避免的影响了原本还算冷静的玛蒂娜,这个正在飞快的从青涩的女孩变成一个充满风韵的**的公主想用力深深呼吸的嘴唇,却因为激动而不住张合,当她终于打着手势让人给她拿来一小罐泡着小块浮冰的清水时,却又立刻有些畏惧的挥手示意让女仆拿走。 “伦格不允许我喝凉的东西,他说那样对孩子不好。”玛蒂娜用一种自豪而且带着一丝撒娇的口气,向刚刚走到门口,淡淡的望着她的伊莎贝拉说着。 然后当她的眼神顺着伊莎贝拉的身后看到远处的那个由大块麻岩雕凿出的花冠拱门时,她的脸上又不由露出了一丝透着幸福的羞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从那个拱门下走过,虽然我相信现在不会有任何人会指责我,但是我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允许我这么做。” “您在说什么呀殿下,哦不,很快就要是陛下了,”女侍故意以一种炫耀的口气大声纠正着自己“要知道罗马人称您为抹大拉的玛利亚,这就是对您的承认和尊重,您的孩子注定要是未来的罗马皇帝!” 女侍几乎是以一种挑衅的眼神匆匆瞥了一样始终神色平静的伊莎贝拉,就在她因为这位耶路撒冷女王那过于平静的神色微微感到不安时,伊莎贝拉缓缓的向着玛蒂娜走来。 “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后,而且罗马人也的确承认了你的地位,”伊莎贝拉平和的神态中隐约透出一股天生的傲然,鲍德温家族血液中的固执和骄傲,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露出哪怕一丝的失态,谁也不知道这位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未婚夫,失去了国家。甚至失去了故乡的女王这时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她那种充满威仪和傲然的举止,围拢在玛蒂娜身边的女仆们不由自主的躬身行礼,向后退去。 “不过做为一个朋友也让我提醒你,”伊莎贝拉放低声音轻轻的说“永远不要把自己至于你的皇冠之上。你要永远记住,在你自己和皇后的身份之间,罗马皇后的荣誉永远要高于你做为一个妻子的地位。” 说着,伊莎贝拉轻轻捧起玛蒂娜略显僵硬的头颅,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的一吻。 随即,耶路撒冷女王缓缓后退,稳健的转身向外走去。 当她直直的走到了那个预示着新娘贞操的花冠拱门前时,她停了下来似乎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拱门,然后她伸手微微提起裙角,以一种旁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姿态,自信而高傲的穿过拱门,直接向着远处走去。 女人们就那样错愕而略显失魂落魄的看着伊莎贝拉逐渐消失的身影,直到一阵隐约的声浪从大教堂的方向传来,女仆们才惊醒过来,随着她们立刻开始手忙脚乱的为玛蒂娜的身上的穿戴做着最后的修饰,一时间她们似乎终于从耶路撒冷女王那令人压抑的气势中挣扎了出来。 而玛蒂娜却始终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她稚气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疑惑和略微的明了,当她对伊莎贝拉的话似乎渐渐有所领悟时,她看到了一个急匆匆的冲进了候仪室的侍从。 “殿下。殿下,大人……不,罗马帝国皇帝陛下驾到了!”侍从惊慌中透着难掩的兴奋喊声在小小的候仪室,甚至在外面的走廊里回荡着。 而这时,早早奔到走廊外,又立刻跑回来的几个女仆,也以打出意外的口气尖叫着:“上帝,真的是皇帝陛下本人!” “伦格?是伦格来了?!”玛蒂娜不敢置信的站起来,她当然知道按照礼仪,这个时候出现的,原本应该是帝国的掌仪官。而按照伦格对他那些手下的安排,玛蒂娜甚至早已知道,来把她护送到索菲亚大教堂的,应该是即将成为宫廷总管的阿历克斯。 但是女仆的报告却让她的心不由立时跳动了起来,尽管被罗马人称为抹大拉的玛利亚,同时对于能真的成为为伦格孕育王朝的人感到自豪,但是当看着那个预示着童贞的花冠拱门时,玛蒂娜还是不由感到一丝丝的不安,她并不畏惧那个关于从拱门下走过的新娘如果不是处女将会遇到灾难的异教风俗,她真正在乎的,是罗马人如何看到自己腹中还没有得到神圣祝福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成为贡布雷王朝的继承人,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动摇自己孩子的这个地位! 玛蒂娜的心中不住的这样发誓,在之前将近十六年的岁月里,她已经看到过不少因为难产而死掉的女人,这其中甚至有她的母亲,这让玛蒂娜不由对生育有着一种这个时代的女人普遍的畏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有一天因为难产而失去生命,而自己孩子的合法地位,则成了即将获得罗马皇后桂冠的她唯一担心的事情。 而现在,当听到伦格居然如之前听说的公然违反了加冕仪式般的,违反了迎接新婚妻子的习俗,亲自来到圣母教堂时,玛蒂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她在女仆的搀扶下,护着挺起的小腹向外走去,当她还没走到门口时,一个身影已经忽然出现在了候仪室的门前。 一件暗红色,镶着描花金丝边的长袍,一条紧紧束在腰间,嵌着各色宝石的宽大丝织腰带,还有斜斜的披在肩头,用一条带着黄金锁扣和珍珠搭环扣住的长长的披风。 这样的一身装束就是玛蒂娜第一眼看到的年轻的皇帝,而当她看到他头上那顶奢华的皇冠时,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年轻的公主心中激荡着。 在四周女仆惊慌的纷纷蹲身行礼中,玛蒂娜同样有些紧张而笨拙的要躬下身去,但是她已经颇为粗壮的腰身立刻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揽住,随着从伦格身上传来的那让她略微感到不适的做为洗礼的羊奶味道,她感觉到了自己丈夫身上的那种关怀和热情。 “伦格,你怎么能自己来?你疯了……”玛蒂娜用很小的声音低低的唠叨着。但是她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靠在伦格的怀里,当她听到身后的女侍那惊慌却又尽量提醒的咳嗽声时,她就挣扎的摆脱,想要从伦格的怀里离开“你知道在婚礼前我们不能见面的,而且你也不能亲自来接你的妻子,这不符合罗马宫廷的礼仪。” “可是却符合我的心意,”伦格笑呵呵的微微用力,不让玛蒂娜离开自己“我相信一定已经听说我在索菲亚大教堂里都干了些什么,既然我能够为自己加冕,那么为什么不能亲自来接我的小妻子呢?” 说到这里,伦格微笑的微微托起玛蒂娜依偎在胸前的头,看着这张已经充满了略显甜美的**气息的脸,想着这个女孩是如何在自己的爱抚中从一个青涩的苹果,变成了甜美迷人的果实,他的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似乎感受到了伦格眼中那带着深意的笑容,玛蒂娜原本苹果般昏红的脸颊显得更加艳丽,这种情景甚至让抱着她的伦格不由从心中升起一阵焦躁,他微微低下头去,轻轻在女孩略显惊慌的脸上寻找着她那甜美的嘴唇,当他用牙齿微微啄住她已经略显炙热的上唇时,女孩不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我的丈夫……”玛蒂娜的嘴里轻轻低吟着,同时她闭上眼睛默默享受着这一刻平静中那隐约的激情。 不知道为什么玛蒂娜在这时,忽然想起了刚刚伊莎贝拉对她说的那些话。 “我是伦格的妻子,还是一位皇帝的皇后?”玛蒂娜的心底这时迷茫的询问着,同时她在感受到伦格所给予她的那种温情的同时,一阵隐约的恐慌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她搂着伦格的手臂不由微微用力,同时她的小腹也不由得在伦格的身上慢慢磨蹭着。 “怎么了,我的女孩?”似乎感觉到玛蒂娜的异样,伦格微微松开手,用手指轻轻滑过玛蒂娜甜美的下颌“你在紧张,告诉我为什么。” “伦格,我们会幸福的对吗?我是说不是作为罗马的皇帝和皇后,而是做为一对被上帝祝福过的夫妻,还有我们的孩子?” 玛蒂娜担忧的声调让伦格微微皱眉,他认真的看着怀里为自己孕育着后裔的小新娘,在露出轻轻笑容的同时,伸手轻轻抚摸玛蒂娜的小腹,同时在女孩的耳边低声私语:“我们会很幸福,这不是谁的赐予,而是我们的权力。” “伦格……” 玛蒂娜再次把自己挤进伦格的怀中,但是就在她要再次开口说话时,一阵低低的催促声已经从门口传来。 “陛下,时间很紧了,现在我们应该立刻赶到大教堂去,”阿历克斯有些紧张的催促着,事实上一路上他都很紧张,说起来对于这位忠诚的近卫军统帅来说,当听到皇帝居然别出心裁的要他做一个叫“伴郎”的角色,陪着皇帝夫妻一起站到祭坛上去时,一向勇敢的年轻骑兵不由有一种想撒腿就怕的冲动。 “放心,不会让你难堪的,”伦格在路上这样安慰着脸上不时变着神色的阿历克斯“阿索尼娅将会做为新娘的伴娘,这样对你们来说,就能在将来结婚时不会因为紧张而惊慌失措了。” 年轻的近卫军统帅就这样忐忑不安的成为了历史上的第一位伴郎,而当他看到那对年轻男女大有就那么缠绵下去的迹象时,一再得到无可奈何的马克西米安吩咐的阿历克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提醒那正沉浸在幸福和激情中的两个人。 对于皇帝那完全出乎人们意料,以一种与其说是强硬举止,不如说是率性而为的举动,连续违反了加冕礼,进而还干脆破坏了结婚习俗的举动,做为皇帝私人秘书的马克西米安,就只能如一个到处填补漏洞的箍桶匠般跟在皇帝身后,费尽心力的为他补救之后出现的那些麻烦。 不过这样一来,罗马的贵族们也逐渐开始知道了这个看起来更像个年轻学者的皇帝秘书,的确有着一种不屈不挠,或者说是喜欢给人排忧解难的兴趣。 而这个复杂而庞大的加冕礼,也成为了让马克西米安逐渐鉴定自己在罗马宫廷中地位的最好机会。 至少,当面对那些来自各个城邦国家的代表所表现出来的所谓“善意”时,马克西米安在略显贪婪的帝国财政大臣面前表现出了做为一个皇帝秘书所应有的风范。 罗马皇帝将在加冕礼的同一天举行他的婚礼。 这个决定当传出来时,很多人认为并不妥当,他们引经据典的诉说做为一个罗马皇帝的婚礼应该是多么排场奢华,而如果就这样举行婚礼,又会让帝国在那些外国使者面前显得多么寒酸而丢了颜面。 对于这些论调,马克西米安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或者说并不需要他的解释,当民众中开始流传着皇帝这样做是为了让人民少承受一些赋税,为国库节省下一笔开销时,一切解释和所谓帝国颜面的论调都立刻变得苍白无力。 而人民中甚至还因此兴起了一阵对皇帝夫妻的歉疚之情,当相互提到做为罗马人,居然不能为自己的皇帝支付一笔体面婚礼的开销时,民众在盛赞皇帝夫妻的仁德的同时,也不禁感到万分惭愧。 不过体面不知道的是,这种惭愧和窘迫却被马克西米安以某种暗示,传递给了那些正眼红的看着别人已经拿到了内陆城市贸易权,而自己却还两手空空的商人那里。 “如果能向皇帝陛下提供一笔能让陛下的婚礼更加舒适和体现出罗马皇室威严的款项,也许我们可以考虑追加一些贸易权的限额……”马克西米安是这样对那些翘首以盼的商人们说的。 而接下来一直到皇帝已经启程去迎接他的新娘的时候,一笔笔价值不菲的“礼金”还依然远远不断的向着财政大臣的腰包里流淌着。 这让康尼努斯不禁为自己之前居然只想敲诈一下威尼斯人感到遗憾,不过他也知道,能够敢于这么干的,也就只有象马克西米安和赫克托尔这种皇帝亲信,如果自己敢于随便同意增加贸易许可权,那么等待他的,应该不会是皇帝的赞许,而很可能是一副可怕的绞索了。 这也让康尼努斯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成为皇帝真正的亲信的决心,因为他已经清楚的看到,随着论格那些对所有人来说都匪夷所思的举措决定,罗马帝国正以一种之前千年都不曾有过的变化,迎来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的未来。 而做为曾经统治过罗马帝国的家族后裔,康尼努斯绝对不甘心自己在这样一个令人沸腾的时代里,被人忽视。 随着走廊里的略微骚动,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随从们看到皇帝亲手搀扶着自己的未婚妻慢慢从候仪室里走了出来,不过这时人们已经不再对看到的这一切大惊小怪,一想到之前皇帝做下的那些事,这时候即使发生更加奇怪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人们看到,当走到花冠门柱前时,玛蒂娜公主显然微微停了一下,随后人们就看到皇帝微微弯下身去,以一种托着珍宝般的珍惜把他的新娘抱过了门廊,而且一直抱上了马车。 这个举动让所有看到的人不仅在略感意外之后霎时爆发出一阵高呼,同时当人们想到皇帝居然为了帝国而甘愿如此节俭时,更大的欢呼声立时沿着皇帝夫妻的马车经过的地方,如一波*滚动的海浪般向着索菲亚大教堂汹涌而来。 民众紧紧围着马车,跟随着队伍向前走着,甚至一些民众主动担负起了护卫的职责,他们高声为皇帝的马车在前面开路,同时傲然的紧跟在马车的四周,俨然一种皇帝近卫军的神态。 这让看到这一切的贵族们更是陷入了一种令他们不安的局促之中。 多少年来,罗马的皇帝就如同摇摆在贵族和民众之间的钟锤,尽管一直有人想在当中寻找平衡,却往往最终被迫做出选择。 而现在看来,新帝这时正重重的摇摆向君士坦丁堡的民众,而可怕的是这并不意味着在贵族中他没有支持者,恰恰相反,一大拨财政大臣和元老院元老为代表的贵族这时正以一种坚定的支持者的面貌出现在两位新帝的身边,这就让那些之前错过了机会的贵族深深的意识到,皇帝的婚礼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于是,不论是一直与贵族为敌的民众,还是相互敌视,暗自倾轧的贵族,人们就如同一群群卷入漩涡的海浪般涌动着跟随着皇帝夫妻的马车向着大教堂行进。 所有人这时都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之中,人们希望的,只是能在看到皇帝陛下夫妻的同时,能让陛下看到自己。 在人群当中,白化病人却始终沉默的跟随在那些达官贵人的潮水里不住向前涌动着,直到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的微微一皱白色的双眉。 在拥挤不堪中,他试图挤过人群,但是却最终失败,所以他只能向紧跟在马车边的阿历克斯打着手势,但是这却显然没有得到注意。 “奇怪,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随着拥挤,赫克托尔心中不住的暗暗寻思着。 第九十三章 盛宴 当白化病人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时。在金角湾的一片被蔚蓝的海水淡淡冲刷的浅滩上,阿赛琳刚刚猛然从清澈的海水中窜上了水面。 随着雪白的水花在身体四周喷洒出层层波浪,阿赛琳紧贴在身上的薄薄的丝纱看上去如同要让她那妖娆诱人的身体完全呈现在看着这美景的人面前。 “胖子,你想好了吗?”阿赛琳一边用力微微弯腰拧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对看着她有些发呆的对面的人问着,因为要避开从头发上流下的水流,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旁边微微扭曲,一时间那种曲线分明的样子,让一直在等待着她的米利厄诺斯一阵心头狂跳。 肥胖的海军统帅立刻把那双小眼睛微微向旁边挪开,同时心里开始盘算,如果皇帝知道自己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情人,会有什么样的惩罚降临到自己身上。 “小姐,您知道做为罗马海军的指挥者,我无法随便自己回答您的这个,这个建议。”米利厄诺斯小心的寻找着措辞,当阿赛琳忽然向他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时,他在略微心动的同时,也不由在心中暗暗揣摩,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究竟是这位女子爵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得到了皇帝的暗示。 “哦。你认为你的那点海军还能为罗马做什么吗?”阿赛琳不耐烦的随手抓起摆放在地上的武器,伴着她习惯的把带鞘长剑在手中微微一抖,带着花饰的长剑立时在空中带起一片闪光。 “但是您难道认为我应该把罗马的海军‘租’给塞浦路斯吗?”米利厄诺斯尽量让自己把那个词说的平和点,虽然也也知道租借海军这原本算不了什么,譬如罗马就经常租借威尼斯的海军为他们服务,但是一想到阿赛琳提出的要租借整个罗马海军,他还是不由感到无比意外。 “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只要你为我寻找出最好的水手和工匠,我要他们能跟随着我一起出海。”已经走上沙滩的阿赛琳从早已摆放在阴凉处的一张小桌上拿起了挂着水珠的葡萄,放在嘴里用力一咬,随着汁液从她嘴角滑下,她很粗鲁的用手背一抹,然后以一种让胖子看了不由一些心惊肉跳的眼神在他身上仔细打量着“胖子,告诉我你怎么会想到要用那种绳索的办法,封锁我的舰队的?” “请原谅子爵小姐,”米利厄诺斯略微有点不安的解释,他并不担心这位女子爵会向自己报复,做为一个罗马重臣,他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的重要,所以虽然皇帝对这位女子爵的宠爱到了什么地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是他倒是并不过于担心。不过尽管如此,看着阿赛琳眼中那种似乎不怀好意的眼神,米利厄诺斯还是不由开始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女人究竟会怎么对付自己“不过我想我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或者说是一时间的小聪明。我相信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和您的舰队作对了,而且我以后也的的确确不会再和您的舰队作对了。” 看着胖子不住唠叨的样子。阿赛琳那种看着他的好奇眼神却丝毫没有减退,她在似乎寻思了一下之后,忽然向着胖子伸出了一个手指:“一万金苏德勒斯,我给伦格付一万金苏德勒斯租你到我的船上来做事。” “我的上帝,我是罗马人,是贵族和自由人,不是奴隶!”米利厄诺斯有些愤怒的大声为自己辩解,即便他觉得阿赛琳的提议未免过于荒诞,但是一想到皇帝对这个女人的宠爱,他就实在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待着他。 也许皇帝不会为了这个女人而杀掉他,但是他却不敢保证皇帝不会为了讨好自己的情人,用其他方法为她出气。 “你是个罗马贵族,不过也是个傻蛋,”阿赛琳毫不在意这位显赫的海军统帅的出身,她把身子靠在略显冰凉的石头上,看着远处海面上缓缓游弋的舰队“罗马的海军就是一群被宠坏了的孩子,所以也许应该把你们交到我的手上,让你们真正体味一下海盗的生活。” “上帝……”到了这时才渐渐明白了自己处境的米利厄诺斯不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当然知道自己所带领的罗马海军都是些什么货色,当他居然在金角湾里用那种突然想出的方法封锁住塞浦路斯舰队时,他在为自己的古怪想法高兴不已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罗马舰队只有用这种方法才敢于面对自己的敌人,在罗马人向世人夸耀自己的军团是多么强大,自己的重装弓骑兵是多么不可战胜时,其荣耀的背后,是罗马海军苍白而无奈的身影。 多少次以来,一些英明的罗马君主把地中海变成了罗马的内湖,但是那些“内湖”中充当点缀的岛屿,却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从罗马手中失去。 罗马始终缺乏一支足以让他的敌人为之忌讳的海军。 虽然塞浦路斯舰队在撒丁岛的辉煌让罗马人为之兴奋,但是这种兴奋的背后,则是更多对自己海军的担忧和无奈。 而且除了那些已经被金光闪烁的金币迷惑了心神的民众之外,看着强大而蛮横的塞浦路斯舰队,罗马上层已经开始暗暗为自己未来的海军担忧起来。 即便阿赛琳和伦格那种关系已经到了可以把这支海军当成伦格皇帝私人舰队的地步,但是罗马人却不得不承认,这支外国舰队毕竟并不属于罗马自己。 而且当一些想得更远,甚至更大胆的人意识到,随着新的十字军浪潮即将到来,罗马将要面临着错综复杂的欧洲大军的光临时,他们也想到了至少依然在名义上属于法国藩属的塞浦路斯,是否会在将来成为给罗马带来威胁的敌人。 除非,罗马能够大胆而冒着与欧洲国家决裂的风险,重新宣布帝国对塞浦路斯的拥有权。 这个想法曾经在一些人的心头不住闪动,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在这样一个时候提出来。 不但是因为对罗马来说,这实在是一个过于豪赌般的冒险,更多的,是塞浦路斯女子爵与皇帝那非同寻常的关系,让人们不禁都在尽量避免在皇帝即将举行婚礼时,提出如此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建议。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做为号称在陆地上拥有强大军团的罗马来说。建立一支足以傲视地地中海的舰队,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实。 而阿赛琳忽然提出的建议,让米利厄诺斯也隐约意识到了这其中包含的深意。 “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吗?”米利厄诺斯嘴里唠叨着,一想到在海上要经历的那些辛苦的日子,他就不由得开始为自己的命运哀叹,同时看着阿赛琳那有些不怀好意的表情,米利厄诺斯就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不要这种样子,胖子。”阿赛琳转头看了看君士坦丁堡的方向,在那里,她心爱的人正在和另一个女人举行盛大的婚礼,这个想法让女海盗的心难以克制的一阵抽痛,她微微甩头,然后一把抓起身边的双剑几步走到了被阳光照得一片白亮的沙滩上“想想,你可能会成为未来新的罗马海军的缔造者,也许将来人们会称你为罗马海军之父,想想这些你就会快活起来的,”说到这里,阿赛琳的双剑相互交织在空中划过两条弧光“至少我保证你在我的厄勒冈上的那段日子,一定会很快活。” 说着阿赛琳飞快的在沙滩上挥舞起手中双剑,以一种让米利厄诺斯眼花缭乱的飞快动作,在自己的身前带起了一片耀眼光华! 她没有穿鞋子的脚下稳稳的踩在沙滩上,在带起了一片片的白色沙粒的同时,手中长剑随着身形的移动。飞快的刺出一道道足以致命的闪光。 米利厄诺斯完全被女海盗这种样子震撼了,虽然他对阿赛琳能够带领厄勒冈在地中海上干的那些勾当羡慕不已,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阿赛琳本人居然也是如此令人可怕,随着逐渐被炙热的阳光蒸烤得变干的衣服开始随着她的身姿发出猎猎风响,阿赛琳的双剑已经越舞越快,同时随着她脚下掀起的一片片如云彩般的沙子,她的身子也飞快的随着旋转向着海中冲去。 当“哗”一声,她的一只脚猜到了海水里时,阿赛琳的动作忽然猛然停了下来! 她分别擎在身体两侧的长剑直直的指着地面,双眼紧盯着海上两条正驶进港口的巨船。 “那是什么……”走到她身旁的米利厄诺斯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两条样式古怪的海船。 他看到伴着那两条海船两侧隐约可见滚动的轮子掀起的白色浪花,那两条奇怪的海船正以一种令人出人意料的速度穿过一股逆流向着码头驶来。 “看来我们要有一些客人来拜访了。”阿赛琳嘴角微微抿起,然后她随手把长剑向米利厄诺斯的手中一递,转身向远处正托着干净衣服等待着的仆人走去“我想我们该去参加婚礼了。” 阿赛琳独特的腔调让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子微微一颤,他不由想起了之前那次在君士坦丁堡早已变成传奇般传诵的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一时间他只祈祷阿赛琳不要在这个时候要自己陪着她一起进入皇宫。 但是,米利厄诺斯的祈祷显然没有得到上帝的恩准,就在他以为女海盗已经忘记他的时候,已经在帷幔后换好衣服的阿赛琳,以一种令人炫目的盛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站着吗?陪我一起去皇宫,别忘了那可是皇帝的婚宴。” 说着,塞浦路斯的女子爵以傲然的姿态登上了已经等待着的马车。 盛大的婚礼在民众们为之疯狂欢呼的喜悦和最后震天般的“皇帝万岁”“皇后万岁”的高呼声中结束。 当然,为了避免尴尬,约翰.克马特很乖巧的稍微改变了那个罗马习俗中要女子喝下保佑怀孕的祈祷水的细节,而是在伦格的建议下,以一种相互为对方递上装满红葡萄酒的金杯的方式取代。 而且为了让皇帝夫妻不至于感到不适,做为婚礼策划者的马克西米安擅自改变了原本要严格按照罗马皇帝婚礼礼仪,要让新婚夫妻一起乘车游历整个君士坦丁堡的过程。 所以当载着皇帝夫妻的马车从大教堂里出来,然后匆匆向圣宫驶去之后,这场盛大的婚礼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除了激情昂扬的民众,整个婚礼几乎没有任何足以夸饰的排场,不过为了表现出皇帝的赫赫武功,人们还是极尽奢华的为皇帝心爱的坐骑披上了最精美的马饰,而那些珍贵的宝石,象牙,黄金花鞍组成的马甲,在比赛弗勒斯黝黑泛光的身躯衬托下,也显得充满了令人着迷的光彩幻影。 一大束如马尾般向后弯曲的罕见雪白孔雀翎被固定在比赛弗雷斯的头顶,随着它的身子在街道上缓缓的奔跑,孔雀翎在空中带起一团如盛开的雪白花束般的美景。 看着这匹高大雄伟的战马,所有立刻认出它来的人都不由发出了震天般的欢呼,近卫军士兵手中的长矛开始有力而整齐的拍打起他们手中的盾牌,随着那种独特的鼓点,比赛弗勒斯习惯性的随着那鼓点在街道上踏着优雅的步子先前迈进,这更加让人们发出了如痴如狂的喊叫,一时间“比赛弗勒斯!”的高吼声甚至盖过了人们对很多显贵的欢呼。 约翰.克马特有些错愕的看着身后队伍里发生的一切,他担忧的望向那些近卫军和民众,他知道皇帝在罗马民众中的声望。这声望甚至几乎要和当初让东罗马帝国矗立起来的君士坦丁大帝和曾经创造了奇迹般辉煌的查士丁尼大帝相比。 但是让他不安的是,那些崇拜都只是对皇帝本人文治武功的敬仰,但是现在,克马特却感觉到罗马人的欢呼中带着的那种近乎虔诚膜拜的气息,而这种膜拜却是对一匹战马近乎异教式的偶像崇拜,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许多年前破坏偶像运动给罗马带来的可怕灾难。 “上帝保佑,但愿皇帝能知道现在对他来说是多么危险,对罗马是多么危险。”克马特心中暗暗祈祷,他甚至已经决定在必要时不惜以冒犯的代价也要提醒皇帝,克马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大牧首的崇高地位,是与那位皇帝息息相关的,或者可以按照某些人私下里所说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约翰.克马特,就是伦格皇帝的私人牧师。 对克马特来说,他的命运是与那两个刚刚加冕的皇帝息息相关的,这就让他不能不为自己,更不能不为皇帝的命运忧心忡忡。 虽然皇帝的加冕显得有些朴素,而婚礼更是有些过于寒酸,但是在忙碌了一天之后,雄伟的圣宫里还是举办起了堪称华丽的盛大夜宴。 被切得几乎可以透过肉丝看到对面人影的小牛肉片,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撒上了番红花和一些盐沫的小比目鱼,还有号称“红肉”,几乎是所有贵族都为之陶醉的用葡萄酒浸泡过的乳羊肉,这一切都让这场盛宴中的人们感觉到了欣慰。 这至少让他们感到皇帝的婚礼没有彻底在那些外国使者的面前显得丢脸,虽然在罗马历史上曾经有更加寒酸,甚至让人为之心酸的皇帝婚礼,但是至少现在这个时候,罗马人的那种天生的自尊或者说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一群身强力壮的仆人拖着一个大得足可以当床的巨型陶盘从正门走上来时,所有罗马贵族都习惯性的鼓起掌来。 他们看着盘子上那个被烧烤得面目全非,只能依稀从两个驼峰的起伏上猜出那是个什么东西的菜肴,不禁炫耀的向身边那些目瞪口呆的外国使者介绍着,同时他们手中那些简易的刀叉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准备好好品尝烤骆驼这道堪称盛品的菜肴。 被烧烤得恰到好处的硕大骆驼就如同一座肉山般横在宽大的桌子上,也许是实在太大了,或者是因为玛蒂娜闻到那些味道不由有些厌恶起来,她微微侧过头去,而伦格也小心的把早已准备好的凉爽的水果递到她的面前。 正因为如此,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正对着烤骆驼虎视眈眈的贵族们,忽然间慢慢平静了下来。 当让人略显不安的平静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时,微微侧头绕过那堆肉山望过去,有那么一瞬,玛蒂娜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微微不安,接着那种不安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骄傲。 并肩站在大厅门口的,是一身盛装的阿赛琳和一身黑衣的伊莎贝拉。 就和当初那个令人振奋的夜晚一样,眼前的一幕让大厅里的人一时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情景。 但是坐在伦格身边的人却已经发生了变化,同时三个人的心境也在这时显得早已不同。 罕见的露出贵族女子仪态的阿赛琳缓缓的迈动脚步,她镶嵌着绿色宝石和一小串流苏的小驼鹿皮靴在裙子的下摆不时的露出点点靴尖,而她身上那宝石蓝色的长裙,则以一种贵族女子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奇怪裁剪,把她那令人陶醉的身材衬托得充满了诱惑和魅力。 相反,和她一起走进大厅的伊莎贝拉,这时却把自己完全笼罩在一片绝望的黑色之中,甚至她头上带着的黑色丝巾上,也搭着一块薄薄的丝巾,做为挡在脸上的面纱,隔绝了外人窥伺她的容貌的障碍。 这样两个女人的出现,让原本沸腾的大厅里一时间变得沉寂起来,即便是之前没有赶上那一幕的马克西米安,也不由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异样。 他有些错愕的望向坐在桌子尽头的赫克托尔,但是他却看到白化病人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先是微微向瑞恩希安鞠躬,然后凑过身去低声说着什么。 书记员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时赫克托尔正对饶有兴趣望着眼前一幕的瑞恩希安说:“尊敬的陛下,您有兴趣再下一次注吗?” 赫克托尔的建议显然让瑞恩希安一阵心动,他先是向已经站起来的伦格望了一样,随即用一种坏坏的眼神向白化病人瞥了一眼:“那么你准备赌什么?” “我们来赌一下,会不会再发生上一次那种令人难忘的戏剧,赌注是一个金币,而条件是我希望能拥有出使萨拉丁宫廷的机会。”赫克托尔低声说着。 白化病人的话让瑞恩希安脸上忽然微微一怔,在略微示意赫克托尔向自己靠近一些之后,他用很低的声音询问着:“那么你认为萨拉丁会如何对付罗马,或者你认为我们应该和萨拉丁有所接触吗?” “或者也可以说是上帝给我的启示,”看到瑞恩希安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的含义,赫克托尔微微点头“我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也许罗马很快就要面对一次更大的风暴了,所以我想如果和萨拉丁之间建立某种默契,也许对我们有更大的好处。” “萨拉丁?和埃及苏丹?”瑞恩希安微微皱起双眉“你应该知道即将到来的十字军会为此而与罗马为敌的,而且民众难道能接受一个已经神圣化了的罗马皇帝与异教徒的妥协吗?” “所以,我才需要您而不是伦格皇帝的支持,”赫克托尔带着深意的看了看正被万众瞩目的年轻皇帝的身影“法兰西斯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接下来要看到的一切,而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却又正是我应该去做的。” “的确如此,掌旗官……”瑞恩希安轻轻点头,然后他从腰包里随手摸出一个金币扔在了桌子上“那就随你的要求,不论你压哪一边我都陪赌了,下注吧。” 金币在桌子上滴溜溜的旋转,然后摇晃着平躺在桌面上,看着那个隐约闪烁着光华的金币,赫克托尔嘴角微微颤动一下,他知道自己所的赌注将是多么巨大,同时也知道自己要付出的将是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白化病人最终却还是同样拿出了一个金币,很小心的平放在桌子上。 “既然这样,那我就赌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出现会让人意外的事情。”赫克托尔低声说着,然后他微微抬头,用那双透明的眼睛看了瑞恩希安一眼之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赫克托尔的动作无疑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如果说伦格身边最值得人们敬重的是法兰西斯,那么最让人畏惧的无疑就是白化病人。 无数人在暗中祈祷这个人最好尽快去见上帝,甚至即使是教团里的人,也对能远离这位掌旗官感到庆幸不已。 很多人一直在暗中感到奇怪,他们不知道伦格是如何容忍这个人的,或者说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成为伦格的手下。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却不能不承认这个白化病人对伦格的忠诚,而且也不能不承认,每当看到这个人那双透明可怕的眼睛时,没有多少人能再安稳的在夜晚睡上一个好觉。 看着忽然站起来的赫克托尔,略一停下脚步的阿赛琳用挑衅的眼神望过去,如果说有谁并不畏惧白化病人,那女海盗无疑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随着赫克托尔缓缓走动,女海盗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似乎没有注意阿赛琳那危险眼神的赫克托尔,走到已经站在桌前的伦格面前时,他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向着大厅里所有的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盛满葡萄酒的酒杯。 “以罗马人的名义,以祈祷者的名义,以追随大人曾经浴血圣地的骑士的名义,上帝保佑我们的皇帝!” “愿上帝保佑!!” 大厅里霎时响起震动穹窿的声浪,就在人们高举酒杯同时,赫克托尔再次转身向伦格和玛蒂娜行礼。 “请接受我们所有人的祝福,陛下们。请接受您忠诚的臣子对您幸福的祝愿。”赫克托尔清晰的声音直接传进已经走到他身边的阿赛琳耳中,随着四周大臣,教众和骑士们纷纷发出的祝福声,阿赛琳感到这一刻自己似乎陷入了无穷的孤独之中,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从白化病人眼角传来的那深深的警告意味。 听着祝福,伦格向赫克托尔微微示意。 当白化病人走到他的面前,看着那双透明眼睛,伦格稍一沉思随即冷冷低语:“以后不要多管闲事,明白吗掌旗官。” 听到这冷淡的称呼,白化病人恭敬的低下头,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瑞恩希安无声的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金币覆盖在了赫克托尔的那个金币上。 第九十四章 新婚之夜 原本在很多人心目中人为会再次出现令人难忘的戏剧性一幕的盛大婚宴。却在人们“大失所望”的古怪气氛中结束。 如果把那些总喜欢用流言蜚语打发时光的君士坦丁堡人口口相传的闲话当成某种官方报道,那么这次婚宴完全可以被形容成“是在友好,融洽而又充满温馨的和谐气氛中举行的一次盛大的婚礼,情敌之间在相互谅解,相互交流的气氛下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就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讨……”等等等等。 但是事实上,阿赛琳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去看上一眼那对夫妻,她很随意的坐在了汉弗雷的身边,同时整整一晚都似乎饶有兴趣的向这位年轻的博特纳姆伯爵问这问那。 这让原本正在为自己朋友结婚而高兴的汉弗雷不由紧张了起来,他时不时的用不安的眼神望向伦格,而当阿赛琳建议因为炎热而要他陪自己到花园里去散散心,时,脸色已经发青的汉弗雷向身边的人们露出了求援的眼神。 但是显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招惹上这样一个麻烦,所以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骑士将军们,却在整个时候很“无耻”的出卖了年轻的伯爵。 他们相互推杯换盏,或者大声争论教义中某个颇为疑难的问题,可是就是不去看可怜的伯爵。 直到汉弗雷终于无奈的陪着阿赛琳向着花园里走去,他一路上都能感受到从四周投射过来的各种奇怪的眼神。 也许第二天关于自己的谣言就要在君士坦丁堡到处横飞了,想到这个的汉弗雷不禁暗暗祈祷,这样的事情不要让“那个人”有什么想法。而且说起来让年轻的伯爵觉得十分冤枉的是,没有人知道阿赛琳究竟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而伊莎贝拉,则很平静的坐在了惊慌的马克西米安为她在距离皇帝不太远的长桌上准备的椅子。 实际上她现在的这个位置,也正是上次宴会时所坐的那个位置,只不过,当初他们之间隔着的,是艾萨克二世,而现在隔着的,是做为共治皇帝的瑞恩希安。 整个宴会的确是在一种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的,甚至这种融洽一直维持到了所有宾客都离开大厅。 除了一些人会回家之外,很多人这一天按照罗马人的传统,会留在圣宫里彻夜狂欢,甚至按照罗马人多年传下来的习俗,如果是一些皇帝身边的近臣,他们甚至可以在夜晚对皇帝的新房搞上一次“偷袭”。 他们可以乔装成强盗,然后冲进新房,用地上的紫色毯子把新娘卷起来,然后向新郎勒索,他们会一边高喊着“快付出金币,否则你今晚将失去你的新毯子(暗喻新娘)”一边大口的喝着那不花钱的美酒,直到有人一头栽倒在某个走廊或者过道的角落里,然后由早就等待着的仆人把他们搬到一些舒适的地方,直到酒醒走人。 在这样一个夜晚,几乎人人都是平等的,即便是那些威严的皇帝,也会暂时卸下自己用高贵做成的盔甲,和他的朋友们大肆取乐。至少一直有传言说,当初查士丁尼在新婚之夜,甚至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在皇宫里到处胡闹,然后他大方的把那些参与了这场胡闹的宫女送给了他的那些朋友。 但是,当人们看着搀扶起自己的新娘小心翼翼的向后宫走去的伦格时,人们知道这样一个夜晚无疑是不能再有那种让人兴奋的场面了。 不止是因为玛蒂娜的怀孕让他们无法那样胡闹,即便是随便想想,他们都无法想象自己会用那种肆无忌惮的嬉闹面对皇帝。 也许有时候很随和,甚至有时候似乎所做的一切都是随着别人的行动才做出决定,伦格那一向似乎并不强悍的性格,让很多人在很多时候好像忘记了他的威严。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才逐渐发现,当面对皇帝时,他们紧张;当看到皇帝愤怒时,他们畏惧;甚至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们也无法想象自己去和皇帝一起嬉闹会是个什么样子。 似乎永远一身黑袍的圣子,已经在他们心目中变成了神圣的化身,而当这个圣子换上华贵的袍服时,就变成了一位威严而不可侵犯的罗马皇帝。 人们就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眼神中看着伦格陪伴着玛蒂娜向着他们的寝宫走去,不过随即瑞恩希安向他们许诺的可以随便狂欢到第二天的喜悦,又立刻让贪恋欢愉的罗马人陷入了惊喜莫名之中。 整座圣宫完全沉浸在了一种令人疯狂的欢乐之中。自从艾萨克二世之后对罗马人来说就变得陌生了圣宫,这一晚是对所有罗马人开放的,当黄铜大门的门闩被抽去之后,不论是君士坦丁堡人还是从远方闻讯而来的外省人,都疯狂的涌进圣宫。 多少年来,也只有在这样的一晚,他们才能感受到罗马的繁荣和富足,而当看着这狂欢的一幕时,伊莎贝拉不禁微微有些为自己感到悲伤。 做为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从不认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即便不论是被萨拉森人占领还是在盖伊的统治之下,她都从来没真正的拥有过那个国家,但是她从来没有为此丧失过信心。 但是看着现在的罗马人,伊莎贝拉却感到了心中的失落。 即便是在耶路撒冷的时候,自己的臣民也没有让她感觉到过这种令人振奋的心境,对耶路撒冷人来说,鲍德温家族更像是一个管家而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做为圣墓的守护者,鲍德温家族的人一代代的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自己家族中每一个人的幸福,自由甚至生命,但是他们却始终没有真正被这个国家的人当成是国家的主人。 人们在为国王的死哭泣的时候,是在喊着主基督失去了他最虔诚的仆人,当王国沦陷的时候,人们是在为基督圣地的沦陷而悲哀,那么又有多少人是在为这个王国的统治者而伤心流泪呢? 当伊莎贝拉心中想到这个的时候,她暗暗为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畏惧,就在她要暗暗祈祷,祈求上帝原谅时,一个宦官悄悄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陛下,皇帝陛下要和您见面。请您随我来。”宦官小心的说着。 听到这个的伊莎贝拉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微红,她不知道在新婚之夜伦格却为什么要派人忽然来找自己,当她要严厉的拒绝,同时要斥责这种显然是在侮辱一位女王的举动时,张开了嘴的伊莎贝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她骄傲的微点头颅,随即以一种威严的姿态随着宦官向着一间看上去颇为僻静的宫殿走去。 当在外面稍微等待时,伊莎贝拉不由猜测伦格这个时候要见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当她缓步走进房间,看着等在那里的人时,伊莎贝拉不禁发出了意外的疑问:“怎么是你?” “您以为会是谁呢,女王陛下?”站在桌边正喝着美酒的瑞恩希安好笑的看着明显大失所望的伊莎贝拉。 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坠入狂欢之中,也不会有人主动去找他的赫克托尔,安静的坐在一间贯通两座相连的硕大宫殿之间的小房间里安心的等待着。 虽然起居殿里伺候的那些宦官用一种提醒,甚至已经明显暗示的眼神在告诉他,现在实在不是个很恰当的时候,但是白化病人却根本不去理会那些人的眼神。 他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大有里面的人不出来就誓死不走的架势,而就在那些伺候过艾萨克二世的宦官,开始担心就要面临皇帝的雷霆怒火时,两扇紧闭的房门轻轻打开,伦格一身黑色外袍的打扮走了出来。 “你要见我?”并不很意外的伦格一边打着手势,一边随意领着赫克托尔沿着起居殿的伸向远处的走廊走着。九月的夜风把他身上的黑袍吹拂起来,看上去就如同要随时漂浮起来似的。 “陛下,我请求您允许我去和萨拉丁达成一个协议,不过我想这也可以是在您并不知道的时候完成。”赫克托尔一边跟在伦格身后走着,一边似乎毫无在意的说出了这个让任何人听了都不由会愕然出声的建议“也许我们应该承认萨拉丁在耶路撒冷的一些权力,同时也可以向他提出我们的朝圣者的权力。” “你是说,希望萨拉丁能允许我们的朝圣者自由进入耶路撒冷吗?”伦格忽然停下来,他回头盯着赫克托尔的眼睛,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想问这个人,他是不是能猜测到未来! 就在将近五十多年之后,有一位德意志的国王几乎就是以这个人所提出的这种方式获得了与埃及苏丹之间持续了十年之久的和平。 不过他也记得。当腓特烈二世以如此方式为自己的东征划下一个完美句号之后,等待他的,是教皇的怒火和被革除教籍的严厉惩罚。 不过,当时的腓特烈二世已经并不在意这样的惩罚了,不论是做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国王,还是居于当时那种人们早已对东征,驱逐异教徒,光复圣地这种事情失去兴趣的环境,教皇的惩罚更像是一个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了的孩子的无力哭闹。 而现在,在这种新的一次,而且据他所知也将是高潮迭起的一次的东征来临之前,赫克托尔提出的这个建议,却让伦格有一种提前了五十年的错觉感。 “陛下,这一切都可以由我自己来完成,”赫克托尔低声说着“而且您的共治皇帝也认为这是完全可行的。” “瑞恩希安也这么认为吗?”伦格坐在走廊的一个大理石条凳上,托着下颌微微思索着“你们认为耶路撒冷女王会承认这样的一个协议?” “所以瑞恩希安现在正在和女王洽谈,”赫克托尔的声音微微有些犹豫,当他看到伦格向他瞪来的眼神时,他立刻低声解释“女王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我们也会让她明白现在的局势,不过,陛下……”赫克托尔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开口“虽然一切都由我来做,但是这依然需要您的口头授权。” “赫克托尔,赫克托尔,”伦格向着白化病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微微摇晃了一下之后,他站了起来“带我去见伊莎贝拉。” “遵命陛下。”听到皇帝的吩咐,白化病人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伦格在那间偏僻的宫殿里见到耶路撒冷女王时,他看到的是直挺挺的坐在椅子里,依然充满了尊严气息的伊莎贝拉,尽管她的脸色一片苍白,但是那种继承自鲍德温家族的骄傲却让她不能允许自己在罗马人面前失态。 当看到伦格时,伊莎贝拉眼中有那么一晃流露出了激动和委屈,但是随即她就变得冷静下来,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走进来,冷冷的看着两位罗马皇帝低声细语,冷冷的看着似乎在等待着最终结果的白化病人。 伊莎贝拉在那一刻把自己封闭在了一层冰霜之中,而她知道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会被人轻视的悲哀和无助。 “你要牺牲掉耶路撒冷了吗?”当两个人终于单独在一起时,伊莎贝拉没有等伦格说话,她平静的询问着,似乎那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说那里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看着比自己稍微矮上半个头的女王,伦格在这一刻想到的,却是他们在耶路撒冷城外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意外的奇遇。 银亮的盔甲,婀娜的身姿还有在头盔摘下时那种出人意料的惊艳,这一切似乎并不遥远。 但是的自己,几乎是在耶路撒冷举步维艰,几乎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那些大贵族捻死在手指下的蚂蚁,而眼前这位当时的公主,却是那么高高在上。 只是那么不易察觉的一晃,一切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尽管伊莎贝拉依然保持着她骄傲的尊严和矜持,但是伦格能从她的冷漠中感觉到这时的耶路撒冷女王那充满孤寂的悲哀。 “伊莎贝拉……”伦格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当看到女王微微一颤随即平静下了的嘴角时,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伊莎贝拉经过精心梳理,柔顺得盘在头顶上的头发。 “你应该知道,耶路撒冷已经不是你的了,而且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过?那么从来就不属于你,甚至不属于鲍德温家族?” “你住嘴!”突然爆发的伊莎贝拉忽的向后退出一步,随着她伸手一把抓住伦格的手臂,伴着用力一扭,伦格的身子已经被她紧紧顶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巨大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随着房门轰然打开,两名近卫兵立刻冲了进来,而当他们看到这样一幕时,毫不犹豫的近卫兵立刻抽出长剑向前冲去! “站住!”伦格回头向着冲过来的近卫兵大声呵斥,同时向已经跟着走进来的赫克托尔低吼“去命令人守住房门,任何人进来格杀勿论!” “遵命陛下。”白化病人稍一鞠躬,立刻带着近卫兵缓缓退了出去。 “你是在背叛,你忘记了当初你曾经向我发誓要守护耶路撒冷,你也忘记了你的地位来自你所崇敬的托尔梅!”伊莎贝拉并没有因为伦格的这个命令放开手,她依然紧紧抓着伦格的手臂,同时用力把他挤在桌子上”你背叛了他!” “不,是所有人背叛了,”伦格微微摇头,他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微微直起身来回头望着伊莎贝拉惨白的面孔“你难道认为被盖伊统治的耶路撒冷还是那个我们所有人为之向往的天国吗?难道你不认为当你的哥哥死去时,那个天国已经随着他殉葬了?还是你自认可以与鲍德温国王相比,能与你的伯父,父亲这些伟大的国王相比?” “但是我不会背叛他们!”伊莎贝拉的声调变得哽咽起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曾经许诺我会成为耶路撒冷女王,你曾经说过会效忠于我,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你是个皇帝了,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了!” 随着哭泣伊莎贝拉的手臂变得无力起来,然后她松开手,无助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一根柱子边蹲了下来。 威严的女王变成了没有依靠的孤女,这个时候虽然她的母亲依然再世,但是她却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普通女孩般抱着肩膀不停的哭泣着。 之前许久以来用自尊和威严构筑起的强硬外壳,在这个彻底失望的夜晚终于崩溃,一个孤独的女孩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她奔来脆弱无助的真相。 看着伊莎贝拉的这个样子,伦格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他只是平静的等待着,直到她的哭泣声渐渐平缓下来。 他向她走去,和她一起并肩蹲坐在那根柱子下,然后伸出手臂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好了,你很恨我是吧,”伦格温柔的亲吻着伊莎贝拉的头发“我没有给你幸福,也没有给你许诺的东西,所以你应该恨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所有人都抛弃了我,我的母亲,大臣还有你,我现在除了一个让人嘲笑的空名,什么都没有了!” 伊莎贝拉痛苦的哭泣着,当她要从伦格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时,却以外的感觉到那双手臂的力量。 “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伦格不停低头轻吻着,随着他把伊莎贝拉的头抬起来,他的嘴唇亲吻到了她流着泪水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不出颤动的嘴唇“我要和萨拉丁谈判,但是却并不是要彻底牺牲掉你,这样我也做不到。” “那你要干什么,难道奢望萨拉丁会把圣地让给你?”一直试图用力摆脱伦格怀抱的伊莎贝拉气愤的质问着,可是她却觉得这个人的拥抱的力量居然是那么大“放开我,我是耶路撒冷女王,即使我已经没有王国了,也不能允许有人这么侮辱我!” 听到伊莎贝拉愤怒的抗议声,伦格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他缓缓放松手臂,当他看到伊莎贝拉也站起来时,又用力把她拉得重新坐倒在柱子边:“不要乱动,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究竟要和萨拉丁有什么样的协议吗?” 尽管依然十分激动,但是听到这个,伊莎贝拉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先是微微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位威严的女王似乎又再出现在了伦格面前,甚至这让他觉得,之前那个哭泣的女孩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你要用什么和萨拉丁交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这样对你意味着什么吗?”伊莎贝拉用愤怒的盯视伦格,接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睁大了眼睛“上帝,你不会是要向萨拉森人开放通向地中海的通道吧?” 伦格有那么一阵稍微有些错愕,然后他就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无助的女孩实在有些可怕,甚至她刚才的哭泣在这时也让他觉得似乎是在演戏,尽管他很愿意相信那个时候的伊莎贝拉的确是真情流露。 对于耶路撒冷女王那神奇的对局势的把握,伦格这时只能归结为家族遗传这种神秘的东西和她在宫廷浸淫多年培养出来的能力。 事实上正如伊莎贝拉所猜测的那样,当赫克托尔向伦格提出要用向萨拉森人开放不必绕道大马士革而通向地中海的路上通道时,伦格已经在这个白化病人这个大胆的想法同时,有了另外一个一直在他心头盘旋的想法。 “我会成为埃及和科尼亚苏丹之间的调停人,而您我的女王陛下,你会成为调停下所有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伦格俯在伊莎贝拉耳边轻声说着。 听到这句话,先前一直满面悲愤的伊莎贝拉脸上在先是显出一丝意外之后,立刻出现了一阵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看似柔弱的双手忽然紧紧拉住伦格胸前的衣服,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口气急促的问着:“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陛下,我向您应该知道当初萨拉丁对我做出的建议,而现在我要把这个建议献给您。”伦格低声笑着,他看着几乎依偎在他怀中的伊莎贝拉那时而兴奋莫名,时而略显失落的表情,不由在心中为眼前这个女孩那约束住她一生的权力欲望而叹息。 没有人能体会到,也许对别人来说是无限荣耀的鲍德温家族的身份,却如同一条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般紧紧的禁锢着这个还不到十八岁,也许对普通少女来说,还只是刚刚开始人生的耶路撒冷女王。 当从十二岁嫁给那个令人沮丧的汉弗雷时开始,伊莎贝拉的一生似乎就注定要是孤独而悲苍的。 只注重权势的母亲,全无亲情可讲的姐妹,与自己同床异梦的丈夫,还有那些随时会因为她的失势而离开的臣子,这一切让美丽而原本天真的伊莎贝拉变成了一只随时都要竖起尖利背脊锋刺的母刺猬。 而随着盖伊在耶路撒冷的登基,伊莎贝拉甚至有那么一度被逼到了毫无退路的绝地! 母亲的胁迫,盖伊的敌视,做为圣墓守护者却孤立无援的孤独,这一切让这个女孩变得多疑而又自私,她把权力做为自己一生中唯一不会背叛的丈夫,把女王的王冠当成她最终的归宿。 这一切让伊莎贝拉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显赫的女王,也是最悲哀的女人。 “萨拉丁曾经建议我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国王,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没有任何理由占据这个地位,”伦格轻轻托起伊莎贝拉的下颌,看着这时如同一个甜美*女的女王,他不由从心中涌起一阵淡淡的怜惜“可是我的陛下,你却可以胜任这个职责,而且可以说再也没有人能比你更合适。” “可是我是耶路撒冷女王,我不能接受做为一个异教徒的附属,”伊莎贝拉固执的反抗着,同时她小巧的下颌也在伦格手指尖微微扭动“鲍德温家族的尊严不能被玷污,我怎么能成为依附萨拉丁的法兰克女王?” “不,你是在为所有东方法兰克人做出牺牲,”伦格向伊莎贝拉的嘴唇贴去“赫克托尔会和萨拉丁谈判,新的十字军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可是如果你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那么罗马和耶路撒冷王国,将成为双方的仲裁者。” “上帝,你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对吗,狡猾的圣子?”被不住碰触嘴唇的伊莎贝拉含糊的低吟着。 但是就在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伦格的时候,一阵慌乱的声响忽然从门外响起,随着房门敞开,罗马帝国的新皇后玛蒂娜气急败坏的出现在了门口! 第九十五章 难眠之夜 气愤,悲伤的神色。不住起伏的肩膀,还有因为激动而本能护着腹部的小动作,玛蒂娜在这一刻完全像是一个被抛弃了小怨妇般站在那对被打破了好事的“奸夫淫妇”面前。 这种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捉奸在床”,一时间让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皇帝在新婚之夜与情人**,而被已经身怀有孕的新娘抓个正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于是上演一出罗马宫廷中的喋血秘史…… 闻讯匆匆追来的赫克托尔已经似乎看到罗马人在第二天早晨津津乐道的又在大放厥词了。 但是就在他向前两步要劝阻可能出现的宫廷闹剧时,先前有些意外的伦格已经摆脱伊莎贝拉的怀抱站起来,向着玛蒂娜快步走去。 “你不应该在这么晚的时候还不睡觉,”伦格就如同在教训一个孩子似的伸手揽住玛蒂娜的肩膀,当皇后因为愤怒要躲开时,他却一把拉住玛蒂娜的手臂不让他离开自己“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也很好,我想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由你来做才是更合适的。” “陛下,难道您不认为应该向我解释这一切吗,或者您认为没有这个必要?”玛蒂娜想尽量让自己保持尊严,但是她却怎么也无法不从伊莎贝拉的身上移开敌视的眼神。 就是这个耶路撒冷女王,在自己当初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时,看到的却是她在宴会上正和伦格坐在一起。 而当他们再次在这个大厅的宴会上见面时,玛蒂娜相信自己已经是这场角逐的胜利者。 她不但击败了那个被男人们视为妖精般的女海盗,还击败了高贵的耶路撒冷女王。陪伴着伦格一起走上皇位的,是她,玛蒂娜.埃.约瑟林!而不是其他女人。 但是,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居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婚床上,而是悄悄离开。 当她终于知道那个假托有要紧事情向皇帝禀报的白化病人,居然是要伦格去见耶路撒冷女王时,即便对赫克托尔有种天生的畏惧感,但是嫉妒,愤怒和被伤害到了尊严的耻辱还是让这位因为怀孕已经行动不便的皇后,在深夜中拖着疲惫的身子,穿过好几座宫殿来到了这里。 而让她绝望的是,她真的看到了正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这让玛蒂娜几乎有一种想要疯狂大喊的冲动,虽然做为公主和皇后的矜持让她想尽量保持自己的尊严,但是她的声调里还是透出了难以掩饰的讥讽和嘲笑。 “我相信我完全可以向你解释清楚这一切,”伦格的手掌在玛蒂娜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轻轻揉动着,同时他低下头在妻子耳边不住叮嘱,要她不要过于激动而伤到身体“难道你认为我在这样一个对我们都有着非凡意义的夜晚会把你一个人扔到一边吗?” “可是你的确这么做了,你当初向我许诺你会成为我的骑士,你的确成为了我的骑士和丈夫,但是也成为了一个背叛我的丈夫!”玛蒂娜的愤怒逐渐变成了委屈,她忽然用力向后一退挣脱开伦格的怀抱,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么你要和我说什么呢,难道是要我把皇后的地位让给她?还是你要在我们新婚的晚上告诉我,你一直爱着这个风骚的寡妇?” “玛蒂娜.埃.约瑟林伯爵!”听到玛蒂娜的讥讽。伊莎贝拉脸上霎时出现一丝怒火,她高傲的先前迈出一步,用威严的口气大声呵斥着“你不要忘记,你是在侮辱耶路撒冷女王,侮辱你的领主!” “我是玛蒂娜,但是我是玛蒂娜.埃.约瑟林.朱.贡布雷,罗马帝国的皇后!”玛蒂娜立时用傲慢的口气回应着,她把自己的小腹骄傲的向伊莎贝拉展示出来,同时用不用质疑的口气大声宣布“我是伦格的合法妻子,是他的头生子的母亲,是未来的罗马帝国皇帝的母亲!” 瞬间被击中要害的伊莎贝拉脸色难看的僵在那里,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可最终没有能发出一丝回应。 不论当初的玛蒂娜是多么潦倒甚至境遇凄惨,也不论伊莎贝拉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但是现在,她们两个人的处境却已经完全调换。 当初落魄甚至被当成工具般送来送去的小女孩,成为了罗马帝国的皇后,而更重要的是终于得到了心爱人的爱。 而当初显赫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却成为了没有国家,甚至没有去处的流亡者。 际遇的不同,让原本属于依附臣属的两个人的地位发生的巨大变化。终于在现在这个时候展示了出来。 玛蒂娜骄傲甚至透着点蛮横的样子,和这时伊莎贝拉那虽然尽量维持尊严,却已经变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神态让人看了不禁为之默然,而看着这一切的赫克托尔,这时已经在心中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在白化病人心头刚刚萦绕起这个念头时,随着黑影闪动,伦格忽然穿过想过对峙的两个女人,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干的好事!”伦格眼中隐藏着罕见的愤怒盯着白化病人苍白的脸“是不是你把我和伊莎贝拉在一起的消息透露给玛蒂娜的?” “陛下,我只是……”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伦格暴躁的低声打断赫克托尔的话,他急急的回头看了一眼正沉默对峙的两个女人,忽然向赫克托尔猛一挥手“所有人都出去,今天发生的事不许乱说。” “遵命我的陛下。”赫克托尔有意无意的扫过门口的几个卫兵,但是当他看到伦格警告的眼神后,他立刻微微鞠躬带着卫兵向外走去。 “看来,明天君士坦丁堡里又要谣言四起了……”看着紧闭的房门,伦格不由发出一声轻轻的苦笑。 然后他慢慢转过身,看向那两个沉默的女人。 “好了,我的妻子,你来告诉我你想要得到什么吧,”伦格无奈的向前走去,当他看到玛蒂娜很快变得平静下来,却始终盯着伊莎贝拉的那种神态时,他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要与女王见面呢,这应该是十分隐秘的事情,如果这座宫廷里连这么小的秘密都无法保持,那么就太可怕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让我知道这一切的,”玛蒂娜在伊莎贝拉脸上迅速一扫。然后用傲慢的姿态慢慢走到伦格身边“我是你的妻子,不论是罗马人还是你的教团都认可我的身份,所以即便有谁要窥伺这个地位,也是绝对不会被承认的。” “所以,那个赫克托尔才会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伊莎贝拉脸色苍白的问着,虽然和伦格之间始终是一种相互合作或者说是利用的关系,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祈祷者教团来说,自己始终是这样一个难以被接受的外人。 这不但让她做为女王的自尊大受打击,同时也让她深深的意识到,要想依靠这个势力逐渐庞大的教团和它强大的武装来替自己夺回耶路撒冷,已经变得是那么渺茫和难以实现。 她用一种冰冷的神色面对着不远处的伦格,祈祷者教团教众们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甚至不惜让玛蒂娜知道他们“幽会”的举动,让伊莎贝拉几乎陷入了对这个教团的绝望,同时她也实在难以相信这一切和伦格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这样的让伦格本人也陷入尴尬的消息并不是由他授意透露,但是伊莎贝拉却从赫克托尔的举动中隐约感觉到了伦格对这种行为的默许。 “我想我该走了,”决定让自己保留最后一点自尊的伊莎贝拉暗暗咬着嘴唇,她不要让眼前这两个人看到自己的哭泣,做为耶路撒冷女王的自尊命令她必须为鲍德温家族仅剩的那点尊严付出咬破嘴唇的代价“我会考虑你提出来的那个建议,不能不承认那的确很诱人,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答复。” “我想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陛下。”伦格微微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在和伊莎贝拉相互微微点头致敬之后,他轻轻拉动身边的绳铃,随着另一扇小门悄悄打开,一个宦官出现在了门口。 但是,当他看着伊莎贝拉那孤寂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小门里时,伦格终于在轻轻安慰一声玛蒂娜之后向女王走去:“请等一下陛下。” 听到这个呼唤,伊莎贝拉的脚步立时停了下来,她慢慢转过身平静的看着走到面前的伦格。 “盖伊为了要挟我劫持了我的父母,”伦格低低的说着“在把他们解救出来之前。我不可能给予你任何公开的支持,甚至还要离你远些,不过你要相信我,就如同当初我对你说过,一定会让你成为耶路撒冷女王一样,我会让你实现你的梦想吗,不过你要相信我,而且自己一定要小心。” 听着伦格急促的声音,伊莎贝拉原本死寂的心底微微浮动起一丝波澜,她默默的看着伦格眼中透出的那一丝柔情,在微闭双眼之后忽然伸手,在玛蒂娜一声充满气愤的怒哼中紧紧抱住了伦格,同时她的嘴唇附在伦格耳边,飞快的低语了一句。 随后,伊莎贝拉猛然放手,再也不看伦格一眼的转身走出了那扇小门。 房门悄悄关上,一时间整个宫殿里只剩下享受这独特的新婚之夜的年轻夫妻,整个大厅里显得一片宁静,甚至连不多的几盏牛油灯的灯芯爆出的声响都听得那么仔细。 “你的情人走了……”终于打破沉默的玛蒂娜缓缓的向伦格走去,她身上原本已经换下来的上好的丝绸内袍拖在地上,一双因为怀孕而显得胖胖的小脚上穿着的凉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回响。 每当她迈出一步,她那翘挺的小腹就似乎在微微挺动,同时已经变得丰盈的胸部,也随着她的步伐把内袍带起阵阵波澜。 “可你的妻子留下来了,”玛蒂娜走到伦格面前,用凸起的小腹轻轻顶着伦格“告诉我,如果我不来,你会把你的新婚之夜奉献给那位女王吗?” 听着玛蒂娜那透着浓重嫉妒的声调,伦格不由微微一笑,他伸出手微微抚摸了一下妻子圆鼓鼓的小腹,然后轻扳她的肩膀向着之前他们进来的房门走去。 “我想这个时候你应该去睡觉了,”伦格在敞开房门之后,当着那些提心吊胆的等待在走廊里的宦官仆人们的面微微低头亲吻妻子的嘴唇“而我,还有要很重要的工作去做。” “是要召见某个令男人着迷的女海盗吗?”玛蒂娜仰着头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紧揽着伦格的脖子,让他弯下腰来亲吻自己,同时她的嘴里发出含糊嫉妒的疑问。 “不。是和某个令男人痛恨的男人一起渡过枯燥的一夜。”伦格低笑着不停亲吻着怀里的女孩,不过最后他只能微微用力掰开她的手臂,否则他相信他们这个样子会在门口耗上整整一夜。 “赫克托尔……”玛蒂娜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着这个名字,然后在再一次亲吻了丈夫之后,她狡猾的对伦格笑了起来“去告诉我,我要奖赏他,他是一个真正忠实的掌旗官。” “也是一个令人痛恨的搅局者……”伦格在把妻子送走之后,在心里无奈的接了一句。 不过当他看到早已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等待他的白化病人时,他还是把玛蒂娜的话转告给了赫克托尔。 在皇帝和他的近臣用相视微笑来体味皇后的这个评价之后,伦格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么你认为自己如果去一趟耶路撒冷,真的能带回来好消息吗?” 听着伦格这近似默许的疑问,赫克托尔不置可否的用苍白的手指轻轻瞧着桌子,过了一会他终于摇了摇头:“陛下我们都知道现在并不是和萨拉丁达成真正和平协议的时候,新的十字军即将到来,我们现在能做的,正如您所说,可以是做为埃及和科尼亚苏丹之间的调停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罗马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为我们换取更多的好处。” 说到这儿,赫克托尔有些感慨的微微叹息一声:“陛下,法兰西斯的离开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即便是最令人敬仰的智者也不是全能的,就如同他觉得在未来治理帝国方面,无法给予您应有的帮助一样,我不知道您建的‘银行’,给外省农民的那些补贴,和不住的慢慢降低君士坦丁堡吸纳帝国税收的方法究竟有什么意义,也许这就是上帝的宠儿和我们这些信仰者不同的地方,上帝给了您启示,而给我们的却是忠诚。但是我知道,您做的这一切需要的是时间!” 赫克托尔眼中闪动起了点点激情:“我不知道将来罗马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愿意为了您所创立的这一切去做任何事。既然我不能在治国上象康尼努斯和米蒂戈罗斯那样辅佐您,那么我会用我擅长的手段去为您争取到尽量多的时间。” “我的朋友呀……”伦格轻轻的低吟着,他看着白化病人似乎颇为落寞的神色,险种不由有些淡淡的黯然。 随着进入罗马,随着所要面对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复杂,那些之前跟随自己一路奋战的忠诚手下们,这时却似乎逐渐失去了属于他们的位置。 带领一个教团轻松有余的人,却在面对一个庞大复杂的帝国面前变得素手无措,而随着这种局面越来越深入,他能感觉到那些人心中的无奈和失落。 和进入了君士坦丁堡的马克西米安和恩特克劳威尔好像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相反,法兰西斯,甚至是赫克托尔却似乎为之迷茫了,而阿历克斯呢? 一想到在明天所要进行的晋封典礼,伦格不由在为自己的那些手下终于得到了令他们为之自豪的身份的同时,在暗暗的寻思着未来的道路。 “赫克托尔,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拒绝成为帝国大法官?”伦格忽然开口问着。 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意外的白化病人微微歪了歪头,在寻思一下之后,赫克托尔苦笑一声:“陛下,我难道是一个可以称为遵循罗马法的人吗,您应该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一整部查士丁尼法典几乎都不够声讨我的罪恶。”他暗红色的嘴角挂起的奇特笑容这时逐渐变成了苦涩“我这样的人只适合成为披着披风握着匕首,永远和阴谋诡计为伴的人,如果成为大法官,会受到上帝惩罚的。”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伦格似乎是颇有同感的微微点头,然后他从桌子上拿起笔来,迅速的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行字:“那么你就担当这个职务吧,也许这个更适合你。” 有些好奇的接过那张纸,虽然特有的自尊和骄傲让赫克托尔不屑于和别人一样贪婪的期盼着地位,但是一种期盼自己所做的事情能够得到认可的愿望,还是让他的心不由一阵紧张,随后当他看到那张纸上写东西之后,先是微微一皱眉,随即有些不解的看向伦格:“帝国监察大臣,陛下……” “对,我的朋友,这是我对你的酬劳,”伦格向赫克托尔微微点头,然后他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也是我对你的信任和期待,要知道现在我们在这座基督世界最繁荣的城市里中最奢侈的皇宫里,但是难道我们这样就安全了吗?还是你认为我们已经安全了?或者说我们的敌人已经不再敌视我们,那些不希望罗马皇权落在一个农兵手里的人不再盼望着我们失败?” 听到皇帝这一连串的疑问,赫克托尔不由也变得严肃起来。白化病人以一种喜悦的神色看着皇帝。 当别人正在为取得的胜利欢呼雀跃的时候,教团中一些拥有深谋远虑的人却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要被君士坦丁堡的繁华所迷惑,而更让他们担心的,是他们的领袖会在这种繁华中失去他的荣光和智慧。 让赫克托尔感到欣慰的是,他的这个忧虑显然是多余的,伦格似乎有着一种天生对危险的警惕和敏感,这让他甚至在自己加冕和新婚之夜的当晚,就在为即将到来的危险而准备。 “赫克托尔,我要你成为我嗅觉最好的猎犬,为我寻找出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伦格沉声吩咐着“你还要为我在整个罗马培养出更多的猎犬,我要你把你们的嗅觉深入到君士坦丁堡的每一个角落和帝国内陆的每一座城市,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敌人威胁到罗马,威胁到我。” “遵命我的陛下,”赫克托尔用重重的声调答应着,虽然一时间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按伦格所说的那样,在整个罗马建立起那么复杂庞大的“猎犬网”,但是这时一向冷静甚至有些冷血的白化病人,已经感觉到了身体里正在变得沸腾起来的热情。 这不止是因为看到了伦格那不但没有被君士坦丁堡的繁华磨灭,反而更加坚定的意志,也是因为在这个让他感到迷茫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依然能够让他寻找到自我的途径。 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这样的角色呢?冷酷,果断,无情甚至残忍的性格早就让赫克托尔成为了教团中惩罚天使的化身,而现在,这个拥有着可怕力量的白化病人,将把他那双没有表情的透明眼睛望向整个罗马帝国,将用他那足以令人为之胆寒的手段去搜寻一切饱含敌意的敌人,然后把他们从阴影里挖掘出来之后,无情的碾碎,撕烂! 这种令人畏惧的前景却成为了令赫克托尔为之兴奋的源泉,令他振奋不已。 “明天将是一个很值得期待的日子,”伦格慢悠悠的向赫克托尔说着,接着他忽然微一皱眉想起了什么“谁能告诉我,阿赛琳在哪?” 听到伦格的问题,赫克托尔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隐约的尴尬。 当婚礼上那些过于热情的人们在高声为皇帝和皇后欢呼时,赫克托尔却始终在不停的注意着四周发生的一切。 所以他看到了很多别人所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他看到了那些罗马贵族虽然被迫也敷衍的随着呐喊,却总是无法掩饰他们的那种冷漠,看到了米利厄诺斯肥胖的手掌在一个经过的宫女身上偷袭,看到了法尔哥尼因为不习惯使用刀叉而是随手乱抓,而被罗马人鄙视的眼神,同样的,他也看到了最后消失在大厅一扇小门外的阿赛琳和汉弗雷的身影。 而到了这个时候,伦格的询问让他不由立时开始担心起来,他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而更让他担心的,是阿赛琳那种似乎充满了蔑视一切的眼神,这让赫克托尔不由担心起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两个人出现了什么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一时间白化病人的鼻尖上已经溢出了汗水,而让他更为担心的是,伦格正用一双审视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告诉我,阿赛琳在什么地方?”伦格的声音显得很平,平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不过已经逐渐熟悉了他性格的白化病人却知道,这个时候,却也是这位圣子就要爆发的前兆了。 “大人,我想这没什么,不过现在您难道不觉得去见女子爵有些不妥吗,毕竟今天是您的……” 还想拖延的赫克托尔还没有说完,一直看着他的伦格忽然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别以为我没有看到,阿赛琳和汉弗雷去了哪?告诉我! ” 白化病人脸上这时的神色已经变得惊慌起来,他用力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平静一些,然后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陛下,您担心什么呢?难道是担心您的女人会背叛您?难道您认为自己无法约束她吗?” “住嘴,赫克托尔!”伦格好像有些厌恶的一把推开赫克托尔,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可是只走出了几步,他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在白化病人有些担忧的注视下,伦格缓缓的转过身,这时的他看上去没有一个皇帝的威严和沉稳,有的只是一个似乎充满迷茫和懊恼的年轻人的焦躁不安。 “你说的对,赫克托尔,我是担心她会离开我,”伦格苦笑着坐会到椅子里“我是罗马的皇帝,拥有庞大的军队,甚至拥有一个忠于我的强大的骑士团,但是我却无法彻底拥有她,我甚至有时候不知道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不会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陛下,您应该知道女子爵对您的爱,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现在应该早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赫克托尔有些无奈的劝解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如同伟大的阿喀琉斯那致命的后脚跟一样,阿赛琳似乎就是现在的伦格那令人担忧的弱点。 总是在不经意间,伦格的眼神会随着阿赛琳而移动,当那个女海盗在场的时候,几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皇帝,这甚至已经是宫廷中公开的秘密。 但是让赫克托尔感到意外的是,这却是伦格第一次向外人承认他对阿赛琳的那种似乎怕要失去的担忧。这令赫克托尔不禁不安起来。 “陛下,您首先应该想到的是您是皇帝,然后才是丈夫和情人。”白化病人低声提醒,但是看着淡淡苦笑的伦格,他却知道这样的开导没有任何用处。 “好了赫克托尔,我想今天既然是我的新婚之夜,那么我应该去陪伴我的妻子,”伦格似乎忽然放松了似的站了起来,他在随意的拍了拍手下的手臂之后,很悠闲的向门口走去。 但是就在赫克托尔目送的皇帝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外时,伦格转过身很随意的说:“我不喜欢那些跟在我身边的宦官,他们让我总是想起艾萨克,要知道我更羡慕第二个巴西尔皇帝,这个人天生就是为了让他们的战士们感到振奋才降临的……”说到这里,伦格好像有了什么好主意似的轻轻一笑“那么就让我的士兵们代替那些宦官,至少看着他们,我还能记起战场上是什么样子。” 说完,伦格不再理会已经陷入沉思的赫克托尔,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让士兵进入圣宫?”独自留在房间的赫克托尔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严峻起来,当他走出房间时,透明的双眼立刻如猎犬般向着四周巡视着,随即他立刻招来一个近卫兵低声急语,没过多久,伴着沉重急促的脚步声,阿历克斯已经带领着一队近卫兵出现在走廊门口。 “发生了什么?”阿历克斯低声问着,因为受到赫克托尔的提醒,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但是看着白化病人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他隐约感觉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紧张。 “也许是我多心,不过皇帝似乎在暗示我要撤换掉现在宫里的仆役。”赫克托尔低声说着“我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消息,但是你知道他从不随便说些没用的话,可刚才他对我说……” 赫克托尔低声重复着伦格临走前那似乎词不达意的话,同时看着阿历克斯也已经紧张起来的神色,他轻声安慰着:“不过现在看来并不严重,但是显然圣宫里也并不安全。” “我们必须确保皇帝的安全!”阿历克斯焦急的说。 “不止是皇帝,还有皇后陛下和……”说到这里赫克托尔想要苦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 一个人正向着他们走来,那俨然是一直不见踪影的阿赛琳。 然后他听到阿赛琳说了一句让他彻夜失眠的话:“我要宣布一件事,博特纳姆的骑士是我的了。” 第九十六章 帝国的时代 “博特纳姆的骑士是我的了!” 这句阿赛琳的宣言。在赫克托尔的心头整整一夜挥之不去,而当他略显疲惫的走在起伏的台阶上时,看着高处城墙上隐约可见的矗立的身影,他的心中不由反复寻思着,该如何对皇帝说出自己心中最为担心,但是却显然也是最为棘手的忧虑。 沿着起伏不定的山坡走上去,,是一条通向背靠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圣宫城墙的山路,登上圣宫后面的城墙,可以看到浩瀚的海峡。 就在不久之前,阿塞琳的厄勒冈就是从这里向着皇宫投射出了巨大的石头,并最终在圣宫的墙壁上砸开了一个巨大缺口,也正是厄勒冈那令人生畏的可怕威力,动摇了一直死守圣宫的艾萨克的亲信们的勇敢,厄勒冈投射出的石头,就如同敲响了艾萨克那最终走向死亡的的丧钟! 也正是因为这个,阿塞琳和她的厄勒冈和众多在那一天改变了罗马命运的人一样,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的英雄。 而这个倔强,勇敢而又美丽得足以令人动心的女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则更是整个君士坦丁堡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是也正是如此,赫克托尔才会感到一种他难以承受的压力在压迫着他。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有种想要放弃的心思,但是最终他却还是没有退缩。 赫克托尔深深的吸了口从海上吹来的海风,伴着头脑略微清醒,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终于登上绵延宫墙的最高处。 一片低沉却充满力量的声浪从出现在眼前的海峡中迎面而来,伴着那似乎可以震撼一切的浪潮冲刷礁石的声音,他看到已经站在墙前的伦格,正披着头天夜晚的那件黑色外袍,望着远处的海面。 对于一个在结婚第二天的早晨没有陪着新婚妻子,却早早召见一个一直没有得到休息的臣子的皇帝,赫克托尔没有发出任何怨言,他沿途一边走着,一边仔细看着宫墙四周隐约站立的近卫军士兵,虽然对于阿历克斯的尽职他并不怀疑,但是之前夜晚伦格的暗示,却让他一直无法从紧张中舒缓出来。 听到脚步声,伦格转过身,当看走到身边的赫克托尔那双透明的眼睛中的红丝时,无声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 “陛下,整个圣宫里一共有七百一十一名宦官,至于女仆总共有三百零四个,”赫克托尔平静的报告着“这是一座庞大的皇宫。” “所以我才要让近卫军进驻。”伦格沉声说着,当头天夜晚伊莎贝拉在离开前在他耳边说,皇宫里有足以能够置他于死地的敌人和众多密道时,伦格并没有感到过于意外。但是他却也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一切还没有变成真正的威胁之前,改变自己在这座皇宫中的不利地位。 而究竟什么地方。什么人会是那些无法看到的敌人,他却在这时没有任何办法分辨出来,所以他只能用暗示提醒赫克托尔,同时他也相信,白化病人一定能从自己的那些话中察觉到那些隐约的含义。 而现在看来,赫克托尔没有让他失望。 整整一夜的安排,让近卫军平静的进入了圣宫,尽管圣宫中的那些宦官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意外甚至愤怒,但是他们也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所以他们只好随着近卫军的进驻而不得不被渐渐的聚集起来,这一切都是在皇帝加冕和结婚的当天晚上。 就在这样一个晚上,罗马帝国的皇宫中悄无声息的发生了罕见的重大变化,接着伊莎贝拉所说的那些危险,随着一队队的近卫军进入内宫,罗马帝国延续几百年的后宫体制,终于在伦格的决心下荡然无存。 而完成这一切的,是赫克托尔和阿历克斯! 看着赫克托尔疲惫的神态,伦格可以想象在这个夜晚里所发生的那些看似普通,却随时可能会触及到危险的事情,他能想象赫克托尔几乎是用把所有宦官和女仆都看成阴谋家时的那种可怕的眼神,不过看着赫克托尔那似乎并不是为这些感到烦恼的样子。他低声轻轻问着:“那么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感到烦恼?” “陛下,我想应该是阿塞琳小姐,或者应该说是塞浦路斯的佐薇女子爵。”赫克托尔声调平和,但是却斩钉截铁。 听到这个,伦格不由皱起了双眉,他知道眼前这个有时候甚至让人感到厌恶的白化病人几乎不让所有人喜欢,,但是这个人却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忠诚,或者说是一种对他的寄托。 所以,尽管听到关于阿塞琳的话,让伦格不由感到不快,但是他还是轻轻点头,示意赫克托尔继续说下去。 “陛下,佐薇小姐是塞浦路斯女子爵,她所拥有的舰队已经足以让地中海上任何一个国家感到畏惧,而据我所知,她还得到了您的许可,要成为罗马舰队的统帅,是这样吗?” 赫克托尔神色严峻的问着,甚至他的口气里隐约掺杂着一种质疑,不过他显然并不在意自己这样的口气是否会引起皇帝的不快“陛下,这一切已经足以让我,让任何一个为做为您的臣属的人感到不安了。” 赫克托尔的声调变得严厉起来,他丝毫不自已自己评论的是皇帝最心爱的女人,甚至当他提到阿赛琳的名字时,他刻意用一种重重的口气说出来:“陛下,佐薇小姐的塞浦路斯海军即将成为罗马海军的同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罗马海军。而她居然会还能统率罗马舰队,这已经足以让人感到不安,但是她居然还有更让出人意料的要求……” 说到这里,赫克托尔微微停下来,他让自己的情绪微微平缓,然后慢慢的说:“就在昨天晚上,她对汉弗雷提出向他出钱雇佣博特纳姆骑士,陛下我不知道这位女子爵大人究竟想干什么,但是我却不得不提醒您,不论是作为一位皇帝还是作为祈祷者教团的领袖,她的这种行为都是不该得到许可,更不应该娇惯的。” 赫克托尔用几乎严厉的口气向伦格说着,他这种之前从来没用过的激烈言辞让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对他来说并不正常的红晕,同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伦格,期盼从他的脸上寻找出一丝丝情绪波动的迹象。 赫克托尔的话显然让伦格感到有些意外,他略显困惑的迎着那双透明的眼睛,但是他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请允许我提醒您,也许您宠爱您的女人,但是这些宠爱却绝对不能变成对您自己,对教团进而是对罗马的威胁,否则这将是我的职责所在。” 赫克托尔的话让伦格有那么会心中一阵波动。虽然这个可怕的人的倔强人所共知,但是当真正面对一个皇帝的威严,甚至可能会变成触犯时,真正能坚持下去的人,却毕竟不多。 倔强而冷酷的白化病人的话在伦格耳边萦绕,而就在这时,他们两个同时听到了一阵隐约声响从海面上传来。 他们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去,立刻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巨大战船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在海峡的波浪中气势汹汹而来。 “厄勒冈。”看着那条船,伦格露出了笑容,和这条船那不解的缘分让他对这个可怕的海上怪物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这感情中甚至带着一点淡淡的嫉妒。正是这条船。夺取了他在心爱女人心目中的地位。 正如同阿塞琳从不问伦格,他心目中最爱的是谁一样,伦格也从来没有问过阿塞琳,对她来说自己和厄勒冈那个更重要。 “陛下,佐薇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对汉弗雷的博特纳姆骑士有了兴趣?”赫克托尔看着在海面上招摇而过的厄勒冈皱起了双眉“难道塞浦路斯缺少骑兵,或者说……” “我想我可以去问她,”伦格忽然打断了赫克托尔的话,虽然尽力想让自己显得平和,但是他的口气里还是不由有些不满“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一切才是你最感兴趣的,但是我更愿意相信阿塞琳对我是无害的。” 说到这里,伦格伸手重重按在赫克托尔肩头:“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忠诚,但是请你也不要忘记,你面对的是我心爱的女人。” “但是也请您不要忘记,做为一个皇帝您是属于帝国的,这里也包括您的生活。”赫克托尔的回答同样毫不妥协。 听到赫克托尔的话,伦格的嘴角微微一动,他先是歪头认真的看了一眼这个人,然后才轻描淡写的问:“所以你一边安排伊莎贝拉和我见面,一边让玛蒂娜知道我和伊莎贝拉的约会?” “正是如此陛下,”赫克托尔丝毫不在乎这包含警告的疑问,依然固执的说“陛下,也许您自认可以在女王的魅力面前不会成为她的爱情俘虏,但是我却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您与科尼亚和埃及人的即将开始的谈判,绝对不能因为一位女王对您的好感而有所改变。而能够让您不至于犯下错误的,只有皇后陛下。” “赫克托尔,赫克托尔,”伦格无奈而轻声的感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和法兰西斯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吗?”问完之后的伦格没有等到回答,一边转身向起伏的宫墙坡下走去,一边继续说“在你的世界里,人人都该下地狱,而法兰西斯却认为人人都可以上天堂。” “你要什么?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 伦格看着站在面前的阿塞琳轻缓柔和的问着,他的声调平和,同时不时的注意着面前女海盗似乎对四周一切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知道每当阿塞琳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她总是要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不希望自己这个令人头疼的情人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就在这间小小的起居室的隔壁。一群罗马贵族和教团首领们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一天,对所有人都很重要,甚至丝毫不逊于昨天的加冕典礼。因为今天在利奥厅里,伦格要宣布重要的晋封人选。 “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阿塞琳把身子微微前倾,用一种似是诱惑又似是玩笑的神态看着伦格。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伦格心中暗暗想着,他先是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轻轻点在阿塞琳的肩膀上让她微微后退,然后用带着点警惕的眼神看着如妖精般的情人。 “伦格,我要博特纳姆骑士,我要你允许汉弗雷把他的博特纳姆人借给我,”阿塞琳如同一个所要玩具的孩子般的表情让伦格微微心动,不过看着那与孩子截然不同的婀娜身姿翘起的令人疯狂的曲线,他只能微微苦笑。 “阿塞琳,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博特纳姆人是法兰克正统贵族,他们的骑士是不能象那些北欧人一样成为雇佣军的,要知道那是对他们的侮辱。而且现在,已经有人对你不住的扩充你的塞浦路斯舰队感到不安了。”伦格轻声解释着“不过我想知道,你究竟要这些骑士干什么,难道塞浦路斯人让你的舰队还不够强大吗?” “我当然有自己的理由,至于说到有人担心我做的那些事,我想赫克托尔一定愿意看到我走得远远的。”阿塞琳冷冷的说着,她直起身子似乎有些负气的转过身,但是随着伦格从身后把她一把抱住,她的嘴里不禁吐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我要得到什么伦格?难道你会不知道吗,但是我却从你这里得不到那些东西,玛蒂娜得到了她的丈夫,伊莎贝拉会在将来得到她女王的金冠,而我只想得到一个海盗的荣耀。” “难道你要用博特纳姆人去抢船?”伦格随口轻笑着,他探到阿塞琳身前的手指在她挺起的胸前有些复杂的丝扣上把玩着,而当他看到阿塞琳很认真的望着他的表情时,他的手指微微停下,若有所思的想了起来“难道你真的要让一群骑士上你的船?” “伦格,还记得撒丁吗,”阿塞琳微微咬着嘴唇“我们从撒丁人那里抢来了整整一百万居尼特,但是如果撒丁人一直不肯付钱呢,他们因为是一个孤岛所以无法在我们的包围下坚持下去,但是如果他们的背后是陆地,难道还会这么容易屈服吗?” 听着阿塞琳的话,伦格眯起了眼睛,他用下巴在阿塞琳的肩膀上微微压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同时他的心中因为隐约已经猜到阿塞琳的心思而开始涌起轻轻的激动。 “我要一群骑士,或者说是真正能在我的舰队靠岸之后抢劫敌人,掠夺城堡的战士,‘阿塞琳似乎有些烦恼的皱起了眉头“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要用我的舰队和厄勒冈去追求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光荣和辉煌。” “而你的辉煌就是用一支带着骑士的舰队去掠夺整个地中海?”伦格把女海盗的身子轻柔的扳过来,在仔细看着她好一阵之后,低声问“那为什么一定是博特纳姆人呢,难道色雷斯人不是更适合这样的角色吗?譬如那个德尔泽,他难道不是一个更适合和你一起去掠夺抢劫的好人选吗?” “伦格,你在妒忌吗?”阿塞琳一下捧起伦格的脸呵呵笑着,她用身子不住的在伦格怀中磨蹭,然后飞快的用嘴唇抹过伦格的鼻尖“我的确想过让那些色雷斯人上船,他们和我一样是天生的强盗,但是最终我放弃了他们,”说到这里,阿塞琳的眼中逐渐露出了一丝让伦格似曾相识的骄傲,那是属于早已逝去的雷蒙伯爵的自尊和傲然“可是我是雷蒙的女儿,是塞浦路斯的女领主,是整个塞浦路斯舰队的主人,所以我的舰队如果需要能在陆地上作战的军队,那么一定要是堂堂正正的骑士,而你的军队中能满足我这个条件的,就只有博特纳姆人了。” “的确如此……”伦格低声回答。 正如阿塞琳所说,如果要在属于伦格的军队中寻找一支真正拥有骑士传统的队伍,那么汉弗雷所带领的博特纳姆骑士将是当仁不让的楷模。不论是阿历克斯所统帅的近卫军,还是正在由恩特克劳威尔训练的军队,都无法让现在这个傲慢的阿塞琳为之认可的地方。 虽然对传统近乎唾弃,虽然总是用离经叛道来宣泄心中对自己不幸童年的不满,但是做为雷蒙的女儿,的黎波里家族后裔的血液又让这个美丽的女人有着丝毫不逊于伊莎贝拉的骄傲,也正是由于这种骄傲和矜持,她对自由的追求就显得更加执着而痴迷。 但是,让伦格感到意外的并不止是这些,在他逐渐的明白了阿塞琳那虽然可能只是出于一个强盗的贪婪,甚至干脆只是出于她个人自尊的胡闹而突发奇想的念头之后,伦格的心中却飞快的闪过了一个之前没有想到过的想法。 一支在地中海上令人畏惧的舰队,如果再配上一支利用这个舰队在海洋上交通的便利,随时可以威胁到整个地中海沿岸国家海岸线的强大军队呢?! 这个想法让伦格的心开始急剧跳动起来,这时他早已忘记了还等待在隔壁大厅里的那些大臣,甚至连门外仆人轻轻敲门都不再去理会,他的心中正在不停的想象着那样一副情景,当想到那些让他激动地方时,他搂着阿塞琳的手臂不由用力抱紧。 “伦格,你抱疼我了。”阿塞琳轻轻挣扎着,虽然情人对自己的热情让她喜欢,但是听着门外一直不停的轻微敲门声,她还是低声提醒“外面的人在等着,那些大臣也在等着你。” 似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伦格终于松开手臂,他看着房门向阿塞琳低声问:“如果我说就让他们那样等下去,直到我们自己想出去,你认为可以吗?” “可惜,你不会这么做的,现在的你并不只属于我了。”阿塞琳有些失落的向门口走去,当她打开房门时,看到了站在门口双眉微皱的马克西米安。 皇帝的私人秘书用一种尽量保持矜持,但是似乎就要爆发的压抑神色向阿塞琳微微鞠躬,不过当他看到皇帝似乎陷入沉思的表情时,一直以来的经验让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伟大的圣子获取上帝的神圣启示。 不过伦格似乎立刻清醒了过来,他向马克西米安微微点头,随即在向阿塞琳示意让她在房间里等待之后,立刻带着秘书走出了房门。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却要经过一条长长走廊的绕行,让马克西米安寻找到了宝贵的机会,在房门关上之后,他跟在皇帝身后一直沉默的走着,直到就要绕过走廊,进入利奥厅,他终于不再犹豫,停住了脚步: “请原谅陛下,我的确没有赫克托尔的勇气,也没有法兰西斯大人的智慧,我甚至没有恩特克劳威尔的狂热,但是我是您的秘书,所以我会尽我的力量向您效忠,同时也向您提出我的谏言,”脸上憋得通红的马克西米安让自己显得尽量平和“陛下,今天是您晋封的日子,但是您和女子爵在房间里的时间却过于长了,这是有违一位皇帝尊严的,我在这里向您提出正式的建议,如果您认为我的话触犯了您的威严,我愿意接受任何……” “马克西米安,这条走廊大概要走四十步,”伦格开口打断了马克西米安,他看着迷失严肃而透着决绝的表情,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我一直在等着你开口,可是一直走到这里你才下定决心,不过你毕竟没有让我失望,如果你一直沉默下去,才会让我真正的失望呢。” 说着,伦格伸手轻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服的马克西米安的肩头,在秘书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理解这不知褒贬的评价的迷茫中,伦格深呼了一口长气,然后迈步走到了利奥厅外的大门旁。 在那里,他看到了早已等待着的瑞恩希安,当他在自己的共治皇帝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之后,瑞恩希安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 “这是上帝的启示,还是一位宠爱情人的皇帝的决定?”瑞恩希安用带着一丝嬉戏的口气低声问着,虽然不相信伦格只会为了满足情人就忽然做出某个决定,但是瑞恩希安却因为还不能看出其中究竟有什么价值而不禁质疑“我不明白为塞浦路斯舰队招募一支足够强大的陆上作战的军队有什么价值,要知道我们只要能在海上消灭那些窥伺罗马的敌人就可以了,而且如果需要我们完全可以如当初使用威尼斯舰队一样,让他们为我们运送军团。” “但是我的朋友,把这些军团调动到海边却需要时间,而很多机会就是这么丧失的,但是如果塞浦路斯,或者说是我们的舰队本身就拥有一支能跟随舰队随时在敌人的海岸上登陆的军团呢,那会怎么样?”伦格有些兴奋的问着“想象一下,没有人能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突然出现在了敌人的眼前,想一想我的朋友,地中海的海岸是那么长,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完全守卫住自己的海岸,他们现在唯一畏惧的是在海上遇到我们的舰队,但是如果这个畏惧让他们在陆地上,在自己认为绝对安全的后方都出现时,那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对我们又意味着什么?” 伦格充满说服力的描述让瑞恩希安原本透着嬉戏的神态慢慢凝重起来,他用手习惯的微微抚摸着嘴唇上微黄的胡须,随着他的手指越来越慢,他的呼吸也和他的神色一样,变得越来越凝重。 “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我们将是地中海真正的主人,”瑞恩希安让自己随着伦格的想法想象开去,同时他寻思着这听起来似乎异想天开,但是却又不能不让他为之神往的想法,究竟有多少是能够实现的“我们可以在与敌人交战前,就排出我们舰队的军团,让他们在敌人的海岸上骚扰掠夺,甚至可以去占领敌人的城堡和村庄,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要地中海是我们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做到这一切,”伦格转头看向大理石墙上的马赛克镶嵌画,在那副画卷上,正托举着君士坦丁堡模型的君士坦丁大帝正和站在另一边同样托举着索菲亚大教堂模型的查士丁尼一起,把他们一生中最辉煌的杰作奉献给居于正中的圣母“看看这个瑞恩希安,伟大的君主们会因为他们的辉煌而名留史册。” “那么也许将来我们有一天也能成为那上面的人,或者我们奉献给圣母的,是整个地中海。”受到感染的瑞恩希安也凝视着那副著名的画卷唏嘘感叹着。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身后大厅厚重的橡木大门开启时响起的沉闷声响。 “罗马帝国伦格、瑞恩希安两皇帝陛下驾到!”伴随着掌仪官发出的悠长宣告,罗马的两位皇帝并肩走进了早已群情激荡的利奥厅。 深邃而宽广的利奥厅,这时却显得似乎有些拥挤,当人们看到两位皇帝并肩走来时,他们纷纷向两边让开,然后他们在皇帝经过之后立刻汇拢一起,用期盼的神态望着那两个人。 之前的信仰和狂热,而后的荣誉和地位,这一切推动着这些人跟随在伦格身后一步步的走来,他们期盼跟随着他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是在当初偷渡海峡时,这些人终于要赫克托尔把他们的心声向伦格透露了出来。 当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就如同不允许有人阻挡在祈祷者前进的道路上一样,他们也必须推着伦格向皇帝的宝座上前进! 而现在,他们的冒险终于得到了回报,看着瑞恩希安小心的用环玺为晋封名册启封,所有人都不由心情澎湃。 因为他们知道随着名册打开,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丝毫不出人们所料,米蒂戈罗斯依然稳稳的继续保持着他那罗马元老院首席元老的地位,而且显然是为了酬谢他在不久前的暴动中的行为,这位首席元老的头上,还戴上了“终身”这样一个颇为让人回味的修饰……终身首席元老,这已经可以说是新皇朝所能给予这位老政客最大的恩惠了。 而那些跟随着米蒂戈罗斯一起审时度势或者干脆说是见风使舵的贵族们,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各自属于他们的那一份。 当瑞恩希安一个个的名字念下去的时候,他的眼角不住的扫视着那些听到自己名字出现而喜形于色的罗马贵族们。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并不十分值得庆幸,而真正让他们为之庆幸的,是从合格晋封名册上,可以看出新帝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 虽然罗马帝国因为并没有因为帝王更迭而铲除异己大臣的习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随着新帝的登基,那些手握重权却又不受皇帝信任的大臣,必将面临着十分艰难的局面。 而每当新帝在加冕后宣布一次他们的晋封名册时,都意味着在君士坦丁堡里,将要有一次令人不安的权力交替。 “以罗马两皇帝的名义,任命恩特克劳威尔为罗马军团总主教!” 当瑞恩希安终于开口念到祈祷者教团成员的名单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第一个出现的名字,居然是并不十分引人注意的恩特克劳威尔。 一时间人们用略显愕然的眼神望向那个身高远远超出常人的参孙,对于这个和马克西米安一起进入君士坦丁堡的牧师,很多人除了他那足以和法尔哥尼抗衡的硕大体型和洪亮得令人耳朵发炸的声音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足以引人注意的印象。 所以当他的名字居然第一个出现时,人们颇为意外的看着他,而那些罗马贵族,更是立刻相互小声的询问着,这个人究竟是谁,居然能在那个赫克托尔之前,被列入晋封名册之中。 而且,这个听起来颇为新鲜的“罗马军团总主教”的职位,也让贵族们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不知道这样一个圣职为什么要由皇帝亲自宣布,不过当他们看到大牧首约翰.克马特立刻以一种颇为亲切的手势,向着那个“参孙”划着十字予以祝福之后,他们立刻停止了那疑惑重重的低声议论。 恩特克劳威尔……“罗马军团总主教” 马克西米安……“皇帝政务秘书” 法尔哥尼……“君士坦丁堡卫戍将军” 埃多尼亚的撒里奥尔……“希腊军区总督将军” 埃多尼亚的格里高利主教……“色雷斯都主教” 德尔泽……“色雷斯护圣军军团长” 丕平……“近卫军旗队总队长” 阿历克斯……“帝国宫廷总督暨近卫军统帅” 米利厄诺斯……“罗马海军统帅,兼塞浦路斯舰队副帅” 一个个的名字随着瑞恩希安的宣布在人们的耳畔回荡着,也许这些并不是跟随伦格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们的全部,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指摘出这些人不适合他们的所担当的职责和所获得的地位。 而当瑞恩希安在稍微停顿之后,宣布赫克托尔将成为罗马“监察大臣”时,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个始终沉默的白化病人。 当伦格不在时,如果要找出两个足以镇服住整个教团的人,那么无疑就是法兰西斯和赫克托尔。 当法兰西斯逐渐从人们眼前消失,而马克西米安却还没有建立起如同他的老师一样的威望时,赫克托尔就如同一个可怕的影子般出现在伦格的身旁。 现在,当人们终于知道,皇帝要让这个人出任罗马监察大臣时,虽然对这个也同样显得新鲜的名词颇为疑惑,但是从白化病人那没有表情的脸上,人们已经隐约感受到“监察大臣”大人那可怕的威力。 然后,就在所有人感到似乎缺少了什么时,伦格慢慢从宝座上走了下来,他穿过人群,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到了汉弗雷的面前。 “我的朋友你始终支持我,而我却没有给你应得的回报,”他望着从耶路撒冷开始就一直与自己患难与共,甚至为了守信而不惜舍弃生命的年轻骑士“不过我想我可以为你做些事情了。” “难道我那么做就是为了你的回报?”汉弗雷淡淡的笑着。 看着汉弗雷的笑容,伦格也不由轻笑:“不过我相信这个报答你一定愿意接受……”说着,他微微向前倾身,在这位忠诚的朋友耳边低声说“我要把安条克送给你。” 第九十七章 “海军陆战队” 伦格的许诺让汉弗雷感到意外。接着当他终于明白伦格那句话的含义时,他的心底难以遏制的掀起了一团兴奋的波涛! 许多年前,当安条克的波希蒙德三世迫于当时萨拉森人对他的压力,而不得不在娶了罗马皇帝罗曼努斯的妹妹之后,被迫改信正教以换取罗马的庇护之后,安条克就因为避开了多年来萨拉森人的危险而快速的扩张起来。 这个被称为“通向圣地的门户”的地中海东岸上的陆地城市,很快就成为了重要的港口和商埠,在被罗马保护的那段日子里,安条克几乎以一种令旁人妒忌的速度迅速发展壮大。 在别人一直在和萨拉森人苦苦鏖战时,大把大把的财富涌进了安条克城,博希蒙德三世圆滑的手腕成为了让安条克在动荡不安的东方少有的和平城市之一。 甚至即便是在为了夺取圣地而爆发的耶路撒冷之战中,博希蒙德都用他那罕见的交际手腕为自己换取了短暂的平安。 但是最终,安条克却也沦陷在他的圆滑之中。 因为贪婪而暗中和萨拉丁达成协议进攻科尼亚人的博希蒙德,最终死在异国的土地上,而那座他一直为之自傲的城市,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一个叫奈里兹的沙漠贵族的地盘。 但是,博希蒙德公国的领地,却也就这样成为了无数拥有继承这片土地的法兰克贵族为之垂涎的瑰宝。 这一切做为老牌法兰克贵族子弟的汉弗雷当然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当他在喜悦之后,一阵顾虑也令他不由看着伦格。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我不是有意冒犯,但是安条克领地不是博特纳姆伯爵能够继承的,要知道按照血统关系,在安条克公爵没有继承人的时候,的黎波里伯爵家族才是最有资格继承这块领地的人。” 汉弗雷小心的向伦格解释着,他这时已经开始认为伦格是因为自己的巨大成功而高兴的过度才会随意开口做出许诺,或者是根本就不了解法兰克贵族之间那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 实际上,即使是在欧洲一些王室里,除了那些专门整理贵族关系和研究贵族谱系的纹章官,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完整的说清楚,欧洲贵族那如庞大的蜘蛛网般的亲缘脉络中谁和谁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我很清楚这一切,汉弗雷,”伦格轻轻拍着汉弗雷的肩头“不过我想这也正是我很快就要和你说的。” 说完,伦格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当他和瑞恩希安对望时,他看到了瑞恩希安已经露出的兴奋表情。 伦格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坐下。 “罗马人!”瑞恩希安再次站起来向着整个大厅里的人高声宣布着“做为你们的皇帝,我们要你们为帝国尽职,做为你们的统帅,我们要求你们勇敢无畏,罗马的未来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你们的手中。当你们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你们将成为罗马最有权势的人,也将成为我们在罗马的眼睛、耳朵,手指和利剑。这将是你们最为荣耀的时刻的开始,所以在这里向你们的皇帝和统帅宣誓,效忠与罗马。效忠与我们!” “永远效忠!!” 声浪在利奥厅里隆隆而起,瞬息之间刺进所有人的耳朵! 公元一一八八年九月八日,在君士坦丁堡圣宫的利奥厅,二百四十一名君士坦丁堡贵族,祈祷者教团高级成员,还有众多来自各个帝国军区的总督和附属将军们,接受了罗马新帝的晋封,而在这些人当中,却有颇为显赫的人,没有任何的封名,那就是不论是对教团还是对罗马来说,都是声名赫赫的法兰西斯。 同时,在当时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伦格向汉弗雷许诺的安条克的土地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很快的,就在几天之后,做为交换安条克的条件,一队来自博特纳姆的骑士就出现在了金角湾港口的城堡里,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军营之中。 没有人知道这队同时带着大批步兵,还有看上去就颇为彪悍的色雷斯大汉的军队究竟是干什么的。看着他们似乎悠闲的进入军营,而且连他们自己的脸上都透着茫然的神态。码头上的人们不禁为这些法兰克人的悠闲感到既嫉妒有不快。 就如同法兰克贵族无法想象罗马的正规军居然在平时是一群在地里干活的农夫一样,罗马人也无法想象法兰克人中间会有那么一群人,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结伙打仗,甚至当没有人和他们作战时,这些不安分的法兰克人还会在空地上分别带上自己的手下,去模仿着战争打上那么几架。 虽然在很多年前,罗马人也热衷于这种模仿古代战争的游戏,但是他们却是在打竞技场里,看着那些角斗士们的表演。 但是这些法兰克骑士却显然更愿意自己表演来获取乐趣,所以当这些骑士进入了军营之后不久,就开始按照习惯在空地上围起木栏挥舞着武器模仿决斗相互砍杀时,闻讯而来的君士坦丁堡人就渐渐的围拢过来,他们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高贵的骑士用这种方式打发他们的时间,而每当有一个人战胜对手时,场外的人就不由发出高声欢呼,这就更加激起了那些法兰克人虚荣的本性,他们一边故意对一些长相颇为漂亮的平民女人显得颇为不屑,一边却又在她们面前摆出一副英雄的姿态,一时间小城堡里的呼声如雷,热闹非凡。 就在人们如此兴奋的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小城堡高处尖尖的顶楼里,有两个人正注视着下面空地上发生的这一切。 “伦格,你真的认为这样可行吗?”汉弗雷有些担忧的问“要知道让那些骑士和擅长在陆地上作战的士兵成为常年在船上水手,这简直就是在浪费宝贵的财富。我相信这一定是阿赛琳向你提出来,就如同她的异想天开一样,她居然想让自己拥有一支足够可以让她的舰队在地中海任何地方靠岸,然后登上陆地攻取城堡和要塞的军队。” 汉弗雷担忧的声调开始变得严厉起来。这个以忠于友谊而闻名基督世界的年轻伯爵,这时却用一种异常严厉的口气谴责着自己的朋友:“伦格,你太宠爱她了,甚至为她去做任何她提出来的要求,要知道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情人那荒唐的想法,你完全可以收回你的许诺,我可以把这些骑士给你,却不要你的安条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要为了让一个女人高兴而浪费这些宝贵的骑士。” 汉弗雷激动的声调在塔楼里回荡,对于这个在关键时刻出动了博特纳姆所有骑士拯救圣地的伯爵来说,一支三十名骑士的队伍可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伦格。 始终听着汉弗雷劝说的伦格一直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的那些骑士,直到汉弗雷用一种焦虑的眼神沉默的望着他,他才转过头。 “你真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伦格微微感叹的说着。 在这样一个时代,有阴谋,有背叛,有兄弟之间的血腥残杀,有宫廷中尔虞我诈的残酷倾轧,但是也的确有为了荣誉和友谊而不惜抛头撒血的骑士和英雄。 “告诉我,你究竟要怎么做?”汉弗雷依然焦虑的问着。 “我要怎么做?”伦格觉得一时间有些无奈,他不直到该如何去对自己这位朋友解释,看着他那种充满了骑士牺牲精神般的样子。伦格不由在心中寻思,这个人能不能明白偷袭对一支军队来说是多么重要,而且这时候他很怀疑,汉弗雷是不是能容忍自己把他的那些骑士变成一群专门以袭击为主的军队。 这让伦格不由觉得,和一个把成功看的比什么都重的罗马皇帝比较起来,说服一个固执的法兰克骑士,要困难的多了。 “我要让海军拥有同样拥有他们的骑士,甚至要拥有他们自己的军队,”伦格最终放弃了那些也许汉弗雷一生也无法理解的东西,而是决定直接告诉他结果“ “汉弗雷,你的骑士和这些被挑选出来的色雷斯士兵。将成为一支新的军队的开创者,他们将在未来创立属于他们的辉煌,也许这样的军队在其他地方,在欧洲腹地或者是在圣地都不会出现,但是在这里,在地中海上,这样的军队是必将会出现的。” 似乎因为看到了自己所描绘出来的前景,伦格的声音也变得略微激动起来,也许当面对别人的时候,他依然需要保持做为一个皇帝的尊严,但是看着汉弗雷那张诚挚的脸,伦格就觉得自己并不需要用那层威严的盔甲掩饰自己。 “你要让海军去和陆地上那些骑士作战?”即使不那么理解,但是汉弗雷还是慢慢明白了伦格究竟要干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们的战马,扈从,盔甲和那些多得出奇的装备会压垮你的船的。” “那就不要那些装备,”伦格轻声说着,他看着汉弗雷尽量让自己说得清楚明晰“听着,我要建立一支和海军完全一体的新军,我要这支新的海军可以把地中海当成最宽阔的道路,他们的战场将不止是海上,而是所有国家的海岸都将是为他们敞开的们门户,他们将可以在任何他们想要登陆的地方上岸进攻,当顺利的时候,他们可以在那里扎下脚跟,当危险的时候可以立刻上船离开,因为他们的背后是强大的舰队,可以让他们不必担心会陷入绝境。想一想汉弗雷,这意味着什么?” 年轻伯爵的神色变得有些呆滞起来,在他那因为多年来的骑士教育,根深蒂固的装满了骑士英雄主义的脑子里,一时间还无法明白伦格所说的这些究竟意味什么。 但是,随着伦格的描述,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渐渐激动起来,年轻的伯爵在心中随着那种描述慢慢寻思着,随着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的眼神中也开始露出年轻人特有的热烈激情。 “我的上帝。如果是那样,我们甚至可以用这样的一支舰队一路进攻到埃及去!”汉弗雷兴奋的大声喊着,就在伦格还没来得及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开口时,他已经继续兴奋的说了起来“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自己带领这样一支军队,我们可以直接在亚历山大登陆,然后袭击整个埃及!” 看着汉弗雷那热情洋溢的脸,伦格不能不承认年轻的伯爵颇为聪敏,但是也不得不尽量把他那已经飘忽的情绪带回到这个塔楼里来。 “现在我们做不到这个,汉弗雷,”伦格小心的提醒着这位这时看起来好像比自己还要大干一场的朋友“我们的军队还无法适应这一切,而且我们能刷选出来的人数也太少,另外因为海军的规模,这支新军的规模注定不会很大,但是却一定要是最好的!” “当然,我的博特纳姆骑士都是最好的,”汉弗雷依然还没有从兴奋中清醒过来“想象一下伦格,我们带着这样一支军队,突然出现在埃及苏丹的宫廷,这难道不是上帝的安排?我的上帝伦格,你的那个女人真是太可爱了,她居然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主意!” “我也觉得她的确很可爱……”伦格轻轻笑着。 当阿赛琳刚刚把她那与其说是出于智慧,不如说是出于强盗本性的奇思妙想对伦格说出来的时候,有那么一阵,伦格甚至有种想要用力抱紧这个女人,和她拼命亲热的冲动! 虽然这个想法十分粗糙,甚至根本就是阿赛琳为了满足她那似乎永远满足不了的掠夺欲而想出来的海盗行径,但是伦格却迅速从其中寻找到了一个让罗马摆脱目前这令人烦恼的困局的方法。 与其被动的等待战争到来,还不如让战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尽管这样的想法早在离开考雷托尔时就有,甚至为此他引发了克尼亚人与安条克人之间的战争,但是当整个罗马面临这个困局时,他却依然在苦苦思索,该用什么办法改变现在的一切。 而阿赛琳的话却让他似乎一下找到了那一直在寻觅的光亮。 也许阿赛琳需要的,只是一群能帮她在陆地上掠夺的强盗,但是伦格却从当中看到了另外的希望和方向。 要把战争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需要的就是一支足以能向敌人发起进攻的军队。 在这个陆上到处都是城堡要隘,而四周的边境还现象环生的地中海世界,还有什么比一支舰队更灵活,更有效的交通工具呢,而如果这支舰队还随时可以运送一支足够强大的军团呢? “海军陆战队!” 这个念头几乎在阿赛琳说出她的想法的一瞬间就在伦格的心头不住闪动! 建立一支中世纪的海军陆战队?伦格有那么一阵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但不是个笑话,甚至还可能会是彻底改变现在地中海势力格局的一个关键! 当所有人把眼神放在那些城堡要隘和城市上时,当所有的骑士,军队都为了争夺这些东西而相互拼杀时,即便是横行地中海的那些拥有强大海军的国家,也始终只是把舰队当成与敌人进行海上决战,封锁敌人海路的利器。 而历史上最早意识到海军也可以在拥有强大军团之后,可以对陆地上的敌人予以进攻的,则是要在将近三百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当西班牙人用他们那并不强大,只是临时招募的多余水手组成一支零散的突击队,向着他们的宿敌英国人在大西洋岸边的一座城市发起进攻时,“海军陆战队”这个陌生而又新奇的事物才随着十五世纪曙光的到来而被人们所知。 现在,伦格却在这黑暗的十二世纪末期,提前看到了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曙光。 而这一切,却只是源于一个女海盗近乎疯狂的想法。 这让伦格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一想到那个最早使用陆战队的国家,原本就与海盗无异的海上掠夺的行径,就让他对这种想法居然提前三百年出现,感到了一丝理所当然。 “海盗的女王。”伦格在和汉弗雷分手之后一边在路上独自走着,一边在心中不住的寻思着,他能想象阿赛琳带领这样一支军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不过和这个女海盗即将创造出的辉煌相比,他更关心自己的情人是否会因为这种过于疯狂的举动而遭受到任何意外。 阿赛琳的固执让她不止一次的令她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举动,让伦格不能为他的情人感到担忧。 “我真应该把她关在我的宫殿里……”伦格低声轻语,然后回头吩咐紧跟在他身后,同样一身便装的阿历克斯“去把米利厄诺斯给我找来。” “遵命陛下。”新鲜出炉的罗马宫廷总督恭声回答。 新上任的罗马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这段时间日子过的不错。 对于一个多少年来一直被人嘲笑的落魄贵族来说,米利厄诺斯可以说是典型的时来运转了。 虽然认真说起来,他的好运气应该是从艾萨克二世统治的最后那段时间开始来的,但是不论是米利厄诺斯还是其他人,却都认为真正让他走运的,还是新帝登基之后。 特别是现在,当这个以前要么被人忘记,要么被人嘲笑的胖子走在梅塞大道上时,无数围拢上去阿谀奉承的人,就能让米利厄诺斯那不大的虚荣心得到足够的满足。 风光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当“海军统帅大人”的称呼还没有让米利厄诺斯的兴奋过去,随着突然伦格的一个命令,米利厄诺斯只好从得意的炫耀中立刻摆脱出来,他按照伦格的吩咐把金角湾里的一座城堡腾空出来,同时用伦格拨给他的一笔不大的经费开始为这座城堡准备能够容纳更多人的设施。 按照伦格的命令,颇为尽职的海军统帅大人不惜屈尊降贵的亲自到处奔波,虽然君士坦丁堡九月的天气已经颇为凉爽,但是当他得到皇帝要召见他的命令,立刻赶到从金角湾港口通向贝伊奥鲁城区的大路上的伦格面前时,这个全身衣服已经显得被汗水湿透的胖子,还是得到了皇帝颇为欣慰的笑容。 对于这个可以说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助过自己的罗马贵族,伦格有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看法。 至少他并不赞成赫克托尔曾经对他提出来的建议,在白化病人那似乎透着厌恶的建议里,这个胖子应该属于那种在外出打猎时突然意外摔断脖子,或者在大吃大喝时恰好被一根鸡骨头卡住咽喉一命呜呼的人。 “那是一个油滑的小掮客。”赫克托尔的评价其实得到了很多教团成员们的认同,对于这个投机般抓住了机遇的胖子,没有多少人有好感。 甚至连和米利厄诺斯有些沾亲带故关系的瑞恩希安也并不看好自己的这个亲戚,但是伦格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当他看到颇为辛苦的海军统帅时,他向着胖子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同时在示意他陪着自己向贝伊奥鲁城区缓缓前进的同时,伦格随意的开口问着:“那么说,你已经同意阿赛琳上她的那条厄勒冈了吗?” “如果您允许,我的陛下,”米利厄诺斯看起来似乎已经并不很在意即将到来的命运“也许我会在海上战死,不过也许我会得到上帝的庇护活着回来。” “不,不止是活着回来,”伦格忽然拉住马缰“米利厄诺斯,我把你交给阿赛琳,而把罗马的海军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的海军统帅。” 第九十八章 雷克雷监狱 贝伊奥鲁城区依然是那么肮脏。混乱,而且透着一股令人厌恶的颓败感。 就如同有光就有影一样,任何一座庞大恢弘的城市当中,不只有气势磅礴的城墙,巍峨壮观的建筑,也永远有着如贝伊奥鲁城区这样的地方。 低矮的房屋,混乱而狭窄的街道,肮脏的裸露在外面的排水沟和到处泛着古怪味道的混居的院子。 贝伊奥鲁是隔着金角湾与君士坦丁堡老城区对峙的卫城,也是这座城市做为令人厌恶的地方。 甚至绝大多数君士坦丁堡人都不愿意承认这里是君士坦丁堡的一部分,而事实上这里是在君士坦丁堡城刚刚建立没有多久时就开始建设起来的卫城,做为君士坦丁大帝的儿子和东罗马的第二个皇帝,君士坦修斯二世为自己父亲的杰作画上了一个颇为完美的句号。 但是这并不能让这里变得更加令人喜欢,不论是做为卫城还是做为为首都提供各种服务的低贱杂役们居住的地方,贝伊奥鲁城区都始终是令君士坦丁堡人厌恶躲避的地方。 特别是当赫拉克留王朝的时候,这位来自非洲的将军为了稳固他那早期动荡不安的王朝,而在贝伊奥鲁城区的小山上修建了一座可怕的城堡监狱之后,这里就成为了整个罗马帝国罪恶的象征。 雷克雷监狱孤零零的矗立在贝伊奥鲁城区外面一大片黑树林后的小山上。 穿过树林,还要经过一条并不很宽的小河,河上的木桥两头耸立着的石头修建的哨楼看上去显得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阴森之气,但是真正让人不安的,还是雷克雷那阴灰的城堡外墙和笼罩着整座小山的阴影。 虽然雷克雷山并不很高。但是它有着几乎笔直向上的陡峭地势,一条可以循着地势向上的敲凿出来的山路是唯一能进入监狱的必经之路。 而和陡峭的山壁一齐的监狱墙体,则在多年的海风侵蚀中,显得一片斑驳,而又湿滑。 当伦格忽然出现在监狱外的时候,雷克雷的监狱长不由因为紧张而打翻了面前的一个锡酒杯。 他手忙脚乱的一边命令手下打开堡门迎接皇帝,一边飞快的吩咐人,把他自己房间里正在等着的一个妓女藏起来。 说起来这位监狱长要比被他看管的那些人更加可怜,那些人也许一生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但是在这里的人,一旦有人能活着走出去,那么就可能会成为让这位监狱长大人仰其鼻息的大人物。 所以对于这里的很多犯人,雷克雷监狱长不敢有任何不敬,甚至还经常为他们提心吊胆,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个突然死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的犯人而丢掉脑袋。 在历史上,雷克雷监狱曾经囚禁过众多著名的大人物,曾经有至少五位皇帝在这里丧生,而从这里出去之后成为皇帝的,却也不乏其人。 不过虽然如此,罗马皇帝大多不愿来到这里,他们厌恶这座看起来让他们刚拿到不舒服的监狱,而几乎历任成为雷克雷监狱长的,也都是一些在君士坦丁堡几乎就要被人彻底忘记的人。 现任的监狱长里哈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自从很多年前来到这里之后,里哈尔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再回到那座繁华城市的希望,除了每天例行公事似的巡视,他就是不停的在这座四面用石头堆砌起来的牢笼里吃吃喝喝。或者在有兴趣的时候,命令人悄悄的从外面找来一些还算不难看的妓女让他解闷。 里哈尔从不担心这里的犯人会逃跑,而且这座监狱从修建完之后,开始招待它的第一位“房客”那一天起,就从来没发生过犯人逃跑的事情。 所以当监狱长大人在吃喝完毕,正一边擦着油腻的脏手,一边笑眯眯的准备去和等待他的妓女好好亲热一下时,听到皇帝忽然驾临的消息,开始他的确是认为有人在和他开玩笑,但是随着从监狱外响起的一阵独特的长短有序的号角声,里哈尔立刻意识到这的确是事实! 那独特的号角声是罗马皇帝依仗驾临的信号,即便再大胆,里哈尔也知道不会有人敢用这个来戏弄自己,而且在这座监狱里,他可以说就是雷克雷的皇帝。 里哈尔慌乱的沿着木制楼梯奔上了城堡外凸的塔楼,当他看到下面等待着的一小队骑兵时,他先是有些疑惑,可接着就看到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米利厄诺斯?!”里哈尔愕然的低叫着,虽然因为身处监狱,但是他却还是能听说这位时来运转的落魄贵族最近正混的颇为惬意,而从胖子对一个年轻人恭敬的神态上。他已经隐约猜测到那是谁了。 “上帝,真的是皇帝来了……”里哈尔慌忙的让人拉起沉重的门闸,同时又大步的奔下塔楼,不过当他终于跑到院子里时,那队所有人都被黑色外袍包裹着的骑兵,已经簇拥着那个年轻人涌了进来。 看着这一群如同黑色天使般出现,似乎随时都警惕的盯视着四周每一个人的骑兵,里哈尔不由略显紧张的微微舔着舌头。 他知道这些人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军,而他们却显然和罗马帝国那早已臭名昭著,专门以推翻和拥立皇帝为职业的近卫军不同,这些人不但拥有着强悍的战斗力,更可怕的是这些近卫军可以随时为了他们的皇帝去死! 一个看上去同样年轻的军官向里哈尔走来,当这个有着一头蜡色头发,似乎总是精神充沛的年轻骑士自我介绍他叫阿历克斯时,克雷克的监狱长立刻恭敬的弯腰行礼:“尊敬的宫廷总督大人,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陛下要见一个犯人。”阿历克斯低声说着,他那和头发一样颜色的双眉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当伦格提出要在贝伊奥鲁城区看看时,他已经因为没有阻止住而颇为不快,而当伦格忽然决定要光临克雷克监狱时,年轻的宫廷总督几乎是愤怒般的予以阻拦,但是这一切显然没有任何用处,皇帝的固执在这时体现了出来。 而且让阿历克斯不满的是,伦格居然很随意的邀请米利厄诺斯一起去“看看那座有趣的建筑”。 这让阿历克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不过说起来,在有幸被皇帝陛下邀请之后,海军统帅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能为陛下服务是我的荣幸,”圆滑的监狱长一边偷眼看着似乎因为四周的阴冷而显得不安的米利厄诺斯,在确定他陪伴的那个身披连帽黑袍。背对着他的人就是皇帝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不过监狱长很识趣的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随着他靠近皇帝,那些近卫兵的手已经有意无意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陛下,不知道您要见谁,我会把他给您带来的。” 身影晃动,当伦格转过身来时,他看到了里哈尔略显意外的神色,不过对他来说这已经很平常,多少次以来,不论是外国使节还是首次见到他的罗马人,都为皇帝的年轻感到意外,而一想到事实上才不到十九岁,有时候甚至伦格自己也为这个感到颇为意外。 以一个不到十九岁的青年夺取了基督世界最大帝国的权力,这让无数人为之羡慕嫉妒,但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个看似显赫的名声地位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令人为之悚然的东西。 在旁人忘情的高呼上帝恩宠和圣子的奇迹时,伦格却知道自己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惊险无比,有运气又奋斗,可更多的是依靠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而冒险的结果。 任何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所谓的恩宠和奇迹就会瞬间荡然无存。那些为他疯狂欢呼的人,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他最可怕的敌人,权力的道路上只有胜利者而没有侥幸者,否则他就很可能会落得一个和他要见的那个人一样的可悲下场。 “陛下要见阿莱克修斯殿下,”米利厄诺斯低声向里哈尔说着,他不停的蠕动着肥厚的喉咙,对于这个地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如果额可以他宁愿现在正在一大堆美食的包围下享受惬意的初秋凉爽,或者在几个漂亮女人的陪伴下渡过漫长无事的整个下午,甚至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到处奔波的为那些被皇帝称为“陆战队”的骑士筹备军营的苦差。也让这时他的觉得是个不错的消遣了。 “阿莱克修斯?”里哈尔略显意外的看了看沉默的伦格,接着立刻回头向远处等待着的手下喊着“去把阿莱克修斯……殿下请出来,就说罗马皇帝陛下要召见他。” “看来你们这里对犯人很不错呀,”听着里哈尔的口气,伦格微微笑着越过米利厄诺斯先前走去“对被你们囚禁的人,居然这么礼貌,也许我该考虑到你这里来住上一阵子,说起来这里真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皇帝随口说出来的话让当场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不安的看着伦格,而里哈尔蓄满混乱胡须的粗糙脸上早已经是汗水涟涟,惊恐万状。 但是伦格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一边越过有些呆滞的里哈尔,一边沉声继续说:“带我去见他,我要看看这位殿下现在在干什么。” “遵命,陛下。”监狱长小心的回答着,一时间他不知道这位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光临雷克雷,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见那个已经被囚禁了将近半年的亲王。 但是,一想到那位殿下现在的样子……里哈尔的额头上就不禁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沿着镶嵌着铁栅栏的低矮小门进去,伦格能感觉到一阵隐约的凉风迎面而来,狭窄而阴暗的走廊里,挂在高处墙壁上的火把时不时的随着风孔吹进来的海风不住摇曳,发出“呼呼”声响,这里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当人们走进来时,他们甚至会觉得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地狱。 整座监狱是建立在于山体溶为一体的城堡内部的,当沿着阴凉的山壁走廊向前走去时,可以隐约听到从下面甬道中传来的犯人的喧嚣和喊叫,这让原本就不那么舒服的米利厄诺斯觉得更加不安,他这时甚至怀疑皇帝是不是要借此机会警告自己,毕竟当初他在关键时刻抛弃艾萨克的举动,连胖子自己也知道是十分令人厌恶的。 “可是我毕竟做对了,而且即使没有伦格皇帝又会怎么样?”胖子一边走着,一边在心底里为自己辩护“艾萨克的统治已经到头了,他想靠他的卫队控制君士坦丁堡,想靠屠杀祈祷者换取一时的平安,可即便他躲过了这次,难道罗马人还会信服他吗。被推翻不过是迟早的事,我只是选择对了该帮谁……” 米利厄诺斯在心中不住的寻思着,当他因为稍微走神而向着一个椭圆形小门走去时,走在前面的伦格忽然回头一把拉住他。 “不要去那里,除非你想被人用裹尸布抬出去,”伦格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小门沉声向一脸惊慌的胖子说“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到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说着他放开手,示意里哈尔继续带路。 这个看似有些意外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想法,但是走在前面的监狱长脸上的神色却在伦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变得异常难看。 即便是这座监狱里的人,也有很多秘密并不知道,而那座看似普通,直通地下的小门就是其中之一。 里哈尔实在不知道皇帝刚才究竟是巧合的随便乱说,还是真的知道在那扇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但是当他在一个三岔路口故意稍微停缓,然后看到皇帝毫不犹豫的沿着左边的岔路继续走去时,他的汗水已经彻底湿透了全身。 里哈尔不知道皇帝究竟怎么会知道那些道路怎么走,当他想到皇帝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时,他就觉得自己的末日似乎已经来临。 做为雷克雷的监狱长,里哈尔在这个小天地里就是这里的“皇帝”,这让他在获得了主宰所有人命运大权的同时,也让他得到了丰厚的报酬。 凡是被投入雷克雷监狱的人,几乎都有着不凡的背景和家世,这就让里哈尔很容易的拥有了一条发财之道。 那些为了不让家人在监狱里受苦,或者是为了让自己的朋友、主人能重新有个出来的机会的贵族们,用贿赂的方式为他们在监狱里的亲友换取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这就让雷克雷监狱长的腰包不停的鼓胀起来。 虽然在君士坦丁堡没有多少人会在公开地方说到这个他的名字,而且雷克雷监狱也地处偏僻,但是里哈尔却依然对君士坦丁堡城里发生的一切颇为熟悉,这固然是因为一些罗马贵族想要监狱中被囚禁的亲友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是这位监狱长自己需要随时了解,随着新帝登基,会不会就会很快有大量的“房客”要光临雷克雷而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居然会是皇帝本人,而更让他惊恐不安,是皇帝对这座监狱那令他意外的了解。 一阵冷风出来,里哈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做为这座监狱的监狱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座可怕的城堡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从历届前任留下的那些日记,文件中,他能猜测到在这悠长的几百年当中,究竟有多少人莫名其妙的死在这座石头城堡里,又有多少人甚至致死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就在刚才伦格阻止米利厄诺斯进入的那扇小门后面,沿着一条弯曲陡峭的甬道会一直走到山下直通大海的一个巨大房间里。 在那里储藏着罗马帝国尽千年来的可怕刑具,在那个房间里,即便是最强壮的人也无法坚持着活着走出来,在斑斑血迹和已经乌黑了的刑具上,无数死者的亡灵似乎在不停的哀号,而那些被摧残致死者的尸体,却往往被丢入从山壁上敲凿出来的一个硕大的熔炉之中,随着一股股泛着可怕味道的浓烟,被焚烧殆尽的残骸会被顺着石道扔进大海,然后一切就此变得无声无息。 而在这个房间里就此销声匿迹的人中,既有显赫贵族,也不乏曾经叱咤帝国的英雄。 这一切都让里哈尔恐惧无比,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甚至到了后来,跟在他身后的阿历克斯不得不低声催促。 “不要催他,阿历克斯。”伦格平静的说。 从来到雷克雷监狱开始,伦格就一直在观察着里哈尔,到了现在他觉得也还该是这个人彻底向他坦白的时候了。 而且在伦格暗示下,阿历克斯带领的近卫兵已经隐隐包围在了四周,他相信这个时候的里哈尔即便真的有要对他不利的想法,也已经不能再有所举动。 “陛下,请您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狱长,我不想一辈子都浪费在这个鬼地方,然后只靠一笔小小的俸金渡过晚年。”里哈尔近乎哀求的说着,他始终不知道皇帝怎么会知道这座监狱里的情景,但是这已经不是他关心的了,这时的他只想从皇帝那里得到宽恕。 “带我去见阿莱克修斯,”伦格平静的说,他慢慢走到里哈尔面前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外表粗鄙,却圆滑而又贪婪的监狱长“我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也知道你的那些前任干的那些事,事实上你比他们当中任何人都并不坏,至少你没有让人在刚才那个房间里把犯人的人皮剥下来为你自己造一把蒙着人皮的椅子,也没有让人花重金把被分尸的尸体一截截的买回去。” “呃!”一阵干咳从旁边的米利厄诺斯的嘴里发出来,他用力遏制着自己才没有呕吐,不过当他向之前那个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时,一阵难看的神色让他显得就如同一条刚刚被从水里捞上来的鱼。 “仁慈的陛下,我会为您做一切事的,我只是很贪心,但是我还是忠诚的,我知道自己是罗马人,也知道为了抱住我的地位不该干什么,所以我会向您效忠的陛下,仁慈的陛下。” 里哈尔因为伦格的话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而且惊慌之后,他也忽然意识到皇帝能够让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可见还是因为他有着一些用处。 这让里哈尔不禁又觉得自己的路还没走到尽头,不过当他稍微心安的从前面引路向阿莱克修斯的牢房走去时,另外一个疑就不由浮上他的心头:“皇帝是怎么知道雷克雷监狱里发生的这些事呢?” 阴暗而充满恐怖气息的走廊,永远见不到阳光的潮湿角落,泛着恶臭的牢房和可怕的悬挂在墙壁上的铁链和钉枷,这一切让伦格觉得陌生,却又似乎熟悉。 隐约中,他好像感觉到一个叫丁超的年轻人,正以一种观赏的心态看着眼前的一切,但是当时那种刻意制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却怎么也无法和现在这令人深入骨髓的恐惧相比。 在前世,丁超曾经以一种十分好奇的心态看着这里的一切,他按照一些书上记载的东西看到了那个直通大海的可怕房间,看到了那些传说中曾经夺取过无数人生命的残酷刑具和硕大的熔炉,也看到了那一个个曾囚禁过著名的贵族,演说家,艺术大师,军事天才甚至是罗马皇帝的牢房。 因为兴趣,当别人津津乐道的去观看每一个囚室时,丁超更愿意去看那些从这座监狱中寻找到的关于那些监狱长们留下来的片言只语,也正是从这些文献中,他看到了他对里哈尔所说的那些可怕的过去。 “这里就是中世纪的雷克雷。”伦格心中低声告诉自己。 而当他终于站在一间牢房面前时,看着里面正舒适的坐在干净的毡毯上吃着丰美晚餐的阿莱克修斯,伦格不由微微一笑。 即使不用回头,伦格也能猜测到身后的里哈尔脸上的难看,甚至即便已经被近卫兵隔开了几步,他也能隐约听到从身后传来的监狱长紧张的呼吸声。 没有多少人能想到可怕的雷克雷监狱里居然还有这样舒适的地方,虽然略显阴暗,却十分干净整洁的房间,细亚麻编织的凉毯,泛着诱人香气的塞浦路斯葡萄酒和切成细片,烧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腿肉,甚至还有即使是在一些贵族来说都未免有些奢侈的纯银餐具,这一切都只有在最上等的贵族家中才能拥有的东西,却在这个以可怕著称的地方出现,这让看着这些的伦格嘴角的笑容变得让早已惊恐不安的监狱长更是心惊肉跳,为之胆寒。 而听到响动已经停下进餐的阿莱克修斯,手里依然拿着一小块咬了一半的白面包,眼睛隔着铁栏定定的看着正望着他的伦格。 “阿莱克修斯。”伦格轻声问着,虽然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看着这人似乎不太好看的脸色,他还是猜测到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听到外面的年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前御弟脸上立刻浮起一阵警惕,但是当他看到外面那些武装森然的卫兵,和后面神色慌张的监狱长,他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阿莱克修斯沉稳的放下手中吃剩下的面包,同时小心的伸手在旁边的银水盆中轻轻擦拭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我想也许是我最后的日子到了,不过请告诉我,是瑞恩希安还是其他人下达的命令?”亲王神色倨傲的对伦格说。 “你为什么不猜测是伦格皇帝下的命令呢?”伦格有趣的问着。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阿莱克修斯用一种古怪口气反问,他脸上露出一丝明显轻蔑,然后摇摇头“不可能,如果他是个白痴那就根本不会理会我,如果够聪明他就绝不会杀我。”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不认为伦格皇帝会认为你是一个威胁,要知道你曾经险些夺取过皇位。”伦格阻止身边愤怒的阿历克斯,不过他看着阿莱克修斯的眼神,却渐渐严厉起来。 “为什么不会杀我?”阿莱克修斯露出了得意“因为艾萨克死了,而我是安德鲁斯家族的正统后裔,要知道瑞恩希安永远不可能和我相比。而且在整个罗马,还有谁比我更熟悉这个帝国的一切呢?” 阿莱克修斯充满自信,甚至是毫不掩饰的自夸着,同时他的眼神飞快的闪过牢房外的伦格,当他看到伦格抬手示意打开牢门时,一阵难以掩饰的喜悦让他微微张开了嘴巴。 “我不喜欢自吹自擂的人,”伦格看着走出牢房的阿莱克修斯“所以你要向我证明自己值得被释放出来。” “遵命,我的陛下。”阿莱克修斯沉声回答。 第九十九章 阿莱克修斯 伦格丝毫没有为阿莱克修斯认出自己感到意外。 黑色的长袍。跟随在身后的近卫兵,能够随意从雷克雷监狱释放犯人的权力和对他的警示,就都已经足以说明他的身份,而更重要的是,做为海军统帅的米利厄诺斯小心的陪伴在身边,而据说已经晋升宫廷总督的阿历克斯也沉默的站在一旁,这一切迹象唯一解释只有一个……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罗马帝国新的皇帝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从被关进监狱之后为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到随着艾萨克面临的局势的变化而从新燃起希望,阿莱克修斯一直在等待着自己有重新从这个地方走出去的机会。 而当他听说艾萨克居然被推翻之后,那种忐忑不安又让他变得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随着似乎一切依然那么平静,他的心底又开始燃起了希望。 而且,阿莱克修斯的处境随着时间的变化也渐渐的发生着改变。 虽然之前他的待遇并不很差,但是当监狱长开始对他越来越恭敬,甚至还时不时亲自跑来询问他是否需要一些东西时,阿莱克修斯就高兴的意识到,自己出头的日子可能已经不远了。 而且随着监狱长从外面给他带来一个个的消息,被囚禁着的阿莱克修斯迅速的了解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新皇帝正在大刀阔斧的进行着对罗马的变革,也知道罗马海军与塞浦路斯人一起在地中海上做的那些事,甚至知道了做为帝国皇后的玛蒂娜在结婚当天。被她的丈夫抱着越过花冠门的趣闻。 而这一切当中,最让他关心的,是几天前的晋封大臣的举动。 当所有人在高声欢呼万岁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在他监狱的僻静角落里安静的等待着,他在那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寻找着某种破绽,或者说是某种迹象,而且他也感觉到,随着他在监狱中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眼前所享受的这一切,让他意识到已经显然不只是单纯的监狱长想要讨好自己这么简单了。 所以,阿莱克修斯就显得更加小心,当他在一个就要睡下的晚上忽然见到一个客人时,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猜测的一切。 当时刚刚喝下了几口睡前酒的阿莱克修斯正昏昏欲睡的合着眼睛打盹,然后就如同恍惚中突然出现的幻影般,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出现在了牢房外的栅栏边。 看到这个人的阿莱克修斯露出了笑容,他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动上一动,只是透着悠闲的望着眼前这个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的人。 “阿莱克修斯,你在监狱里的生活的确过的不错,”阿莱克修斯还记得当时米蒂戈罗斯的第一句话里透着的那种炫耀,或者说是要自己感恩戴德的提醒。 阿莱克修斯在监狱中舒适得连普通贵族都无法享受的生活,都是来自帝国元老院的首席元老的赠予。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莱克修斯就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不过他更多的是怀揣着一种希望,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令他憎恨的监狱里不会呆太长时间了,而且他也相信自己一旦出去,应该会有一个令他振奋的前景等待着他。 但是虽然如此,阿莱克修斯却还是没有想到。那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会是罗马皇帝本人。 站在监狱长做为自己宫殿的房间里,阿莱克修斯沉稳的看着坐在粗木椅子里的伦格。 对这个早已有所耳闻的年轻皇帝,阿莱克修斯始终有一种从心底里遏制不住的好奇。 从许久之前他在耶路撒冷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到从奇利里亚传来的一个个消息,在那段之间里,阿莱克修斯和其他很多人一样,也在等待着想要看到这个“圣子”的真面目。 但是就好像上帝在故意戏弄他,就在伦格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前夕,阿莱克修斯却成为了雷克雷监狱中的房客。 无缘与“圣子”见面的阿莱克修斯,对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只能从传来的那点点滴滴的消息中去判断,猜测。 当听到伦格带领着他的骑士团进入色雷斯时,阿莱克修斯立刻猜测到了他的哥哥要干什么,这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变化更加关心。 而随着之后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的传来,阿莱克修斯隐约感到了其中那让他心动的可能,极致到了那令整个君士坦丁堡人为之疯狂的一夜之后,阿莱克修斯对这个用看似侥幸,甚至是不顾后果的冒险夺取罗马人,更是充满了难以遏制的好奇。 现在,他就站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一个在不到二十岁却已经登上了罗马帝国最高权力宝座的人。这让阿莱克修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嫉妒和感慨。 多少年来,阿莱克修斯一直在为能攀上那个位置而不停的付出着自己的努力,为了那个目标,他不惜让自己装扮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傻蛋,有时候甚至还要做出一些颇为愚蠢的事情,而当他需要为皇帝做事时,他又不惜不遗余力的为艾萨克工作,好让那个一直在自己身上找茬的哥哥没有为难自己的借口。 这一切的辛苦,让原本不到三十五岁的阿莱克修斯几乎变成了一个喜欢多疑猜忌的老头,但是最终他却还是没有能摆脱皇帝的圈套。 当他被送进雷克雷监狱的时候,他那种担心随时会被皇帝派来的人杀掉的恐惧,即使是到了现在,也让他感到为之畏惧。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好像天生就是那么幸运,虽然他所经历的那些危险磨难阿莱克修斯自认是无法经受的,但是始终固执的相信这个年轻人是靠好运一步步走来的人们,却总是相信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脚下的道路,是畅通无阻一片坦途。 但是现在,当真正面对这个年轻人时,阿莱克修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错了。 也许伦格楔入奇利里亚的时间是个巧合,那恰好是在科尼亚人和埃及人的战争之中;也许他进入色雷斯,并最终夺取那片土地看似并不很困难,因为那时候色雷斯正受到保加利亚人的威胁,他们需要一个救主。;也许伦格冒险带着他的三百随从偷渡海峡,潜入君士坦丁堡的举动实在是大胆虽然莽撞却很好运,因为当时不论是民众还是罗马军团,几乎都已经被对艾萨克的怒火烧昏了头脑…… 但是这一切的也许如果联系在一切,如果这一切好运的结果却始终跟着一个人时,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从没有人说出来过。但是阿莱克修斯知道罗马贵族们是绝对不会单纯的相信,上帝宠爱这种事情会一再出现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既然如此,阿莱克修斯就不由开始为眼前这个人所迷惑,而且也正因为如此,他就显得更加谨慎小心。 “告诉我阿莱克修斯,如果我让你从这里出去,你想要做些什么?”伦格平静的问,在他开口询问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身边的阿历克斯似乎要张嘴说话,可最终忍耐下去的小动作,而且也能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前亲王那一瞬间屏住呼吸的紧张。 “陛下,我不知道您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阿莱克修斯让人意外的反问着“您能告诉我,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听着阿莱克修斯这隐然透着狡猾的反问,伦格慢慢从头上摘下了黑色的帽兜,当年轻的脸完全出现在阿莱克修斯面前时,前亲王看到了一双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让你从监狱里出来,而且给你新的机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允许你对我这样说话,”伦格慢悠悠说着,他回头向一直等待在远处的监狱长微微示意过去,然后平静的说“告诉我,究竟是谁让阿莱克修斯殿下能享受到那种生活。记住,我只问这一次。” 皇帝的询问让监狱长脸上原本渐渐消失的汗水再次出现,他恐惧的望向阿莱克修斯,当他看到亲王看向别处的眼神时,他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陛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狱长,我不想只靠一笔不多的年俸渡过我的下半生,”里哈尔不住的呻吟着,当他看到站在皇帝身边的宫廷总督已经不耐烦的用手里的马鞭轻轻拍打自己大腿外侧,听着那单调的声音,里哈尔终于从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闷响之后低声说:“是米蒂戈罗斯大人。是那位大人给了我一百个苏德勒斯,不过我发誓我只是改善了一下殿下的生活,我没有为他做任何别的事,甚至我很少和他说话!” “这已经足够了,监狱长,足够了。”伦格似乎满意的点点头,他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看上去多少年都没有动过的柚草纸中拿起一张,弹去上面的灰尘之后把它推到了监狱长的面前“写下来,我要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这里的犯人谁和谁是什么关系,都受到了谁的庇护,还有究竟有谁向你提出来过要里面的某个人再也出不去,都写下来然后交给我的宫廷总督。” “我的上帝,这样我会立刻被杀掉的,陛下请您宽恕我,我会立刻离开这里,我可以不要那些钱,我甚至可以连那点可怜的年俸也不要了!”里哈尔恐惧的大叫着,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皇帝对他的惩罚是多么可怕,一想到自己一旦泄露出那些人秘密的后果,一种彻底绝望的恐惧让他就要崩溃得倒在地上。 伦格沉默的望着一脸畏惧的监狱长,他的脸色这时显得很平静,但是他的心中却掀起了一层层的波澜。 眼前这个人,只不过是罗马帝国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狱吏,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只是沾了了君士坦丁堡那复杂的权力倾轧的一点边而大发横财。 也是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命令他写下他所知道的一切时,因为畏惧那些人的势力,居然敢于违抗自己的命令,这让伦格再次意识到了在那座城市中所隐藏着的巨大力量。 虽然最终自己成为了罗马皇帝,但是就如同罗马历史上的诸多前辈一样,他也始终在君士坦丁堡的权力海洋可怕的浪潮中挣扎,甚至即便是那些曾经显赫一世名留史册的伟大君王,也有不少人最终却在这里被那股浪潮吞没,自己是不是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呢? “听着,你将继续担任这座监狱的监狱长,”伦格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着“我要你把这座监狱准备好。而且我将派来更多的人帮助你,”说到这儿,伦格把桌子上的纸再次向前微微一推,同时他的嘴里挤出了一句话“给我写下来,否则你就要在那个房间里享受自己的刑具带来的快乐。” 彻底绝望的里哈尔伸出手去慢慢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笔,他的手因为颤抖而让沾着的墨水不住的滴在纸上,就在他的笔尖哆嗦着轻轻点在纸面上时,对面的伦格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听好了,你以前干过什么我不去管,但是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做为我的雷克雷监狱的监狱长。所以我要你能明白自己究竟要向谁宣誓效忠,如果你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么我会让你在外面过上体面的生活,但是一旦你留下来,那么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听着皇帝的话,里哈尔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喜悦,然后就慢慢变成了无奈的苦笑,他伸出另一只手摸着唇边杂乱的胡须,同时无奈的轻微摇头:“陛下,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旦我给您写下您要的那些东西,我这一生就只能在这座监狱里渡过了。而且我也只能向您效忠,因为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让我为他们做事了。” 说着,里哈尔低下头去,开始在那张纸上写下他所知道的一切。 笔尖在柚草纸上滑动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十分的响,几个人一直沉默的看着闷头写着自己供述的监狱长,时间在飞快的过去,当连这间雷克雷监狱中最明亮的房间都需要点起火把照亮时,监狱长才从一堆自己写的东西当中抬起头来。 “陛下,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我把自己知道的都交给您了我的陛下,”监狱长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他知道这个时候才是自己命运的关键“我发誓向您效忠,如果您能让我继续掌管这个地方,我会让它变成您的敌人的地狱!” 监狱长如同赌咒发誓般的腔调,让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阿莱克修斯和米利厄诺斯不由微微一颤,他们用掺杂着厌恶和忌讳的复杂眼神盯视着这个人,对于这个人居然这么快就为自己找了个新主子,而且居然还用这种方式表示效忠,矜持的罗马贵族们,不禁感到说不出的恶心和鄙视。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伦格让阿历克斯收拾起桌子上那乱糟糟的一堆供述“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把现在这个监狱里的所有狱吏的名单交给我。” 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但是一旦投靠就变得俯首帖耳的监狱长立刻毫不迟疑的把一份雷克雷监狱的狱吏名单呈递给了皇帝,而且当看到皇帝脸上的神色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后,他立刻很小心的向皇帝提出,是否需要加大这座监狱的范围,因为按照他和他的前任多年来的经验,一位新帝登基之后,雷克雷监狱总是要大大的热闹那么一阵,而面前这位皇帝的举动让里哈尔坚信,扩充监狱显然是个不错的想法。 对于监狱长的提议不置可否的伦格并没有做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他只是在那些名单上匆匆掠过,然后把它递给了旁边的阿历克斯。 帝国皇帝对雷克雷监狱的忽然造访就这样突然而来,然后突然结束。 当阿莱克修斯陪着伦格一起骑马走出监狱高大阴暗而有显得厚重深邃的门洞时,看着山下贝伊奥鲁城区的点点灯光,亲王不由忽然吐出了一声长长的气息。 “上帝,我居然能从里面出来,这是上帝的恩典,”阿莱克修斯从马背上翻下来,跪在地上把脸埋在泛着泥土气息的地面上,不住的呼吸着,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脸上还挂着一层灰色的尘土“我居然真的从里面出来了。上帝呀……” “我想你更应该感谢皇帝陛下的恩典,我的表哥。”米利厄诺斯嘴里嘟囔着,同时他似乎很厌恶的回头看了看身后阴森恐怖的监狱大门“但愿上帝保佑,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走进这个地方了。” “记住你自己的话,”伦格平和的笑了笑“当你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时,你可以想一想你今天说的这句话,但愿你的这个‘愿望’永远不要实现。” 伦格似乎玩笑的话,让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脸上不由微微一滞,接着他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回应。 这时阿莱克修斯已经再次翻身上马,因为长时间来没有活动,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子让他不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坐骑,就在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握紧缰绳时,一只有力的手提他紧紧的拉住了有些暴躁的战马。 “谢谢,总督大人。”阿莱克修斯向阿历克斯微微点头,到了这时他才十分认真的望向这个年轻人,这让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之前跟随着法兰西斯一起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年轻人,尽管才阔别不到半年,但是却显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宫廷总督,似乎有着无限经历的皇帝私人秘书和那些以对圣子的信仰和对皇帝的忠诚而到处奔波工作的新贵们,这一切让阿莱克修斯感到了伦格那似乎要扫除罗马陈年积淤下垂暮气息的决心,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对皇帝最终亲自把他从雷克雷带出来,充满了更多的信心。 一个真正的统治者是绝对不会只靠所谓锐意进取和简单的革除时弊来维持他的统治的,而要让一个有着多年的沉淀,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能让人发狂的庞大帝国,不至于因为这样的革新触犯到某些人利益而发生更大的变故,唯一的方法就是要有一个足以能在过去那些顽固的老旧贵族和试图改变一切的新帝之间的人,来做为他们的桥梁。 而这个人,阿莱克修斯知道,在整个罗马帝国,就只有自己最为合适。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他在见到皇帝之后能够依然尽量保持矜持和冷静,因为当他第一眼认出伦格时,他就知道自己一直盼望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 至少他并不认为这位皇帝在百忙之中来到这样一座恐怖的监狱,只是为了看他的牢狱生活是否满意,或者只是为了在一个从未谋面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功。 不过虽然如此,当看到外面那原本颇为平凡,但是现在对他来说却美丽异常的夜景时,阿莱克修斯还是没有能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自由的宝贵只有失去自由的人才能体会,半年的幽禁让阿莱克修斯深深的理解了这个道理,同时在走出监狱的一刹那,他也在心中暗暗发誓,永远不要再走进这座监狱一步。 不过,在兴奋喜悦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阿莱克修斯也知道,另一个对来来说至关重要的难关却正在前面等待着他。 看着前面一直默默前进的皇帝,阿莱克修斯让自己的情绪微微平复下来,他慢慢的跟上去,当他看到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不但没有阻拦,而且还有意无意的轻轻后退时,他的心不由跳动的更加厉害。 他知道该是彻底摊派的时候了。 果然,一直沉默的伦格忽然回头:“告诉我阿莱克修斯,你用什么证明你的忠诚?” 第一百章 “阿莱克修斯风暴” 用什么证明忠诚? 这个问题让阿莱克修斯的脸颊不由一阵抽搐。 虽然早已经知道到会有这样一幕。但是当终于面对时,阿莱克修斯还是感受到了皇帝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压力。 他知道,当皇帝把他从雷克雷带出来时,他就必须用足够分量的效忠来换取皇帝这个恩典的回报,而象阿莱克修斯这样的人,需要的则是要用一个足以让他向皇帝表明,他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完全阻隔的巨大功绩,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同时也只有才能打消皇帝和那些新贵们心中的顾虑。 用什么证明呢?的额头上开始出现了汗水,他已经隐约猜测到皇帝要让他干什么,而这个猜测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转头回到雷克克的冲动。 尽管之前也想到过这个,但是当面临难题时,阿莱克修斯还是不由自主的如很多人一样产生了幻想,他盼望着一切不要如他猜测的那么糟糕,至少不要让他成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最让人痛恨的一个。 但是显然这已经是注定的,当他看到皇帝望着他的眼神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陛下,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阿莱克修斯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您允许,请您把雷克雷监狱长写下的供述给我,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听到前亲王的话。伦格微微点头,他知道阿莱克修斯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把他从监狱里放出来,看着这个艾萨克二世的亲弟弟,伦格不由在心底里想象着当君士坦丁堡的人知道他的出狱时,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正如同伦格想象的那样,阿莱克修斯的被释,如同一股吹过金角湾的狂风,在君士坦丁堡卷起了轩然大*! 当阿莱克修斯还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皇帝觐见室外的走廊上时,看到他的贵族们都不禁从嘴里发出一声声的低呼。 人们看着这个虽然刚刚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但是因为雷克雷监狱的阴暗,而脸色显得颇为苍白的前亲王,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他在监狱中的生活究竟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居然在被囚禁了半年之后,从那座可怕的监狱里活着走了出来,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皇宫的觐见室外,人们就在意外的同时,不禁在心底里立刻猜测起皇帝的意图来。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皇帝对以前贵族的某种暗示,也许这就是陛下要向前朝贵族们表示友好的某种承诺,毕竟做为安德鲁斯家族正统代表的阿莱克修斯的出狱,让很多之前在艾萨克二世时代混的还算不错的贵族们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至于那位瑞恩希安皇帝,几乎没有多少贵族把他当做安德鲁斯家族的人,人们更愿意把他看做是如同艾萨克当初一样夺取皇位的皇帝,而且据很多人知道,这位陛下本人也对继承安德鲁斯家族似乎兴趣缺缺。 在很多人的眼里,瑞恩希安似乎更应该是新皇朝的开创者,所以当他们看到阿莱克修斯时。他们就如同看到了安德鲁斯家族的灵魂再次复活一样。 同时,这些贵族们也小心翼翼的离这位殿下远远的,在没有明白皇帝的意图之前,没有人愿意随便去靠近这个在艾萨克时代就并不安分的亲王。 很多人还清楚的记得,当艾萨克用阴谋迫使阿莱克修斯和他的那些同谋现行时,这位亲王在事败之后变现出的那种近乎疯狂的举动。 一想到这些,贵族们离阿莱克修斯就更远了一些,而且这时他们还在心中暗暗期盼着,等待一个关键人物的到来。 人们需要看看那个人究竟怎么对付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当米蒂戈罗斯出现在觐见室走廊尽头的门口时,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他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任何意外或者不安,就如同阿莱克修斯天天都会出现在那个有些偏僻的角落,而且好像天天都如同现在一样,用一柄小小的刻刀不停的在一块木头上雕着什么。 这是阿莱克修斯在监狱中无所事事时养成的小习惯,也只有在聚精会神的不停雕刻中,他才能忘却早先的那些可怕的惶恐不安和之后等待着出去时那漫长时光的煎熬。 对于很多人来说,半年的囚禁时间已经足以让人彻底发疯,但是阿莱克修斯却用各种让自己更加舒适的方式熬过了这段最难耐的日子,因为他知道只要不死,自己就有重新获得自由的机会。 米蒂戈罗斯缓缓穿过望着他的人群,来到了阿莱克修斯面前。他并不担心别人怎么看待他,因为他知道,既然阿莱克修斯能够出现在这个走廊里,那么之前他为这位亲王干的那些事,皇帝显然也已经知道得十分清楚了。 “是皇帝下令把你释放出来的?”米蒂戈罗斯低声问,虽然他自己也感到这个问题有些无趣但是却还是开口询问,而且要从阿莱克修斯的释放上,知道皇帝究竟要把这个人怎么办。 “是皇帝陛下亲自到雷克雷把我释放出来的。” 阿莱克修斯的回答让米蒂戈罗斯已经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位年纪已经足够成为很多人祖父的罗马元老这时却被皇帝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搞得一片茫然,虽然阿莱克修斯的释放已经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听到皇帝亲自去雷克雷释放阿莱克修斯时,罗马元老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意外。 “我想要先去觐见两位皇帝,也许我们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时间好好谈谈。”米蒂戈罗斯低声向阿莱克修斯说完,转身向站在觐见室门口的近卫兵走去。 “如果皇帝陛下这个时候有时间,请转告他们,米蒂戈罗斯希望能得到陛下们的召见。”罗马元老神态稳健的对站在门口的侍从说。 瑞恩希安坐在椅子里,他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酒杯,不过虽然杯里早已经空了,但是他却依然保持着端着杯子的姿势。 “这么说你真的决定要让阿莱克修斯获得自由了?”共治皇帝的脸上没有露出十分明显的情绪,不过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举着个空杯时,瑞恩希安不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也许他一直就相信自己会从雷克雷监狱里出来,要知道安德鲁斯家族的人,都很固执。”说着瑞恩希安把手里的酒杯轻缓的放在桌子上。 能够感觉到瑞恩希安那似乎略带感慨的心绪,一直面对窗外海景的伦格转过了身:“朋友,你没有感觉到现在的君士坦丁堡正酝酿着一场紧张的风暴吗?” “哈,”瑞恩希安忽然发出一声透着兴奋的笑声,他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走着,伴随着空旷硕大的大厅里回响的脚步声,他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嘴边轻轻敲击。同时不住的揣测着:“我相信就在这扇门外的那些人已经紧张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他们看到阿莱克修斯时脸上的那种神态。他们绝对不会想到阿莱克修斯会再出现出来,不过我想这样也许他们会以为一个很美好的前景就要到来了。” 听着瑞恩希安幸灾乐祸的口气,伦格不由有些好笑,他知道也许是因为出身的差异,尽管瑞恩希安在这时已经公开的冠上了安德鲁斯的姓氏,但是不论是他本人还是那些罗马贵族们,似乎所有人都始终没有真正把他当成那个家族的一员,而瑞恩希安本人也显然对那些贵族并没有什么好感。 “赫克托尔一定很愿意和一位亲王一起工作,”伦格笑着把阿历克斯带回来的那些监狱长的供述指给瑞恩希安看“这就是我们的罗马贵族,不过我并不认为需要把他们怎么样,而且我也的确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罗马的精神已经腐烂了,”瑞恩希安用手指捻着那些供词低低叹息着“所以你才决定要使用阿莱克修斯对吗,不过也许只有那样一个被这种溃烂腐蚀了的人,才能真正的做到铲除这种溃烂。” “我相信这一切一定会好起来的,瑞恩希安,我们的罗马会好起来的,”看着瑞恩希安脸上隐约露出的痛苦,伦格安慰着他“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让所有贵族知道,如果要在我们的罗马继续生活下去,那么就要按照我们的方式。”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脸上浮起一丝激动。正如伦格所说,这时的他已经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已经成为了决定帝国命运的人,既然如此那么难道他就不能改变眼前的一切吗? 这个想法让瑞恩希安的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热潮,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随着房门轻响,门外的侍从悄悄走了进来。 “陛下,帝国元老院首席元老大人要求觐见。” 听着侍从的禀报,瑞恩希安脸上的激动霎时变成了一丝错愕,他先是和神色悠然的伦格对视了一会,接着慢慢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空酒杯。 不过在略微停顿一下之后。瑞恩希安却转头向着依然在等待着的侍从开口吩咐:“去转告首席元老大人,就说十分遗憾,两位皇帝现在没有时间和他会晤,不过如果元老大人方便,我们愿意和他共进晚餐。” “遵命陛下。”看着顺手拿起一本书,似乎难得悠闲的坐下来随便翻着的伦格,和再次为自己斟上一杯好酒,不住细品的瑞恩希安,侍从满腹疑惑的低声回应,随着再次请响房门紧闭,把外面隐约传来的声响完全隔绝。 “让我们看看米蒂戈罗斯究竟会干出些什么来,”在房门刚刚关上,瑞恩希安就立刻放下手里的酒杯,他脸上挂着一阵难掩的兴奋,不过当他看到伦格居然真的很认真的看起手里的那本书时,他不禁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 随即,瑞恩希安忽然发出“噗嗤”一声轻笑,因为他看到那本书厚实的木头封面上,俨然用手写体写着《赫福骑士之爱》(一本当时描述骑士和牧羊女的小说,因为有大量的暗示情爱的描写而被当时的主流学派认为是低俗的东西)。 听到侍从的回话,米蒂戈罗斯原本还算沉稳的循序立时变得不安起来,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一直在偷偷望着他的贵族们投射到他后背上的视线,甚至他也能感觉到阿莱克修斯似乎有意无意望过来的眼光。 皇帝居然会拒绝了他要求觐见的要求,这让罗马元老感到一阵不安。联想到阿莱克修斯的突然出狱,他甚至不由开始产生一种似乎就要发生什么大事的预感。 但是皇帝另一个共进晚餐的邀请,却又让他感到一阵阵的迷茫。 他不知道房间里的那两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正是这样,他才开始觉得焦躁不安。 以前不论是阿莱克修斯一世时代,艾萨克二世时代,还是之前不久新登基的两位皇帝,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凭借着多少年的经验,米蒂戈罗斯都还是能感觉到他们需要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敏感,帝国元老才能一直在罗马的宫廷存留到现在,而不是被那些阴谋诡计所吞噬。 但是现在两位皇帝的举动却让他感到迷茫不解。而这种迷茫带来的往往是令人可怕的后果。 米蒂戈罗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向回走去,当他经过阿莱克修斯身边时,他看到这位孤独的坐在角落里的亲王盯过来的眼神,在那种眼神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丝令他不快的东西,那是带着些戏弄的嘲讽,那样子让米蒂戈罗斯想起了一个正在看着别人走向绞刑架的看客。 阿莱克修斯突如其来的归来,一时间让君士坦丁堡中的很多人都陷入了疯狂般的猜测之中,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相互推敲着皇帝这个举动的深意。 不过就如同有人为此忐忑不安,寝食难眠一样,同样有人为此兴奋的在大街上就高呼起了皇帝万岁。 特别是一些之前曾经跟随阿莱克修斯的罗马贵族,在经历了艾萨克时代短暂的恐怖和新帝的彷徨之后,就在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在这个帝国中寻找自己的位置时,一个让他们不敢相信的好消息立刻刺激了这些人。 这些人在听到这个难以置信的好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最好的的衣服,而一些之前因为受到牵连而被艾萨克乘机抄没侵吞了家产的贵族,则尽量穿戴起还不算太寒酸的粗布衣服,他们成群结队的涌向圣宫,当在路上见到其他贵族时,他们的脸上就刻意的露出一种透着谦逊的神态。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谦逊也成为了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至少在君士坦丁堡因为皇帝那过于简朴,甚至在很多贵族眼里有些寒酸的生活习气的影响,简朴和谦逊也成为了这座总是喜欢追求新鲜的城市一种新的风尚。 不过不论怎么做,那些贵族总都是抱着强烈的功利心来到了圣宫,一进入宫里,他们就立刻到处寻找认识的人,一边紧张的打听消息,一边到处寻找那位对他们来说就如同好运天使般的前亲王阿莱克修斯大人。 但是,让很多人感到失望的是,事实上皇帝们并没有再次召见那位亲王。 就在人们不住猜测的时候,帝国监察大臣的出现让人们不由一阵紧张,随后人们意外的发现亲王随着监察大臣一起离开了觐见室,而自始至终两位皇帝都没有见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个消息立刻让人们陷入了各种猜测迷惑之中,虽然人们都知道,凡是和那个可怕的白化病人打交道的人,都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他们却实在不能想象,皇帝把阿莱克修斯从雷克雷监狱中释放出来,甚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觐见室外难道就是为了让赫克托尔再把他带走,然后砍掉他的脑袋? 即使最蠢笨的人也知道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那么这一切究竟都是因为什么呢? 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不由陷入了更大的迷惑之中。 这种种猜测随着米蒂戈罗斯奉了皇帝的邀请,进入圣宫共进晚餐,就更加在全城沸腾起来,各种各样的猜测就如同不停落在梅塞大道上的杨树枯叶一般到处挥洒,一时间原本就备受关注的圣宫,更是变成了整个君士坦丁堡为之瞩目的地方。 但是被大家给予希望的米蒂戈罗斯却显得比白天的时候要平静的多。 当他的马车进入圣宫,和一些队伍擦肩而过时,他甚至还很有兴致的命令队伍停下来,看了看正在不停的从宫里运出去的一些颇为珍贵的书稿和文献。 虽然早已听伦格说起过,但是当他看到那位皇帝居然真的把在皇宫中珍藏的那些宝贵的文献书稿派人送往君士坦丁堡大学,他还是不禁为皇帝的这个举动感到深深的意外。 如果伦格根本不去看书,甚至把那些东西当成冬天取暖的材料,米蒂戈罗斯都不会感到意外,他最多会在为这些珍宝就如此被毁掉之后叹息几声,然后就会把这一切彻底忘掉,毕竟罗马皇帝中因为不识字而随意妄为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是伦格居然会把这些书稿送给君士坦丁堡大学的举动,却实在让米蒂戈罗斯感到打出意外,看着那些严密保护着这些宝贵文献,一路浩浩荡荡走出皇宫的队伍背影,罗马元老的心头不由一阵难言的踌躇。 和现在那些依然在黑暗之中挣扎的欧洲人不同,罗马人对知识的渴求始终是美玉哦停滞过的。 当欧洲人在西罗马帝国被蛮族引入黑暗时代的愚昧中的同时,东罗马帝国则贪婪的吸收着来自更个方面的丰厚的知识。 不论是充满东方意味的异教文化还是依然保留下来的罗马精髓,知识成为了让东罗马在西方的兄弟沦亡之后,能够一直延续下来的基石。 而君士坦丁堡大学和它那堪称在东西方都闻名遐迩的庞大图书馆,则成为了这个帝国最引以为荣的奇迹之一。 但是即便如此,君士坦丁堡图书馆所珍藏的书籍数量也还是无法与圣宫中的珍藏相比的,而那几乎达到数十万册的手稿,文献,图画,经注,却都只是为了几个人准备的。 这固然曾经也让米蒂戈罗斯不禁觉得颇为可惜,但是他却从来没想到过要向皇帝提议,把这些东西放到君士坦丁堡的图书馆里去,而且他也相信历任的皇帝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当伦格在登基不久似乎随口提出这个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这是因为皇帝对那些书籍不感兴趣,甚至因为根本看不懂而决定把它们完全清理掉。 但是随着对皇帝的逐渐认识,米蒂戈罗斯已经知道自己那个认为农兵出身的年轻皇帝知识贫乏的想法是十分错误的了。 而现在当他再看到这些被送走的文献时,他已经再也没有之前那种现在想来颇为荒谬的想法。 相反,一阵说不出的焦躁在米蒂戈罗斯的心中隐约酝酿着。 一直这样胡思乱想的元老随着早已等待他的侍从穿过一条条的走廊,向着皇帝们日常进餐的房间走去。 虽然伦格带起了一阵简朴之风,但是已经习惯了奢侈的瑞恩希安显然并不想让自己跟着这股风气去吃苦受罪。 所以他每天的两餐依然是那么丰盛,除了必不可少的四道主菜之外,各种口味的辅菜和丰富水果也是他必不可少的,这就让很多曾经见识过两位皇帝共同进餐的人看到了一幕奇观。 往往一条铺着华丽桌布的长桌的两端,一边是碟盘罗列,美酒如薰,一边却是如苦行僧般的黑面包和清水。 当米蒂戈罗斯进入餐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称奇,大相迥异的一幕。 当时一位皇帝正把一边把切好的烤肉塞进嘴里,一边大口喝下上好的葡萄酒;而另一位皇帝则正一边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黑面包,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一本书。 看到首席元老走进房间,瑞恩希安向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招呼他坐到自己的旁边去,同时他向站在墙角的仆人为元老大人备下描金的盘子和银制小刀。 “能和您一起共进晚餐真是一种荣幸,我早就听别人说过,米蒂戈罗斯就是罗马的另一个卢库勒斯(古罗马将军,以巨富和喜欢举办豪华盛宴而闻名),所以如果能得到您在餐桌上的指点,我想这绝对不逊于让我戴上皇冠的荣耀。” 听到皇帝如此比喻的邀请,米蒂戈罗斯的心不由轻轻一跳,他当然知道很多人一直对自己家族的富足眼红嫉妒,甚至就是在当初罗曼努斯的时代,那位皇帝就已经隐约露出了对他拥有那么巨大财富的质疑,而到了艾萨克时代,米蒂戈罗斯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居然能保住了自己的财产没有被那个贪婪的皇帝找到机会没收掉。 而现在瑞恩希安那似乎若有所指的话,立刻让首席元老感到了一阵不安。他知道眼前的这两位皇帝和以前的艾萨克绝对不同,如果说艾萨克不论做什么之前还要顾虑到君士坦丁堡人会怎么想,那么这两位皇帝现在俨然已经是君士坦丁堡民众的代言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真的找借口侵吞他那庞大的财富,米蒂戈罗斯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辩护。 特别是一想到阿莱克修斯的出现,首席元老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那位前亲王暗中的照顾显然已经被皇帝发觉,而这种看起来明显扶植旧皇族的举动,无疑是所有皇帝最为忌讳的。 至少,他相信这个时候瑞恩希安应该已经把他恨之入骨了。 “不要发呆,要知道著名的卢库勒斯是绝对不会在宴席上错过每一道美食的,”瑞恩希安好像根本没有想到元老在想什么似的大声招呼,同时他好像回忆般的用手里的餐刀轻轻敲着碟子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记得那位著名的美食家说过一句名言‘卢库勒斯要……’” 一时想不起来的瑞恩希安抬头看向长桌的对面,而一直认真的看着那本书的伦格似乎感受到了他询问的眼神,于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卢库勒斯要邀请卢库勒斯一起进餐’。” 而自始至终他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本看起来好像十分吸引他的书。 “对,就是这样,不过今天瑞恩希安要邀请米蒂戈罗斯一起进餐。”瑞恩希安兴致勃勃的向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的元老再次举起手里的酒杯,然后一口口的喝下了盛得满满的葡萄酒。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米蒂戈罗斯只是轻轻品尝了一下他面前的酒水,然后他慢慢站了起来。 “陛下,我相信自己在您的面前是有罪的,而且我认为自己也的确需要做出解释才能让您满意。”首席元老决定主动提到那件让他怎么也回避不了的事,而且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相信一切还是有可以挽救的余地的,至少迄今为止,皇帝们招待他的,还是丰盛的晚餐而不是沉重可怕的枷锁。 听到米蒂戈罗斯的话,一直笑盈盈的瑞恩希安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下去,他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杯子里的葡萄酒,一边眼睛透过杯子的上沿,紧盯着元老始终镇定自若的脸。 “陛下,我知道如果我说自己对阿莱克修斯殿下在雷克雷监狱的招抚没有丝毫私心,是绝对无法能得到你们的相信的,事实上我也的确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米蒂戈罗斯缓慢的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一边很挑剔的用手指轻轻拨着面前胖子里的一个坚果,一边谨慎的为自己解释着,他知道自己和自己家族的一切就在现在的这个宴席上,米蒂戈罗斯家族是继续存在,还是可能就此消失,一切将会在这丰盛的晚宴之间决定! “你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或者说你过于聪明了,”瑞恩希安把酒杯推得离自己远了些“但是这一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不重要。我的那个哥哥已经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且他将做为监察大臣的副手为他的皇帝们效劳。” 瑞恩希安的话让米蒂戈罗斯显然一阵错愕,他不相信这一切居然就那么简单的结束了,而且两位皇帝似乎根本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 这让早已做好最坏准备的首席元老在意外之余也感到了另一种不安,因为他似乎感觉到现在的阿莱克修斯已经成为了面前这两个人手中的某种工具,至于他们要用他究竟干什么,米蒂戈罗斯却一时间无法想象到。 “米蒂戈罗斯,请你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伦格慢慢放下手里的书,他望着元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决定召集帝国最有学识的学者,为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建立新的图书馆。同时我会允许他们进入圣宫的藏书宫,如果需要他们甚至可以长期住在圣宫里,”当看到首席显然因为他这违反历代皇帝规矩的举动愕然的张开嘴巴时,伦格依然平静的说下去“我会给予他们最大的方便和支持,而且我将给予他们最舒适的生活和一切。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重新修撰《查士丁尼法典》。” 伦格的话让正拿着一颗葡萄准备送进嘴里的米蒂戈罗斯不由如遭雷击般的全身一震,随着他的手指猛然一颤,紫色的葡萄立时从他的手指间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到了这时,首席元老才知道,阿莱克修斯的释放,带来的将是一场席卷整个罗马的风暴! 第一百零一章 帝国大典 在之前一直因为不知道伦格意图而忐忑不安的。米蒂戈罗斯到了这时才真正明白了一切! 重新修撰《查士丁尼法典》,这个才是皇帝所做的一切的真正理由。 做为曾经经历了四任皇帝的罗马元老,米蒂戈罗斯对维系着整个东罗马帝国几百年传续的《查士丁尼法典》的熟悉,绝对不逊于司法大臣康尼努斯。 甚至在有些方面,他自认可以与罗马最著名的法学大师们相媲美,但是越是这样,米蒂戈罗斯就越清楚皇帝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可怕。 做为确立了东罗马帝国法系基础的大典,从查士丁尼时代开始编撰的这部鸿篇巨著,以当时做为博学的学者做为骨干,几乎是一部囊或了自罗马建国以来的全部法律条款内容的汇总大典。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部法典对罗马人来说,已经不只是一部法律准则,更多的是一种对罗马人生活的指引和形成了东罗马自己风格的规则。 甚至有些人私下里说,查士丁尼法典就是罗马自己的圣经,而当初为了编撰这部几乎包罗了所有现有的成文法和口口相传下来的习惯法,那些帝国当时最杰出的学者们耗费了数年的时间,他们博览群书,旁证侧引,甚至有人不惜远赴罗马和东方的异教城市去搜集所需要的各种论据,这一切最终的结果,就是查士丁尼大帝在他的生后。为自己在历史上的功绩留下重重的一笔! 罗马人把那部大典当成了证明自己帝国传承合法性的证明,也当成了后来的罗马从立国统续到日常生活中的指南。 在那部大典中,罗马人第一个确定了做为私人继承权的重要,也是在那里面,罗马人首先为自己国家皇室与元老院之间的关系,确定了文字性的明确说明。 这一切都让《查士丁尼法典》在罗马,甚至是在整个基督世界都确立了做为根本法典的指引地位,很多来自欧洲国家的学者常年居留在君士坦丁堡,他们从那部法典里为自己国家还没有踪影的根本法寻找着可以被借鉴的宝贵经验,甚至在东欧一些新兴的国家之中,那些刚刚摆脱了野蛮的部族习俗的大大小小的公国,干脆就直接引用它作为自己国家的法律。 正是这种种令罗马人自豪的事迹,让罗马人把《查士丁尼法典》与君士坦丁堡以及索菲亚大教堂并称为罗马人最为自豪的三大奇迹,他们在为查士丁尼惊心雕刻的镶嵌画中,这位雄才伟略的皇帝,一手拿着预示着帝国无比强大的利剑,一手捧着那部令他自己和所有罗马人都为之自豪的举世大典。 而凡是看到这幅画的人,往往在感叹查士丁尼大帝的伟大功勋时,也不会忘记,在画中皇帝捧着的那部法典书脊上写着的那句著名的拉丁法理:“恶法非法”…… 正是这样经历了无数人的努力和关注,让一部伟大的法典最终成就了查士丁尼的辉煌,也成就了罗马人为之遵循自傲的准则。 而且在那之后的几百年中,虽然曾经经历了两次著名的编撰,但是在更多方面也只是向里面添增一些在后来才出现的新的法律条款,而整部法典的总纲,却始终没有人被人改动。 但是现在,看着皇帝颇为随意的神态。听着他轻描淡写般的声调,但是米蒂戈罗斯却隐约有着另外一种感觉。 他预感到皇帝绝对不会只是为了简单的修补一下法典当中的某些条文,更不会是单纯的只是为了提高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而应景似的做做样子。 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内心中显然有着一个可能会让整个罗马为之震动的计划。 这个想法让米蒂戈罗斯的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汗水,他一边叫过仆人为他递上干净的手巾,一边谨慎的问着:“陛下,您难道认为我们的法典需要重新修订了吗?”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伦格站起来,绕过长桌的一边缓缓走到米蒂戈罗斯身后,他伸手扶着元老背后高耸的椅背上的柱角,同时微微低下头“我要做的是对整部法典进行一次整体修撰,要知道我发现其中很多条款早已经不适应现在罗马人的生活,甚至其中一些最关键的,关系到帝国权法的东西,都早已经过时,这对我们的国家来说实在是危害不小。” 手里的手巾几乎再次掉在地上,米蒂戈罗斯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肩膀已经开始微微耸动,他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没有让自己从椅子里跳起来,听着皇帝从身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他不由有一种要陷入一个陷阱的错觉。 “我的陛下。您不认为这完全没有必要吗,查士丁尼法典从问世以来,就已经被认为是最具权威的帝国大典,它延续使用了几百年,不论是任何一代皇朝他们的皇帝,除了需要修改其中的一些明显错误还有添加条款,没有任何一位皇帝认为需要彻底重新编修。”米蒂戈罗斯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辩解着“而且法典中最关键的,是让我们成为了基督世界上第一个用法典方式确定元老院地位的国家,这是罗马的光荣和传统,难道您认为这有必要予以改变?” 说到这儿,米蒂戈罗斯的心忽然猛的一跳! 到了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才被推翻的艾萨克。 说起来艾萨克的失败与其说是因为罗马人的暴动,不如说因为他个人的贪婪,在聚敛了巨大财富的同时,这个人还试图彻底遏取整个罗马帝国的权力,他甚至想要彻底废除元老院。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暴民们向皇宫涌去的时候,罗马元老院的元老们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这个人最终被淹没在民众愤怒的浪潮之中。 但是现在,伦格的话让米蒂戈罗斯意识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当他想到已经登上皇帝宝座的伦格可能会继续艾萨克的举动时,他立时陷入了无助的恐惧之中。 如果说对付艾萨克.安德鲁斯还有君士坦丁堡人,那么对付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还有谁? 民众吗?那些民众可能会有很多人愿意看到他们这些元老被这位年轻的皇帝拉到梅塞大道上去示众,因为他们对这个人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 军队吗?君士坦丁堡现在的卫戍将军就是这个人忠实的追随者,而他的近卫军则随时都可以冲进元老院肆意屠杀一番! 这个想法让米蒂戈罗斯脸上的苍白变成了惨白,就在他张嘴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他听到伦格继续说: “现在的帝国元老院并不能完全起到他们应有的作用……” “果然来了……”米蒂戈罗斯心中大喊着。 “我们甚至认为其中很多元老并不知道我们的人民需要什么,他们更多的是想要在那个位置上展示他们的高贵和尊严……” “他要干什么,杀掉我们所有人?”米蒂戈罗斯觉得喉咙里发干。他想要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因为畏惧居然一片麻木。 “所以我想做为延续了几百年,或者说上千年的罗马元老院应该已经到了一个需要改变的时候了。” “上帝,我们就要没命了,至少要被扫地出门了!”首席元老似乎已经看到整个元老院面临厄运的可怕场面。 “所以,我要修改查士丁尼法典,”伦格低声对这位元老说“同时我也发现法典中对元老院的职责没有做出应有的,或者说更详尽的说明,而我会在新的法典补充里详尽的说明这些,我要让罗马人看到,也要让整个世界看到罗马的元老院将是最受到尊重的元老院。” “什么?您说什么?” 米蒂戈罗斯就如同被从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硬拉回来似的,他张开嘴巴愕然的看着伦格,在一时间还没有明白皇帝这句话的含义时,他不敢置信的轻轻问着。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废除罗马元老院是吗?”伦格看着米蒂戈罗斯错愕莫名的脸不由失声轻笑“或者也许你把我和艾萨克那个傻蛋相提并论?” “当然不是这样,”听到皇帝的话,米蒂戈罗斯立刻矢口否认,即便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当忽然发现似乎一切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坏之后,他立刻有从心底里浮现出了一丝小小的希望“如果您能保留,不,我是说如果您能尊重元老院的传统,我相信整个罗马都会对您的仁慈和宽厚表示感激,毕竟这才是一个罗马皇帝展示他的权威的最好方法。仁慈和宽厚。” 元老不停的说着,同时他的手指这时好像也开始听使唤似的,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了餐刀,开始十分熟练的切起面前一块绿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不过当他把那块象是蔬菜般的东西放进嘴里时,他那双已经灰白的眉毛立刻皱在了一起。 “这是……”米蒂戈罗斯用力嚼着,直到终于把它咽了下去。 “仙人掌肉,”瑞恩希安用手里的餐刀指了指元老盘子里剩下的那些东西“要知道在沙漠里这种东西不但解饿,还能救命,味道不错是吧。” “的确,不错。”元老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接着有些不安的看向已经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去的伦格“陛下,那么您认为罗马的元老院应该再做些什么呢?” “并不是元老院需要做什么,而是我认为有必要在重新赋予元老院重大职责之前,为罗马建立起一个更加行之有效的制度。”伦格喝下最后一口清水之后,伸手把刀叉很整齐的并排摆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一条干净洁白的手巾轻轻擦拭着双手。 随着皇帝这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动作,米蒂戈罗斯看到后面的仆人立刻走上去,没有询问一声的就撤下了皇帝面前的餐具,这种古怪的举动让元老不由一阵意外,就在他好奇的看着那些仆人时,伦格已经继续开口:“色雷斯现在做的不错,他们的人现在至少知道,当部族之间出现纠纷的时候开始去找那些能为他们分辨是非的人评理,而更大的事情也已经可以由属于他们的大教议团来协商解决,我相信这是最能让统治者放心的一种方式,所以我要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如同色雷斯大教议团一样的制度。” 如果说之前刚刚听到要修法时给米蒂戈罗斯带来的是恐惧,那么现在伦格的话,给他带来的则是震动! 罗马元老相信自己因为听到这个而一时失态下站起来时,肯定是把身后的椅子撞飞了出去,如果不是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仆人手脚麻利,这时餐厅里应该已经是一片乱响了。 “陛下,难道您要在君士坦丁堡也建立起一个由一群全身恶臭的手工商人和不学无术,只会在梅塞大道上夸夸其谈的演说家们参与的议事团吗?”米蒂戈罗斯如同受到侮辱般的愤怒质问着。 对于那个色雷斯的大教议团,他已经早有耳闻,虽然罗马人对于商人并不鄙视,甚至因为他们为自己带来的财富而十分欢迎他们,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对这些只知道为自己积攒钱财的人,就有着相同的尊重。 特别是那些对这些贵族来说虽然被称为艺术家,可绝大多数时候更愿意称为匠人的手工商人们,不论他们手里拥有多少足以让贵族们眼红的财富,总是不被人所看重,至于那些动辄喜欢挑起民众情绪,大多时候只能被当成利用工具,而更多时候只会制造麻烦的所谓社会活动家们,则一直是被元老们鄙视嘲笑的小丑。 而色雷斯大教议团里,却到处充斥着这种人。这曾经一度让罗马元老背后称他们为“色雷斯杂耍团”。尽管他们也知道,这个“杂耍团”背后有着来自皇帝的支持,但是他们却始终不相信也没有想到过,皇帝会把那种乌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君士坦丁堡来! “不学无术的演说家?全身恶臭的商人?”伦格面无表情的重复着米蒂戈罗斯的话,他一直很缓慢的用那块干净洁白的手巾轻轻擦拭着双手,当他缓缓把手巾放在身边一个托盘里示意仆人端走之后,伦格才手肘支着桌子,身子前倾盯着米蒂戈罗斯的脸继续说“如果你认为来自帝国各个军区的那些代表也可以被这样形容,那么我你完全可以把这些话在元老院的陈述中再说一次,或者你认为那些君士坦丁堡大学里的学者们也如你形容的那样,是一群全身恶臭不学无术的人。” “上帝,您说什么?”元老愕然的问着,他这时已经不知道皇帝究竟要干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可能在无意间已经说了很多即使是做为首席元老也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的坏话。 “我要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一个‘议团’,这些你可以向瑞恩希安陛下询问。”说完,伦格就向一直有趣的看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抬手示意,然后他就从身边拿起了那本还没有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的确是一个‘议团’,”瑞恩希安向茫然的转过头来的元老解释着“帝国元老院不会失去任何地位,甚至还会被赋予更加巨大的职责,而这个新的‘议团’,则要直接向皇帝负责……”说到这里瑞恩希安微微皱起了双眉“也许这样说他复杂了,那么我说的简单些,元老院将被赋予确立帝国准则的权力,而这个议团则被赋予实施准则的权力,它将属于整个罗马。” 米蒂戈罗斯是在恍恍惚惚说着说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离开的,看着他那茫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餐厅门外。 一直忍耐着的瑞恩希安终于从嘴里发出一声充满讥讽的笑声。 如果说当听说阿蒂克修斯在雷克雷监狱里过得那么惬意之后,谁的心中最为愤怒,那么正如首席元老所猜测的那样,无疑就是瑞恩希安。 当听说这位元老居然为了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大笔破费时,瑞恩希安的第一个想法除了愤怒要有一丝悲哀。 他知道自己始终不被那些贵族承认为安德鲁斯家族的一员,即便现在自己已经成为皇帝,在那些人的眼中,也只是一个和艾萨克一样的篡位者,而不是安德鲁斯王朝的正统继承人。 而元老的这种做法显然让感到了元老院那些人的恶毒居心。 他们在试图和那个人保持着某种关系,甚至在盼望着有朝一日那个人重新崛起时,能得到更大的回报。 这样的想法让瑞恩希安有种想要杀掉那个糟老头的冲动,不过最终当从伦格那里听到他的设想之后,瑞恩希安立刻改变了主意。 还有什么比让那个始终自恃是安德鲁斯家族正统继承人的人成为自己的一条猎犬更大的报复呢,还有什么比一步步的看着元老院从法理上失去他们的地位,失去他们仗以自傲的身份更惬意的呢?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瑞恩希安决定听从伦格的建议,暂时放下对米蒂戈罗斯的彻骨痛恨,但是即便这样,当他看到元老的那种样子时,他还是不由得感到喜出望外,而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即便知道就要发生的变化,那些帝国元老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正如米蒂戈罗斯心底里哀叹的那样,君士坦丁堡现在在伦格的手中,不论是民众还是军队,元老院都根本无法能指望他们。 而那些手握重权的外省将军们呢? 一想到伦格已经许诺,在未来的‘议团’中,会给予那些外省贵族和将军们足够议团权力和席位数量时,米蒂戈罗斯就对那些人彻底失去了希望。 在罗马帝国,人们之所以对君士坦丁堡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向往,就是因为历任皇帝把这座城市已经完全至于了整个帝国之上。 只要是涉及君士坦丁堡的,就一定要是最好的,最好的粮食,最好的布匹,最好的实物税的抽成和令外省人羡慕甚至是嫉妒的享受做为罗马人的最好的权力。 这种帝国决策上的偏离,导致君士坦丁堡如同一个巨大的可怕怪物般吸食着整个帝国的财富,而外省人在君士坦丁堡所受到的歧视,则让他们感到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奈。 就如同几百年来都一直不变的元老院一样,外省贵族在元老院中永远只有那可怜的赞同权,而掌握着关键的否决权的,则是那些土生土长在君士坦丁堡的贵族。 而且外省人在这座城市里要承担着比本地人多处将近一成的税收,而这一切不过是诸多甚至已经变成了等级制度般的歧视条款中的一部分而已。 给外省的农民以补贴,赋予他们和当地人相同的税收抽成,甚至给予在未来的议团中应有的席位权力,这一切的决定都让米蒂戈罗斯绝望的发现,能和皇帝抗衡的筹码越来越少了。 他能想象那些军区将军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欢喜雀跃的嘴脸,而另一方面让米蒂戈罗斯感到无奈的是,伦格显然还没有头脑发热到要用牺牲君士坦丁堡人的利益来换取外省人的好感。 他依然赋予了君士坦丁堡人诸多权力,其中有一条就是承认君士坦丁堡祈祷者教团是至于其他各地教团之上的总教团。 而当瑞恩希安向他讲述新议团中,一条令米蒂戈罗斯为之错愕的条款时,他一时间感到不可思议…… 帝国将把是否在全国各级学校学习以及是否曾在君士坦丁堡大学进修,视为一个罗马人否能担当帝国公职的重要依据。 “瑞恩希安,你难道不觉得罗马已经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吗?”伦格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对面的瑞恩希安“而这要从一部新的罗马法典开始。” 说完,他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一时间房间里只留下在不停寻思着伦格这句话里,究竟包含着多少可能会在整个罗马带来一场地震的瑞恩希安。 在米蒂戈罗斯去赴皇帝的宴请之前,已经很一些贵族悄悄的聚集到了他的家中,虽然这些人的这种举动丝毫谈不上是在酝酿阴谋,不过他们还是颇为小心。 虽然在那个疯狂之夜元老院以聪明的选择躲避开了一场可能会被牵扯的劫难,但是圆滑的罗马贵族还是从之后发生的一切中闻到了令他们不安的气息。 果然,虽然新帝不但没有剥夺他们的权力,而且看起来还对他们颇为礼遇,但是从两位皇帝从登基到加冕的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一次进入元老院的举动看来,罗马贵族们已经对那两个人不再抱着什么希望。 很多人似乎又看到了卡尼暴动之后查士丁尼对待罗马元老院的影子,而且很多人也已经死心的等待着那两个人针对元老院的各种限制和举措。 而米蒂戈罗斯这一天的赴宴的结果,俨然成为了这些罗马贵族们对自己命运揣测的依据。 而且随着阿莱克修斯重新返回君士坦丁堡,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谨小慎微的贵族们再次蠢蠢欲动,而且多少年来已经让养成了的喜欢聚集起来打听消息的习惯,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纷纷聚拢到了米蒂戈罗斯的家中。 这些心事重重的贵族们,一边心不在焉的吃喝着,一边焦急的等待着米蒂戈罗斯的归来。 而当他们终于看到首席元老的身影出现在自家客厅的走廊里时,那些贵族立刻蜂拥而上,不住的询问着他究竟给他们带回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沉默的米蒂戈罗斯一直走到一张烟灰色石桌前才停下来,他伸手拿起一杯葡萄酒刚要递到唇边,却在稍一犹豫之后向站在远处伺候的仆人晃了晃杯子:“给我换一杯水来。” 说着,一向喜欢喝酒的元老在人们错愕的注视下随手把杯子里的上好美酒倒进旁边的水池中,在仆人重新递上清水之后,他一边小口的喝着,一边巡视的看着眼前那些已经焦急万分的贵族们: “大人们,你们当中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我将告诉你们的,但是也一定有人愿意听到这个消息,”他慢悠悠的喝光杯中的清水“我们知道,总有些人能抓住机会成为能得到新帝宠信的人,而且我相信你们当中也一定有人一直在期盼着这样的机会。” “米蒂戈罗斯大人,难道我们会去讨好皇帝?”贵族们愤慨的纷纷反问,元老院与皇帝角逐的传统让他们觉得这简直就是侮辱。 “我只是向告诉你们,皇帝赋予了元老院更大的权力,但是却需要我们用其他东西交换。”米蒂戈罗斯无奈的解释着。 第一百零二章 修法者 如同阿莱克修斯突然再次回到宫廷一样。由米蒂戈罗斯传出来的消息,如同一个风暴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君士坦丁堡。 当人们从传言中听说了关于皇帝即将重新修撰《查士丁尼法典》时,人们先是感到意外,接着就是感到说不出的兴奋! 历史上,曾经出现的诸多次数的对《法典》的重新修撰,带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新兴集团的崛起。 每当法典的一些重要部分影响到当时的新兴权贵时,在各种原因的驱使下,皇帝就会下达重新修撰法典,也重新审视法典中的条款在罗马是否已经不再适合。 而最著名的两次修撰,则都对罗马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一次,是几乎在法理上确定了农兵制的重要,另一次则是完全让在查士丁尼时期按照法典的运用而被孤立起来的罗马元老院再次拥有了崇高的地位。 而那两位当时下令编撰法典的皇帝,也因此在罗马的历史上拥有了足堪自豪的地位。 而现在,似乎是即将带来新的变化的第三次! 这样的想法让罗马人不由从心底里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在得到那消息之后,人们不禁在见面时相互议论纷纷,甚至连另一个原本让人注意的关于阿莱克修斯的消息,都不禁慢慢被人们遗忘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位前亲王,特别是一些曾经与这位亲王关系匪浅的人。 那些曾经跟随阿莱克修斯的人们纷纷到处打听,他们知道亲王自从被赫克托尔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已经开始让很多人感到了绝望,他们当中有人认为那个白化病人一定是把亲王囚禁在了某个地方,甚至有人猜测这个时候的亲王可能已经被那个可怕的人杀掉,然后把尸体分成了多少块,扔进了博尔普鲁斯海峡里。 不过当然不会有人真的认为这种荒诞的想法是真的,他们只是很奇怪,皇帝为什么要在让阿莱克修斯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却又立刻把他置于一边,在他们想来,皇帝如果要通过亲王向一些贵族示好,那么他更应该对亲王显得礼遇而尊重,虽然不太可能立刻赋予他重任,但是却至少应该给予他崇高的地位,只有这样才能向贵族们展示皇帝对他们的暗示。 但是事实上,他们所有人都猜测错了,当这些人绞尽脑汁的寻思皇帝意图,同时在努力寻找阿莱克修斯时,那位亲王这时却正在距离君士坦丁堡主城不算很远的一座装饰豪华的农庄别墅中享受他那无所事事的悠闲生活。 这是一座半城堡式的巨大农庄,从色雷斯直接引来的优质水源正好从它整片的土地上经过。 在这个到处都充满了收获气息的季节里,用白色的石头修建起来的带着高高护墙的房子,在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里显得充满了一种令人套作的气息。 农庄位于一片地势颇高的山坡上,因为背对的是一片尚未开垦的庞大湿地,所以除了一条专门通向农庄大门的棕色石子路,再也没有任何通向其他地方的道路。 每到秋天的时候,就会有一片片挂着各种果实的树木绽放出各种艳丽的色彩,而稍远出的成熟的麦田则象一片广阔无垠的巨大金毯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这座颇为幽静,造型不失典雅,一看就没有多少真正做为农庄使用的乡间别墅。是原本属于艾萨克的那庞大私产中的一个小小的点缀。 在那位把私库和国库早已混为一谈,靠着吞没国家财富和颁布荒唐法令而横征暴敛的皇帝巨大的财富清单上,这座有着三个厨房,二十六个卧室,和将近两千普利尔丰富湿地的小农庄,是属于皇帝在出游时,可能会莅临的众多休息所之一。 尽管这座小别墅可能永远不能盼到皇帝陛下的到来,但是这里常年留守的十几个仆人还是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而修缮维护这座别墅和这些仆人的的工钱则是从帝国的财政中支出。 当艾萨克轰然跌下皇帝宝座之后,这座小别墅就跟随着他那巨大的足以让帝国财政大臣为之发疯的庞大财富一起归入了新帝的名下,而在经过审视一番之后,这座实在不是很起眼的小别墅,就成为属于赫克托尔那还是处于字面上的罗马监察部门的办公地。 当别人正在为争取得到皇帝们的赏识不遗余力的扑向圣宫时,赫克托尔却已经悄悄的走了出来,他带着自己挑选出来的一批人来到了这座小别墅里,立刻忙碌的为即将开始的工作做起了准备。 按照伦格给他排好的一个计划,赫克托尔的工作并不是如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就真的如同一条猎犬般在整个罗马帝国到处散布耳目探听消息,而是从一些对他来说未免枯燥乏味的工作开始。 他首先从伦格得到了一份颇为详尽的罗马帝国以及其周边国家的地图,尽管从上面标示的一些地名和注解上,他看到了伦格熟悉的字迹。不过他并没有对其他人说出这一点,所以当那些人拿到这份据说是由帝国勘地官员编绘出的最详尽的罗马地图时,没有人对这份地图上所标示的一切产生怀疑。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赫克托尔迅速把整个罗马现有版图上的领土划分成了五个巨大的区域,看着按照伦格示意而用不同样色涂抹的地图,赫克托尔知道这将是以后自己要一生为之辛劳的工作。 随后,伴着这份地图上的标示的完成,一个让赫克托尔和他的手下都感到颇为麻烦的工作就摆在了涂抹面前……勘察统计罗马帝国现有人口的实际数量。 当这个任务出现在赫克托尔面前时,他心中的一个印象是:“皇帝把他这个监察大臣当成了保民官使用。” 可是随着阿莱克修斯的突然到来,和一份由雷克雷监狱长提供的供述的出现,赫克托尔终于开始慢慢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雷克雷监狱长只不过刚刚触及边沿的关于罗马帝国贵族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的陈述,在实际上最对起到一些典型注释的作用,真正让赫克托尔如获至宝的,是阿莱可修斯! 当这位前亲王和前帝国政务大臣坐到别墅的杂木桌子前时,一大叠早已准备好的上好的柚草纸立刻被推倒了他的面前。 “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还有你在担任罗马行政官时所签署的所有命令,下达的所有法规全都写出来,”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愤慨的阿莱克修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你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那些罗马贵族于皇帝之间的调停人,甚至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部分罗马贵族的领袖,与皇帝达成某种协议,但是你错了。” 赫克托尔伸出一根手指在阿莱克修斯的面前微微摇动:“没有协议,也没有妥协,皇帝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而你也绝对不会象你想象的那样拥有领袖的地位。”说到这里,赫克托尔压低声音对脸上的愤怒逐渐变成失望的亲王说“至少现在不会有这种的地位,至于以后,则完全看你是不是做出了令皇帝满意的事情。”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阿莱克修斯尽量压抑着内心中的愤怒。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已经俨然成为了被伦格用来对付那些罗马贵族的棋子,而这一切与他之前的猜想完全不同。 虽然之前他也想到过皇帝会利用自己,但是在他想来那其中未尝没有相互利用。甚至他还想象过如果皇帝需要他的支持,甚至有可能让他进入元老院,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与米蒂戈罗斯在元老院中形成相互牵制的局面。 正是这些对一个已经深陷牢笼的人来说未免荒唐,却显然十分符合多年来罗马人政坛风气的想法,让阿莱克修斯很平静的度过了在监狱中难耐的半年,而且随着米蒂戈罗斯不惜花大钱为他在狱中安排的舒适照顾,也让他在感觉到元老示好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一切却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看着那些放在桌子上的纸,阿莱克修斯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俨然成为了一个“告密者”。 他不但必须说出他自己当政时所做的那一切,好做为圣宫中两位皇帝施政的参考,还要按照赫克托尔的意志,写下所有他所知道的关于罗马贵族们的各种盘根错节,复杂混乱的关系。 这让他的确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告密者”,而且当他想到在圣宫觐见室里所见到的那些罗马贵族的眼神后,他也意识到不论是否承认,在有些人的心目中,自己可能已经成为了用投靠示好表示忠心的皇党一派了。 皇帝党与元老院派之间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这一点做为曾经短暂担任罗马行政官的阿莱克修斯是十分清楚的。 而一旦被划入皇党一派,就可能再也无法在元老院得到支持的现实。也让阿莱克修斯终于无奈的拿起了桌子上已经沾好了墨水的硬骨笔。 “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不用很着急,”赫克托尔沉沉的说着,看着先是愤怒的盯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开始书写的亲王,白化病人无声的一笑,他退出那间属于亲王的“书房”来到走廊里,踩着地上光滑整洁,几乎看不到一丝毛刺的木条地板,赫克托尔一边暗暗感叹艾萨克的奢华浪费,一边沉声向跟随在身边的人吩咐着:“准备最好的食物和舒适的床。不要让那位殿下有因为任何不适而停止工作,要把他写完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出来,然后……”说到这里,赫克托尔忽然一笑,看着那些紧张的望着自己的手下,他用一种带着一丝狡猾的口气平淡的说“让他把他写过的东西,再给我重新写一遍,凡是不一样的地方都标示出来交给我,剩下的就由我来做了。” “遵命大人。”看着赫克托尔那根本无法明白其意义的透明眼睛,由教团中挑选出来的第一批罗马监察官员们不禁暗暗心惊。 从九月的中旬开始在君士坦丁堡刮起的关于修法的风暴一时间让罗马人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而最为激动的,就要算是那些名声显赫的大师和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就读的学者。 当已经略显微凉的早晨的太阳还没有完全照射到大学的尖塔尖,很多人就已经早早的起床,这对于一向颇为慵懒的君士坦丁堡人来说几乎就如同一个奇迹。 这些总是在下午勤奋学习的人们,往往会在夜晚陷入狂欢直到黎明,然后整个上午,大学里会安静得如同一座坟墓,几乎没有人会在中午之前起床。 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曾经让一些苦修派的人,对君士坦丁堡大学里的学生是否能担任罗马的重任感到顾虑,但是就是从这座大学里,却走出了诸多令人为之感叹的人物,他们其中既有如智者利奥那样最终成为一代贤帝的皇亲贵胄,也有因为一本叫做《赫福骑士之爱》的情爱小说,而令很多人趋之若鹜,却又令更多人深恶痛绝的讽刺大师乔多尼。 不过,那些原本应该正在大睡特睡的学生们之所以会突然变得那么勤奋的早起,这一切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无意间听到,马克西米安今天要向奎纳老师请教一些问题,而他显然因为下午还要陪同皇帝召见来自各个军区的总督,而不得不早早的来打扰大师。 这些君士坦丁堡的学者们十分清楚这位年轻学生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和未来那不可限量的前途,虽然因为年轻和缺少经验,他更多的只是做为辅助皇帝的一些日常政务,但是很多人相信,随着年龄和资历的增长,他会越来越被皇帝所依仗,甚至已经有人在私下里议论。这位年轻人很可能会成为罗马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政务官…… 而随着修法的消息在君士坦丁堡中传开,这些学者们似乎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有人都知道,凡是能参与修法者,都是在自己的脚下铺上了一条令人羡慕的坦途大道,而这样的机会却是几百年才会有那么一次。 这不由让很多人把这次难得的机会当成了自己迈向成功的希望,而马克西米安俨然成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接近这个机会的重要阶梯。 所以那些年轻学生打破了多年来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养成的风气,早早的就起来,等待着那个随时都会出现的“未来罗马行政官”。 那些学生的喧闹声是那么大,甚至吵到了深居浅出的奎纳。 这位即使是法兰西斯也为之敬仰的学者颇为不快的发出一声哼声,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他早已不再那么嗜睡,但是和他的侄子一样喜欢清静的老学者,却对那些喧闹的君士坦丁堡学生颇为不满,他走到窗边顺手关近木窗,然后从身边拿起了一份装订好的手稿认真的看了起来。 “以查士丁尼法典为依据和基础的民法典,可以更加详尽周全的阐述纠纷与刑罚之区别……”老奎纳默默的念着,他那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虽然看着那些明显颇为潦草的字迹有些困难,但是他却依然顽固的仔细看着书稿中的每一句,甚至还在其中一些句子下,用指甲轻轻划出一条条的浅痕,反复阅读推敲“民法典将涉及罗马人之地位,封号,遗产,婚姻,馈赠,生意往来之纠纷,以民政法官为抉择者,如此可以对查士丁尼法典中不确定或是已经不合时宜之法做出应有取舍。” 老学者不停的低声念着,他一边念一边随手翻着桌子上另一边装订精华的大书,那是一本对很多人来说堪称瑰宝的查士丁尼时期的最早的几本法典原稿之一。 “这可真是个奇迹,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奎纳的嘴里不住的自言自语着。 自从罗马和塞浦路斯联合舰队在撒丁岛用近乎强盗的行径掠夺来整整一百万居尼特之后,那些显然依靠出卖撒丁人而得到了罗马好感的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和比萨人就更加疯狂的向罗马涌来。 即便是那些最保守的商人,这时也已经因为罗马做出的保证而对内陆城市经商权的诱惑而冒险跨越地中海,来到了这座令他们疯狂痴迷的城市。 一时间,虽然法兰克亚银行的名字还不为很多人所知,但是凡是来到君士坦丁堡的外国商人,却都知道这所银行与罗马帝国,或者说是罗马皇帝之间的“亲密关系”,更听说了这所银行在内陆城市贸易权的获得上的优势。 这就让那些狡猾的商人在刚刚来到罗马之后,立刻在投入了法兰克亚银行的怀抱。 大笔的金钱再如博尔普鲁斯海峡里的洋流般向着罗马汇聚,而重新编撰查士丁尼法典的消息,也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流传开来。 这在一些人看来还没有意识到其中关系的时候,做为君士坦丁堡大学最为博学的通法大师,奎纳却从当中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意味。 再一联想到就在几天前随着修法的传言,同样在君士坦丁堡流传,却显然没有得到人们注意的关于皇帝要建立一个“议团”的想法,老奎纳的心底里浮现出一阵难以形容的波澜。 “这个伦格皇帝的野心,真是不小呀……”奎纳心中不由这样寻思着。 尽管做为皇帝秘书的马克西米安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任何关于皇帝要在将来干什么的消息,不过从这位学生带来的那些手稿里,他还是隐约看到了皇帝的意图。 他相信这些手稿显然是皇帝授意他的秘书给自己带来的,而随着对那些手稿的仔细品味,奎纳逐渐相信,伦格皇帝要重新编撰查士丁尼法典的举动,绝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特别是关于“议团”的消息由贵族们从米蒂戈罗斯那里传出来之后,奎纳已经相信,这位皇帝显然是要在罗马帝国掀起一个滔天巨*。 奎纳一边不住的看着那些手稿,一边心中不住的寻思着,每当他觉得似乎抓到了其中的什么时,却又立刻被另一个更让他好奇的问题所吸引,而他随手拿出放在桌子上的书籍,也变得越来越多。 “这可真是有意思,难道这位皇帝真的对古代罗马那么感兴趣吗?”奎纳不解而小心的翻阅着手里一本早已经泛黑的小书,那种谨慎的样子就如同那本书随时都会变成一堆碎片被风吹走。 不过他的紧张却是完全有必要的,不但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大学,甚至就是在整个欧洲大陆上,几乎都已经找不到多少如这本书一样年代久远,同时详尽的记录下关于古代罗马的那些文献了。 战乱,动荡,对珍贵文献疏于保护,这一切都让古罗马留下的宝贵财富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消失,而最为可怕的,是来自教会的破坏和摧残。 在森严而令人畏惧的教规阴影下,古罗马流传下来的文化被视为异端和堕落的代表而被无情的予以毁灭,甚至很多学者只因为拥有关于古代文明的片文只字就被视为异端而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虽然随着查理曼的登基,欧洲曾经出现过一段号称兴旺的文化盛世,但是随着教会势力逐渐壮大,世人的思想开始完全屈服与教会的统治之下,珍贵的史书和能让人们追述过去的东西往往被付之一炬,而能够幸存下来的,则称为了人们心目中的无价之宝。 看着那些文献中的记载,奎纳嘴里不住发出声声低吟,对于他这位堪称大师的通法学者来说,出现一个关于律法的令他不解的问题,可以说是最能激起他的好奇与好胜心的东西。 奎纳已经完全被那份手稿中说叙说的东西吸引,他整个人已经陷入那些书稿文献之中,所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外面一阵隐约的喧闹之后,随着一阵木头楼板发出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他房间的门口。 奎纳是在逐行逐句的寻思许久,然后发出一声微微感叹之后,才看到了已经站在门口的学生。 看着马克西米安,大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如果说之前他能同意让这位皇帝的私人秘书成为自己最后的一个学生,更多是因为自己侄子的请求,那么随着马克西米安在学习上的认真和颇为令人满意的聪明,大师已经开始逐渐以自己的这个学生而自豪了。 虽然奎纳从来不以自己是皇帝政务秘书的老师而自视,但是无疑的,这依然还是让他在大学里,乃至整个君士坦丁堡成为了令诸多学者羡慕敬仰的人。 “看来您起的的确很早,我真高兴没有打扰您的休息,”马克西米安微笑着走上去,对于这位大师,他虽然还无法向对法兰西斯那样从心底里充满崇敬,甚至是盲目的崇拜,但是奎纳渊博的学识和他那淡薄的性格,还是让年轻人不由为之敬仰不已“希望我给您带来的那些手稿没有搅乱您的生活。” “年轻人,可惜你已经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了,”奎纳用一种似乎埋怨的口气说着,同时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大堆杂乱的书籍“我甚至怀疑你是要刻意让一个老人得不到他应得的休息。”说到这里,大师的嘴角已经挂起了一丝带着捉弄般的笑容。 “如果真是这样,我想应该道歉的是我,”跟在马克西米安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微笑着走到了奎纳的面前,他掀起似乎在这个季节不太适宜的黑色帽兜,脸上露出了平静的微笑“我希望能用我所能表达的各种方式致歉,不过我更希望能按照您提出来的任何方式对您予以补偿。”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奎纳的眼睛微微一眯,他先是仔细打量着这个做出如此慷慨许诺的年轻人的脸,然后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向年轻人微微鞠躬行礼。 “我很荣幸能在自己的房子里招待尊敬的罗马皇帝,”说着大师伸手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份手稿拿了起来“请恕我冒昧陛下,如果没有猜错,这份关于编撰查士丁尼法典的论述,是出于您的手笔。” “的确如此,”伦格轻笑着接过那份手稿随意翻动着“做为一个律法初学者,我希望能在您那里得到中肯评价,如果新的法典能得到您亲自指点,我会不胜荣幸。” 即便是淡薄的大师,听到皇帝的暗示都不由微微心头一跳,奎纳认真的看着伦好一阵之后,他轻声询问:“陛下,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的议团将是古罗马的特里布斯大会的再现。” 第一百零三章 皇帝,大师和诗人 陪着伦格走在路上。马克西米安心底不时的回忆着刚刚在奎纳那里所经历的一切。 当奎纳提到特里布斯这个词时,马克西米安感觉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同时却又从这位堪称君士坦丁堡最杰出的律法大师的话中寻找到了他一直为之迷茫的东西。 尽管对于伦格所提出的议团制度几尽全力的支持,但是即便是做为伦格秘书的马克西米安,也始终无法在心里对这个议团有一个更加详尽的想象, 虽然色雷斯人的大教议团的确被称为这个罗马议团的典范,但是从伦格与他们所说的那些当中,马克西米安能想象得到,将来的罗马议团不论是规模还是权力,都将不是现在的色雷斯大教议团所能比拟的。 而最为重要的是,罗马议团与现在的元老院那听起来就显得错综复杂的关系,让马克西米安隐约意识到,这一切的目的似乎并不只是单单为了遏制元老院的权力。 至少,在马克西米安看来,随着伦格所提出来的那些似乎赋予了拥有更大权力的计划,元老院势必要比以前任何一个时代都显得更加重要。 难道皇帝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元老院获得利益?马克西米安绝对不相信会是这种结果,而且随着他渐渐整理出来的那些伦格似乎随意而发,或者是在对他们阐述自己想法时的记录,他慢慢的发现,皇帝内心里显然已经有了一个对他们来说,还一时之间无法明白的轮廓框架。 而随着奎纳所提到的特里布斯。马克西米安终于逐渐的从那些似乎千头万绪,却又一时无法理清的乱麻中找到了一丝线索。 做为一个古罗马民政时代特有的制度,特里布斯在整个民政时代以一种近乎公民大会形式长久的存在着,在那个还只是一个颇为强大的部落联盟,甚至连一个公认的统治者都还没有的漫长时期里,特里布斯大会成为了罗马人最早的权力组织。 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种从早期开始,由各个部落的战士和颇有声望的祭祀组成的联盟会议逐渐的被更加具有权威,也更加具有地位的元老院所取代,但是即便如此,即使是在罗马早期的王政时期,特里布斯大会还是起到了颇为重要的作用。 甚至即便是那些拥有强大权力的元老和后来逐渐把持了罗马实权的诸王们,也对这个在罗马人心目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大会颇为顾忌。 在那并不很长,却随时充满了挑战与背叛的王政时代,特里布斯大会勉强维持着各个部落之间那脆弱的联系,但是也正是这种并不为元老院所看重,甚至颇为轻视的联系,却始终维持着罗马部落联盟间的关系,直到最终进入了让罗马真正迈向强盛的执政时代。 做为伦格的秘书,马克西米安对这段复杂的罗马史的熟悉虽然不如那些罗马史家,但是他对那些历代罗马政权更迭的内涵,却要更加清晰。 所以奎纳的话虽然让马克西米安感到意外,但是他却又实在难以想象伦格会按照一个早在将近一千年前就已经被废除的制度来确定他对罗马的统治,同时对于元老院,他始终认为皇帝所赋予他们的权力似乎太大了,大得甚至会让人以为皇帝在罗马已经沦为了一个简单的荣誉象征。 但是这一切显然并不是这样的,马克西米安相信伦格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在内心深处他也明白,那些跟随着伦格一路走来的人,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局面的出现。 那么一切究竟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呢?马克西米安的心中不住揣测着,这让他觉得自己虽然始终更在皇帝的背后,却又似乎离他很远,远得甚至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位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的皇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马克西米安在心底里这样充满疑惑的问着。 “特里布斯……”奎纳简单而直接的概括让伦格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足以能够明白自己意图的人,虽然他十分清楚这个所谓的明白其实更多的只是这位大师个人的猜测,但是伦格却十分清楚,如果自己就在这样的一个罗马帝国中去完成所谓的变革,那么等待自己的,也只有可怕的失败和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么还有什么能让罗马既随着自己所想象的轨迹前进,而又不会出现反对的声音,甚至是对他那过于异乎寻常的思想的质疑呢? 这个始终让伦格为之烦恼的却在这次颇为随意的拜访中忽然得到了解决。 这让伦格不由为之兴奋,同时对于这位著名的律法大师,他不由得从心中产生了一阵感激。 他知道自己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与法兰西斯同样博学,但是却要比法兰西斯更明白皇帝究竟需要什么的伟大学者! “大师,我希望您能成为重新编撰查士丁尼法典的指引者,而且我相信也只有您这样杰出的大师才能让这部伟大的法典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伦格诚恳的邀请着始终隐居与君士坦丁堡大学里的这位贤人,同时他也丝毫没有让这位大师失望的。向他说明了自己手稿中那些令大师为之疑惑的叙述。 “我会给予罗马元老院更大的权力,因为任何一个稍微理智的皇帝都知道,罗马数量庞大的贵族和富人们是维系这个帝国的关键,任何试图否认这个的人,就如同要追赶太阳一样令人感到可笑,但是即便如此,任何人也不能否认民众对罗马所具有的巨大力量,就如同艾萨克是被君士坦丁堡的民众,而不是被元老院所推翻的一样,这股力量是绝对不能忽视的。” 伦格缓慢的对奎纳说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这位大师肯定能明白,事实上他也相信这位看似淡薄的学者,对于君士坦丁堡最近发生的一切,应该是比任何人多更为清楚的。 “请恕我冒昧,最终承认陛下您的权力的,却恰恰是被您认为在那个野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元老院。”奎纳微微一笑,正如伦格所猜测的那样,即便他很少离开这所颇为片偏僻的小楼,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对这座城市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甚至说起来,如果要在这座城市里找出一个比奎纳对这一切看的更加清楚的人,却并不容易。 “陛下,您十分清楚,现在的元老院已经成为了令任何一位皇帝都会为之头痛的怪物,他们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甚至对那些元老来说,似乎和皇帝成为敌人是他们一生中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奎纳带着讥讽的奚落着那些罗马的元老们“也许有时候他们也能想起自己还是罗马人,可是即便是这么一点可怜的良知,也让那些人变成了毫无休止的辩论和演说,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罗马人。” 说到这里,奎纳微微眯起眼睛,他仔细看着始终认真听他说话的伦格:“但是在您的手稿中,不但丝毫没有因此削弱元老院权力的意图,相反还决定赋予他们更大的,在以前只有皇帝才拥有的确立帝国法律的权力,这不能不让人感到疑惑和意外。” 说到这里的奎纳停了下来,他从桌子上拿起了那部手稿,轻轻翻到其中一页:“陛下,就是在这样一种似乎您已经决定向元老院妥协的许诺下,您提出了要建立一个与元老院截然不同的‘议团’,而这个议团的作用,就是让元老院所确定的法律得以执行,这不能不让我感到意外了,因为您似乎连自己最后的那一点权力都彻底放弃了,这难道不是所有罗马皇帝中做为疯狂的举动吗?” 奎纳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透着兴奋的笑容,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迈着步子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紧闭的木窗。 “陛下,元老院确定法律,而特里布斯予以执行,这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设想,但是罗马的皇帝呢?做为皇帝您要干什么?” 奎纳近乎无理的向伦格询问着。他的眼睛不停的在眼前的年轻人脸上巡视。 “陛下,请原谅我的放肆,也许您甚至认为我应该被处于严罚,但是我却不能不说,您的野心让我感到畏惧,而且会让任何一个明白您内心想法的人感到畏惧。” “大师,您认为我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伦格丝毫没有因为老人对自己几近无理的指责而生气,他淡淡的笑着,用一种近乎无辜的神态望着这位智者。 “您赋予了元老院一项巨大的权力,但是却又同时剥夺了他们另一项更大的权力,您赋予了‘议团’庞大的实权。但是却又令这项实权因为元老院的存在而形同虚设,”奎纳缓缓的说着,他的呼吸随着自己的话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看着伦格他的眼中甚至露出了一丝忐忑不安“而这一切当中最为关键的,则是做为统治着这一切的那个人的意志和决定……” 说到这里,奎纳再也没有说话,而这次颇为突然的拜访,居然也就这样突然的结束。 “我的皇帝,你究竟在想什么?”看这走在前面的皇帝,马克西米安心底不由得这样低声询问着。 正在被秘书不住揣测的伦格,这时想的却是一个外人怎么也不会猜测到的东西。 当他们缓缓的徒步离开君士坦丁堡大学,沿着绵延向下的道路走过一片片巍峨的宫殿,华丽的住宅和用青石子混合着一种从地下挖出来的黑乎乎的油膏铺就的平坦大路时,伦格的嘴角不由微微向上翘起。 当逐渐离开这片以豪华住宅和众多的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宫殿著称的城区后,伦格带着跟随他的几名属下慢慢进入了一片路面狭窄,房屋也开始变得低矮混乱的城区。 这里的人显然逐渐多了起来,随着路边摆设的一些杂乱却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摊子越来越多,人们逐渐相互叫喊,讨价还价的喧嚣声也变得充斥耳边,甚至令人为之头疼。 “大人,您不应该来这里,”马克西米安不安的说着,虽然对紧跟在旁边的阿历克斯带领着的那些近卫兵的忠诚和勇敢十分信任,但是他却不能不感到担心,特别是当他看到皇帝居然向着一条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妥当的街上走去时,年轻的政务秘书一边看着路边站着的那些让他为之脸红心跳的女人,一边急促的劝阻着“大人,您应该立刻离开,这里是下溅人来的地方,是……” “要知道,这里也是几乎所有君士坦丁堡贵族最喜欢的地方,”伦格微笑着回头向不安的秘书说着“据我所知,我们的海军统帅在这里就有不止一个的‘好友’,而且即便是威严的首席元老,也曾经因为和某位颇为著名的‘维纳斯’的友谊,而闻名整个君士坦丁堡。” “您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马克西米安不由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绝对不会相信伦格会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而到处打听。但是皇帝也显然没有必要给自己的这些臣子编造一些毫无根据的风流韵事来开心解闷。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赫克托尔?”马克西米安低声自语着,当他看到伦格向他微笑着点头时,秘书的双眉不由紧紧皱了起来“大人,在这种时候花那么多的钱,难道就是为了听到那些贵族的风流韵事?” “应该说是为了能知道罗马人究竟都在想些什么,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有一个人这个时候正在君士坦丁堡。” 说着,伦格带头走进了一家外表看起来低矮而且阴暗,里面却颇为宽敞的酒铺,随着刚刚进门立刻迎面而来的一阵哄堂大笑,他们看到了在一群酒气熏天的男人中间,一个看起来比其他人要稍微显得单薄的男人,正一边喝着杯子里的酒,一边讲着什么。 这个看上去似乎有些神经质似的男人,上身穿着件已经洗得泛白的粗布衬衫,一条萨拉森式样的肥大裤子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把他包裹进去似的来回抖动着,随着他突然站起来,在人们的哄闹声中几步跑上二楼的走廊,这个人沿着栏杆边沿一步步的走着,最后他紧抓着一根立柱,纵身一跳跃上了二楼的栏杆。 “年轻高贵的小姐等待着英雄的恩宠,而另一个令人着迷却又可怕的亚马逊女战士却正在远处虎视眈眈,”这个人用另一只手梳理了一下额前有些混乱的头发,用朗诵般的声调大声说着,而随着他的讲述,下面已经喝得一塌糊涂的人们不由发出一阵阵粗鄙的大笑“小姐的温床已经被英雄无数次的光临,她的身体成了英雄酣睡的宫殿,但是她却不知道,另一个海中的女妖却让英雄在她可怕而又诱人的身上变成了一只软脚虾!” “哈哈哈~”大笑声霎时如蒸腾而起的气浪般向着四周蔓延,随着一个个的陶瓷罐子发出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人们不由更加大声的向旁边的人发出充满暧昧暗示的怪笑。 “英雄想要成为一个被自己情人爱戴的人,但是他却因为惧怕情人们对他无尽的索取而烦恼,而且另外一个虽然已经死去了丈夫的美丽寡妇也正在窥伺他这份‘宝藏’,这就让英雄不得不哀叹‘上帝呀,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因为喜欢自己的倒影而心碎的纳斯索斯,偏偏是一个无法遏制自己对美色垂涎的宙斯’!” 男人一手揽着栏杆,一手似乎无助的伸向远方,而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下面的人早已经彻底笑做了一团。 人们相互拍打着肩膀,有的人则用力敲着桌子,甚至连原本只是在不停的算账的老板,也笑得随手把已经因为听那个人的朗诵而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扔到了一边。 整个酒店里到处都是笑声,大喊和露骨的笑话,而听到那些笑话的女人们则脸上发红,却又对让那些一边在她们耳边说笑,一边上下其手大占便宜的男人们欲拒还迎。 但是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刚刚走进来的那几个人。 他们在酒店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来,然后就很安静的听着那个人的朗诵,当他用那几乎人人都能猜测出的暗示朗诵他的讽刺诗时,坐在桌边的几个看上去颇为健壮,全身透着一股彪悍严谨的男人,似乎已经因为按捺不住而要愤怒的站起来。 那个站在楼梯栏杆上的男人显然看到了这有些奇怪的一幕,他在跳下栏杆顺便伸手在经过的一个女人身上占了点便宜之后,沿着楼梯快步奔了下来,他举着别人递给他的一杯啤酒一边喝着一边走到了那张桌子前。 “怎么我的朋友们,你们不喜欢的诗歌吗?”男人有些奇怪的问“要知道这里所有人都喜欢,甚至一些自认高贵,其实比肮脏这个词汇还肮脏十倍的贵族都喜欢听我的这些东西。”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男人看到这些人最为瘦弱的一个脸上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凝重紧盯着他,这让他不由露出讥讽的一笑,然后干脆随手推了推一个看起来像是随从的人的肩膀。 “让出个位置朋友,我想我可以和你们喝一杯,”在其中一个人的暗示下,男人坐在了对方挪开身子让出来的空位上“要知道我们这里是为了取乐,可是我们用什么取乐呢?难道用我们自己?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也许你们是效忠于那个人的,但是这却不能阻止我寻找快乐不是吗?” “你是在诋毁皇帝!” 另一个看上去如同一头豹子似的年轻人眼中迸发着危险的光芒,他身上的肌肉如同随时都会涨裂开般紧绷着,一双握紧的拳头已经在桌子上微微发出了敲击的闷响。 “嘿!你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生气?”男人不解的问着,他回头向大吃大喝的人们高声喊着“这里是君士坦丁堡不是吗,这里不是可以随便讥讽任何人的最快客的地方,不是吗?” “说的对!”人们高喊着举起酒杯为男人的话欢呼着,同时他们大声招呼着他,让他再次朗诵自己的那些讽刺诗。 拒绝了人们要求的男人笑呵呵回过头看着那个异常激动的年轻战士:“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是个士兵,说不定还是一个骑士,不过这又算什么,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在这里人们可以用元老的糗事开玩笑,用将军的出丑当下酒菜,当然也可以用皇帝的那些风流韵事给自己开心解闷,要知道这里是罗马,不是法国,英国,更不是梵蒂冈。” 年轻人显然被这个男人那如簧的狡辩驳斥得张口无言,他的脸上一片通红,最后只有不停的用拳头砸着桌子。 “当心点朋友,我的酒都要被你溅出来了,”男人有些不满的提醒着,然后微微回头向之前那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故意用一种谁都听的到的低语小声说:“看来你的朋友很古板,虽然你看上去也很古板不过我觉得你比他强多了,要知道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和当兵的辩论,他们总是认为只有拳头才是做出最后结论的唯一方法。” “现在我也这么认为,”马克西米安看着已经因为愤怒随时都会爆发的宫廷总督微微皱起了双眉,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并不是个很理智的举动,但是对于这个人居然在这种地方,公然用写讽刺诗的方式取笑皇帝,年轻的政务秘书也不由得从心底里产生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如果你再不管好你的嘴,可能最终会倒霉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是不会被投进雷克雷监狱的,因为也许还没等你到那个地方,就已经被愤怒的人们撕成碎片了。” 看着马克西米安脸上那丝毫没有玩笑意味的神色,男人的脸上也慢慢的严肃了起来。 “朋友,我不知道你们居然是皇帝这么忠实的追随者,也许我冒犯了你们当中的谁,那我可以道歉,但是写诗是我的权力,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是有恶意的。大家都这样,而且这里是酒店,难道君士坦丁堡已经变成连在酒店里喝酒都不能讲些笑话的地方了吗,这里难道是那些法兰克贵族老爷们的领地吗?” 男人严肃的质问让马克西米安的拳头也不由得攥了起来,正如这个人所说的,罗马人那天生喜欢道听途说而且让西方贵族们感到诧异的自由,让他们能毫无顾忌的公开讥讽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权贵,这种举动曾经让亲眼看到这些的法兰克贵族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他们对罗马贵族可怜的地位也充满了奚落和嘲笑。 “我以前讽刺艾萨克.安德鲁斯,现在讽刺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这难道不是上帝赋予我的诗歌天赋的权力吗?”男人的神色中透着与之前的轻浮截然不同的凝重“君士坦丁堡人可以用讥讽提醒那些贵族,也可以用讥讽让皇帝清醒,这难道有什么错的吗?何况我并没有任何恶意,难道祈祷者们会因为这个,就把我投入雷克雷,甚至如你所说的撕成碎片?” 男人口若悬河的雄辩让马克西米安不禁有些意外,到了这时他才忽然隐约意识到,皇帝会突然选择这个地方,而恰恰这里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这一切显然不是什么巧合了。 想着这些,马克西米安的眼神不由微微的望向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的伦格,当他看到皇帝缓缓的掀起头上帽兜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坐在对面的阿历克斯肩膀的微微颤动。 宫廷总督已经做好了随时下令抓人的准备! “骑士是那么爱他的牧羊女,所以他决定攻陷这座美丽而坚固的城堡。 但是他很快发现, 在几次攻陷了这座美丽的城堡之后,他的长矛却因为久战而折断, 而且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向其他美丽的城堡去展示他长矛的威力。” 伦格淡淡的背诵着这么一段只要不算很傻的男人,就都能清楚的明白其中隐意的诗句。而听到这段诗句之后,那个男人的脸上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就露出了兴奋的笑声。 “上帝,你居然知道这个,告诉我朋友,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男人热情的探过身子,他甚至想要越过已经就要爆发的阿历克斯坐到伦格身边去。 “《赫福骑士之爱》,我想那是很早以前的作品了,”伦格看着因为过于兴奋,不停的梳理着原本已经十分混乱,遮盖住了眼前头发的男人“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安图维索,对吗?” “我的上帝,你居然真的知道这本书,你居然真的知道我?”男人因为意外和兴奋而变得更加神经质起来,他站起来高举酒杯向着整个酒店里不住的喊着“今天我遇到了一个让我高兴的人,所有人的酒钱我都请了!” “哦!”“上帝保佑你!”“你真是个好人!” 听到这个好消息的人们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一边大叫着一边不住的相互碰杯,一时间整个酒店里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要知道那本书留下来的实在不多了,”叫做安图维索的男人坐下后兴奋的对伦格说“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那本书,不过我想自从被鲁赫伯伯爵收缴焚烧之后,那些书就已经剩不下什么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的?” 看着安图维索兴趣盎然的神色,伦格轻轻一笑:“我想你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居然在写下了那些东西之后没有被你的领主抓起来吊死,尽管你写的那些东西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不不会遭遇到那种命运。” “那是因为我跑得快,”男人举起陶瓷罐子狠狠的喝了一口“他们把我写的其他东西都没收了,还没收了我原本应该由我继承的一间磨坊,而我就这么一无所有的逃到了东方,跑到了君士坦丁堡。” “可是你现在难道不是还为所有人会账吗?”阿历克斯不由得讽刺着说“或者你认为靠你的那张嘴就能让老板免去你的那些账目?” 听到这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男人的脸上先是一垮,然后他悄悄回头,当他看到显然正死盯着他的老板之后,他回过头来,用一种充满暧昧的口气说:“我会付账的,不过是用他自己的钱。” 说着看到几个人脸上疑惑的表情,他不由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你当然会付账,”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伦格平静的说“而且也的确用他自己的钱,因为他的妻子也就是老板娘会把把他钱偷出来给你。” 男人得意的笑容立时凝固在他脸上,他的嘴唇微微一颤,在开始的意外之后他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这就是你的命运,一个在这个时代颇有才华思想奔放的诗人,却因为和一个酒店老板娘私通,而最终被人打死在这条街上……” 伦格心底里暗暗感叹着,他还记得当前世的自己走在已经面目全非的这条街道上,看到矗立在路边黑色石碑上关于这段轶闻时的感叹。 “我知道你现在过的并不好,”伦格对安图维索说“所以我给你一份工作,这样你就不用靠为女人们写情诗来赚取养活自己的钱了。” “你究竟是谁?”安图维索依然死死盯着伦格的眼睛。 听着游吟诗人疑惑的询问,年轻的皇帝轻声一笑:“很不凑巧,我就是你讽刺的那个人。” 第一百零四章 兵制变革 如果让马克西米安把这发生的事书写下来的话。他相信看到的人可能不会那么容易相信。 在听到伦格那句话之后,马克西米安相信这个叫安图维索的人显然是被真的吓到了。 他先是张开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很小的唔鸣,然后傻笑着伸手紧紧拢着垂到额前的头发。 当他用透着慌乱的眼神看着威龙在桌边沉默的看着他的那些人时,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消失下去。 他伸出右手带着怀疑试探的微微指了指伦格,当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对他微微点头之后,他有些不安的轻轻摇头。 “别开玩笑,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在戏弄我,也许是某个人想要看我的笑话,我知道我写的那些东西让一些人不高兴,不过我认为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可笑。” “我就是那个人,那个被你讽刺的人,”伦格柔和的说着,他向安图维索同样伸出一只手“那么你是不是愿意回应我的邀请呢?” “一份工作,是要给我一份工作?”讽刺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到现在他也不能相信就是他所嘲讽的这个年轻人“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喜欢说些讥讽的话,而且喜欢用一些贵族老爷编笑话的人,也许有些人喜欢我写的那些东西,但是贵族们显然不喜欢,不过我不知道……”他看了看伦格“不知道居然还是有人看过我的那本书。可是即使这样我也只是一个靠说笑话和讽刺人过日子的。” “靠说笑话和讽刺人过日子的人我见过不少,”伦格轻声笑着,他知道这些人一定以为自己所说的是那些宫廷小丑,但是他也并不想对他们解释得更多“但是一个因为说笑话和讽刺人而丢掉了土地和祖传磨坊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过于让人讨厌就是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伦格拢起身上的黑袍站了起来:“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看到什么叫真正的讽刺,也会明白你究竟更适合在什么样的地方发挥你的特长。” 看到皇帝站了起来,近卫兵们立刻跟着站起来,他们警惕的随着伦格向门口走去,而阿历克斯已经用有力的左手按在安图维索的肩头推着他,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按照我的想法你应该被送上绞架,不过现在可能你反而要走运了。” 说着,他已经半推半拽的拉着安图维索跟在伦格身后走出了酒店。 “我们去哪?”安图维索不安的问,虽然依然对那个人是不是皇帝感到怀疑,但是他知道自己这时已经落在了一群可怕的人手中,从那些身穿普通长袍,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暗藏武器的卫兵身上,他知道即使这个人不是皇帝,可是自己也显然得罪了这些人。 而身边这个紧拽着自己的年轻人,显然十分的不好惹,至少从他几乎就要被掰断的肩膀上传来的疼痛,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遇到他从没想象过的**烦了。 走出酒铺之后的伦格没有再耽误时间,他翻身跳上了一直在远处暗暗等待的近卫兵们牵来的战马,当他翻身跃上高大的比赛弗勒斯的脊背时,他听到了从身后的诗人嘴里发出的明显的抽气声。 “对,就是我,”伦格向终于认出自己的诗人回头一笑“现在由你自己决定是不是跟我走,如果不愿意我会立刻放了你,你可以继续回到酒铺里去说的笑话,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因为这种小事再找你的麻烦。” “陛,陛下。我不知道我会干什么,我只是个会写字的诗人。”安图维索疑惑的抬头望着伦格,到了这时他也已经意识到皇帝会出现在这间简陋的酒铺里,绝对不是会一个巧合,而他却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让一位皇帝亲自出面的东西。 “我相信你一定还能干点其他的事,一些别人无法做到的事,”说完,伦格轻拉缰绳,催动比赛弗勒斯沿着崎岖向上的街道向前缓缓走去,而在他驱马向前时,跟随在他身旁的马克西米安听到皇帝嘴里的喃喃自语“每个人都有他的作用,也有存在的价值。” 马克西米安不知道皇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还是习惯性的深深把它牢记在自己心中,只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和阿历克斯一样不明白,这个看起来近似一个小丑般的人,究竟有什么值得让皇帝关注的地方。 但是伦格却没有向自己的秘书做出任何解释,在终于回到圣宫之后,他只是吩咐要好好款待这个人,而后他就立刻换上更为轻便舒适,同样已经绣上了他特有的黑色大十字标记的白袍走进了宽阔却显得过于简朴的利奥厅之中。 在那里,一群来自罗马各个军区的总督将军和他们的使者正等待着他们的皇帝。 当伦格出现时。那些正在低声议论的将军们立刻安静下来,他们一边行礼,一边愤愤让开道路,当伦格穿过这些人来到自己的宝座面前时,他看到瑞恩希安已经坐在旁边的宝座上等待着他。 “我相信您这次一定收获不小,”瑞恩希安笑着对坐下来的伦格低声说“不过我这里的收获也不小,至少现在这些人已经开始对用募兵税法感兴趣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伦格轻声回应着,然后他转头望着那些等待着两位皇帝发话的将军们,在稍微沉默之后他沉声问“我的将军们请告诉我,你们认为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我们给你们的募兵提议。” 皇帝的询问让那些将军们再次发出一阵低声议论,而在所有人都还没有说话时,已经成为希腊军区总督的撒里奥尔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陛下,我相信您的决定一定是最为适于罗马的,但是我也相信这里的人们需要皇帝们给他们的解释,”撒里奥尔向伦格恭敬的说“做为曾经追随您一起在色雷斯战斗的人,我首先要向您宣布对您的决定的顺从,但是我相信只要能让这里所有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好处,那么您将一定会得到这里所有人顺从。” 撒里奥尔的话让总督们不由发出一阵附和,他们兴趣盎然的等待着皇帝向他们说明这个听起来似乎颇为诱人,却又一时间无法让他们完全明白的新措施。 要知道自从这两位皇帝登基以来的短暂时间里,罗马人已经感受到了他们那异于常人的旺盛精力给他们带来的早已久违了的活力。 在两位皇帝似乎总是充满激情和出人意料的举措之中,很多人似乎又隐约看到了那些号称黄金时代给人们带来的朝气,而刚刚由瑞恩希安对他们透露的那个募兵税法在让他们感到新奇的同时,也引起了他们不小的兴趣。 “所谓的募兵税法,就是让那些按照罗马法令尽了兵役义务的农民为他们不再尽的义务缴纳应有的赋税,让那些愿意为了国家而披上盔甲的人,在得到国家授予他们的荣誉和地位的同时,也能够得到保护他人所应得的报酬。” 伦格平静的说着。而他的话立时在那些将军当中引起了一阵异乎寻常的议论。 “陛下,我想您是在暗示可以有人不再履行做为农兵的义务了是吗,而是允许这些人用其他的赋税来赎买他们做为农兵的自由?”一个将军愕然的问着“上帝,我们原本只以为是您是要让来自城市的民众偿付他们不为国家服役的税赋。” “那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伦格回头向显然有些无奈的瑞恩希安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共治皇帝显然只把那些将军认为其中对他们有利的东西说给了他们,至于那些最为关键的地方,显然是要由他来向他们宣布了“做为需要和农民同样服役的城市民众,我相信用一种赋税的方法赎买他们律法规定的兵役之外服役期是他们所愿意接受的,而对于农兵,我们认为这样的制度也同样适用。” “可是这时塞姆制呀……”即便是撒里奥尔也不由得用一种充满了疑惑的声调发出疑问“陛下,我们都知道罗马多少年来能一直和萨拉森人以及所有与帝国为敌的敌人作战,就是因为我们拥有强大的塞姆制,它让整个帝国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而且兵源不断的巨大兵营,罗马所有的农民都是这个兵营中天生的士兵,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延续了那么多年。 可是如果可以允许他们用赋税的方式赎买自己的农兵义务,那样我们就会失去那几乎取之不绝的兵源,那时候我们的塞姆制将会面临着彻底结束。” 撒里奥尔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有些恐惧的看着伦格,尽管正是伦格让他从一个色雷斯的城市将军变成了色雷斯的将军,甚至现在成为了整个希腊大区的总督,但是他却不能不为皇帝这显然让他感到不安的决定担忧不已。 站在那些将军之间,他可以感受到那些人对这个决定的重重疑惑。甚至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由得为皇帝的抉择忧心忡忡。 “陛下,如果做为保护罗马的农兵制度被破坏,这无疑是十分可怕的,要知道不论是萨拉森人还是欧洲人,甚至是北方的那些斯拉夫人,他们都一直在窥伺着罗马的土地,我们不能失去我的军队和士兵呀。” 一个将军焦虑的喊着,他的话立刻得到了那些总督们的附和,特别是一些在边远军区的将军,他们的声音最高。对于皇帝这个似乎是在剥夺整个罗马军队来源的决定,将军们一时间感到实在难以接受。 伦格在说完之后就一直在平静的看着这些情绪激动的将军,对他来说面对这样群情激昂的一幕是早有准备的,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始终不发一言等待着他们的发泄彻底结束。 “安静!” 在将军们的辩解声中,瑞恩希安站了起来,他平伸右手以传统的罗马人的手势制止着这喧闹的一起,同时他威严的声音在大厅上空回荡,在皇帝威严的呵斥中,罗马将军们立刻停住了那谁也听不清的大声申述,一时间整个大厅里一片寂静。 “将军们,我在认真的听你们说,”伦格在向瑞恩希安示意让他坐下之后,缓缓站起来“我听到了你们提到罗马军团不能失去它的兵源,我听到你们说帝国庞大的国土上那些要塞需要有足够的士兵守卫,我也听到边境上正在随时遭受到的各种骚扰,这一切的确都是事实。” 伦格说着从椅子上走下来,他带着那些将军走到墙边巨大的桌子前,看着一个按照他绘制的地图,还处于制造中的巨大无比的沙盘,伦格顺手从身边一个将军的手里拿过了他的权杖。 “埃及人,科尼亚人,罗斯人,保加利亚人,还有来自地中海对面的那些城邦国家,”伦格用手中的权杖绕着预示着罗马国界的边缘缓缓指示着“我们几乎是被一大群充满敌意的邻居包围着,即便是那些自认和我们同样身为基督徒的人,也一直在窥伺着甚至是吞噬着我们的土地,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是不停的抵抗来自各个方面的侵略,这就是现在的罗马,不是吗?” 皇帝的话一时间让那些将军变得鸦雀无声,他们相互对视着,同时看着那个颇为陌生的沙盘,脸上的神色随着伦格手中权杖的移动而不时发生着变化。 “正因为多年来的这种不利局面,先帝们才为什么创立农兵制,保证了我们现在能够不停的拥有足够多的士兵来抵御外来的入侵。这的确是罗马的创举。也是能让我们没有如西罗马一样沦亡的原因,”伦格把权杖在手中轻轻拍打“但是我的将军们,你们知道现在自己面临的敌人是什么样子吗?现在的敌人早已经不是查士丁尼时代的敌人,也不是巴西尔时代的敌人,甚至已经不是康尼努斯王朝时代的敌人,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埃及苏丹,是科尼亚的骑兵和罗斯人的骚扰,甚至可能还会有来自欧洲的十字军,我想你们不会忘记一百年前那些十字军刚刚来到东方时的情景吧,他们造成的灾害甚至比萨拉森人还大。” “的确如此,陛下,”一个年纪不轻的将军赞同的附和着“当时的十字军就如同一群蝗虫,他们到处惹是生非,甚至干下一些连异教徒都做不出来的坏事。” “所以,我们的难题也就来了,”伦格把权杖还给它的主人,然后双眼望着罗马的将军们“你们当中有谁能说出自己带领的军团的实际人数?或者有谁能告诉我,你们辖区里的农兵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随时听命服役的?” 伦格的问题让将军们不由一阵愕然,就在他们要纷纷张嘴说话时,伦格已经示意随从拿过了早已准备好的一沓文件。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数字,但是你们难道认为真的有那么多的农兵可以被你们使用吗,请不要忘了将军们,我自己就是一个罗马农兵!”伦格大声的说着,同时飞快的从那一份份的文件中随手抽取出其中几份。 “我可以看到这上面的数字,这些都是你们告诉我的,但是我在自己的家乡时,看到的却是很多富裕农民花钱请别人代替他们去服役,甚至有人会贿赂当地的旗标队长,让他们在拿到一笔贿赂之后填上假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们,这种方法简直就如同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到处都是,而你们得到的,是一个个永远也不可能满员的军团。” “陛下您的这个描述太可怕了,不过这是地方官的疏忽和失职,却不能归结到农兵制度本身,”一个将军口气倔强的反驳着。 “的确如此,这并不是塞姆制的问题,”伦格并没有因为被反驳而生气,他看着这个正值壮年,看上去似乎全身充满力量的强壮将军“狄奥多将军?” “是的陛下,愿意为您效劳,”这位被成为狄奥多的壮年将军硬邦邦的弯下腰去,甚至就是他鞠躬的时候,他的身子看起来也像是一尊沉重结实的大理石雕像般的充满稳健“前原谅我对您的冒犯,但是做为一位守卫边疆的将军,我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敌人的威胁,而这些威胁甚至不是来自异教徒,而是来自我们曾经施以巨大恩惠的那些民族。” “罗斯人……”伦格轻声说。 “是的陛下,是我们把上帝的荣光带给了那些野蛮人,我们教会了他们如何修建更大更牢固的城市,甚至给他们创造了文字,但是现在他们却在我们正与异教徒对峙的时候骚扰我们的边境,而我们需要那些士兵来抵御他们的入侵。”狄奥多将军有些激动的辩解着“陛下,如果废除塞姆制将会让帝国因为缺少兵源而陷入被动甚至危险。” 看着如同大理石般的这位将军,伦格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己会遇到很大的障碍,而面前这些罗马将军,无疑将是第一道难关。 “我的将军们,”伦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们以为自己面临的还是很久以前的敌人吗,或者依然认为是依靠装备简陋,却人数众多的农兵究竟对抗的敌人?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埃及的苏丹萨拉丁,是已经夺取了圣地甚至在曼努埃尔皇帝时代就已经成为了埃及哈里发的萨拉丁,我们要对付的是没有经历过的挑战,至于来自罗斯和保加利亚人的威胁,也早已经不是我们认为的巴西尔皇帝时代的那些蛮族,他们军队的装备并不比我们差,甚至有些地方更加精锐,而我们却始终只是依靠牺牲人数众多的农兵来对抗我们的敌人。” “我的陛下,我们有足够多的士兵,”狄奥多轻声说,他对皇帝没有责怪他心中隐约感激,望着伦格的眼神也变得恭顺了不少“多少年来我们都是这样对付他们的。” “可是那是因为异教徒当中没有萨拉丁,而我们的敌人也还不够强大,另外我的将军请不要忘记,在你牺牲你的士兵的同时,也是在牺牲为你耕种的农民。” “陛下,我们还有精锐的弓骑兵,那是罗马的骄傲!”一个将军有些不服气的说着,同时他的眼神望向一直沉默的瑞恩希安。 他的动作没有躲过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不由自主的望向瑞恩希安,因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要说对弓骑兵的经验,没有人能与这位前特拉比松将军相比。 看到将军们,瑞恩希安无奈的苦笑:“将军们,我知道你们对我曾经带领的弓骑兵拥有着巨大的信心,但是你们知道要训练这样一支军队所需要的金钱将是多么巨大吗?没有任何国家能担负那种庞大开销,即使是罗马也不行。” “所以,既然装备低劣的农兵无法面对强大敌人,那么就让这他们用税赋为帝国供养一支精锐的常备军,”伦格接着解释“这支军队将拥有足够精良的装备和足够多的训练,而那些农兵将会在接受训练同时拥有更多的在田里干活的时间,而一旦需要他们依然会变成士兵被征集起来,这个征集令叫做‘总动员’!” 伦格的声调变得严厉起来:“你们需要士兵,我会给你们最好的,你们需要粮食,我会让你们得到足够多的,而我需要你们做的只是守卫罗马!” 伦格的话让那些将军为之沉默,随即他们终于向皇帝鞠躬,而在这些之后纷纷离开的将军当中,那位如大理石般的狄奥多是其中最疑惑的一个。 因为就在他要离开时,年轻的皇帝忽然低声问他:“告诉我将军,你有一个妹妹吗?” 第一百零五章 罗马的夜空 北方行省将军狄奥多神色忧虑的回到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城中的家。 说起来这位年纪不很大的将军并不为那些经历过多年征战的其他总督将军所重视。在那些年龄仔细一算,有的甚至可以当他祖父的老军人看来,狄奥多更多的是一个因为自己祖辈余荫而走运的小孩子而已。 做为曾纪曾经在北方行省一举以一省的兵力遏制住了来自罗斯人逐渐严重威胁的老狄奥多将军的孙子,小狄奥多很巧合的因为他父亲和另外一个被当初康尼努斯王朝最后一位皇帝阿莱克修斯看好的将军的同时阵亡,而成为了罗马帝国有史以来在年龄上仅次于当初贝利撒留的最年轻的帝国总督将军。 这个结果与其说是皇帝看中这位少年将军的才能,不如说是因为对先是失去了老狄奥多总督,而后又立刻失去了同样具有足够威望的两位大将,而不禁军心动荡的北方行省的妥协。 当时的皇帝为了让北方行省的军团,能够在失去主帅的彷徨中立刻恢复过来而对抗日益强大的罗斯人,不得不让当时才不到十七岁的小狄奥多成为了北方的军区将军。 而当时也几乎没有多少人看好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但是,让所有之前暗自嘲讽的人大感意外的是,这个狄奥多不愧是狄奥多家族的后裔,他在刚刚到达北方行省之后,就以一个出人意料的对罗斯人的偷袭而让所有观望者立时收起了轻视之心,而随着在黑海之滨爆发的一次令人瞩目的大战,小狄奥多用不足两万人痛击罗斯诸公国五万联军的辉煌战绩,终于让君士坦丁堡看到了他那出人意料的才能。 这一切都让狄奥多家的人为之自豪,特别是那些原本以为随着老狄奥多和他儿子相继去世家道已经中落的亲戚们,他们立刻重新聚集到了老狄奥多家的住宅里,一边喝着狄奥多家收藏的好酒,一边开始为虽然在战场上颇为威武。但是在家族中却显然还是晚辈的小狄奥多谋划了起来。 按照那些叔叔大爷们的说法,小狄奥多要想以后不至于只靠一笔菲薄的年金渡过后半生,就需要找上一门能给家族带来更大好处的亲事。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小狄奥多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之前,他那已经守寡的母亲却已经先为自己找了一个新丈夫。 按照某些人的意志,小狄奥多的母亲为了双方家族的利益很快就嫁给了当时一个颇有权势的大臣,而后不到转年,这位其实年纪还很轻的寡妇就为小狄奥多生下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而那一天十分凑巧的,恰恰是北方行省将军狄奥多十八岁的生日。 对于那个叫埃洛帕西娅的妹妹,狄奥多并没有任何反感,不过也说不上好感。事实上他和他**的丈夫之间更多的像是两个联盟的家族领袖之间的关系,相互依存却并不亲近。 同时因为母亲的婚姻而令家族在罗马的地位一时间变得更加强大,狄奥多家的那些人倒也知道为了顾及皇帝的猜忌,而没有再急着立刻为小狄奥多张罗他的婚事。 于是,北方行省总督又回到了他的任上继续去和那些对罗马的威胁日益增加的罗斯人对峙战斗。 不过,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小狄奥多的继父在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让两个家族的力量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忽然一场重病就此死掉,而随着他的死,原本关系就颇为生疏的两个家族立时分裂,而狄奥多的母亲最终也只能带着还小的女儿单身会到了狄奥多家里,过起了一个寡妇的隐居生活。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身在远方的狄奥多,随着在北方的战斗,他已经从一个因为妥协而被暂时推上那个位置的傀儡变成了一位镇守北方边疆的将军,不论是康尼努斯王朝时代,还是之后的艾萨克二世时代,这位将军已经在北方为罗马创立了颇为辉煌的胜绩。虽然随着罗斯人的逐渐强大和罗马众敌环绕的窘境,获得胜利已经越来越困难,但是他却一直坚定的守卫了他的军区,而当他终于在空暇的时间找机会回到君士坦丁堡时,他却颇为意外的发现,那个他一直没有关心过的妹妹,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美丽少女。 不过让狄奥多感到意外的,并不只是埃洛帕西娅那颇为酷肖母亲的美丽,随着对这个异父妹妹的逐渐了解,他发现她身上那出人意料的意外也越来越多。 不过这一切却在皇帝突然向他询问自己是不是有个妹妹时,让狄奥多感到了隐约的不安。 如果皇帝没有结婚,如果他的身边没有一位几乎举世闻名的情人,如果没有一位身份高贵的女王与皇帝之间纠缠不清,如果…… 如果一切都如狄奥多所想象的那样,他并不反对年轻而且看起来颇有锐气,长相也算英俊的皇帝成为自己的妹夫,这不论是从私人还是家族看来都是颇为令人满意的。 但是恰恰就是前面那些原因,让他在听到皇帝的询问之后立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如果皇帝对自己的妹妹忽然发生了兴趣,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事情呢? 一向到这些,狄奥多就不由想起了从很多君士坦丁堡人那里听到过的一个比一个精彩的故事,关于那位靠到处抢劫而让皇帝着迷的女海盗。关于高傲得令人只能仰视的女王,还有就是她们之间那些被传得越来越离奇的争风吃醋。 这一切都让狄奥多的额头微微有些湿润,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的妹妹加入那样混乱的局面会是个什么,而真正让他担心的却不止这些。 皇帝怎么会问到埃洛帕西娅呢?走进自己院子的狄奥多不住的自问着,他不太相信皇帝会见过自己那个能让很多男人为之发呆的妹妹,事实上甚至就是自己家里的人,也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看到她。 这就让狄奥多放弃了可能是皇帝因为见到过埃洛帕西娅的美貌而产生了垂涎之心的猜测,那么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让皇帝忽然问到自己的妹妹呢? 罗马将军百思不得其解的一边想着,一边沿着一条颇为幽静的小路穿过自己的庭院,向着地势逐渐向上最终建立在一个高丘上的小楼走去。 这座由粗石修建,上面有一个颇为不小的露台的小楼看起来颇为简陋,如果有人说这里是仆人住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反对,而出人意料的是,这里却是狄奥多同母异父的妹妹埃洛帕西娅的住处。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敞开,站在门口的狄奥多不由望着黑漆漆的房子里面微微皱起了双眉,这个时候因为天色已经很晚,而房子里又没有一盏灯,这就让狄奥多感到自己似乎是在走进一片令人不安的夜晚的森林中似的。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在北方与那些罗斯人作战时一些颇为不要的过去,而做为多年来征战的军人,对黑暗本能的戒备让他对这所房子有一种天生的反感。 而更让狄奥多感到不安的,是他那个想起来就让他感到不太自在的妹妹…… 黑暗中,似乎响起了一声闷响,就在狄奥多本能的向上看去时,他看到了一双在黑夜中和天上的繁星一样,闪着亮晶晶光芒的美丽眼睛。 “弗勒里,你是来看我的吗?”一个充满喜悦的声音从天台上响起,同时随着人影闪动,一个身穿粗布长袍的少女沿着通向天台的石阶快步走了下来,同时满脸兴奋地叫着狄奥多的名字“弗勒里你来的太好了。你应该来看看这个,我刚刚发现……” “埃洛帕西娅,”罗马将军轻声打断了妹妹兴奋的声音,他就着天台上照射进来的月光仔细注视着眼前的少女,过了一会之后他谨慎的问:“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皇帝?” “皇帝?艾萨克?”少女诧异的看着哥哥“我怎么会认识他?” “不是艾萨克,我说的是伦格皇帝?”狄奥多有些无奈的尽量不让自己生气,虽然知道有时候自己这个妹妹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是他却实在难以想象她到现在还会分不清谁是罗马的皇帝。 “伦格皇帝?你说的是谁?难道罗马有了一个新皇帝吗?”少女依然疑惑的问着。 “我的上帝,我真不该来……”行省将军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就在狄奥多无奈的向自己的妹妹解释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究竟是谁的时候,年轻的罗马皇帝正坐自己的皇后身边,轻轻抚摸着她那看上去已经颇为壮观的小腹。 “这里有着我们的孩子。”玛蒂娜用一种骄傲的口气斜靠在靠床上望着坐在身边的丈夫,虽然因为怀孕而无法陪伴丈夫主持宫中的一切,但是她却很高兴听自己的那些女仆对她说,每当皇帝设宴的时候,他左边的椅子总是空着的。她知道那是自己的位置,在整个罗马甚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合法而体面的坐在他身边的,也只有自己。 一想起这个,玛蒂娜对情敌们的憎恨就变成了一种骄傲,而且她也相信她的情敌也一定总是看着那把空置的椅子感慨万千,这就让她觉得自己所受的那点委屈,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的确有着我们的孩子。所以你绝对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了,”随手把桌子上的一盘石榴和看起来颇为香甜的橄榄蜜饯递给旁边的女仆,伦格轻笑着捧起了玛蒂娜已经颇为圆润的下巴“你必须保养好自己,要知道你还不到十六岁,而且这又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必须注意。” “可是我的一个表姐,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玛蒂娜有些愤怒的看着桌子上的那些零食被一盘盘的端走,她不忿的想要用光着的小脚去碰触伦格的手臂表示抗议,但是却立刻被伦格轻轻抓在了手里。 因为手指在脚心的触摸,玛蒂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她有些羞涩的看着微笑的望着她的丈夫。同时用小了些的声音低低的抗议着:“也许是我们的孩子想要吃这些东西,难道你会这么吝啬吗,难道未来的皇帝不应该在他**的肚子里就享受美食吗?” “相信我,我知道什么东西对孩子和你最好,”伦格一手轻轻揉捏着玛蒂娜脚心,同时慢慢沿着她的小腿向上滑去,一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吃这些东西,我就会狠狠的惩罚你。” “你要怎么惩罚?”已经因为呼吸急促而喘息的玛蒂娜感受着丈夫划过她皮肤的手上带来的炙热,同时看着那些早已悄悄的消失在门外的女仆轻轻的关紧房门。 “我要让你因为不停的怀孕而永远吃不到那些美食,而我会坐在你的对面一直吃个不停。”伦格说着低下头去,用舌尖轻轻撬开妻子有些倔强的嘴唇,在玛蒂娜发出低闷的呻吟声中温柔的拥抱着已经略显痴迷的妻子“要听话,我比那些御医更知道该怎么招呼你和孩子,而且难道你不希望为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吗?” “我当然愿意,”玛蒂娜含糊的回答,她能感觉到丈夫炙热的手掌在她身上带起的涟漪,而一想到他说要自己不停的怀孕的话,年轻皇后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骄傲得意的笑容“如果可以,我要为你生一群孩子,然后让他们统治罗马,埃德萨,考雷托尔,甚至是耶路撒冷。” 妻子的话让正享受着难得温存的伦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稍微离开玛蒂娜的身子,低头看着她的脸:“告诉我,你很想重新得回埃德萨吗?” “我想也不是,”玛蒂娜有些感慨的发出一声轻叹“现在的埃德萨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很小了,可是那里却是我祖辈的家乡,我家族中的人都葬在那里,甚至连……”她稍微停了一下,很久前的那些可怕的回忆让她有些不适,她本能的向丈夫怀里靠了靠,继续说“甚至连我的堂哥都被葬在那里,那里是约瑟林家族存在的证明。” “而且我还曾经向你许诺,一定会为你重新夺取回埃德萨,”伦格轻声提醒着,看到妻子脸上显露出的兴奋。他微笑着伸手轻触她坚挺的鼻尖“可是为什么还要提到耶路撒冷呢,难道你也在想象着耶路撒冷的王冠吗?” “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资格戴上那顶王冠吗?”玛蒂娜故意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丈夫“或者说你认为另一个女人更应该戴上它?” 听着妻子充满妒意的询问,伦格皱起的眉头更加拧在一起,他略微沉吟一下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随着慢慢踱步,他脸上的神态变得严肃起来。 “玛蒂娜,我必须提醒你,做为罗马的皇后,你要随时注意自己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因为如果你不小心,也许我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话你会很自然的对其他人说,而一旦传出去,它们所带来的影响将可能是你绝对想象不到的。” “那么,你是在担心什么呢?”玛蒂娜忽然有些愤怒的支撑起身子,孕妇那容易喜怒无常的脾气霎时让刚才还百依百顺的小**变成了充满嫉妒的妻子“担心你的情妇会丢掉她的王冠,还是担心她可能为你生的儿子失去王国?” “玛蒂娜!” 伦格有些无奈的看着满脸不忿的妻子,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触怒一个孕妇实在是不智,但是看着妻子这时的样子,他却又不禁感到一阵恼火,同时看着妻子倔强的样子,他不得不决定把之前一直在考虑的东西向玛蒂娜说出来。 因为听着之前玛蒂娜无意中流露出的对耶路撒冷王冠的窥伺之心,他不由开始担心自己的计划可能会被自己妻子的虚荣所破坏。 因为正如他所说的,现在的玛蒂娜是罗马的皇后,而她无意间对别人透露出的心声,可能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 “玛蒂娜,我要你在这个时候小心言辞,是因为我要和萨拉丁谈判。” 伦格简单明了的回答让玛蒂娜一时间一阵发呆,她开始有些不明白的摇摇头,随即终于发出一声低呼:“我的上帝,伦格你的胆子太大了……” 一位被基督世界奉为圣子的上帝宠儿,却要和有着“异教徒之首、世间的魔鬼、撒旦的使者”等等可怕名号的埃及苏丹谈判,这不能不让玛蒂娜为伦格的大胆而失声低呼。 看着丈夫严肃的面孔,玛蒂娜慢慢躺回靠床,在静静的沉默之后,她向伦格伸出了双手“来抱住我,伦格。” 走到床前坐下,伦格轻轻抱起了玛蒂娜的身子。 “你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就如同当初在的黎波里,还有在考雷托尔,耶路撒冷,凯撒利亚和曼齐克特,你在那些地方都是用那么危险的办法去夺取胜利,现在也是这样,这让我好害怕。” “不一样的,玛蒂娜,”伦格平静的安慰着妻子“那些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有的是那么少,但是我们的目标却又那么大,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用不停的冒险来换取一切,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拥有的是罗马,是不论在世俗还是神权上都可以与任何人抗衡的罗马,那么既然这样,我做的就绝对不再是冒险,而是做为皇帝的选择。” “但是你不担心这样会在罗马同样引来反对吗?”玛蒂娜担心的问“要知道那些正教徒他们能接受这一切吗,也许瑞恩希安这么做他们可以接受,但是如果这一切由你来做,那就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不要忘了你是圣子,是引领一个教团,甚至有可能成为与梵蒂冈的教皇抗衡的上帝在世间的代理人。” 那蒂娜忧虑的紧紧抱住伦格的腰:“如果你那么做,你的教众会怎么说,他们能接受这一切吗?” “你真是我的小妻子。”伦格笑呵呵的托起玛蒂娜的下巴,他在赞同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有着些许意外,对于这个不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越来越见成熟的妻子,他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个皇后的影子在她的背后逐渐成长。 伦格不能不承认,虽然说的很少,但是玛蒂娜的话却几乎已经涵盖了之前他和赫克托尔所考虑过的一切不利。 而玛蒂娜提到的,他可能会成为与梵蒂冈抗衡的新的神权的代理人,这甚至是连赫克托尔也不曾贸然提出的。 这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在依然还是由正教统治的君士坦丁堡中,一个强大到足以和公、正两教形成三角势头的教会的出现,在这个时候看来还是显得过于急躁了。 所以赫克托尔小心的回避了这个对他们来说都未免有些太过敏感的话题,而玛蒂娜做为伦格的妻子,在对丈夫的担忧和对权力的维护之下,却毫无顾忌的说出了这些! “玛蒂娜,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么也就应该知道梵蒂冈难道会愿意看到你所说的这一切变成现实?”伦格轻缓的揉动着玛蒂娜的后背“新的十字军即将到来,他们将和萨拉森人开战,而且我相信这也将是东征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战事,这也将是梵蒂冈的权威所能达到的最大的顶峰。” 说到这里的伦格心头不由闪过英诺森的影子。 就是这位现在还年轻有为的大主教,将在不久后的未来成为基督世界历史上最具权威的教皇,他将让罗马教廷进入从没有过的鼎盛时期,而正是在这位教皇的直接影响下,一场导致东罗马走向衰亡的浩劫,将会在君士坦丁堡城下发生! 而现在,自己却有着能让这一切彻底改变的机会,这个机会能让那场劫难不再发生,能让已经成为他的帝国的罗马首先走出中世纪的黑暗,能让那个曾经在历史上为罗马教廷创造了辉煌的英诺森无法完成他的壮举,而这个机会正随着十字军的到来而变得弥足珍贵。 “玛蒂娜,萨拉丁将和法兰克人发生一场大战,到来的将是法兰克国家中最伟大的君主,这场战争的胜负将决定着梵蒂冈的影响是否会继续壮大。而一旦失败也就意味着梵蒂冈不但会再也没有力量组织起更加强大的军队,也将会彻底打击法兰克人对东征的热情,”伦格用即使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也十分低的声音在妻子耳边小声说着,因为他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不但绝对不是一个罗马皇帝应该说出的,更不是一个拥有圣子之称的人该有的言论。 “而现在能够让这场战争发生动摇的就是我们?”玛蒂娜同样小声的说着,同时她的嘴唇在伦格的耳垂上轻轻衔着“你想成为萨拉丁和法兰克人之间的仲裁者,想成为决定这场圣战胜负的那个人?” “不止是和法兰克人,我还要成为萨拉丁和科尼亚的仲裁者,我会让他们所有人知道在东方,罗马皇帝的话起着绝对重要的作用,而且我还会因此而和萨拉丁为耶路撒冷交换条件。” “耶路撒冷?难道你要用圣地和萨拉丁做交易?”即便是对权力似乎比对信仰更加看中的玛蒂娜也不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当她本能的呼出来时,吹在伦格耳边的气息不由让他的心忽的一热。 他看着已经变得越来越显现出**神韵的小妻子,不由自主的把她的身子轻轻推倒在靠床上。 “伦格小心点孩子,”玛蒂娜有些羞涩的提醒着,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的认真望着丈夫“那么伊莎贝拉呢,她怎么办?不要告诉我你会放弃她,更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决定把她安置在你的皇宫中成为你的情人。” “你的妒忌总是那么多,”伦格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抚摸着玛蒂娜润滑的皮肤“如果我告诉你我会让伊莎贝拉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你又会怎么想呢?” “上帝,你居然要让她拥有那样的地位?”玛蒂娜立时有些不快的轻轻拍打了一下伦格的肩头“难道她也会成为我的女王吗?难道我的家族要永远臣属在她的名义之下吗?” “也许会这样,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这是埃德萨家族的传统,”伦格看着不忿的玛蒂娜故意逗着她,然后他忽然一低头衔住妻子嘟起的嘴唇同时小声的说“不过当你们见面时,你却是罗马的皇后,这难道还不能让你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吗?” 听到伦格的话,玛蒂娜终于露出了微笑,她伸手揽住伦格的脖子发出咯咯的笑声,直到伦格微微离开一点认真的看着她。 “玛蒂娜,”伦格第一次用不是看着一个女孩的眼神望着妻子“法兰西斯,马克西米安,赫克托尔他们都是最好的参谋和大臣,但是你却是我的妻子,也只有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所以帮助我实现这一切好吗?” “我会的,伦格,”玛蒂娜抬起手缓缓的在伦格胸前抚摸着“从的黎波里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的骑士,而现在我是你的同谋。”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看着丈夫询问的眼神,玛蒂娜忽然坏坏的一笑:“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会给伊莎贝拉的孩子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 听到玛蒂娜的条件,伦格不禁稍微一愣,他看着妻子似乎故意捉弄的眼神,在稍微沉吟一下之后,他发出一声轻笑:“好的,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给伊莎贝拉的孩子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 听到回答的玛蒂娜脸上立时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神色,她甚至不顾已经鼓起的肚子向上弓起了原本纤细柔嫩的腰身,而她得到的却是伦格略显严厉的轻斥。 “小心自己的身体,别忘了你是在为我孕育王朝,”伦格说着把她略微强迫的按在靠床上,在妻子似乎心满意足的凝视下,他有些不舍的站了起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玛蒂娜有些失望的问着“要知道我的一个表姐……” 不要再提你的那些表亲了,”伦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愚蠢的只为了一时的欢愉而伤害到你们母子,而你也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要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遵命我的陛下。”玛蒂娜靠在床上故意恭敬的回答着,她因为伦格刚刚给了她一个满意的许诺而高兴不已,不过她在高兴之余却没有看到伦格望着她时的那种略带捉狭的笑容。 “那个女人的孩子永远不可能和我的孩子相提并论。”在丈夫离开之后,玛蒂娜得意的想着。 “请原谅我的妻子,我的确答应了你,不过我答应的是‘不会让伊莎贝拉的孩子成为耶路撒冷国王’。” 与此同时,走在走廊里的伦格用一种轻笑在心底里暗暗给自己解释着他的诺言。 然后,他不经意的抬起头,当他看到秋季的夜空中清冷的点点星光时,他的思绪忽然掠过了刚刚不久前见到过的,那位北方行省将军狄奥多。 “狄奥多”伦格心中暗暗寻思着“他有一个妹妹,叫做埃洛帕西娅……” 想到这对兄妹,伦格再次抬头望向天空。 在幽寂的夜空中,整个英仙座这时正如一位勇士般守卫着化身仙女座的公主,在被深邃的黑暗笼罩的夜空中闪动着璀璨的光亮。 “埃洛帕西娅.狄奥多,中世纪传奇般的女性,弗勒里.狄奥多,未来的尼西亚帝国皇帝……” 伦格的嘴里轻轻吐出了这句可能永远无法证明的预言。 第一百零六章 传奇兄妹 在几达千年前的欧洲。随着来自远方蛮族的强大和入侵,曾经拥有过璀璨光辉的文明的西罗马帝国逐渐式微,直到最终崩溃瓦解。 接着而来就是一片黑暗的时代,在这个漫长的时代里,无数从古希腊时期延续下来的辉煌文明都被透着阴冷黑暗的气息包裹着,这种在后来被称为哥特时代的令人畏惧的黑暗笼罩着整个欧洲,那是一种透着沉重死亡,也是透着轻浮情欲的气息,在这种沉闷窒息的气氛之中,由蛮族而一边成为了欧洲最富饶的国家的统治者们,用一种充满了令人绝望的方式冷酷无情的统治着这片土地。 而随着在四世纪中后期出现的基督教的兴旺,曾经璀璨的文明被逐渐禁锢,对知识的追求成为了最大的罪孽。 许多年前曾经被罗马统治者压迫的受害者,转眼间成为了迫害他人的刽子手,那些狂热的基督徒们利用他们单一的思想,如同当初罗马人强迫他们背教一样,强迫所有人拥有不同思想的人依附在基督的十字架下。而他们使用的手段,甚至比他们当初的敌人还要残忍无情。 在这样一个时代野蛮而充满疯狂的时代,女人几乎成为了男人们的附庸,她们只能规矩而顺从的听从着男人们的命令和指挥,不论是需要她们贞洁还是需要她们放浪。一切都由男人来做出决定。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也不乏拥有着非凡思想和充满了独立精神的异数。 就在这漫长的黑暗时代中,就如同很早的在四世纪那疯狂的黑暗到来时,依然坚守着自己信念的埃及女性缪忒丝安丽娜一样,依然有着一些杰出的女性用她们那特立独行的风格在历史上留下了一道道令人瞩目的光彩。 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对世人的仁慈而被后人记住的女医师阿奇博尔德,因为手中的那一只如椽巨笔而记录下罗马动荡时代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索布珐佩,还有那个因为给可兰经撰写注释而留名后世的拔丝玛公主…… 这些在这种即便是男人也很难有出头机会的时代中挣扎的女性们,她们以自己超出常人的非凡意志和勇气,迎着男人们异样的眼光顽强的走向自己的希望和理想。 而埃洛帕西娅.狄奥多无疑是这些杰出女性中一个颇为耀眼的一个。 出身贵族的身份让她的生活能够衣食无忧,早年丧父的不幸却又让这个女孩因为没有了家族长辈的束缚而变得自由自在,而更为重要的,是她应该很庆幸自己是生长在相对来说显得宽松了许多的东罗马而不是在教规森严,条件恶劣的西欧公教的阴影笼罩之下。 也许是出于天性,这位生性其实并不很娴静的女孩,从小就有着颇为特立独行的思想,在其他的女孩子开始在为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对父母喋喋不休的时候,她却只对那些家中多年来收集的各种书籍兴趣盎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其他的女孩开始争先恐后的议论那些流传在街头巷尾的绯闻趣事,或者争先恐后的成为那些绯闻趣事的主角时,埃洛帕西娅却在获得了兄长的许可之后,在家中颇为偏僻地方为自己建立起了一座小小的天象台。 她用自己积攒下的零用钱购买了很多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未免过于深奥的仪器,在用那些从古代哲人和先辈的智者们那里流传下来的仪器观测天象的工作中,她似乎寻找到了旁人无法想象的乐趣和世界。 她不去关心来自东方豪华而昂贵的绸缎,不关心该戴什么样的宝石首饰才能把她如雪般洁白细腻的皮肤衬托得更加迷人,她甚至除了一些例行的日常祈祷几乎不走出家门一步,而对于正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那些动荡不安的变故。虽然有所感觉但是却又绝对不是她所要关心的。 她的一切思想都凝固在了头顶的天空之中,每当深夜别人进入梦乡时,这个有着如夜空般璀璨黑眸的女孩就会单独站在她那小小的天象台上仰望天空,她不但能很熟悉的寻找到错综复杂的星空中的那些星座,而且更能用那些仪器测出他们之间那不停变换的角度,而随着一个个的发现,埃洛帕西娅就越来越被无数的谜题所困扰迷惑。 她完全让自己沉浸在那样一个旁人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即便是她的哥哥也只是顺从她的要求,而可能永远不会理解的世界里。 而她唯一可以分享的,只是每当发现一个新的东西时,兴奋的对偶尔来看望她的哥哥说上一说。 她只知道君士坦丁堡发生了一些大事,而究竟是什么却绝对不是她所关心的,所以一时间当哥哥向她询问时,她甚至想不起来就在几天前,一个女仆曾经在为她收拾房间的时候说过,现在的罗马似乎已经换了一位新的皇帝。 “可是我实在不明白,埃洛帕西娅,皇帝怎么会知道你呢?”狄奥多奇怪的问着“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以为你是在出去游玩的时候被皇帝发现了,可是我知道你除了对头顶上那些冷冰冰的玩意感兴趣,任何一个正常女性该知道的你都不懂。” “弗勒里。你在讽刺我,”埃洛帕西娅有些不忿的轻轻拍打了一下哥哥的肩膀,在狄奥多哈哈大笑中,她拉着哥哥快步向着天台上跑去“别管那个皇帝了,我带你看看这个。” 她兴奋的奔上天台,在让狄奥多一阵眼花缭乱之中操纵着手里的一架小小的仪器对着天空仔细看着。 “看,这个是英仙座,旁边的是仙女座,”埃洛帕西娅兴奋的说。 “我当然知道,在你九岁的时候你已经告诉过我了。”狄奥多有些无奈的应付着自己的妹妹,他相信如果埃洛帕西娅肯打扮又爱出门,那么她一定会在君士坦丁堡引起一阵骚乱,但是很不幸和别人不同的是,偏偏自己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妹妹。 她喜欢的不是珠宝首饰和豪华的裙袍,而是这些连男人看了都不禁望而生畏的繁琐玩意,而狄奥多却又实在看不出来,这些东西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用处。 难道人们为地上发生的事烦恼还不够,还要去为天上的星星烦恼吗? “看呀,弗勒里,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当初测到的英仙座是在这里,”埃洛帕西娅指着一个小本子上画着的一个小圈“可是现在测到的却是在这里,”她飞快的在另一个地方画了个圈“告诉我弗勒里,难道星星变远了吗?” “上帝,你怎么会总是想着这些东西呢,要知道即便是君士坦丁堡你总是沉迷在这些东西里,也是很糟糕的,”狄奥多有些不安的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是以前我也许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皇帝都已经知道你了。这就不能不让我担心了,要知道皇帝拥有着圣子的称号,而克马特大牧首是完全听从他的意志的,如果他指责你这些东西是异端那就糟糕了。” “所以你就来告诉我,让我把它们都丢掉是吗?”埃洛帕西娅有些不快的盯着自己的哥哥“弗勒里你应该知道这一切就是我的生命,我相信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如果真的如我想的那样,那么如果不是星星在变,就是我们自己的世界在动……” “闭嘴!”军区将军几乎要伸手堵住妹妹的嘴巴了,他抬起手却又无奈的放下然后走到天台边烦恼的看着远方漆黑的海峡。 “你有什么烦恼吗?弗勒里?”埃洛帕西娅轻声问着。 “原谅我,我的心情不太好,要知道今天皇帝召见我们,可是他居然提出要重新修改兵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显然是要废除罗马多年来的塞姆制,而这个却是我们能这么多年来对抗敌人的瑰宝,我不知道这究竟对不对,但是我真的很担心。” “废除塞姆制?”即便是对身边的事情毫不关心的埃洛帕西娅也不由得露出了少许的意外“如果没有农兵保护我们,我们靠什么和敌人对抗?” “皇帝要建立常备军,”狄奥多无奈的摇着头“他要允许农兵用军税替代服役,然后用这笔军税招募一支常备军。” “哦?”埃洛帕西娅有些意外的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她忽然从地上拿起几根工作用的竹笔递给哥哥“把它们掰断。” “干什么?” “把它们掰断。”少女用一种睿智的笑容看着哥哥。 随着手臂用力,几根竹笔应声而断。然后另一根比这些攒在一起的竹笔略细,却十分坚硬的木棍抵到了将军的面前。 “把这个掰断。” 狄奥多无奈的接过来,不过当他用力掰动时,却是费了比之前多的多的力量才让木棍应声而折。 “看到了吗,这就是农兵和常备军的区别,就好像一桶水不能给人带来危险,但是一旦凝结成冰,就可以变成一块可怕的石头打破人的头。”埃洛帕西娅简单的解释着,然后她似乎想起什么的张开了嘴巴“上帝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让火焰总是燃烧了!” 随着一声兴奋的尖叫,女孩毫不顾忌的挑起裙摆沿着阶梯向下奔去。她一路小跑的跑进另一个房间,开始在桌子上一大堆让狄奥多眼花缭乱的东西之间摆弄起来,同时她一边用已经脏了的手摸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向哥哥不停的说着:“我想让火焰能燃烧得更久一些,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好方法,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是你的皇帝提醒了我,既然我不能让火焰持久,那我为什么不能改变让火焰燃烧的东西呢?” “上帝,埃洛帕西娅,这些东西会让你受伤的,要知道母亲如果知道了……” “母亲才不会关心我,她只想着怎么再嫁给一个贵族男人,”女孩有些忿忿的说着,同时她又回过头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不过她不关心我让我很高兴,否则我就又要面对她给我找的那些男人了,而那些男人看到我的时候,想的只是怎么脱下我的裙子,可我对他们才没兴趣。” “但是皇帝却对你有了兴趣。”狄奥多无奈的嘀咕着转身走出房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妹妹肯定什么也听不进去,而这趟拜访最终也没有让他明白,皇帝为什么会突然问他关于埃洛帕西娅的事情。 狄奥多并不知道,皇帝并不只是对他那个美丽聪慧的妹妹产生了兴趣。 在开始的时候,伦格并没有真正去注意这位年纪比其他将军轻得多的总督将军,毕竟罗马帝国中姓狄奥多的人太多了,而一位年轻的总督也并不总是十分让人意外,毕竟身为贵族的优势已经让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享受特权。 但是当这位将军向他提出疑问时,伦格才从对这个人的一种似曾相识的困惑错觉中醒悟过来,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肯定这个狄奥多就是那个狄奥多,但是当他确定这个人有一个叫埃洛帕西娅的妹妹时,他终于知道,站在自己宝座前的这位罗马将军,是未来的尼西亚帝国的开国皇帝! 如同历史上没有拜占庭帝国一样,历史上也从来没有任何政权自称为尼西亚帝国。 这个帝国的人始终坚持自己是罗马人,是东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者和合法的帝国延续。 就在十六年之后,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铁蹄将踏碎东罗马人多年来抱持的君士坦丁堡牢不可破的美梦。 罗马帝国将随着首都的沦陷而被打断在历史延续下来的痕迹! 随着第四次十字军的到来而灭亡的东罗马将会在一些偏远的地方艰难的留下那一点点的希望。 在尼西亚,在特拉比松。在瓦特拉西亚,那些罗马贵族将重新建立起属于他们的王权。 在这些都自称正统的罗马残余力量中,由狄奥多建立起来的尼西亚帝国是最为强大的,而且这位未来的尼西亚帝国的首任皇帝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就是在他的运筹帷幄和多年的苦心经营的基础上,尼西亚帝国最终铲除了其他那些对他们的正统地位具有威胁的罗马残余力量,虽然其中同样因为对权力的贪婪,而出现了夺权和血腥的宫廷政变,但是做为始终被视为正统的罗马人的后裔,尼西亚的继承者最终在罗马沦亡五十年之后,以一次近乎戏剧性的方式,重新赶走了侵占了他们国家的法兰克人,一举夺回了自己的帝国! 而这一切的功绩,则是建立在由这个叫弗勒里.狄奥多的罗马将军在帝国最动荡的时候打下的牢固基础之上。 “未来的尼西亚帝国皇帝和他聪明的妹妹。”伦格有些好笑的想着,对于这对兄妹他的兴趣的确很大,他能想象按照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狄奥多将成为几乎与他年龄相当的阿莱克修斯的女婿,然后他就以罗马正统皇室的身份在尼西亚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伺机复国。 而他那个据说不但容貌异常出众,更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才女妹妹就是在远居偏僻的尼西亚的那段时间里,令人叹服的在早先希腊和罗马人的天文学识的基础上,发现了一种能通过不同季节星星的变化而描绘出来的天象图之间的差异。 也就是这种当时根本不为罗马和欧洲人所关注的发现,却让很快得到了这种知识的阿拉伯航海家们发现了著名的三角定位的方法,而当这种方法经过了不断的完善修改,终于在几百年后引领着那些伟大的航海家迈向了广阔无垠的浩瀚海洋! 这些在一瞬间似乎跨越了千百年的思绪让伦格的心头忽然有一种要炸裂开的躁动。 自己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号称决定西方世界命运,而又会对东方产生巨大影响的十字路口的时代。 伦格深深呼吸着仰望头顶的星空,他不知道千年之后自己的亲人是不是也在这样抬头看着那些星星,但是他能感觉出这些星星似乎真的如许多年后人们发现的埃洛帕西娅在她那残存下来的片言只字的文稿中所提到的那样:“星星似乎在默默的离我们远去,上帝的声音也在黑寂中逐渐消荡。” 距离令罗马遭受致命重创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还有十六年。而距离即将到来的第三次,也是对后世的人来说最具魅力的东征却已经近在眼前。 那么自己能不能如对玛蒂娜说的那样,让这次东征变成让自己成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仲裁者呢?伦格心中这样暗暗询问。 至于随着这次东征而来的,因为再次看到了罗马的繁荣而变得贪婪的那些欧洲人,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对罗马的窥伺垂涎呢? 那些威尼斯人这时应该已经开始在帝国内陆的城市里享受他们所获得的那些贸易权带来的好处,但是伦格却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些人永远填补不满的贪欲沟壑有多么可怕,而罗马蕴藏的巨大财富只会让他们变得逾见贪婪,最终会令他们产生铤而走险的念头。 “看来该让那些银行家们见识一下异教徒的可怕了,至少这样他们才会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想要赚钱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伦格心中暗暗想着,嘴角不由挂起一丝浅笑。 君士坦丁堡在一夜之间再次陷入了新的话题的萦绕之中。 虽然多少年来罗马的皇帝们不论是做为开创者的君士坦丁大帝,还是做为如横空霸主般出世的查士丁尼,及至以智慧和仁慈令人难忘的利奥,甚或是因为对敌人的残暴和不败的战绩而流传后世的巴西尔二世……似乎这些皇帝有这着一个比一个更能折腾的旺盛精力,但是人们却不得不承认,这位刚刚登基不久的年轻新帝却好像有着比那些先帝更加旺盛的精力。 就在人们还在为皇帝要修改帝国法典而议论纷纷时,一个更加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消息却让他们看到了新帝似乎要对罗马痛下决心做做出的措施。 对于以农兵屯垦为基础的塞姆制,罗马人并不是没有看到它似乎已经因为无法担当那沉重的负担而逐渐显得力不从心的疲惫,但是即便如此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于向前走出那对罗马来说不知是福是祸的关键一步。 人们总是奢望着这种早已不适合时代的制度还能勉强维持下来,总是希望着这种随着敌人越来越强大,显得越来越脆弱的方式能挽救罗马逐渐颓败的劣势。 但是,当他们第一次看到伦格的骑士团时,罗马人的心中已经足以让他们受到重大冲击,而随着在色雷斯与保加利亚人的冲突,罗马人中同样已经有人深深的意识到,老朽的塞姆制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这个靠强大的骑士和骑兵以凶猛异常的速度和令人生畏的进攻主宰战场的时代,以守卫本土而组织起来的农兵军团,显得是那么脆弱而不堪一击。 但是,当需要有人站出来对这一切发出怒吼时,很多罗马人却萎缩了,甚至是一些因为与敌人常年战斗而深悉农兵制度弊端的将军们,也只是用沉默来对待眼前的危机。 多年来的颓败已经让罗马的贵族们渐渐失去锐气,有人惧怕变革,即使他们知道变革能给罗马带来新的希望。 但是罗马人骨子里隐藏的激情却总是难以摆脱的,当皇帝决定改变兵制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君士坦丁堡立时陷入了一片出人意料的兴奋之中。 做为令东罗马帝国一直延续下来,同时支撑着这个庞大而略显分散的帝国身躯的塞姆制,终于面临着新的彻底的变革! 而首先面对这一变革的,正是罗马帝国动荡不安的的北方军区。 第一百零七章 八八年(上) 一一八八年的秋天是很奇特的一个季节。 在这个往年更多的是庆祝收成。等待着来自各地的秋税堆满仓库的季节里,君士坦丁堡的人们,关注更多的是皇帝又下达了什么样的新法令。 如同突然出现了一个颇为新奇的“法兰克亚”银行一样,一所由罗马人自己开设的银行也随着一条条的新法令建立了起来,不过这一次的名字,却是让罗马人一看就十分明白的“帝国银行”。 和法兰克人的银行不同,罗马的“帝国银行”却是以一种让罗马人颇为奇怪的方式让他们见识了皇帝层出不穷的新想法。 随着一张文件的签署,很多罗马人得到了一份让他们还觉得十分陌生的契约书,而伴着契约书上所写的东西,他们被告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债权拥有人。 “帝国以政府的名义向所有的国民借贷,而他们得到的将是一份各自不同的有偿抵押,”伦格是这样对财政大臣康尼努斯说的“也许让你们看来那些法兰克人的黄金也许只是在罗马的土地上不同的流过,而我们要付给他们的利息却足以让罗马为之窒息,对吗?” 听到皇帝这样的质问,财政大臣只能以沉默来表示默认。 实际上,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人们也在不停的议论着这个颇为让人担忧的话题。 打量黄金的涌入让罗马人在兴奋的同时,也为这笔钱要花在什么地方而忧心忡忡,他们知道现在的帝国正承担着一笔笔庞大的利息,而做为与法兰克商人交换的帝国税赋,则让他们感到了越来越紧迫的压力。 财政大臣的沉默正是因为这种想法而来,虽然他看到皇帝虽然知道这些却依然那么沉稳。而让他觉得显然皇帝已经有了足以解决这一切的方法,但是他还是不能不为罗马的经济感到担忧。 “我们的银行也将很快会建立起来,”这是在‘法兰克亚银行’刚刚‘挂牌营业’的当天下午伦格对康尼努斯说的话,而随后他在私下里对瑞恩希安说的则是:“现在那些威尼斯人的钱是我们的了。”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局面下,罗马的‘帝国银行’终于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里正是建立,而随着第一张由皇帝亲笔署名的国家债单的签署,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因为以个人名义购买一万金苏德勒斯的债券,而成为了罗马帝国历史上的第一债权人。 而随后人们就被告知,他们所用金钱换取来的那张债单,将让他们做为罗马的债权人而得到丰厚的回报,当时看着那些在大臣贵族们的带领下走向银行的君士坦丁堡人的身影,伦格对他身边的阿历克斯激动的说样:“这样,所有罗马人就真正成为了罗马的主人,罗马人的命运也因此联系在了一起。” 阿历克斯可以发誓,皇帝说这句话时的那种隐约透着激动的神态,即便是在耶路撒冷的城头上也不曾出现过,而让宫廷总督感到异样的是,皇帝似乎好颇为这种事情感到高兴和振奋。 显然很多罗马人还不知道自己用手里的金钱换来的那张签名的契约究竟意味着什么,当他们更多的是因为对皇帝盲目的依从和旁人的喧嚣而被动的买下那些债券时,他们并不知道,正如伦格所说的那样,从那个时候起,罗马人的命运开始联系在了一起。 一些家中巨富的商人所购买的债券让他们成为了当地的名人,之前只是因为富有而受到尊敬的人,这时已经因为对帝国的贡献而让他们受到了更大的尊重,同时伴随着另一个与帝国银行发行债券几乎前后连贯的法令的颁布,这些富有的平民和一些在当地拥有名望的人一起。被人们簇拥着送进了各地宣布为重新被建立起来的“特里布斯议团”的所在地。 用偿买债券在飞速的积攒蕴藏在民间的巨大财富的同时,伦格也在罗马帝国的境内,开始了他真正的变革。 当民众第一次听到关于帝国将进行军制变革时,在兴奋和好奇的同时,一些对过去历史颇为熟悉的罗马人,也不由发出阵阵叹息。 在过去,在那些并不愚蠢甚至有很多还堪称良才的皇帝之中,并不是没有人曾经试图改变塞姆制那臃肿且已经显得落后的军事制度。 但是一想到在罗马这种常年征战,同时地域辽阔的国家设置一支数量庞大,同时又要拥有精良战备的军队,那些曾经雄心勃勃的皇帝就在那些让他们想想都觉得头痛的庞大费用数字前踌躇不前,最终卷旗息鼓了。 另外,他们也不会忘记早期罗马帝国时代那些靠丰厚的军饷战斗的近卫军对罗马帝国造成的巨大的伤害,一想到罗马甚至最后也是灭亡在被视为雇佣军的蛮族手中,那些希冀变革军制的皇帝们也就只能用保持现状艰难的维持着罗马的现状。 令更加重要的,就是随着多少年来塞姆制的根深蒂固,已经形成的强大的军区制让那些总督们成为了各自军区的最高统治者。 即便这些总督最终依然要听从皇帝的命令,但是每当他们听到任何一位皇帝要改变这种能让他们拥有巨大权力的制度时,各种阻力就足以让那些皇帝望而却步! 而如今,让军区将军们感到意外的是,新帝显然也如他的一些前任一样。有着要废除塞姆制的想法,这就让那些早已享受惯了权力的将军们感到不安的同时,立刻在君士坦丁堡中开始到处游说,他们希望那些首都贵族能为自己说上一句好话,虽然他们知道在当初皇帝登基的时候,他们那种抛开贵族们向皇帝效忠的举动,的确得罪了那些心高气傲的君士坦丁堡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权力会被剥夺,他们还是立刻到处活动起来。 一时间整个君士坦丁堡里一片各种人等纷至沓来,热闹非凡。 而让那些军区将军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一次元老院的会议之后,那些首都贵族对于他们的建议立刻变得毫无兴趣,而且甚至一些人还用颇为愤怒的口气说这是在刻意向他们炫耀。 就在那些将军感到意外的时候,随即一个由元老院发布的命令终于让他们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按照帝国元老院新颁布的法令,凡是著名在册的罗马农兵,只要肯付出一笔相当数量的免役税,就可以免除其做为农兵的义务,而只作为注册在案的后备兵,而其所交付的免役税,将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分别归帝国国库与军区府库所有。” 当那些将军们听到这个法令时,他们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年来,皇帝们都在一边利用着把整个帝国变成一个巨大兵营的军区制保护着罗马,一边竭尽全力的用各种手法遏制着军区总督们的权力。 而用强力的手段狠狠的掐住军区的经济命脉就是最为有效而可怕的方法,在这种方法之下,君士坦丁堡如一个无底洞般吸食着整个罗马的财富,而各地则只能被动的延续这个多年来让罗马内陆变得越来越贫瘠的现实。 但是现在皇帝却先是以一个法令让那些怀揣着金币的法兰克商人踏入了那些城市,然后又是以这种和地方军区分成的方式来划分那笔想来都颇为让人心动的新税,而更加重要的是,那些缴税之后的农兵将可以全身心的投入他们的土地。 而一旦真正的大规模战争爆发。做为后备军的他们,将依然会成为足以使用的军队走上战场! 想到这些,那些将军当中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这些消息是否真实,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如此大方的给予他们这样的特权,而更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同样在这次由瑞恩希安到席的元老院会议上,俨然通过了一项增加外省元老份额的诱人法令。 罗马将军们显然被这一连串的好处搞得莫名其妙,而就在他们不知道皇帝究竟要干什么的时候,对很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对某个人来说未免是个灾难的命令从圣宫里传达给了这些将军们。 已经起草好的新的常备兵制将在狄奥多的北方军区首先开始实行,而做为这第一个实行的军区,为了确保这一关系到帝国未来的大政得以顺利进行,伦格皇帝将会亲临北方军区,予以监督实行。 这个让其他军区将军立刻幸灾乐祸,而让狄奥多不由为之懊恼万分的决定,让这位在少年时就已经在军营中渡过的总督为之愤懑不已。 虽然皇帝的命令不能违抗,但是这却不能阻止他在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几乎暴跳如雷! 狄奥多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片片选中了自己的北方行省,虽然他自认自己还不是一个过于贪恋那片地方的权位,而且说起来那种偏僻的地方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但是因为长期和罗斯人的战斗,狄奥多已经开始觉得那些跟随自己的农兵已经完全可以堪称得上是令他满意的军人了,这让他觉得所谓的常备兵制甚至是多余而毫无意义的。 “皇帝难道以为我只依靠那不到四千人的罗马防军就能在整个北方行省为他守住那么庞大的土地?”气愤的将军不住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兜着圈子,他伸手用力揉着发痛的额头。同时向多年来跟随自己的副官抱怨着“如果没有行省里将近一万五千多人的农兵,罗斯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可以随意在黑海岸边洗他们的脚了。” 听到自己的将军用罗斯人的谚语来形容北方的局势,副官不由发出一声低笑,不过在看到将军不满的眼神之后,他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大人,您可以把这一切向皇帝陛下说明,好在陛下将会亲自监督我们那里新兵制的实行,我想当陛下看到我们的那些农兵时,会知道他们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 “但愿如此吧,我的朋友,不过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皇帝会到北方去。恰恰相反,我怕这所谓的亲自监督不过是一个漂亮的说辞,如果不能让皇帝亲眼看到黑海边的一切,那对我们来说就太糟糕了。” “的确如此大人,”副官深以为然的点着头“我也难以想象罗马没有了农兵会是什么样子,要知道迄今为止整个帝国只有不到七万人的常备军,这么少的军队是不可能会守卫住整个帝国疆界的。” “所以我才担忧呀……”狄奥多烦恼的再次揉起了额头“我都难以想象罗马需要多少军队才能抵御外来的敌人,科尼亚人,埃及人,罗斯人,还有可能会出现的法兰克人,我的上帝的呀……” 一想到这些不由感到阵阵头痛的狄奥多无奈的摇着头,当他看到站在旁边的副官一脸疑惑的表情时,他的鼻子里不由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声。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副官一定在心中责怪他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多,做为一个军区总督将军,他现在只需要想到该如何对付日益强大的罗斯人的骚扰就足以让他在皇帝面前得到褒奖了。 而他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象整个罗马如果面对那些敌人时,又该如何应对,这曾经让他的副官不无抱怨的责问究竟为的是什么。 而他得到的回答是:“这就是为什么狄奥多是狄奥多,而不是帕夫里克(副官的名字)的原因。” “也许这个时候我真应该和我妹妹一起去看她的星星,也许那样会更好些,”狄奥多烦恼的说着,但是他这句随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副官想起什么的皱起了双眉。 “发生了什么?”狄奥多看着副官有些奇怪的问。 “没有什么,不过有人说今天很早的时候看到了埃洛帕西娅小姐带着她的女仆离开了家,不过到了现在还没见她回来。那还是在元老院的早钟没有敲响的时候呢。” “什么?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吗?”狄奥多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看院子后面小山上的那座小楼“要知道埃洛帕西娅从来没离开过那么长时间,有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没有,不过家里的仆人曾经听她的女仆说,要让小姐多穿些衣服,海上比较冷。” “海上?”狄奥多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副官,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方向望去。 如果从君士坦丁堡正中心的街道一直向北,可以最终走到著名的木门,而一向西,则可以直通举世著名的大金门。 在这些构成强大的防御体系的城门之间,还有着流传几个世纪的著名的瓦伦提亚皇帝城墙。 与这些的城门相比,建立在通向金角湾的一个海峡拐弯处的军事门就变得丝毫不起眼了。 甚至很多君士坦丁堡当地人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座专供军队和战船使用的半陆地半水港的军用城门,而这座城门也因为它直贯城内的位置,而一直被视为重要的军港门户。 不过在这样一个凉爽惬意的秋天午后。即便是最负责任的士兵也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就如同现在一样,几个守卫着塔楼的卫兵把身子靠在城墙上微微眯着眼睛打着盹,同时他们的身子也随着城墙下那不停拍打着海岸的海浪一起,不住的摇来晃去,直到一声足以让他们吓得以为是敌人偷袭的呐喊从他楼下响起! “你们这些该被绞死的懒虫!”一个大吼如投石机砸在他们身边的巨石般炸裂开来,就在那些士兵还没来得及从昏睡中彻底清醒,一个庞大的身躯已经伴随着木梯发出的痛苦呻吟出现在他们眼前。 然后就是一阵让人头昏眼花的不住摇晃,突然出现的大汉对着他们不住挥舞着手臂吼叫着,同时他们的身子也在那个人硕大的手掌中被摇得一阵打颤。 “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在这个时候睡觉,难道你们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偷袭,这座城门就会因为你们这些懒虫被攻陷吗?”大汉高声吼叫着。 “大人请您原谅我们,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会改正的,”士兵不住哀求着,他们知道这个可怕的人的脾气是多么暴躁,这个时候他们只盼着这个人能开恩放过自己“再说大人,会有谁来进攻我们,这里是罗马的首都。” “当然会有,要知道我跟随大人的时候……”大汉习惯的张嘴,听到他的这句话,那几个士兵脸上立时浮现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大人很快就要开始讲他那跟随着皇帝一起出生入死的奇妙经历,而这样一来,最后的结果往往就在他会因为兴奋而忘记自己之前要干什么。 但是,这一次这些士兵却并不走运,就在他们等着君士坦丁堡卫戍将军开口讲他那些故事的时候,法尔哥尼那双鼓出来的眼睛突然看着那些士兵的身后微微一眯,然后他伸手指着远处的海面,瓮声瓮气的问:“你们当中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循着法尔哥尼总是带着污垢的手指方向看去,卫兵们愕然的看到在微波起伏的海面上,一条看上去颇为孤单的木船突异的游弋在海面上。 随着波浪的起伏,木船随意的漂流着,而如果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在船身中间矗立起的桅杆上,正有人影缓慢的攀爬着。 “我想你们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任何人都不能随便靠近的要塞城门,难道你们没看到那里有一条船吗?!”法尔哥尼暴跳如雷的大吼着,他抓起树立在城墙边的一根木棍没头没脑的向着那些士兵的头上打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指着那条船:“去把船上的人给我抓来,也许他们就是些奸细,我要知道他们是受了谁的指使,快去蠢货们!” 法尔哥尼大喊着驱赶那些士兵向塔楼下跑去,接着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不放心的跟着码头跑去,同时嘴里还不住的唠叨着:“如果我自己不去,那些蠢货就别指望他们做成一点事,难道我也要象摩西似的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他一边不住嘀咕,一边迈开步子一路吆喝着让那些已经登上巡逻船的士兵等着他,然后在摇摇晃晃之中艰难的爬上了甲板。 “将军,您不是晕船吗?”一个小队长看着双脚一沾甲板脸色已经发白的法尔哥尼小声问着,当看到这位大人奋力让自己的不至于因为船身摇晃而栽倒在地时,他好心的伸出手去,却立刻遭到了拒绝。 “当初我在凯撒利尔的时候,几乎被人从后背把身体钉在地上,在考雷托尔,一支箭射穿了我的脸颊,还有在耶路撒冷我曾经受过更多的伤,难道这点小小的艰难能妨碍到法尔哥尼老爷?” 新上任的卫戍将军傲慢的瞥了一眼那个小队长,然后就在摇摇晃晃之中勉强走到了船头。 “靠上去,我要看看究竟是居然敢违抗禁令进入君士坦丁堡的禁区,”法尔哥尼大声吼叫着,他随手抓起一根粗大的木棍扛在肩头,那样子大有冲上对方的船之后大肆屠杀的架势。 身后的士兵们有些无奈的相互使着眼神,对于这位据说颇得皇帝宠爱的卫戍将军,罗马人除了感叹他那异乎寻常的力量之外,对于他那野蛮人似的恶习和有时候过于狂热而如同一个疯子般的虔诚,却实在是不以为然。 巡逻船飞快的破开波浪向着那条一直悠闲的漂浮在海上的木船靠去,随着逐渐看的清楚,士兵们已经开始相信这条船并不如法尔哥尼所说的那样是条奸细船,至少它没有在看到他们之后试图逃跑。 相反,那条船正在降下最后一块小横帆,随即士兵们就看到了一个罕见的异景。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正绑在看起来颇为危险的桅杆上,同时她的手里还在不定的鼓捣着什么。 “上帝,我是不是看到桅杆上正绑着一个女人?”法尔哥尼有些疑惑的问着身边同样一脸奇怪的士兵,当看到他们无声的点头时,他的嘴里立刻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那么你们还等着什么,难道不知道今天让你们看到这一切就是上帝为了让你们拯救她吗?” 法尔哥尼一边大叫一边用力向上一跃,几乎跳上船帮的向着船上的士兵发出命令:“立刻冲上去,要知道真正的骑士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解救危难中的小姐和脆弱的人!” 法尔哥尼用如同背诵般的口气大声宣布,同时他手里的粗木棍也在头顶不住晃动,就在对面船上的人们看到气势汹汹的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时,他已经趁着两条船刚刚靠在一起的时候,紧紧抓住对面船的船舷用力一翻,随着重物砸在甲板上和撞到东西发出的一阵混乱的响动,法尔哥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对方的船舷后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两条船上的人都不禁大吃一惊,就在那些罗马士兵立刻慌乱的试图紧跟在将军大人的后面跃上对方甲板时,两条船已经被波浪推得分开,一时间那些士兵只能站在船帮边用不住的呐喊来为刚刚站起来的将军隔船助威了。 “你们当中谁是头?!”被摔得头晕眼花的法尔哥尼摇晃着站起来,他的手里紧攥着那根木棍,同时脚下慌乱的寻找着能站稳的地方。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四周围拢过来好几个“敌人”的危险下勉强抬起头,向着绑在桅杆上的少女大声叫着“不要担心,你已经得救了,只要法尔哥尼老爷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他嘴里说着,同时脚下随着甲板的晃动不住乱动,而他四周的那些敌人则一边低头看着他的脚下,一边发出了一阵阵充满愤怒的喊叫。 这并没有让法尔哥尼感到畏惧,他依然挥舞着手里的木棍,直到一声同样充满愤怒的喊声从他的头顶响起。 “你在干什么!你毁了我的所有努力!” 充满愤怒的少女大声斥责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莽撞大汉,看着自己辛苦准备的那些东西被这个人踩得一塌糊涂,埃洛帕西娅不由气得指着下面的法尔哥尼发出愤怒的呵斥! “你这个蠢货!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把我几天的辛苦都毁了!” “啊,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敢咒骂法尔哥尼老爷!”一时间被骂得怒火中烧的法尔哥尼立刻忘记了四周的那些人,他举起手里的木棍指着那个女人,不过到了这时他才看清楚,那个少女是站在镶嵌在桅杆上的一块很小的木头平台上,而那些捆绑她的绳子,也不过是一圈围拢在她身上的保险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自己可能误会的法尔哥尼为了让自己摆脱尴尬立刻大声质问着,同时他傲慢的挥舞着手里的棍子“你们知道这里是属于君士坦丁堡的禁区吗?” “上帝,我怎么碰到这么个人,”埃洛帕西娅用一种要哭的心情看着已经被法尔哥尼破坏的甲板上那些惊心划下来的一条条的白线,对她来说那些东西实在是太重要,正是由于几天前她与狄奥多在一起时突然触发的奇怪想法,才让她离开了家,甚至冒险站在危险的桅杆上,为的只是证明一个对她来说也许过于疯狂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彻底破坏了,埃洛帕西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再次证明自己的相反,至少她实在找不出多少时候,这片海域能够如同风平浪静,而她所要证明的事物,却又实在不能受到太多风浪的影响。 一阵沮丧让埃洛帕西娅对这个人更加憎恨,她一边命令下面的仆人帮助她小心的从桅杆上下来,一边恶狠狠的瞪着这个看上去就不那么聪明的军人,她憎恨个的眼神是那么明显,以至让法尔哥尼觉得就好像自己撞破了这个少女和情人的幽会般,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是埃洛帕西娅.狄奥多,是北方军区总督狄奥多的妹妹,”埃洛帕西娅愤怒的看着法尔哥尼“如果你认为我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那就把我交给任何可以审判我的人,不过在这之前请把你的脏脚挪开!” “哦……”听到少女的话,法尔哥尼有些笨拙的向旁边蹭了蹭身子,不过随着“砰”的一声撞倒了一个刻满各种花纹的木头圆盘,他看到少女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小姐也许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我可以帮忙……”法尔哥尼小心的说着,这时他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不过错在哪里他却实在不知道。 “谢谢大人,只要你不再给我找麻烦就可以了,”埃洛帕西娅心疼的看着自己一番心血努力在船板上随着从早晨的阳光投影所做下的那些记录被这个人一举破坏的惨象,就在她要张嘴发出一声充满愤怒的呻吟时,她忽然稍微有些呆滞的看向法尔哥尼的身后。 因为少女的眼神,法尔哥尼本能的回头向后看去,伴着一片起伏跌宕的波浪,他立刻看到了一条古怪的海船正逆风向着他们驶来。 让即使是法尔哥尼这种对航海技术并不熟悉人,也为之感到奇怪的速度让那条海船不禁成为了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为之瞩目的焦点。 而那条船就在人们的注视下循着略显崎岖的海岸向着君士坦丁堡军事门前的码头逆风驶去。 “那条船是怎么回事?”埃洛帕西娅不由低声自语。 而法尔哥尼则看着对方船上的旗帜一阵发呆。 “耶路撒冷王旗……” 第一百零八章 八八年(中) 法尔哥尼困惑的看着正在靠岸的那条奇怪的海船。而他身边的埃洛帕西娅却颇为愤怒的盯着他。 看着被这个人彻底破坏的甲板上的那些标记,埃洛帕西娅恼怒的用力拍打了一下身边的桅杆,在同时也充满好奇的看了一眼那条海船之后,她转身向旁边的仆人们吩咐:“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也许是上帝不想让我在今天有一点收获,不过但愿上帝不要再派一个白痴来了。” 埃洛帕西娅的话让法尔哥尼一阵恼火,他气愤的回头瞪着这个看上去异常古怪的少女,看着她指挥着仆人收拾着甲板上的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各种奇怪玩意,他不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耶稣基督,这个女人看起来真是古怪,就想那些传说中的女巫……” 法尔哥尼心里不住的嘀咕着,勇敢的可以面对任何敌人的骑士这时却在不停的划着十字,同时他的心里飞快的闪过异端,魔鬼,女巫和各种稀奇古怪,却全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将军,如果您认为我的行为触犯了你的职责,那么我会接受任何审判,不过我希望你现在离开我的船,因为你给我造成的损失已经足够大。甚至可能比你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失败都要大!”埃洛帕西娅愤怒的指责着,她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心血居然会让这个一个看上去丝毫没有头脑的傻蛋彻底给毁了,看着甲板上依然被他的脏脚踩踏得一片凌乱的那些她辛苦记录下来的线痕,她不由伸手轻轻揉着发痛的额头。 “我想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也许踩在脚下的就是这个世界……”聪慧的少女用一种伤心的眼神望着自己被毁掉的工作,同时嘴里发出喃喃的自语,她相信自己的确抓到了什么,或者说在那天观察夜空时,她觉得似乎已经有一扇通向神秘世界的紧闭大大门为她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为自己心中想到的那些东西感到兴奋,可同时也感到隐约的畏惧。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所猜测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之前千百年来的一切都可能会被推翻的那种可怕局面,但是对什么事物的兴趣却又让她终于在忍耐了好几天之后,下定了决心带着仆人来到海上,因为她知道如果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这个世界真的是在和那些星星一样不停的移动,那么记录下一条正在行进的海船上太阳不停移动的影子的变化,将是最好的能够证明她这种猜想的方法。 而且虽然对其他事物莫不关系,但是埃洛帕西娅也知道自己的那个思想是多么的危险可怕,所以她决定保守这个秘密,甚至不再对一直支持自己的哥哥提起一个字,然后她终于在一个海上难得的风平浪静的好天气里,悄悄的带着仆人登上了这条雇来的木船,开始了她那绝对不能被这个时代所允许的实验。 用沙漏记录下精准的时间,再详细的在甲板上标识下太阳照射在桅杆上投射下来的影子的痕迹,埃洛帕西娅相信自己正在发现一个新的秘密,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向着一个什么样的奇迹慢慢走去。 但是现在一切却都被一个出人意料的莽汉彻底破坏。 随着法尔哥尼如同一块滚动的石头般扑上木船。做为记录时间的沙漏被他撞得砸在地上,简单的做为白天记录太阳位置的向盘被他直接踩成了两半,而那些对埃洛帕西娅来说费尽了心血详细做下标记的痕迹,则已经彻底被这个身上似乎总是臭烘烘的阿拉贡人破坏得面目全非。 看着这一切,埃洛帕西娅开始怀疑上帝似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去触犯那些他不允许自己发现的秘密。 “小姐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也许我会向你道歉,但是我却不能不怀疑你是在做一些基督徒不该做的事!”法尔哥尼的声音无比严厉,虽然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就因为无知,这让他感到一阵不安,同时对于少女那让他不快的态度,他也感到颇为烦恼。 “你是在指责我什么吗?”埃洛帕西娅冷冷的看着法尔哥尼,同时盯着那些终于把两条船紧紧拉在一起,纷纷攀上了甲板的士兵们“你们应该是罗马的士兵,那么你们就应该明白,罗马的自由人只要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是被允许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情的。” “但是如果是违背上帝教义的事情,就绝对不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法尔哥尼这时相信自己已经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他后头看着那些士兵。然后趾高气昂的对面前的少女说“你在视为禁区的地方做的这些事就是被允许的,看看这些东西,真是充满了异教徒的味道。” “将军,她是狄奥多将军的妹妹,”一个认出埃洛帕西娅的士兵低声提醒着“这可能是误会了。” “是将军的妹妹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成为异端,”法尔哥尼愤怒的斥责着手下,同时他回头向盯着他的女孩严厉的说“我是君士坦丁堡的卫戍将军法尔哥尼,是伦格皇帝陛下最忠诚的士兵和虔诚的基督徒,你应该知道追随一位圣子最需要的就是虔诚,而我是最虔诚的。” 用自吹来掩饰对眼前那些古怪东西不安的法尔哥尼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但是当少女向他迈出一步时,他却不知道是因为船身倾斜还是什么原因,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也许你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但是我也是。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如果允许我要离开了,我出来已经很晚了。除非你认为我的确触犯了罗马的某项法令,否则请你们立刻离开我的船。” “也许我该把你交给恩特克劳威尔,而不是你的哥哥。” 当法尔哥尼提到那个名字时,他的眼角里瞥到了那些士兵似乎微微变色的神态,这让他觉得一阵得意,但是当他看到少女脸上的疑惑时,他却又不禁一阵失望。 “我相信罗马军团总主教会知道该怎么对付你这样看起来就十分奇怪的女人的,”法尔哥尼愤愤的说“我真不知道你的哥哥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过至少你不懂得对一位骑士的尊重。” “但是我却懂得一个自由的罗马人是不能被随便逮捕的,”显然被激怒的埃洛帕西娅愤怒的盯视着眼前整整高过她一个头的巨汉“即使是你的皇帝也不能随便因为某个可笑的理由就剥夺他人的自由,这里是罗马!” “难道我的皇帝不是你的皇帝吗?”法尔哥尼盯着埃洛帕西娅的眼睛仔细看着“难道你不承认伦格皇帝同样也是你的皇帝?” 法尔哥尼的询问让埃洛帕西娅不由微微一滞,即便丝毫不关心那些毫无兴趣的事,但是她也已经从哥哥那里知道,这位新近登基的帝国皇帝正在整个君士坦丁堡掀起一个个令人不安的浪潮。而做为北方行省总督的狄奥多显然正受到皇帝的注意。 这令埃洛帕西娅微微感到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给自己的家人惹下了麻烦,而且一想到她正在做的那些事,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某些地方已经触犯了罗马的法令。 即便是在相对宽松的东罗马帝国,埃洛帕西娅的行为也可以算是一种可怕的异端举动了。 一想到这些,少女的额头上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汗水,她看着恶狠狠的盯着她的这个巨汉,在用力蠕动了一下发紧的喉咙之后,小声说:“那当然是我的皇帝,而且我的哥哥也宣誓向他效忠,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们离开,我的确出来的太久了。” “当然小姐,我很愿意看到你安全的回到岸上,”法尔哥尼低声嘟囔着,不过当他看到船上那些古怪东西时,他却又立刻用一种严厉的神态死盯着眼前的少女“不过我认为还是让你的哥哥来一下比较好,要知道你的行为的确让我怀疑是在举行异教徒的某种仪式,这是决定不被允许的,至于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我认为让狄奥多将军来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说着,法尔哥尼根本不再理会埃洛帕西娅发出的愤怒抗议,在几个士兵的帮助下,摇摇晃晃的挣扎着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将军。那的确是狄奥多将军的妹妹,”跟在法尔哥尼身后的小队长不安的解释着“我曾经看到过他们在一起,这件事情如果让狄奥多将军知道了……” “那就太好了,”粗鄙的壮汉回到自己的船上之后,再也顾不得威严的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他一边用力揉着因为用力而发痛的脚心,一边用一种和他的外表很不相称的狡猾神态看着后面拖拽着的那条船“那样,也许皇帝会很高兴的。” 说完,法尔哥尼忽然又转过头去,看着码头上那条已经靠岸的奇怪海船,望着从船上隐约走动的人影。他的嘴里再次发出充满疑惑的自语:“耶路撒冷人?” 经过一路上并不安全的旅行,和饱受辛苦的颠簸之后,走在平坦的烟灰色大理石地面上,踏着从宽阔的台阶上一直铺就下来的猩红的厚绒地毯,再享受到等待时舒适的靠床和精美的饮料,这一切都让刚刚饱经辛劳的旅行者感到了一阵昏昏欲睡的惬意。 不过虽然疲惫在不停的侵袭着身体和意志,但是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却始终把腰身挺得很直的等待着。 而且坐在大主教身边的一个骑士这时已经对摆放在眼前的美食感到的不耐,他有些急躁的站起来,但是却又最终无奈的坐下去,因为他的动作,他身上的薄链甲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的摩擦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如同小孩子在不停的摩擦刚长出来的牙齿。 “亲爱的福涅大人,如果您能安静下来我会十分感谢的,”赫拉克留平静的看着急躁的骑士“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到那位皇帝了,要知道我们毕竟给他带来了他最为关心的消息。” “大主教,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也许还会相信您的推测,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对您的猜测表示怀疑。” 身穿圣殿骑士典型的白色罩袍的福涅无奈的苦笑着,这位在因为杰拉德的死而意外的成为了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骑士,这时已经没有了之前在刚刚登上大团长宝座时的那股兴奋和喜悦,虽然让他自认最终摆脱了玫瑰十字的束缚令他颇为喜悦,而且伴着这将进一年多来圣殿骑士们的努力,骑士团也的确似乎重新迸发出了之前的锐气,但是现在他却总是难免用充满悲观的眼神看待眼前的一切。 “大主教,您应该很清楚,”大团长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的盯着四周,似乎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偷听者“盖伊劫持了贡布雷的父母,而现在的他是罗马皇帝,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个灾难吗?如果他真的象以前一样在意他的父母,那么他早该派去一支军队,所以我相信现在这位皇帝显然已经不可能再象在考雷托尔那样了,现在对他来说最亲近的是他的皇冠,而盖伊那个蠢货,把我们原本应该可以和这位皇帝唯一修好的机会给彻底断送掉了。” “大团长,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赫拉克留有些好笑的看着福涅,然后他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拍打对方的手臂“不要太着急,我知道您希望能得到罗马的帮助而重新夺回耶路撒冷。就因为这个您才冒险和我一起来到这里,不过大团长我认为您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位皇帝没有对他父母被人劫持做出报复而感到沮丧,要知道我们不是刚刚已经知道那个法兰西斯已经出发了吗?” “上帝,如果那个人真的还那么在意他的父母,应该派出的是一支军队而不是一个传教士,”福涅低声抱怨着“我们都知道那对老农兵夫妻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个作为罗马帝国皇帝的儿子,可以说是根本就毫无用处,而一点贡布雷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安危,那么盖伊的好主意就全完了,而且他还彻底惹恼了这位皇帝,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 听着圣殿骑士团打团长的抱怨,赫拉克留也不由陷入了一阵忐忑之中。 在他的心目中,那个曾经在耶路撒冷城头上抵御敌人的圣子的形象始终让他难以忘却,即便是在旁人所不知道的地下迷宫之中,他也能感觉到那个人似乎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似乎这个人总是能够从充满狂热和偏执,甚至歇斯底里的疯狂中寻找到属于理智的那一丝光亮。 而就在这丝理智中,大主教却又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那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东西。 那就是这个人虽然在残忍的时候同样毫不留情,但是他却总是似乎在不让自己走向那真正的野蛮,这曾经让大主教感到十分诧异,因为赫拉克留已经看过太多的人最终堕入了只为了残暴而残暴的可怕地狱之中。 另外,因为对基督的秘密的了解,赫拉克留能够更加清醒的面对一切那种狂热之下的真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得不在心中开始考虑大团长的话。 “如果贡布雷真的已经不再顾忌他的父母,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大主教一想到这些就不禁感到头痛,他当然清楚皇冠对一个人的诱惑有多么巨大,不过同时他也知道,对于一个罗马皇帝来说,耶路撒冷所代表的意义又有多么巨大。 一阵脚步声从房间另一边敞开的门外走廊里传来,随着两位心情忐忑的客人望过去,阿历克斯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虽然早已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两位客人却不得不承认,当他们再次见到他时,这个年轻人给他们的感觉却已经和以前截然不同。 充满了稳健,自信,也同样似乎充斥全身的精力,让这个年轻骑士看上去就如同一头随时对会扑向敌人的猎豹,尽管这和这座豪华奢侈得近乎糟蹋财富的皇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客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位的确是一位真正可以主人放心的骑士。 “帝国宫廷总督,近卫军统帅大人到!” 仆人高声的通报让两位客人的心底不由微微有些异样,那个在耶路撒冷城头上勇敢作战,却从来没有被国王,主教,贵族们注意的年轻骑士,这个时候却已经拥有了一个足以让人为之仰望的崇高地位。 那么他的主人呢?那个曾经创造了无数奇迹,即便是对“奇迹”这个词有着更深理解的赫拉克留都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的年轻人,又会有着什么样的变化呢? 两位客人的心中这时升起了各自不同的疑惑,而迎着他们疑惑的眼神的,是年轻骑士的笑容。 “大人们,很高兴在君士坦丁堡再次见到你们,我相信皇帝也一定很高兴听到你们到来的消息,”阿历克斯恭敬的态度让两位客人感到还算满意“不过很遗憾,陛下这个时候不能接见你们……” 说到这里,年轻的宫廷总督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的笑容:“皇帝陛下正和耶路撒冷女王陛下在一起。” 大概再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赫拉克留和福涅感到意外和沮丧的了,他们愕然的望着阿历克斯,同时一个叫绝望的阴影迅速笼罩在了他们心头。 做为盖伊的使者,赫拉克留虽然对这个把耶路撒冷断送掉的花花公子愤恨不已,但是最终他却还是选择了重新站在这个人的一边,就如同福涅一样,圣殿骑士团最终还是如杰拉德时代一样决定和这位已经丢掉了国家的国王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东征。 他们选择盖伊的原因说起来其实十分简单,那就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盖伊,毕竟还是耶路撒冷正统国王中还拥有着足够实力的一方。 但是,阿历克斯的话却让赫拉克留感到了难掩的失望,虽然对盖伊居然劫持伦格的父母这种无赖般的举动颇为恼火,但是他却依然相信自己的这次出使依然还是能有所收获的,因为他自认自己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伦格对耶路撒冷的关注。 而这个正是让他决定冒险进行这次旅行的主要原因。 但是,阿历克斯的话却让他不由得真的感到了失望,尽管伊莎贝拉和伦格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牵连即使是在远离君士坦丁堡的地方也能有所耳闻,但是当他亲耳天道这个消息时,赫拉克留还是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压力。 “那个人在向我们示威,”福涅愤懑的笑声嘀咕着“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向我们展示他对伊莎贝拉的支持。” “不过也许是一个暗示,”赫拉克留低声苦笑“这位皇帝和我们一样清楚现在的耶路撒冷王冠就如同一个烧红了的铁箍,任何人戴上它都会很不好受的。” 说完,赫拉克留回头向着始终微笑望着他们的阿历克斯稍一点头:“总督,请转告皇帝,我们会在君士坦丁堡等着他的召见,同时也请他不要忘记,他的父母也在等着他的回应。” 主教明显的暗示让阿历克斯忽然脸色一沉,可他还是礼貌的致意而去。 不过,主教大人的这句话,并没有能及时传到伦格那里,当阿历克斯刚刚走到皇帝起居室紧闭的房门外要伸手敲门时,随着一阵躁动,他看到了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的法尔哥尼和恩特克劳威尔。 “我要立刻见到陛下!”法尔哥尼大声喊着“我想我抓到了一个异端!”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九章 八八年(下) 罗马军团总主教。这个之前不论是在罗马还是在任何其他国家的军队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圣职,是伦格在加冕后第一天时授予恩特克劳威尔的。 而且令人注意的是,这位对很多人来说还颇为陌生的“参孙”,出人意料的成为被皇帝晋封的第一人的意外之举,让人们立刻对这个看起来似乎更象个壮实仆役的人不禁关注起来。 没有赫克托尔那近乎冰冷的外表,也没有马克西米安做为一位皇帝秘书的沉稳,甚至没有阿历克斯令人印象深刻的对荣誉的执着,但是当恩特克劳威尔以总主教的身份踏入罗马军团驻君士坦丁堡城外的军营时起,这个人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面就毫不掩饰的深深烙进了所有人的心底。 严厉,无情,虔诚而又拥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机智和对教义的深刻领悟,这一切让这位总主教立刻成为了一个令人瞩目的人物。 特别是当他用一种近乎**却又充满令人无法辩驳的严厉的惩罚了一些对他来说绝对无法忍受的违反教规的行为之后,这位每天都捧着圣经的总主教大人,立刻成为了君士坦丁堡驻守军团中最令人生畏的人物。 同时,这位总主教显然并不只是要把严厉的,可以与以苦行著称的本尼迪克教规相媲美的规矩带给首都军团,在以军团总主教的名义向罗马全境的军团牧师发出召令之后,恩特克劳威尔显然要让这种充满了斯巴达般的精神在整个罗马帝国的军团中变成一团洗涤堕落的火焰! 从很近的地方开始,罗马军团的随军牧师们被召唤到了首都,在总主教大人近乎苛责的要求下,这些虽然自称虔诚。但是一旦和这位大人比较起来就立刻自惭形秽的牧师们,首先开始了面临这位大人教义洗涤的熏陶。 罗马人的堕落在恩特克劳威尔眼中是无法忍耐的,他看不惯这些人居然那么在意自己在祈祷时是不是多走了几步,或者只是把精神都放在所穿的正装是不是符合当时的某种比较流行的教义解释。 一件粗麻布的僧侣袍和一根很普通但是却绝对结实的粗木杖,这就是这位总主教大人的装束,他甚至拒绝了骑马巡视的小小特权,同时还用略带嘲讽的哭泣顺带讥笑了那些总是喜欢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牧师们:“一个人是否能进天堂,并不在他是不是骑了一匹快马。” 这句稍带哲理,可更多的是嘲讽讥笑的话,让这位总主教大人成为了君士坦丁堡军人们议论的焦点,而随后这个参孙做出的事情,又让那些罗马军人看到了令他们为之振奋的一幕。 就在一个略显炎热的下午,这位总主教亲自站在军营的门口,他毫不客气的把一些违反教规公然骑马的牧师从马上毫不客气的拽了下来,甚至在人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个身穿僧侣袍子的苦修者,用他那强而有力的硕大拳头,狠狠的一拳就击倒了一匹因为受了惊吓而向他直冲过来的高大战马! 就是从那一刻起,这个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伦格在罗马军队中的最高宗教代理者的苦修僧侣,俨然成为了令罗马军人们为之敬佩的一位英雄。 但是恩特克劳威尔却显然并不满足与在军队中用他那火焰般的炙热洗涤一切,他用严厉的方法对待那些军人,同样要求那些罗马军人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们的家人。 而当这位总主教向赫克托尔提出要让这位罗马监察大臣建立起一个专门监督那些违反了教规的罗马人时,不止是赫克托尔,甚至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伦格也不由皱起了双眉。 虽然恩特克劳威尔的虔诚在整个教团里是颇为令人信服的,但是即便是伦格也不得不开始注意他那过于狂热的行为,而当他和法尔哥尼凑到一起时。甚至连阿历克斯也不禁感到有些略显不安了。 “我们必须见到陛下,我发誓这是一起很严重的异端行为,而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这个行为还和一位地位崇高,甚至受人尊重的罗马显贵有关!”恩特克劳威尔神色严厉的说。 “我想这个时候打扰陛下并不很明智。”阿历克斯小心的说着,他只知道当自己离开起居室之后,这两扇门就立刻紧闭起来,而做为一位忠诚的宫廷总督,他显然是绝对不能允许在自己的眼皮下面出现令皇帝难堪的冒犯行为的。 “陛下正在会晤耶路撒冷女王陛下,我们都知道这是十分重要的,所以……” “我们必须见到陛下!”法尔哥尼大声咆哮着,当他看到阿历克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时,他先是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嘀咕,然后立刻倔强的挺了挺胸膛“我看到了那个女人,我可以发誓她一定在和撒旦或者其他的什么魔鬼在做交易,她身边的那些东西看起来就是那么邪恶,所以我说她应该受到审判!” “但是如果你再这样喊下去,也许你自己就要成为被审判的人了,”阿历克斯气急败坏的低声呵斥着,他看到一些宫廷侍从好奇的偷偷向这边看来,这让他不由一阵的恼怒。而当他看到其中居然还有皇后身边仆人的身影时,他甚至有一种想要跳起来掐死法尔哥尼的冲动。 而就在皇帝起居室的门口一片喧嚣时,随着一声轻轻的响动,阿历克斯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敞开了。 不论刚才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人们看到的只是衣着整齐的皇帝和神态肃然的女王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情景,当人们看到这一幕时,走廊里立时陷入一阵肃静,仆人们惊慌的各自散开,而正在争吵的几位帝国重臣则沉默的站在门口,等待着皇帝的询问。 “发生了什么?”伦格微微皱着双眉,他知道这些跟随自己的骑士事实上一直无法适应罗马宫廷里的那些繁文缛节,而他也并不希望这些人真的会陷入那些只能令他们逐渐堕落的禁锢之中。 但是虽然如此,外面的吵闹声也实在是太大了,这即使隔着两道房门也能听到的吵闹彻底破坏了房间里两个人的兴致,这就让伦格不由感到一阵的不快,而当他看到站在房门前的那两个如同巨人般的大汉时,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陛下,我相信自己发现了一个危险的异端,”如同炫耀般大声宣布的法尔哥尼丝毫不顾身边阿历克斯的示意,他兴奋的对伦格说着,同时一双肮脏的大手在空中不住挥舞,随着他的嘴巴张合,一阵阵恶臭从残缺的嘴唇间喷发出来,让站在伦格身后的伊莎贝拉不由厌恶的向旁边躲开。 “陛下,那个女人一定是个异端,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看到了她正在用一种邪恶的仪式召唤魔鬼。”法尔哥尼的没有头脑的指控让伦格微微有些发愣,不过当他看到旁边的恩特克劳威尔严厉的眼神时,不由微微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恩特克劳威尔过于狂热的举动让伦格觉得有必要稍微提醒这位总教主,而且他相信之前之所以选择他做为自己在罗马军队中的宗教传道者。固然是为了能够在思想上引领罗马军团最终成为向自己效忠的军队,但是他却绝对没有任何要成立一座宗教审判所的意思。 而恩特克劳威尔那过于狂热的举动却显然有着要向这方面变化的迹象,所以当看到他时,伦格不由得开始认真听起了这两个人的话。 而让四周的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当听到法尔哥尼颇为得意的说那个女人自称是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的妹妹时,一直冷静的皇帝忽然发出了一声颇为意外的惊“咦!” “你说她叫什么?”伦格有些愕然的看着法尔哥尼。 “埃洛帕西娅,陛下,她叫埃洛帕……” “上帝,居然是她?”伦格意外的看着还在不停诉说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的法尔哥尼,随后就在剥尸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伦格已经他的身边穿了过去,随着在走廊里引起的一阵躁动,伦格回头向法尔哥尼命令着:“给我带路,我要去看看这个女人。” 同时,他向远远的站在走廊尽头随时候命的仆人们下达着命令:“去给我准备马车,不,去把比赛弗雷斯牵出来。” 皇帝这出人意料的变化一时间让那个人们不禁一阵错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后,皇帝居然会忽然对她有了兴趣,随后所有人的眼光不由同时看向同样露出意外神色的阿历克斯。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历克斯为无辜的自己奋力辩解,但是从其他人的眼神中,他却看到了明显的不信任。 特别是当他看到伊莎贝拉那带着深意望着他的绿色双眸时。他不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紧张的咕噜。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陛下……” 过于明显的特意解释,让即使以傲慢著称的伊莎贝拉也不由略微有些尴尬,可随即她向着远处已经站在走廊尽头的伦格的背影指了指:“也许你们该赶上去了,我好像看到皇帝已经要离开了。” 看着听到自己的话立刻迅速追着皇帝背影离开的那几个人,伊莎贝尔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她略微沉思随即伸手示意自己的一个女侍走到面前。 “去打听一下北方行省将军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越详细越好。” “遵命陛下,”女侍低声回答着,不过在她刚要离开时,她忽然又回过头。用很低的声音小心的提醒着“陛下,请您进房间去稍微收拾一下,您的肩膀上……”说到这里,女侍用小的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有皇帝留下的吻痕。” 伊莎贝拉相信自己的脸在这一刻显然是一片羞红的,虽然尽量保持沉稳,可她还是有些狼狈的立刻转身退进房间。 而就在她随手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个走廊岔道上微微一闪。 “那个女人,”伊莎贝拉有些疑惑的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好像是玛蒂娜身边的女侍……” 她一边这么略显担忧的想着,一边慢慢走向起居室的深处,当她缓缓躺在一张舒适的靠床上时,伸手抚摸着裸露的肩头上一块可能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明显吻痕,耶路撒冷女王不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轻笑。 随即她的笑容慢慢消失,同时不由自主的低声细语:“那个叫埃洛帕西娅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做为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的繁华和规模是帝国其他地方所无法比拟的,甚至可以说是在整个世界的西方都找不到任何一个能与它相比的城市。 而这种繁华和规模也同样体现在君士坦丁堡的监狱上。 除了令人闻名色变的雷克雷监狱之外,在君士坦丁堡还有着另外两座规模颇大的监狱,而其中建立在老城区,原本是从一座异教神庙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君士坦查监狱,则是整个君士坦丁堡历史上最古老的监狱。 这座由君士坦丁大帝的儿子君士坦查皇帝修建的监狱,以曾经关押过一大批外国人的贵族人质而出名,以至即便到了现在,这里也是关押异教徒和其他国家犯人的重地。 在破坏偶像时代的末期,那些为了信仰而相互清洗的狂热信徒们曾经在这里举行过一次著名的辩论。而辩论的结果,却是当双方正处于白热化的相互驳斥时,一队罗马军团的士兵彻底包围了他们。 随即发生的一切就是为后人知道的所谓最终的“信仰和解”,不过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和解,却是在几百柄雪亮的利剑和锋利长矛的胁迫下签订的无奈和约。 不过君士坦查监狱却也正因为这些过去的陈年旧事,成为了罗马帝国关押异教徒和地方。 虽然与一片黑暗的欧洲相比,罗马显得更加宽容,但是这里却依然是异教徒的噩梦和地狱,而从这里能够活着走出来的人,并不比雷克雷监狱多多少。 狄奥多是在派人出去寻找了许久之后才听到了那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当他听说埃洛帕西娅居然被人关进了君士坦查监狱时,狄奥多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妹妹终于惹下了大祸。 实际上狄奥多比任何人都更为了解埃洛帕西娅,所以虽然他依照埃洛帕西娅的要求,为她建立了那座位于自己住宅后面小山上的天象台。但是他却从来不认为那是一个好地方。 而且他有时候也实在有些畏惧埃洛帕西娅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当他一想起就在几天前在天象台上埃洛帕西娅对他说的,关于大地可能在动的古怪想法之后,一阵畏惧让这位行省将军不由伸手在胸前画起了十字:“上帝呀,保佑埃洛帕西娅不要惹出什么大祸来。” 同时,狄奥多立刻向君士坦查监狱奔去,虽然他从来没有进入过这座监狱,但是关于当初破坏偶像运动的那次用鲜血换取来的和解,经过了多年之后依然还是有些谣言流传了下来。 所以在人们的传说中,尽管已经事隔几百年,但是那座监狱里依然还不时能够听到一阵阵当初遇难者临死前的凄惨哀号,也能看到他们不时出现在那座可怕监狱里的孤寂幽灵。 不过狄奥多虽然很快感到了君士坦查监狱,但是却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当他看到监狱外守卫的那些近卫军时,踌躇和不安立刻让他的心不由紧紧的一缩。 他知道近卫军的出现就意味着现在在那座监狱里的,是罗马帝国的皇帝,而即便是再乐观的人这个时候也不会认为皇帝会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会和埃洛帕西娅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皇帝要接着这个机会铲除自己? 当这个念头在狄奥多心头一闪而过时,他甚至有种想立刻逃出君士坦丁堡,一路逃回北方行省的冲动。 他相信自己如果回到北方,他还是能够安全的,多年来在北方军区的经营让他拥有着一支足以保护自己的军队,虽然不可能整个军区都会跟随他,但是狄奥多还是相信自己不会落到更糟糕的境地。 但是,他最终放弃了这个看起来颇为诱人的想法。 他知道如果皇帝这个时候真的已经产生了要借着埃洛帕西娅的借口铲除自己,那么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应该已经没有了自己能够逃出去的机会,他相信那个令人不安的赫克托尔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逃出首都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罗马监察大臣本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正在不远处一个石廊下默默的盯着自己。 狄奥多觉得自己走出的那几步几乎就好像是永远也无法走完那么遥远,在赫克托尔没有任何表情的透明瞳孔的注视下,他缓缓的穿过不宽的石头街道,来到了原本做为探视犯人的亲属们等待休息的石廊下。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大人,”狄奥多随口打着招呼,同时当他看到白化病人那看起来略显单薄的身子时,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同时小心的巡视着赫克托尔身旁的情景,他这时忽然有一种想要劫持这个人疯狂想法。 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目标的赫克托尔始终好像戴着一张面具的脸上,这时很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 看到狄奥多向他打招呼,赫克托尔微微鞠躬算是回礼,然后他压低声音有些好奇的询问着:“总督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您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如果说之前被皇帝问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能有意思遐想,那么现在听到这个问题,狄奥多只能感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令人绝望的未来。 不过做为罗马将军的尊严让他不能回避,更不能畏惧,在白化病人审视般的注视下,狄奥多平静的点了点头。 “是的大人,我想您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埃洛帕西娅是我的妹妹,是我母亲和他第二个丈夫的孩子,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很爱她,就和爱自己的同胞姐妹一样。” “你很爱你的妹妹,而她的容貌据说十分美丽,”赫克托尔审视着这位将军,在略一沉吟之后,他沉沉的开口质问:“所以你安排了这一切是吗?” “安排什么?”狄奥多有些疑惑的看着赫克托尔,虽然他并不很了解这个有些可怕的白化病人,但是他却知道这个人似乎没有必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和自己纠缠。 “告诉我,是不是你安排让皇帝看到你那个美丽的妹妹,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成功了,”赫克托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懊恼“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很厉害,要知道我还从没见过皇帝会对一个女人有着这么大的兴趣,他只是第一次见到你的妹妹,可是现在居然陪着她一起站在君士坦查监狱最高的塔楼顶子上聊天,而按照他自己之前的安排,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另外一个地方。” “等等,等等!”狄奥多在开始有些疑惑之后伸手拦住了赫克托尔“请原谅我打断你的话大人,不过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告诉我,皇帝这个时候正和我妹妹单独一起在这座监狱的某个塔楼上?” 看着一脸意外的将军,赫克托尔无声的点了点头,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听说的一切是什么巧合,特别是当他从恩特克劳威尔那里听说,皇帝在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之后立刻来见她时,他就不由得开始为这是不是一个事先安排好的,引皇帝的陷阱而思索不已。 特别是当他听说那个奇怪的少女的哥哥居然是即将要在今年第一个开始实行新兵制的北方行省时,赫克托尔不由坚信自己那灵敏的猎犬般的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过狄奥多却显然并不愿意满足监察大臣大人的刺探欲望,他用恳请的语气要求立刻见到皇帝,同时在监察大臣怀疑的眼神中,他同样隐约流露出对皇帝的怀疑。 “让埃洛帕西娅单独一个可能会对她的美貌产生绮想的男人在一起同样不明智,即使这个人是皇帝。” 狄奥多表示出的对皇帝的质疑让赫克托尔忽然意识到,即便这的确是个圈套,也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展下去。 于是他立刻邀请想要保护妹妹的哥哥一起走向被近卫兵守卫得颇为森严的监狱塔楼,同时他的心中这时已经开始盘算,一旦上面那两个人真的做出什么出乎所以人意料的事,自己又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挽救这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通向塔楼的楼梯一直向上,似乎永远走不完似的。当他们两个人终于走到楼梯尽头,要迈上通向外面的天台时,他们听到了一阵不要说是狄奥多,即使是赫克托尔也很少听到的伦格的兴奋笑声。 随即,一个似乎有些懊恼,又颇为倔强的年轻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相信你一定错了!”埃洛帕西娅几乎要用手里的小木棍去敲眼前这个让她生气的年轻人的头“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我们的世界正在不停的旋转,那么我们所有人除非不停的走动,否则早就被甩到了后面,而且虽然我相信大地在动,但是我却难以相信如你所说的,我们居然是在和那些星星一起走,要知道我看到的所有的星星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在走,如果我们也在那样走,我们看到的星星应该不是向后,而是一直和我们一起向前!” 说到这里,埃洛帕西娅得意的哈哈笑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眼前不停晃动: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我却不相信你能回答我的这些问题。要知道我虽然也有疑问,但是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我发现英仙座在不同时间的变化就只有一个理由解释,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 “小姐我相信我能解释你的这个想法,而时间就是今年晚些时候。”伦格微笑着说。 “今年?”埃洛帕西娅满脸疑惑。 “对,一一八八年,”伦格的声音饱含深意“我会和你们兄妹一起去北方行省,在那里我会证明这一切。” “你和我们一起去北方行省?为什么?你是谁?对了,你怎么能自由进入我的牢房的?” 埃洛帕西娅一连串的问题让塔楼另外两个人不由有些发愣,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位险些就可以碰触到世界真相的天才少女,居然这么长时间都忘了问这些最简单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章 开始奔腾的战车 法尔哥尼和恩特克劳威尔直挺挺的站在皇帝起居室外的走廊里。这两个人和一个人站在那里已经颇为引人瞩目的大汉同时出现的情景,足以引起整座宫殿中人们的注意。 同时,随着那些总是不停打听着各种消息的仆人的大肆渲染,很多人这时已经知道了皇帝在听到某位小姐的名字之后立刻离开,然后他居然不顾自己身份的进入了君士坦查监狱,然后亲自把那位据说十分古怪的狄奥多家的女孩接进了皇宫。 这样的谣言足以让任何一个缺乏好奇心的人为之产生联想。 而当人们听说,为了那个女孩,罗马军团总主教和君士坦丁堡卫戍将军居然同时用沉默来表示反对时,各种各样的谣言也就立刻如长了翅膀般向着全城的各个角落散播出去。 对于罗马皇帝的风流韵事,君士坦丁堡人更多的是当成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予以谈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知道这些谣言背后所隐藏的东西。 在皇帝决定重新修撰帝国法典的时候,在据说要恢复古老的,可能会对很多人产生巨大影响的,被冠以议团名义的特里布斯会议的时候,在到处正在沸沸扬扬的议论,罗马即将废除几百年来支撑罗马根基的农兵塞姆制的时候,皇帝却忽然出人意外的与一位帝国军区总督的妹妹之间传出了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传闻,这让君士坦丁堡人不得不猜测着,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当人们听说,那位军区总督将军也同时被皇帝邀请进了他的起居室之后,不论是在皇宫中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四处传播的大臣仆役。还是津津有味添枝加叶的普通平民,他们都不由得相信,罗马可能很快再次出现一个令人瞩目的新的权贵。 不过人们显然并不知道,就在那间起居室里,一场小小的争论正在进行着。 “不,陛下,我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提议,即使这是您提出来的!”狄奥多有些愤慨的看着坐在椅子里的皇帝,根据之前他所听到的那些谣传,他相信就在这个房间里,皇帝一定和他的情妇们有过令人羡慕的短暂独处,而这就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皇帝对他提出来的那些条件。 “陛下,狄奥多家曾经出现过很多罗马将军,甚至出现过一位执政官和好几位元老,我们的家族是古老而受到尊重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接受您的条件,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妹妹成为您的情妇,尽管我知道这的确是对她的赏识和恩典。” 罗马将军似乎因为被侮辱而涨得通红的脸上看起来一片愤慨,而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在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一尊大理石雕像的赫克托尔,则如同完全沉浸在那件艺术品的精湛技艺中似的,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伦格稍显无奈的轻咳一声,当他看到连坐在罗马将军身边的那个少女也用一种颇为愤慨的眼神看着他时,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些传说中依仗权势的恶少般,让人觉得憎恨和厌恶。 “将军,我想你是误会了,”当狄奥多慷慨陈词之后,伦格才微带苦笑的解释着。他知道虽然和东方那种对女性极端的歧视和严酷的禁锢不同,但是多年来的偏见和习俗,还是让人觉得他所提出的条件,的确有些过于出人意料和难以接受。 “将军,我向你提出要向埃洛帕西娅提供一笔金钱的目的,绝对和你想象的不同,而且我相信如果你仔细听取我的建议,那么你会发现这对你和你的家族来说,将是一个足以令你们自豪的光荣。” 说着伦格从椅子里站起来缓缓走到埃洛帕西娅面前,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如果你愿意,我会向你提供一笔可观的款项,你可以完全自由的支配这些钱去完成你喜欢的那些爱好,或者说是去实现你心目中的那些梦想。” 伦格的话让埃洛帕西娅开始还有些愤怒的脸上逐渐平静下来,接着她疑惑的问:“陛下,您所说的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是否包括我可以用您给的这些钱为自己建起一所更大的天象台?或者是我可以自由的去买我所需要的那些东西,甚至是一些,被教规所禁止的东西?” “当然,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可以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条件,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你获得的那些成绩毫无保留的与我,或者说是与君士坦丁堡大学一起分享。” “哦,上帝我听到的是真的?”埃洛帕西娅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她回头向狄奥多发出了兴奋的低呼“弗勒里你知道我一直想建起一座足够大的天象台,还有我一直想得到那些异教徒编写的各种文献,我知道这些东西让你为难,可现在我已经能得到她们了。” “埃洛帕西娅,你冷静一下,”狄奥多有些不安的平复着妹妹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些失去理智的情绪“这里只有我有资格能决定你是否该得到这些东西,要知道迄今为止我还是你的保护人。” 说完狄奥多转身向伦格略微鞠躬,然后脸上浮现着一丝疑惑的低声询问:“陛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要用一笔金钱换取我妹妹的智慧?” 听到如此简单明了的询问,伦格不能不承认这位罗马将军的确颇为敏锐,而且从他所知道的这位将军对自己妹妹那种近乎娇惯和纵容的态度上,他相信自己还是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回复的。 “将军,你说的很多,我想你一定知道你的妹妹十分聪明,但是你却肯定不知道她究竟有多聪明,或者说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将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伦格对狄奥多耐心的解释着,他当然不能告诉这位罗马贵族,正是他这个天才妹妹在天文学上的不懈研究,一种在不久之后就被萨拉森人予以完善,用于航海的三角定位法,将会让阿拉伯人的航海技术产生巨大的飞跃,而也正是这种后来被十字军带回欧洲的定位法,启迪了那些对海洋有着无限遐思的欧洲航海冒险家,并帮助他们最终在几个世纪后,迈入了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 而眼前这个启迪了这一切的少女。却并没有因为她那天才般的头脑而得到应有的荣誉和应有的幸福。 在这个充满阴郁和男权至上的中世纪,埃洛帕西娅.狄奥多固然因为有一个后来的皇帝哥哥而没有因为她那些异想天开而受到可怕的宗教迫害,但是这样一位异乎寻常的女性还是让她四周的人感到不安和恼怒。 在被有意无意的孤立之中,这个原本性格开朗的少女逐渐变得孤僻起来,她离群索居,把自己完全沉浸在了对知识和谜团的探索之中,甚至到了后来按照她的哥哥的意愿,她被送进了修道院成为了一个上帝的新娘之后,她依然还是执着于自己的理想,但是正如同上帝似乎总是吝与让世人得到天才一样,一场可怕的疾病忽然袭击了这位拥有着非凡智慧的女性,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就病倒,而随着死神最终夺走了她的生命,她那些原本可以更加深入,甚至可能会让她成为早期中世纪的伽利略的研究,就此戛然而止,而那时候她才不不到三十岁。 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如夜空般璀璨夺目的双眸的少女,伦格在暗暗为她的命运叹息的同时,也不由暗暗诧异于她的美貌。 尽管按照罗马人的眼光看来,埃洛帕西娅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瘦弱了,但是伦格却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总是无比充沛的精力和活泼的影子。 他甚至觉得这个少女在有些地方和阿赛琳颇为相像,她们都是那么显得特立独行而又有着自己坚定的信念,而埃洛帕西娅却又和阿赛琳有着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也许是因为兴趣的原因。这位少女似乎并不是很擅长交际,或者说也正是因为这些,让她原来的命运最终因为无法和身边的人共处而最终令她离人们越来越远,但是当这个少女思考或者是为了感兴趣的问题而与人辩论的时候,伦格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那种罕见的智慧,那是这个时代所颇为稀少甚至弥足珍贵的东西,是一种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对知识的追求和探索的宝贵精神。 “埃洛帕西娅小姐,不知道你是不是会答应我提出的这些建议呢?”伦格站在少女面前,低头看着因为激动而显得脸色红晕的女孩,同时他的心底里暗暗好奇,他始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少女会对自然科学有着那么浓厚的兴趣,以至在后世的记述中,这位后来的尼西亚公主因此孤寂一身,终生未嫁。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埃洛帕西娅似乎颇为疑惑的歪起了头,她先是看看自己的哥哥,然后抬头看了看这个让她觉得颇为奇怪,和她心目中想象的截然不同的年轻皇帝,然后她用一种略显沮丧的口气说“我也许应该答应,不过我想我还有一个条件。” 埃洛帕西娅的话让伦格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兴趣,他不知道这个他所知道的一生几乎都贡献给了自然科学的女性究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而随着狄奥多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露出焦虑的神色,连一直沉默的赫克托尔都不由转过了头,颇为好奇的望着坐在椅子里,第一次显得局促不安的少女。 “我所学到的那些知识并不完善,甚至有些东西都只是我的猜测,”这时的埃洛帕西娅的神色渐渐地摆脱了不安,但是接踵而来的则是一种近乎激动的热情“我知道君士坦丁堡大学图书馆里有各种书籍,虽然其中一些……”她停了一下,可接着还是勇敢的继续说下去“是以前多神教时代,甚至是异教徒编写的,但是我相信里面也一定有着一些能对我起到帮助的重要书籍,所以我请求您能允许我进入君士坦丁堡图书馆去亲眼看到那些书!” “埃洛帕西娅!” 狄奥多严厉的声音立刻响起,他用一种懊恼的神色盯着女孩,这个一直颇为袒护妹妹的罗马将军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狄奥多出人意料的情绪让伦格稍稍微有些意外,就在他看着少女脸上露出的一丝同样颇为愤慨的神色皱眉寻思时,赫克托尔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低声提醒:“陛下,按照多年来的习俗,君士坦丁堡大学是不允许女人进入的。” 伦格微微有些意外的张了张嘴,他看着狄奥多脸上懊恼的神色知道这位罗马将军正在为自己妹妹那异乎寻常的要求感到难堪,同时当他看到连赫克托尔也用一种异常的眼神望着这个少女时,他不得不为这个时代女性地位的低贱感到悲哀。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玛蒂娜的皇后荣光令人仰慕,伊莎贝拉的女王威严令人局促不安,而阿赛琳那异于寻常的狂野则让人畏惧而又痴迷,但是即使这样,也掩饰不了这个时代女性地位的底下。 即便是如埃洛帕西娅这样出身高贵。甚至最后成为了公主的贵族女性,也摆脱不了这种命运。 而即便是玛蒂娜,如果不是后来那如奇迹般的改变,她的命运也肯定是无比凄惨的。 伦格暗暗发出感叹,然后在狄奥多不安的注视中向埃洛帕西娅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做为罗马皇帝我还是有赋予你这个特权的权力的,”伦格微笑着向少女伸出了手,就在旁边的两个男人露出错愕的神态时,他轻轻牵起了埃洛帕西娅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的双手“以罗马皇帝的名义,我授予你可以自由出入君士坦丁堡大学的资格,同时我承认你做为一个罗马学者的身份。” 说着,伦格轻轻举起埃洛帕西娅柔嫩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亲吻:“请接受我对你的敬意,你让我看到了上帝对罗马的厚爱,因为现在就有一位密瓦涅女神(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站在我们面前。” 皇帝的话让埃洛帕西娅激动得几乎欢叫起来,无论是罕见的珠宝还是昂贵的绸缎,都不曾打动的心灵在这一刻荡漾起了难以抑制的波澜,她急促的呼吸着,当她想象着自己站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图书馆那庞大的椭圆书库中的情景时,一阵难以遏制的激动让她忽然向前一冲,就在旁边的几个男人刚刚张开嘴巴时,她已经把嘴唇紧紧贴在年轻皇帝的右胸上,亲吻了下去。 “谢谢您我的陛下,谢谢您!”随即,她立刻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忽然向后一跳,神情激动的低声说着。 “陛下,请原谅我的妹妹,”狄奥多不安的低声向皇帝请求着“她太激动了,对她来说君士坦丁堡图书馆就如同圣地一样神圣,请原谅我这么比喻,不过这的确是她最大的渴望,所有请您原谅她对您的失礼。” “能让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姐亲吻应该说是我的荣幸,”伦格呵呵笑着,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女居然用如此古老的罗马人对皇帝的礼仪回报自己给予她的特权,这不由让他再次对这个少女感到一丝意外“不过现在我想你们一定已经很累了,而且我相信就在这扇门的外面,另外一个麻烦应该还在等着我呢。” 听到皇帝的话,刚刚还处于兴奋中的埃洛帕西娅不由微微不安起来,而且到了这时她又不禁想起了哥哥之前问过她的那个问题:皇帝是怎么知道她的呢? 不过看着皇帝这颇为明显的示意,狄奥多兄妹只好再次收起一直让他们感到困惑不解的疑问,在向着皇帝行礼告退之后,两位狄奥多恭敬的退出了已经敞开的起居室的房门。 而在走廊里如两根巨大的盐柱般矗立不动的那两个人,则用严厉的眼神盯视着在罗马将军的护卫下,匆匆离开的那个少女。 “难道异端就这样逃脱了惩罚,还是那个女人真的诱惑了皇帝?”法尔哥尼毫不客气的质问着。 他的话不禁让恩特克劳威尔暗暗皱眉,如果说他和旁边的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么就是他不但拥有着强壮的体魄,同样有着法尔哥尼所欠缺的缜密头脑。 看着离开的埃洛帕西娅的背影,恩特克劳威尔未尝没有和法尔哥尼相同的想法,但是他却知道这些疑问绝对不能由自己的嘴里吐出,可是这却也让他觉得更为烦恼。 “闭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在质疑一位圣子吗?”他低声喝止法尔哥尼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的质疑,同时双眼在走廊里不住扫视着。 就在两个巨汉低声议论的时候,随着阿历克斯飞快的向他们两个人招手示意,还没有关闭房门的起居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们两个人进来!” 伴着走进起居室,两个巨汉立刻看到了站在房间中间的伦格,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皇帝脸色这时显得颇为严厉。 当看到自己的两个亲信时,伦格立刻示意法尔哥尼走到自己扑在桌子上的地图旁边:“法尔哥尼,我要你告诉我你是在禁区的什么地方看到刚才那位小姐的,”说着他回头向恩特克劳威尔沉声说“我想你应该约见一下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因为我要在北方行省开始实行新的军制,而我要你做的,就是要让罗马军团把我的命令做为上帝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予以服从。” 听到皇帝的话,两个之前还颇为疑惑的巨汉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相信自己所熟悉的皇帝显然没有任何变化。 而这时伦格已经回头向赫克托尔开口:“我要得到关于北方行省的一切消息,不论是他们的将军还是行省官员,我只想知道他们当中有谁是应该受到帝国法律的惩罚,而又是罪有应得的。” “遵命我的陛下。”帝国监察大臣苍白的脸上忽的闪过一丝红晕,然后他声调冷淡的鞠躬回答。 “至于你阿历克斯,”伦格几乎是间不容歇的连续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发布着命令“我要你去向赫拉克留说,如果盖伊想要得到的我原谅,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释放我的父母,否则他将面临来自罗马皇帝的愤怒。” 说到这里,伦格的手忽然在眼前的地图上用力一按,随着桌子上发出的一声沉闷的闷响,所有人听到了皇帝蕴藏着怒火的声音:“君士坦丁堡军事门和它的码头,是帝国首都最重要的门户,它们不但关系着驻守在金角湾里的罗马舰队的安全,而且更关系着整座城市的安危。但是法尔哥尼居然是在那片海域上发现的埃洛帕西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谓牢不可破的君士坦丁堡的防御如同虚设!” 伦格最后几乎如同咆哮般的声音在起居室里回荡,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些重臣好像颇为意外的神色时,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伸出两臂,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 “我的朋友们,你们认为我在干什么?是不是认为我对那位贵族小姐太过友善,甚至已经完全沉浸在她的美貌之中了?” 看着虽然沉默却无疑默认的几张脸,伦格微微摇头笑了起来:“我无法向你们解释那位贵族小姐对我有多么重要,或者应该说是对罗马有多么重要,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她的确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巨大财富,这是上帝告诉我的,是上帝对我和对整个罗马的眷顾才让我找到了她。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罗马这辆已经陈旧的战车尽快奔跑起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保上帝赐予的这笔财富不至于被浪费掉。” 说到这里,伦格用严厉的眼神扫视的眼前这几个罗马重臣:“我只要你们记住一切为了我,一切为了罗马!” 短暂而惬意的时光随着秋天的恍惚而过当然无存,当人们还在为罗马即将开始的修撰法典的壮举而争论不休时,一大批从帝国各个地方征召来的学者已经开始陆续向着君士坦丁堡大学云集而来。 同时,按照两位皇帝的命令,关于以扩充各个行省的代表权为主的罗马元老院会议也在频繁的召开着。 同时随着从色雷斯而来的,与之前任何罗马军团形式都截然不同的护圣军相续进入位于金角湾边的城堡,一支以前从没出现过的奇怪部队也随着秋天那萧瑟天气的到来,已经初具规模。 这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军队,异常健壮的士兵,恐怖得令人胆寒的装备,丰厚而让人羡慕的军饷,和同样看过之后不禁让旁观者为之畏惧的残酷训练,这一切都让位于金角湾军港中的这支奇怪的军队,成为了让罗马军人深深关注的一群。 同时,当一面绣着一只紧握十字架图案的军旗插上军营城墙时,这支军队那颇为奇怪的名字也随即为所有人所知……海军骑士军团。 而在另一方面,罗马人感受到了来自那些威尼斯人的银行和他们的贸易所带来的新的变化。 商人们显然更愿意和内陆那些当地的罗马人做生意了,他们把自己带来的商品不厌其烦的介绍给那些拥有着足够财富,却因为之前的禁令而无法和他们直接接触的内陆人,同时当他们获得了巨大的回报的同时,一笔笔数目可观的黄金立刻进入了法兰克亚银行的金库之中。 而在君士坦丁堡中最出人意料的话题,则是那位北方军区将军的妹妹那令人嫉妒的“得宠”。 在谣言中,这位美丽但是性格怪癖的贵族小姐显然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她总是被皇帝邀请进皇宫,然后很久之后才会出来。 而根据一些传言,皇帝对这个女孩的痴迷甚至让他毫不吝啬的送给了她一座当初原本属于艾萨克,位于君士坦丁堡城外海峡峭壁上的城堡。 而这些消息,议论最多的,则是从一个叫安图维索的诗人编写的那些短剧当中流传出来的。 这位诗人显然在君士坦丁堡里颇为吃香,这固然是因为人们的确喜欢他那充满了讥讽嘲弄的戏剧,更是因为他编的短剧和那些正在发生的大事,已经被他编撰成了一本本的小册子,在整个城市里到处流传。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们在议论纷纷的同时,也看到了罗马正在如伦格所说的,开始逐渐摆脱陈旧腐朽的禁锢,如同一架获得了新生的战车般,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奔跑! 这一切都让罗马人为之自傲,而另一个消息则让他们更加翘首以盼,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别 皇帝的孩子即将诞生的消息。一时间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做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个话题让人们再次对皇帝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而伴随着这个话题的,是另外一位和皇帝关系密切的高贵女性出人意料的举动。 从进入深秋,也就是随着玛蒂娜怀孕的日子越来越久,之前一直和伦格关系密切的伊莎贝拉也越来越成为人们关注的目标。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经常和这位女王一起相处到很晚的时候,而更多的时间里他们都是耐人寻味的独处。 这让人们相信皇帝和这位女王之间肯定有着足以能令人遐想连篇的关系。 而随着赫拉克留的到来,伊莎贝拉更是为人们所关注。 皇帝的父母被盖伊劫持的事实让很多人相信,帝国与那个已经失去了国家,变成了到处流浪的国王之间,肯定会爆发一场激烈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无疑就是做为耶路撒冷宝座最有力的竞争者伊莎贝拉,而做为和两任罗马皇帝都有着扯不清关系的一位女性,很多君士坦丁堡人早已经暗暗把这位女王和那些靠出卖肉体赚钱的女人相提并论,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女人的主顾可以是能够付钱的任何人,而这位女王的主顾却只是罗马皇帝。 所以当人们为那位正在日益经受着怀孕煎熬的皇后鸣不平的同时,也对这位女王投以异样的眼神的时候,突然听说到这位女王即将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消息,人们不禁感到大出意料。 在盖伊的使者到来的时候突然离开的行为,一时间让很多人对伊莎贝拉的举动猜测不已,而随着皇帝决定在进入冬天,也就是他的妻子临盆生产之前远赴北方。一时间各种谣言立刻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里沸沸扬扬起来。 人们坚信女王是要在其他地方和皇帝一起渡过他们自己的甜蜜时光的,同时他们也在悄悄议论,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年轻的皇后和那位令人生畏的塞浦路斯女子爵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事实上,当伦格向玛蒂娜说出即将暂时离开她而赶赴北方行省时,已经因为怀孕而变得慵懒的玛蒂娜,立刻用一种充满抱怨的眼神看着丈夫,在听着伦格的解释过了好久之后,她果然如很多人猜想的那样,最终低声问着:“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伊莎贝拉恰恰也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君士坦丁堡呢?” 看着妻子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发出的疑问,伦格不禁暗暗有些好笑,他伸手在玛蒂娜的头顶上微微揉动着,那样子不像是在安慰妻子,却更像是在逗弄一个孩子。 “我想你一定忍耐了很久才问出来的,这说明我的小妻子的确已经学会了仔细思考。” “如果你是在暗示我之前一直是个傻蛋,我会很生气的,”玛蒂娜有些不快的盯着丈夫,然后在伦格笑吟吟的注视下,终于低声问“告诉我伦格,你为什么要那么简单的拒绝盖伊呢?难道你不希望你的父母尽快回来吗?还有伊莎贝拉的突然离去是不是和这个都有关系呢?” 听着妻子的疑问,伦格再次伸出手,却在中途被有些嗔怪的玛蒂娜一把抓住,然后她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好好感觉你的孩子,他就要出生了,这可是你帝国的继承人。” 伦格温柔的轻轻在妻子鼓胀的肚皮上缓慢滑动着。同时他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玛蒂娜你要知道盖伊在这个时候依然敢于冒着可能会让我对他发动战争的危险劫持我的父母,就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我绝对不会贸然行事,特别是当这其中牵扯到异教徒和圣地的时候,他认为我一定会因为这一切的顾忌而不得不和他用谈判来解决。而不论谈判的结果如何,盖伊至少能保证我因为顾忌而不能给予伊莎贝拉各种帮助,一旦那样,盖伊就要比伊莎贝拉有利的多,至少现在的他手里还是有一些足够归他使用的军队的。” “那么你真的不会给她帮助吗?虽然我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想你绝对不会这么做,”玛蒂娜有些不快的半靠在靠床上闷闷不乐的说“你怎么会让你心爱的女人单独面对那个盖伊呢,而且你自己难道不是也一直盼望着能得到耶路撒冷的王冠吗?” 听到妻子很随便的就说出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伦格只能把她这种天生的对政治的机敏看成是来自那古老血脉的延续,而随着他小心的伏身轻拥妻子低声细语,玛蒂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一定要在我生产之前回来,而且还会给我的孩子带来一份最大的礼物?” “当然,虽然也许我不会把耶路撒冷的王冠戴在我们的孩子头上,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愿意看到另一顶王冠成为罗马皇冠上的点缀。” “你是说东方的法兰克人之王的王冠吗?”玛蒂娜饶有情趣的望着丈夫,然后她伸出微微显胖的小手食指,沿着伦格的额头微微向下,划过他典型的希腊人的挺直鼻梁。然后落在了伦格的嘴唇上“你要让拥有那顶王冠的人成为向罗马效忠的国王,所以为了这个,你要去和那个寡妇一起离开,对吗?” “也许是这样,”伦格无奈的苦笑着,他知道无论如何对于玛蒂娜来说,都只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不过看着玛蒂娜眼中隐藏的那一阵阵的兴奋,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同样对他许诺的那顶王冠兴趣盎然“那么你还会为了这个不肯喝我让御厨给你准备的那些汤吗?” 听到伦格的话,玛蒂娜脸上露出了骄纵的神色,她把头在伦格的怀里略微扭动了几下之后,撒娇似的说:“不过伦格,那些汤味道的确很不好,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些做法。” “可是那些东西的确对你有好处。”伦格低声哄着骄纵的小妻子,同时嘴角上不由挂起一丝笑意, 玛蒂娜当然不会知道,那些被她称为难喝的味道古怪的汤,其实是来自另一位足以能够引起她警惕的年轻女性的调配手艺。 当深秋的冷风吹过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海面上时,颇为失落或者更应该说是失望的赫拉克留,则以一种和他面对的海啸萧瑟的季节相互呼应的失落心情,面对着皇帝即将到北方行省巡视的消息。 看着四周的罗马人紧张而充满兴奋的神态,已经失去了自己教堂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只能无奈的表示出他的遗憾和失望。 在来之前,赫拉克留曾经幻想过也许依仗着之前曾经共同分享的巨大秘密,伦格会用一种如同对待老朋友般的热情接见自己,或者至少看在他们带来了关于他父母的消息而见见他们。 但是现实的结果却完全出乎大主教的意想,他怎么也没料到,伦格会用那样一种冷淡对待他们。 除了各种应有的待遇,他们得不到任何关于皇帝对他们此行的态度甚至哪怕一点点的暗示,而那些和他们见面的罗马官员那种礼貌却明显疏远的态度。更是让他们无法把握住这位皇帝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而就在他们为此烦恼的时候,伦格即将北巡的消息则让赫拉克留相信自己此行已经彻底失败了。 而这个失败的根源,则完全来自那个一意孤行甚至是莽撞愚蠢的盖伊的异想天开。 “也许贡布雷正如盖伊说的那样因为顾忌而不会对他发动战争,但是他幻想着能靠这个威胁他想法也实在太愚蠢了,难道贡布雷会为了他那对愚蠢的乡下父母放弃一顶圣地的王冠吗?” 福涅的话让赫拉克留感到更加烦躁不安,也就是在这种忐忑的烦躁猜测之中,他看到了一支由金角湾中出来的庞大舰队,正沿着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海岸浩浩荡荡的行驶而过。 “塞浦路斯人,贡布雷情妇的舰队。”福涅有些嫉妒而轻蔑的撇了撇嘴唇,这位不论是气度还是威严都明显无法与他的前任杰拉德相比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这时只能用这种诋毁的方式,来宣泄他心中的不满。 “不过他们的确强大,至少塞浦路斯人现在已经是整个东地中海的主人?”赫拉克留透着羡慕的说着,而当他看到与塞浦路斯的马蹄铁旗帜一起在船头桅杆上飘扬的一面鲍德温家族的王旗时,他的脸上霎时变得难看起来“那是伊莎贝拉的旗帜,她这是要去哪儿?” 伊莎贝拉神色冷漠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阿赛琳,说起来这还是自此那次已经享誉整个基督世界的决斗之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这让她们不由想起了许久之前在海上的那次遭遇。 不过和那次不同的是,现在的两个人都不得不承认她们都已经变成了失败者。 她们不但败给了一个才不到十六岁的女孩,而且似乎还败给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奇怪的年轻女人,虽然据她们所知,伦格和那个叫埃洛帕西娅的年轻女人之间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但是她们却不能不承认。这是自此那次在海上遭遇之后,她们两个人最糟糕的一次旅行。 也许是同时想到这个的缘故,两个相互敌视的女人不由自主的转头同时看向坐在船舱另一边,始终面含微笑娴静的望着她们的那个古怪的东方少女。 眼前的一切似乎一下子让三个人再次回到了那次令人难忘的海上遭遇之中,而这时唯一缺少的,就只是那位让决斗最终戛然而止的萨拉森公主,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了。 在人们为赫拉克留的到来议论纷纷时,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把他们带到君士坦丁堡的,正是那位来自宋国的东方商人的商船队。 做为一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商人,丁涉带领着他的商队在整个地中海上繁忙的奔波着。 之前与艾萨克二世的会面虽然让丁涉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但是这却无疑让他获得了能够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一个小小的。不那么引人瞩目的落脚点的机会。 来自东方的珍贵商品和诚挚的信誉,让丁涉很快就在君士坦丁堡的商人圈子里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好名声,而这位显然对财富有着异常兴趣,同时也堪称是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东方商人,很快就开始试图从君士坦丁堡向着并不遥远的欧洲其他地方的商业开拓。 不过丁涉显然并没有忘记自己在萨拉森人那里同样建立起来的好名声,于是这位每当让伦格想起来就觉得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的丁氏祖先,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繁忙的穿梭在萨拉森人、罗马人、还有一些侥幸能在萨拉丁的铁骑面前幸存下来的东方法兰克贵族的领地之间。 而当他从盖伊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答应利用自己可以顺利穿越萨拉森人的领地把赫拉克留送到君士坦丁堡时,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这位精明的商人决定让他的妹妹陪同自己一起赶赴罗马的首都。 而这次旅行显然没有让这位东方商人失望,尽管对赫拉克留一行态度冷漠,但是当听说送他们来的是那支宋国商船队时,颇为热情的招待,显然让君士坦丁堡的官员们感觉到了皇帝对这支遥远商队的重视。 而随后,当他们发现这位年轻的东方商人同样有着一位具有典型的异族容貌,但是却显然另有一副神韵的妹妹时,罗马人那喜欢胡思乱想的习性就让他们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一时间君士坦丁堡中,关于皇帝的艳史绯闻,如炙热的烈火般,熊熊燃烧!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传言,让闻讯而来的伊莎贝拉再次见到了那位久违的璇小姐,而随着伦格的一个决定,曾经在地中海上遭遇的三位神奇的女性,再次相聚在了一起。 眼前的一幕让三个人不由想起了之前的一切,虽然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让人不由回忆起那次在海上发生的际遇的感慨,让三位年轻的女人不由同时发出微笑,甚至连一直在旁边陪伴着丁璇的那个女仆,也似乎因为想到了当初的一切,而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陛下,世间的事真是很难猜测的到,”丁璇有些感慨的通过她的女仆向这两位对她来说,同样充满了传奇和不可思议的女性说着“谁能想到那位贡布雷子爵会成为了一位皇帝,哦,应该是叫皇帝吧……”丁璇稍微有些疑惑的问着,虽然已经随着哥哥在这里很久,但是她还是一时间无法完全理解在这片异族的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不过虽然如此,她却始终怀揣着好奇观察着这一切。 甚至如果可以,她可以说出关于那位“圣子”在异教徒中的那些传言,和在不同的各个地方关于他的种种传说。 “看来尊贵的女王也要由我的舰队来护送了。” 阿赛琳双手一撑地面,随着她的腰身下塌,立刻矫健的站了起来,在那一刻,丁璇颇为脸红的看到了她低矮的胸衣间露出的深深的乳沟,这让这位东方少女的脸上不由一阵羞红,同时关于这个看起来即便是女人也会不由自主为之着迷的女海盗和罗马皇帝之间,那早已传得面目全非的谣言,也让丁璇不由在好奇的同时感到一丝难以想象。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伊莎贝拉优雅的缓缓站了起来,她骄傲的望着阿赛琳平静的说“塞浦路斯舰队也许是你的,但是罗马舰队只能属于罗马皇帝,而据我所知,伦格已经开始在着手筹建属于罗马自己的舰队,我相信让你炫耀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也许有一天你也只能选择是让塞浦路斯重新归附罗马,还是最终被迫离开,而我却永远是耶路撒冷女王。” 伊莎贝拉的话让阿赛琳似乎微微有些发愣,她侧着头仔细看着对方,就在旁边的女仆因为担心这两个可怕的女人再次大打出手,紧张的拉着自己的小姐向后退去时,阿赛琳忽然出人意料的微微一笑。 “也许将来是这样,但是你不要忘了,我除了伦格还有我的大海和我的厄勒冈。而你呢,你除了空有一顶王冠之外还有什么?伦格的爱吗?可惜他的妻子是埃德萨的公主而不是你。” 如同被猛然打了一拳的伊莎贝拉脸上霎时一片惨白,她愤怒的盯着自己的情敌,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最终成为了伦格妻子的玛蒂娜也不能让她产生如此浓重的敌意,似乎在那一刻,令她和伦格之间似乎总是隔着的各种障碍完全变成了阿赛琳的化身,这让这位一直冷静骄傲的耶路撒冷女王,不由得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和眼前的女海盗势不两立的冲动! 船舱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神色惊慌的女仆拉着丁璇不住后退,甚至在稍一犹豫之后,她挡在小姐身前,准备随时迎接可怕的意外。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响动伴随着一个口音古怪的大喊从外面传进了船舱。 “难道你们要阻挡法尔哥尼老爷?!” 伴随着大喊声的是一阵似乎充满混乱的乒乒乓乓的杂乱声响,而随着一阵轻微敲门,一个男人探进来的上半身出现在了敞开的房门口。 “子爵小姐,卫戍将军大人来了,”那个骑士无奈的向外示意了一下“而且他还带来了一群士兵。” 阿赛琳有些不快的皱起了双眉,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更加真切的喊叫,那个骑士立刻被向后拽得消失在门外。取代他的,是法尔哥尼几乎顶到船舱顶子的硕大身躯。 “以罗马皇帝陛下的名义宣布,尊敬的陛下即将驾临!”法尔哥尼得意的大声宣布着,随后他脸上的神态立时变成了意外,甚至是愤怒“我的上帝!你这个女人?” 他肮脏的手指指着船舱里的一角,嘴里发出了充满愤怒意外甚至还有些慌张的喊叫。 “是你这个野蛮人?!”刚刚还慌乱的女仆这时的脸上也已经浮起了一丝怒火,她抬头盯着高大的法尔哥尼,在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之后,回头向着已经露出笑容的丁璇忿忿的说:“小姐,是那个要吃了你爱猫的傻蛋。” “该死的里昂穷人派的女人!”法尔哥尼愤怒的吼叫着,可是接下来他的声音却立刻噎在喉咙里,看着阿赛琳突然伸到他鼻子上的闪亮的匕首,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声愤怒却又无奈的哼声。 “不要在我的船上撒野,要知道即使是你的皇帝,在我的厄勒冈上也要听从我的命令。” 阿赛琳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法尔哥尼的胸口上向后推着,一直到把可怜的卫戍将军推到门外:“如果伦格要来,他自己会找到我们的,而你就在外面等着。” 说到这这里,阿赛琳忽然想起什么的向法尔哥尼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还有告诉你的那些士兵,不要招惹我的手下,别忘了你们是在我的船上。”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木门,只留下剥尸者一个人愣愣的盯着已经关闭的房门呆呆出神。 直到过了好久之后,他才喃喃的吐出一句话:“可恶的异教女人……” 随后他转过身去,用更加暴躁的喊叫想他自己的手下宣泄着心头的愤怒和不满:“快去准备,皇帝陛下就要到了!” 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御驾莅临罗马和塞浦路斯联合舰队,是在一个颇为阴郁的下午。 虽然舰队按照事先的安排已经在金角湾外的海峡锚地里停留下锚,但是海上不住起伏的波浪,还是让迎接皇帝的仪式看起来稍微有些狼狈。 特别是当做为卫戍将军的法尔哥尼因为晕船而吐得一塌糊涂之后,整个仪式就变成了一次让几个女人嘲笑不已的小小闹剧。 对于那个曾经执着倔强的指控过法尔哥尼的女仆,伦格用几个金币说明了对她深刻的印象,然后在打发法尔哥尼到其他地方好好休息之后,他走进了船舱。 “璇小姐,我要感谢您送给我的那些配方,”伦格轻笑着首先向丁璇说着“那些汤正是我的妻子需要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我没想到一位异族的皇后居然也能吃下那些东西。”丁璇谦逊的说着,但是当她看到伦格在听到她对女仆随口说的后半句话之后露出的笑容时,她的脸不由稍微有些发红。 同时她的心头不由再次想起令她和丁涉一直感到不可思议的,这位异族青年居然能听懂他们语言的异常怪事来。 不过就在丁璇要再次开口时,伦格却已经转过身,他望着伊莎贝拉略一沉吟,随即微微鞠躬:“陛下,我希望您的这次旅行能为我们所有人带来好消息,同时我也希望上帝眷顾,能让您如愿以偿。” 听到伦格的祝福,伊莎贝拉微微鞠躬回礼,她的脸上这时神色凝重,有的只是做为一个鲍德温家族女性那特有的尊严和骄傲,而她也知道,自己的这次旅行也的确是为了能重拾鲍德温家族的荣誉。 当盖伊劫持了伦格父母的消息传到伊莎贝拉那里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盖伊的意图,这曾经让她感到难以掩饰的恐慌,她担心伦格会为了他的父母而答应盖伊的条件,而赫拉克留的来到甚至让她觉得伦格可能会彻底放弃自己。 不过在对盖伊的冷淡让伊莎贝拉放心的同时,伦格却向她提出了一个同样让她感到意外的建议。 正是这个建议让伊莎贝拉登上了厄勒冈,而在不久之后她将随着丁家的船队远赴圣地仅存的法兰克人领地。 “陛下,我坚信以您的智慧能够让那些法兰克贵族站在您的一边,”这时的伦格向伊莎贝拉说“我的父母在盖伊的手中,这让我的确有些顾忌,但是我会让他们所有人看到您的力量,而您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将重新成为他们的领袖。” “但是,却不再是耶路撒冷女王了,对吗?”伊莎贝拉的神色寂寥“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你一直希望得到这顶王冠,现在的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盖伊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 “不,那顶王冠属于我的孩子,”伦格的眼神有意无意的闪过伊莎贝拉的小腹,然后他回头看向阿赛琳“我的海军准备好了吗?” “他们是最棒的!”阿赛琳傲然的回答。 听到这句话,伦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公元一一八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在登基将近一个半月之后,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皇帝离开君士坦丁堡,远赴位于黑海之滨的北方行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方行省 深秋的草原上早已经是一片泛着深绿色的情景。在这个即将迎来又一个寒冷冬季的前夕,草原上的动物在焦急的寻找着过冬的粮食,大群大群的驯鹿和令人畏惧的矮野牛在地面上带起巨大的震动,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在整片草原和丘陵上蔓延驰骋着。 即便是最勇敢的人,在这样一片充满野蛮的土地上都不得不遵循着大自然的法则,人们必须学会如何与那些看上去可以摧毁一切阻挡在面前的牛群为伴,同时还要小心的避开不时从草原深处出现的那些残忍的马贼和恐怖的野蛮人的袭击。 这里是东罗马帝国的北方行省,也是罗马位于黑海之滨的唯一一块领土。 渗透着深褐色的土地在脚下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对于那些农民来说,这里的土地就如同美丽的姑娘一样让他们为之陶醉。 在很多年前罗马人刚刚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他们就被这片富饶的景象所诱惑了,他们相信这里是上帝赐予他们的财富,同时也相信自己是这笔巨大财富的合法拥有着。 于是罗马人开始在这片土地上繁衍,他们给这里带来了对于那些野蛮人来说一生也未曾想象过的东西,从锋利的武器到精美的饰品,当地的野蛮人看到的是一个强大而富足的罗马。 而更重要的是,令罗马人为之自豪的是他们给这些依然信奉着堕落的多神教的异教徒带去了耶稣基督的荣光。 这令罗马人为之自傲,他们用俯视和恩赐的眼神看着那些从他们那里得到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野蛮人,然后再从他们的手里不费吹灰之力的换取到了大批大批足以让他们一夜暴富的各种珍贵的毛皮,宝石和无法估价的肥沃土地。 北方行省建立起来了,随着迈克尔一世皇帝时代所盛行的北迁。大批的罗马人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他们相信自己可以从这片土地上获得财富,同时也坚信自己能把这片土地上的野蛮人从愚昧中带领出来。 这一切看起来很顺利,特别是当公元十世纪早期罗斯大公主动向君士坦丁堡要求为自己的国家引入正教,而不是公教教义时,罗马人的喜悦令当时的梵蒂冈为之嫉妒的发狂。 之后的一切就如同史家们所描绘的那样“令人陶醉而又为之着迷”的时代来临了。 无数罗马人怀揣着希望远赴这片土地,他们相信上帝是照拂他们的,是为他们指引了一条明路的,是眷顾所有信仰主基督的人的。 但是,这样的梦想最终换来的,却并不是一个甜美的回报。 当罗马人面对来自东方的巨大压力时,迅速崛起的罗斯人却已经开始把这些越来越多的罗马人当成了抢夺他们财富的的敌人。 从开始的相互猜忌到诚心膜拜,然后再到足以令罗马人为之胆寒的屠杀和抢掠,罗斯人以一种真正的野蛮方式让罗马人见识到了他们的可怕。 尽管后来的几任罗马皇帝都尽量加强了对北方行省的控制,但是已经逐渐衰落下去的罗马帝国却怎么也无法有效的抵挡那些崛起者的侵略。 一切都让罗马人为之焦虑,而随着形势越来越严峻,罗马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充满敌意的民族,而不只是一些野蛮的强盗打交道。 之后的发生的一切让罗马陷入了令人尴尬的窘地,每当罗马人向罗斯大公为自己的人民遭受到的袭击提出抗议时,罗斯贵族总是用各种借口敷衍推脱,而后接下来的是更多的骚扰和更加残暴的洗劫。 这种事情一直在不停的发生,而罗马人却因为要面对来自萨拉森人的威胁而不得不忍气吞声。 这种令人沮丧的发展一直这样允许下来,直到在十几年前的黑海之滨,爆发了一场不论是罗马人还是罗斯人都不曾预料到的残酷大战! 狄奥多,这个之前一直不被人看好的“小孩子将军”在上任之初就以出人意料的偷袭为自己的到任确立下了一个颇为醒目的注脚,而随后随着他在黑海边的一座小城里以不足两万兵力一举痛击罗斯人的五万精锐之后,罗马人终于找回了自己那似乎早已经被忘记的尊严。同时也让逾见骄狂的罗斯人见识到了罗马的报复和威严。 但是这一切却毕竟只是巨大浪潮中的一个小小水花,随后发生的一切足以让狄奥多为之头痛,他要面对的将是这片土地上充满敌意的异族人民,而他能够得到的,只是那些从二百多年前就迁徙来的罗马农民后裔的大群农兵。 塞姆制让狄奥多能够最大限度的拥有足够多的兵源,进而能抵抗来自罗斯人的侵袭,这让他从心底里反对正在君士坦丁堡闹的沸沸扬扬的军制革新。 在狄奥多的眼里,那些披着白色学者长袍站在广场上,刻意模仿着古代演说家眼神手势夸夸其谈的政客,要比罗斯人更加可恶,而令这种可恶发展到极限的,则是皇帝做出的对塞姆制变革的决定。 有那么一阵,狄奥多甚至有一种想要逃回北方,然后拒不履行皇帝决定的冲动,但是随着一个对他来说大出意外的事情的发生,和皇帝决定亲临北方行省的决定,他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带着自己的随从,跟随着皇帝的近卫军向着自己的辖区进发。 十月的北方,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感觉到寒冷的气息,已经穿上厚实衣服的队伍在草原上看起来就如同一群缓慢而野牛般慢吞吞的走着。 从君士坦丁堡通向北方行省的道路在这里早已经变成了泥泞的道道沟壑,随着秋季阴雨时节的到来。原本以威严雄峻的姿态走在路上的近卫军,这时也无奈的陷入了与泥泞纠缠不清的地步。 一辆马车缓缓的在队伍中间前进着,不时晃来晃去的车身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不过虽然道路崎岖泥泞,但是经过了紧固的马车却还算是安稳的跟随着队伍一路向前。 “埃洛帕西娅不太会骑马。”狄奥多向身边的阿历克斯低声解释着,虽然对于自己的妹妹和皇帝共乘一辆马车并不很在意,但是他却不得不因为这时在君士坦丁堡中越来越激烈的另一个话题而有所顾忌……皇后玛蒂娜就要生产了。 虽然算起来和一个正常的孕妇的生产时间还有着一段日子,但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却没有任何人能担保一个女人的生育是顺利和按照时序的,也许一个小小的错误,也许是不经意吃下什么东西的疏忽,都能让女人立刻面临一场人生中的重大危险。 而对于一个初次生育的女人来说,这就如同要和死神迎面错过,稍有意外就会被带入可怕的地狱。 正是这种顾虑让狄奥多听到皇帝居然要在这个时候远赴北方时不由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相信如何自己没有一个足以让男人为之倾慕的妹妹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而一想到皇后因为当初在索菲亚大教堂中渡过的那些艰难的日子而得到的罗马民众的崇敬,就让这位将军不禁对皇帝做出的决定感到头痛万分。 “皇帝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有人照顾他还是很不错的。”阿历克斯似乎也在寻找借口的态度让狄奥多感到稍微有些轻松,但是随着从马车里响起的一阵笑声,罗马将军还是不由稍微有些尴尬的侧过头去,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金黄草原。 埃洛帕西娅得意的呵呵笑着,她的手里这时正拿着一张颇为厚实的羊皮纸在上面指指点点着,同时她用一种略带嘲笑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与这个人的辩论中获得胜利。 埃洛帕西娅一直很奇怪,一位罗马皇帝怎么会知道那些原本不该是他知道的东西。 在她的心目中,皇帝应该除了拥有一副叫做威严的盔甲外,里面几乎应该是空空如也的,而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这种想法。 对于这位皇帝那出人意料的知识,埃洛帕西娅感到说不出的意外。同时对于他说的那些话,却又有着足以让她充满遐想的启迪。 不过让她有时候感到稍微不适的是,皇帝似乎有时候总是会很奇怪的停顿下来,特别是在一些认为她不会注意的时候,年轻的皇帝会平静的凝视着她,然后陷入一阵默默的凝思之中。 埃洛帕西娅不知道这时的皇帝在想什么,所以她也不会知道,这时的伦格往往是在为她的命运而感叹不已。 做为一位生长在东罗马的贵族女性,埃洛帕西娅是幸运的,不论是东罗马相对宽松的环境还是做为一位拥有着特权,而后还成为了公主的身份,都让她能够毫无顾忌的去探索心目中的那些奥秘;但是她也是不幸的,当伦格想到这样一位聪慧的少女,却因为生长在这样的一个黑暗时代,而最终不得不以孤寂终身在修道院里躲过,他就不禁为她的命运感到惋惜,而再一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原本可以在后世拥有足以与任何伟大的学者比肩的天才,却因为一场疾病而愀然逝于一座偏僻的修道院时,伦格又不禁为这个少女未来的不幸感到更大的遗憾。 而现在,看着埃洛帕西娅因为自己的一点失误而高兴雀跃的样子,又让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天真少女的另一面,这让他更是为她之后的命运唏嘘不已。 北方的天气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逐渐显得寒冷起来,特别是当一片充满阴郁的暗云顺着透着潮湿的冷风逐渐吹来时。旅行的队伍当中不由出现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大人我们必须停下来,看来要下大雨了,”一个罗马士兵奔跑到狄奥多的马前,他一边指着远处天际的阴云,一边大声喊着“这种天气里继续前进是很危险的,这个季节的大雨会让我们失去方向。” “的确是这样,”狄奥多烦恼的点着头,他知道这个士兵说的是真的,而且更让他不安的是,这样的天气总是能让想起很久以前曾经遭遇到的一些很早糟糕的往事。 “我们的确应该停下来,要知道野蛮人总是喜欢在这样的天气中给我们找麻烦。或者说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祈求异教的魔鬼为他们造出来的坏天气。” 狄奥多皱着双眉看着远处已经逐渐变得暗淡下来的草原深处,虽然曾经在一次大战中令罗斯人彻底见识到了罗马军队的厉害,但是狄奥多却丝毫赶不到任何的喜悦。 他有一种感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罗斯人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变得越来越危险,而罗马军团虽然不停的取得胜利,但是他却能感觉到每一次取得胜利的代价却越来越高,而脚下迈向胜利的道路,也越来越漫长。 “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多的人成为农兵,我们需要整个行省的农民都武装起来,”狄奥多曾经抓住机会向阿历克斯阐述自己对皇帝要进行的兵制革新的看法,虽然他早已听说过这位宫廷总督对皇帝那近乎盲目的服从,但是狄奥多却相信,正是阿历克斯这样忠诚的人所说出的话,就更能对皇帝起到重要的影响和说服“我们需要那些兵源,而一旦这一切发生改变,我们不知道究竟怎么面对来自罗斯人的威胁。” 罗马将军苦恼的抱怨似乎并没有在近卫军统帅那里得到应有的回应,阿历克斯始终只是礼貌的听着狄奥多的这些话,直到在一处看起来地势颇为有利的山坳后面建立起来的营地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要在营地外树立起足够多的障碍!”阿历克斯不顾辛苦的一边巡视营地一边向身边的人吩咐着“虽然我没见过那些罗斯人,不过我相信他们的马速应该并不比萨拉森人慢,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拥有任何机会。” “这个你可以放心,总督。”狄奥多依然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努力“我的士兵都拥有和罗斯人作战的经验,而且我相信他们当中任何人,哪怕是一些最普通的农兵也要比一些罗马军团的士兵更加强壮擅战。” 似乎是这句自夸的话终于引起了阿历克斯的注意,他有些怀疑的看了看那些跟随着狄奥多全身泥泞,脚步涣散的士兵,同时再回头看看自己手下那些虽然同样疲惫,却始终显得充满锐气的近卫军,一丝傲然的笑容浮上他的脸颊。 “也许您的士兵的确很勇敢,但是也许是因为您的敌人虽然残暴危险,但是却总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原因,”阿历克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但是却又总是无法掩饰的透露出一股傲慢“要知道当他们面对真正的骑士时,这些士兵可能就会彻底惊慌失措,因为我相信他们一定没见到过真正可怕的敌人,譬如那些萨拉森人。” “你说错了,我的朋友。”伦格的声音从阿历克斯身后响起,随着在埃洛帕西娅陪伴下缓缓走来,伦格来到了互不服气的两个人面前“你不会想象到罗斯人有多危险,事实上他们的可怕更多的是来自他们那异于常人的顽强斗志,而他们的敌人往往也就是倒在这种令人胆寒的顽强面前。” “是的陛下,的确如此。”狄奥多同意的点头,他有些怀疑的妹妹向皇帝说了什么,虽然他知道埃洛帕西娅从来都对这些屠杀争斗毫无兴趣,但是听着皇帝显然对罗斯人习性的熟悉,就让他不得不认为埃洛帕西娅在其中起到了一些作用。 不过很快他就从埃洛帕西娅望着伦格的眼神中露出的发现,自己的猜测并不正确。 而就在他要借机再次向皇帝进言塞姆制对北方行省是多么重要时,伦格已经继续开口:“罗斯人的危险就在于他们的顽强和坚韧不拔,但是这也恰恰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对他们来说,他们更愿意用野蛮方式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容易因为眼前利益而做出轻率的决定。” 说着,伦格带头向着营地里慢慢走去,同时他认真的观察着那些他看到的每一个来自北方的罗马士兵,他注意到除了其中一些之前离开君士坦丁堡时就跟随狄奥多的士兵外,随着进入北方行省,他们当中的罗马士兵也多了起来,同时也随着深入这片土地,这些身体硕壮的罗马人身上那种与君士坦丁堡人那种被奢华和糜烂已经渗透骨髓的颓废,也显得越来越淡薄,似乎隐约之间,罗马人的彪悍在这些外省人的身上再次体现出来。 这就让伦格更加逐渐理解,为什么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君士坦丁堡城的沦陷之后,狄奥多能够在远离首都的尼西亚重新建立起延续了罗马的军队,而且正是依靠这些被君士坦丁堡人轻视的边远外省人,罗马人最终重新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国家。 “将军,我发现我对这里更感兴趣了,我想也许新的军制就是为了你的军区而存在的。”伦格回头向一脸期盼的狄奥多平和的说。 听到这句话,狄奥多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呆滞。 清冷的弯月悬挂在黝黑的天际,当从篝火边走开时后,抬头看向天空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这个时候的埃洛帕西娅就是这样,她把自己裹在一件厚厚的披风里,独自一人仰望着头顶上闪烁的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埃洛帕西娅看到了走到她旁边的伦格,看着同样有些痴迷的望着群星的年轻皇帝,她不由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请原谅陛下,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埃洛帕西娅毫无顾忌的望着伦格的脸。 望着她那双在学识上闪动着智慧,但是在世俗现实中却似乎还没有被尘俗玷污的清澈眼睛,伦格不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我相信在你心目中,皇帝都应该是粗俗而愚蠢的,对吗?”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回答,但是看着少女眼中流出的那一丝惊讶,伦格还是能感觉到她因为被猜中心思而流露出来的情绪。 “也许你应该去学习一下帝国历史,要知道即使是在皇帝当中也曾经拥有以智慧著称的贤君。” 听到伦格用智者利奥自比,埃洛帕西娅不由露出了一丝嘲笑。 她挑衅似的看了看伦格,然后抬头看向天空:“我当然知道智者利奥,不过我要说的是据说所知,所有的皇帝难道不是只关心他们的权力吗,可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甚至我想即使是弗勒里也无法理解我在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她慢慢坐到一块石头上,痴痴的仰头望着漆黑的天际。 “小时候每当我这么看着夜空的时候,总是以为会有一只大手把自己拽走,那时候很害怕,但是却又总是忍不住想看,甚至有好多次半夜里偷着起来爬到房顶上。” 埃洛帕西娅轻声说着,然后她转头望着伦格:“那么陛下你呢,你小时候也这样过吗?” “我想我小时候已经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么美丽的夜色了,”伦格有些感慨的说着,同时他抬起手向着那渺茫的星光触摸过去,那样子就如同要摘下其中的一颗 “我从没想到过星星会这么美丽,也许对我来说,遭遇再多的磨难和悲惨都是值得的,因为它们让我看到了我过去也许一生都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伦格的话让埃洛帕西娅感到疑惑,她不明白这位皇帝为什么会说出带着如此感触的话。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他们看到了阿历克斯和狄奥多神色凝重的脸。 “陛下,草原上有动静。”阿历克斯沉声说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罗斯强盗 阿历克斯的话让坐在石头上的埃洛帕西娅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她畏惧的循着阿历克斯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深沉的暮色。 虽然她从来没真正见到过那些到处骚扰的罗斯人可怕残忍的举动,但是她却经常看到那些到狄奥多的将军官邸办理各种事务的异族使者。 即便是他们当中最斯文的人,在埃洛帕西娅的眼中也显得是那么野蛮可怕,每当她看到那些身穿臃肿的皮裘大衣,腰间挂着可怕的手斧或者粗重钉锤的壮汉时,她都有一种似乎是看到了一群野兽的畏惧。 这让她甚至觉得这些人比她小时候抬头望向天空时的那种慌乱感更让她畏惧。 “陛下,近卫军会守护您的安全,”阿历克斯向伦格略一鞠躬,然后伸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请您和埃洛帕西娅小姐到营地里面去,这里是我的战场。” 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兴奋,他的眼睛紧盯着远处已经隐约传来阵阵声响的方向,手中的长剑闪动着森然的光亮。 “我的朋友,看来你已经忘了是谁教给你战斗的,”伦格轻松的笑着,随手从身边紧跟的卫兵手里拿过长剑,随着剑锋闪动带起的几道风声,伦格‘呼’的吐出了一口长气“我们悠闲的生活过的太久了,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死在床上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不幸。” 说着,他一手提起身上黑袍的下摆。带头向着黑暗的夜色中走去。 一阵阵从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响隐约传来,营地里的士兵这时早已熄灭了篝火,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仔细聆听着远处的声音,除了战马发出的嘶鸣,一时间整个营地里一片寂静。 “阿历克斯,你认为会是什么人呢?”伦格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锋利的剑刃,同时他的眼睛透过黑袍的帽檐仔细观察着远处黑漆漆的地平线上的一切。 在天空中皎洁的月光和点点星光照射下,伦格可以看到在远处隆起的山坡顶上,一些黑色的小点在不时的移动,而且随着一声声令人不安的嚎叫声,越来越的黑点在山顶上不时晃过。 “陛下,我想您不应该在这里,”狄奥多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剑柄,做为北方行省的总督,他要比其他人更加熟悉与之打交道的那些罗斯人的习性,如果说这些人还是未开化的野蛮人,毋宁说是一种身体里渗透着野兽血液的魔鬼“只要我们能进入最近的城堡或者村子就可以,这些强盗他们的手里都缺少攻城武器,对它们来说袭击过路的队伍要比袭击村镇容易的多。” “罗斯人经常袭击我们吗?”伦格依然平静的看着远处的情景,当他看到一团团的篝火从远处点燃时,他低声问“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都是越过边界的吗?” “并不都是,有一大批人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里的当地人后裔,”狄奥多开口解释“您知道对于罗马人来说北方行省是帝国最野蛮的地方,虽然很多重要的税赋就是从这里的送出去的,但是对君士坦丁堡人来说。这里实在是太也野蛮落后了,所以对于当地人,我们并不把他们当成和我们一样的罗马人,而是当成野蛮人看待。” “将军,你是在暗示我罗马对北方行省不公正?”伦格轻声问到,事实上对与罗马人在北方行省的策略弊端,他即使不是最了解的,也可以说是相当的熟悉。 伦格知道正是君士坦丁堡人的傲慢和帝国对首都的过份重视,让他们对来自外省的罗马人有一种天生的优感,而对于那些被征服的土地上的当地人,他们更是不但把他们当成被征服者,更是当成野蛮人般的蔑视甚至是敌视。 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让罗马在对这些行省做出的各种政令举措的决定时,丝毫不顾当地人甚或是外省人的感觉,而制定下了种种苛责的条款。 这让原本就与罗马关系紧张的被征服者更加厌恶他们的主人。 而那些与这些外省接壤,又与当地人有着血脉联系的国家,则得到了对他们来说难得的大好时机。 如果说平时这样的歧视和苛责还能靠着强大的罗马军队来维持,那么一旦罗马出现了强大敌人,那么这些被征服地区的民众就会蠢蠢欲动,对整个行省构成巨大的危险。 伦格在黑暗中认真的看着狄奥多,他知道这个年纪还不到四十岁的行省总督现在依然还只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罗马权贵。在他的心底里,野心和欲望还没有膨胀到窥伺皇帝宝座的地步,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是显然绝对不会是简单的。 他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就会展露出他的野心和妄想,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才会在刚刚宣布实行新军制时,首先选择了黑海之滨的这片偏僻的领地来予以实行他的政策,这固然是因为这里是最能体现出新军制优势的地方,可是在伦格的心底里面,未尝没有着要把狄奥多那在未来可以吞噬一个帝国的巨大野心消弭在萌芽中的考虑。 而现在,路途上忽然出现的异常情景让狄奥多不由露出了对多年来罗马对待外省的不满,这让伦格不由想借机试探这位总督将军究竟在心底里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在黑暗中,伦格看到狄奥多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眼中闪动起了一阵激动,果然,在略微沉吟之后,狄奥多重重的说:“陛下,我知道这个时候很不适合,但是我却不得不向您提出反对您的新军制。因为您这样做无疑是把属于外省人的唯一尊严也剥夺走了。” 狄奥多的话让伦格不由感到有些意外,虽然他知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多将军都对新军制有着很深的抵触,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还会有如狄奥多所说的这种原因。 “陛下,君士坦丁堡人轻视外省人,甚至连外省在元老院里的元老也得不到尊重,他们唯一能让自己出人头地的就是在军队中建立功绩,而如果您剥夺了他们农兵的资格,那就是断送了很多外省人获得荣誉的机会,和君士坦丁堡人相比,外省人更愿意成为军人,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和君士坦丁堡人相提并论。” 狄奥多一口气说完之后微微喘息着,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原因。会比任何反对新军制的理由都更会让皇帝有所顾忌,一想到被外省人抵制的罗马会是什么样子,狄奥多相信即便是最大胆狂妄的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伦格沉默的看着狄奥多,如果不是这个罗马将军现在还因为没有机会而不会造反起事,伦格甚至怀疑远处的那些来历不明的敌人,可能就是这个人安排的。 不过伦格却不能不承认狄奥多所说的原因,的确是比任何光面堂皇的理由都更能让任何一个皇帝为之顾忌重重。 “不过这却不包括我,”伦格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如果说之前在决定重新编撰法典时决定建立“议团”更多的是出于对元老院的制衡,和心目中一个正在逐渐成形关乎这个延续数世纪,已经走向颓败的帝国命运的框架,那么现在伦格却发现,势在必行的“议团制”也将是让外省人真正能够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罗马人的关键所在。 再也没有比一个国家的民众对自己的国家冷漠无情,更加令人感到沮丧和悲哀的了。 如果说一个国家的军队可能会被消灭,它的国土会被占领对一个过国家的统治者来说是个灾难,那么看着自己的国家消亡,却丝毫不能改变民众冷漠旁观的悲哀,就是这个国家统治者的最大不幸。 因为这样的国家,事实上即便依然存在,但是却早已经如一堆行尸走肉,而一想到几百年后当君士坦丁堡被围困并最终被强大的敌人彻底占据,那些早已失去控制的行省却只是冷漠的旁观时,伦格就不由为这种冷漠和造成这些冷漠的原因感到悲哀。 延续千年的罗马帝国并不是在那个时候死亡的。而是在这之前许久的时候,就早已经走上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 而这一切的根源,甚至从现在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其中造成的巨大伤害。 伦格微微张嘴,但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时从前面传来,他立刻向着狄奥多略微示意,在近卫兵们的保护下,他向路上看去。 伴着一条身影出现在前面,一个近卫军的士兵奔跑到了伦格面前,他翻身下马的同时立刻急促的禀报着:“陛下,那些强盗里面骑兵不多,在山坡后面还有些人。不过我们的近卫军不会把他们当成敌人,因为那是对我们的侮辱。” 听到这个近卫兵充满骄傲的口气,伦格不由轻轻一笑,自从在耶路撒冷之战后,原本只剩下三百多人的近卫军随着在凯撒利尔的补充和之后在色雷斯的磨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支足以单独与任何敌人作战的可怕军队,虽然在人数上为了精炼而始终无法扩大,但是这支两千人的近卫军却已经成为了伦格身边不可或缺的力量。 “如果我的近卫军能永远保持这种骄傲,那将是我最大的财富,”伦格曾经这样对阿历克斯说,他当然知道在那时年轻气盛的近卫军统帅还不能完全明白他话里的含义,那不止是包括着需要近卫军以骄人的战绩保持着这种骄傲的资本,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这支堪称自己身边精锐的军团,会随着在充满奢华浮躁的气氛中浸淫,而最终变成随波逐流的世俗的牺牲者。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自傲的士兵,伦格不禁为自己拥有这样一支军队感到喜悦的同时,也不由从心里浮现出另外一个更加令他激动的情景。 他需要的不只是这样一支精锐的近卫军团,而是一支能够在这个时代比任何其他国家的军队都更为强大的军队,是要能够在即将到来的东征浪潮中坚如磐石,甚至能够逆流而上,与历史上著名的那些君主带领的东征军一较长短的有力军团。 想到这个伦格忽然向后微微招手,随着一声马嘶,比塞弗勒斯能与黑夜相媲美的身躯出现在他的面前。 翻身上马,伦格习惯的用力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伴着雪亮的剑光在空中带起一个显眼的圆圈,他忽然毫无顾忌的大声向四周的士兵喊着:“我的近卫军!听我命令,前面就是一些阻挡了道路的障碍,和你们相比,他们不过是你们经过的那些道路上的泥巴,现在跟随我一起去扫清这些障碍,北方行省的首府在等待着你们的到来。在那里你们会得到热腾腾的食物和舒适的房子,既然这样你们就立刻去为自己打开通向遣返的道路吧。” 伦格的话霎时让聚拢在四周的近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在这夜晚的草原上,这阵欢呼声显得异常响亮,而伴着这声音远远传去,远处山坡上的人影立刻慌乱起来。那些人影在月色下沿着不高的山梁风快的来回奔跑着,随着一阵听上去含糊不清的喊叫,人影又立刻纷纷消失在山坡的另一边。 天空中的月亮挥洒下的银色月光照在山梁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光带,伴着一阵隐约传来的响动,近卫军士兵们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地面发出的隆隆闷响。 “他们难道要进攻我们?”阿历克斯本能的微微带马挡在伦格身前,同时他握紧手里的骑枪,而随着那阵响动,山梁后似乎晃动起了一丛丛不住闪动的阴影。 “阿历克斯,一会不要管我,我只要你给我留下一些足够用的卫兵就行,”伦格低声向阿历克斯吩咐着“记住一旦敌人发起进攻的时候,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罗斯人彻底合围,绝对不能跑掉一个。” 伦格严峻的神色让阿历克斯有些意外,不过对于主人的忠诚还是让他立刻点头,他一边在心底里暗暗抱怨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坚持一下,把整个近卫军团全部带出来而只是带出了四个小旗旗队,一边立刻下达命令。 当他看到伦格带着他那支不到三十人的近卫小队缓缓向前行去时,阿历克斯不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紧张的咕噜。 阴影乱闪,山顶上出现的一群身影立时掩盖住了那条银亮的光带,伴着夹杂在其中的一些骑兵手中武器的发出的可怕闪亮,一片叫喊声即刻向着近卫军迎面扑来! “野蛮人!”伦格听到狄奥多嘴里吐出这样一声咒骂,同时跟随着狄奥多的罗马士兵已经纷纷举起武器,他们焦急的看向狄奥多等待着命令,而他们的将军这时则同样焦急的望着身前的皇帝。 在进入北方行省之后,按照多年来罗马人的守界制度,狄奥多除了自己随行的卫队之外,负责保护他们的一直是沿途不停更换的农兵。 这些因为在动荡的北方行省而练就出来的强壮农民,按照帝国法规交替的把皇帝和总督在自己村落乡镇的地界里护送传递着,就如同在传递一宗巨大的货物般相互交接,而他所有的随从和伦格带出来的四百近卫军合起来,也不过不到五百人。 眼前的敌人有多少?!狄奥多并不知道,当他看到阿历克斯居然只给伦格留下了不到三十人的卫队,而自己带领着其他卫兵迅速向两侧移动时,狄奥多知道保护皇帝的职责已经落在了他带来的这些当地农兵的身上! “也许这是一个足以让皇帝看到北方农兵威力的机会,”在敌人重来的瞬间,狄奥多的心头也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 随即伴着一阵震天的嚎叫,对面的敌人已经冲到面前! 一片鬼魅般的人影如同突然从黑暗中蹦出来般出现在面前,在那一刻即便是常年和这些草原上的强盗战斗的罗马人,也不由立刻显出一阵紧张。 迎着那些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狰狞的脸,狄奥多的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呵斥,同时随着他用力向前挥动手臂,紧随在他身边的卫兵们发出同样的呐喊,猛然迎着扑来的敌人冲去。 惨叫声立刻在黑夜中响起,丛影晃动,嘶喊如雷,几乎完全靠本能向敌人砍杀过去的罗马人当中立刻有人随着惨呼栽倒在地,而后面的人则立刻补充上去,随着密集排列的长矛带着盲目般的鼓噪向前猛刺,对面的人丛中霎时响起短促的惨哼,伴着大蓬的鲜血迎头喷溅过来,双方霎时在黑暗中混战在了一起! 狄奥多紧紧盯着前面被阻挡住的敌人,同时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不远处的伦格,当看到如同与黑夜融化在一起的人马突然向前掠去时,狄奥多的嘴里不由发出一声低呼。 而随着伦格突然冲出,紧跟在他身旁的近卫兵们早已同时挥起手里的武器伴着比赛弗勒斯如黑夜中幽灵般的身影向前冲去! 狄奥多在那一刻几乎发出大叫,他没有想到皇帝不但派出了他的近卫兵,居然还亲自冲向敌人,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出出声阻止时,对面的敌人当中已经响起了一阵似乎带着诧异的呼叫声。 一阵不安立刻让狄奥多的心猛然提起,他担心那些罗斯人当中已经有人发现了这支队伍中的皇帝。 而他还没来得及追赶上去,一道刺眼的亮光已经随着比赛弗勒斯的嘶鸣从伦格附近闪起。 黑暗中的闪亮是那么刺眼,所有人立刻看到了一面夜风中飘扬的十字旗,而这个情景更是让那些罗斯人发出了充满意外的叫声。 紧接着随着一声大喊,罗斯人当中霎时爆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 “他们发现皇帝了!”狄奥多的头上霎时冒出了汗水,他知道这些贪婪的罗斯人因为发现了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猎物而喜出望外,在他们的眼中,这时突然出现的这个罗马人,即使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的身份,但是从那些紧随他的侍从和身后的旗帜上,狄奥多也能猜测出这些人的兴奋。 贪婪让罗斯人霎时如发疯的野牛群般向着伦格冲去,而迎接他们的,却是突然冲上来的近卫兵手中长矛残酷的戳刺,和随着战马巨大的冲力迎面而来的冲撞踩踏! 罗斯人一时间因为这突然而来的打击一阵慌乱,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被自己肆意掠夺的罗马人当中居然会有这样强悍的军队,虽然他的人数不多,但是那种令人畏惧的勇猛却这些以彪悍著称的罗斯人不禁大感意外! 一声腔调古怪的呐喊从罗斯人的后面响起,伴着这声喊叫,伦格可以感觉到强盗群中突然升腾起的一阵沸腾般的热浪,与此同时他听到罗斯人的嘴里迸发出的一片呐喊。 即便听不太懂,但是伦格还是听懂了敌人喊出的那个词汇:“罗马皇帝!” 伴随着这阵呐喊,罗斯强盗更是以发狂的声势向着伦格疯狂冲去。 他们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因为知道了这个年轻人身份之后的贪婪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拼命猛冲,一时间阻挡在前面的罗马士兵被砍杀得惨呼连天! “陛下,请您立刻离开!”狄奥多大声喊着,他的头上一片汗水,即便当初面对两倍与己的敌人,他也没有这样恐慌。 因为他知道,如果皇帝在北方行省出现任何意外,那么他面临的命运将会无比悲惨! 冲在最前面的罗斯人感到自己几乎已经可以触及到罗马皇帝了,他的嘴里因为喜悦已经发出了一阵高声怪叫,但是就在这时,罗斯人听到了一阵猛烈的马蹄声。 就在他们不由自主的略微一滞时,一阵高亢的呐喊已经在夜色中响起:“前进,近卫军!” 第一百一十四章 裁决 呐喊声从聚集着向伦格冲去的罗斯人的左边响起。但是首先响应的却是他们的右边! 伴随着一阵在黑夜中如雷鸣般的响动,如狂云般席卷而来的近卫军骑兵似一道道锋利的尖刃般从两侧狠狠的刺向罗斯人的侧旁!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罗斯人立时变得一片大乱,他们喊叫着拼命试图躲避开那些突然出现的敌人,但是迅速掠过的道道闪亮的剑光,却疯狂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没当随着战马迎面重来的队伍中有人挥舞起雪亮的兵刃,就有一条生命伴着四溅的血光被毫不留情的夺走。而就在罗斯人的首领喊叫着带人向右侧扑去,试图阻挡住冲来的近卫军时,从他的左侧响起的铁蹄声似乎已经敲响了这些罗斯强盗的丧钟。 只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前还向前猛冲的罗斯强盗就被从两侧夹击而来的近卫军紧紧包围,同时随着阿历克斯发出的又一声凄厉呐喊,近卫军士兵整排的长矛立时如一道道从黑暗中吐出的毒蛇蛇信般向着已经一片混乱的罗斯人舔噬过去! 罗斯人的顽强在这一刻终于体现了出来。 锋利的长矛,快如闪电的战马,以不可阻挡的冲击斜刺里杀出来的锐势,这一切都让近卫军如收割卖地的农民般席卷而至,但是即便如此,当罗斯人在一阵惨叫哀号的慌乱之后,他们立刻纷纷聚拢起来。 盾牌,刀枪,甚至是地上散落的石头,尽管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得一片大乱。但是罗斯人在慌乱中依然向敌人发起了反攻,他们一团团的聚拢在一起,以几面可怜的盾牌做为依靠,同时随着他们嘴里发出的一阵阵高低各异的喊叫,这些罗斯人顽强的向他们的敌人冲去。 即便立刻就被长矛戳倒在地,和被可怕的战马踢到,然后立刻被战马踩踏得不成样子,但是这些强盗却依然残暴的嘶喊着,嚎叫着。 当聚集在一起时,他们立刻喊叫着冲向对面所能看到的任何敌人,而当人数稀少时,这些强盗就立刻就地寻找能够让他们负隅顽抗的地势,但是不论如何,这些残暴的强盗却没有一个弃械投降。 近卫军士兵总是在不停的冲击和砍杀中看着那些强盗喷洒出来的血水才能向前前进,甚至有的强盗以一种彪悍的气魄毫无畏死的向他们迎面冲来,同时随着一些近卫军士兵发出的惨叫声,这些强盗疯狂的扑向那些疾奔而来的士兵,手里的武器也狠狠的刺向眼前的战马和来不及躲闪的士兵! “不要放走一个!”阿历克斯手中的长剑如旋转起来的一片月光般把眼前的一切包围在里面。 他的长剑刚刚从一个人的胸前掠过,还带着血珠的剑锋就又立刻刺进了另一个强盗暴露的小腹! 同时伴着他的呐喊,四周的近卫军士兵已经沿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着一群紧紧围着几个人试图逃跑的强盗逼迫过去。 可怕的矛尖已经围成了一个如天上的光环般的光亮,但是虽然如此,那些顽强的罗斯人却依然死死保护着中间的人,几次试图从混乱中突围出去,但是换取的却只是被一次次的阻杀回去。 没有罗斯人肯投降,而且他们也深深的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的掠夺和破坏已经让他们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绝对不可原谅的仇人。而对于占据了他们家园的敌人的憎恨,也让他们绝对难以去乞求来自敌人的宽恕,这让这些已经被完全包围的强盗顽固的相互支撑着拼命抵抗,一时间惨叫声从被分割开的强盗中不时响起。 “把他们彻底包围起来!”阿历克斯大声的命令在战场上不时响起,当他纵马冲向最大的一群敌人时,一个近卫兵喘息着奔到他的面前。 “大人,陛下要您活捉这些强盗的头领,”说着,那个士兵伸手指向那群敌人“陛下要亲自审问他们。” “哦,这对他们可真是个好消息。”阿历克斯有些懊恼的嘟囔着,同时他的双眉紧皱了起来。 尽管从开始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阿历克斯却还是能感觉到这些初次交手的敌人于之前他所遇到的敌人那显著的不同。 如果说异教徒的狂热和虔诚是让他们获得力量的源泉,那么这些陌生的敌人却有着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倔强和顽强。 没有一个敌人投降,这让阿历克斯感到了一种震撼,如果面对的是一支拥有着荣誉的军队,那么他会对敌人表示尊重,但是当面对的只是一群强盗时,他却不能不对这个陌生的民族感到暗暗的骇然。 一声异样的惨叫从不远处响起,阿历克斯看到一个强盗的已经负伤的肚子被一匹战马踏中,随着内脏涌出,这个全身几乎被血水包裹的人却一边凄惨的嚎叫着。一边伸手紧紧抱住那条战马的马腿,他的力量是那么大,以至马上的近卫兵不得不竖起长矛狠狠的把他钉在地上,才摆脱这个难缠的敌人。 这种情景让阿历克斯感到吃惊和意外,他没有想到与罗斯人的第一战虽然规模很小,却居然会打得如此惨烈。 也是到了这时,阿历克斯才忽然开始明白,为什么伦格会在如此重视北方行省,甚至在皇后即将生产的不久前,依然还要为了新军制推广而亲赴北方。 “近卫军,包围起来!”阿历克斯的命令在战场上响起,伴着这声呐喊,近卫军士兵的长矛迅速向前平伸,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低吼从他们的嘴里发出,被包围的罗斯人终于感到了来自罗马人的可怕压力。 他们一边抵抗一边向中间聚拢起来,稍微晚些的人就被挤压过来的近卫军刺倒在地,随着这些强盗被包围在一小片杂乱的石头间,近卫军的进攻慢慢的停顿了下来。 一个同样身材硕壮,看起来体貌和这些强盗颇为近似的罗马农兵走了过来,他把手中的连枷扛在肩头,在沉闷的吐出一口气后,向着强盗们用当地语言大声喊了起来。 “陛下,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有一种很模糊难懂的语言。”狄奥多一边低声向伦格解释,一边有些疑惑望着皇帝,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活捉这些强盗,对任何这里的罗马人来说,唯一好的罗斯野蛮人,就是已经死掉的野蛮人。 不论是否已经皈依上帝。罗马人从来没把罗斯人当成和自己一样的文明人看待,尽管有一位罗斯大公迎娶了一位罗马皇帝,但是从来没有任何罗马人把拥有这样一位异族驸马当成罗马的荣耀看待。 他们对罗斯人的憎恨和他们的敌人对他们的憎恨一样强烈,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强盗宁可战死也不肯投降的原因。 相互的憎恨已经让他们变得无法容忍对方和自己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阵咆哮从对面响起,伦格看到从强盗群中慢慢走出来的一个高大的壮汉,这个人凌乱的胡须和可以编成辫子的黏在一起的长发,把他的头完全包裹起来,看上去就如同一颗脾气暴躁的豪猪般慢慢向前走着。 他手里紧握着一柄刃口已经残缺不全的手斧,沉重的斧子在他的手里看上去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般显得那么没有分量,这让伦格不由在心中把他和法尔哥尼做了一番比较。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无论是力量还是身材都依然无法和法尔哥尼相比,但是一想到这个只是一个普通的强盗,伦格就不禁更为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险峻局面是多么令人担忧。 两个大汉相互对峙,然后在用一阵旁人听不懂的语言挑衅般的相互嘲讽一阵之后,随着那个农兵把连枷从肩头上摘下,发出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对面的强盗也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斧子。 “发生了什么?”一声很轻的询问从队伍后面传来,当埃洛帕西娅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走过来时,她看着那个正在和强盗对峙的罗斯农兵,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哥哥你为什么要让卡里库苏去和这些强盗打仗,要知道他是最聪明的一个,他比他们任何人都聪明,我需要他。” 埃洛帕西娅不满的看着狄奥多,同时她有些担忧的看着那个已经和对方相互砍杀在一起的农兵。 在火把的映照下。两个硕壮的大汉如两头野蛮的黑熊般相互冲撞劈砍着,他们的脚下不时扬起一片片烟尘,同时 鼻子里发出的沉闷哼声也让他们看上去更近似野兽而不是人类。 “发生了什么?”伦格轻声问,当他看到埃洛帕西娅责怪的瞪着有些无奈的狄奥多之后,他转头望向有些尴尬的罗马将军。 “卡里库苏原来是个牧场上的农奴,”狄奥多低声对伦格解释着“不过他的确很聪明,是他们当中唯一识字的,能用当初圣西尔里兄弟为他们创造的语文字书写圣经,甚至能用拉丁语背诵圣经,”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埃洛帕西娅“是埃洛帕西娅教他识字和用拉丁文背诵圣经。” 一声从对面传来的欢呼忽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看到那个强盗沉重的手斧因为砍在连枷上。而和连枷活动的钉头纠缠在一起,而这个人显然占据的力量优势在这时体现了出来,随着他疯狂的挥舞手臂,一时间那个叫卡里库苏的罗斯农兵并他带得不住来回奔跑,可即便如此,这个农兵依然是紧抓着连枷不肯松手。 “快让卡里库苏回来,他会被打死的!”埃洛帕西娅焦急的喊着。 “别太担心,我会再给你找一个仆人的。”狄奥多低声安慰着妹妹。 “可是你到哪里去找一个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知道把我的书如何分类的仆人?”埃洛帕西娅焦急的看着越来越危险的农兵,同时对哥哥露出了一丝不满“要知道野蛮人里很少有他这么聪明的,他甚至不需要我花多少时间教给他就学会了读取最简单的拉丁文。” 听着这对兄妹象讨论宠物似的为一个人争论,伦格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他根本不指望这些人对农奴能够如对普通人一样的尊重,但是他还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近乎野蛮的方式。 他向身边的阿历克斯了略微招手,随着近卫兵立刻在身前树立起一片盾墙,伦格缓缓的带动比赛弗勒斯先前走去 又是一阵大喊从对面响起,埃洛帕西娅透过前面士兵的间的缝隙看到那个螺丝农兵手里的武器已经被打飞,他一边不住的躲避着对方疯狂的追杀,一边向着自己这边蹒跚的后退着。 “快逃回来,卡里库苏!”埃洛帕西娅大声喊着,但是她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到正在拼命躲避着敌人的农兵的耳朵里。 伦格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那群守在乱石堆中的强盗,当他看到这些人见到自己出现而变得有些骚动时,他向阿历克斯微微点头。 突然间,一声大吼从阿历克斯嘴里发出,几乎同时伴着近卫军士兵们敲击盾牌发出的大响,从后排透过前面的盾墙缝隙伸出的长矛,立时如一片张开的刺猬锋利的背脊般向着那些强盗慢慢涌去。 那个正在追赶敌人的罗斯强盗脸上先是露出诧异,接着愤怒的大喊着,他手里的手斧不停的在空中胡乱挥舞,同时还不停地的指着已经趁机跑回到自己人身边的叫卡里库苏的罗斯农兵。 他的脸上一片鄙夷,然后随着一声暴躁的怪叫从他嘴里迸发出来,这个人猛然向着正在挤压过去的盾墙扑去! 沉重的手斧首先狠狠砸在一面盾牌上,突然凹陷下去深痕的盾牌伴着后面受到重创的近卫兵痛苦的惨叫轰然向后倒去。 盾墙上出现的缺口让那个罗斯人嘴里立时爆发出一声欢呼,他兴奋的高举双手在空中挥舞,同时回头向着同样发出欢呼的同伴露出炫耀的笑脸。 但是,这一切却在一瞬间定住,就在他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时,他的身体忽然猛烈一震。就在那些人强盗从欢呼变成惊叫的喊叫声中,一柄锋利的长矛矛头已经从他被刺穿的脖颈后面拔了出去! 如箭的血水向前直接喷在了近卫军的盾墙上,那个硕壮的罗斯人身子僵硬的抖动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按住变成了一个大洞的喉咙,但是却最终在只是发出一声怪响之后整个身子如一截沉重的木桩般向后栽去。 罗斯人里立时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看着向前挤来的罗马士兵,他们紧靠在一起绝望的发出各种低吼,同时他们握紧手里的武器,做着最后誓死一战的准备。 盾墙缓缓分开,当罗斯强盗们看到那匹和黑夜一样的战马时,他们不安的向后退着,这个时候这匹在火把下泛着油亮黑光的战马,就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般令他们畏惧,而马上那个同样一身漆黑的人,则让他们看到的不再是财富,而是恐怖的死亡。 伦格缓缓的控制着比赛弗勒斯向前走去,巨大的战马马蹄踏在地上带起一层尘土。 当踏到那个已经死去的罗斯人流在地上的血水时,比赛弗勒斯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它用一种令人着迷的步伐骄傲的跨过了地上的血污,缓缓的继续向前走去。 两侧的近卫兵紧紧守护在皇帝的身边,他们的眼睛死盯着面前的每一个罗斯强盗,随时准备挥舞手里的武器扑向那些可能会轻举妄动的敌人。 伦格回头微微示意,当那个罗斯农兵被近卫兵带到身边时,他向着他轻轻的一笑。 “朋友,把我的话翻译给他们听。”伦格随口说着,然后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强盗们。 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称这个罗斯农兵为朋友时,这个以前的农奴脸上露出的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那些已经无法逃脱的强盗,伦格微微牵动起来的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虽然没有想到居然在刚刚进入北方行省之后就遇到这样一次颇为意外的袭击,但是他却似乎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也许新的军制推行起来,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困难,伦格心中这样想着。 随即他抬起头向对面的强盗们大声宣布:“我是罗马皇帝!” 伦格的声音坚强有力,接着他就沉默下来,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尽管在看到红色黑十字旗时已经意识到这个出人意料的队伍里究竟是谁,但是当伦格宣布时,罗斯强盗之中还是不由发出一阵意外的骚动。 强盗们不由自主的向前涌出几步,愕然好奇的盯着这个对他们来说原本太过遥远,甚至只是一个个的传言的年轻人,在终于确定这个人没有说谎时,强盗们再次发出了一阵大声的喧嚣。 直到强盗们终于停下来,伦格才继续缓缓的开口:“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冒犯罗马皇帝的罪行是多么严重,按照罗马的法律你们所有人都将会被处以死刑!” 伦格的话让那些强盗的神色不禁大变,他们当中有人嘴里发出阵阵低吼,而有的人则不停的沉沉祈祷着。 看着这些如野兽般的强盗,伦格不由想起了那些在更加北方的苦寒地带挣扎求生的罗斯人。 在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正在从群居的氏族部落迅速转变的罗斯人在基辅和更北的地方建立起来的一个个的国家,如雨后春笋般的崛起。 而眼前这些看起来野蛮残忍的强盗不过是这个贪婪种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和那些在寒冷的北方与残酷天气搏斗而变得无比坚忍的同族比起来,南方的基辅罗斯人要显得圆滑的多,但是即便如此,伦格也能从这些人眼中看到可怕的残暴。 他向卫兵微微示意,然后缓慢的向前提着马缰。 “做为罗马皇帝,我必须惩罚你们对我的冒犯,否则就是对帝国法典的违背。但是做为一个聆听上帝意志,得到他宠爱的娇儿,我会遵从上帝的仁慈,”说着,伦格慢慢从腰间抽出长剑,在火光中,长剑辉映着耀眼的闪亮“我可以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赦免你们,只要你们在我的剑下表示顺从。” 当罗斯农兵把伦格这些话向那些强盗传去时,那些已经走投无路的强盗中霎时爆发了一阵呐喊! 他们高高的举起手里的武器,对着伦格发出表示决不妥协的姿势,同时看着离他们那么近的罗马皇帝,有人跃跃欲试的向前迈步,眼中闪动起了试图铤而走险的兴奋光芒。 罗马士兵们手中的盾牌立刻举了起来,他们警惕的涌向前方,在皇帝四周紧密的围拢起来,一时间盔甲盾牌在火把的光亮中反射出一片片的光泽,同时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指向那些强盗,只等着皇帝下达最后的命令。 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似的,伦格只是轻微的一笑。他知道正是这个民族的这种残暴贪婪,和又不能不让人佩服的彪悍坚忍,让他们逐渐形成了与欧洲其他民族截然不同的气质,也正是这种让西方欧洲人无法理解的坚忍,让这个民族在寒冷的大地上成长了起来,并且最终成为了只要咆哮,就能令整个欧洲为之震动的巨人。 但是现在,他们却依然是分散而更趋于野蛮落后的,公国林立的局面让这些罗斯人还无法因为拥有一个声音而变得强大,同时他们也因为没有一个共同的领袖,甚至还因为没有一种相同的文化而如广袤大地上的一片散落的泥沙。 那么是不是应该在这之前就彻底铲除掉这个未来的威胁呢? 伦格双眼微眯,他催动比赛弗勒斯在近卫军的后面缓缓前进,当他停下来慢慢的抬起手时,随着他的动作,近卫军士兵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震撼人心的呐喊: “上帝保佑圣子!” 呐喊声让被包围的罗斯强盗一阵恐慌,即使是最野蛮残忍的人在面对死亡时也会感到畏惧,他们当中有人开始向后退缩,有的人甚至还出人意料的把一些看上去还是孩子的同伴挡在身后。 有一对看起来是父子的强盗,父亲把儿子弓起身子紧紧裹在自己厚实的羊皮袍子里,似乎只要这样就能为而自己抵挡中即将射来的箭矢。 这一切让后面的埃洛帕西娅不由发出轻声祈祷,这位总是在不停的追寻着大自然真相的罗马贵族少女,这时也不禁为即将发生的屠杀感到不安。 而狄奥多则一直仔细的观察着皇帝的每一个举动,在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皇帝并没有真正要杀死这些强盗的意思。 尽管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伦格举起的手微微向后回掠,随着抓住树立在身后的旗标,红色的黑十字旗在他的手中慢慢向前倾斜。 “我宣布你们为罗马的罪人,因为你们试图谋杀你们的皇帝;同时我宣布你们因为对秉承上帝意志的旗帜举起凶器而不再受到上帝的庇护,你们的灵魂将在死亡之后坠入地狱,永远不能得到宽恕。” 当伦格说出这句话时,即便是罗马士兵也不由得发出一阵抽气声,他们畏惧的看着伦格举在头上的旗帜,而当罗斯农兵把这个宣布向那些强盗讲出来时,一时间对面立刻响起一片绝望的哀号。 即使面对敌人也不曾畏惧的罗斯人这时却无比恐惧的嘶叫起来,他们惶恐的伸手抓着胸前的十字架,向伦格挥舞。同时有些人立刻跪在地上大声祈祷,似乎是在祈求上帝不要让这个可怕的诅咒变为现实。 “当你们向被神圣旗帜佑护的人举起武器的时候,你们已经失去了登上天堂的资格,”伦格的声调平静,似乎在说着的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话,但是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巨锤般敲击着这些人的心灵。 这些刚才还顽固残忍的强盗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群好像失去了依靠的羔羊,他们惶恐的相互望着,同时嘴里不时发出带着哭泣的祈祷,当他们抬头望向那面旗帜时,之前的彪悍残忍已经变成了畏惧和恐慌。 从十世纪末期开始才成为罗斯国教的正教虽然传入的时间不过二百年,但是却已经在整个罗斯人的社会中发生了巨大的影响。 顽固的性格让罗斯人在为自己寻找到一种信仰之后,立刻狂热而又固执的紧紧依附在信仰的荣光之下。 即便是最愚昧的罗斯人也秉承的对上帝的虔诚曾经让很多来自正教发源地的罗马人也为之叹服,而当这种虔诚和贪婪的本性相结合时,就形成了罗斯人那令人感到畏惧的偏执。 贪婪的本性让这些罗斯人袭击罗马人,同时也是贪婪让他们在发现了皇帝之后立刻不顾后果的向他扑去。 即便是因此死亡也没有感到畏惧的贪婪,却在这最后的时刻被来世的诅咒所击败。 到了这时,这些罗斯人才意识到,自己所要袭击的罗马皇帝,不但拥有着和他们相同的信仰,更被世人尊为圣子,而来自上帝宠儿的诅咒则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已经彻底堕入了地狱。 开始有人哭泣的跪在地上,他们不知道该向谁祈求,当他们看到那面在夜色中飘扬的旗帜时,因为恐惧而不知所措的罗斯人开始一边大声祈祷,一边向那面旗帜扑去。 剑光闪动,长矛突刺,跑在前面的几个强盗立即被戳刺的栽倒在地! 伴着队长们吹起的号角,近卫军脚下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一声声用拉丁文吟唱圣经的赞歌从近卫军当中的随军牧师嘴中传来,这让那些罗斯强盗几乎彻底崩溃,他们一边退缩着向一起聚集起来,一边举着手中的十字架大声祈求着上帝的宽恕。 狄奥多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他这时已经相信皇帝显然是要把这些人真的斩尽杀绝。 就在他听着随军牧师的祈祷,看着那面令人敬畏的大十字旗同样抚摸着胸前十字架暗暗祈祷时,他看到了皇帝再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旗帜。 同时,伦格向着那些强盗发出的呐喊也响彻战场:“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我将给予虔诚的忏悔者以仁慈,也将给予他们为我传话的任务,你们当中将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向你们的大公传达我的命令,这是我唯一的仁慈!” 伦格的话让那些处于绝望中的罗斯人如同看到了一丝曙光般发出一阵叫喊,在那一刻,他们相互望着的眼神霎时变得阴郁残酷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将是最后的机会。 不知道究竟是从谁开始,伴着凄厉的嚎叫,那些强盗立刻展开了毫不留情的相互残杀。 这些雄壮异常的北方大汉毫不留情的相互屠杀着之前的同伴,有的人被长刀砍断了脖子,有人则被锋利的匕首刺得全身孔洞,基督徒的仁爱在这一刻早已荡然无存,唯一剩下的只有对生的渴望和已经陷入疯狂的杀戮。 即便是常年和这些罗斯人对峙的狄奥多也不由被眼前可怕的一幕惊呆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被包围在中间的强盗用那么残酷的方法相互残杀,当他看到埃洛帕西娅全身颤抖的样子时,他立刻伸手挡在妹妹的眼前,同时把她的身子向后转去。 “不要看,埃洛帕西娅,不要看。”狄奥多低声说着,同时他用透着畏惧的眼神望向一直持着旗帜端坐在战马上的伦格,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这时的心情,这让他甚至觉得这位矗立在神圣旗帜下的皇帝,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可怕。 最后一声惨叫从已经尸横遍地的乱石堆里传来,最后一个满身血渍的罗斯人全身颤抖着向前艰难的迈着步子。 他的肩膀上还戳着一柄断了的短刀,而他腰间的皮肤因为绽裂开来,而露出了一小节不住蠕动的肠子。 “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这个罗斯人艰难的自语着,他拖着已经抬不起来的步子向前挣扎的走着,当他终于蹭到近卫兵举起的盾牌前,他无力的抬起手,但是却只能勉强抓住面前两个盾牌的边缘,随即就缓缓的滑倒在地上。 “把那个人拖过来,”伦格吩咐着,同时他向那个叫卡里库苏的罗斯农兵微微示意“去照顾一下他。” 听到伦格的吩咐,卡里库苏立刻穿过近卫兵的阵型,当他伸手触摸到那个趴伏在地上的强盗时,那个人立刻身子一颤,同时一柄带血的匕首猛刺卡里库苏。 早有防备的农兵一把抓住了强盗的手腕,随着用力一搬,因为精疲力竭而再无力气的强盗在发出一声痛苦惨叫之后终于扔掉了匕首。 “这可真是一次令人难忘的旅行,”带动战马来到狄奥多面前的林格冷冷的望着这位总督将军,这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面对他们的祥和,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冷漠“将军,你知道这些人的自相残杀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陛下。”狄奥多简单的回答,他明白皇帝并不想真的问他这个问题。 “罗斯人勇敢,顽强而又残忍,但是他们却并不团结,”伦格回头望着乱石堆里的那些尸体“他们那些林立的国家就和草原上的野牛群一样到处都是,带有大公尊号的贵族比君士坦丁堡里的娼妓还要多,这是一个令人生畏却又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的民族,可是如果你不能让他们保持这个样子,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会因为能够发出一个声音而彻底毁灭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陛下,我曾经亲自带领我的军队击败过哪些罗斯人的联军,”狄奥多沉声回应着,虽然皇帝的话让他隐约觉得不安,但是他却依然为自己曾经的辉煌辩解着“我相信只要罗马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能够继续使用塞姆制,即便是面对这些残酷的的罗斯人也不会有任何畏惧的。” 听到狄奥多明显带着反驳的回答,伦格冷漠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他当然知道对于这样一位军区将军来说塞姆制就意味着能拥有强大的军队,可能够成为一个军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所以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不论是依然意气风发的狄奥多,还是其他那些老奸巨猾的总督将军,他们都在奋力为能够让塞姆制延续下去而做着最后的努力。 “将军,我知道你对自己曾经的辉煌十分自傲,但是你难道不知道你所面对的,是已经颓败的基辅公国的罗斯人吗?而在北方,弗拉基米尔公国的罗斯人却已经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许你的辉煌还会继续,但是当有一天他们变成听从一个人的统治时,那种可怕我想你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至少你现在可以看看他们,”说着,伦格向着身后那些尸体指了指。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强盗,但是他们却敢于进攻一支装备精良的罗马军队,一旦这样的一个民族得到一位有力的国王,那会意味着什么?或者即使如同他们那位曾经把基辅带入辉煌时代的亚罗斯拉夫大公一样的人物,都可能会让他们变成一群可怕的魔鬼。” 说到这里,伦格停下来,他仔细看着面前这位将军,他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人心底里同样隐藏着的私心,正是因为这种私心,他才同样顽固的反对废除塞姆制。 不过伦格也知道这个人这时的这种私心还没发展到窥伺皇帝宝座的地步,但是他却不能不认真的面对这一切。 每当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未来的皇帝,伦格就不能不随时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看起来还依然充满了热忱和勇敢的军区总督。 “我的将军,你看到的只是眼前,而我要看到的是罗马的未来。” 伦格略微感慨的微微叹息一声,没有人如他一样知道这个貌似强大的帝国实际上已经颓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而就在十几年之后发生的那场劫难,又会给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巨人多么可怕的一击。 看似依然颇为适用的塞姆制早已随着时代的变化在越来越强大的敌人面前显得力不从心,而且正是因为这种半军事化的制度,把罗马人牢牢的禁锢在了他们自己的土地上。 罗马的经济只能通过君士坦丁堡这座西方最庞大的城市来保持它如蜗牛般的流通,也正是因为这样,为了让这个蜗牛不至于因为过于缓慢窒息而死,整个帝国的财富都毫不保留的输送向君士坦丁堡。 而当多年之后的浩劫来临时,这座人类文明上最为辉煌的伟大都市之一,唯一的功绩就是在被无耻的掠夺之后“点缀了欧洲的所有宫殿和教堂”。 伦格用力摇了摇,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的太多了些,而且他也相信这时的狄奥多虽然同样有着私心,但是却依然更多的象一个军人,而不是一个政客。 “把那个人的伤包扎好,然后让他来见我,”伦格身后轻拍狄奥多的肩头。 当他刚刚走出几步时,他听到身后的将军低声问到:“那么这些尸体呢,陛下?” “全部烧掉。” 伦格的回答让旁边响起一声抽气。 他转过头,看着用陌生畏惧的眼神望着他的埃洛帕西娅。当他向她走去时,少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这让伦格不由心底暗暗叹息。 他不由自主抬起头,闻着空中散发着血腥和恶臭的气味,望着天空中一直冷漠的望着地上这场规模虽小,却透着残忍的杀戮的星星,在深深的吐出一口深深长气之后,伦格向着黑暗中隐约隆起的一片草丘上走去。 从亮处走到黑暗中的孤寂让伦格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加冕前的那个独处的夜晚,他慢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眼凝视着头顶上的天空。 “这个时候阿赛琳在干什么呢?”伦格心中猜测着,他相信这时美丽的女海盗一定正坐在她心爱的厄勒冈的船头望着大海。 “伊莎贝拉呢?”想到这位如同把骄傲穿戴在身上的女王,伦格嘴角划过了一丝笑容,他依然记得甚至亲吻她的时候,伊莎贝拉都似乎在尽量保持着她那种习惯了的高贵和傲慢。 “玛蒂娜……”想起年轻的小妻子,伦格的心头不由感到一丝温暖,想到她的身体里孕育着属于自己的孩子,伦格就有一种恨不得立刻赶回去陪伴在她身边的冲动。 但是,这一切的影子都渐渐淡去时,一双,或者说是两双重叠在一起影身占据了他的脑海。 “爸爸,妈妈……”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而这眼泪属于伦格,也属于丁超。 在这北方已经略显寒冷的深夜,在经过了一次残忍的宣判之后,强烈的对亲人的思想,让伦格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一阵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着隐约听到近卫兵的询问,没过多久,埃洛帕西娅的身影出现在了伦格的眼前。 被一身野外旅行的粗布外袍紧紧包裹着的埃洛帕西娅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不过她的眼中却依然闪动着如天上星光般的晶莹。 “你知道打扰一位皇帝的休息是什么样的罪责吗?”没有动的伦格向上看着站在头顶前的埃洛帕西娅“难道你不怕我的惩罚吗?” “告诉我,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埃洛帕西娅蹲下身子低头看着向上望着她的伦格“你是一个追求知识的人?是一位受到上帝庇护的圣子,还是一位残忍的皇帝?”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伦格疲惫的笑了笑,他望着头顶上的那双眼睛,轻声说出一个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明白的秘密“或者我根本就不是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 “那么你是谁?”埃洛帕西娅曲腿坐下来,在稍微犹豫之后伸手用手指轻轻触摸着伦格的额头“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拥有那些知识,为什么是个皇帝,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为什么……要有一个妻子。” 埃洛帕西娅在说出最后的疑问时身子微微颤抖着,随着俯下身去,她的嘴唇轻轻掠过伦格的额头,鼻梁,最后落在他同样炙热的嘴唇上。 伦格一动不动的享受着这短暂的亲吻,当埃洛帕西娅抬起头来时,他又看到了头顶上闪烁的繁星,和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睛。 “你会后悔的,”伦格抬手轻轻抚摸着少女因为大胆和激动而显得发热的脸颊“也许和我在最终会下地狱。” “可我更愿意相信,我们会成为升上天空的星星。”埃洛帕西娅微微躺下,和伦格并肩望向空中。 在头顶深邃的夜空中,繁星寂寥,默默地照射着这中世纪的无垠草原。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媒”的力量 困惑的不止是埃洛帕西娅。狄奥多也在不时的想着那位皇帝的一切。 一向仁慈却又时而残忍,出身卑微却又学识渊博,身为皇帝却又意图废除罗马多年来的传统。 这些各自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冲突,让罗马将军不知道究竟该把这位皇帝归为哪种人。 在很多罗马人眼中,那些拼命爬上了皇帝宝座的幸运儿们,总是想方设法的试图维持他们在民众中的合法地位,为此那些皇帝尽量保持多年来的传统不被破坏,同时在那些传统中寻找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塞姆制从确立已经经过了将近六个世纪,但是却依然能够延续下来,因为不论是合法继承的皇帝,还是阴谋暴动的篡位者,他们都不愿意在这个制度还能发挥它的作用时冒险进行另外的尝试,而且多年来塞姆制也的确把罗马逐渐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军营,为帝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源。 这就让不论是皇帝还是将军都不由得认为这种制度肯定会毫不动摇的永远延续下去。 但是随着伦格登基和随后做出的决定,罗马人开始感到了不安,他们开始为塞姆制是否能继续延续下去感到了担忧,而因为牵扯到的东西又多的足以牵动整个罗马帝国的根基,这就让那些即使认为推行新的军制有利于帝国的人,也不敢轻易站出来表示赞同。 相反,在君士坦丁堡和首都附近的一些军区的民间里。却因为有着各种激烈的辩论而让人感到兴奋。 一些年轻的,或者说是还没有老于世故的民众和讲演家们明显热衷于这种辩论,他们总是在最引人注意的地方相互攻讦,激烈辩论,而在这些辩论者中逐渐形成的一股叫做“诗人派”的激进者,似乎让罗马人感受到了一股新鲜风气的到来。 这些因为经常引用一个叫安图维索的讽刺诗人所写的,带着讽刺意味的时评短诗而闻名的演说家和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年轻学者们,用讥讽的语言直指塞姆制的弊端,他们把这个已经延续几个世纪的军事制度形容成是“被腐败的裹尸布一层层包裹起来的烂苹果,可即便是在最华丽的盛装陪衬下,也无法掩饰它那已经发臭的味道。” 这样的讥讽在整个首都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而那个讽刺诗人尖锐的评论和辛辣的笔触,则直击这个帝国制度的最痛处。 “塞姆制让皇帝得到了一时的平安,让将军们捞到了足够的权力,让贵族们可以不用担心农民会因为迁徙而荒废了他们的田地,但是这个可憎的,甚至比‘可憎’这个词汇本身还有坏上十倍的东西,却让帝国一步步的走向衰败。” 已经不知不觉中从讽刺诗人变成了时事评论家的安图维索用他的笔这样写到:“农民因为无法离开土地而只能依附在乡村贵族的庇护下,时间长了他们不再记得自己是罗马的自由民,而逐渐变成了属于贵族们的私产。 同样,军区总督们利用他们的权力让他们的辖区变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王国,而农兵们使用的却永远只是集农具和武器与一身的那些工具,他们用那些工具耕地,收成,或者杀人。 但是他们的敌人却在不停的变化强大,当总有一天他们的敌人变得即便是所有未经真正的军事训练的农兵都无法抵抗时,罗马人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国家,而出卖他们的,却正是让他们死抱不放的那些陈年旧制。” 安图维索辛辣甚至带着点危言耸听的批评在君士坦丁堡里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大辩论。 在这场即便是发起者自己都没想到的辩论中,越来越多的人卷了进来,贵族,牧师,军人,商人,热衷于演讲和公益的活动家,甚至是一些喜欢时不时炫耀一下智慧的演员和名妓们,也跟着被吸引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而其中最为激烈和活跃的,莫过于那些以安图维索为核心的“诗人派”,他们针砭时弊,大声疾呼,甚至有人跳出对塞姆制的褒贬,而直指罗马如今的一片死寂,在大声的为皇帝所做的一切欢呼叫好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罗马人开始表示出对皇帝决定修改《查士丁尼法典》的认同和赞许。 这样的一切,让罗马的贵族们感到恐慌。他们知道一个受到军队支持的皇帝会有多么巨大的权力,同时也知道一个被民众拥戴的皇帝占据着什么样的优势,而一个不但同时拥有这两者。而且还有着庞大的信仰者基础的皇帝呢? 罗马贵族们的畏惧不是没有根据的,现在的伦格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百年前的查士丁尼。 如果说尼卡暴动之前的查士丁尼还是罗马人的皇帝,那么在那之后他就是耶稣基督派遣到世间的代理者。特别是当他的《查士丁尼法典》终于编撰完成时,这位皇帝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骄傲的说大呼“我超越你了,所罗门!” 而这位伦格皇帝,如果说在推翻艾萨克之前他是一位令人崇敬的英雄,一位被神圣的荣光笼罩的圣子,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位令罗马贵族们感到畏惧的皇帝。 而这位皇帝在做的,正如当初查士丁尼曾经说的那样,也许有朝一日这位皇帝也会骄傲的发出相同的大呼:“查士丁尼,你已经被我超越!” 如此种种不能不让狄奥多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对于年轻皇帝与自己妹妹之间那种似有似无的暧昧关系,狄奥多比任何人都更为关心,而且已经在君士坦丁堡中早已流传来来的谣言,也让他的处境变的相当的微妙。 在那个喜欢到处用讽刺诗招惹麻烦的安图维索的描述下,埃洛帕西娅无疑已经成为了皇帝身边得宠的情妇,而做为这位情妇的哥哥,狄奥多也早已感觉到了那些罗马贵族和其他的军区将军们对他态度的变化。 他还记得每当他进入皇宫时,之前那些与他关系融洽的人都在刻意回避,而譬如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和财政大臣康尼努斯这样被公认为皇帝追随者的贵族,则对他的态度变得亲热了许多。 这让狄奥多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处境的不妙,而随着伦格决定亲赴北方行省,狄奥多已经意识到皇帝的这次出巡,将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 而另一个烦恼也让狄奥多为之头痛,如果说查士丁尼最终的成功和他有着一位堪称女中豪杰的皇后提奥多拉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那么狄奥多实在想象不出埃洛帕西娅又会以什么样的地位留在皇帝的身边。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经很小心的从他那里试探皇帝和妹妹之间的那些谣言,狄奥多就不由得觉得额头两侧微微发涨,特别是当他看到妹妹独自一人向着皇帝独处的草丘上走去,而随后那里就一片沉寂之后。他就不由得开始为该如何向母亲解释而烦恼起来。 不过他的烦恼并没有多长的时间,当一个全身肮脏的军医向他报告说,那个活下来的罗斯人的伤势已经包扎好了之后,狄奥多经过一阵犹豫可还是叫上了阿历克斯向着草丘上走去。 一路上狄奥多不住的祈祷那些近卫兵能稍微聪明一些,至少能尽快给草丘后面的人做出一些暗示,否则他们可能就要面对一个颇为尴尬的局面了。 不过他的担心很快就被证明有些多余,当他们翻过草丘的顶端,看到那两个人时,尽管就着月光,能够隐约看出地上的草丛稍微有些凌乱,但是至少那两个人的衣服看上去还是颇为整齐的。 “至少,没让我们大家都感到出了丑……”狄奥多在为这个庆幸的同时,还是没有忘记向皇帝报告关于那个罗斯人的事,同时他自己也的确很好奇,皇帝究竟要这样一个人活下来有什么样的用处。 “我们不能不承认这些北方民族拥有着令罗马人为之羡慕嫉妒的体魄,”在看到那个已经包扎完毕,肋骨上的伤口被用烙铁烫合之后无力的躺在地上喘息的俘虏之后,伦格有些感慨的说“我们的士兵要么因为过于骄纵而失去了锐气,要么因为缺少足够的训练和装备而不堪一击,而这些人是天生的战士。” 狄奥多听到皇帝的话不禁露出了一丝疑惑,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对于农兵制度的存在,即使是他也多少能意识到其中的弊端。但是狄奥多还是不能完全承认塞姆制真的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不用奇怪将军,”伦格显然看出的狄奥多的疑虑,他领着跟随自己的几个将领走出帐篷,来到了皎洁的月光下“罗斯人的确是天生的战士,但是即便是最强大的战士,如果不能形成一支军队也依然是不会对罗马带来危险的,而你要做的就是让这种危险永远不要发生。” 说着,伦格回头对身后的侍从下达了命令:“让那个人清醒之后立刻来见我,我会让他知道活下来是要有代价的。”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帐篷的时候,罗斯俘虏终于从低烧中慢慢清醒了过来,这与其说是同时兼职随军屠夫的军医手艺高超。不如说是伦格在离开前随口吩咐的要军医用烧热的葡萄酒洗拭这个人的伤口,并且为他挤出体内已经发黑的淤血的结果。 不过这个罗斯人也并不走运,在他刚刚清醒过来之后,就有罗马士兵把他粗暴的带出了帐篷,当他晃荡着来到一个新挖好的大坑前时,他看到了坑里遍布着的头天夜里相互残杀的同伴尸体。 罗斯人畏惧的向后退出几步,当看到一个个的火把扔进已经撒上了一层牛油的尸体,立时引起一片大火之后,这个罗斯人彻底崩溃了,他任由罗马士兵拽着他的衣领来到一间看上去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的帐篷前,随着低声禀报,他被人推进了进去。 忽然有些阴暗的光线让罗斯人眼前一阵不适,当他睁大眼睛仔细看向里面时,他才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对围拢在身边的几个人讲述着什么。 看着进来的罗斯人,伦格示意卫兵把那个人带到自己面前,看着这个脚下还略显无力的俘虏,伦格让刚从狄奥多那里临时借过来的那个罗斯农兵做为自己的翻译。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要你做一件事,”伦格说着向阿历克斯做出示意,随着“哗啦”的响声,一个小小的钱袋扔在了俘虏的面前“我要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到你所知道的所有的罗斯王公那里去,告诉他们罗马皇帝将会在帝国北方行省的首府安伊霍察等待着他们。” 听到伦格的话,俘虏的脸上露出了意外,他慢慢蹲下身子拿起那个装满金币的钱袋,当看到里面闪亮的苏德勒斯时,俘虏的眼中露出了一阵兴奋。 “这是你的路费,而这不过是很小的一笔费用,”伦格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颌,当他忽然感觉到手指上的摩擦感时,他不由恍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长出了淡淡的胡须“当那些王公来到的时候我会给予你另外的赏赐,而这些赏赐将视到来的王公和贵族的人数而定,每增加一个人,我会给你十枚金苏德勒斯。” “如果我能带来一百位贵族……”俘虏犹豫的询问着。 “那你将得到一千枚罗马金币,这个许诺来自罗马皇帝,”伦格淡淡的说,同时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封闭很好的羊皮纸卷“这是我让人用你们的西里尔语写的告示。上面有我的亲笔签名和我的印章,你只需要让那些王公看到里面的内容就可以,而只要是在罗马行省的领土上,你都可以以我的使者身份得到应有的帮助。” “我的上帝,这是上帝的恩赐吗?”俘虏不敢置信的问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活下来的自己居然会得到这样的恩典。 “不,这时上帝的惩罚,”伦格平静的对俘虏说“在这些赏赐之外,我要你唯一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要不停的告诉那些罗斯王公,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要你告诉他们,我只会对最勇敢的罗斯王公表示出一个皇帝的礼仪,而其他人只能作为我的客人,却不能得到与我一起并肩坐在安伊霍察皇帝包厢里的殊荣。” 说着,伦格回过头,再也不去理会听到这个命令后变得有些呆滞的罗斯俘虏,当那个人被卫兵带出去之后,他抬头看着望着自己的将领们,微微轻笑。 “我想你们一定有要对我的说的话,那么现在就说吧。” 少许的沉默只维持了一会,狄奥多终于忍耐不住开口了:“陛下,我知道对您来说推行新兵制显然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却不得不提醒您,我并不认为把那些罗斯王公召到行省首府是个明智的举措,您大概不会愿意看到那些野蛮的罗斯人,我可以向您保证,即便是王公,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无法和一个普通的君士坦丁堡市民相比,他们不但粗俗野蛮,甚至全身长满臭虫,他们的确很倾慕罗马的繁荣,但是他们只对那些黄金和宝石有兴趣,至于我们引以为荣的文化,那绝对不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的确如此,将军,至少现在的他们的确如此,而且我想我对他们的了解应该比你多的多,”伦格微笑着点着头“不过这些罗斯人有着一个令他们骄傲,也变成了他们弱点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拥有着足够多的虚荣和好胜心,我相信他们是会愿意参与一场由罗马皇帝举办的比武大会的,至少我想他们当中不会有人愿意被别人视为懦弱。” “也许是这样,但是陛下难道您真的要赋予在比武当中获得胜利的某个贵族或是王公,拥有与您一起并肩坐在皇室包厢里的权力吗?”狄奥多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着。 “这是他们当中的胜利者应得的荣耀,不是吗?”伦格伸手在桌子上微微一按“我们的北方行省就在那些罗斯王公的环视下,他们当中所有人都希望在已经开始衰败的罗马人身上发一笔财,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选出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然后好好让他见识到罗马的财富呢?” 伦格说着微微向后退出一步,望着狄奥多和跟随他来到北方的罗马将领,他沉声问着:“跟随我,会让你们得到比现在多得多的荣耀。跟随我,也能让你们因为遵从了上帝的意志而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罗马建立起一支真正战场,而不是有一半属于农田的军队,这样的军队既然你们是每一个罗马军官都梦寐以求的,当初凯撒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军队,而我要重新让凯撒的辉煌在东罗马帝国出现,所以现在对你们来说这将是毕生难得的机会,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一时的愚蠢和短视而丧失掉这个机会。” 听到皇帝已经变得无比明显的提醒,狄奥多的嘴角不由开始发干,虽然他知道这次出巡当中皇帝也许会最终向自己摊牌,但是在内心里他一直在尽力试图回避这最后通牒般的提醒。 正如伦格所说,延续旧制他获得的只会依然是北方行省总督将军的权力,同时他也必须依然自己独立的去面对那些蠢蠢欲动的罗斯人,而如果遵循皇帝的命令,他面前的道路将会变得扑朔迷离,但是却也可能会在新军成为足以让家族自豪的统帅将军。 让狄奥多担忧的是,他不知道即使因为自己的坚持而可能会让皇帝的出巡毫无收获,但是他却无法保证其他的总督们是不是依然能坚持的住,想起在皇帝加冕时,包括他在内的外省将军们因为得到了皇帝允许开拓内陆商埠而最终选择向皇帝效忠的举动,狄奥多就不得不为自己可能会因为固执而把这样的机会白白的送给别人。 而最令他无奈的,还是埃洛帕西娅。这时的狄奥多对那个正在君士坦丁堡里大放厥词的安图维索可以说是已经恨之入骨,正是因为他的那些短诗和散布出去的谣言笑话,从希腊到小亚细亚,从博尔普鲁斯海峡到巴尔巴拉海湾,皇帝和他妹妹的闲言闲语早已为人所知。 这就让狄奥多更加相信,即便自己予以反对,在其他贵族的眼里,自己也已经被烫上了“皇帝派”的烙印。 狄奥多为此甚至猜测这一切是不是皇帝事先的安排,尽管他也知道如此巧妙的安排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不论如何,狄奥多知道皇帝看起来予以的大度和给予他选择的机会,不过是一场虚幻,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在别人眼中变成了依附皇帝的追随者,不论这次出巡结果如何,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能解释得清的了。 “陛下,您的宽容让我感激,而且我也相信您正决定着真个罗马的未来,”狄奥多恭顺的低头“既然如此我会遵照您的命令行事,请您允许我为推行新的军制效力。” 军区将军硬邦邦的身子向前倾斜,一时间,随在身后的行省军官们相继躬身行礼。 帐篷里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如果说之前在皇帝登基时向他宣誓效忠的那人是一个罗马皇帝,那么现在他们为之效忠的就是叫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一个人。 “愿上帝保佑,希望我们都不要让对方失望。”伦格伸手轻轻按在狄奥多的头上。 公元一一八八年的深秋十月,出巡的罗马皇帝莅临北方行省首府安伊霍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冷夜激情 做为东罗马帝国位于北方最大的城市要塞。安伊霍察无论在规模还是位置上都显得颇为醒目。 这座原本不大,用当地盛产的原木做为材料建立起防御城墙的城市,随着成为了北方行省的首府而变得逐渐繁荣起来。 木头城墙逐渐的被更为坚固的石墙取代,而从城市里向着帝国腹地延伸的道路也逐渐成形蔓延。 和其他一些被淹没在原始森林里的城镇不同的是,安伊霍察除了拥有同样丰富的森林财富之外,附近的深山里蕴藏着的巨大矿藏也让这座城市逐渐显得重要起来。 各色名贵而令人着迷的宝石让这里成为了向罗马提供无价珍宝的财富之地,如果说色雷斯因为以盛产黄金而让罗马富足,那么以安伊霍察为中心的北方行省的土地,则让罗马的财富王冠上的宝石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片土地总是不停的遭受着来自各个方面的敌人的窥伺。 从来自西方的保加利亚人,到从北方时不时出现骚扰的罗斯人,还有一些来自黑海之滨的当地部落,总是有人试图从这片土地上掠夺走令他们垂涎的财富。 真是在这样的严峻形势下,做为北方行省的总督将军,狄奥多几乎是尽了全力的武装起了他能找到的任何一个罗马人。 他把他们等级在册,同时以帝国赋予军区将军的权力,按照多年来流传下来的塞姆制的法律让所有农兵轮流按照年限服役,同时他们宣布整个军区的每户农民必须至少要有一个人在每年的十二个月当中的一个月中,到军区首府所在地听从命令,决定他们是否需要被派到行省的某个地方去履行军役外的义务或者是接受必要的训练。 这样的决定让狄奥多的确凭空多出了很多兵力,他开始不再为一直颇为令他苦恼的缺少兵员头痛。同时他也坚信这样做可以让整个行省真的变成一个举大的兵营。 而由体魄雄壮的北方罗马人组成的那些临时的农兵团们,也的确没有让狄奥多失望,在守卫整个行省不住被骚扰的边境,和对付那些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罗多者的战斗中,他所领导的那些农兵甚至不止一次的击败过来自边境另一边那那些强盗,和更多的罗斯王公们派出的可怕军队。 这些成绩让狄奥多为之感到自傲,也是为什么令他始终相信塞姆制对罗马依然拥有着重要作用的原因。 甚至即便是现在,已经向伦格表示效忠的罗马将军还是试图尽量展示自己在行省里取得的成就,来改变皇帝要废除塞姆制的决定。 如同整座安伊霍察城是居于木制基础之上一样,位于城里的内城是一座完全用木头堆砌起来的木制城堡。 由无数巨大铁钉和深深楔入一根根原木而搭建起来的城墙矗立在泥泞的城市中间,而地上总是显得一片湿漉漉的内城里面,架设在离地面很高的木架上的木头宫殿则显得充满了北方特有的凝重气息。 阿历克斯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一切,他从来没想到过会有地方居然能建立起一座完全由木头建造起来的建筑,木头的围墙,木头的房顶,木头的地板,木头的桌椅内饰,甚至是用木头雕刻出的颇为奇特的勺子和餐盘。 但是他却又不能不承认,就在还不适应这北方在十月已经令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寒冷时,这些墙壁厚重的木头宫殿让他得到了舒适的温暖,以至当看到在地面上挖出的用硕大石头围起来的地炉时,这位一向追求骑士尊严的近卫军统帅也不由得随着自己的手下解下身上已经显得颇为沉重的装备,围拢过去享受起那温暖的一刻。 虽然是君士坦丁堡人,但是狄奥多却显然已经适应了北方的气候,他殷勤的吩咐早已恭候的总管为皇帝准备下颇为丰盛的晚餐,同时还命令人为皇帝在他的总督府最舒适的房间里的硕大木床上铺好了豪华的兽皮。 当伦格在狄奥多的总督官邸里召见了所有早已等待觐见的贵族,并按照罗马的宫廷礼仪和这些贵族和他们的妻子共进晚餐之后。伦格终于得以轻松的巡视了一下这座造型迥异的木头内城。 从这座内堡墙头上矗立的那一根根削尖的木刺就可以明白,这是一座专门为了对付攻破了外城的入侵者的城堡,而当他探出身子,用手轻轻戳点钉附在木头墙壁外的那些软绵绵的东西,然后仔细观察时,他不禁微微有些意外的低声自语:“石棉……” 看到皇帝好奇的眼神,狄奥多立刻低声解释着:“陛下,这些东西是用来抵御敌人的火箭,您知道火焰是木头的最大敌人。” “就如同查理曼那块经火燃烧却永远不坏的桌布一样的东西?”伦格随后问着。 当狄奥多为皇帝怎么会知道关于查理曼的那个传说时,他忽然想起,就是眼前这位皇帝,虽然他的每一餐简朴得让人诧异,但是却在君士坦丁堡里已经引起了一阵颇为风行的用餐时髦,君士坦丁堡人不但开始以所谓简朴当成了一种美德,而且在进餐时他们也已经因为皇帝的习惯,而渐渐变得看起来文雅了许多。 至少现在的贵族餐桌上,已经习惯了吃饱喝足之后,把手中的餐具整齐的并排摆放,以示用餐完毕的细小礼仪。 不过伦格显然并不想和罗马将军交流关于餐桌礼仪方面的东西,他在狄奥多的陪同下向着内城的木头宫殿里走去,而罗马将军也认为现在正是向皇帝阐述自己观点的好机会。 至少狄奥多认为。在经历了一次草原上的小小意外之后,现在的他已经拥有向皇帝独自陈言的资格了。 “陛下,北方的寒冷会让初次到这里的人很不适应,而也只有这里的人才会知道该怎么对待寒冷。” 狄奥多看着坐在木椅上的伦格解释着,既然已经决定跟随这位皇帝走到底,他就认为自己更有必要把他认为正确的一切告诉皇帝,至于皇帝是否认同,甚至是否会生气却已经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伦格做出的决定真的是错误的,那么当这一切的错误带来的后果最终变成危险时,威胁他们所有人的就不只是现在皇帝的愤怒了。 “他们都是最好的战士,有着坚强的体魄和能够忍受艰苦的性格,要知道我并不是诋毁,但是不能不说在勇敢和坚韧上,君士坦丁堡人早已失去了我们先辈的那种精神,在以前罗马人即使是在叙利亚酷热的沙漠里连续行军也不会感到痛苦,而现在让他们在凉爽的海边巡逻就已经让他们叫苦不迭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将军,”看着这个一直在不遗余力的试图说服自己的人,伦格知道有些东西的确是一时间无法让所有人能理解的“我也知道训练出一支足以在边境的战乱中能够帮助自己的农兵队伍将是多么困难和了不起,但是你却必须要知道,你看到的只是这些东西中最好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他们当中糟糕的一面。” 说着,伦格从桌子上拿起了由总管捧上来的一堆堆的账簿中的一本随手翻着,他知道罗马贵族在某些地方和欧洲贵族一样,他们关心的往往只是自己没日没夜的招待客人的酒宴上是否缺少了某道要紧的辅菜,或者是让他们大有面子的葡萄酒是否够多,却不会去注意给他们带来这些荣耀的税收是否能够支持他们这种无休无止的挥霍。 真正掌管着这个行省的与其说是总督,不如说是他身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总管。 虽然不知道这些账簿中究竟让那些总管做了多少手脚,但是伦格知道这些事情自然有赫克托尔去操心,所以他只是粗略的看了看一些进项的数目之后。就递给了狄奥多。 “将军,做为军人我承认您的成就,在这个危险重重的北方边境,你用不足五千的罗马军团抵挡住了几乎所有你面前的保加利亚人和罗斯人,甚至是来自东方部落的侵扰,”伦格微笑着说,他知道这位将军的自尊心的确很强,甚至他依稀记得,在许多年之后那场浩劫之中,面临君士坦丁堡即将城破而仓促登基的狄奥多,也曾经因为坚持要让自己的随从举着帝国旗标撤退,而险些被那些疯狂的十字军俘虏。 但是现在他的这种固执的骄傲和自尊,却成为了让伦格决定对他委以重任的原因之一。 “但是将军,如果你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在你的整个行省拥有将近十万个家庭的规模下,你的土地上能够收到的粮食和其他的各种税赋,却只能有每年区区的四百一十万金苏德勒斯,而这其中居然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这片土地上丰富的矿藏,而你向帝国缴纳的农务税,折合之后居然不到一百万苏德勒斯,这难道不令你感到遗憾吗?” 伦格的询问让狄奥多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尴尬,而皇帝显然并不想停下来: “我当然知道这已经是你所能做到的全部努力,但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你的奴隶换来的只是三十万左右的收益,而整个罗马帝国每一年刨除各种费用之后的结余,也只有不到二百七十万,这些难道是正常的吗?” 伦格的话让狄奥多脸上露出了沉思,做为一位边区行省总督,尽管军事使命几乎是他的全部,但是他还是知道经济对帝国的重要。 之前当新帝登基查阅账目时发现帝国每年居然只有二百七十万结余的消息,也曾经让狄奥多为之愕然,和很多人一样,他当时心目中的想法就是帝国的财富已经完全被艾萨克二世私吞了。 所以当皇帝宣布没收艾萨克二世家族的全部财产时,整个罗马甚至包括贵族。也没有听到一个反对的声音,不论是出于什么想法,没有人对那个侵吞帝国财富的人的裁决感到不公。 而现在,听着皇帝的询问,狄奥多却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帝的询问,尽管据他所知,每年四百一十万的税赋足以让他在其他行省总督面前炫耀一番,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渐渐感到了皇帝那些话的重量,因为如果真如他所知道的那样,那么做为一个拥有着将近七千万人口的庞大帝国,罗马的经济的确已经到了令人堪忧的地步。 ”将军,我并不希望你能立刻明白,”伦格有些疲倦的站了起来,已经进入深夜的疲惫和一路上的颠簸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伸手攀着狄奥多的肩头,伦格以一种颇为亲近的姿势和罗马将军并肩在前面仆人举着的油灯引路下,沿着狭窄的木头走廊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我只希望你想一想,如果没有被你认为颇为得意的那些打量占用强壮劳力的军役和不停的边境巡逻呢,如果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一支经过严格训练同时装备精良的专门的军队呢,是不是能让更多的人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而你需要做的只是让那些农民和娴熟的矿工为你供养一支比之前人数要少得多的军队而已。” “但是陛下,您知道如果那样这样的一支军队就如同一支雇佣军一样了,”狄奥多有些担忧的辩解着“罗马历史上出现过这种样式的军队,结果可并不很让人乐观。” “所以才会出现了塞姆制,有什么比让一个国家都变成一个大兵营更牢固呢,不过现在显然是要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我们的敌人越来越强大,只经过简单训练的农兵已经无法再抵抗这样的敌人,同时他们也因为军役无法履行他们作为农民的义务……”站到卧房门口的伦格微笑着看着狄奥多,他知道这位罗马将军并不愚笨,甚至比其他那些将军还要聪敏,至少这次多年后他能在君士坦丁堡沦陷后重新建立起一个继承罗马的尼西亚帝国就可以看出,所以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只是启迪这位说起来还算年轻,思想也并不僵化的将军。 “一支由罗马人而不是由其他民族的人组成的装备精良,待遇优厚的军队,将是保卫罗马的关键。同时我们也并不是彻底彻底废除塞姆制,因为经过训练的农民将成为很不错的士兵,只是他们除了需要服固定的兵役之外,可以用免役税来代替每年的轮役,而这笔钱将是为我们供养那支精锐军队的费用。” “但是陛下,这样的军队数量就让人头痛,要知道以罗马的疆域要想建立起这样一支军队,如果它的人数过大,那么费用将会相当可观,但是如果人数过少,一旦面临强敌,帝国的处境就很危险了。”狄奥多有些烦恼的问着,他并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的循着伦格的想法走下去,现在他想到的已经渐渐的不再是是否要坚持塞姆制,而是该如何让伦格的设想变得可行。 “所以,我不会彻底废除塞姆制,”伦格满意的看着狄奥多,他知道自己这一天的收获相当不错,至少总督将军已经对废除农兵制度不那么抵触了“农兵将作为后备军成为帝国未来面临强大敌人时的有力支柱,而这一切需要的是要比原来的塞姆制更加详尽的辅助军制。” “您是说您不会让农兵回到农田里之后就不闻不问吗?”终于有些兴奋起来的狄奥多急急的问着。 “哦,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放弃那么好的一群士兵呢?”伦格轻笑起来“至少你的那些农兵让我印象深刻。” 说着伦格微微张了张嘴,看到皇帝疲惫的神色之后,狄奥多立刻低头请安,告辞离去。 “的确印象深刻,强壮,勇敢,吃苦耐劳而且残忍,一群稍微予以正规训练,就足以在战场上震慑敌人的魔鬼……” 伦格心底里暗暗想着,同时他的心里也已经决定,一定要想办法从狄奥多手中得到一支这种让他见了之后,就不禁颇为欣赏的由罗马人和当地多年前被征服的罗斯人混血后裔组成的北方农兵军队。 伦格心中不停的这样想着走进了狄奥多为自己准备的卧房。 这是一个颇为奢华的硕大房间,完全由原木建造起来的房间中很多家具都是固定在墙壁上的,而那些原木也不象其他地方的房子一样显得粗糙斑斓,她们看上去不但十分光滑,甚至还泛着一阵阵淡淡的木头香气,伦格知道这是因为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是经过很仔细的手工打磨才会变成这种样子,这不禁让伦格在暗暗叹息当地人技艺的同时,也对历任罗马总督的财富有了一个更加深入的认识。 罗马帝国财政的困乏固然是因为它那尾大不掉的臃肿制度,军区将军们的贪婪也同样是让帝国逐渐陷入困境的原因之一。 固然历任皇帝在赋予了将军们重权的同时,为了遏制他们的发展而用一整套行之有效的中央财政手段遏制住了他们成为地方财阀的道路,但是罗马将军们还是至少以他们的权力为个人捞取了足够多的好处。 “也许该是让那些根深蒂固的将军们活动一下的时候了,或者时间再晚一些,大概明年是最好的时候吧……”伦格心中不停的想着,他走到看上去大得更象个小房子的巨大的四柱床前,掀起了厚实的帷幔。 伦格知道北方十月夜晚的寒冷,足以让一个衣衫淡薄的人被活活冻死,所以他对铺在床上的厚厚的水貂皮毯子丝毫不感意外。 只是,当疲惫的他掀起毯子,忽然看到了下面一具赤裸的身体时,他才因为意外而发出一声低低的“哦”声。 如果说躺在毯子下的是埃洛帕西娅,伦格都不会感到意外,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皮肤红晕,长相也颇为不错的女人,居然是不久前曾经向他行过觐见礼的一位贵族的妻子。 “夫人,我能知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吗?”伦格轻声问着,他相信狄奥多绝对不会随意就给自己这样的一个惊喜,虽然说起来这位罗马将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和他的妹妹过于接近,但是伦格也知道,狄奥多还不至于为了那样一个原因就把他自己降为一个“拉皮条”的。 “陛下,请允许我能为自己招待您这位贵客感到荣幸,”看上去颇为美丽的夫人半屈着身子仰望着皇帝,微红的裸体和在黑色毛皮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诱人,而她似乎略带羞涩却有充满诱惑的挡在身前的手势,则让她显得更加诱人“请享受主人对您的款待,不过我真没有想到会是我成为这个幸运儿。” “哦……”伦格的嘴里再次发出一声低吟,他这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想到这些北方的罗马人居然包容万象的把蛮族以妻酬客的好客之道都学了个完全,伦格就不能不对他们的宽容佩服及至…… 埃洛帕西娅独自站在内城最高的塔楼上,因为穿得很多而还不至于太冷的她仰头看着深邃的天空,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着散落的工具,几块被磨得很薄的珍贵宝石则随意的和那些工具堆放在一起。 埃洛帕西娅一边观察一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但是她的心绪却说不出的烦躁,当无意中再次折断了一根笔后,她懊恼的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皇帝在干什么,是不是正在享受豪古斯夫人成熟的身体呢?”埃洛帕西娅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郁闷,就在她烦恼的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时,她听到了身后一个充满好奇的声音: “我相信这个东西可以让我们看得更远,是吗?” 在一瞬间,埃洛帕西娅相信自己内心中一定有个奇怪的想法,她相信自己一定是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声音,不过当她转身看去时,看到的并不是神圣的天使,而是一个拥有着圣子之名的年轻皇帝平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而且他正颇为好奇的摆弄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些工具。 “上帝,你怎么会在这儿?”有些难以置信的埃洛帕西娅愕然的问,同时她仔细打量着伦格,当自认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当,或者说说她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后,她轻松的走到了伦格身边,看着他饶有兴趣的摆弄桌子上的工具,埃洛帕西娅不由露出了有趣的神色“难道你知道我用这些要干什么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希望用它们让你看得更清楚。”伦格说着微微一笑,他把两块已经磨得很薄的宝石缓缓叠加在一起,然后继续换掉另一块宝石,直到对着埃洛帕西娅仔细看了几眼之后,满意的抵给了她。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说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吗?” 埃洛帕西娅再次难以置信的微微张开好看的嘴巴,虽然她清楚在很多年前就早已有人明白使用这些经过磨制的水晶、宝石可以看得更远,但是当她看到伦格居然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了它们的用途,埃洛帕西娅除了感叹与他的知识之外,就只有一种淡淡的不服了。 “至少我不知道,你的这个小脑袋你都想些什么,”伦格伸出一根手指戏弄的微微点了点少女白皙的额头,这让他忽然想起了被他遣走的那位夫人醒目的白皙肌肤,这让他的心不由在寒冷的夜风中一阵炙热“我很奇怪,一位贵族小姐怎么会对知识有如此执着的喜好。”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埃洛帕西娅好笑的摇摇头“每当我看到夜空的时候我只想着如何看到的更多,有时候我也想着如果能把那些秘密全部揭开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小心点小姐,小心点,涉及到上帝的秘密,不是凡人能够触及的。”伦格似是玩笑般的提醒着,不过他的心中却也在这时提醒自己,要尽量注意埃洛帕西娅那异乎寻常的热忱,在这个以男人的意志为意志,以上帝的名义统治着世界的时代,一个这样的少女可能会引来的意外,是伦格不希望看到的,看着埃洛帕西娅仰望天空的神态,伦格不由想起了几百年后另一位堪称先驱的学者,不过这也提醒他想起了另外那些被烧死的科学的不幸殉道者。 “那么,一位圣子会怎么处置冒犯了上帝的罪人?”埃洛帕西娅和伦格平视着,她这种在知道了伦格的身份之后依然保持的平视,曾经让很多人为之意外,而现在她黑色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皇帝。 “那会很严厉的。”伦格向她走去,当轻轻解开少女臃肿的外袍时,他听到了女孩轻声的喘息。 抚摸着袍子里的身体光滑的脊背,伦格轻声在埃洛帕西娅耳边说“把那些镜片交给我,也许凡间比天上更需要它们。” 这时的埃洛帕西娅的身体已经因为被伦格拥在怀中带来的感觉而显得全身炙热,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伦格会提到东西,但是她却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感受着伦格抚摸在脊背上的手带来的战栗,同时把头无力的靠在伦格的肩头。 “你为什么要是一个皇帝呢?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贵族,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探索我们不知道的那些秘密。” “不过也幸亏我是一个皇帝,”伦格伸出一只手抬起女孩的下颌“你难道不知道你着迷的那些东西是多么可怕吗?我可以帮助你,保护你,让你实现你的愿望和求知的梦想,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必须是个皇帝,否则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但是这不公平,”埃洛帕西娅有些懊恼的说“你的知识和聪明不该用在那种……那种无用的地方,难道权力和杀人就那么重要,难道我们追求的世界真相就不重要吗?” “可是这一切却需要用权力和杀人来保护,”伦格无奈的苦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在这次北巡之中和这个奇怪的女孩产生了如此纠缠不清的关系,虽然迄今为止他一直在保持着克制,但是埃洛帕西娅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如同桌子上的这些镜片,如果在这里没有看到,那么也需要很久之后,他才会想到这些东西,而现在看着桌子上连最基本的框架都没有的几片镜片,他却不由为怀中女孩的聪明而欣赏不已。 “我究竟是迷恋她的聪明还是迷恋她本人呢?”伦格心底里不由这样想着,当他一时间无法寻找到答案时,他不由因为烦恼而手上用力。 立刻,怀中的女孩发出了一身低低的呻吟,这呻吟虽然很低,但是在这寂静的夜晚却引起了伦格心底里最原始的欲望,他有些粗暴的把埃洛帕西娅的身子顶在城墙的墙垛上,随着他低下头去亲吻女孩已经因为激情而坚挺的胸脯时,埃洛帕西娅的身子不由一阵颤抖。 她的上半身本能的向后弓起,仰靠在城垛上,不过就在伦格把她过于纤细的身子抱得发痛时,埃洛帕西娅的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咦”声。 接着她忽然挣扎着从伦格怀里挣脱出来,就在伦格愕然的注视下,她的身子向前探着紧盯着头顶上的天空。 “陛下,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埃洛帕西娅兴奋的喊着“你说一切的星星都是循着一个方向在动,既然这样那么如果我倒过来看那些星座,是不是可以说他们和我们一样是循着一个方向在转?!” “为什么我的女人,都这么与众不同呢?”看着从一种激情陷入另一种激情的女孩,伦格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阿历克斯的小烦恼 当清晨来临,狄奥多来到皇帝卧室外等待时。他不由想起了头天夜里那位豪古斯夫人被皇帝派人送到他房间外的情景。 那位夫人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虽然狄奥多用比较委婉的口气百般劝解,但是那位夫人显然自认是因为她无法引起皇帝的兴趣而悲伤无比,而随后听到这个消息的行省税务官豪古斯大人,也颇为愤慨的宣布这是对他的侮辱,那种架势,大有如果皇帝不立刻睡了他老婆,他就决不罢休的气概。 这让狄奥多不由头疼了许久,虽然从十七岁开始就在这里当上了总督将军,但是狄奥多更多的是在军营里和士兵渡过,而且因为他的家族的影响,对于这些因为多年前就迁徙到北方,和蛮族混居而变得也同样野蛮起来的罗马人,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特别是那种近乎异教徒的酬客习俗,甚至让他觉得是对罗马文明的侮辱,尽管这位总督大人自己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享受过这种待遇,但是他却还是无法理解这些人怎么会如此理直气壮的指责别人没有睡了他的老婆呢? 最终,总督用很委婉的口气向税务官大人保证,一定会让皇帝意识到这么做是颇为不妥当的,同时为了维护豪古斯夫人的尊严,也会尽量让皇帝考虑是否可以与她略微亲近一下。 不过这种让狄奥多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要求。让罗马将军在房间外踌躇了许久,从皇帝在君士坦丁堡所做的一切可以看出,这位陛下即使不是一个严厉的禁欲者,但是也显然和享受主义不沾边,虽然关于他的那些情妇的传言甚至遍及地中海,但是将军相信皇帝显然不是一位能够随便看上其他女人的人,尽管豪古斯夫人的皮肤是那么白皙柔嫩,身段看起来也很不错…… 将军微微吞下一口口水,随后听到了脚步踏在木头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不过狄奥多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当他从阿历克斯那里听到皇帝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时,他不由想起了早晨埃洛帕西娅的女仆对他说的:“小姐似乎有点发烧。”的话。 不过狄奥多虽然对皇帝和自己的妹妹怎么会同时生病有些奇怪,但是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在继续探寻下去,他关切的询问阿历克斯皇帝的病情,同时很殷切的提出让安伊霍察最好的医生来为陛下诊断。 “陛下只是有些累了。”阿历克斯无奈的解释着,他无法向将军说明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皇帝的,更无法告诉他当时自己不止看到了皇帝,也看到了被紧紧包裹在厚实的皮裘中,不过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估计却没穿什么衣服的埃洛帕西娅。 “将军,陛下也许下午会巡视整个安伊霍察,”阿历克斯低声说“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稍微安排一下,不过按照陛下的说法,他只希望看到一个真正的,而不是被粉饰过的首府。” “我想这也正是我要向陛下展示的,”狄奥多充满自信的露出了笑容,虽然做为一位总督他并不擅长经营,但是狄奥多对于稳固边境还是有着足够的信心,尽管罗斯人的骚扰层出不穷。而且因为行省内始终纷争不断的部落冲突,让他不得不经常派出军队去予以平息,但是正因为这样的经验,让狄奥多相信自己的军队几乎是除了君士坦丁堡的卫戍军团之外最为强大的“我希望皇帝能看到我们的军区所拥有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将会听从陛下的命令。” 看着狄奥多表现出来的善意,阿历克斯只能用更大的敬意予以回应,不过同时他的心里不由在想,如果眼前这个哥哥知道了皇帝和他的妹妹在头天夜里都干了些什么,那么就不知道他时候还会有这种笑逐颜开的样子了。 安伊霍察,是一座在北方行省中居有重要位置的城市。大概在将近一百多年前罗马人相隔半个世纪后第二次占据了这片土地之后,北方行省的首府就被从几乎无险可依的草原上迁移到了这里。 不过说起来凑巧的是,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罗斯人已经逐渐放弃基辅做为罗斯人中心的地位,而向着更加北方的弗拉基米尔迁徙。 正是因为这种相互之间的远离,北方行省在随后的一百多年中获得了一段还算不错的宽裕时间,尽管还有着来自保加利亚人和东方部落的骚扰,但是因为势力分散而变得威胁小了许多的罗斯人,还是让罗马的北部边境消停了一段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原本只是遏制着大片无法通行的原始森林通向黑海道路的安伊霍察,也开始了它令整个行省为之羡慕的辉煌时代。 森林里的大片湿地为这座城市带来的丰富的物产,肥美的淡水鱼和毛皮昂贵的水貂就好像天生是为供养这座城市的人们而存在的。而一种当地独有的鹳鸟鲜艳异常的头冠羽毛,成为了君士坦丁堡贵妇们为之倾倒疯狂的名贵饰品,甚至因为那种羽毛的珍贵和美丽,它也成为了后来历任皇帝奖赏给他的军官们的宝贵礼物。 罗马军官们把头盔上能插上这种羽毛当成重大的荣耀,而这就让这种装饰品显得更加价值不菲,令人着迷。 但是这一切却无法和在进入十二世纪之初时的重大发现相比,当在位于安伊霍察不到一百罗马里的山中发现了大量的宝石矿后,这里才真正成为了令罗马人为之关注的地方。 珍贵的宝石成为了罗马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无论是贵族还是僧侣,他们都在为自己能拥有更多的这种珍贵石头而奔波不已,而伴着与其他国家贸易的频繁,北方行省出产的宝石也源源不断的运向君士坦丁堡,为罗马换取着巨额的收入。 不过即便如此,在帝国不容乐观的严峻财政窘势面前,这片土地上的财富也丝毫不足以能让罗马从困境中有所缓和,同时随着时间的变迁,原本在一百多年前因为向北方迁徙而显得势微的罗斯人,在经过了多年的休养之后渐渐变得强大起来。 这些最终留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离开的罗斯人后代,虽然依然保留着他们那种野蛮落后的风气,同时因为如同牛身上的跳蚤一样多的林立势力,而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局面,但是即便如此,北方行省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他们的威胁。 开始只是一小群,然后就变得越来越多,罗斯人开始频繁的越过边境骚扰罗马领地。 同时虽然并不擅长煽动,但是他们的行为也的确引起了一些罗马领地中的罗斯人后裔的共鸣,尽管人数不多,但是他们当中开始有人投靠罗斯人,有的则更干脆成为了和罗斯人相互勾结的强盗匪帮。 这让北方行省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开始只是一些防备较弱的边远村庄遭受到了袭击,到了后来随着罗斯人侵扰的频繁,一些城市也成为了他们掠夺的目标,终于在将近二十年前,一场与罗斯人的战斗爆发,但是结果却是让罗马人为之痛心的。 做为行省总督的狄奥多将军父子在战斗中阵亡,而罗斯人甚至一直攻到了安伊霍察城下。 那段时间是北方行省最为混乱也是最为可怕的日子,罗马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如当年一样被赶出这片土地。 这种混乱不安一直到小狄奥多的到来,并且以一个不但出乎当时充满怀疑的北方将领,甚至是出乎君士坦丁堡贵族的大胜而最终让罗斯人见识到了罗马人的力量。 不过尽管如此,罗斯人已经对罗马帝国的北方构成威胁的事实却已经毋庸置疑。 而现在,随着圣地的沦陷和风雨欲来的各种消息,狄奥多已经意识到罗马显然已经不能再为自己的北方行省提供任何其他的帮助。 而随着伦格在这个时候巡视北方,行省贵族们已经意识到,皇帝的到来将可能会引起一连串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 因为常年被原始森林包围,潮湿的空气让安伊霍察的地面总是显得湿漉漉的,几条勉强还称得上是道路的泥泞小路崎岖着蔓延在完全由木头建造起来的房屋群落之间,小孩子们一边大声叫着,一边脚上拖着臃肿的短兽皮靴在地上踩出一片片的黑色泥水。 一阵低沉的号角从街道的尽头响起,安伊霍察人立刻拉住那些还在嬉戏的孩子,他们谨慎的站在道路的两边,把黑乎乎的泥泞小路为正走来的队伍让出来。 阿历克斯紧皱着双眉,听着战马踩着泥泽发出的声响。闻着空气中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潮湿味道,近卫军统帅不禁为自己糟糕的处境感到恼怒。 阿历克斯喜欢沙漠,喜欢阳光,喜欢干燥的空气和爽快的奔跑。眼前的一切让他很不愉快,而且这里的人民也让他舒服不起来。 圣地人的虔诚和狂热让阿历克斯更容易激动,而君士坦丁堡人虽然浮躁,但是阿历克斯却依然十分喜欢他们的那种活泼和激情,特别是酒店老板女儿的甜美让这个年轻小伙子相信罗马人还是很值得喜欢的。 但是眼前这些人却不是这样,他们看上去显得死气沉沉,而且虽然他们身体硕壮,但是却总有给人一种逆来顺受的感觉。这让阿历克斯感到实在不可思议。 一条脏兮兮的小狗从街上传过,随着“啪”的一个声音响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小狗身边的泥水里,溅起的黑泥立时泼在阿历克斯引以为荣的红色披风上。 同时伴着一声惊呼,一个看上去颇为壮实的女孩一把抓住了个已经吓呆了的男孩子的肩膀,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上帝,你这个该下地狱的小强盗,”一个士兵大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男孩的耳朵向外拖着“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居然弄脏了总管老爷的衣服,至少要抽你十鞭子!” 听着这个士兵的叫喊,阿历克斯脸上不禁一阵发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北方贵族显然不能理解“宫廷总督”的这个称号,所以不论是贵族还是士兵,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把阿历克斯当成了伦格身边的看家总管,这让他不能不总是想起圣宫里那些身材肥胖,满脸油光的宦官。 “请饶过我弟弟吧,老爷!”女孩大叫着拉着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男孩,当她看到阿历克斯盯着他们看时,她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的绕过士兵奔到他的马前紧紧抱住了他的马鞍。 “总管老爷,请您宽恕我弟弟,他什么都不懂,我愿意用罚金赎我弟弟的鞭刑,我用一张,不,两张最好的黑貂皮做赎金!” “不用骗人,你家里的男人都去当强盗了,你靠谁去打水貂?”士兵一边呵斥着一边拽着男孩走向路边的一个木桩“难道你自己进森林里去吗?” “对!我自己去!”硕壮的少女忽然大声喊着,她不顾四周人发出的惊呼,紧抓着阿历克斯的马鞍大声发誓“上帝为证,我一定会打到水貂的,我会救我弟弟,只求您放过他!” 阿历克斯低头看着这个女孩轻轻张了张嘴,虽然他没有进入过森林,但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象她这样的女孩能够去的地方,同时不知道因为什么,看着那个士兵紧抓着男孩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自己也曾经这样被人拖着呵斥殴打的情景。 如果不是主人的出现,也许自己依然只是一个在荒凉的小村子里干农活,最多喜欢追追战马的小隶农。 而现在,自己却成为了被人敬仰的骑士,近卫军的统帅,罗马帝国的宫廷…… “总管老爷!” 一声大喊把阿历克斯从遐想中拉了回来,他神色黑黑的盯了一眼依然抓着孩子不放,却只是看着他的士兵,到了这时他才发现那个少女正把脸颊贴在他沾满泥水的靴子上低声乞求,而四周的人正沉默的等待着他的裁决。 “我不需要你的水貂皮……”阿历克斯的话让四周响起一阵叹息,就在少女露出绝望眼神时,他接着说“不过溅脏了近卫军引以为荣的红披风的确是个很严重的罪责,所以我罚你为我把披风洗干净,至于你弟弟,他现在自由了。” “哦,上帝呀,您真是一位仁慈的老爷,上帝保佑您总管老爷!”少女大声喊着,她把自己的弟弟从士兵手里夺回去,紧紧搂在怀里,同时不住的为阿历克斯祈祷“上帝会保佑您的,您一定会让您的主人自豪,我也祈求上帝保佑他。” 听着少女的祝福,阿历克斯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阵哭笑不得的无奈,他伸出手制止她的胡言乱语,同时用带着长长手套的手在空中向着四周的人群划了个十字:“以上帝的名誉,以我的主人罗马皇帝的名义宣布,一切荣耀属于圣子,属于被上帝选择的至尊的皇帝。” “上帝保佑皇帝!”人们立时发出一阵高声应祈,他们恭敬的为“皇帝陛下的总管老爷”让出道路,但是就在阿历克斯要带马向前时,那个少女忽然挡在了他的马头前。 “老爷,也许您是仁慈的,”她那让阿历克斯看了不禁叹为观止的鼓胀胸脯不住起伏,似乎在做着一个重大的决定“可是我发了誓就一定要实现,我会给您带来两张最好的水貂皮,如果没有带来,那就是我已经死在森林里了。” 说着,她不顾弟弟不安的喊叫,转身向着一间低矮的房子里大步走去。 “那个女孩怎么了?”在走出很远之后,阿历克斯终于忍不住的问为他带路的士兵。 “老爷,她是罗斯人的后代,不过她母亲是罗马人,她父亲和哥哥都去当强盗了,所以在安伊霍察人们都不喜欢他们这种人,而这种混血的后裔在整个行省很多。强壮有力却很野蛮,毕竟是他们不是真正的罗马人……” 士兵不停的唠叨着,当他看到阿历克斯陷入沉思的样子时,这个士兵忽然醒悟到什么的放低了声音“如果您有兴趣,我会让她为您送来干净披风的时候,让她在您的房间里等着,要知道这个女孩张的的确不错,而且还是个处女。” 听到士兵充满诱惑的说,阿历克斯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红晕,他先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看,可接着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 同时那个士兵听到“总管老爷”嘴里吐出的一句自言自语:“上帝,如果阿索尼娅知道了,她会把我装在啤酒桶里扔进海峡的。” 略显烦恼的“总管老爷”无奈的带领他的手下继续前进,这是阿历克斯最后一次巡逻,就在后面不远处,伦格的的队伍即将经过这里,为了安全起见近卫军统帅不得不亲自巡视,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小小的插曲正在上演时,没有人注意到,在街边一间不起眼的房檐下,两个年轻人正有趣的看着这幕戏剧。 “大概你的近卫军统帅在这次巡视中也会有一次很不一般经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埃洛帕西娅向身边的伦格说着,虽然对伦格邀她一起偷偷出来感到一丝难得的兴趣,但是埃洛帕西娅更希望伦格能有时间和她一起讨论那些她感兴趣的知识和秘密。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愿望显然不会那么容易的实现,因为这个男人首先是为皇帝,其次才是与她志同道合的学者。 “我很怀疑阿历克斯有那个胆量,不过也许会有意外。”伦格抚摸着下颌微微笑着,他忽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似乎阿历克斯总是对那些身材丰满的女人兴趣盎然,一想到阿索尼娅那希腊女孩特有的丰满,他就不禁为自己的近卫军统帅究竟能否抵抗这个罗斯少女的魅力有些怀疑。 “不过现在埃洛帕西娅,告诉我谁能让我知道,在整个北方行省究竟有多少罗斯人的后裔?” “我不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天才却显然对这一切颇为淡漠的少女无聊的回答着,然后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焦虑的说“记得你昨天对我说过,可以用不同的水晶和宝石看到更远处更清晰的东西,我都等不及了,如果可以我甚至自己亲自去宝石的矿地,我真想早些看到你说的那些星星的样子。” 听着埃洛帕西娅的回答,伦格只能微微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个连对珠宝都没有兴趣的女孩怎么会对行政政治有兴趣呢?只是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的心中原本酝酿的一个想法显得更加清晰,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这些想法绝对可以实现。 罗马皇帝第一次来到了北方行省的首府,然后是在透着寒冷的冷风中,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缓慢的巡视。 这一切并没有让安伊霍察人感到有什么过于奇特的地方,尽管见到皇帝的喜悦和激动依然让他们激动不已,但是他们却显然没有君士坦丁堡人的那种振奋。 而当回到内城之中,再次摆起丰盛的宴席之后,随着更加深入的了解,伦格也终于从护民官的嘴里听到了关于他所感兴趣的那些事情的消息。 “陛下,帝国对那些罗斯人还有他们的后裔太仁慈了!”长得一点都不象个罗马官员,反而像个地地道道的农夫的护民官不忿的喊着“要知道我们不止是要向他们苛重税,还应该强迫他们服比罗马人更的役,至于那些和强盗有关的家庭,应该为他们家人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是说要惩罚他们?”坐在不远处的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看着护民官。 “当然,他们要为自己家人的罪行负责,”护民官愤懑的说,也许是情绪激动,他甚至有些忘形的当着皇帝的面拍起了桌子“他们有强劲的身体,完全可以成为好农夫,有些稍微聪明的甚至可以在各个城市里当个不错的工匠,但是他们当中很多人宁可去当强盗,而我们还要供养他们的家人?” “也许罗斯人都不太安分,但是难道因为这个就可以惩罚他们的家人?”阿历克斯有些不快,他的心头莫名的出现了那个抱着他的靴子乞求的少女,同时看着伦格略显沉思的样子,他知道该是自己为皇帝的意图铺陈的时候了。 在很多人心目中,阿历克斯始终只是伦格的一个卫兵,充其量也许只是一个比较高级的卫队队长。 但是随着几年来在伦格的身边,年轻的小农夫也已经开始渐渐的发生着变化,特别是当他随着法兰西斯远赴君士坦丁堡的一段时间,这个以前只是从奔跑中,后来从骑兵冲锋中寻找乐趣的年轻人,也已经逐渐变得聪慧灵敏起来。 伴着陪伴在伦格身边,阿历克斯已经渐渐的开始明白了很多自己主人的意图和想法,而且不住不绝的,他自己也已经成为了贯彻这些决定着罗马帝国命运的人中的一员。 “我相信这些人会成为好士兵,”阿历克斯站了起来“他们强壮有力吃苦耐劳,这些都是我们的军团现在最为缺乏的,而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人能让他们发挥他们的优势,而一点这样的一群天生的士兵得到很好的训练和装备,那将是最为可怕的军队。” “但是他们也是野蛮而且不听指挥的,”一个贵族站起来大声反驳着“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陛下要推行新的军制,但是这些罗斯人他们不是罗马人,即使推行军制也不能让他们得到原本属于罗马人的好处。” 这个贵族的话立刻得到了四周人们的一片赞同声,他们拍打着桌子一边不住点头一边低声议论着,一时间常年来因为罗斯人骚扰而引起的愤慨也在这个时候涌动了上来。 “但是他们是最好的士兵,我们只要给他们足够的补给和适当的酬劳,他们可以为我们去做罗马军团做不到的事,”阿历克斯走到大厅的空地上向那些贵族解释着,他知道有些话还不到需要皇帝开口的时候“我们不会让他们成为罗马军团的一部分,因为这些人的确不适合成为罗马军队,但是他们却可以成为被雇佣的军队,而他们的敌人,也正是你们所最为烦恼的。” “等一等,”狄奥多抬手制止了阿历克斯,他略微侧眼看了看似乎因为稍微发烧而神色不是很好的皇帝,接着问“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要提议用罗斯人来对付罗斯人吧。” “的确如此。” 阿历克斯的话立时引起了四周的一片笑声,虽然那笑声里掺杂的不一定是恶意,但是他们却显然在嘲笑这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花花公子(在他们眼中,凡是不够强壮有力的人都可以归结为花花公子的范畴)对北方局势的陌生和幼稚的想法。 “罗斯人的大公多的可以和牛身上的跳蚤相比,那么请告诉我,你要让你的罗斯军队向谁挑战,也许你的那些军人恰好就是某个野蛮的罗斯大公的手下。”护民官还算善意的向阿历克斯解释着“要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草原上究竟有多少个大公,那么我们又该认为谁是可以被我们征召的,而谁又该是被消灭的呢?” “所以,这就是我来到北方的原因!”一个有力的声音忽然从主桌上响起。 大厅里立时一片沉寂,贵族们回头望向站起来的皇帝,在阿历克斯鞠躬退下之后,伦格走到了空地上。 “我给那些罗斯人传出消息让他们来见我,同时我要他们知道他们可以在我这里得到我的承认和支持,但是我却只能支持我认为最强大的一个,”伦格向前伸出手“我,是罗马皇帝。如果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认为可以挑战我的地位,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接受挑战,而任何愿意从我这里得到荣誉的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失望,甚至我可以承认他们当中的某个人为‘罗斯人的大公’,但是前提是他们必须向我效忠。“ 说着伦格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贵族们相顾愕然的样子,他伸手把面前的餐具摆放整齐:“至于那些居住在罗马领土上的罗斯人,我会给予他们获得军人荣誉的机会。而那些已经几代在罗马土地上繁衍的罗斯后裔,我要承认他们为和我们一样的罗马人,他们将享有和我们相同的权力,同时也要担负起相同的责任和税赋。” 伦格的话令贵族们感到意外,到了这时他们才意识到,皇帝来到北方,绝对不只是为了推行他的新军制这一件看似已经复杂到让人头痛的大事。 宴会是在让贵族们议论纷纷的窃窃私语中结束的,当伦格示意保民官留下来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阿历克斯向他提出了要暂时告假一天的请求。 听到这个要求,伦格盯着阿历克斯看了一阵,然后在皇帝略带深意的笑容中,近卫军统帅忐忑不安的得到了一天的假期。 不过就在他要离开时,伦格的一句话立刻让阿历克斯停下了脚步……“听说这个时候森林里的野兽很多,也许我们可以去打猎消遣一下。” 不明皇帝意图的护民官立刻殷勤的表示愿意为陛下安排,甚至他还提到了沼泽地里的一种美丽的水貂的毛皮是多么名贵,这让阿历克斯不由在心里对护民官开始憎恨。 就在他祈祷着皇帝不要答应这个的时候,他听到了伦格显然是对他说的一句话:“这个季节森林里的熊是很厉害的,最好带上几个卫兵。” “皇帝究竟知道了什么?”‘总管老爷’一直到了女孩的家门口,还在狐疑不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爱情时刻 让阿历克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大胆的为弟弟求情的少女,居然真的在为转天进入森林做着准备。 当来到她那所看起来潮湿低矮的房子前,他看到自己的带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一些之前曾经见过他的人们不禁用疑惑的眼神远远的看着这位“总管老爷”,而当他在拍了半天才有人回应之后,他跟着同样脸上露出惊慌不安的男孩身后走进了这所房子。 说起来阿历克斯这几乎是在跟随着伦格离开他那偏僻家乡之后,第一次进入陌生的普通人的家里,而且这个家庭因为离他的家乡是那么遥远而显得无比陌生。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这所墙壁完全用粗壮的树干而不是木板,房顶是用大块的木块而不是草毡造成的房子,当他因为脚下的木头地板踩起来发出一声声“吱呀呀”的响动时,他不禁脚下变得很轻。 房子里因为只有一个很小的陷入木头墙壁中的窗户而显得有些暗淡的,一股夹杂着木头的芬芳和房子后面山羊粪便的古怪味道让阿历克斯皱起了眉头。 长期跟随伦格的变化,让这个之前同样对肮脏早已习以为常的年轻人开始对这一切感到难以忍受,当他走到用一堵木墙隔开的空堂里时,他看到了搭在房间角落里显眼的红色披风。 显然已经被洗过的披风看上去很干净,当阿历克斯用手抚摸时,感到了一阵柔软的舒适。 许多天来的奔波事实上让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很不舒服,这让随着伦格的习惯越来越不适应肮脏的阿历克斯曾经着恼不已,所以之前当他们刚刚进入安伊霍察时,他们就立刻换上了干净舒适的服装,这个对近卫军来说也许很普通的举动,也让那些北方贵族不禁为之侧目。 在那些人看来。皇帝的近卫军未免太过娇生惯养,如果这些士兵不是因为曾经参加过包围圣地的战争而闻名基督世界,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被嘲讽为缺少男子气概。 现在触摸着因为柔软而舒适的披风,阿历克斯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回过头向有些惊恐的男孩微微点头,就在他拿起披风准备披在肩头时,他看到了从木板墙另一边闻声进来的那个罗斯少女。 看上去就令阿历克斯不禁注意的鼓胀胸部紧紧的包裹在一件粗糙的亚麻短裙外,在下身,一条看上去似乎是在野外才穿的厚实长裙遮盖着住了她那两条有力的大腿。 当看到站在房子中间的阿历克斯时,少女有些惊恐的先是张开嘴巴,然后本能的一把拉住弟弟向后退去,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躲避掠夺羊羔的猎鹰。 这让阿历克斯不禁有些尴尬,他抬起手要说什么,可是最终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有些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感到烦恼的阿历克斯向着门口走去,不过当他看到矗立在门旁墙角的一顿东西时,他不禁停下脚步认真看了起来。 一个很大的羊皮带子,一柄短剑,几只小标枪和一副弓箭,还有就是看上去有些粗糙的干粮。这让阿历克斯联想到少女身上穿的那件野外穿的长裙之后,不禁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着她。 “你不会真的是要去森林里打水貂吧。”他有些疑惑的问着,虽然他听说过罗斯女人都很强壮,甚至可以和男人一样除外打猎,但是他却难以想象她真的会一个人进入森林。 “老爷,我向您许诺过,也向上帝发过誓,我不希望因为背誓受到惩罚。”少女依然警惕的把弟弟挡在身后,她不知道这位总管老爷为什么会突然来带自己的家里。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强盗,她就不由为自己姐弟的安危担忧起来“老爷,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就可以回去了,您不用担心,明天我会把水貂皮给您送去,要知道烈奥戈的女儿是守信用的。”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阿历克斯有些犹豫的问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想到之前伦格说的整个季节的森林中的野兽,他就不由微微有些担心起来。 “很早,”少女回头看看依然神色紧张的弟弟“不过我要先把弟弟安排好,如果我回不来了,他至少应该有个吃饭的地方。” “你可以不用去的……” 阿历克斯的话刚刚出口就可以停住,他看到少女用很愤怒的眼神盯着他,似乎他的话是对她的侮辱。 “烈奥戈的女儿必须守信用,我父亲是个强盗,可是他教育我们向上帝发誓就要实现诺言。”少女戒备的看着向前走了几步,却终于停下来的阿历克斯,然后闷声走到门边为他打开房门“老爷您走吧,明天我只要我活着就会把水貂皮给您送过去。” 阿历克斯终于无奈的离开了房间,当他做出房子时,看到的是一群群站在各自家门口用戒备的眼神望着他的人们。从这些人的脸上他看到了冷漠,拒绝,甚至是敌视,这让他不禁有些疑惑,当他先前走远时,隐约的他听到了身后一个年轻人和那个少女急促的交谈声。 可惜他们的话,他却一句也听不懂。 阿历克斯有些沮丧,他迈步向前走去,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同时那个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一张熟悉的面孔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阿历克斯认出那个人是被埃洛帕西娅叫做卡里库苏的罗斯农兵。 “我……”阿历克斯有些不知都该从哪里说起,看着那些似乎对他颇具敌意的人们,他不禁在心中想,如果皇帝知道了安伊霍察城中的民众都是这么看待他的,又会做如何感想。 “大人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这里是罗斯人的居住地,”卡里库苏低声提醒着阿历克斯“说起来他们不欢迎罗马人。” “他们在说什么?”阿历克斯有些奇怪的看着不远处一直在追问着那个少女的一个年轻人。 “他们,”卡里库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阿历克斯,虽然不想说出来,但是想到之前这位大人曾经救过自己的命,他还是小声的解释着“那个人在问她,是不是受到了欺负,而且他还很生气,说……” “说什么?”阿历克斯的脸上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对于骑士荣誉近乎有点固执的爱惜,让他无法容忍别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欺凌女性的无赖。 “他说,除非你是个贵族,否则即便是皇帝的总管。他也要为了那个女孩和你决斗。” 罗斯农兵的话让阿历克斯不由有些错愕,他先是微微抬头仔细想了想,当确定自己还真是符合这个人所说的条件之后,他忽然模仿着伦格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我知道了。”阿历克斯笑呵呵的拍了拍罗斯农兵的肩头,在顺手扔给农兵一个银币之后,他嘴里不停的发出轻笑向着远处的内城走去。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早早就已经变得黑蒙蒙的东方天际上隐约挂起了几颗亮星。 略显疲倦的伦格靠在自己通向自己房间的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远处的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的月光,他知道今天已经很难再在塔楼上看到那个开始让他着迷的少女了,而且因为整整一个晚上召见护民官听取他的陈述,也不由得觉得有些疲惫。 自从一路上来到北方之后,长途跋涉的疲倦让他似乎又陷入了当初在色雷斯开始出现的那种疲倦之中,而让他想起来上次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在登基之后最为繁忙的那段时间。 “时间过的好快。”伦格有些感慨的离开窗子。 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依靠在窗边凝视夜空,已经两年多了,在这期间发生的一切却让又是那么令人惊心动魄。 “腓特烈是不是已经到了雷根斯堡,他是不是正在组织他的那支号称十万之众的东征大军呢?” 伦格心中暗暗问着,他知道随着一一八八年的的逐渐过去,在那即将到来的令人振奋的一一八九年,号称西方三名王之一的德意志国王腓特烈将从雷根斯堡出发向东行来,而等待他的,究竟是不是依然如历史上那样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悲剧,还是会因为已经发生的偏差而完全面目全非的另一个结局。却是现在的伦格所无法知道的了。 而他唯一知道的是,随着时间的紧迫,自己所要面临的重重重担也会越来越沉重,他必须在新的东征到来之前完成他那看起来错综复杂,甚至令人觉得似乎永远做不完的准备,然后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随着第三次东征的大潮,让罗马这条已经逐渐搁浅的巨船再次起航。 一切居然是那么苦难,甚至比当初想到的最糟糕的局面还有难以对付。 伦格揉着有些疼痛的额头穿过走廊,房间里有些黑暗,不过他并不在意。习惯的把随身佩剑放在床边,伦格掀起了柔软的毛皮,随即一具光滑白皙的躯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哦,居然没有完了吗?”伦格真的有些生气了,他懊恼的并不是当地人那种讨厌的习俗,而是那些人居然敢于违抗他的命令,同时他也为守在走廊尽头的近卫兵竟然随便放人进来感到愤怒。 伦格有些粗暴一把拉住背对着他,蜷缩在一起的女人,同时他不耐烦的说着:“请您离开夫人,这时皇帝的命……” 接下来,当看到被他拉起的女人的脸时,伦格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愕然的望着埃洛帕西娅笑呵呵的面容,因为意外而不禁手上一松,随着埃洛帕西娅的一声轻叫,少女白皙的身子立刻落在了柔软漆黑的毛皮上。 望着那黑白相见的美景,伦格先是微微发愣,随即当他拉起毛皮把两个人完全包裹起来时,他身下的埃洛帕西娅不由微笑着轻问:“那么说你把我当成了豪古斯夫人了,对吗?” “的确,不过现在我知道了,税务官大人的妻子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身体呢?”伦格嬉笑着轻拖起身下的女孩“不过你的胆子不小,告诉我你是怎么贿赂我的近卫兵的?” “我给他们一人一个吻,”埃洛帕西娅笑着轻轻抚摸伦格的身躯“难道你要因为这个惩罚他们吗?” “不,我会为这个奖励他们,”伦格看着身下因为他的爱抚而变得全身炙热,洁白的皮肤上如同染上了一层火焰般的女孩心底里不就生起一团难以抑制的烈火,他把她柔软无力的身子拖向自己,同时发出一声低笑“不过,我会为这个惩罚你。” 随着伦格的动作,一阵略带痛苦却又令人**的少女呻吟声立刻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 一阵阵公鸡的鸣叫声吵醒了还在熟睡的人们,看着窗外因为夜里的寒气凝结成的一片白白的雾气,狄奥多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慵懒咕噜声。 每当这种从温暖转向寒冷的季节,他都格外怀念君士坦丁堡家中舒适的大床,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皇帝真的要把他调回首都,那么对来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灾难。 狄奥多和他**,甚至是他**第二任丈夫的家族,都正期盼着这位罗马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督为他们带来荣耀。而且随着对皇帝意图的逐渐明了,狄奥多似乎看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正在向他招手。 他相信如果其他的将军们明白自己轻易放弃了什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就更加珍惜现在的机会。 狄奥多麻利的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在胡乱的用起居室里仆人早已准备下的冷水梳洗一下之后,他立刻走出房间,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走廊另一边埃洛帕西娅的房内空空荡荡,这让罗马将军不禁有些不安。 虽然埃洛帕西娅已经因为和皇帝的关系成为了君士坦丁堡里被人谈论最多的女人之一,但是狄奥多还是希望一切不要显得过于糟糕,他还记得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关于皇后玛蒂娜进入皇宫时民众对她的欢呼,这就更让罗马将军觉得自己的妹妹的处境似乎并不很妙,而妹妹处境的微妙,也让罗马将军感到自己的地位似乎不那么牢靠了。 不过当他在妹妹至于总督府边缘她那间硕大的书房里看到两个人的身影时,狄奥多终于悄悄的喘了口气。 虽然那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同看着一本书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未免有些不妥,但是当狄奥多看到一些贵族听着皇帝和埃洛帕西娅为某个位制计数的进位算法低声争论而一脸茫然时,他又不禁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聪明的足以令男人惭愧的妹妹感到得意非凡。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早晨,难得好像并不很急于办公的皇帝,让近几天来一直紧张不堪的贵族们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一点悠闲,他们在例行公事的向皇帝问了早安之后,就各自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天地,不过他们也并不敢走得多远,只是在一些还算算舒适的地方消磨这时间,随时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不过伦格似乎真的不是很着急,他只是捧着一本似乎被埃洛帕西娅翻过无数次的书陪着聪慧的少女认真的看着,虽然那本书上的东西远没有某个讽刺诗人的情爱诗歌好看,但是他却依然乐此不彼,享受其中。 他任由罗怕怕西亚似乎柔弱无力的身子半靠着他,同时看着少女认真思索的表情,他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幸福感。 “也许这是最后的一点悠闲的时光了,”伦格心中这样想着,充满纷纷扰扰的一一八八就要过去,而关键的一年即将到来“一切就要到来了,辉煌的时刻……” 伦格心中想着,他没有注意到埃洛帕西娅这时已经停下了看书,也正在认真的望着他,看着他那凝思的神态,少女不禁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同样望向房间里的莫个角落。 当清晨的薄雾还笼罩着街道的时候,一个显得健康壮实的女孩已经迈着坚定的步子穿过街道,在早早起来的人们的瞩目中,带着她年幼的弟弟来到了一家看上去门面还算体面的房门口。 其实早已等待着的房子主人立刻敞开房门走了出来,这个看上去有些激动的年轻人,伸手拉着少女的弟弟伸过来的不情愿的手,同时尽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劝解少女放弃她那疯狂的举动。 “你没有必要去的,那个总管已经答应不再计较了,你应该知道罗马人也许不讲信用,但是他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答应的,不会反悔的。” “可是我发了誓,我不能让自己成为罪人,”少女倔强的坚持着“所以我把我弟弟托付给你,我相信你不会亏待他的。” “当然不会,不过如果能和你一起去就最好了。”年轻人说着,从门后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装备“瓦莲京娜,让我一起去吧,你应该知道就是你父亲和哥哥也无法和我比的。” 听到提起自己的父亲哥哥,叫做瓦莲京娜的少女不禁露出一丝恨意,她有些气愤的把手从紧抓不放的弟弟手里挣脱出来,同时用气愤的口气说着:“如果他们肯在家呆着,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现在我们大家都要被罗马人欺负,可是他们现在在哪,难道他们以为靠抢劫就能一辈子过上好日子吗?” “可是当强盗是很光荣的,即使是罗马人里面也有以做强盗自豪的……”年轻人有些尽力分辨着,但是就在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时,他听到了一阵整齐的马蹄上从街道尽头传来。 街上的人们不由自主的向远处看去,循着正在缓缓飘散的薄雾,他们看到了一小队骑兵正步伐整齐的缓缓驶来。 薄雾中的骑士看上去是那么神秘,以至给人一种似乎是来自梦境般的感觉,泛着点点寒光的盔甲和盾牌让他们显得比他们本人更加硕壮,而当他们行近时,他们头盔上美丽的孔雀翎让他们看去来显得更加高大。 瓦莲京娜愕然的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骑士,他半披在身侧的干净披风让她觉得很眼熟,因为那上面的黑色十字上的一个补好的缺口正是她的杰作。 当她愕然的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总管老爷?”瓦莲京娜低声惊呼。 “啊,你是那个可恶的总管!”年轻的罗斯人愤怒的喊叫着挥舞起手臂,但是他试图冲过来的身子立刻被后面的两个近卫兵手中交叉的长矛死死挡住。 同时,近卫兵严厉的大声大声呵斥:“停下来!你这个强盗,你居然敢顶撞近卫军统帅!” “上帝,你说什么?!”瓦莲京娜愕然的盯着那个近卫兵,然后猛然抬头看向阿历克斯“你是……不是总管老爷吗,怎么会是近卫军统帅?” “我是皇帝陛下的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用从来没有的自豪口气宣布着自己的身份“也是罗马帝国的宫廷总督。” “上帝呀,”瓦莲京娜嘴里发出一身低呼“那么说,你是为皇帝管理宫廷的总管老爷了?” 少女的话让阿历克斯险些掉下马去,他苦笑着微微摇头,过了好一阵才想到一个很好的比喻:“我想我和你们总督将军的身份相同,只不过他管理的是军区,而我管辖的是罗马帝国的宫廷。” 一时间惊呼声从四周响起,人们看着阿历克斯的眼神立时变得完全不同,他们敬畏的向后退着,同时用羡慕的神色望着目瞪口呆的瓦莲京娜。 那个年轻的罗斯人这时已经绝望的退到了一边,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向同样年轻却身份迥异的“情敌”挑战的机会了。 就在他发出一声委屈的低嚎时,丰满壮实的少女却发出一声愤怒的喊叫,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她奋力把手中提着的袋子狠狠扔在泥地里,同时向着阿历克斯发出如同受了巨大委屈般的大喊: “去你的近卫军统帅,去的宫廷总督,你根本不需要我的水貂皮,见你的鬼去吧!” 随即,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之中,瓦莲京娜拉起弟弟转身就走! 看着生气的向自己房子走去的罗斯少女,阿历克斯稍一犹豫之后突然带动战马,伴着他身后的火红披风在空中扬起一片波浪,阿历克斯的战马已经飞奔到了那对姐弟的身后。 一声惊叫从瓦莲京娜嘴里响起,她的身子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阿历克斯一把抱住拽上了战马,在小男孩惊恐大叫的喊叫声中,阿历克斯带领着身后的两个卫兵向前奔跑。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瓦莲京娜用力挣扎着,但是即便她身子再壮实也无法和眼前这个勇猛的骑士相比,同时阿历克斯似乎因为不耐烦把她的身子完全按在马背上,一时间战马的颠簸让她的胃口一阵难受,不禁发出痛苦的干呕。 “你还欠我两张上好的水貂皮呢!”阿历克斯一边带动战马一边大声喊着。 “你放我下去,你一直在戏弄我!总督需要,我缴的水貂,皮吗?!”瓦莲京娜愤怒的喊着,可是胃口里的难受却又让她无法把话说全,一时间断断续续的诅咒声沿着泥泞破烂的街道一路向前,一直到消失在已经稀薄的晨雾之中。 街道四周的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先是相互对望着,然后嘴里发出各种莫名其妙的声音,接着就在低低的议论声中转身回家,一时间街道上只留下瓦莲京娜的弟弟孤独的站在泥水中间,盯着远处姐姐消失的地方呆呆出神。 安伊霍察的城外,是一大片透着潮湿阴冷气息的茂密森林,高大挺拔的杉树看上去就象无数矗立向天,密密麻麻的骑士长枪一般望不到边际。 任何不熟悉森林中小路的人如果走进去都会很快迷路,而一旦消失在这样一座迷宫中,就很难轻松的走出来。 而对任何想要逃跑的人来说,安伊霍察森林则是最好的藏身地,这就让这片森林曾经成为了早期被驱赶的罗斯人躲避罗马人围剿的好地方。 他们总是在用抢劫和用弓箭骚扰一阵之后迅速逃进森林,而罗马人唯一对付的方法,则只能是在森林边缘一些必经之路上建立起一个个的岗哨,来防范濡染从里面出来的强盗。 不过罗马人显然并不甘心经常遭遇到这样的袭击,而且安伊霍察森林里大片的湿地和上面栖息的动物也让他们无法放弃,所以罗马人最终在几十年前曾经发动过一次规模最大的围剿,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他们最终在森林深处的一个颇为隐没的地方发现了强盗们的巢穴。 经过一场残忍的屠杀,当时最大的一股罗斯强盗被屠杀殆尽,而后这片森林似乎也显得安静了下来。 尽管依然不时的有罗斯人跑进森林当了强盗,但是他们都是很小心谨慎的躲在森林的最深处,只是在罗马人不住的时候才悄悄的出来掠夺一番。 这让罗马人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们垂涎已久的湿地,从那时候开始,北方行省的税赋变得丰富了起来,除了应有的金币和粮食,还有各种珍贵的动物毛皮和让君士坦丁堡的女人为之疯狂,让男人感到大有面子的鹳鸟羽冠和名贵的宝石…… 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唯一糟糕的是来自覆盖着森林的山脉另一边的罗斯人。 如果不是因为高耸的山脉和难行的森林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边境另一边的罗斯人会给北方的罗马人带来更大的危险。 如今,那些罗斯人要想从北方草原向南方侵袭,就只能通过贯穿整片森林的道路,而安伊霍察就如同一个庞大的木头巨人般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阿历克斯小心翼翼的让战马在森林里走着,他还是不喜欢这种地方,他觉得那些充满了阴郁的森林暗影中总像是埋伏着敌人,而沙漠里的那种辽阔则更适合醉心骑兵战术他尽情的驰骋。 不知道什么时候瓦莲京娜已经被他放在了身前,尽管罗斯少女依然别着头不去看,但是当阿历克斯小心的揽住她的腰肢时,她也只是略显不情愿的扭动了一下。 特别是当战马因为越过一个潜坑轻轻跳动时,瓦莲京娜不由因为颠簸而转身紧紧抱住了阿历克斯的脖子,一时间她丰满坚挺的双乳顶在年轻骑士的胸前,即便隔这冰冷的链子甲也能感觉出的柔软,让近卫军统帅甚至一时间忘记了阿索尼娅可怕的报复。 “前面就是湿地。”瓦莲京娜低声说着,她能感觉出抱着她的手臂在用力,这让她感到心慌,罗斯女孩的豪放让她早早的知道了很多东西,她也听说过那些和城堡里的贵族老爷们来往的女孩的故事,但是那些故事最后的结果都很凄惨,贵族老爷们在厌倦了那些女孩之后就无情的遗弃了她们,甚至有人不承认她们所生的孩子,就任由那些被抛弃的女人和她们可怜的私生子一边受着来自罗马人的蔑视,一边迎接着罗斯人的敌意。 眼前的这个年轻的骑士让她不安,虽然到了现在她也不明白“宫廷总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但是她却知道行省将军的地位是多么崇高。 而这个年轻人居然和行省将军拥有着相同地位,这让瓦莲京娜觉得就好像看到了皇帝一样的不可思议。 而这个年轻人显然对她感兴趣的事实让她在惊慌不安的同时又有着莫名的兴奋。 勇敢的骑士,高贵的贵族,神俊的战马和飘扬的披风,不论是贵妇和是农家女孩都为之心醉的一切现在自己面前,这让瓦莲京娜不由感到迷茫。 “前面就是湿地。”瓦蓝京娜再次小声说着,不过阿历克斯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任由战马缓缓的向前走着,同时他隐藏在披风下抱着罗斯女孩的手也开始在她的身上轻轻滑动。 “上帝,求您大人,别……”瓦莲京娜畏惧的试图躲闪,但是因为坐在马上而无处可逃的她只能用不停推开阿历克斯的手做着无谓的抵抗。 一声透着水声的踏落声响从胯下战马的脚下响起,这也让纠缠中的两个人清醒了过来。 “前面……”瓦莲京娜开口说,可接着不由羞涩的改口“湿地已经到了。” 踩着脚下略显松软的土地,阿历克斯拉着女孩小心的在湿地上走着,他手里握着一柄长长的标枪,那是他头天从总督官邸里拿来的,而起按照一个打猎仆人的建议,他还带上了一条防水的毛皮,为的是在湿地上潜伏时不至于弄得全身湿透。 那两个近卫兵已经被他安排在了湿地边缘扎营,说起来虽然他还没想过要和这个女孩怎么样,但是年轻骑士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事情在整个近卫军里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他知道,在自己带领的那支规模已经将近三千人的近卫军中,颇有一群人是阿索尼娅那间酒铺的常客。 按照瓦莲京娜的示范,他们两个把厚实的毛皮铺在水塘边沿一片微微隆起的潮湿土地上,然后伏在上面,耐心的等待着着。 “这里的阳光很充足,水貂会到这儿来晒太阳,”瓦莲京娜小声解释着,当她看到阿历克斯紧盯着水面上的样子时,她不禁微微一笑“大人,你看上去很紧张,难道你很少打猎吗?” “我从没打过猎,”阿历克斯舔着嘴唇,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紧张“我一直在打仗。” “和异教徒?” “对,异教徒。”阿历克斯骄傲的笑着,他微微回头看着很近的女孩苹果红般的脸颊,看着这个健康活泼的罗斯少女,他想起了远在君士坦丁堡的阿索尼娅。 “大人,您,有妻子吗?”瓦莲京娜小声问着,她知道自己会后悔的,但是却又不由自主的问出来,眼前这个年轻的骑士让她有种着迷的感觉,而畏惧却又提醒他不要离这个人太近。 “我有个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而且皇帝已经答应会出席我们的婚礼。”阿历克斯微笑着,他想着当阿索尼娅听到皇帝会出席他们的婚礼时的那种兴奋,不由露出了更深的笑容。 “哦,那么她一定是个大贵族了?”瓦莲京娜兴趣索然的转过头,她盯着泛起一圈圈波澜的水面,声音显得有些冷淡。 “不,她只是一个酒铺老板的女儿,不过她很美丽,而且很勇敢,甚至和我一起参加过平息色雷斯的战争。”阿历克斯尽量让自己想着阿索尼娅,他开始有些畏惧,因为一想到阿索尼娅可能听到的风言风语的报复,他开始为自己的轻浮感到后悔了。 一时间沉默横在两个人之间,他们只是默默的看着水面,直到一声很轻的水波响动从远处传来。 在瓦莲京娜的示意下,阿历克斯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伏得更低,他仔细的观察者水面,随着一圈圈的波澜由远及近,伴着水花涌起,一颗油光水滑的黑色头颅突然从水底冒了出来。 修长的身子,微微弯曲的爪子和一身油亮光滑的皮毛,一只出乎阿历克斯意料的硕大水貂浮出了水面。 它先是缓缓爬上矮堤,在抖掉了身上的水渍之后,这只肥大的水貂立刻躺在地上,把浅色的肚皮对着从头顶上的树冠间透露下来的阳光,晒起太阳来。 “真是上帝的奇迹,”阿历克斯轻轻祈祷了一声,然后抓起了身边的标枪“接下来怎么办?” “用网,”瓦莲京娜小声吩咐着“我绕到另一边用挂着石头的网罩过去,它会向水里跑,所以要在堤坝上堵住它的道路。” “这个我在行。” 阿历克斯一边说一边做好了准备,就在瓦莲京娜发出信号的一刹那,他的身子立时如一头豹子般先前窜出! 浅显的水面上立时出现了一片水花,伴着他脚下踩出的水泽,阿历克斯手中的标枪猛然向着已经受惊试图逃跑的水貂飞去! “噗!”的一声,锋利的枪头刺进了水貂身前不远处的泥地中,受了惊吓的水貂在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之后转头就跑! 但是迎着它的是早已准备好的瓦莲京娜,伴着罗斯女孩跃起的身子和嘴里发出的一声大喊,她手中的罩网已经迎着慌乱的水貂猛然扔出!一声尖叫响起,被四角挂着石头的罩网紧紧包裹住的水貂如同一个硕大的黑色毛球般在地上不停滚动起来! “抓到了!抓到了!” 瓦莲京娜兴奋的发出大喊,她因为高兴沿着矮堤向下猛冲,而这时恰巧跑过来的阿历克斯也恰好赶到,一时间在惊呼声中,撞在一起的两个人沿着矮堤向下一直翻滚,直到噗通一声落在水里。 “哗啦”一声,两个人从冰冷的池塘里冒了上来,看着对方那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两个人不禁同时发出大笑。 两个全身湿透的人从水中挣扎着走上来,阿历克斯抓起还在矮堤上不住挣扎的水貂,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毛皮毯子。 “大人,你要立刻把衣服脱下来,否则森林里很冷会得病的。”瓦莲京娜低声吩咐着,她艰难的向前走着,回头看着同样全身打颤的阿历克斯不由露出嘲笑的神色“哦,你可真是个从君士坦丁堡来的花花公子呀,居然这样就冷得受不了了吗?” 听到罗斯女孩的嘲笑,阿历克斯脸上不由露出了一脸愤懑,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一时间无法适应北方这种可怕的寒冷。 到了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仆人一再叮嘱他要带上一块厚实的毛皮。 但是就在阿历克斯用力脱下身上湿漉漉短链甲,一声呼啸忽然从远方传来! 伴着“砰!”的闷响,一支尖长的利剑猛然戳在离他不远的毛皮垫子上! 阿历克斯伸手抓向身边的佩剑,他用力把惊慌的瓦莲京娜拉到身边,同时警惕的盯着四周。 “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是一支利箭飞出,同时伴随着树木后响起的一阵响动,看不清的人影忽然恍惚出现。 “上帝,你不要动!”瓦莲京娜一把抓住阿历克斯拿剑的手臂,她惊恐的看着四周,同时低声向阿历克斯焦急的说:“他们在暗中,他们会杀了你的!” “可是我是个骑士,如果就被这点危险吓住那就太丢人了。“阿历克斯从女孩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他的左手同时从腰间拔出短剑,双手持着武器稳稳的站在矮堤边。 “出来吧,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自认还是个男人就出来吧,”他向着黑暗的森林里喊着,同时手中的双刃微微挥起阵阵风声。 他期盼着拖延能让远处的近卫兵听到,同时他暗暗观察着究竟暗处有多少敌人。 “这样你会死的!” 瓦莲京娜低声制止,她一步冲到阿历克斯面前,向着黑暗中大声喊着:“我是烈奥戈的女儿瓦莲京娜,你们是谁,你们认识我的父亲和哥哥吗?!” 瓦莲京娜的喊声似乎起了作用,那些在阴影里晃动的身影似乎停了下来,随着一阵脚下踩过杂草发出的声响,两个硕壮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是两个看上去很典型的罗斯人,雄壮有力,而又满脸暴躁,虽然两个的年龄看上去有些差距,但是他们的脸上都蓄着凌乱的胡须,而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 两个男人沿斜坡走过来,他们看清瓦莲京娜时似乎有些意外,而看到阿历克斯时,他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憎恨和厌恶。 “罗马人。”略显年轻的罗斯人举起了手中的弩弓。 “不!”瓦莲京娜一下挡在阿历克斯身前“你不要伤害他,奇利夫。”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女儿怎么和一个罗马人在一起?”老头大声质问着。 “父亲,真没想到见到你们,”瓦莲京娜不安的说“他是个罗马贵族,阿莱利冲撞了他,我要用两张水貂皮赎他的鞭刑。” “那么说我的小儿子也已经知道该怎么对待罗马人了?”老头得意的轻轻推开瓦莲京娜“我想杀了他就不用付什么赎罪税了。” “我很愿意父亲。”当儿子的再次举起弩弓。 “那就来看看谁先见上帝!”阿历克斯双手的武器晃起闪亮。 “不!” 瓦莲京娜冲到他们之间大声喊着:“你们不能伤害他!” “为什么?”年轻的罗斯人不解的问着。 “因为……”瓦莲京娜稍一犹豫,转身紧紧的抱住阿历克斯的脖子“我爱他!” 随着这声大声宣布,罗斯女孩厚实的嘴唇猛然落在有些发愣的年轻骑士嘴唇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纷扰的北方 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两个罗斯男人都被瓦莲京娜的举动吓到了。 阿历克斯一动不动的盯着紧贴着自己的那张脸。就在他要挣扎出来开口说话时,罗斯女孩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低声响起:“你要不想丢了性命就听我的,你的死活和我无关,可如果你死了会牵连我弟弟的。” 听到瓦莲京娜的话阿历克斯立刻停止了挣扎,可是这时旁边的两个男人则大声喊了起来: “我的上帝,圣母,老爹你看看瓦莲京娜,她干了些什么呀,她疯了!” 当哥哥的不住喊叫着,他走过去试图拉开妹妹,但是却被瓦莲京娜用力推开。 “我说了我爱他,现在你们要想杀他就是和我作对!”罗斯少女忽然从阿历克斯手里强国匕首在眼前晃着“别逼我,奇利夫,否则你下半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哦,老爹,我妹妹真疯了,她受了魔鬼的诱惑了。”当哥哥嘴里不住嘀咕,同时他小心的向瓦莲京娜靠近,但是却立刻被锋利的匕首逼了回去。 “你居然看上了一个罗马人?一个看上去就象根随时会掰断的小杨树的罗马人?还是个他们的贵族?”老头愤怒的走到女儿面前,他混乱的胡须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飞起来,同时他伸出粗壮的肮脏手指用力捅着阿历克斯的肩膀“看看他。连和我们决斗的勇气都没有,你就看上这么个窝囊废?你忘了其他那些女孩都是什么下场了?罗马人厌烦她们之后就抛弃她们,罗马人里没有好东西!” 老头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的手指也捅得更加用力,就在瓦莲京娜要张嘴反驳时,阿历克斯忽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随着他抓住那根手指用力一扭,伴着痛苦的叫声,老头的手臂已经被他猛然扭到了背后,同时他手里的长剑迅速横在了老头的脖子上! “哦,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远处笑呵呵的看着烈奥戈一家闹家务事的强盗们大叫着从树丛里冲了出来,同时瓦莲京娜的哥哥立刻举起了手里的弩弓! “你干什么,放开我爸爸!”瓦莲京娜愤怒的用手拍打阿历克斯,但是到了这时她才意外的发现,这个被父亲形容为“随时都会掰断的小杨树”的年轻人的肩膀是那么硬邦邦的,而在她稍一停息的时候,阿历克斯忽然回头在她的嘴唇上用力一吻。 “谢谢你帮了我!”年轻骑士向一下愣住的罗斯女孩笑着说,同时他卡着倒霉老爹脖子的手臂也因为身子向女孩倾去而变得更加用力,一声痛苦呻吟从老头嘴里发出,他除了手忙脚乱的胡乱瞎指,示意就要窒息之外,发不出一点声音。 “放松点,你快卡死他了。”瓦莲京娜愤怒的喊着,同时焦急的提醒父亲不要乱动,以免被误伤。 “把我马旁边的号角拿来,”阿历克斯低声吩咐着,当他看到女孩有些不愿意时。他的眼神向着手里锋利的长剑微微一瞥,在瓦莲京娜愤怒的从马鞍上取来号角之后,他向着女孩微微一笑“谢谢。” 说着,他一边把长剑紧紧搭在老头的脖子上,一边举起号角,吹出了近卫军熟悉的号声!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随着身影晃动,强盗们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这些强盗,”阿历克斯扔掉手里的号角,押着老头慢慢后退“你们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行吗?你们知道你们试图威胁的是谁吗?不过今天我饶恕你们,因为这个女孩她帮了我,可是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我会把你们都绞死!” 说着,阿历克斯慢慢向瓦莲京娜伸手示意,在女孩不情不愿的低声诅咒中,阿历克斯用力推开老头,翻身上马,同时他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拽,在一声惊叫中,瓦莲京娜被他拽上了战马。 “该死的罗马人。放开我妹妹!”年轻的罗斯人大叫着。 “我把她带出来,当然要把她带回去,我不会伤害她的,可是你们……”阿历克斯一边控制着盘旋的战马,一边用手里的长剑向着那几个强盗微微一挥“做为你们今天侮辱我的代价,我会向皇帝要求亲手绞死你们。” 在强盗们一阵愕然中,阿历克斯催动战马,带着手下剑拔弩张的卫兵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强盗们不禁愕然的呆在原地,过了好一阵,当儿子的才小声在老头的耳边说:“老爹,那个罗人说要让皇帝答应他绞死我们,那是不是说这个小子是个大贵族呀?瓦莲京娜如果跟了他,也许我们……” “混小子,你想什么呢,你以为罗马人会真心对待你妹妹?”老头愤怒的用手揉着脖子“他居然还用剑卡我的脖子,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罗马小子的!” 远处的安伊霍察已经隐约出现在丛林的边缘,一路上沉默疾奔的一行人也终于放缓前进的速度。 瓦莲京娜几次都拒绝了阿历克斯试图让她回过头来,直到年轻骑士用力扳着她的下颌把她的头扭了过去。 “你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我是个强盗的女儿,是你的战利品了。”瓦莲京娜愤怒的盯着阿历克斯,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阵的确被这个地位崇高,而且看上去也和那些趾高气扬的罗马人不同的年轻骑士吸引了,但是当她看到阿历克斯威胁她的父亲时,她才豁然明白,这个人依然是个骑士,是个罗马贵族,和是一个如他自己所说的“地位和行省总督相当的宫廷总管老爷”。 这让年轻的罗斯女孩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和沮丧,而且她知道现在这个人一定很厌恶她了。如果说还没有立刻把她扔下马,除了担心那些强盗还会追来之外,可能就如她最害怕的那样,他对她的身体有兴趣。 “我要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就真都要蒙主圣召了。”阿历克斯轻柔的说着,他的一只手慢慢抚摸着女孩的下颌,另一只和女孩一起包裹在披风里的手则缓缓的在瓦莲京娜的腰身上抚摸着“不过如果你父亲再当强盗,即使我不杀他,别人也会的,要知道皇帝这次亲自到北方来,就是要彻底解决罗斯人的事情,找机会告诉你父亲别当强盗了,他们看上去还不错,如果愿意我可以让他们当士兵。” “你是说,你不杀我爸爸和我哥哥了?”瓦莲京娜意外的看着阿历克斯“可你之前还说……” “我是在吓他们,不过下次真的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了,如果他们还继续在森林里干这种勾当,我会请求皇帝允许我亲自带领近卫军剿灭他们的。” “你抓不到他们,”瓦莲京娜透着自傲的说“森林就是他们的家,你们根本抓不到。” “那我们可以打赌,我一定会抓住那些强盗!” “哎呀!” 就在阿历克斯说到“抓住”这个词时,瓦莲京娜的嘴里也突然发出一声透着痛苦和羞涩的低叫。伴着她包裹在披风里的上身不住扭动挣扎,阿历克斯立刻狼狈躲闪起她打过来的拳头。 同时他不住的喊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上帝作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人好像不妙,”已经刻意落在后面的两个骑兵低声议论着“我想我们是不是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让他请我们喝酒呢?” “对,”另一个士兵舔了舔舌头“如果他不请我们喝最上好的塞浦路斯酒,那我们就去阿索尼娅的酒铺子里喝那些劣质酒。” 立刻,两个骑兵相视对笑,意会于心。 浩浩荡荡而去,却两手空手而归,当瓦莲京娜被阿历克斯送到她那破旧的家门口时。他们都感觉到了四周投射过来的充满疑惑,猜忌,甚至是嘲笑的眼神。 罗马贵族和罗斯女孩之间不会有任何好结果,多少被抛弃的罗斯女孩都在经受着来自人们的歧视和嘲笑。 现在,瓦莲京娜也开始感觉到了人们看着她的那种鄙夷的眼神。 “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到城堡里去,”阿历克斯站在门口低声说“我可以请求皇帝让你给总督的妹妹当女仆,总督妹妹是皇帝的……好朋友,她应该会答应的。” “你说的是皇帝的情妇吗?”瓦莲京娜盯着阿历克斯“那么我就是你的情妇了?” “上帝,你怎么知道?”阿历克斯愕然的问。 “这里人人都知道,”罗斯女孩对阿历克斯的大惊小怪觉得好笑“这里不是君士坦丁堡,安伊霍察是个小地方,贵族们知道的事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君士坦丁堡也差不多……”阿历克斯嘴里嘀咕着,然后他低声劝着“和我去城堡吧,会有办法的,会过去的。” “不,我要在家照顾我弟弟,”瓦莲京娜微微摇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还有如果我爸爸和哥哥回来,我就要听他们的,你走吧别再来了,求你了。” 说完,她再不理会阿历克斯转身冲进了房子紧紧关上房门! 然后,听着过了一阵之后终于逐渐远去的马蹄声,瓦莲京娜终于无力的依靠着房门蹲坐下去,她蜷着双膝呆呆的看着地板,随着把头抱在两臂之间,她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哭泣声。 多愁善感的近卫军统帅沮丧返回内城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一副让他感到意外的情景。 虽然天似乎已经早早的暗淡了下来,内城里却显然十分热闹,而且让阿历克斯感到奇怪的,这种热闹里透着的兴奋和紧张显然不是那种宴会应有的气氛。 这让他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做为近卫军统领的责任感立刻代替了爱情受到挫折后的沮丧,阿历克斯在打听到皇帝所在之后立刻向着主厅奔去,当他走进两扇厚重的大门时,他看到了一群贵族围拢在桌子边,正望着手拿一份信件详细观看的皇帝。 “请原谅陛下我来晚了。发生了什么事?”阿历克斯焦急的问。 “玩的还好吗,阿历克斯?”伦格抬起头,向自己的爱将微微笑着。 这原本随意的招呼,却让阿历克斯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羞涩,他有些心虚的看着伦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伦格却显然没有在意这些,他一边低下头去继续看手里的信件,一边示意狄奥多向阿历克斯解释发生了什么。 “有罗斯王公回复皇帝传出的命令了,”狄奥多低声向阿历克斯解释着“已经有人愿意接受皇帝发出的邀请,对他们来说罗马皇帝的认可显然要比任何诱惑都更加大。” 听到这个,阿历克斯脸上立时露出了微笑,没有多少人比他清楚,尽快解决来自北方罗斯人的骚扰而开始推行新的军制对皇帝来说是多么重要。 没当伦格为了那些军制上的难题而彻夜不眠时,阿历克斯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所以他能够感觉到皇帝对改变现行军制迫切的决心,同时也能感受到皇帝为了尽快在北方行省推行新制,而不惜离开越来越需要人照顾的玛蒂娜远赴边境的焦虑。 现在当听到这一切终于开始引起罗斯人的回应时,阿历克斯可以从伦格的微笑中看出他心底里的欣慰。 “总督,我们必须让罗斯人见识到罗马的强大,”伦格向狄奥多轻声吩咐着“所以我要你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行省军队,甚至如果需要可以调动能够调动起来的各地农兵,我要让那些来到这里的罗斯人看到罗马军队的威严,”说到这里,伦格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现在可以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向所有边境的罗斯王公宣布,他们将在安伊霍察接受我的召见,我将在他们当中选择一个人,成为‘罗斯人的王公’,这个大公将接受我授予的冠冕,告诉他们每个人,这是罗马皇帝对他们的许诺。” “遵命陛下。”狄奥多恭敬的回答,他知道皇帝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从伦格的举动上,他也能感觉到皇帝对这次北方之行的关注,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帝会如此关切的看待那些罗斯王公。 在狄奥多和很多罗马人的眼里,罗斯人虽然勇猛善战,但是他们那过于分散的势力和多如牛毛的贵族,却显然让他们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 而且从当初在黑海之滨与罗斯联军的一场大战中,狄奥多甚至认为罗斯人更近似色雷斯人那样,只不过是一群人数更加庞大的强盗而已。 从没有罗马人指望他们治下的罗斯人能建立成一支军队,那些野蛮人在罗马贵族们的眼里就如同一群野狼般无法驯服。 这让狄奥多为皇帝的决定暗暗担心,不过当他听皇帝决定要召集所有北方军队时,另一个让他担忧的想法又不禁浮上他的心头。 多年来罗马皇帝试图重新恢复古代罗马荣光的梦想从来没有消逝过,而现在狄奥多开拓担心这位年轻的皇帝要用对罗斯人的征服来开始他的统治。 这让罗马将军不由忧心忡忡,而当他要向皇帝提出心中的疑问时,伦格却有些疲倦的微微揉了揉额头。 “我相信罗斯人会来来的,我给予他们荣誉,同时也会给予他们信仰上的安慰。”伦格向那些行省贵族们轻声说,他知道这些人这时关心的是什么,对推行新军制可能给他们带来损害的担忧,让这些人变得犹豫不决,而这一切的结果,则都要随着罗斯王公的到来而变得越来越迫在眉睫。 “可是现在……”伦格慢慢站起来,他向那些向他鞠躬的贵族微微点头然后向着走廊里走去“我们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整个行省开始巡查,大人们,我希望对边境罗斯人的解决能让北方行省成为新军制首先展开的地方,也希望你们能在新的罗马军团中为我建立功勋。” “上帝保佑皇帝陛下。”贵族们发出祈祷,看着皇帝转身离去的声音,他们的眼神不由同时望向狄奥多,因为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这个时候总督将军的妹妹很可能正在皇帝的卧室里等待着她的情人呢。 一丝苦笑浮上狄奥多的脸颊,他知道这时在很多人眼里,因为皇帝首先来到了北方行省,而且随着那个关于他妹妹的谣言越演越烈,他已经无形中变成了皇帝推行新军制的执行者,这让他有一种已经退无可退的绝望和无奈。 “上帝保佑,但愿皇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愿他对那些罗斯人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到了这时狄奥多只能用祈祷来不停的坚定自己,因为他知道,他即将面临的是自上次与罗斯人的联军大战之后最多的一次罗斯王公。 十月收获季节,让森林里到处都是一片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而随后很快出现的寒冷气象,则让森林中覆盖上一片萧瑟的肃杀。 草原上这时已经变的一片枯寂,最后一点透着生气的绿色也已经随着寒风而消逝不见,而随着令人可怕的寒冷而来的,是早早就降临在大地上的皑皑白雪。 当地人们早早的就躲进了用结实的木头建造而成的一座座的城堡里,即便是驻守在要隘地区的罗马军队,也不在经常走出城堡,他们更多的是在城堡附近的地区例行巡逻,对这些罗马人来说,能够尽快熬过这寒冷的冬天,是最为重要的。 不过,一一八八年的冬天,对这些驻守边境的罗马军团来说却并不好过。 当他们听到皇帝来到北方巡视的时候,尽管天气越来越冷,这些军团不得不坚持沿着边境一直巡逻,而随后发生的一切又让罗马军团的士兵感到了可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鼓噪和不安。 突然出现的来自草原上的罗斯人令罗马军团提高了警惕,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开始是一个两个,随后越来越的多罗斯王公开始带着他们的手下出现在边境上。 虽然这些人只是带领着人数不多的随从,但是这已经足以引起罗马人的警惕,而伴随着这些罗斯王公相继越过边境向着安伊霍察进发,沿途上的罗马军团也接到了来自行省将军的命令。 安伊霍察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罗斯人的到来,让当地的罗马人感到意外,而让罗斯人不由感到兴奋不已。 这就让狄奥多感到更加紧张,他知道皇帝向那些罗斯王公发出的邀请已经渐渐的在草原上传开,而且随着那些王公显然希望能够得到他们心目中盼望的那个“罗斯人的大公”的冠冕,北方行省首府显然已经成为了整个南部罗斯人为之关注的中心。 而就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着一位罗马皇帝。 这让行省将军不禁为自己面临的艰难处境而头痛不已,他一边随着皇帝频繁的在行省中巡视,一边严令罗马军团严正以待,他不知道那些野蛮的罗斯人在期盼着荣誉的同时会不会忽然做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来,这就让他在担忧的同时更加为之不安。 自从圣西里尔兄弟把上帝的荣光带来了摩拉维亚人,并为他们创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字之后,来自东欧的民族就在这种文字说书写的圣经指引下开始接受了基督教的教义。 而伴着基辅罗斯大公从君士坦丁堡把正教引入这片土地,罗斯人就以一种出人意料的迅速和虔诚接受了这种宗教。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君士坦丁堡对罗斯土地上的人民拥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影响。 尽管基辅罗斯早已在将近百年前渐渐衰落下去,但是罗马人对这片土地的影响却丝毫没有减弱。 也正是因为这个,罗斯人与罗马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旁人也许永远无法理解的关系。 罗斯人一边痛恨着罗马人占据了他们土地,一片却有疯狂的崇拜着来自罗马的一切,他们总是到处出没袭击罗马商队,杀死罗马平民,但是当有罗马的绘画大师或是音乐巨匠光临这片土地时,他们会因为对这个人的崇敬而狂欢数夜。 不论是基辅还是其他城市,到处都是罗马风格的壁画和流传在君士坦丁堡的诗歌,同时罗斯王公们与罗马北方行省也堪称是这种奇怪关系中最为奇怪的。 鲁斯人不停的骚扰着罗马边境,和罗马军团冲突的规模从十几个人到几百个人,甚至最终出现了狄奥多带领整个北方行省军团与罗斯联军的大战,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罗斯王公却又总是十分在意罗马人对他们的态度,当双方休战时,他们为自己能得到来自罗马总督的问候而自傲,而如果由谁被邀请参加安伊霍察的宴会,则会成为在其他王公贵族面前大肆炫耀的资本。 罗斯人就这样在对罗马的憎恨和倾慕的摇摆不定中渡过了将近百年,而就在一一八八年的初冬,他们接到了一个来自罗马的消息。 罗马新帝忽然莅临北方行省,而这位皇帝给他们传来的,是一个让所有罗斯王公都为之心动的许诺……罗马皇帝将为一位‘罗斯人的大公’加冕! 这个消息令那些草原上的罗斯大公们心动不已,自从接受了正教和基辅罗斯的王室迎娶到了一位罗马公主之后,虽然罗斯人从没正式承认,但是在内心中他们却早已隐然把自己与罗马之间牵上了一条条无法割裂的绳索。 正是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让罗斯人一边与罗马人针锋相对,一边却又不知不觉的烙刻下罗马的印记。 安伊霍察的内城里,伦格坐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地板上翻看着一份份枯燥的呈报,这些由赫克托尔从君士坦丁堡给他抄录来的呈报,都是君士坦丁堡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情。 从那些呈报中他看到,君士坦丁堡大学已经开始了正式修纂法典的工作,一群来自罗马各地甚至是从其他国家来的法学大师们正在夜以继日的整理旧法中,早已不不适宜时代的陈旧条款予以记录。 另外他也看到按照他的命令,首先在君士坦丁堡辖区内开始建立的特里布斯议团也正在筹建之中,这种由各个地区的教士、贵族和市民组成的议团让那个很多热衷于演说的罗马人为之兴奋,不过迄今为止特里布斯也不过是这些原本在大街上的演说者用来表现他们那好口才的场所而已。 不过对此,伦格并不很着急,正如同他没有指望新军制会立刻在整个罗马建立起来一样,他也并没有指望特里布斯能迅速的建立起来,和色雷斯的大教议团相同,当看着这些东西在慢慢初具规模时,伦格只是平静的推敲揣测着。 另外关于在金角湾的城堡里正在训练的那支并不被人看好的‘陆战队’和已经出发,开始沿着地中海东岸巡视的罗马与塞浦路斯联合舰队的消息也让伦格颇为关注,也许是知道主人的心思,赫克托尔对于阿赛琳行踪的呈报颇为详尽,甚至连她在不久前带领着那支由一群骑士和色雷斯强盗组成的‘陆战队’,进行了一次巡海远行也陈述得颇为详细。 而在君士坦丁堡,正在康尼努斯带领下旨在鼓励通过购买国家信贷而组建的罗马银行,也在紧密的筹建之中…… 如同一条已经腐朽得就要沉没的巨船一样,伦格知道自己无法做到立刻让这条巨船换上一个崭新的躯体,甚至他不敢去随意改变这条巨船上的任何一块可能稍一卸下就会导致沉没的木板。 但是他却知道这些腐朽来自哪里,正因为知道这些,伦格才会在刚刚登基之后就痛下决心以一种谨小慎微的态度,去慢慢改变已经支持东罗马这条巨船几百年的那两条脊梁……关乎帝国一切的《查士丁尼法典》和令罗马立国多年,虽然几经磨难却依然能坚持下来的塞姆制。 “真有些累了。”伦格轻轻自语了一声,不被人理解的疲惫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孤寂。 他知道即便是赫克托尔对于他坚持改变军制也是并不能完全理解的,在很多人看来,以农兵一体为基础的塞姆制能够延续多年,还能让众敌环绕的东罗马延续下来,那么就没有必要去冒险改变这一切。 但是伦格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曾经因为让罗马获得了众多兵源而颇为有用的制度,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 因为农兵制而把人口束缚在一块土地上的弊病,已经逐渐出现,而且会愈演愈烈的各地总督拥兵自重,还有因为这种制度而导致的军队数量庞大而素质却普遍底下的缺憾,甚至还有因为这种制度而令罗马的农民无法全力工作而造成的难以估量的损失…… 想到这些,坐在地上的伦格不由微微叹息一声,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响起,听着那脚步声,伦格不由露出微笑,他知道只有埃洛帕西娅的脚步才会这么轻,至于那些北方贵族,即使是那些贵妇人们,走起路来也如同一头头健壮的母熊般令人生畏。 一双手臂把伦格的上半身拥抱进了温暖的怀里,埃洛帕西娅的下颌轻轻抵在伦格的头顶,她低下头,轻吻着伦格浓密的头发,同时闭上眼睛享受着着短暂的温馨的一刻。 自从那一夜勇敢的走进伦格的卧室之后,埃洛帕西娅并没有对伦格提出任何要求,当伦格对她说那些宝石戴在她的身上更加好看,并且把狄奥呈贡给他的宝石送给她时,埃洛帕西娅立刻很小心的把那些石头磨成了一块块用来试验的镜子。 这让伦格不由有些无奈,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问她究竟想要什么,当他想到这位总督的妹妹之前那种简朴得过于随意的生活之后,他就知道对于这位贵族小姐来说,也许昂贵的丝绸和珠宝真的无法打动她那颗聪明的芳心。 “告诉我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到。”伦格轻声都身后的情人询问着,如果说阿赛琳如同一团烈火令伦格痴迷,玛蒂娜如同一朵雏菊令他怜惜,而伊莎贝拉如高傲女神让他试图征服,那么躺在埃洛帕西娅的怀里,他感觉到的是一种罕见的宁静。 “你对其他女人也这样许诺吗?”埃洛帕西娅微笑着从后面微微用力抱了一下伦格,她似乎并不很嫉妒的调笑让伦格微微有些郁闷,不知道为什么埃洛帕西娅似乎并不很在意他的那些女人,而当他们提到他的妻子时,虽然能够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失落,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罕见的平静祥和。 “埃洛帕西娅,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伦格有些无奈的转身把身后的女孩抱过来,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近卫兵不会随便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我想用珠宝补偿,但是你显然并不缺少这些,那么告诉我你要什么,什么都可以,如果你想要一块领地或者城堡我都会给你。” “我大概还没想好,”埃洛帕西娅歪头想了想,然后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嘴唇“不过我想我的确有要的东西。” “告诉我你要什么,我的宝贝。”伦格托起埃洛帕西娅细致得令人不可思议的腰身,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曾经暗暗怀疑,这样柔细的腰身究竟是靠少吃多少顿饭换来的呀。 “我要一座天象台,一座整个罗马,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天象台。”埃洛帕西娅有些兴奋的说着,她紧紧搂住伦格的脖子,用一种殷切的眼神看着他“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做到的,而且我要你允许我能够查阅罗马所有的图书馆,其中包裹所有修道院的藏书。” “当然……”伦格开口。 “一定要包括索菲亚大教堂里的藏书!”埃洛帕西娅忽然加上一句,同时她有些不安的望着伦格,似乎怕他因此而生气。 “不但包括索菲亚大教堂的,甚至包括皇宫书库,都是属于你的。”伦格拥着埃洛帕西娅轻轻摇动,就如同在摇着一个孩子般那么轻柔,随后他俯下身在喜爱的女人耳边低声说“另外,不止这些,我还要建立起一座罗马学术院,而你就是这座学术院的第一位学者。” “学术院?”埃洛帕西娅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兴奋“就如同当初希腊时代那些学者一样,可以尽情探索和争论的地方?” “对,聪明女孩。” 伦格轻笑着抱着埃洛帕西娅站起来,他慢慢走到桌子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随手画着,虽然他画的并不很好,但是埃洛帕西娅还是逐渐看清楚了那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建筑群的地图。 “我会在整个罗马甚至是整个我们所知道的世界里召集人才,这将是一所属于罗马的最高学府,它和君士坦丁堡大学不同的是,这里不止教授人们各种知识,同时也让他们把这些知识变成可以看到摸到的东西,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智慧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如同近千年前就已经有人猜测我们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一样,我会让他们去证明自己的猜测。” 伦格低声说着,他似乎在这一刻沉浸在了自己的意想之中,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埃洛帕西娅看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那一丝丝的情意,看着这时的伦格,埃洛帕西娅有着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为之甜蜜的感觉。 似乎终于从自己的遐想里清醒过来,伦格抬头望着自己的情人:“上帝把我带到整个世界上来,那么我就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我的印记,”伦格双手抱着女孩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吻“你知道吗,埃洛帕西娅,再强大的千年的帝国也有终结的时候,再坚固的城堡也有崩溃的时候,但是知识却是永存的,而让知识延续下去的人,则是伟大的。” “上帝,伦格,我的皇帝,”埃洛帕西娅伸手抱着伦格的头“如果说罗马曾经因为有那么多的贤君才会延续下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他们当中最杰出的一个。” “也许是他们当中最糟糕的一个,”伦格笑着反驳着自己的情人“我现在在做的一切也许会让罗马兴旺,也许会成为让罗马衰败得更快的人,可是不论如何我都会做下去,因为我是罗马皇帝。” “也是我的小情人,”埃洛帕西娅笑着伸出手指在伦格的额头上微微敲了一下“上帝知道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你会想着这么多的东西,要知道我只会去琢磨那些也许永远对别人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的知识。” “但是你说的这些没用的知识,却能比历史上任何一位君主都能流传下去,”伦格认真的看着埃洛帕西娅“答应我,一旦回到君士坦丁堡就和我一起建立这个学术院,和这些永恒的东西比较起来,即便是罗马也不过是短暂的一颗流星而已。” “我答应你,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埃洛帕西娅笑着点头,她能深切的感受到这时伦格内心中似乎充斥的一股难言的孤寂和哀伤,这是她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她不明白一位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罗崇高的马帝国皇帝地位的人,还有什么令他无法满足,当她下定决心要开口询问时,她的嘴唇却被伦格用手指轻轻掩住。 “什么都不要问,”伦格轻轻把头埋在心爱女人的怀里,他闭上眼睛微微喘息,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短暂的宁静“埃洛帕西娅,会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到皇宫里来吧,我需要你。” 这个突然的要求让埃洛帕西娅不禁一愕,她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尽管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早在没有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就已经闹得一片风雨,但是一切却是在这里发生的。 甚至在埃洛帕西娅的心目中,他们的关系也只能在这偏僻的北方世界延续下去,但是伦格的提议让她一下从美好的憧憬中清醒过来。 “不,陛下,”她立刻用恭敬的称呼试图让两个人拉开距离,而且她的双手也向外轻轻推着,但是却丝毫没有作用“我不能住进皇宫,我知道皇后就要生产了,而且因为内她在君士坦丁堡人心目中的地位,我会让给您带来麻烦的。” “噗嗤,”伦格嘴里发出一声轻笑,他有趣的抬头看着拥有着探索星星奥秘的智慧,却缺乏世间常识的女孩“难道你以为我要你进宫给我当情妇吗?虽然我的确很愿意不过如果那样就真是可耻的浪费了。” 看着埃洛帕西娅愕然的表情,伦格耐心的向她解释着:“我要你做为我的顾问,负责为我提供各种建议,要知道也有长期居住在圣宫里的官员,而他们却并不让我满意,而你是我最为满意的一个,另外我相信你也能为我介绍一些你所认识的那些学者,我知道虽然你在君士坦丁堡贵族中间很陌生,但是在那些学者中却很有名气,不是吗,我的小密涅瓦(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 “可是……” 想要寻找借口的埃洛帕西娅没有再能发出其他声音,她的最追已经被伦格掠夺似的侵占,伴着一阵纸张和杂物落在地上的声响,伦格把埃洛帕西娅的身子轻柔的放在了桌子上。 “你哥哥那里我会对他说的,为了让他同意,我可以让他成为罗马新军团的北方军区长官。” “你要为了我贿赂我哥哥?”埃洛帕西娅愕然的看着伦格“这不是一个好皇帝该做的。” “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皇帝,”伦格说着解开女孩的用黄金搭扣锁着的腰带“不过我相信他应该可以胜任,而且我相信再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个职务了。” “为什么?”埃洛帕西娅不解的看着伦格“为什么只有弗勒里适合这个职务?” “因为迄今为止的罗马将军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罗斯人,而我要用那些罗斯人来解决常年困扰北方的难题。” 在埃洛帕西娅一直不停的好奇询问中,伦格终于完全卸掉了她身上的衣服,看着横躺在桌子上赤裸的少女,伦格俯下身爱恋的轻吻着她,随后在埃洛帕西娅娇柔的轻呼声中,他抱着怀中的女孩,和她一起浸入了充满情爱的欢愉之中。 公元一一八八年十一月九日,受到罗马皇帝召唤而纷纷聚集到安伊霍察的基辅罗斯王公们终于聚齐,罗马皇帝将第一次和他们见面。 第一百二十章 罗斯王公(上) 瓦莲京娜站在雪地里不住的来回跺着脚。她这样站在路边已经很久了,但是让她沮丧的是,她要等待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踪影。 自从从森林里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而瓦莲京娜是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因为没有办法才决定碰碰运气来找那个似乎身份颇为高贵的“宫廷总督”。 自从回家之后,瓦莲京娜发现似乎一切都忽然变了,之前那些很好的朋友再也不肯和她说话,以前一直纠缠着她向她讨好的小伙子们也开始躲避着她,整条街上的人似乎忽然把她当成瘟疫般的厌恶,这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而当弟弟在外面被人欺负之后,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许多年前,罗马人曾经征服过这片土地,但是随着罗斯人的逐渐强大,罗马人终于没有在这里站住脚跟而被迫放弃了黑海岸边的领地,但是在一百多年前,随着基辅罗斯大公选择了北方,罗马人再次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也许是因为当初失去这片土地带来的教训和对当初的报复,罗马人以更加残酷的方式统治着这里的罗斯人,在这一百多年中,不但大批的罗马人迁徙到这里。成为了土地的主人,而且随着双方人口杂居而出现的越来越多的混血后裔也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 而这些拥有着罗马和罗斯人血统的人,则是这片土地上最没有地位和最被人歧视的。 就如同瓦莲京娜和她的兄弟们一样,他们始终不为罗马人所承认,同样的,他们也不被罗斯人所接纳,甚至在他们的父亲没有成为强盗之前,瓦莲京娜已经无数次的因为这些而受到了一次次的侵扰。 由于混血的原因,瓦莲京娜有着异乎寻常的美丽,这让她为自己自傲,可是却又让她为之烦恼,她知道很多年轻罗斯人虽然喜欢她的容貌,但是他们的家庭却无法接受她这样的一个人成为自己家的一员,而那些罗马人看着她的眼神却只有另她畏惧的欲望。 而现在,因为曾经与阿历克斯的森林之行,她感受到了更大的孤独,甚至因为这个,她原本给附近一个小牧场干活的生计也莫名其妙的丢了。 瓦莲京娜终于没有办法,她略显踌躇的来到了内城外的道路上,在犹豫和不安中,她等待着那个叫阿历克斯的年轻人。 虽然始终不明白那个年轻的骑士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但是瓦莲京娜却能感觉出那个年轻人身上其他罗马人所没有的,那种令她放心的正直和骄傲。 那个年轻人是骄傲的,骄傲到虽然可以轻易占有她,却最终没有做出任何事的地步。 同时,不知道为什么,瓦莲京娜一想到如果去找这个人帮助。就从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这让瓦莲京娜在想了许久之后终于决定找这个年轻骑士,虽然向一个罗马人求助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但是看着弟弟饥饿的样子,她还是来到了路边安静的等待着,同时在内心里,一个声音也在寻找借口似的告诉她,也许那个年轻人也在等待着她。 一阵马蹄踩着积雪发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瓦莲京娜立刻向旁边让开,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缓缓而来的,是一对身破厚实毛皮外袍的年轻男女。 那是一个看上去让瓦莲京娜羡慕不已的漂亮少女,深色的毛皮衬托着她的皮肤显得异常雪白,一双让女人也为之着迷的黑色眼睛看上去就如同天上的夜空般充满深幽。 “哦,上帝,好漂亮。”瓦莲京娜用透着嫉妒的口气轻轻叹息着,看着这两个带着一小队骑兵缓缓走来的年轻男女,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她还是立刻向路边躲去,就如同其他罗斯人一样对着这对贵族青年躬下身去,卑微的行礼。 伦格并没有注意到路边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女孩,在陪着埃洛帕西娅在附近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建立天象台的理想地址之后。他已经略微感到了一丝疲惫,而埃洛帕西娅却显然因为兴奋而显得活泼不已。 这个把心思完全放在了她所探索的知识上的女孩丝毫不顾情人的催促,和之前她哥哥对她的暗示,一直兴致勃勃的在那片位于安伊霍察山顶上旧堡垒的废墟中蹦蹦跳跳,直到伦格终于没有办法把她略显强迫的带了回来。 因为没有尽兴而略显不快的埃洛帕西娅随意的看着路边,当她看到了瓦莲京娜那有些熟悉的身影而略微仔细看去时,她不由发出了一声轻“咦”。 “伦格,那个女孩……”埃洛帕西娅低声提醒着,对于情人一直只许她叫名字而不许她称呼他为皇帝,埃洛帕西娅一直感到高兴,事实上她也实在难以想象躺在心爱的男人怀里,却称呼他为“陛下”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经过埃洛帕西娅提醒而认出瓦莲京娜的伦格不由有些意外的看着谦卑的站在雪地里的少女,看着她那有些胆怯又孤独无助的样子,伦格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 阿历克斯和这个女孩究竟发生了什么,伦格并不知道,而从阿历克斯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迹象上看,伦格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看来我的近卫军统帅有点麻烦了,”伦格嘴里轻轻念叨着,他向埃洛帕西娅微微示意,然后单独向前骑马进入了内城。 看着畏惧的站在路边的瓦莲京娜,埃洛帕西娅露出了微微笑容,虽然之前曾经见过这个女孩,但是当他仔细看时,她才明白阿历克斯为什么当初会那样注意这个女孩。 “抬起头来。”她向瓦莲京娜淡淡的说。 有些畏惧的女孩抬起了头,在森林里单独面对阿历克斯时的勇敢却在这时变成了恐惧,到了这时瓦莲京娜才不由得想起那个在森林里和自己曾经那样亲密的男人,是一个罗马贵族。 她敬畏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让她暗暗嫉妒的美丽女人,虽然很多年轻人说她漂亮。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罗马贵族少女的美丽令她嫉妒,同时看着她身上对自己来说也许一生也没有机会穿上的衣服,瓦里安娜不由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哀伤。 她知道自己来见阿历克斯虽然只是想求他能够帮助自己找到一份能够养活弟弟的工作,但是在内心中未尝没有想要见到那个令她怎么也无法忘记的骑士的幻想。 但是现在,这对出现的年轻罗马人却似乎在刻意撕扯着她的幻想,在这一刻她知道了自己和阿历克斯之间的差距,也知道了自己和那个年轻骑士之间永远实现的梦想。 “你是来找阿历克斯的吗?”埃洛帕西娅有趣的问着,对于这个罗斯女孩她并不感兴趣,事实上不论是对身份低微的罗斯人还是对那些君士坦丁堡里的贵族,埃洛帕西娅都有着一种让旁人无法理解的冷淡。 在她的心目中,追求知识始终是让她最为兴奋而喜悦的,甚至连和伦格在一起时她的头脑中都会不时的想起那些会引起她各种联想的东西,为了这个她曾经听到过伦格玩笑般的抱怨,不过她却从来没认为这有什么错的。 “小姐您怎么会知道,您是谁?”瓦莲京娜意外的看着对方,因为不安而显得紧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昏红,同时她不安的望着灯火通明的内城,她知道阿历克斯应该就在里面,但是她却又离他那么的远。 “看来近卫军统帅要为他做下的事情担负责任了。”埃洛帕西娅轻轻伸出了手“我是埃洛帕西娅,如果你要见阿历克斯那么就随我来吧。” “上帝,小姐原来是您!”瓦莲京娜意外的低叫着,她当然听说过这位总督将军的妹妹,而且如同在君士坦丁堡一样。关于这位小姐与皇帝之间的传闻,也正在安伊霍察到处流传。 “今天肯定是让人兴奋的一晚,”埃洛帕西娅拉起了瓦莲京娜“也许我能让你看到你要见的人,至少在皇帝要宴请所有的罗斯王公之前,你们有机会见上一面的。” “谢谢您,好心的小姐,上帝保佑您!”瓦莲京娜谦卑的跪在雪地里亲吻着埃洛帕西娅的手,这时她觉得这位小姐就如同披上了一层荣光般令她仰视,甚至就在这一刻,有种想要膜拜她的冲动。 “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保佑一切人。”埃洛帕西娅低声说着。看着这个女孩,她一时间心中产生了一种能够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的感觉。 带着瓦莲京娜,埃洛帕西娅随在伦格的身后向着内城里走去,这时的安伊霍察的内城里已经一片灯火通明。 倒挂在房顶上的昂贵牛油灯泛着噼啪作响的声响,火塘里燃烧的木炭不时蹦出一片片的火星落在旁边的铁盆里,整个巨大的大厅中到处都洋溢着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 不止是火焰,大厅里的人也似乎浸透在一片热浪之中,虽然外面的天气一片寒冷,但是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难掩的激动。 不论是北方的罗马贵族还是来自草原的罗斯王公,尽管双方因为离得远远的而在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但是他们之间却还能保持着互不干扰,只是望向对方眼神中却充满了难掩的敌意。 自从罗马再次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之后,当地罗斯人没有放弃过一天的反抗,而在边境另一边的罗斯王公们则不时的用骚扰边境来给罗马制造着不大不小的麻烦。 而罗斯王公们之间也并不太平,在多如牛毛的割据势力中,无数的罗斯大公试图代替早已衰落的基辅罗斯大公的地位,成为整个南方草原的主人,而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则让他们似乎看到一丝希望,却也感到了来自其他的人威胁。 没有一个大公能容忍别人拥有被罗马皇帝承认的‘罗斯人的大公’的头衔,所以当这个消息在草原上传开时,他们纷纷不远千里的向着安伊霍察进发。 但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罗马皇帝并没有召见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反而是在这个几乎整个南方草原上的王公都已聚齐的时候,他们接到了来自罗马皇帝的邀请。 王公们不禁为皇帝的意图猜测不已,多年来与罗马人的冲突让他们不能随便相信他们的敌人,但是巨大的诱惑却又让他们无法忽视。 这个安伊霍察城外的森林里到处这时已经到处都是那些王公们带来的手下安下的营地,当夜色来临时,点点的篝火点缀的黑暗的森林中片片闪亮,就如同头顶上的夜空,璀璨无比。 站在内城最高的塔楼上看着城外,伦格微微拢了一下身上披着的绣着华丽金丝嵌边花纹的披风,他已经脱去了那间长期穿在身上的黑色罩袍,代之的是一件预示着罗马崇高身份的紫红色落地锦袍,一条镶嵌着璀璨宝石的腰带在他腰间闪动着光亮,而一双红色的挂有一串金丝流苏的牛皮靴子让他看上去充满了一个东罗马皇帝的威严。 阿历克斯站在伦格的身后,他知道皇帝在这个时候来到北方。甚至不惜召集这些罗斯王公的重要,所以他更加谨慎的为皇帝安排着一切。 “陛下,那些王公们已经在等待您了,”阿历克斯小声提醒。 “阿历克斯,当你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你会认为这次北方之行最让你难忘的是什么?”伦格回头微笑着看着自己这个忠诚的卫兵。 年轻骑士的脸上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丝恍惚,可是随即他低下头谦卑的说“我的陛下,能够跟随您来到北方已经是我的最大的荣幸了,不过如果能如您说说的,拥有一支罗斯人的军队,我想也不错。” “阿历克斯,阿历克斯,”伦格笑着摇起了头,他伸出带着长长的绣花皮手套的手,可是在略一迟疑之后,他没有去拿阿历克斯递过来的长剑,而是拿起了一本厚厚的圣经“圣西里尔兄弟能够用圣经征服罗斯人一次,那么我就能征服他们第二次。” 说完,伦格随手抖动身后长长的披风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大厅里,罗斯王公们尽情的欢笑着,他们当中很多人曾经在草原上并肩作战,但是更多的时候却又相互残杀,虽然与罗马人矛盾让他们曾经组织起联军与狄奥多血战,但是当见到罗马总督时,他们又相互高声祈祷,以上帝的名义祝福对方。 混乱多变而又纷纷扰扰的北方行省的首府内城中发生的一切,既让人感到新奇,却又显得是那么自然。 一声嘹亮的号角从大厅的主门旁响起,伴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近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了大厅。 他们身上刚刚经过熊油擦拭的链甲在火光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辉,手中的盾牌和锋利的长矛让他们看起来充满了令人畏惧的气势,当他们走动时,木头地板上就响起相同的隆隆声响,而当他们停住时,除了背后的披风微微摆动,即便是直竖向天的长矛矛尖也丝毫不动,一时间罗斯王公们都不禁被这支罗马人的军队所吸引。 同时,他们的眼神也随着这队近卫军移动的同时不停的寻找着。 当他们看到一个身穿紫袍的年轻人缓缓走到中间的宝座前时,他们不禁死死盯着那张还如此年轻的脸。 即便颌下已经隐约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胡须,但是伦格的年轻依然还是无法掩饰。 这让罗斯王公们感到意外,不过当他们看到年轻皇帝手中捧着的圣经时,他们又不禁发出一阵阵隐约不安的低吟。 如果说罗马皇帝的名声令人想到威严,那么圣子之名则让罗斯人感到不安。 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接受了正教教义的罗斯人对上帝有着连君士坦丁堡人也为之愕然的崇拜。 当圣地沦陷的消息传到北方的时候,曾经有罗斯人一边哭泣一边用鞭子鞭打自己的光着的脊背,他们用这种惩罚自己的方式希望能让上帝原谅他们的罪行,从而把圣地归还给他们。同时,有人则从远方穿越过浩瀚的小亚细亚草原,试图去拯救耶路撒冷的劫难。 而同样的,曾经守卫圣地的圣子的传说也让他们为之震动,当听到伦格带领他的近卫军在圣城所做的一切时,很多人曾经在祈祷中自觉的把这个已经神圣化的了名字加入祈祷词中,这一切都让罗斯人相信上帝并没有完全抛弃他们。 而现在,当他们看到这位罗马皇帝时,看着他手里的圣经,看着他绣着金丝花纹的披风上那个硕大的黑色十字,他们不禁感到隐隐的不安。 他们可以面对一位罗马皇帝,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一位拥有着圣子之名的罗马皇帝。 “以上帝赐予的名义,虔诚的,至尊的,受上帝的意志而统治罗马帝国的凯撒的继承人,全体罗马人的皇帝伦格陛下。” 掌仪官大声宣布着,一时间站在大厅一侧的罗马贵族立刻躬身行礼。 罗斯贵族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当中很多人似乎颇为犹豫的望向别人,但是更对的人则一脸茫然。 “向罗马的皇帝行礼!”阿历克斯慢慢走到了伦格面前的木托台阶上,他的眼睛在那些罗斯贵族的脸上巡视着,同时他的声音也充满了一股令人陌生的肃杀。 “罗斯的贵族只能向上帝,牧首和全罗斯人的大公行礼,”一个胡须几乎完全包裹了整个脸的罗斯人向前走来,当他看着阿历克斯时,他肮脏的嘴里露出了一排脏烂的牙齿“上帝赐予罗斯人以自由,在我们接受洗礼的时候,我们已经得到了罗马皇帝的许诺,我们将不受罗马的约束,这是我们的虔诚所换取来的报酬。” “大公,你的自由是来自上帝而不是罗马皇帝。” 伦格抬手示意阿历克斯退开,然后他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圣经:“那么在上帝面前声明,你将永远不接受罗马皇帝的任何命令。” 伦格的话让这个大公的脸上的胡须立时一阵抖动,当他就要开口时,他却又犹豫的闭上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他不禁发出一阵鼓噪的喘息。 罗斯人与罗马人那错综复杂的关系让这位罗斯大公一时间无法开口宣布从此之后与罗马之间毫无关系的誓言,同样的为难这时也让其他罗斯大公不禁在心中暗暗自问,如果是自己选择,十分能够真的宣布从此之后与罗马人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这些罗斯贵族来说,虽然憎恨罗马,可是在内心深处却又以罗马为榜样,甚至是自认为罗马一支的矛盾让他们无法选择,而正是因为他们这种永远也许无法说清的牵挂,才让他们最终来到了安伊霍察。 没有人比伦格更加清楚这些罗斯人心目中对罗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想,一想到这些罗斯人甚至在几百年后以“第三罗马帝国”而自居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给他们许下的诺言,对这些罗斯贵族来说,将具有多么巨大的诱惑。 “罗斯的王公们!”伦格把手里的圣经缓缓的放在座椅的旁边,看着那些罗斯贵族,他的声音平静却又有力“在圣西里尔兄弟把神圣的圣经带给你们的时候,上帝的荣光已经降临在你们的身上。你们的王公曾经选择过更多的宗教,但是他最终皈依在了上帝的荣光之下,而且他也向罗马的皇帝宣布,将承认君士坦丁堡的皇冠是赐予整个基督世界的皇冠,而这个就是我来到北方的原因。” 伦格的话让罗斯王公们不由发出一阵低声议论,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已经流传多年的宣言,而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新近登基的年轻皇帝会突然提到这个。 看着愕然的望过来的罗斯贵族,伦格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然后忽然开口问着:“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骚扰罗马的行省,为什么要触犯上帝所赐予的皇冠的威严。” 伦格的疑问让罗斯王公们不经一阵愕然,他们不解的看着伦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不知道这位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对罗斯人来说,北方的寒冷和荒凉让他们一代代的憧憬着南方的温暖,而罗马人的到来却阻隔了他们的这个愿望。 即便是面对传播教义的罗马也不能阻止的贪婪让罗斯人不停的侵犯着罗马的北方行省,而如此浅显的道理,罗斯贵族们相信眼前的皇帝绝对不会不知道。 罗斯贵族们的神态落在了伦格的眼中,他缓缓点头:“罗斯的贵族们,你们渴望得到土地,而且渴望得到更多的财富,是吗?” 他不等那些人开口站了起来:“那么你们可以问一下,如果你们这样与罗马帝国为敌,你们能够得到什么,在边境上不停的骚扰只能让罗马调动更多的军队守卫边境,而你们的战士则会因为那些简陋的武器而站在罗马人的城市前。” “可是罗马人却在我们面前颤抖,”还是那个罗斯贵族大声的反驳着,他向前走了一步,但是当他看到伦格带着手套的右手按在座椅扶手上的圣经时,他的脚步不由微微缓慢下来“我们可以随意袭击任何一队罗马人,我们甚至可以组成强大的联军和你的军队作战。” “那么你们想得到什么?罗马的土地?”伦格好笑的看着这个人“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罗斯王公能占领罗马的土地,而且如果可以我可以联合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我给予他足够的黄金,那么你们当中就会有人愿意遵循我的命令。” 伦格的话让罗斯贵族们之间不由立时响起一阵低鸣,他们当然知道伦格的话是多么真实,事实上在罗斯人不停的骚扰罗马边境的同时,罗马的军队中却又时不时的出现大群的强壮的罗斯士兵。 这些并不在意究竟是在为谁战斗的士兵固然有甘愿为了财富的雇佣军,却也不乏暗中与罗马人相互勾结的罗斯贵族。 也正是因为这个,虽然北方行省的局势岌岌可危,但是却一直这样奇迹般的延续了下来。 “罗斯人!为我效忠和战斗,我能给予你们以前任何时候都不曾拥有的!”伦格忽然大声向罗斯贵族们宣布着。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在那片草原上是太过不公了,他们渴望得到上帝赐予的恩惠和财富,而罗马的富饶让你们嫉妒,”伦格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但是你们不要忘记,罗马是上帝赐予基督世界的帝国,罗马皇帝是受到庇护的基督的代理者。而我,是罗马皇帝,是得到上帝宠爱的娇儿。” 伦格带着手套的手再次举起了圣经:“我可以带给你们财富,也可以帮助你们得到更多的领地,你们向我宣誓效忠,而我会承认你们在未来的土地上的权力和做为罗斯人大公的地位。” “未来的领地?”“可以得到罗斯人大公的地位?” 罗斯贵族们开始激动起来,这些在草原上星罗棋布的势力中不停挣扎的贵族们当然知道,在所面临种种磨难时所需要的帮助是多么重要,而能够得到罗马皇帝的支持,则让他们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兴奋。 “尊敬的大人们,”伦格慢慢走下台阶,他望着那些罗斯贵族,仔细的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他知道这些人因为各自不同的际遇而有着各自不同的需求,而他相信自己给予他们的,将是他们无法回绝的。 “基辅罗斯的衰落已经让你们在草原上无法再拥有任何辉煌,而来自北方的威胁让你们只能一路向南,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做为罗马的领土,北方行省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侵扰的,狄奥多将军已经用巨大的打击让你们见到了罗马军团的威严,那么如果继续下去,你们将会受到更大的打击,如果必要我甚至会派遣我的近卫军来到北方,他们将以曾经守卫圣地的旗帜为先导与你们交战。” 伦格的话让罗斯贵族们不禁大吃一惊,对于那支近卫军的名声他们早有所闻,当想到他们要面对那面红色的黑十字旗时,这些罗斯贵族就不由一阵踌躇,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随从们是不是能够有勇气向那面旗帜发起进攻,甚至他们自己一想到要与之交战也不由暗暗惊心。 而更让他们不安的是,皇帝出现在北方行省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意外,而一旦罗马帝国真的开始重视起这片领地上发生的一切,那么他们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罗马虽然已经开始衰落,但是却依然如同一头巨大的猛兽般,不是他们这些散布在草原上的罗斯人所能匹敌。 “财富,荣耀和未来的一切我都么给你们,你们拥有足以引以为豪的士兵,而我有足以供养他们的财富。”伦格平静的在那些贵族当中走着,他的声音平和甚至有些低缓,但是却又有着另罗斯贵族们不由砰然心动的诱惑“把你们的士兵给我,而我给予你们足够的帮助,而你们可以用这些帮助重新振兴基辅罗斯,而与北方的弗拉基米尔抗衡。” 重新振兴基辅罗斯! 伦格的话一说出,就立刻引起这些罗斯贵族的震动。 曾经辉煌的基辅罗斯的衰败,也让南方的罗斯贵族在广袤的罗斯大地上陷入了一片困苦之中。 来自北方弗拉基米尔的威胁一天甚于一天,而南方富饶土地的诱惑,却又被虽然已经开始衰弱,却依然无法撼动的罗马所阻隔。 这一切都让这些罗斯贵族为之绝望,在这种绝望之中,他们开始疯狂的掠夺他们所能袭击的一切。 伦格的话则恰恰触及到了他们一直为之期盼的梦想。 而他的话,也让大厅里的罗马贵族不禁一阵愕然。 狄奥多能能的看向阿历克斯,他不知道皇帝为为什么要许诺帮助罗斯人重新振兴基辅的辉煌,做为北方行省的总督将军,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片土地上的历史。 罗马之所以能在已经略显衰败的时候,还能再次收复北方行省,与其说是罗马帝国的胜利,毋宁说是随着南方基辅罗斯的衰败和北方弗拉基米尔的崛起而出现的结果。 这就让历任的北方行省将军都对那个令人担忧的基辅罗斯变得无比小心,他们谨慎的盯着那片土地,随时警惕着罗斯人在这里会重新兴旺起来。 而现在皇帝提出要帮助罗斯人的建议,让狄奥多和北方贵族们不禁大出意外。 而就在这时,伦格却已经转身穿过中间的空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的总督。”伦格向微微躬身的狄奥多说到:“在这里我也要向你下达我的一项命令。” 说着,伦格向阿历克斯略一点头,同时他回头看着那些不解的望着这一切的罗斯贵族。 “以罗马皇帝陛下的名义,”阿历克斯向着所有人大声宣布着“从即日起所有北方行省的罗斯人将被承认为罗马帝国的人民,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将享受做为帝国臣民一切权力,也将履行帝国臣民的一切义务,他们必须承担税赋和做为罗马士兵的义务,同时将取消一切归附与他们身上的歧视的义务和税负。” 忽然的宣布让大厅里再次响起一阵充满意外的低语,而看着那些罗斯人的神色,伦格慢慢转身,从阿历克斯的腰间缓缓抽出了锋利的长剑。 大厅里一时间一片紧张,罗斯人愕然的看着皇帝的举动。 “我是罗马皇帝,”伦格的声音中充满不容置疑的声调“我向你们提出了我充满友善的条件,但是在你们考虑的时候,我也要你们不要忘记,做为北方行省两旺军队的统帅和所有罗马军队的统帅,我的条件是仁慈而宽厚的,我给予你们能令基辅与来自北方敌人抗衡的帮助,而我要换取的是从你们当中招募我所需要的士兵和不再侵犯我的边境。” 说到这里,伦格双手托剑慢慢迈着步子,他的眼睛扫过一个个的罗斯贵族,当他看到那个满脸胡须的罗斯贵族面前时,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人的眼睛: “但是如果我的这个善意的提议不能得到令我满意的回应,那么我将不止调集整个行省的军队,还将调动已经被刚刚宣布为罗马人的所有罗斯人进入我的军队。 我只提醒你们,到了那时你们当中很多人,将很可能会失去你们唯一的手下,而他们将会成为罗马军团中的一员。” 说着,他把手里的长剑递给紧跟在身边的阿历克斯,在罗斯人愕然的注视中转身回到他的宝座边。 “我的客人们,我会给你们时间考虑,是成为罗马的朋友还是成为罗马和我的敌人,我将等待着你们最后的答复。而你们当中是否会有人在被基辅牧首祝福之后,得到君士坦丁堡牧首的祝福,而成为‘罗斯人的大公’,将取决于你们的选择。” 伦格最后的话,让罗斯大公们不禁心头狂跳! 瓦莲京娜心情忐忑的站在走廊拐角的暗处,在这座对她来说异常庞大的木头城堡里,她感觉就如同走进了一座迷宫。 尽管埃洛帕西娅吩咐她在一间略显阴暗,却也还算暖和的房间里等待,但是长时间的忧虑却让她忍耐不住悄悄的走了出来。 她小心谨慎的沿着走廊不住向前,当她从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窗口里望去时,她却意外的看到了在一间硕大的大厅里发生的一切。 尽管已经猜到,但是当她看到不久前在内城道路上看到的那个和埃洛帕西娅在一起的年轻人居然真的是罗马皇帝时,她还是不由感到一阵意外。 而更加让她意外的是,她一直期盼着见到的那个人,就站在皇帝的身边。 华丽的服装,锋利的长剑和那让人看了就不禁为之吸引的红色披风,瓦莲京娜终于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阿历克斯的另一面, 当她看到即便是地位崇高的行省总督在和阿历克斯说话时也颇为尊敬时,她在感到一阵莫名自傲的同时也感到越来越不安。 瓦莲京娜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出身,她为自己是一个毫无地位的罗马土地上的罗斯人而生气,更为自己那连罗斯人都为之蔑视的身份而懊恼,而最让她担心的,是阿历克斯。 她沮丧的向后走着,甚至连埃洛帕西娅走到他的面前都没有看到 “也许让你认为我的女仆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是皇帝的意思。”带着瓦莲京娜走进自己房间的埃洛帕西娅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打来靠墙的一个箱子,当看到里面那些华丽的服饰时,瓦莲京娜不由惊愕的发出了低叫。 “好了,换上一件,也许你喜欢穿你自己的衣服,不过我想皇帝肯定不愿意让你就这么脏兮兮的去见他的近卫军统帅。”埃洛帕西娅吩咐着,同时她微微侧过耳朵稍一倾听,随即略带笑容的看着紧张的瓦莲京娜说“我想皇帝已经来了,阿历克斯也一定跟来了。” 当阿历克斯看到站在走廊里的瓦莲京娜时,因为意外而发出了一声低呼。 他看着这个身穿一件整胸的瓦利普长裙(一种中世纪年轻女性的裙子,经常和对裙配套穿戴),头发不再乱糟糟的披散在脑后,而是很利索的用一根木头发簪梳理在头顶的罗斯女孩,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赞叹。 如果说之前的瓦莲京娜虽然略显肮脏,却依然显得颇为美丽的话,那么换上了衣服,又清洗了一下的罗斯女孩,则让阿历克斯感到有些炫目。 他慢慢向她走去,当看到她惶恐不安的神色时就停了下来,在认真的看了她好久之后才低声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瓦莲京娜?” “老爷,大人,”罗斯女孩不安的说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骑士不由心中一阵阵的紧张,这时的她再也没有了之前在森林里的勇气“是,埃洛帕西娅小姐带我进来的,就在刚才,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我在外面等你,他们就带我进来……” “上帝,埃洛帕西娅小姐,那么说难道皇帝真的知道了!”没等罗斯女孩说完就发出一声低叫的阿历克斯脸色开始变得一片发白“我的上帝,连皇帝都知道你了。” 看到阿历克斯的神色,瓦莲京娜的脸色同样开始发白,过了好一阵之后她才低声说:“我现在是埃洛帕西娅小姐的女仆了,我会留下在她身边伺候她,要知道我的确要找一份活,我要养活我弟弟。” “那你更应该让你父亲和哥哥养家糊口,”阿历克斯看着罗斯女孩的样子不禁有些为她生气“难道他们认为可以当一辈子强盗吗?” “可是如果回来他们会被杀掉的,而且就算不被杀掉,那些重税也养活不了我们全家。” 有些气愤的瓦莲京娜一时忘记了畏惧:“鲁斯人要纳比罗马人重的多的多税,而且我们还受罗马人的欺负,所以他们才去当强盗。” “瓦莲京娜,我正要告诉你这个!”阿历克斯兴奋的说“就在刚才皇帝已经宣布废除一切针对罗斯人的不公条令,而且他们将和罗马人一样有权成为按照新军制组建的罗马军团的士兵,告诉你的家人,让他们回来吧,不止是财富甚至荣誉也在等待着他们。” “上帝,这是真的?!” 瓦莲京娜意外的捂住嘴唇,当她终于意识到阿历克斯并没有骗她后,随着一声有些尖利的欢叫,罗斯女孩丰满的身子已经猛然扑进了阿历克斯的怀中! 走廊上发生的一幕透过一扇窗子恰好正落在远处塔楼上的两个人眼中,当看到罗斯女孩激动得把可怜的宫廷总督扑得向后倒退时,手里正拿着两片磨得很薄的水晶镜片相互调换的伦格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这样好吗伦格,阿历克斯不是君士坦丁堡有一个未婚妻吗?”埃洛帕西娅难得有些好奇的问着,她不明白伦格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女孩和阿历克斯如此的纠缠不清。 “哦对,阿索尼娅,那个酒铺老板的女儿的确可怕。不过我们上次在街上听说这个罗斯女孩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强盗吗?而现在恰好发布了给予罗斯人平等地位的法令,这个女孩如果能让她的家人回来,那将是帝国法令最好的说明。至于阿索尼娅……” 伦格微微一笑:“就让阿历克斯去烦恼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罗斯王公(下) “皇帝下令免除在罗马帝国境内一切加诸在罗斯人和其后裔们身上的各种歧视性税赋。”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罗马北方行省当中传播开来。 在偏僻的北方行省。几座较大的城市立刻变得热闹起来,皇帝的敕令让无数的罗斯人后裔感到振奋,而罗马人却用冷漠的态度看待着这个敕令。 多少年来,罗马人与罗斯后裔之间近乎隔绝的生活让他们无法立刻接受这样一个足以令他们和对方分离开的命令,而看着那些罗斯人近乎疯狂的喜悦,罗马人从心底里有着不满,而伴随着另一个让他们为之愕然的命令,罗马人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地位担忧起来。 就在发布了承认罗斯人在罗马帝国地位敕令后的第二天,以罗马皇帝伦格的名义,一道新的法令开始在北方行省推行起来……“帝国三极募兵令” 当这个法令从安伊霍察向着各个地方传播出去的时候,罗马人先是感到疑惑,接着就随着之后出现的变故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按照这个募兵令,罗马人发现在他们服了足够多的兵役之后,他们只需要每年付出足够多的免役税就可以不再做为农兵,而只是做为普通的罗马农民,这让罗马人不由为之喜悦,同时,做为罗马的后备兵源,他们又被编入了隶属于各自村庄的兵册当中。 在法令中,以获得报酬为目的的军人职责让罗马人为之新奇,不过他们在开始却对这种总是让他们想起古代雇佣军的军队颇为不屑一顾。 罗马人是骄傲的。他们可以为了荣誉而战,可以因为服役而战,而财富则需要从战斗当中去获得,所以古代的罗马军团用不停的战斗和掠夺来满足军队对荣誉和财富的渴求,但是当他们被告知,他们要被用金钱雇佣时,骄傲的罗马人却用冷淡对待着这个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的法令。 但是他们很快就开始不安起来,因为那些忽然获得了与他们一样的罗马人身份的罗斯人,因为没有多余的田地供给而纷纷走向了位于城市的募兵站。 罗斯人强壮的身体让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就是足以令敌人生畏的战士,而坚韧耐劳的性格更让他们对罗马人有着难掩的轻蔑。 在他们的地位并不平等的时候,他们用愤怒和隔绝与罗马人保持着距离,而当他们终于知道自己也属于这个帝国的人民,也是罗马的一员时,他们开始渴望更多的东西。 那就是荣誉和尊重。 而在罗马,尽管已经延续千年,但是军功却始终是让人走向成功的最坚实的阶梯,而对于那些虽然获得了罗马人的地位,却绝大多数依然处于底层的罗斯人来说,通过军功而成为被人尊重的罗马人,则成为了他们现在唯一的道路。 于是,随着法令的推行,各个城市和城堡里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两股颇为奇怪的人流。 罗马人纷纷缴纳免役税,然后兴高采烈的拿着官员发放给他们的凭证回到各自的田地里,开始了他们安逸平静的农民生活,对他们来说,除了做为一个罗马人一生中必须服的那两千天的兵役。以及必须按照新法令所担负的后备军义务之外,他们再也不需要做为农兵而被禁锢在一小块土地上。 而另一边,刚刚获得平等地位的罗斯人,则兴奋的走进城堡从当地的官员手里领取到一张被安排到当地兵营接受服役训练的条状,然后他们就快乐的离开原本也并不属于他们的田地,走进军营,去迎接对他们来说颇为陌生的生活。 就这样,新的军制终于开始在罗马的北方行省慢慢推行起来,但是随着各地官员的纷纷回报,狄奥多和他的贵族官员,甚至是渐渐的,连一些普通的罗马民众开始感到了不安。 而且这种不安甚至影响到了那些停滞在安伊霍察,因为一些细节而始终和罗马皇帝之间的协议无法达成的罗斯贵族们。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罗马人很快发现,罗马境内的罗斯人固然大批应征,而农民们却毫无反应,这让罗马贵族们开始担心,他们怕当初罗马人因为大批雇佣蛮族军队而最终令军队的权力被蛮族将领夺取而忧心忡忡。 而罗斯贵族们发现,随着那个拥有着丰厚饷银的法令传入草原,越来越多的罗斯人开始越过边境走进了罗马的领土。 但是他们这次却并不是来抢劫的,随着按照新法令所规定的以上帝的名义宣誓成为罗马帝国的臣民。那些罗斯人同样纷纷走进了新建立起来的兵营。 这让原本领地中就人口稀少的罗斯贵族们不禁大为不安,对他们来说,每流失一个强壮的罗斯人就是流失了一个有力的农奴和一个士兵,这让那些罗斯王公不禁在大为光火的同时,才忽然想起之前皇帝对他们所说的那些话:“如果新的法令推行起来之后,还会有多少人可以为你们所用呢?” 而当这两股不安的担忧出现在皇帝面前时,伦格则平静的向他们做出了各自的解释。 “我的将军,你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要建立起一支纯粹由罗斯人建立起来的军队的想法,他们会成为很好的士兵,但是他们却只是士兵,而且他们也不会成为罗马军团中的主力,甚至如果需要我会把他们完全打散安排到帝国的其他军团中,至于那些农民,他们不是依然需要服役吗?这就已经足够了,事实上我需要他们做的,就是成为能为帝国创造财富的农民,而不是一群拿着简陋武器,却又干着农活的士兵。” 皇帝的答复让狄奥多略微心安,但是他却依然难以完全放心,做为一个对罗马的历史颇为熟悉的将领,一想到当初蛮族给罗马带来的巨大伤害,他就对未来不禁刚拿到忧虑重重。 “请原谅我的陛下,也许您的法令在现在可以让我们获得一群强壮的战士,但是正是因为他们的勇敢,那么就很难能阻止他们的升迁,而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当中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一个维拉雷!” 狄奥多因为焦虑而变得急躁的声调让刚刚走进房间的埃洛帕西娅不禁微微皱起双眉,她有些为自己哥哥担忧的看着伦格。当看到情人脸上的微笑时,她不由有些责怪的轻轻示意狄奥多。 听到狄奥多说出了罗马时代因为连续废立皇帝而开创了蛮族将领掌权先河的那个名字,伦格不由望着这位未来尼西亚的皇帝轻笑不已。 他不知道这位现在的行省将军如果知道自己能成为一位皇帝,是不是还会如此坦诚中肯的提醒自己,这让他不禁对人心中的贪婪为之感叹。 “我的将军,对于你的忠诚我十分感谢,”伦格绕过桌子轻拍狄奥多的肩头“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的,因为新的军制里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的将军们能得到荣誉,地位和财富,但是这一切却必须在忠于罗马的前提之下,否则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伦格不再解释,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解释的时候,同时正如狄奥多所担忧的那样,面对正在逐渐招募的军队,伦格内心里也有着另外不足为他人所知的想法。 而对于那些罗斯贵族的抱怨,他却用很简单的回答回应了他们:“我的朋友们,罗马依然有强大的军队足以对抗敌人,同时我们也知道该如何打败我的敌人。对于任何愿意效忠罗马的罗斯人,我们都会给予其罗马人的地位,而同样他们也拥有着在罗马的军队中建功立业的权力,所以我不会禁止罗斯人进入我的军队,而且会立刻把他们派遣到帝国的边境上。让他们用战斗证明对罗马的忠诚。” 这明显的带着威胁的口气让罗斯王公们在愤怒的同时也感到无奈,他们知道从皇帝的到来开始,北方行省就在尽力调集着他们的军队,而随着罗马似乎并不对他们隐瞒的在行省各地大举招募士兵的消息看,一支也许还不够强大,但是却正在迅速建立起来的罗马军团正在逐渐的成型之中。 甚至到了这时,有些心思稍微缜密的罗斯贵族已经开始怀疑,罗马皇帝会在这个时候宣布对罗斯人的法令,和颁布新的军制敕令,未尝不是在向着他们进行着无言的威胁。 罗斯贵族们开始动摇了,他们当中很多人为自己所面临的局势感到头痛。正如同伦格所说。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拥有足以和罗马帝国对抗的实力,星罗棋布的势力只能让他们在相互倾轧中不停的消耗,而来自北方弗拉基米尔的威胁,却已经越来越令他们为之忧虑。 当埃洛帕西娅难得放下手中那些让很多人头痛的研究,很舒适躺在伦格的怀里时,她有些好奇的轻声询问着自己的情人:“告诉我,当初是什么让你相信罗斯人会回应你对他们的传召,又是什么让你相信他们会接受你的条件呢?” 听着埃洛帕西娅好奇的询问,伦格对着心爱的女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一边轻轻循着阿埃洛帕西娅的腰际轻轻抚摸,一边轻柔的说:“难道还有什么比财富更能打动那些人的吗?罗斯人就如同一群在草原上不住觅食的郊狼,但是他们却又是并不合群的郊狼,在他们的面前是依然强大的罗马,而在他们背后的北方,是正在让他们越来越不安的敌人,而这个时候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伦格的话让埃洛帕西娅不由微微沉思,随即她就有些烦恼的微微摇头,对着这位拥有着非凡聪明的少女来说,也许星空中的秘密要比这些错综复杂的东西更加容易被探索,掌握。 而伦格也并不指望怀里的情人能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他并不指望在这个时候能有任何明白,因为就在所有人把注意全都放在即将到来的东征上时,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来自寒冷北方的罗斯人。 在很多人看来,罗斯人始终是无法摆脱野蛮人的影子,而且也因为他们那看似永远无法凝聚起来的力量,也让他们变得虽然凶猛残忍,却永远无法形成对别人的威胁。 但是对伦格来说,也正是现在的罗斯人还不足以成为威胁,他才选择了北方行者这偏僻的地方开始推行他新的军制。 不论是君士坦丁堡还是任何一个行省,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都让他为之头痛,他想象自己要一边和那些罗马内部的各种反对势力拉扯不断,一边去对付越来越多的敌人,而相对简单的北方则让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足以施展的巨大天地。 “让我们看着吧,我的爱人,不过我在这里的时间却并不多,”伦格怜惜的捧起埃洛帕西娅的脸,轻轻吻着她如玫瑰般令人陶醉的嘴唇“我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我要赶回君士坦丁堡去。” “是因为皇后吗?”埃洛帕西娅有些落寞的低声问着,虽然并不嫉妒但是却有些失落的她把头微微扭开“告诉我伦格,如果我也怀孕了,你会放下一切感到我的身边吗?” “当然,我的爱人,”伦格轻轻扳过埃洛帕西娅的头,他认真的看着她那双如夜空般充满深邃的眼睛,同时柔和的对她说“也许我不是个好情人,但是我一定会做个好父亲,不论你是否愿意拥有我们的孩子,我都会遵从你的意愿。” “我当然愿意拥有我们的孩子,”埃洛帕西娅用一种兴奋的口气说着“想一想,还有谁能和我一起讨论那些别人都不感兴趣的东西?我想只有你了,而且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成为最聪明的,那么我就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他或是她,然后让他们一直追寻那些答案,一直到追寻到世界的尽头,只有那样我们现在所探索的一切才有意义不是吗?” “对,只有那样才有意义,”埃洛帕西娅的话让伦格不禁为之神往,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星空,不由为自己居然拥有这样一个美丽而优秀的情人感到一阵骄傲“埃洛帕西娅,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来接你,我需要你为我在未来的学术院里担任老师,我要你把你所掌握的那些知识传授给其他人。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小密涅瓦。” 伦格的话让埃洛帕西娅为之着迷,她轻吻着伦格,同时在心底里暗暗祈祷,盼望着他能尽快回到自己的身边。 瓦莲京娜很不安,当她费尽心力在森林里找到她的父亲和哥哥时,他们给予她的,是愤怒的咒骂和回绝。 他们不相信罗马人会答应赦免他们做为强盗的罪行,而且他们对于瓦莲京娜不但成为了总督妹妹的女仆,而且还和那个似乎身份颇为尊贵的罗马贵族关系密切而愤怒不已。 这让瓦莲京娜也变得暴躁起来,她指责父亲把自己和弟弟扔在家里而出去当强盗,也指责哥哥只为了看中那点抢劫来的财务就放弃了家里原本还算不错的工匠的活计,而在她的一阵抱怨之后,两个在森林里混的并不怎么好的男人不由开始对女儿提出的建议心动了。 尽管对于皇帝发布的敕令究竟是什么意思并不很清楚,但是在瓦莲京娜一再的苦求之下,两个男人还是决定接受她的建议,不过当他们随着瓦莲京娜小心翼翼的从森林里出来之后,这一家子又不禁开始担惊受怕起来。 当知道了皇帝要进行在推行军制之后要在行省里进行巡视之后,瓦莲京娜早早的起来,在阿历克斯要出门的必经之路上焦急的等待着。 自从成为了埃洛帕西娅的女仆之后,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变得多了起来。在罗斯女孩笨拙却充满热情的温柔中,阿历克斯的确感受到了另一种令他新鲜的情趣,但是随着皇帝在北方行省巡视期限越来越近,阿历克斯开始为自己以后如何头痛起来。 瓦莲京娜是绝对不能随着他一起回到君士坦丁堡的,一想起酒铺老板的女儿,年轻的近卫军统帅就总是不由自主的头上出汗,对于阿索尼娅热情里面包裹着的那些锋利的尖刺,阿历克斯有着旁人所无法明白的感受。 这就足够让他头痛不已了,甚至有时候他在心中暗暗抱怨,为什么皇帝要让瓦莲京娜成为他情人的女仆,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随着皇帝离开北方行省的时间越来越近,阿历克斯也变得越来越繁忙。 所以当瓦莲京娜挡住他时,阿历克斯甚至变得有些恼怒。 但是很快他的恼怒就变成了兴奋,当他听说瓦莲京娜的家人已经从森林里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忽然开始明白了皇帝瓦莲京娜的意图。 在暗暗感叹自己居然成为了用来施以“美色”的诱饵之后,阿历克斯立刻赶到了瓦莲京娜的家。 还是那个低矮而且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还是那个一脸惊慌的小男孩,还有就是已经从一辆凶恶而变得恭顺不少的那对雄壮得如同两头野熊般的父子。 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阿历克斯不由显得略微得意,他当然不会忘记如果不是瓦莲京娜,自己可能已经丧命在这对父子和他们的那些伙伴手里,这让这位骄傲的年轻骑士始终为之愤怒,不过看着他们现在那种谨慎小心的样子,再看着他们那令他不禁有些羡慕的魁梧身材,阿历克斯终于在瓦莲京娜的苦苦哀求之后,答应向皇帝请求赦免他们的罪行。 当近卫军统帅用有些犹豫不决,还夹杂着些忐忑不安把这一切向皇帝禀报之后,伦格略一寻思就做出了一个让阿历克斯颇为意外的决定。 “那么就让我看看这是一对什么样的父子,或者说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值得你为他们向我请求赦免的权力。” 伦格的决定实在让阿历克斯意外,不过他还是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了等待的那一家人,随后在女儿惊讶意外的叫喊和那对父子不知所措的犹豫中,他们一家人被带进了安伊霍察的内城。 召见是在一间颇为简单的房间里进行的,当那对父子走进房间时,他们看到的是身穿普通的厚实衬衣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块磨石小心的磨着手里的长剑,一声声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响亮。 “这么说你们就是瓦莲京娜的家人?”伦格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锋利的剑刃,当他看到他们的眼睛在他手里的剑上不住瞥动时,他随手把手里的长剑扔给了对面年轻的罗斯人。 “让我看看你会使用这种武器吗?”伦格靠在身后的桌边上,两臂抱在一起随口说着。 显得颇为意外的罗斯青年看着父亲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当他看到父亲的示意之后,他立刻双手握剑用力挥舞起来。 伴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伦格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健壮的罗斯青年忽然停了下来,不住的摇头。 “我用不了这个,”希腊话说的有些生涩的罗斯人不耐烦的解释着“给我一把斧子,我能让最可怕的骑士也惧怕我,可是用这种剑,上帝,这是娘们用的玩意。” “呃~”正在喝下一口热酒的阿历克斯因为这句话险些把嘴里的酒水喷出来,他愤怒的盯着这个叫奇利夫的罗斯青年,当他要开口呵斥时,他听到皇帝发出了一声有趣的轻笑。 “给他找柄斧子,阿历克斯,让我们看看这个能让骑士也畏惧的勇士如何展示他的威力,”伦格一边说一边带头走出房间。 在一块颇为宽阔的空地上,叫做奇利夫的罗斯青年手里握着一柄半长柄的战斧用力挥舞着,在一阵阵呼呼作响的风声中,沉重的战斧就象带起一团团黑色影子的魔鬼般随着他的身子不住晃动,而伴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身大喊,他手中的斧子疯狂的劈向堆放在空地角落的一堆木头,一时间木屑飞溅,木头的被劈斩开的爆裂声随着他的劈砍想成一片。 “看到了吗,”伦格向站在旁边的狄奥多低声说“这些罗斯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野蛮,残忍,而且疯狂,这些人作为强盗是可怕的,在那些罗斯人的手下也是可怕的,但是如果把他们建立成一支军队那将更加可怕。” “但是陛下,这些野蛮人也是最难以对付的,”狄奥多看着站在不远处微微喘息的罗斯青年皱起了双眉“如果您要我把这些人建成一支听从命令的军队,那我更愿意您命令我和他们打一仗。” 听到自己的将军掩饰不住的抱怨,伦格只是微微一笑,他轻轻抚摸着下颌仔细看着那个硕壮的罗斯青年,平静的说:“我并不要你为我训练他们,只要你为我把那些人都召集起来,我有更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说着,他示意书记员给自己拿来了纸笔,随着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一份命令,他在上面盖上了已经被确定为伦格皇帝印鉴的大十字印章。 “我以皇帝的名义赦免你们之前的一切罪责,”伦格命令人把赦免书给那对父子送去“不过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们成为我军队中的士兵,为我服役至少不少于三年,在这期间免除的一切赋税,三年之后你们就是自由人,享受做为罗马人的一切权力和遵循应尽的义务。” “上帝,这是真的?!”老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可能他一生都看不懂的赦免令。 “另外,这个赦免令也适应一切在罗马境内的罗斯强盗,你们可以把这个告诉森林中你们的那些同伴,”到了这时才终于逐渐显露出意图的伦格回头看了眼一脸无奈的阿历克斯,在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之后对那对父子继续说:“另外要告诉你们的伙伴,我正在建立一支新的军队,他们在获得赦免之后,可以选择进入新的军团。告诉他们,你将十分危险,但是却能让他们获得足够多的财富。” “上帝,圣母玛利亚!”叫做奇利夫的罗斯青年大声喊了起来“让我去吧,我会是最好的士兵,我会用斧子!” “那太好了,也许你天生就是为了这个而生的。”听着奇利夫的话,伦格的轻轻吐出一句别人听不清的自语。 整个北方行省如一个缓慢而庞大的动物般,开始在三极募兵令的带动下活动了起来。 而就在做为三极募兵中第三极的普通士兵正在招募之中,在以作为行省首府的安伊霍察为首的北方城市中,以招募原来拥有经验的老兵为主的二级募兵,也在迅速的展开。 丰厚的军饷和被许诺可以免除军职期间赋税义务的优抚条件,让很多罗马人被吸引而来。 这些曾经参加过各种战争,拥有着丰富经验的罗马老兵们成为了新军制的娇宠,他们得到了原来在罗马军队中可能无法得到的地位和荣耀,而等待他们的,是新近组建的罗马军团的训练和随之而来的战斗。 这一切都让始终观望的北方贵族们为之意外,他们不明白新军制除了建立起一支以募兵为主的新的军团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而就在他们为之不解的时候,三极募兵令中最后的条令开始让他们渐渐的明白了皇帝新制的意图。 当罗马贵族们被告知,在新的军制确定之后,做为贵族他们招募的军团中只有受到皇帝承认之后才能指挥军队时,他们不禁爆发出了一片抱怨! 很多贵族立刻迫不及待的到狄奥多那里申述,同时有人嚷着要到皇帝那里去询问原因。 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当这些贵族群情激昂的到行省总督那里嚷个不停时,他们得到的却是狄奥多平静而且冷淡的答复。 “做为你们为帝国效劳的回报,你们将得到比之前更多的酬劳,你们可以继续拥有在农兵军团中的地位,但是在新的罗马军队中,你们不可能再拥有这样的地位。你们可以为了成为新军团的将军而去获得皇帝的承认,而得到这个承认的途径,就是在君士坦丁堡里接受皇帝派遣的将军的教授和学习。” 这样的答复与其说是行省总督,而不如说是皇帝本人,这让贵族们为之沮丧,而另一方面,这些贵族又不禁为自己可能会得到更多的薪俸而心中高兴。 “罗马的财富是那么庞大,却始终又不被人所拥有,”伦格在听着狄奥多向他讲述那些贵族的陈述时不由发出感叹“狄奥多你能想象我们拥有多么富饶的土地和财富吗?我想现在整个欧洲的贵族都在羡慕而嫉妒的盯着我们,他们随时可能会因为贪婪而咬上我们一口,而罗马人却并不认为自己危险,更不知道自己正在让无数的黄金从我们自己的手中不停流逝。” 伦格叹息一声,在狄奥多疑惑的注视下,他轻声解释着:“塞姆制让我们的军队庞大却又简陋,而且因为在各自行省驻扎分散,一旦面对强敌我们甚至不能聚集起一支足以和敌人在人数上抗衡的军队。而且正因为身为农兵的束缚,我们能从农民那里得到的赋税更是少得可怜,而现在,我可以让农民们用缴纳免役税来增加我们的税收,同时能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农民而为帝国创造足以令整个欧洲羡慕的财富。” “但是陛下,难道您真的要免除贵族们在军团中的地位吗?”尽管已经决定跟随伦格一起走下去的,但是一想到那些贵族的群情激奋,他还是不由为之担忧。 “我的朋友,我并没有免除他们的地位,”伦格看着狄奥多在听到自己话时脸上微动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他知道这位总督很快就会把自己的话告诉那些贵族,同时这位总督大人大概也正在为他自己在罗马军队中的地位感到担忧。 “三极募兵,罗马的贵族依然将是帝国的基石和中坚,”伦格拿起桌子上的长剑,在空中用力一挥“而你将军,将是新的北方军团的统帅。” “陛下,愿意为您效劳。” 狄奥多微微鞠躬,可他的手臂立刻被伦格抓住,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年轻皇帝透着殷切的眼神。 “狄奥多,我要你为我在北方建立起一支足以能击败罗斯人骚扰的军队,这要是一支足以和过去的罗马军团相比的军队,是一支能让罗马重新走向辉煌的军队。” 伦格的话让狄奥多为之振奋,在皇帝的形容中,这是一支与之前他所熟悉的农兵军队截然不同的装备精良的军队,就如同皇帝所说的那样,这样一支军队让他想起了古代的罗马军团,而更加令他兴奋的是,皇帝显然已经决定由他来建立这样一支军队。 这让狄奥多最后的一丝顾忌也就此消失,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帝推行他那新军制的重要膀臂,而随着这个荣耀而来的,是更多的责任甚至是风险。 天气越来越冷,而北方行省的举动却变得越来越大,甚至这种与天气截然不同的热忱也逐渐传染到了远在博尔普鲁斯海峡边的君士坦丁堡。 当来自赫克托尔的新的呈报摆放在伦格面前时,看着上面所诉说的随着新的募兵军制在北方行省推行,而在君士坦丁堡引起的各种议论时,伦格却只是一笑置之,不再理会。 君士坦丁堡人那种充满激情却又夸夸其谈的习惯已经让伦格不止一次的见识到了他们的轻浮,尽管在内心中他也知道正是这种看是轻浮的鼓噪,却也是鼓励着罗马人能延续千年的秘密,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根本不是用充满激情的辩论和演说来改变一切的时候。 随着一一八八年的即将结束,伦格已经能隐约听到来自欧洲腹地的十字军隆隆而来的马蹄声,而随着可能已经蓄势待发的红胡子的到来,东方的土地上也将开始一场新的鏖战! 伦格难以想象那些来自西方的君主和东方的苏丹们,会很心甘情愿的看着自己的罗马在旁边安安稳稳的积攒实力,甚至他相信即便是萨拉丁,也不会轻易的就能给予他安静发展的机会。 乱世的王者们拥有的是对权力的追逐,贵族们则是对土地的贪婪和对荣誉的渴望,而那些平民,则在宗教的洗礼和对财富的梦想中走上了战场,正是这些东西,让十字军以令人疯狂的热情涌向东方,而等待他们的,是萨拉森人因为对宗教同样狂热而席卷起的放抗浪潮。 这一切让伦格为之担忧,他知道自己必须竭尽全力让一切在发生之前做好准备,而伴着在北方行省推行的兵制,他对于那些来自罗斯草原上的王公们,也开始失去了原有的耐性。 终于,在一个还算很好的天气里,伦格带着那些远道了而来的罗斯王公踏上了一条巡视罗马北方行省的道路。 按照伦格的命令,当王公们跟随伦格来到安伊霍察城外时,他们看到的是那支他们早已闻名的近卫军,对于这支曾经在耶路撒冷血战的军队,罗斯贵族们给予了对他们来说颇为崇高的礼仪。 不过当他们看到另外一支看上去松松垮垮,却由数百个体形彪悍的罗斯人组成的队伍时,他们不禁感到的意外。 他们没有想到罗马皇帝居然会拥有这样一支罗斯军队随行,而在这之后他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令他们开始不安的景象。 从安伊霍察开始,罗斯王公们没有再看到之前他们已经有所熟悉的罗马农兵,随着他们在经过的一座座城镇,他们看到了新招募的罗马军队。 那是一群与他们心目中不堪一击的罗马农兵军队截然不同的军队。 强壮有力而又肯吃苦耐劳,这些以农兵们的免役税为军饷召集起来的军队在经过了募兵官的检验后,以强劲的体魄让罗斯王公们看到了一支虽然只是初具规模,但是已经足以令他们为之印象深刻的罗马常备军的影子。 而那些足以令他们懊恼得低声咒骂的罗斯人,则往往是这些新的罗马军团中颇为引人注意的一群人。 这些强壮的罗斯士兵总是手持各种沉重的武器站在队列的最前面,虽然他们并不能成为整个新的罗马军团的主力,但是这种局面已经足以让罗斯贵族为之无奈。 而与此同时更加令他们懊恼的是,皇帝显然变得没有耐心起来。 在突然出人意料的与几个势力淡薄的罗斯王公签订了和平协约之后,伦格忽然与这些罗斯王公中势力颇为客观的几个人签订了更多的予以相互通商的条款。 这种举动立刻让罗斯贵族们开始不安起来,他们当然知道他们这些人中没有任何人能单独与罗马,甚至不能与北方行省为敌,而他们之所以能长期以来一直能够骚扰罗马边境,只是因为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都在做的。 但是随着皇帝与一些贵族签署协议的消息传出,罗斯贵族们开始不安起来。 他们不知道随着这样的协议签署,和罗马毫不掩饰的招募包括罗斯人的军团,他们所能得到的究竟还有多少。 皇帝对于承认‘罗斯人的大公’的声音,显然变得越来越少,而伴着他们所看到的行省中各处的军团的建立,却有越来越多罗斯贵族开始接受皇帝“善意的建议”。 这种局面甚至一直延续到了黑海岸边。 随后,就在一处令所有罗斯人都感觉无比惬意的悬崖城堡里,一份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协议终于在罗斯人的无奈和皇帝的“不耐烦”中签署了下来。 在得到了罗斯人不再侵犯罗马边境的承诺的同时,罗斯人也得到了之前一直梦寐以求却又始终被罗马所拒绝的通商优惠,甚至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伦格颇为慷慨的向他们开放了从边境的陆地通向更加深远的东方的道路。 这让一直与寒冷纠缠的罗斯人不由喜出望外,多年来对温暖的南方的梦想让他们对东方有着天生的渴望,而罗马北方行省的阻拦却无情的阻挡住了他们的道路。 而现在,只要沿着罗斯草原和罗马边境,就可以一路向着东南迁徙的美好前景让他们不禁为之欢呼,甚至一些贵族因为这个而放弃了原本就不多的矜持而欢呼起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年轻的皇帝望着他们时,脸上的那种平淡中的笑容。 如果罗斯人一直向着他们所梦想的充满温暖的东南方一直走去,会遇到什么呢? 想到这个,伦格不由隐约有些兴奋,他知道对于一位罗马皇帝来说,这样的协议也许没有任何荣誉可言,但是他却需要这样的一份协议来为自己赢取更多的时间。 新的军团在迅速的组建,而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消息也在催促着伦格尽快返回。 “皇后陛下即将临产,而这个时候不止需要一个丈夫,更需要一位皇帝在她的身边。” 从海路上由特使带来的马克西米安的信件,让伦格不由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即使面对强敌时也不曾有过的焦虑不安,让他从城堡的窗口望下去,看着悬崖下的大海不禁为之心焦。 有一个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女孩即将生产,而这个在遥远的君士坦丁堡里忍受痛苦的女孩是自己的妻子,她即将生下的是自己的头生子。 一想到这个就忍耐不住的伦格几乎要剩下那些让他厌恶的罗斯人立刻踏上回去的道路,而当他终于摆脱了那些人之后,他立刻亟不可待的命令阿历克斯准备一切! 在临行前的夜晚,伦格躺在床上揽着埃洛帕西娅柔嫩的腰肢轻轻安慰着自己的情人,他到这时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次北巡中与这个女孩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关系。 而当他看着埃洛帕西娅略显寂寞的神色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已经放不下这个女孩。 “和我一起回君士坦丁堡吧,我还要你为我建立起帝国学术院呢。”伦格轻吻着埃洛帕西娅的鬓角。 “我会回去的,可是不是现在,我要看着我的天象台建立起来,而且这个时候也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埃洛帕西娅低声说着,她能感觉出伦格话里的情意,但是她却知道这次回去并没有她的位置。 黑暗中,埃洛帕西娅仔细的看着心爱男人的面孔,过了好久她慢悠悠的请问: “你为什么要是个皇帝,为什么要有一个妻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隐变 清晨的黑海是寒冷的。当海水沿着陡峭的悬崖冲击出一片片雪白浪花,然后沿着石缝流淌下去的时候,就形成了一条条的不住变换流淌的瀑布溪流,而随后新的浪花又冲刷上已经变得一片光滑的峭壁,如此周而复始,似乎永不停留。 几条硕大的海船停靠在码头上,在这座黑海岸边堪称做大的港口码头上,伦格的近卫军已经陆续登船,船帆顶上飘扬的红色黑十字旗看上去无比醒目,似乎是在向所有人昭示着罗马皇帝即将返回的决定。 和来时不同,除了近卫军,原本跟随伦格一起来到北方的狄奥多的随从被几百名身体魁梧的罗斯人所代替,这些身穿厚实笨重的兽皮外袍,使用着沉重武器的罗斯人成为了伦格这次北方之行收获的缩影。 没有让狄奥多继续留下来的伦格,却把埃洛帕西娅留了下来。 听着船舱外面甲板上的士兵水手紧张的准备声,伦格轻轻揽着埃洛帕西娅的腰身在她耳边低声吩咐着,他一边不停的叮嘱着心爱的女人各种让他不放心的事情,一边不住的叮嘱着她,让她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 “不要忘了,在君士坦丁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要知道我需要你做为我建立的帝国学术院的老师。而这个对我来说是多重要可能你都不会想到。”伦格认真的吩咐着“埃洛帕西娅,你是我所见到过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更重要的是,你拥有着别人说没有的对知识的渴望,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你甚至可以说是一位活着的苏格拉底,可是就因为这样,你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难道你怕什么吗?伦格?”埃洛帕西娅微笑着抬头望着仔细心爱的男人“我的情人是一位罗马皇帝,我相信即使是上帝也会袒护我的情人,那么上帝也会袒护我。” “但是即便是皇帝有时候也要面对比他强大得多的东西,譬如对上帝的敬畏和对未知的恐惧。”伦格微微苦笑着,他说着紧紧把埃洛帕西娅抱在怀中,同时在心里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是在这片土地,而不是在令人畏惧的西欧而庆幸不已。 “埃洛帕西娅你知道你所追求的那些知识都是多么令人可怕吗?相信我不论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要随便告诉别人,我真侥幸你生在罗马,否则你的命运将会十分的可怕,答应我一定照顾好你自己,当你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你就安全了。相信我只要在那里,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我答应你,而且我必须照顾好自己,”埃洛帕西娅说着,轻柔的抱住伦格的脸“你就要离开我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不过我相信如果有什么秘密。你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你是罗马皇帝也是我的情人,不论哪个身份你都有权力第一个知道。” 说着,埃洛帕西娅望着伦格的眼睛肿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伦格,我会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没有人和我一起辩论星图和数位法我会很寂寞的,而你也只能以一个皇帝的身份渡过每一天,不也是很寂寞的吗?” 听着心爱女人在耳边的低声沉吟,伦格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激情,他不顾一切的把埃洛帕西娅放在床上,用力亲吻着她红晕的脸颊,炙热的脖子和逐渐裸露的肩膀和身体,随着他的爱抚,埃洛帕西娅嘴里发出一声声包含欢愉和惊慌的呻吟,她被伦格火热的热情所包容,在激情顶峰的一刻,两个人几乎完全被对方身体里涌动出的热情说融化。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埃洛帕西娅安静的躺在伦格的怀里,她看着轻轻抚摸着自己鬓边的汗水,温柔的对自己说着离别情话的情人,心中不禁洋溢起阵阵柔情。同时隐约一种莫名预感,让她不由悄悄的微笑起来。 甜蜜的相聚是短暂的,当等待在外面的阿历克斯终于轻轻敲响房门时,伦格很快就陪着埃洛帕西娅来到了甲板上。 看着心爱的女人站在码头上为自己送行,伦格略一叹息,随即下达起航开船的命令。 从黑海沿着海岸一直向西,当经过连续几天海上的颠簸之后,随着海水逐渐变得蔚蓝起来,远处的博尔普鲁斯海峡已经遥遥在目。 跌宕的海面上,伦格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海峡,尽管他显得很平静,但是阿历克斯还是能感觉到他平静下的那一阵阵难掩的焦急。 阿历克斯还记得在离开的头天晚上,伦格在再次召见了狄奥多之后就罕见的没有继续很长时间的工作,而是招呼着自己在城堡里陪着埃洛帕西娅渡过了悠闲的一夜。 他们在一起登上了濒海城堡最高出的塔楼,站在那里,伦格似乎颇有兴趣的与埃洛帕西娅一起讨论着一些阿历克斯可能一生都不会明白的东西,而且皇帝还很有兴致向他解释着天上那些看上去完全相同的星星。 对于皇帝和他的这个情人,阿历克斯在那一刻除了敬佩之外,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都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为什么在已经有了世间这么多烦恼的时候,却还要为天上那些永远触摸不到的秘密而探索不已。 这让近卫军统帅在奇怪的的同时,也感觉到了皇帝那似乎总是在探索旁人所无法探究的一切的莫名的孤独。 阿历克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却又能明显的感觉到伦格在那一刻时的放松和兴奋,而这种放松和兴奋,阿历克斯只在伦格与阿赛琳在一起时候才看到过。 一想到那位塞浦路斯的女子爵,阿历克斯就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让他头痛女人。 阿索尼娅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不住晃动,同时近卫军统帅的额头也变得逐渐鼓胀起来。 他固然没有想到一次北方巡行,会让皇帝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和那位女子爵一样古怪的情人。而且还让他牵扯进了一场似是而非的纠缠之中。 他还记得在离开码头之前,守卫着皇帝船舱不被打扰的他,其实在那一刻也在享受着来自罗斯女孩的短暂的温柔。 这让阿历克斯为自己对阿索尼娅的不忠感到不安,但是同时他有无法忘记瓦莲京娜向他流出的爱慕和崇拜。 近卫军统帅站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独自烦恼着,因为想的颇深,甚至连伦格已经走到他的身边都没有注意。 “阿历克斯,你认为我们的北方巡行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伦格的询问让阿历克斯微微一愣,当他看到皇帝探寻的眼神时,他不由张了张嘴巴,但是最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看着艾利克斯的表情,伦格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伸手拍拍年轻骑士的肩头,转身望着远处隐约出现的海岸。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在您与罗斯人签署的协议中为什么要有一条允许他们使用帝国边境的道路呢?”阿历克斯终于小心的低声问着,虽然他知道伦格不会对他的疑问生气,但是已经逐渐形成的对主人的敬畏,让他自己也无法接受对伦格的决定会有什么质疑。 “记住阿历克斯,上帝赐予我们头脑和智慧,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去询问自己所不明白的事情,”看着阿历克斯的表情,伦格缓缓地开导着他“而且如果你不会质疑。那么我会很失望的,要知道我不止希望你成为我的近卫军统帅,更希望成为我的宫廷总督,而不只是一个‘总管老爷’。” 听到皇帝的玩笑,阿历克斯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令他难忘的罗斯女孩,一想到她就留在埃洛帕西娅的身边,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她,阿历克斯不禁一阵黯然。 “阿历克斯,如果我让你离开我,做为使者去履行你对我的义务,你会去吗?”伦格忽然问着。 “陛下。遵从您的命令是我的职责,是一个骑士的职责,”阿历克斯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皇帝是不会随意说出这些的,一时间他的心中不由暗暗揣测,皇帝会让自己做些什么。 “我的朋友,也许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你就要做好准备了,现在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伦格如同自语般的盯着海面上缓缓的说着,随后他没有再向有些困惑的阿历克斯解释,转身走进了身后的船舱。 而从那之后,伦格再也没有离开过船舱,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是不停的写着什么,直到阿历克斯敲响他的房门,向他报告海船已经进入了海峡。 公元一一八八年十一月十六日,罗马皇帝伦格的座船出现在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外的海面上。 当位于海岸峭壁上的城堡中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号角声时,伦格慢慢走上了甲板,他有趣的看着那些一路上都被晕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罗斯人,同时命令身边跟随的书记员把他所看到的一切一一记录下来。 “要知道我的朋友,也许将来你所记录下的这一切就是足以让后世为之羡慕的传奇。”伦格开玩笑的向书记员说着,然后他微微抬起头看着随着进入海峡而变得缓慢下来的座船,心中不由一阵焦虑。 两条外形略小的罗马海船出现在了海岸的拐弯处,伴着海船逐渐调转方向,这支小小的舰队沿着海岸向着海峡深处行去。 “玛蒂娜,你怎么样了呢?” 看着海面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伦格一直掩饰的焦躁终于在这时显露出来。 对于这个时代女人生产的危险深有所知的伦格,无法让自己能够安静下来,之前一直隐藏在心底里的思念,随着距离君士坦丁堡越来越近反而变得更加浓重。 玛蒂娜还是一个孩子,这让伦格在内心中对她不禁产生了一阵歉疚,他难以想象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怎么面临这样的难关,一时间,心底里的焦虑让他不由站在船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君士坦丁堡一座偏僻的修道院里,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沿着深邃的巷道缓缓的走着,他被外袍遮盖住的身影被火把投射的影子映衬拱形的墙壁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弯曲的硕大镰刀。 当这个人走到巷道尽头时,一扇被铁条包裹着的厚重小门轻轻敞开。一个女人的头从里面露了出来。 “大人,真是高兴您能这么快就回到了君士坦丁堡,”伊莎贝拉的前任女骑士队长黛萝向着男人恭敬的行礼“我相信您的这次归来一定为我们带来了很多的好消息。” “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男人伸出手,向着黛萝微微划了个十字,随后他缓缓摘下头上罩着的头巾,露出了玫瑰十字修会首领那张看上去更像一个花匠的平凡面孔。 “真是不可思议,我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了,”过了好久似乎才意识过来的凯尔有些感叹的对黛萝说着“我在还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听到的就已经都是皇帝的很多传言,而这些传言中最让我感兴趣的知道是什么吗?” “请原谅我的愚笨,关于贡布雷的传言太多了,不过我想可能应该是来自北方的消息?”黛萝轻声回答,她认真的看着凯尔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但是那张“花匠”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迹象,在轻声祈祷一声之后,凯尔微微摇头走到了壁龛前,他看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像低声自语,过了许久之后缓缓转过身来。 “我的上帝,我想我真的希望看到主基督的血脉在这个世界上延续下去,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奇迹,而这个奇迹是从耶稣基督将领的那个时候开始,也是从他在耶路撒冷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刻结束。” 凯尔缓缓的说着,他慢慢跪在基督像前,嘴里轻轻吐出一声声旁人无法听清的不知是祈祷还是自语的低吟,然后他微微抬起头用一种负罪般的眼神望着壁龛上的耶稣。 “当耶稣基督决定用他的苦难拯救世人时,他在地上行走,在人群间行走,他为纳西需要得到拯救的人带去福音,同时他因为坚信世间的一切都可以被拯救的坚定信心而进入了耶路撒冷。” 凯尔低声说着,他的眼中闪动着让黛萝不由为之不安的光芒。 “但是他却最终在圣山上的苦路上发现,他对世人的拯救只不过是一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拯救而已。耶稣基督是在被送上十字架之后才被上帝最终承认为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在他受苦的那一刻,也不是在他活着的任何一刻。” 凯尔慢慢站起来回头看着黛萝,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黛萝的脸颊,同时把嘴唇附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所以耶稣在最终被上帝引上天堂之前,做出了新的决定。他决定让自己成为基督,但是却并不是天国的基督,而是人世间的,世俗的,能够让所有人膜拜和敬畏的基督。” 凯尔深深的喘息着,他似乎被自己的话吓到,但是却又忍耐不住的说下去,同时他也看到了黛萝惨白的脸色。 千年来被保留的秘密,却只能深深的隐藏在心底之中,即使明白却不能说出口的压抑一旦宣泄,让他们两个人都在为这些感到恐慌不安。 “但是在世间的天国已经不复存在,不论是由基督的血脉所传续下来的伟大的王朝,还是由基督的奇迹做创造的人间天国,都已经不复存在,”凯尔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他不停的发出粗重的喘息同时眼中闪动着凛冽的光芒“我们所追随的理想也已经随着耶稣基督的消亡而消亡,而且另外一位伟大的君主同样能让我们的理想得以实现,既然这样我们就没有必要让这个血脉继续传续下去,因为那将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上帝,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黛萝愕然的盯着凯尔“耶稣基督的血脉就在君士坦丁堡城里,而且这个血脉即将会有新的延续,难道您要断送这一切吗?” 黛萝的话,让凯尔的脸颊微微一颤,他似乎有些畏惧似的用手抓住胸前的十字架,因为过于用力而被挂在脖子上的绳子勒得一阵疼痛的皮肤,让他不由发出轻轻的咳嗽。 “黛萝,你知道这个时候罗马皇帝一旦拥有了一个继承人,那将意味着什么吗?”凯尔的声调里包含着罕见的急躁“法国国王不希望看到罗马拥有一个强大的皇帝,更不希望看到这个人拥有足以妨碍他实现伟大梦想的后裔。” “但是之前菲力还派来了他的一个亲信随从,他更希望能和皇帝一切遏制腓特烈的野心。”黛萝有些焦急的分辨着,尽管多年来早已对迷惑世人的信仰洞悉清楚,但是一想到要彻底断绝维系着耶稣基督的血脉,她不由得从心底里感到恐惧不安。 “狐狸永远是摆脱不了狡猾和贪婪的,而他的野心是那么大,甚至即便是腓特烈也无法和他相比,所以他怎么能看着罗马强大起来,又怎么能看着罗马出现一个拥有基督血脉的继承者?” 凯尔低声在黛萝耳边低声说着,同时他从腰间的皮囊里缓缓拿出一个小小的用木头掏空的筒子。 “听着,黛萝我的亲爱的孩子,那头狐狸的野心是你想象不到的,他要重新再现查理曼的辉煌,要让分裂的国家重新成为一个伟大的帝国,我们就是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的功臣,我们会得到我们需要的一切,甚至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的多。而不论是对罗马的顾忌还是对流淌着那股血脉的人的猜疑,他都绝对不会允许罗马这个时候再出现一个能威胁到他的继承人。” 凯尔的话让黛萝不禁微微颤抖,她神情恍惚的伸手接过凯尔递给她的木筒,同时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凯尔:“上帝,我们是在犯罪,是在犯上帝指给我们的所有罪行中最大的一个,我们会下地狱的。” “但是在人间,我们却可以让自己的一生变为天堂,”凯尔用力抱住不住颤抖的黛萝,在她耳边不住的低声细语“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们可以拥有无数的城堡,财富,仆人,田地,甚至如果我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国家和领地,而这一切都只需要轻轻的这么一点。” 说着,他抓住黛萝拿着木筒的手举到两个人的眼前:“看看这个黛萝,这才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力量,不是虚幻的祈祷和对死后的许诺,是对现在这个世界的许诺。” 凯尔的话让黛萝变得稍微平静了些,她用力咽了下喉咙,声音急促的说:“那么你怎么做,难道要让把这个放在皇后的饭菜里吗?要知道现在还有谁能靠近她,而且你应该已经知道,整个皇宫里的仆人做了调换,贡布雷显然不信任之前那些艾萨克的手下,而且难道你忘记了伊莎贝拉……” “那个下溅的女人,她应该已经把她在皇宫里遇到的一切告诉了贡布雷,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她的情人的机会的。”凯尔气愤的咒骂着,他低声的诅咒着伊莎贝拉,同时不住的揉着发痛的额头。 然后,他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而且随着来回走动的脚步的放慢,他合在一切的手掌紧贴着嘴唇不住的微微相互敲击,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亲爱的黛萝,并不是没有机会的,要知道上帝赐予我们的公平就在于,即便是神圣的圣子和崇高的圣妻也有着属于人的畏惧和贪婪,而这个才是我们应该感谢上帝给予我们的恩典。” 凯尔伸手捧起黛萝不安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微微吻了一下。 从进入十一月开始,君士坦丁堡的各个大大小小的教堂里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论是君士坦丁堡人,还是远道而来的外省人,罗马的民众们开始向着教堂聚集,而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即将生产的皇后玛蒂娜祈祷。 就如同在战场上遭遇重创的士兵,往往不是死于伤痛而是死于医生的愚蠢一样,在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来说,生产孩子就如同要面临一场巨大劫难一般令人畏惧。 不论是富裕的贵族商人,还是条件简陋的农民家庭,女人们总是担负着不停的生育而又不停的经受着这一次次的磨难的痛苦折磨。 从成为别**子的那一刻起直到许久之后,不论是年纪依然幼小的女孩,还是早已经不适合经受这种威胁的妇女,女人们都在不停的为她们的丈夫生育孩子。 而简陋的条件和近乎可怕的接生方法,都让女人的每一次生育面临着走向死亡的危险。 而这个危险,并不以身份是否高贵而定,即便是拥有崇高地位的罗马皇室中,也曾经因为方法简陋而让很多皇后因此送掉了性命。 在为皇帝生下一个继承人,或者干脆母子皆亡之后,这种惨剧依然在漫长的岁月中不住的发生,而伴着玛蒂娜临产的时间越来越近,君士坦丁堡人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起来。 人们开始走进教堂,虔诚的为皇后祈祷,不论是在大大小小的教堂里还是在大街上,人们在相互见面之后,都要在祈祷中加上“愿我们的皇后一切顺利”或者是“上帝保佑我们的抹大拉”这样的祈福词,而伴着从北方传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人们更是殷切盼望着皇帝能够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好能够陪伴在他的妻子边,让这位被民众们为之崇敬的皇后,能顺利的渡过她迄今为止短暂的人生中第一次的重大危险。 尽管隔着厚重的宫墙,但是民众的情绪却还是最终传进了宫廷。 事实上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宫廷里就已经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大臣们总是小心翼翼的打听着皇后的身体状况,而从罗马各地召集来的,甚至还有一些异教的医生组成的御医团,已经开始紧张的关照起玛蒂娜的日常生活。 不过这一切不但没有让人们感到放心,反而让更多的人觉得不安起来,甚至是就如同法尔哥尼这样的人,在进入宫廷之后,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就好像只要稍微大些,就能惊吓到远在圣宫深处的皇后。 而随着时间的越来越近,人们的焦虑也变得越来越浓重,最终马克西米安不得不亲自给皇帝写信,尽管他也知道到了这时依然没有返回的伦格,在北方一定有着让他无法放心的事情,但是他却最终还是决定给皇帝去信,催促皇帝尽快返回。 而赫克托尔,这个自从被任命为帝国监察大臣之后,却似乎又快被人们所遗忘的白化病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以一种出人意料的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君士坦丁堡城中越聚越多的为皇后祈福的民众令罗马贵族们看到了皇帝夫妻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这种局面甚至让元老院的元老们为了能够得到民众的支持,而向罗马大臣们提出,要为皇后陛下举行一次盛大的祈福弥撒。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元老院果然立刻得到了民众的高声欢呼,人们站在元老院外的喷水池边大声欢呼,甚至当他们看到以米蒂戈罗斯为首的一群元老出现时,民众还发出了充满感激的“万岁”呼声。 这让元老们不禁为自己做出的正确决定沾沾自喜,但是随即白化病人的到来就让他们感觉到,似乎他们的这个决议触怒了这位可怕的监察大臣。 但是,为皇后做祈福弥撒的呼声却越来越高了,而且随着无数虔诚的君士坦丁堡人的要求,一个对罗马人来说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约定习俗摆在了玛蒂娜的面前。 赫克托尔脸色冰冷的看着坐在对面不停翻阅着文献的马克西米安,他一声不吭的等待着皇帝秘书开口,而同时他的眼睛中也毫不掩饰的闪动着愤怒。 “这时罗马人的约定习俗,必须遵守,”马克西米安在仔细看了好久之后,无奈的对赫克托尔说“要知道甚至是在查士丁尼时代,这样的习俗就已经形成了,而因为他自己的皇后没有遵循这样的规矩,所以……” “我并不想知道查士丁尼的老婆究竟怎么样了,”赫克托尔冷冷的打断了马克西米安的话,他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那本用厚木做封面的约定俗法的文献看了看,然后随手扔在了桌子上“我要知道的是,怎么让玛蒂娜陛下避免这么做。” “上帝,赫克托尔这时不允许的!”马克西米安站了起来“难道你要皇后违反几百年来罗马人的习俗吗,要知道对罗马人来说这样的习俗不止是为了祈祷平安,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的马克西米安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尴尬,过了好一阵他才小心的说:“要知道,皇后陛下的怀孕是在他们缔结神圣的婚约之前,而罗马人的这个习俗,除了是在要为孕妇祈求上帝的保佑之外,也是在把自己对丈夫的忠诚奉献给教会,就是说,这个女人必须亲口向上帝保证她所怀的孩子是她合法的丈夫的后代,是受到上帝赐予的神圣婚姻保佑的真正的继承人。” 马克西米安的话让赫克托尔的惨白的嘴巴不禁微微张开,他先是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随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从新拿起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文献,翻到之前马克西米安看到的那段,仔细的看着。 “受到神圣婚姻庇护的女人,要在她怀孕的时候至少有一次在神圣的教堂里做公开弥撒,这是为了得到圣母的庇护,能够顺利产下孩子;受到神圣婚姻庇护的女人,要用坦诚的公开弥撒证明自己的贞洁,和她的子*中孕育的是受到神圣婚约保护,由上帝所赐予的婚生子,而非撒旦的贿赂。” 赫克托尔低声念着文献上的记录,那双透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同时一双白色的眉毛也变得紧紧皱在一起。 “难道要皇后举行公开弥撒吗?可是你知道这将是多么危险,”赫克托尔冷冷的再次把文献扔在桌子上“现在的罗马并不平静,不要忘记了皇帝新婚的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们居然在皇宫里找到了可能连历任皇帝都不知道的密道,而且难道你以为艾萨克的儿子会那么平白无故的失踪吗?上帝知道艾萨克的追随者是不是有人正盼着这样的一场公开弥撒呢。” “上帝,这真是让人头疼,”马克西米安懊恼的把头靠在椅子背上,这个时候他的心底里不住期盼着皇帝能尽快返回君士坦丁堡“如果陛下在这里,应该能够让这一切尽快过去,要知道再也没有人比一个丈夫出面让自己的妻子免除这种弥撒更合适的了。” 听到马克西米安的抱怨,赫克托尔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哼”声,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厚重的文献木面,同时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皇帝的秘书。 “马克西米安,”赫克托尔用很低的声音说着,同时他硬直的腰身微微弯下来,把脸贴近有些不知所措的书记员“也许这个习俗也不错,甚至可能对我们也有好处呢。” 看着白化病人那种奇怪的表情,马克西米安忽然有些紧张,他缓缓站起来不安的低声问着:“你要干什么赫克托尔?” “我是说,也许这个习俗也并不坏,只不过我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或者说是你的授权。” “我的上帝,我就怕你这个样子……”马克西米安嘴里低低嘀咕着“听着赫克托尔不论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你做出可能会让皇后陷入危险的事情,要知道她是罗马皇后,是皇帝的妻子。” “而我是皇帝的猎犬,”赫克托尔不知可否的回答着,然后他忽然一把抓住书记员的衣服前襟把他紧紧拉到自己身前,用小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马克西米安耳边低语着“听着,这是一个对我们来说难得的好机会,我相信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也许罗马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另外一个样子?”马克西米安疑惑的看着赫克托尔。 当白化病人贴近他的耳边低声细语时,书记员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苍白。 “上帝,你疯了!”马克西米安畏惧的看着赫克托尔,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他的额头上这时却开始冒出汗水,当他有些慌乱的伸手擦拭时,他手中的手帕因为紧张而不停的微微颤抖“这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失败那就太可怕了,而且就算成功了,那皇帝……” “皇帝那里有我……”赫克托尔用力扳住马克西米安微微颤抖的肩头“听着,你认为皇帝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他会惩罚我们吗?” “我不知道,赫克托尔,我从没想过这种事。”马克西米安坐下来双手抱着头不住摇晃着,接着他又立刻抬起头紧盯着赫克托尔“你认为自己会成功吗,要知道你和我一样清楚皇帝需要什么,可是如果你这么做,不但会让皇帝生气甚至可能会让他之前的努力完全白费。” “那么你告诉我,皇帝需要什么?”赫克托尔冷冷的直起身子,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马克西米安“他希望自己成为新的查士丁尼,甚至渴望自己比君士坦丁还要伟大,所以他才要重新修撰法典,甚至要改变现在罗马的农兵制度,而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做出自己的决定吗?” 赫克托尔的话让马克西米安开始心动,他的喉咙不住的蠕动着,同时嘴里反复发出一声声谁也不明白含义的嘀咕。 “好好想想,马克西米安,也许这是我们的机会,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机会。”如同诱惑般的声音在书记员耳边回荡,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我要进宫,我要立刻觐见皇后陛下!”马克西米安用一种罕见的决然口气说着。 听到书记员的回答,白化病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缓缓点头,在按照宫廷礼仪与国务秘书互相行礼之后,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上帝,我一定是受了魔鬼的诱惑了,”马克西米安痛苦的抓了抓头发,但是当他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引有伦格的大十字印章和罗马帝国鹰徽纹章的旗标之后,他不由紧紧咬了咬嘴唇,大声向外面的随从发出命令:“立刻准备,我要觐见皇后!” 保加利亚公主安露蓓尔有些好奇的仔细看着坐在靠椅里的玛蒂娜,虽然做为一个把玩弄男人当成乐趣的放荡公主,她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要比这位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皇后丰富无数倍,但是也许是因为她那过于放纵的性格和保加利亚人的粗枝大叶,她却很少安静的仔细观察一位年轻的孕妇是什么样子的。 而让安露蓓尔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被罗马的民众奉为圣妻般的皇后,的确有着一种她所无法模仿的独特气质。 如果说阿赛琳是因为他的特立独行获得了安露蓓尔的友谊,那么玛蒂娜就是通过这种让她感到拘束的不安,引起了她的好奇。 而且按照她那位几乎和她没怎么说过话的未婚夫的意思,安露蓓尔还是颇为顺从的向这位皇后陛下表示出了走过的善意,尽管在内心里她一直奇怪这样一个孩子,怎么能成为被罗马人如此推崇的偶像。 玛蒂娜有些艰难的在女侍的帮助下挪动了一下,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得有些让她难受,而且伴着生产前越来越不安的情绪,她对丈夫的思念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保加利亚公主的到来多少让她的情绪变得安静了一些,虽然对于这位公主的名声始终不以为然,但是玛蒂娜还是很乖巧的按照之前伦格吩咐的那样,对这位公主同样颇为友善,不过一想到据说这个女人和阿赛琳之间的友谊,她就不能不对安露蓓尔略显冷淡。 不过保加利亚公主显然并不很在意这些,她甚至不顾女侍的暗示和提醒,伸手好奇的抚摸着玛蒂娜的肚子,当她感觉到这个身体里孕育的生命的躁动时,安露蓓尔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是上帝对他的宠儿的赐予呀,罗马皇帝的继承人。” 乖巧的女人巧妙的用言语博取着玛蒂娜的好感,而她的这番努力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听着这句话,玛蒂娜的神色变得和蔼了不少。 在邀请公主与自己一起共进午餐之后,玛蒂娜由几个仆人用舒适的抬床抬着,来到了伦格专门让人为她准备的暖阁里。 这是一间颇为设计独特的房子,在冰冷的石头墙壁上,到处都铺满的厚实橡木板确保了温暖的空气不至流走,而地上原本铺就的暖和的兽皮毡毯却被伦格命令人完全揭走。 没有人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伴着每天皇后不在时及时的开窗过气,虽然这时冬天,但是房间里却依然能保持着颇为清爽的空气流通。 午餐是十分丰盛的,不过因为照顾皇后怀孕而变得颇为奇怪的菜肴,还是让已经习惯了肉食的保加利亚公主感到有些不适。 而就在安露蓓尔皱着眉头吃下一块看起来就让她没有食欲的莴苣之后,一个仆人走到了玛蒂娜的身边。 “皇后陛下,马克西米安大人要求觐见。” 听到仆人的禀报,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伦格的秘书要在这个时候突然要求见她。 说起来,在伦格北巡的时候,罗马帝国的事务已经交付到了瑞恩希安的手中,而做为共治皇帝,瑞恩希安也的确做到了一个罗马皇帝做该做到的一切。 当马克西米安走进房间的时候,安露蓓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充满兴趣的好奇,对于这位保加利亚公主来说,她所经历的男人几乎都是硕壮而强悍的,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这些掌握着罗马帝国的重权,可以决定帝国命运,却又显得颇为文弱的男人,她不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新奇。 而看到安露蓓尔时,马克西米安不由现出了更多的意外,可接着书记员小心的向靠在靠床上的玛蒂娜低声报告着: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理,但是我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伴着安露蓓尔退下之后马克西米安说出他的来意,原本神色平和的玛蒂娜不由脸上立刻变得一片苍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圣奥古斯特日!(上) 君士坦丁堡城里。为皇后祈祷的民众越来越多,人们从各地纷纷而来,无数的人抱着虔诚和祝福的心走进教堂,他们跪在圣母像前大声祷告着,希望能用自己所付出的忏悔和真心为皇后带来好运。 太多的人看到了死亡的可怕,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一个女人能安全的生下她的孩子,不论是贫贱的农家女还是高贵的皇族,生育曾经夺取过太多女性的生命,生育的痛苦也让无数女人为之畏惧,她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种可怕的痛苦,而这种危险和痛苦恰恰是作为夏娃后裔的女人所要承担的苦难和经历原罪的惩罚。 甚至即便是被无数罗马人尊为圣妻,被成为抹大拉的玛利亚的玛蒂娜,也无法躲避开这个可怕的苦难。 所以,当有人按照罗马的习惯法提出要皇后在索菲亚大教堂举行公开忏悔的时候,立刻得到了罗马人的激烈欢呼,他们相信以神圣的圣子妻子的身份,玛蒂娜一定会得到来自上帝的恩典和庇护,同时他们也殷切的祈求上帝赐予罗马一位健康的皇位继承人。 民众的呼声让以米蒂戈罗斯为首的元老们看到了重新获得人民尊敬的机会,他们不遗余力的立刻到处游说,同时以元老院的名义提出请皇后举行一次盛大的公开弥撒。以作为安抚帝国臣民,同时也是为了让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拥有更加名正言顺的名义。毕竟玛蒂娜未婚先孕的事实,虽然也隐合圣经中那扑朔迷离的说法,但是毕竟始终没有人敢于把这个猜测说出口来。 于是,就因为这样,君士坦丁堡立刻陷入了一个新的浪潮之中,随着帝国北方行省传来的各种消息,人们对皇帝要平复来自罗斯人的信心更加强烈,同时人们对于即将生产的皇后的平安也变得越来越重视,那个要求皇后做公开弥撒的呼声,也就变得越来越高涨。 米蒂戈罗斯得到了他所期盼的欢呼,罗马的民众得到了他们心中的安宁,而最终一切都渐渐落在了皇后的公开弥撒上。 赫克托尔安静的坐在马克西米安的对面,他手里的一杯葡萄酒已经端了很久,但是却没有喝下去。 百花病人透明的眼睛只是望在书记员的脸上,当他看到年轻的皇帝秘书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额头上依然渗出的汗水时,他不由带着些许嘲讽的微微摇头。 “我想如果坐在我面前的是法兰西斯也许就不会这么么紧张了。”赫克托尔低声笑呵呵的说着。 “上帝,如果是法兰西斯大人,他绝对不会同意你的这个主意。”用袖子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马克西米安有些气愤的反驳着“我的上帝,我居然会同意你这么做,难道我也疯了。” “我想我们更应该想到皇后陛下怎么看待这件事。” 赫克托尔的话让马克西米安不由一愣,他抬起头有些紧张的发出一阵阵低声呻吟:“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告诉陛下的,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赫克托尔停下来吧,如果皇帝知道了我们在干什么,他会……” “皇帝会怎么样?告诉我皇帝会怎么样?”赫克托尔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马克西米安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皇帝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还是要告诉我皇帝会奖赏我们?” 赫克托尔的逼问让书记员不禁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许久他忽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赫克托尔,在犹豫了一下后,他压低声音不安的问:“告诉我赫克托尔,这一切究竟是谁的主意,我已经把这些都告诉了皇后,可是她只是要我等着,她也许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对我们提出来的建议并不反对。” 赫克托尔有些好笑的伸手轻轻拍打马克西米安的脸颊,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嘲笑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 “小马克西米安,难道你还不明白,玛蒂娜.埃.约瑟林是埃德萨的公主,不论她的年龄多小,但是她拥有的高贵的血统已经让她无法和权力分割开,而且我相信这位皇后陛下显然明白这件事对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我甚至能想象现在她应该正在为自己居然拥有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机会高兴的样子。” 赫克托尔的话让马克西米安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他默默的沿着桌子绕着圈子,在过了许久之后,他抬起头,声音低沉的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干。但是这一切必须得到皇后陛下的允许和授权!” 马克西米安的话让赫克托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神色古怪的仔细观察着书记员,过了一阵之后他伸手在马克西米安的肩膀上微微一拍:“到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皇帝要让你成为他身边的助手而不是别人。” 说完,白化病人向着马克西米安略微点头,转身向房间外走去。 在圣宫一座颇为偏僻的小修道院中,玛蒂娜跪在厚实暖和的毯子上,寒冷的天气被阻挡在了紧闭的窗外,同时燃烧起来的牛油火把,让整个小修道院里显得十分温暖惬意。 因为身体的不方便,玛蒂娜并没有弯下腰去,她这时只是抬头认真的看着祭坛后面的圣母像,看着被玛利亚呵护在怀中的圣子,玛蒂娜的嘴里不由发出轻轻的祈祷。 “上帝,耶稣基督,约瑟夫,”玛蒂娜不住的低声祈祷着,她的心依然还在为不久之前马克西米安对她说的那些话感到惊慌不已,一时间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盼望着伦格能尽快回到自己的身边“万能的上帝,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做那样的事情。” 玛蒂娜不安的祈祷着,她为马克西米安他们的大胆甚至是疯狂而畏惧,但是同时,在内心深处,她却又隐约感觉到一阵阵难以遏制的兴奋在心底里扰动着她的心灵。 “答应他们,一切很快就能结束,接下来一切就是我们的了!”玛蒂娜的内心里又一个声音不住的这样提醒着她,同时看着小修道院墙壁上那些已经被赋予了神圣称号的罗马帝国的皇后们,一阵对权力和荣誉的渴望让她的喉咙不由变得发干起来“只要一下,只要一下我就可以改变一切了。也许在以后有一天我的画像也会出现在这面墙壁上,人们会称呼为我圣玛蒂娜……” 玛蒂娜心中这样鼓励着自己,同时看着壁画上那些历代皇后头冠上标示着无数荣耀功绩的画卷,她的心也在随着那些东西而变得鼓噪起来。 玛蒂娜还记得当马克西米安向她说出那个令她畏惧的要求时,自己在那一霎那时的畏惧,马克西米安向她提出的要求,让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许久之前不在考雷托尔时发生的一场可怕的惨剧,在那个时候她除了忍受下那一切之外,不敢说出一句话,她只是畏惧的看着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不停的为了一些她无法理解,或者说不敢接触的东西而奔波,同时她被动的毫无主见的接受着那些人为她安排下的一切。 而现在,当马克西米安来到宫里向她禀报时,她感觉到了年轻秘书对她的期盼,当她说让他等待自己的决定时,她看到了马克西米安略显失望却又不得不遵从的表情。 这让玛蒂娜第一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为了罗马帝国的皇后,同时一阵令她兴奋的自豪,让她感受到了被人重视的喜悦。 但是这一切却只是在开始,随后的玛蒂娜就陷入了一阵焦虑甚至畏惧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答复马克西米安提出来的建议,同时当她想象到如果一切失败时所面临的危机,玛蒂娜就不禁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上帝启迪我,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如果是伦格在这里他会怎么做。”玛蒂娜跪在地上把额头放在双手之间不住思索着,同时从内心里隐约透出的阵阵激动,却又让她一时间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盼着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终于,直到一直等在外面的女侍随着听到房门轻响,看到年轻的皇后从里面蹒跚的走了出来。 “陛下,”女侍小心的搀扶着女主人沿着道路向前走着,她能感觉到女主人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就在她有些担忧的要为皇后召唤御医时,她的手臂忽然被玛蒂娜紧紧抓住,同时她听到女主人放的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听着,诺森夫人。我要去你去替我邀请保加利亚的安露蓓尔公主到宫里来陪伴我。然后你要去把马克西米安叫来,不论你用什么借口都可以,不过一定要小心。另外告诉他,要他和赫克托尔一起来见我,但是记住一定不要让人起疑,而且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出我要见那两个人。” 女侍有些错愕的看着玛蒂娜,如果不是长期一直跟随着女主人,她就不会感到这么意外。 而她恰恰知道知道,玛蒂娜与赫克托尔之间那不可弥补的沟壑,事实上如果没有皇帝在其中的斡旋,皇帝妻子和他最得力的属下之间,可能早已经爆发了一场令人不安的战争了。 而现在女主人居然要主动的邀请那个令人畏惧的赫克托尔,这让女侍感到说不出的莫名其妙。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好奇而询问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感觉到了之前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女孩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令人敬畏,而随着她在索菲亚大教堂里经过的那段时光,这位被罗马人奉为如抹大拉的玛利亚一般圣洁的名字的年轻皇后,已经变得让她身边熟悉她的人感到陌生而畏惧了。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起疑心,知道吗?”玛蒂娜再次发出的提醒让女侍不由一阵紧张,她不知道皇后在这个时候要召见两位皇帝身边的重臣 究竟为的是什么,但是她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着不寻常的事情。 看着女侍匆匆远去,玛蒂娜在略微沉吟之后就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吩咐微微后悔,她在为自己显得过于谨慎的态度感到好笑的同时,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揣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可能带来的令人不安的后果。 “这么做究竟是不是错误的?”玛蒂娜再次这样自问,两天来她一直在不停的这样权衡,而带来的却只有让她为之懊恼的顾虑和越来越烦躁的心情。 “上帝,这样可不行,伦格说过这样对孩子没有好处,”玛蒂娜低下头看着鼓胀的肚子嘴角不由露出甜蜜的微笑,她小心的抚摸着鼓起的小腹,感受着孩子在自己体内带来的阵阵律动,而随着每一下让她都为之喜悦的胎动,玛蒂娜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强起来。 “我亲爱的孩子,一切为了你。你将是罗马至尊的皇帝,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玛蒂娜低声对腹中的孩子说着,当她抬起头时,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皇后的眼中闪动着炙热的光芒和难以掩饰的欲望。 伦格看着远处的变得越来越狭窄的海峡。心中的焦虑也变得越来越繁重,当他第在接到马克西米安给他传来的关于玛蒂娜的消息之后,他就在不停的为自己的小妻子感到担忧,虽然按照时间算起来,玛蒂娜生产的日子还要有段时间,但是这个时代简陋落后甚至可怕的接生手法,却让伦格又不禁为之担忧不已。 伦格还记得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关于自己家中的那些事情,一想到老贡布雷和玛丽一生中居然曾经生育过八次,而真正留下的却只有自己和那个已经送掉了性命的雷纳德,他就不禁因为这个时代可怕的生育条件而懊恼不已。 “阿历克斯,让那个船开的再快些,”伦格有些不耐烦的吩咐着,同时他有些厌烦的看着船上那些总是鼓噪不宁的罗斯人,一时之间有些后悔带他们和自己一起旅行的决定。 对于皇帝心情略有理解的阿历克斯立刻去吩咐那些罗斯人安静下来,同时他一边催促着海船尽快加速,一边更加小心的伺候着自己的主人,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出来,皇帝不止是为皇后担心同时还有着另外的其他心事。 在船舱里,伦格独自一人靠在船壁上闭着眼睛沉思着,他的手里拿着马克西米安给他送来的呈报,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另一份赫克托尔派人送来的另一份呈报。 “我的皇帝,请允许我向您禀报关于在君士坦丁堡所发生的一切,我有理由相信您的善意已经被扭曲,而您对于罗马人的仁慈和宽容已经变成了一支支射向您自己的利箭……” 伦格还记得赫克托尔的呈报中所使用的那种让他不禁觉得似乎是在写诗般的陈述,而根据他对白化病人的了解,当这个人使用如此华丽的辞藻时,在这些美丽修辞的背后,却已经有着足以让赫克托尔认为已经颇为紧迫的形势。 “我的陛下,我有理由相信在对皇帝的歌颂和崇敬之中,依然有着一群对您充满敌意的敌人,而在这些人当中我们相信其中一些人是您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我的陛下,作为您忠实的猎犬,我会为罗马和您的利益而扑咬一切这些充满敌意的人,直到他们最终向您我的陛下臣服,或者就此受到来自上帝的惩罚。” 赫克托尔的密信比马克西米安的呈报来的更早,当伦格和罗斯贵族们为了北方边境上的通道而争执不休时,这份密报已经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而他最终还是用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耐心完成了和罗斯人的协议。 但是到了现在,伦格内心中的焦虑却变得明显起来,他知道当赫克托尔给他写下这些密报时,那个白化病人肯定已经在做着什么样的准备,对于赫克托尔那大胆甚至有时候颇为疯狂的举动,伦格虽然并不十分反对,但是一想到玛蒂娜的安危他就不禁为之担忧起来。 “但愿赫克托尔不要干出蠢事来。”伦格心里这样想着,当他看到逐渐变得平缓的海峡时,他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远远的看到皇帝的阿历克斯立刻走了过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伦格忽然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到一边。 “听着阿历克斯,我要立刻上岸。”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不由一阵发愣,他张开嘴巴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无奈的说:“那么陛下,我离开让船靠岸,不过您要知道即便是这样。您也不会比在船上更早的到达君士坦丁堡。” “可是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伦格说着用力拍打阿历克斯的肩膀,同时对他低声吩咐“听着,除了一些近卫我要带走所有的罗斯人,而你要带着近卫军继续沿着海峡向下,你必须要让所有人认为我依然还是船上,明白吗?” 皇帝的吩咐让阿历克斯略感意外,但是他还是立刻点了点头,同时似乎是怕人听到似的,他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调:“陛下您是希望悄悄的进入君士坦丁堡堡吗,但是这些罗斯人会让您的行踪暴露的。” “如果那样,我就杀进君士坦丁堡去。”伦格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回答,让阿历克斯不禁有些愕然,但是已经形成了遵从命令的他却只是低头行礼,然后告退去做着伦格离船的各种准备。 一片夜色逐渐的降临在了海面上,在这个返回君士坦丁堡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里,几条小船飞快的从海船上放了下来,随着从海船与岸边的几次摆渡,一群身体硕壮的罗斯大汉跟随着伦格和他挑选出来的一群近卫兵悄悄的登上了波尔普鲁斯海峡北岸一片荒凉的海滩。 黑暗中,一阵马嘶忽然响起,当看到显然因为终于踏上了结实的地面而显得异常兴奋的比赛弗勒斯之后,伦格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一个身材熟悉的罗斯青年人走了过来,这个瓦莲京娜的哥哥这时已经成为了这些罗斯人的首领,看着他望着海岸上的一切一脸好奇的样子,伦格向他低声发出了命令:“奇利夫,我要你好好带这些,不要让他们惹麻烦,而且要告诉他们,在君士坦丁堡里我会给他们一份足够让他们感到满意的差事,可是在这之前如果有人找麻烦,我会就会他们后悔跟我一起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哦,陛下,我们都是聪明人,我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叫做奇利夫的罗斯青年一边不住的点头,一边用蹩脚的希腊话回答着,同时他有些贪婪的看着比赛弗勒斯脊背上不论是让战马还是主人都会感到十分舒适的马具,小心的跟在伦格的身后向着内陆走去。 “但愿一切只是我的多心。”伦格回头看了看海面上正逐渐消失的闪着灯光的海船影子,同时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阵说不出来的焦躁让他感到一丝丝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伦格隐约觉得自己这次回到君士坦丁堡时,可能遇到的将是一场令他的风暴! 正是这种担忧让伦格决定放弃最后的海路改为乘船,而且他也相信就在君士坦丁堡里,这时正等待着他的玛蒂娜也一定正期盼着他能尽快赶回到她的身边。 “只要沿着海岸走,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能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新城区,而到了那里之后,只要再越过金角湾,就能够进入君士坦丁堡城了。”伦格向身边的奇利夫低声解释着,然后他向这个硕壮的罗斯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我想做为强盗你更愿意去抢劫,所以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个很好的工作,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为这个感到满意的。” 说完,伦格翻身跳上比赛弗勒斯的脊背,向着黑暗中的远方一挥手臂:“跟随我罗斯人,如果你们渴望财富那就跟在我的后面吧。” 公元一一八八年十一月十八日的清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早早的起来开始梳理准备。 这一天,是正教高贵的圣人圣奥古斯特的纪念日,就在六百八十七年前的这一天,这位原本是个普通铜匠出身的圣人在遥远的东方布道的时候,被当时罗马官吏抓住,在宣布这个铜匠犯下了偷窃的罪名之后他被剁去了双手。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颇为悲惨下场的故事,却在后来因为一个颇为神奇的传说而变成了奇迹。 按照古代的传说,圣奥古斯特在饱受失去双手的痛苦煎熬的同时,一边大声为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辩解,一边虔诚的祈求上帝能够展示他的奇迹,而让自己的清白得以证明,而上帝对他的回应就是让这个虔诚的人立刻重新长出了一双新的手掌! 这个奇迹般的传说让这个普通的铜匠因为他的虔诚和感动了上帝而在后来被奉为圣人,同时也就随着这一天成为了一个值得纪念的封圣日,以圣奥古斯特的名义确定下充满东方崇拜意味的寓意被保留了下来。 在诸多的传言中,因为圣奥古斯特的双手重新生长出来而被赋予的生命的含义,让后来的罗马人相信孕妇如果能在这一天进行公开弥撒,就能够得到圣人的保佑甚至能够得到上帝的恩赐,也就因为这种近乎异教崇拜似的隐意,这一天成为了无数罗马人祈求子息繁衍的重大日子。 而就在一一八八年的这一天,罗马帝国的皇后玛蒂娜将在索菲亚大教堂举行公开弥撒的决定,也让君士坦丁堡城中如玛蒂娜一样的几百名孕妇在家人的陪伴下同时涌向了大教堂。 这样的结果让米蒂戈罗斯感到异常高兴,他当然知道做为罗马元老,他现在的地位事实上颇为尴尬。 虽然不论是贵族还是民众都无一例外的把他看成是伦格皇帝的一派,甚至连元老院里都有很多人因为他现在这种明显有悖做为罗马元老,而公然站在一位皇帝一边的身份而开始疏远他,但是米蒂戈罗斯自己却知道,他根本就与所谓的皇帝派没有多少关系。 和伦格身边那些跟随他从耶路撒冷来的追随者不同,甚至和做为海军统帅的米利厄诺斯不同,米蒂戈罗斯知道自己始终是得不到皇帝信任的。 同时,因为在之前的暴动中所做的一切,又没有人肯相信他和皇帝毫无瓜葛的尴尬,也让这位原来的首席元老感到自己的处境的可悲。 多年来,做为一位罗马元老院的成员,绝对不能站在任何一位皇帝一边的习俗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要重新得到人们的重视,那么他所要做的就是首先要得到罗马民众的支持。 而现在看来,他也的确开始收获到了这样做的好处。 当在元老院提出让皇后做公开弥撒的同时,向民众们宣布了他的建议之后,米蒂戈罗斯得到了民众久违的欢呼,人们把他的这种举动当成了对皇室的忠诚,而罗马元老院则把他的这个建议当成了让元老院重新获得民众好感的手段。 于是,连米蒂戈罗斯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一夜之间他的地位再次得到了人们的认可,而对于那个给他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的人,罗马元老的确从心底里颇为感激。 于是米蒂戈罗斯很客气甚至有些屈尊降贵的,邀请那叫丕平的法国国王的独臂侍从和自己一起去参加皇后的公开弥撒,不过令元老感到不快的,却是那个出身低贱的仆人居然以自己是个虔诚的公教教徒而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虽然让元老颇为恼火,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些不快忘到了脑后,当他看到在梅塞大道上源源不断的出现的民众时,米蒂戈罗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重新掀起了罗马人热情的巨大成就感之中。 一阵马嘶声从远处的大道上传来,米蒂戈罗斯循着声音看去,当他看到一面鹰旗出现在道路尽头时,他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阴郁。 对于瑞恩希安,米蒂戈罗斯始终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厌恶,这种厌恶甚至连君士坦丁堡中的普通人都十分清楚。 至少在一位以写讽刺诗歌而闻名的诗人笔下,首席元老于共治皇帝之间就如同“享受同一个妓女的嫖客般互不相让”,又如同“吃下了一团包着烈火的冰块般令人回味无穷”。 所以当米蒂戈罗斯见到那面鹰旗时,他本能的做到的就是挪过头去,以一种充满傲慢的态度默默的宣泄着对这位共治皇帝的不满。 说起来没有多少人明白为什么米蒂戈罗斯会对瑞恩希安有着如此强烈的敌意,就如同没有多少人知道,在米蒂戈罗斯心目中,作为安德鲁斯家族的继承人阿莱克修斯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而恰恰就是瑞恩希安的出现,让米蒂戈罗斯彻底失去了辅佐阿莱克修斯重新掌权的机会,这就让首席元老不由得对这位安德鲁斯家族的私生子,有着一种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厌恶和敌视。 马车飞快的掠过米蒂戈罗斯的身边,瑞恩希安同样没有任何要和这位元老搭讪的意思,即使别人不告诉他,他也能感觉出米蒂戈罗斯对他的态度,而且当他知道了这位元老居然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已经深陷雷克雷监狱时,依然对他照顾有加,瑞恩希安的心里就不由得对这位元老产生了丝毫不下于对方的憎恨和敌视。 远处的大教堂已经历历在目,瑞恩希安看着外面的民众不由露出了微笑,不过坐在他旁边的安露蓓尔,却从他的笑容中隐约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 “告诉我亲爱的,玛蒂娜邀请你去干什么了?”瑞恩希安伸手轻轻揽住保加利亚公主,同时在吻着她的鬓边时柔和的问着。 “我想那位小皇后应该是害怕了,”安露蓓尔有些好笑的一边享受着男人的亲热,一边略带嘲笑的说着“她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对她来说也许生产开始是一种好玩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想她真的害怕了,甚至就在她邀请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居然都在不停的出神。” 听到安露蓓尔的话,瑞恩希安不由同样发出一声低笑,他当然知道那个已经被伦格宠坏了的小女孩这时应该是多么孤独无助,虽然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都在为她祈祷,但是对她来说最为关键的一个人却恰恰不在她的身边。 “我相信如果是我生孩子,我一定不会象她那样,我会很勇敢的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然后让他成为保加利亚的国王。” 安露蓓尔充满嘲笑的声音引起了瑞恩希安的注意,望着自己这位按照与保加利亚国王的协议,必须在保加利亚首都的圣西蒙大教堂里正式结婚,然后他才能接受保加利亚王冠的妻子,瑞恩希安的心里不禁略微有些恍惚。 关于安露蓓尔之前的那些传言,瑞恩希安有着比别人更加清楚的感受。 对于这个险些成了自己侄媳妇的女人,虽然对于她在床上的那种疯狂颇为着迷,但是一想到那些教会她这些娴熟技巧的男人,瑞恩希安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但是就如同当初他默认了伦格为他安排的这个婚姻一样,对于未来的保加利亚摄政王王位的渴望,让他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按照不久前亚签下的协议,罗马皇帝没有权力直接对保加利亚王位提出拥有权,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成为保加利亚的国王,瑞恩希安还是不禁感到颇为满意。 而随着玛蒂娜临产的日期越来越近,人们对罗马皇位的继承人的渴望也似乎显得越来越热切起来。 这就让瑞恩希安也不禁开始为自己孩子的将来筹划起来。 一想到这个,不知为什么一阵燥热忽然让瑞恩希安感到鼓噪起来,他放在安露蓓尔身上的手变得用力而充满侵略性,而这又让正享受着男人爱抚的女人变得更加疯狂。 “安露蓓尔,给我生个儿子!让我们的孩子继承你父亲的王国!让他成为保加利亚的国王!” 瑞恩希安的情欲迅速传染了安露蓓尔,她一边同样用力的撕扯着瑞恩希安的衣服,一边呼吸急促的回应着男人的要求,一时间在原本还算平坦的大道上行驶的马车不由一阵摇晃,这让跟随在车边的骑兵们不由发出阵阵暧昧的低笑。 当瑞恩希安的马车终于缓慢的来到索菲亚大教堂前的时候,整个教堂前的广场上这时已经一片拥挤。 这座不久前还曾经经历一场可怕屠杀的广场这时已经很难再寻找到当初的可怕痕迹,除非是仔细的看,只有一些石头缝隙间已经变得黝黑的痕迹,在默默诉说着那个可怕下午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瑞恩希安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在“给瑞恩希安皇帝让路!”的呐喊声中纷纷让出道路,看着金色的鹰旗随着皇帝的队伍缓缓向大教堂里走去,人们开始变得焦躁了起来。 “民众在等待玛蒂娜皇后的到来,”约翰.马克特向望着外面的安露蓓尔解释着“说起来这也是索菲亚大教堂的荣幸,要知道对罗马人来说,皇后是神圣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化身,而对苏菲亚教堂来说,玛蒂娜皇后是让这座教堂得到升华的使者。” “不过也许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孩。”安露蓓尔笑呵呵的反驳着大牧首,对于这位在东欧简陋的王宫中长大,甚至曾经和牧羊人的女儿一起在茅草屋中过夜的公主来说,玛蒂娜那种过于娇惯,甚至显得过于奢侈的享受,令她觉得无法想象。 她难以想象玛蒂娜那种如同要伤害身体般的洗浴会给她带来什么,更无法接受这位皇后在进食的时候,居然命令宦官为她把白面包切成薄薄的小片供她使用,这一切都让安露蓓尔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那就如同在那位孩子皇后的面前,她的保加利亚公主的身份变得荡然无存。 这就让安露蓓尔不禁从心底里不愿意和那位皇后接近,同时在内心之中,她更期盼着阿赛琳能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 一声沉闷的钟声从教堂的钟楼上响起,那种震耳欲聋的响声让安露蓓尔全身一震,就在这时一阵充满焦躁的混乱声浪也从外面传进了教堂。 “陛下,外面的民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个牧师有些紧张的走了过来“人民在呼喊着要见到皇后,而且外面的民众已经越来越多,如果这样下去,皇后陛下到来的时候,民众也许会因为激动而做出傻事。” “看来有些不妙。”瑞恩希安微微皱起眉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从一扇小门里走出来的赫克托尔。 在黑暗的阴影中如同幽灵般的白化病人让瑞恩希安紧皱的双眉几乎凝结在了一切,他早已经从马克西米安那里知道赫克托尔对让皇后做公开弥撒的激烈反对,而看着这时突然出现的白化病人,他的心中不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似乎就是为了证明他的这种预感,当走到他的面前躬身行礼之后,赫克托尔用一种平静的腔调开口说:“陛下,我想我有理由相信,现在正有一场针对皇后陛下的阴谋正在酝酿。” 听到赫克托尔的话,瑞恩希安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片意外,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监察大臣,然后拉着他立刻走到了一根石柱后低声询问着:“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是在神圣的教堂里谈论阴谋吗?” “我的陛下,阴谋无处不在,即使是在神圣的教堂里。”赫克托尔毫不在意的说着,然后他微微侧过身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安露蓓尔“陛下,我相信您的皇后一定已经对您说过玛蒂娜陛下对生育的畏惧,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决定进行这次公开弥撒以祈求上帝的恩典,但是我们得到消息正有人试图利用这次弥撒对皇后陛下不利。” “上帝,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停止弥撒?难道你不知道外面的民众有多激动?”瑞恩希安不耐烦的打断了赫克托尔“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无法停下来了,所以不论你听到了什么,皇后都必须举行公开弥撒,而你,”瑞恩希安的手指用力指着赫克托尔“你必须保证皇后陛下的安全,而且必须保证罗马的人民能看到一场真正的公开弥撒!” “请您放心我的陛下,这就是我的职责,”赫克托尔向赫克托尔压低声音说“不过陛下我需要您的骑兵去接皇后。” “皇后不是有近卫军吗?”瑞恩希安奇怪的问。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队伍,我要让皇后陛下悄悄的来到大教堂,而近卫军护送的御驾将做为诱饵。而我希望这一切都在不被人知道的秘密之中进行。” “狡猾的人,那么就过来吧。”瑞恩希安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带着赫克托尔悄悄穿过幽静的走廊,找到了等待他的那队特里布松卫队。 一辆外表十分普通的马车沿着小台伯河向着圣宫行去,当马车在皇宫中一扇僻静的小门外停下来之后,一个身上裹着厚实袍子的女人在女仆的搀扶下悄悄的躲进了车里。 马车稳稳的行出了皇宫,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上行驶着,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去注意这样一辆看似平常的马车,而当马车行驶到通向梅塞大道的一条僻静的石子路时,一队特里布松骑兵迎面而来。 “保护前面的马车!” 走在前面的队长看着正在越过一道内门的马车向身后的骑兵们发出一声命令,同时他催动战马,带领着手下向前快速迎去。 马车已经缓缓越过了内门,但是就在特里布松的骑兵们刚刚围拢马车要调转方向时,伴随着一阵尖啸的响声,一大蓬如雨的利箭突然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骑兵们不由一阵大乱,伴着被射中的士兵和战马发出的惨叫凄嚎,带头的骑兵声嘶力竭的发出大声吼叫:“保护皇后!保护皇后!” 但是,他的喊叫却立刻戛然而止,随着一支利箭“噗!”的一声穿进了他的眼睛,在混合着一片红色和黑色的汁液飞溅中,骑兵队长被巨大的冲力一下贯下战马!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不住颤抖,眼睛因为涣散而变得一片模糊,在恍惚中他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头上方,随着让他熟悉得能叫出名字来的叹息,他的眼前忽然亮光一闪,随即一片漆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圣奥古斯特日!(下) 当中午的太阳透过头顶的树冠照射在林地里的时候。伦格带领着他的手下已经来到了与君士坦丁堡老城区隔着金角湾遥遥相对的贝伊奥鲁区的城外。 从山坡上看下去,那片本应该比老城显得朝气蓬勃的新城在烟雾当中显得一片颓废。 当仔细看去时,可以看到在城区外闲逛的人们和一小队在道路上巡视的士兵,更远处随着房屋越来越多,城市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明显,而再向前,就是一道看上去颇为巍峨挺拔的城墙。 跟在伦格身旁的近卫军们听到了罗斯人发出的一阵阵充满惊讶的叹息,他们知道这些来自寒冷北方的野蛮人显然被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震惊了,很显然,这些愚昧落后的罗斯蛮族根本没有见到过如此恢弘的房子和如此规模宏大的城市,和这里比较起来,安伊霍察更像一个简陋的羊圈或者马棚。 这不禁让近卫军们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同时他们相互低声议论着如果让这些只是看到城外的近郊就已经如此大惊小怪的野蛮人看到了城里的一切,他们的脸上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林间小路上的那些罗马士兵,伦格的双眉不由微微皱在一起,他能明白这些多年来因为君士坦丁堡再也没有受到过来自外敌的袭击而显得已经松懈了的戒备,同时也知道舒适的生活已经让君士坦丁堡人变得过于懒散。 伦格向身后的人微微抬手,随着他的手势,跟随在他身后的近卫军开始带动马匹向着小路上的罗马士兵靠去。 他们这些人立刻引起了那队罗马士兵的注意,让伦格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那些罗马士兵虽然看上去依然有些懒散。但是他们却还是立刻在道路上分散开来饿,而且随着他们戒备的神色,队伍后面的一个罗马士兵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号角,似乎随时准备向城镇里发出警告。 “以罗马皇帝的名义,站住!”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小队长大声命令着,随着他的口令那些士兵举起了手里的盾牌,当他们看到从树林里出来的众多身材魁梧衣着古怪的罗斯人时,这个小队长立刻向后挥手,伴着一阵急促的警号,队伍最后的号手已经吹响了手里的号角。 没有想到这些看似懒散的罗马人居然会有这么快反应的伦格不由停了下来,他一边示意近卫兵停止前进,一边有趣的看着那些罗马士兵,当他看到随后不久从远处的城镇里出现的一队罗马士兵时,他向身后的侍从低声示意,立刻那些罗斯人就随着带队的近卫兵迅速在道路上向两边展开,堵在了道路中间。 他们的这种举动无疑立刻引起了对面罗马守军的不安,远远的那些罗马士兵走下了大路,在道路两边的田野里分成紧密的两队,向着他们缓缓靠来。 虽然看上队形颇为涣散,甚至有些拖沓,但是伦格还是渐渐看出,对面这些罗马士兵却并不简单,看得出来,他们在前进的时候一直在试图相互贴在一起,同时他们手中的盾牌始终抵在前面人的背后,而另一手的长武器则尽量保持整齐的搭抵向前方,形成了两片不住向前移动的锋利树林。 “罗马人的小方阵。真是罕见。”伦格嘴里发出低声自语。 自从和罗马人接触甚至直到成为了罗马的皇帝,他却都始终没有见到过应该早已经销声匿迹的著名的罗马方阵。 骑兵,弓箭和奔袭,似乎已经是这个时代唯一的作战方法,所以当看到这种典型的罗马方阵时,伦格不禁为之有些错愕,而且从那些罗马士兵的动作上他可以看出,这些罗马士兵显然已经把原来的罗马方阵做了一定的改善,至少从那种就如同一层层鳞片般相互抵背的动作上,伦格看到了显然是在刻意做着要抵御骑兵冲击的迹象,这当然与以前的罗马方阵有着显著的不同,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士兵脚步的稀松和并不整齐的队形,却说明着这支队伍虽然有一个似乎颇为精明的指挥官,但是却显然并不是真正的正规罗马军队。 “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前面的人报上你们的姓名!” 对面一个骑在马上的罗马军人大声喊着,他手里握着的一柄弯刀闪动着刺眼的亮光,同时他不住的用力拉动着胯下似乎并不很听话的战马,一时间道路上的气氛显得颇为紧张。 “以罗马皇帝的名义,”一个近卫兵催动战马向前奔去,当他看到那个军官面前时。他向着那人大声宣布着“我是伦格皇帝陛下的近卫军士兵,是跟随布罗涅大人一起返回君士坦丁堡的,跟随我们一起的是从北方行省返回的罗斯人,他们将做为士兵和我们一起参加战斗。” 听到近卫兵的话,罗马军官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他身后的队伍,但是这个军官显然十分警惕,他一边命令分布在道路两侧田地里的步兵方阵继续先前,一边缓缓的跟随在那个近卫兵的身后向着对面那些看起来就透着一股野蛮气息的罗斯人靠去。 让这个军官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带领这支奇怪的队伍的那位“布罗涅大人”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希腊人,这让罗马人不禁露出了一阵欣喜,虽然对于皇帝近卫军的勇敢和虔诚颇为敬仰,但是做为一个骄傲的罗马人,他还是很愿意看到领队的是一个罗马而不是一个法兰克人。 当看到显然是只有皇帝身边的重臣才会拥有的,一袭红色黑十字披风和这位大人随身携带的大十字徽章时,这个看上去颇为壮实的罗马军官终于相信了这位大人的身份。 在同意带领“布罗涅大人”进城的同时,他急切的询问着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够返回君士坦丁堡。 “上帝,全城的人都在为皇后陛下祈祷,甚至在科克波塔门外都能听到那种祈祷声,”军官夸张的形容着,同时他伸手在胸口上画个十字“愿上帝保佑皇后陛下,愿圣奥古斯特保佑我们的皇后,今天的公开弥撒对所有人来说都太重要了,这是在为皇后和未来的帝国继承人祈福呀。” 军官兴奋的唠叨着,当他看到“布罗涅大人”有些不解的神色时,他立刻开口问着“大人,难道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哦,我刚跟随皇帝返回,不过皇帝应该还在海上,而我们是从陆上回来的。”伦格随口解释着,然后他关切的问“难道要举行公开弥撒吗,那么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圣索菲亚大教堂!”军官骄傲的向君士坦丁堡城里一指“我想您应该立刻到大教堂去,也许那样还能赶上最后的仪式。”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伦格向着军官略微点头“不过如果你能给我带路,那就更好了,对这里我不是很熟悉。” “大人,您不熟悉这很正常,没有多少人喜欢来贝伊奥鲁区,”军官带动战马走在前面,同时随着他的手势,那些罗马士兵掉头沿着道路两边的农田向着城镇里走去“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最糟糕的地方,不过罗马缺少不了这些地方。” 听着这个罗马军人不住的唠叨,随着他们逐渐走进城镇,街道上变得越来越热闹,而出人意料的,这些罗马士兵显然对君士坦丁堡的这片外围城区颇为熟悉,伴随着一路上不住又人向他们打着招呼,罗马士兵们带领着这些颇为显眼的罗斯人向着远处的城墙走去。 “你很熟悉这里吗?”伦格问着那个军官。 “哦大人,我就是贝伊奥鲁区人,我们所有人都是,要知道我们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每条街道和小巷我们都十分熟悉。” 听到这个军官的话。伦格不禁微微有所沉思,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跟随着的罗马士兵,再次问着:“告诉我,你们在镇子外面的那种方阵是谁教给你们的?” “大人,看来您真的不熟悉罗马啊,请原谅,虽然您是个罗马人不过我想您一定是和皇帝一起才来到君士坦丁堡的,要知道我们可是著名的罗马荣誉军团的后裔,是真正的罗马军人的后代。” 说着,这个军官抬手手臂向着后面的士兵用力一摇,伴着这些士兵嘴里先是发出的一阵沉闷的“噢!”的呐喊。罗马士兵们发出了充满骄傲的欢呼:“荣誉军团万岁!” 突如其来的呐喊让跟在后面的罗斯人不禁一阵紧张,他们错愕的望着四周,直到看到前面的伦格没有做出其他的反应。 奇利夫有些奇怪的低声问着附近的一个近卫兵,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心目中,这时的皇帝正是应该向那些看起来颇为傲慢的罗马人展示他崇高身份的时候,不过按照之前的命令,他和他的伙伴们只能默默的跟在这位“布罗涅大人”的身后,穿过一片片让他们为之惊叹不已的建筑,向着做为君士坦丁堡外城的狄奥多西城下的科克波塔城门走去。 做为在狄奥多西皇帝时期建立起来的防御城墙,君士坦丁堡的外城整整沿着当初建立这座新罗马城时修建起来的君士坦丁堡城墙向外延伸了几千米,而科克波塔城门则是这片城墙上最靠近金角湾的一座。 在这座并不很高大,甚至还有些狭窄的城门下,一条小路直通城外延伸向远处的贝伊奥鲁区的大片城镇。 在这片最终逐渐的远处的巴尔干山脉融为一体,从而成为了一座结构复杂的防御城墙下,曾经有无数试图征服君士坦丁堡的敌人黯然退却,迄今为止这座这片坚固的城墙还没有被任何来自外部的敌人征服过。 当伦格带领着他的队伍来到科克波塔门下时,他也看到了如同那个军官所说的,正在纷纷涌向城里的民众,同时他也听到了民众中不住发出的大声为皇后祈祷的祝福声。 这让伦格原本有些莫名不安的情绪稍微有所平静,尽管他还是恨不得立刻赶到索菲亚大教堂,但是他还是让自己尽量放松,同时他向旁边的侍从暗示,为了能尽快赶到索菲亚大教堂,在进入城门之后就宣布自己的身份。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就在城门已经近在眼前,而伦格也在暗暗为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多虑的想法感到好笑时,一阵歇斯底里的声浪忽然从远处君士坦丁堡城里如潮涌来! 充满混乱的呐喊几乎是在瞬间猛然袭击的科克波塔城门!就在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一个让城门下所有人都为之大吃一惊的消息已经席卷了城里城外的惊慌失措的人们……皇后陛下赶往索菲亚大教堂的车队遭受到了袭击! 一时间,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人们先都是不禁一愣,接着充满恐慌的喊叫霎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民众的大声喊叫,守城的军队在慌乱中的兵器碰撞和立刻在城墙上响起的封锁城门的号角声立刻乱成一片。 就在所有人一片混乱的时候,一匹黑色的战马发出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嘶鸣立刻压下了四周所有声响。 伴着黑色的影子近乎疯狂的冲到城门下,马上的骑士不顾警惕的戒备的罗马士兵,向挡在城门前的罗马士兵们发出了大声呐喊:“我是伦格皇帝,赶快让开道路!” “哦。这个人在说什么!”紧紧守在城门口的罗马士兵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黑色骑士,他们手里的武器高高举起,同时伴着一声声的呐喊,城墙上的士兵也立刻搭起弓箭对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刚才他说什么?!”那个领路的罗马军官愕然的看着冲在前面的伦格,就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始终紧跟在后面的近卫军已经飞快的冲到了伦格身边,同时高高举起了事先卷起的红色黑十字旗! “上帝那是皇帝的旗帜!”守城的士兵发出大喊,就在同时一个充满愕然的更大的呐喊从城墙上响了起来:“我的上帝,真的是皇帝!” 伴着这声喊叫的,是一个罗马军官接着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大喊“让开道路!给皇帝让出道路!” 听到这个命令立刻驱赶着已经在城门口一片混乱的民众的罗马士兵奋力向两边推搡着已经不知所措的民众们。 但是这时显然已经惊慌了的民众却在城门口死死的阻塞住了原本就不宽阔的城门,看着这混乱的局面,脸上已经露出了愤怒的伦格回头向着身后的罗斯人发出了大声的命令:“给我开路,但是不要伤害到罗马人!” “听到皇帝的命令了吗?!”奇利夫的嘴里迸发出一阵暴躁的喊叫,随着他的一声呐喊,紧跟在后面的罗斯人立刻挥舞着他们硕大的拳头向着已经一片混乱的城门前猛冲过去。 一时间喊叫声和暴躁的咒骂在城门口响起,但是城门下的道路却终于清开,随着伦格带着他的近卫军冲进城门,守城军官已经在道路边焦急的等待着他。 “陛下,我叫曼切利,曾经参加过攻打圣宫的战斗!”军官大声喊着“陛下我带您尽快赶到大教堂去!” “不曼切利!”已经头上一片汗水的伦格大声制止了守城军官“你要留在这里守住科克波塔门,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这座城门发生意外!给我派一个人带路!” “陛下,我愿意为您带路!” 之前的那个罗马军官神色激动的向伦格喊着“陛下,我是贝伊奥鲁区人,我认识所有道路!” “那就跟上来!”随着伦格用力挥出的一个手势,紧跟在他后面的近卫兵和罗斯人就如同一群疯狂的旋风般在那个罗马军官的带领下,冲过已经一片混乱的街道向着沿金角湾通向君士坦丁堡城区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这时的君士坦丁堡里已经变得一片混乱,当可怕的噩耗突然传出时,民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首先是在大教堂上的民众,接着如瘟疫般传向四周的噩耗令民众们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人们疯狂的相互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听说皇后的车队遭遇到了可怕的袭击时,几乎彻底失控的君士坦丁堡人立时从四面八方向着据说皇后遇袭的地方扑去。 那是一处只要再先前走出一段路就能进入梅塞大道正路的岔道,当人们看到一辆倒在路边的马车和从车子残骸当中露出的几片破碎的衣角时,君士坦丁堡人终于爆发出了一片痛苦的哀号。 民众发疯的涌向马车,他们不顾已经感到的近卫军的阻拦,一边哭喊着一边伸出手去试图触摸马车的残骸,同时聚集在街道上的人们用不住的疯狂呐喊着上帝,耶稣,玛利亚和一切他们所知道的圣人的名字,他们祈求他们看到的不是真的,乞求着他们皇后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然后,这种巨大的痛苦和歇斯底里的哭号变成了一个令人听了为之胆寒的呐喊: 惩罚凶手!! 君士坦丁堡人开始变得疯狂起来,他们的眼中闪动着可怕的光芒,同时人群当中也在不住的汹涌着各种不同的谣言和传说。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让罗马人开始寻找他们心目中的敌人,他们用充满血红的眼睛相互盯视,同时一个个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也在阻塞在街道上的民众当中传播着。 早已残破的马车在近卫军士兵的严密保护下被运向大教堂,而路上越聚越多的民众则跟随在队伍的后面向着大教堂的方向涌去。 而这时在索菲亚大教堂里的所有官员也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当他们听到那个消息时,很多人甚至因为意外和惊惧险些晕倒,而听到消息之后同样变得大吃一惊的赫克托尔则早已亲自带领军队赶向出事的地方。 与此同时,早已经把整个大教堂包围起来的近卫军在丕平的带领下挥舞着闪着寒光的武器向着广场上包围而来。 一时间整个索菲亚大教堂内外,一片肃杀! 安露蓓尔惊恐的看着脸色一片铁青的瑞恩希安,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同时嘴里不住的发出祈祷声。 “上帝究竟是谁,这究竟是怎么了?” 米蒂戈罗斯精神恍惚的靠在大理石墙上嘴里不住的发出含糊的自语,当他看到大队的近卫军几乎是两眼冒火的冲进大教堂时,他的脸上历时现出了惊恐万分的神色。 米蒂戈罗斯当然知道这时这些近卫军绝对不是来保护他们的,一想到这个时候的皇后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幕充满了血腥的场面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他的身子不住颤抖,同时当他听到大教堂外面越来越近,似乎就要摧毁一切的呐喊声时,他的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 外面的声浪中蕴藏着令人可怕的巨大力量,那如同可以摧毁一切的呐喊穿透厚实的墙壁,在大教堂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而在那阵阵声浪中可以隐约听到的,是令人畏惧的呐喊声……“惩罚凶手!” 终于随着嘴里发出的一声恐惧的呻吟,米蒂戈罗斯脚下蹒跚的向着被近卫军把守得严严实实的大门走去。 “请您回去,大人!”一个近卫军军官手里锋利的长剑举到了米蒂戈罗斯的面前,同时伴随着一阵链甲的“哗啦啦”的响声,近卫军士兵们已经端起手肘的武器纷纷先前一步。 “我的上帝,如果皇后陛下已经蒙了圣召你们要怎么办?”米蒂戈罗斯声音恐慌的问着,他看着那些可怕的武器,听着外面一浪高过一浪般的怒吼浪潮,他脸上的肌肉不禁发出一阵阵的颤抖扭曲。 “如果是那样,我们会让犯下这个罪行的人在下地狱之前知道,人间的地狱是什么样子。” 近卫兵军官的话让元老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凄惨,就在他回过头望向身后的瑞恩希安时,伴着忽然涌进大教堂里的高亢声浪,一群近卫兵已经抬着一辆破烂的马车走进了大教堂。 在近卫兵的簇拥下,赫克托尔和马克西米安两个人并肩走在手持武器的队伍中间,马克西米安的脸上一片冰冷,而赫克托尔那张原本就苍白的面孔上,则是渗透着一种令人难以名状的奇怪神色。 “上帝呀,惩罚犯下罪孽的人吧,让可怜的人得到安息。” 约翰.马克特看着残破的马车发出一声哀叹,他身子颤抖的走过去,看着已经破烂的,甚至上面还带着血渍的残缺车辆绝望的祈祷着,当他伸出颤抖的手要去抚摸已经破烂不堪的车门时,他听到了站在身后的马克西米安平静的声音。 “请原谅大牧首大人,不过我想我们的皇后陛下现在还并不需要您为她做安魂弥撒。” 马克西米安的话让不论是马克特还是所有人都不由大吃一惊,而就在人们为书记员的这句话感到意外时,随着赫克托尔向着旁边微微让开,一个看上去似乎有些臃肿不便的近卫兵在另外两个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过来。 头上的链甲帽兜缓缓掀开,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玛蒂娜那张还没有完全摆脱稚气的脸意外的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上帝!” “上帝的奇迹!” “抹大拉的玛利亚万岁!” 几乎在一瞬间在教堂里爆发出来的欢呼声历时冲破虚掩的教堂大门,当一个让外面正陷入一片痛苦中的民众不敢置信的消息向外传出去时,整个广场上历时响起一片充满不敢置信的呐喊! 人们大声疾呼着,他们不住的向前涌动,不顾近卫兵大声的警告,以至有些过于激动和不能相信的民众扯开身上的衣服,用向着眼前士兵挥舞的武器上冲去的疯狂的方式,让不住向后退去的近卫兵让开道路。 终于,伴随着大教堂包裹着巨大铜钉的橡木大门缓缓敞开,一个让广场上的民众为之沸腾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罗马帝国的年轻皇后出现在了罗马人的面前! 一瞬间沸腾起来的浪潮甚至有要冲破索菲亚大教堂圆形穹顶的气势,几万人的欢呼声在君士坦丁堡城的上空直冲云霄! 在这个寒冷的午后,人们看到了已经换上一身华丽的皇后袍服的年轻皇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下面广场上万众欢呼的情景,年轻的皇后一只手温柔的护着自己的高耸的小腹,另一只手向着民众高高举起。 在这一刹那,也许是阳光照射在后面的包铜大门上发出的奇妙反光,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而看到的幻象,随着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高声呐喊,一个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的传言霎时传遍整个广场: “奇迹!圣光!” 没有人还记得在那一刹那间人们就发出了什么样的呼喊和嘶吼,虔诚的膜拜和疯狂的祈祷在这一刻代替了一切。 “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呼声让索菲亚大教堂里的牧师们为之神色骤变,当他们不安的向约翰.马克特望去时,他们得到的只是这位正教大牧首沉默的回应。 马克特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反应让牧师们不禁脸上开始渗出汗水,虽然之前对于皇后那个未免让他们为之无奈的称呼牧师们更多的是保持了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但是也许是早有默契似的,君士坦丁堡人虽然对年轻的皇后拥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但是他们还能做到不会在索菲亚大教堂里公开称呼那个名号。 而现在,就在大教堂前的广场上,不论是遵循严谨的正教教规的教徒,还是追随在那面红色黑十字旗下的祈祷者们,却同时呼出了这个令牧师们感到无所适从的称号,而更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做为大牧首的约翰.马克特却似乎已经完全默认了这个称呼,这让牧师们不禁为他们所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感到畏惧不已。 难道,真的要生而封圣吗?! 一想到这个,虽然是在寒冷的初冬,牧师们的脸上还是不禁流淌下了一串串的汗珠。 而就在这时,一队踏上台阶的近卫军的出现,让所有人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让他们为之发出切齿咒骂的事情! 民众中开始有人呐喊起来,伴着一阵阵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人们向着那些站在台阶上的帝国官员们发出了高声的请求:“抓住刺客!惩罚阴谋家!” 突然包围上来的近卫兵让那些罗马贵族们不由霎时变得紧张起来,他们不安的看着眼前明晃晃的武器,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的民众是疯狂的,而得到了疯狂民众的支持,和拥有着一支强大而忠诚的近卫军的罗马皇后,已经完全掌握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贵族们神色紧张的看着背对着他们的皇后,他们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对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孩感到畏惧,看着紧紧护卫在她身边的那些近卫军,贵族们感到了自己内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咣当!”随着几名近卫军士兵把一堆散乱断裂的武器扔在地上,贵族当中立刻响起了一片不安的惊呼,看着那些武器,看着显然是在慌乱中散落下的一片片盔甲的惨片,随着一阵阵不安的低声议论,贵族们的眼神逐渐的向着一个人的身上聚集过去,而他们的这种神态立刻影响了靠在最前面的那些民众的情绪。 随着阵阵不安的低语,伴着从猜测到怀疑,循着疑惑的不敢置信到最后变成公开的愤怒指控,广场上几万人的声浪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充满仇恨的判断: “瑞恩希安皇帝要谋杀玛蒂娜皇后!” 当那些武器和盔甲的残片落在地上的时候,瑞恩希安就已经变得一片沉默了,他丝毫不顾身边的安露蓓尔惊恐不安的低语和辩解,他只是平静的望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年轻女孩。 曾经,当他在耶路撒冷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他印象中的这个少女是那么孤独无助。 在他的回忆中,玛蒂娜总是畏惧的跟在伦格的身边,不论是在考雷托尔的城堡里,还是在奇利里亚的草原上,这个女孩从来没有引起过他的注意。 而随着伦格成为罗马皇帝,这个曾经因为在索菲亚大教堂中因为孤独的苦守而让民众为之崇拜的女孩虽然成为了一位高贵的皇后,但是在他看来,她却始终只是一个一门心思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丈夫和地位而不断的自寻烦恼的小**。 瑞恩希安从来没想到过就是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子会成为自己的敌人,更想不到她会在这样一个充满了神圣的日子里用这样一种简单得令人可笑的方法来对付自己。 瑞恩希安微微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马克西米安,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了获取所谓的罪证,这些人散布有人要对皇后不利的谣言,然后再让他用自己的特拉比松卫队去接一个所谓的玛蒂娜,而随后…… 他能想象自己的卫队这时应该已经全部丧生在了在那条路上早已埋伏好的近卫军手中,甚至当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丕平原本干净的骑士外袍底襟上的血渍时,他也已经知道究竟是谁来做的这些事情。 然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明显的带有自己卫队印记的武器和特拉比松弓骑兵的盔甲,一想到自己因为奢侈的习惯而特意给那些弓骑兵的盔甲链片上刻下的花纹时,瑞恩希安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请您解释,尊敬的陛下,为什么在皇后陛下的替身马车边出现了您的士兵的武器?” 赫克托尔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让安露蓓尔感到畏惧,她紧紧抓着瑞恩希安的手臂,同时用充满愤怒的声调大声辩解着:“上帝,你们这是在诬陷!” 赫克托尔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他那双透明的眼睛在安露蓓尔死死的盯着安露蓓尔,当保加利亚公主因为畏惧几乎发出惊叫时,他慢慢向后退去。 在广场里一阵阵越来越高的怒吼声中,赫克托尔向着玛蒂娜略一鞠躬,然后慢慢转身望向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完全呆住的罗马大臣们。 “我的大人们,你们认为我们的皇帝是无辜的吗?”赫克托尔的眼睛在所有人的脸上缓缓移动,当他的眼神落在米蒂戈罗斯的脸上时,他停了下来“要宣布一位皇帝有罪的确很难,不过我相信如果元老院能做出裁决,那将是最为公正而且能够让所有罗马人为之服从的。” 说着,赫克托尔向着广场上微微挥手。立时间,如潮声浪涌入了米蒂戈罗斯几乎就要变得麻木了的耳朵。 站在面前,始终背对的皇后,围拢在四周手持锋利武器的近卫军,用冰冷的眼神紧盯着自己的白化病人,和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罗马大臣们,这所有的一切都让米蒂戈罗斯的脸上冒出了汗水,而更加令他难以抵抗的,是就在台阶下面群情激昂的罗马人! 民众的可怕米蒂戈罗斯早在很久已经就曾经见识过,而在不久前那个疯狂的夜晚,他更是亲眼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而现在,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保持沉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米蒂戈罗斯手脚冰冷的走向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当他和这个让他憎恨的人的眼神碰触在一起时,一阵之前绝对不会出现的莫名歉疚涌上了他的心头。 “请原谅我,陛下……” 米蒂戈罗斯声音中充满了怯懦和畏惧,他尽量回避着对方的眼睛,在一阵犹豫之后,他终于缓缓的走到和玛蒂娜并肩站着的台阶边缘。 看着下面的民众,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怒吼,米蒂戈罗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讽刺。 难道瑞恩希安会愚蠢到让手下用带有自己标志的武器去袭击皇后吗?难道他会笨到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去刺杀一位正受着无数人关注和爱戴的皇后吗? 更重要的是,他刺杀这位皇后难道真的有用吗? 但是如此简单明了甚至好笑的答案,却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变得毫无意义。 米蒂戈罗斯不知道制定这样一个看似漏洞百出的计划的究竟是谁,但是他却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并不高明的计谋,却最终让罗马帝国失去了一位皇帝,而且就是这样一个还是个孩子的小皇后,最终为她的丈夫铲除了一个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劲敌。 “也许这是伦格皇帝在罗马的最后一个敌人了。”米蒂戈罗斯心中不由自主的这样想着,他知道当今天过去之后,罗马将只有一位皇帝,而这个皇帝不但拥有着神圣的圣子的称号,还有着几乎可以生而封圣的皇后。 而后呢,罗马的元老院会怎么样?成为皇帝的附庸还是最后被彻底取缔? 米蒂戈罗斯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喉咙里隐约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低鸣,看向玛蒂娜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凛冽起来。 “元老大人,您要违抗上帝的意志吗?”始终想着民众露出慈祥微笑,没有看向米蒂戈罗斯以一眼的玛蒂娜嘴里吐出了这样一句让首席元老脸色发白的话“还是你要违抗皇帝的意志?” 小女孩的话,让米蒂戈罗斯最后一点抵抗的企图终于彻底崩溃,他转头望向台阶下的民众,在伸出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之后,没有等下面的罗马人平静下来就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僵硬声调大声吼叫着:“做为罗马元老院的首席元老,以罗马的法律赋予我的权力宣布,瑞恩希安.安德鲁斯皇帝……有罪!” 短暂的沉默,为的是让这个声音能够让更多的人听到。 接着,一片高呼就如同从地中海里涌起的万千狂涛般在广场上铺天盖地而来!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疯狂了! 声浪是那么巨大,以至站在台阶上的玛蒂娜因为不适而喘息起来,在身边女侍的搀扶中,这个明显获得了巨大胜利的年轻皇后疲倦的向着大教堂里退去。 “请等一下,皇后陛下,”身边已经站立了数名近卫军的瑞恩希安到了这时才打破了沉默,他望着略微有些不安的玛蒂娜脸上露出了平静的微笑“我想我应该祝贺你陛下,你为你的丈夫铲除了一个敌人。而我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败在你的手中。” “我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玛蒂娜有些紧张的说着,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掩的得意“你会被砍掉脑袋,那才是我的最大胜利。” “不,陛下,我想你要失望了,”瑞恩希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他轻声说“因为你的丈夫绝对不会让我死。” “伦格一定会杀了你的!”玛蒂娜有些难以控制的说,然后她转身向着大教堂里走去。 “聪明而又有野心的女孩……”看着玛蒂娜的背影,瑞恩希安在被近卫军押解下去之前低声自语着“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你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沮丧自己有这样一个妻子呢?” 瑞恩希安在被近卫军押解的路上这样低声询问的时候,伦格已经穿过君士坦丁堡庞大的城市,踏上了通向索菲亚大教堂的梅塞大道。 圣奥古斯特日的公开弥撒虽然遭遇到了如此令整个帝国为之震动的事件,但是在罗马民众,帝国贵族,还有年轻皇后的坚持之下,依然还是继续举行。 在上千名孕妇簇拥下,身穿皇后服饰的玛蒂娜缓缓走上神圣的祭坛。 在她身后,一群帝国的贵族和祈祷者教团的高级教众们围拢在她的四周,在这些人中,除了担负防范瑞恩希安的残部的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丕平,就只有汉弗雷因为正在准备对安条克的进攻而没有到来。 在这个时刻,不论是罗马人还是法兰克人,他们看到的都是一位令他们已经开始敬畏的年轻皇后。 在由大牧首约翰.马克特主持的公开弥撒之后,伴随着一阵阵圣歌,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修女慢慢的走了过来,她的手里端着一个镶嵌着圣奥古斯特那双被砍掉的手掌骨头的硕大酒杯,在无数人的祈祷声中,这个修女慢慢的走到了玛蒂娜的面前。 “以上帝名义赐福与您,尊贵的罗马皇后,”修女低声祈祷着,然后她把酒杯递到了玛蒂娜的面前“这是上帝赐予的血,它将保佑您产下高贵的后裔。” 听着这个祝福,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幸福而骄傲的微笑,她接过酒杯缓缓举起放在唇边。 然后,就在玛蒂娜喝下了第一口时,一个充满惊喜的高呼从外面传来: “皇帝陛下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嗣 突如其来的呼声让大教堂里的所有人不由同时“轰”的调转身子。连正端着酒杯的玛蒂娜也不由转过身去。 然后,人们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大教堂门口。 一身亚麻外袍披在他的身上,阳光照射下来,因为长途跋涉而一片风尘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疲惫,而脸上则显露一种充满焦急,关切的神色。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吸引,不论是帝国重臣还是教团高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站在门口的伦格微微躬下身去,同时当看到他脸上逐渐显露出来的凝重神色时,所有人又都不禁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去。 这时玛蒂娜已经放下手里酒杯,她在身边女侍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用一双充满意外,惊喜和少许畏惧的眼神看着丈夫。 当她看到伦格缓缓向她走来时,她的嘴唇轻轻颤抖,向着迈出了一小步。 跟随玛蒂娜一起跪在祭坛前的孕妇们纷纷慌乱的向旁边让开,她们看着皇帝从她们身边缓缓过去,然后不由好奇的看向那对逐渐走到一起的年轻夫妻。 玛蒂娜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怀孕时的焦虑,对丈夫的思念。在做出关系到整个帝国命运的决定时的彷徨和不安,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种近乎软弱的委屈。 她微微向前迈出一步,向着伦格伸出双手,同时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 “伦格,你终于回来了,”玛蒂娜声音哽咽的说着,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丈夫饱经风尘的脸颊“你知道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玛蒂娜,玛蒂娜,”伦格低声念叨着妻子的名字,他用一种似乎显得颇为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然后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微微捧起玛蒂娜的脸颊轻柔的轻吻着“我的小女孩,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那么做。” 听到丈夫的话,玛蒂娜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畏惧的看着伦格,当她从伦格的眼中看到只有疼惜的眼神时,她的心才微微平静下来,同时趁着亲吻,她急促的低声说:“我没有办法伦格,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 一个悠长的深吻堵住了女孩不知所措的辩解,伦格温柔的抱着玛蒂娜粗壮的腰身,同时在她火热的双唇间不住吻着。 “对不起陛下,”约翰.马克特有些不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大牧首一边尽量放低声音不会影响到这对年轻人。一边小心的说着“陛下,神圣的仪式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如果打断是对上帝和主基督的不敬,请让皇后陛下进行完所有的仪式。” 大牧首的话让沉浸在温柔里的两个年轻人似乎清醒了过来,他们先是微微分开然后在轻柔的相互微笑之后缓缓离开对方。 “我的妻子,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做,”伦格又用有些感慨的口气轻声说着,然后他慢慢走到了祭坛前“不过你忘记了,我曾经说过,上帝赐予我皇冠,别人是无法从我手中夺取走的,是不是这样,大牧首大人?” 忽然被问到的约翰.马克特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啊”声,他似乎在这一刻响起了就是在这里举行的神圣的加冕礼上伦格那异乎寻常的行为给他带来的震撼,当他抬起头与伦格的眼睛对视时,他的嘴角不由微微颤抖。 “让我把神圣的仪式举行完,伦格,”玛蒂娜轻柔的笑着,这时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一直被心爱的男人保护的小女孩,却不是就在刚刚还做出了能够让所有人为之瞠目结舌的重大决断的帝国皇后。 “愿上帝赐予‘抹大拉的玛利亚’以荣耀!”随着约翰.马克特的高声宣布,大牧首拿起了之前玛蒂娜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庄严的举到了年轻的皇后面前。 玛蒂娜微笑着接过酒杯。看着里面的神圣液体,她闭上眼睛微微祈祷,然后在扭头看了丈夫一眼后举了起来放在唇边。 “住手!” 就在玛蒂娜要继续喝下杯中的液体时,伦格忽然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惊慌的喊叫,在那一刻甚至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伦格忽然冲了上去! 他的手一把抓住了玛蒂娜的手腕,就在所有人不由发出惊愕意外的呼叫声,他已经从玛蒂娜的手里夺过了酒杯! 伦格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把杯子放在鼻子前闻着,当一阵浓烈的奇怪香气冲鼻而来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你喝了没有,告诉我玛蒂娜你究竟喝过了没有?!” 伦格声音几乎颤抖的向玛蒂娜急促的问着,当他看到玛蒂娜畏惧的微微点头时,他的脸色变得几乎和陈放在祭坛上的裹尸布一般苍白! 在几乎能吓死人的可怕神色中,伦格猛然回头抬起头,他的眼睛紧盯着因为这个变故而显得一片惊慌的克马特,在张嘴要说什么的一瞬间,他的声音却变成了一声响彻整个大教堂的剧烈嘶吼:“赫克托尔!丕平!” 近乎疯狂的喊叫在大教堂里回荡,所有人都被皇帝这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吓得神色慌张,而白化病人这时已经冲过那些惊慌失措的孕妇来到了伦格的身边。 “陛下,我在这里。”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这时变得更加惨白,虽然他不知道皇帝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是从伦格那几乎疯狂了的喊叫声中,他能感觉到皇帝近乎疯狂了的情绪。 “封锁这里的所有出口,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伦格已经变得不可理喻般的神色让白化病人感到畏惧,就在他还没来得及移动步子的时候,伦格更加急促的喊声已经再次响起:“去召唤御医,还有所有君士坦丁堡里的医生,我要他们所有人都到圣宫里去,这是命令!” 说着。伦格突然紧紧抓住赫克托尔的肩膀,用一种让白化病人感到无比陌生的腔调生硬的说:“听着,所有人医生必须到圣宫里来,告诉他们这是罗马皇帝的命令,凡是违抗的,格杀勿论!” “遵命我的陛下。” 即使是白化病人也感到畏惧的命令立刻传播了出去,而就在不知所措的帝国大臣的注视下,伦格紧紧的把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得脸色苍白的玛蒂娜抱在怀里,只是不听的在女孩的耳边急促的说:“不要担心,我的宝贝,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玛蒂娜显然被伦格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吓到了,她的身子不住颤抖,最后用一种畏惧的声音问着:“告诉我伦格,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喝的圣水……上帝,告诉我!” “没事的宝贝,不会有事的,”伦格只是抱着玛蒂娜坐在祭坛前的台阶上,他向已经围拢上来全神戒备的近卫军大声命令:“立刻准备离开大教堂,我以主人的名义命令你们,任何想要阻止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遵命!”近卫军近乎疯狂的喊叫震撼住了大教堂里的所有人,贵族们看着伦格在几名近卫军士兵的帮助下抬着玛蒂娜向着外面走去。同时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响起了近卫军那早已被人所熟悉的号角声。 没有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在人群中被一个士兵小心的端着的那个酒杯,看着里面微微荡漾的液体,贵族们神色紧张的向两边躲开,就好像那是可怕的疾病般会带来瘟疫的传染。 一时间,原本庄严肃穆的大教堂里一片恐慌,人们惶恐的相互对望着,低声议论着。 就在刚刚不久,这里曾经让一位帝国的皇帝轰然倒台,可是不过才经过了短短的一刹,取得了全胜的皇后却似乎又陷入了可怕的陷阱。而更加让人不安的是,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 圣宫中,罗马贵族们焦虑的等在利奥厅外的长廊里,在利奥厅的四周,无数的近卫军已经把整座宫殿紧紧包围,贵族们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焦急的等待着里面随时传出来的消息。 一群神色不安的医生在起居厅里不住走动着,他们要么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要么单独在角落里冥思苦想,但是不论如何他们都偷偷的看着那两扇被几名近卫军士兵把守的紧闭房门。 在那两扇房门里面小小的觐见厅里,罗马帝国最有权势的一些人则一声不吭的静坐着。 在他们面前的另外一扇木门前,在下午终于赶回来的近卫军统帅,帝国宫廷总督阿历克斯双手拄着长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的眼睛不时的在那些人的脸上巡视着,虽然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但是现在他的眼中有的只是警惕和戒备。 “皇帝在里面已经很久了,究竟怎么样了。”马克西米安焦虑的低声说着,就在刚刚发生的对共治皇帝瑞恩希安的剪除中,这位皇帝秘书的决断为促成玛蒂娜下定最后决心起到了重大作用,但是现在,年轻的国务秘书却显露出了惊慌失措“那些医生怎么说?” “那杯圣水里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上帝知道那叫什么,不过按照皇帝的说法那是一种动物身体里的古怪香料。”赫克托尔把苍白的手指插进头发不住的用力梳拢着,同时他原本就没有血色,而现在已经变得露出一丝铁青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我居然让那种东西就在我的眼前递到了皇后的面前,而我还愚蠢的居然让那个修女逃掉了,上帝我怎么这么愚蠢。” 看着赫克托尔暴躁的神色,原本脸色难看的阿历克斯微微张了张嘴巴,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声轻微的房门开启声传来,帝国大臣们立刻回头看去,当他们看到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丕平走进来时,所有人都不由露出询问的神色。 “请原谅我的无能,大人们,”丕平向着他们微微躬身“我没有找到那个修女,我想她在皇帝出现的时候已经趁着大家不注意恰恰溜走了,而且那时候又有谁会去注意一个修女呢?” 丕平的话让觐见室里的几个人历时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但是他们也知道这并不是丕平的过错,特别是当丕平告诉他们已经有人能够回忆起那个修女是从大教堂的一个小门出去之后。他们还不能不为总队长的人居然能在那么混乱的时候能够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而感到意外。 “我会找到那个女人的,不论她是不是真正的修女,即使她是,我也要让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而且如果需要我会让她穿着神圣的修道袍付出代价。”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他那双透明眼睛不住的微微眯起然后睁开,同时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住的用力握着拳头。 一阵略显混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马克西米安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愤怒,他有些责怪的看向丕平,就在他为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于在圣宫里喧哗而不满时,随着两扇房门同时敞开,君士坦丁堡卫戍将军和罗马军团总主教的庞大身影已经同时出现在了狭小的觐见室里。 “上帝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尽量放低声音,可是依然象咆哮般的恩特.克劳威尔焦急的问着,他用力抓着胸前的木头十字架,当他看到觐见室里人们脸上焦虑的神色时,他不由在胸口上画了和十字“整个君士坦丁堡已经完全戒备起来,按照皇帝的命令,位于首都城外的罗马军团也已经全力戒备,在这个时候任何人也不会再对君士坦丁堡构成危险。” “但是我们的皇后却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喝下了可怕的毒药!” 终于难捱不住的马克西米安站起来愤怒的低吼着,他甚至不顾有些慌乱的丕平立刻关上通向外面起居厅的房门,就发出了充满痛苦的自责:“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不该让皇后参与到那件事情里,不过这个惩罚为什么要由皇后陛下承担呢,这应该是我的罪责。” 国务秘书的自责让所有人不由感到一阵难堪,他们相互对望着,当看到别人眼中那隐约躲闪的神色时,这些人不由在心中为自己的所做下的事情暗暗祈祷着。 当赫克托尔听到关于君士坦丁堡人要求玛蒂娜做公开弥撒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强烈的反对。 在这个永远好像只认识阴谋诡计的白化病人眼里,民众的狂热无疑是好笑的。而且虽然他从没有说出过任何蔑视宗教的话,但是对于公开弥撒他还是用一种嗤之以鼻的方式表示了心中的轻蔑。 他开始表示坚决反对,在他看来,这种复杂混乱的地方正是皇帝的敌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好场所。至少在他想来,他是不会对在神圣的教堂里进行暗杀有所顾及的。 但是随后,或者只是一瞬间的触及,一个让赫克托尔自己都感到畏惧的念头却忽然闪过了他的心头。 瑞恩希安,这位和伦格一起登上罗马皇帝宝座的共治皇帝的存在让赫克托尔感到不安,虽然迄今为止瑞恩希安和伦格之间的关系依然十分紧密,但是这却丝毫不能让赫克托尔产生任何的好想法。 特别是随着玛蒂娜即将生产,就在举国上下都在为罗马即将要有一位拥有神圣圣子血脉的继承人而欢喜雀跃的时候,赫克托尔却在为另外一件事感到烦恼。 白化病人绝对不相信瑞恩希安会甘心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保加利亚王位的继承人,而不会对罗马的宝座有所窥伺,而只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他产生要彻底铲除这位共治皇帝的念头! 但是,赫克托尔也深深的知道,不论是他还是马克西米安,甚至是现在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无法真正做出解决那个“罗马帝国内最大隐患”的决心。 而且他也知道,在没有伦格同意下前提下,他也不可能说动如丕平或者是法尔哥尼进而是恩特.克劳威尔这些同为伦格亲信,而又手握重权的人。 于是,皇后玛蒂娜的态度就成为了决定着这场对他们来说,彻底解决内部隐患的最重要的一环。 就在那些日子里,在不停的给伦格发出密报的同时,赫克托尔和马克西米安不停的向玛蒂娜陈述要求着。 而因为担心被有所察觉,而不得不谨慎的举动也让他们变得急躁起来,他们只能通过给伦格的呈报中隐约提到他们的担忧,同时他们殷切的盼望着伦格能尽快从北方赶回,好做出最后的决断。 就是在这样一个几乎已经让他们失望的时候,玛蒂娜令他们出乎意外的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也许是出于对白化病人他们所描绘的隐患的担忧,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在未来安稳的坐上罗马帝国皇帝的宝座,也许只是因为家族血液中流淌着的那种对权力的渴望,玛蒂娜接受了马克西米安对她的建议。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的,看似平静的君士坦丁堡里隐约激荡着股股暗流。 以维持进入君士坦丁堡祈祷的民众秩序的名义,法尔哥尼的卫戍军团开始大队调动,甚至为了谨慎即使是在贝伊奥鲁区远郊驻守的“罗马城市荣誉军团”也被调动起来。 而在更远的地方,在皇帝的海船进入的博尔普鲁斯海峡的两岸,隶属于罗马的军团也在为了保护皇后的公开弥撒而需要警惕的名义下,被恩特.克劳威尔以军团总主教的身份调集了起来。 这一切原本是十分正常的调动并没有引起瑞恩希安的注意,事实上这位精明的前商人绝对没有想到,那些祈祷者教团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有异常的举动。 因为正如赫克托尔他们所知道的那样,他深深的知道,他们当中任何人都不能更不敢随便向他动手。 而能够做出这种决定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固然和他的关系迄今为止颇为融洽而且并不在君士坦丁堡,而另一个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敢于做出这样的抉择。 在瑞恩希安的眼里,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是一个懦弱的,胆怯的,又颇为娇惯的贵族小女孩。 在她的一生中,大概只是为了不停的稳固她在伦格身边的地位才会时不时的动一动她的小脑瓜,而其他的时候,她只会窝在丈夫的怀里享受伦格的保护和贪恋那少年男女才会过于贪恋的情爱欢愉。 但是,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就在神圣的公开弥撒上,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罪行和亵渎的阴谋却突然爆发了。 简单的嫁祸和栽赃,就是这样一个其实稍微思考就能发现颇多漏洞的小小阴谋,却让毫无准备的瑞恩希安落入了无法摆脱的陷阱之中。 在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再理智的看待这一切,甚至没有人敢说出哪怕一句质疑的话,民众的呼喊和意志在这个时候代替了理智的质疑甚至公正的审判,而让这个意志成为可怕利刃的,是帝国的皇后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 简单得近乎儿戏的阴谋却让玛蒂娜在这个神圣的时刻,毫不费力的把与自己丈夫并肩坐在宝座上的一位皇帝拉了下来! 这一切都让玛蒂娜,让马克西米安,让赫克托尔,让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祈祷者们为之兴奋。 他们似乎看到了唯一坐在宝座上的年轻皇帝终于真正成为了掌握了罗马帝国权力的至尊,而他们则成为了缔造这一奇迹的最大功臣。 但是,就好像上帝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样,就在他们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宣泄的短短瞬间之后,就在他们的面前,获得了巨大成功的玛蒂娜却自己端起了可能会令她丧命的酒杯,喝下了谁也没有想到的可怕苦水。 他们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煞费苦心的准备对付瑞恩希安的时候,也的确有人在阴谋策划着对付他们,甚至还令人可怕的向玛蒂娜下了手。 赫克托尔苍白的嘴里不住的低声念叨着,他当然知道即便那些敌人显然是早有准备,即便是没有瑞恩希安这个出人意料的事件,这些人显然也会实行他们的可怕计划,只是当一想到就在之前还因为成功而几乎大声欢呼的喜悦,却在瞬间之后就变成了巨大的灾难时,他的心中就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畏惧。 “上帝是在惩罚我们吗?”马克西米安的话让觐见室里的人不禁感到不安,他们一边不住的在胸前画着十字,一边焦急的看着那两扇始终紧闭的房门。 在利奥厅硕大的空旷的主厅隔壁,已经点起地塘火堆的房间里,一张硕大的木床摆放在房间的正中。 这里是伦格平时休息的地方,自从成为了罗马皇帝之后,因为繁忙的工作而不得不在利奥厅隔壁房间开辟一间卧室的伦格总是在这里随便休息之后,就立刻继续工作,而现在这里成为了玛蒂娜的病房。 在回到圣宫之后原本应该立刻返回后宫的伦格却因为后宫与海峡临近过于寒冷,而不得不决定把玛蒂娜临时搬到自己温暖的议事厅里,而这时,在焦虑的议事厅中不住走动的伦格,则看着那些在房间中进进出出的医生,眼中闪动着焦虑不安的神色。 “陛下,请您不要着急,皇后陛下应该没事的。”一个宦官小心的安慰着伦格,这个在伦格进入圣宫之后才被选拔出来的宦官有着黝黑的皮肤和看上去颇为壮实的身材,这曾经让伦格不由想起许久之前在一条贩奴船上,他所看到过的那些药被卖到埃及苏丹的王宫中的那些奴隶。 “陛下,”看着伦格的焦虑的神色,宦官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低声禀报着“马克西米安和赫克托尔大人他们正在觐见室里等着您的召见,您是不是……” “让他们走!我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尽管尽力克制,但是伦格却觉得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的双拳紧紧按在桌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通向里间的房门。 一群手忙脚乱的医生不住的在他眼前晃动,这让伦格觉得异常厌烦,就在他向着宦官微微抬手要说什么时,一阵让他为之心惊肉跳的嘶号声突然从房间里传来! 痛苦的喊叫让伦格的心霎时抽紧,他不顾一切的向房间里奔去,当有一个医生因为缓慢而挡在他的面前时,他立刻毫不客气的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然后从他的身子上面迈了过去。 房间里这时已经一片混乱,一群侍女围拢在硕大的床边换乱的忙碌着,而这时一个个变得脸色苍白的医生则大喊大叫着。 “上帝,去多找些布来,还有热水!”“不要用热石头,要温的!”“祈祷吧,向上帝祈祷吧!”…… 人们的喊叫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片令人焦躁的喧嚣,而在这混乱的喧嚣中,玛蒂娜痛苦的喊叫声不时的从床那边响起来! “都让开!”伦格一把推开身前的一个女侍冲到床前,当他看到躺在床上不住的痛苦挣扎的玛蒂娜时,他一把抱住了已经全身汗水的妻子。 “伦格你在哪儿!快来呀!”玛蒂娜的两眼睁得大大的,因为异常痛苦而眼前发花的她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我的宝贝我在这儿,就在你身边,不要怕!”伦格拼命抱住玛蒂娜不住扭动的身体,他低下头用力亲吻着妻子汗水淋漓的额头,同时紧紧握住她颤抖的小手。 “我就在这,一会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伦格在玛蒂娜耳边急促的叮嘱着,然后他回头死死看着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一个御医“告诉我实话,告诉我!” “陛下,我们不知道皇后陛下喝的是什么,不过那实在太可怕了……” “告诉我实话!”伦格站起来一把抓住御医的领子,几乎把他提起来“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陛下,可能,可能孩子保不住了……”御医畏惧的看着这位皇帝,他能感觉出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皇帝眼中闪动的凶恶的光芒,那绝对不是属于被称为圣子的人应该有的,那甚至让他畏惧的想到了恶魔。 “那玛蒂娜呢?她怎么样?!”伦格急促的呼吸着,他回头看着正被女侍们按在床上的妻子,尽量小声的问着“不要告诉我她也没救了,不要告诉我……” “陛下,我们会尽力的,不过这样的伤害太可怕了,皇后陛下以后可能,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了。”御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同时他畏惧的看着皇帝。 有那么一刻,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丝呆滞,他再次回头望向即便是在痛苦的时候,也在不停寻找着他的妻子,在终于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后,他伸出手用力伴着御医的肩头,然后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边低声说: “把她救回来,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是我要你们让她好好的,否则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送到色雷斯的采石场去,而且我绝对不会赦免你们,你们将会在那里工作一直到死。” 伦格的话让御医苍白的脸色几乎快要赶上赫克托尔,他立刻向其他人挥手下令,同时他小心的向伦格请求,为了不妨碍到他们,请皇帝暂时离开, 在人们畏惧的眼神中,伦格缓缓的走出了房间,在他的身后,是玛蒂娜一声声的痛苦哀号,这哀号就如同一支支利箭戳在他的身上。 他走到大厅里坐到椅子上痛苦的抱着头,可是那一阵阵的惨叫声却依然刺激着他的耳朵。 伦格慢慢的抬起头来,他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酒杯。 那是从大教堂里带回来的,伦格没有让任何人碰触,而是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他慢慢拿起那个酒杯,放在鼻边闻着,里面浓厚的一阵古怪香味让他皱起了双眉。 “让他们都进来,”伦格感到有些无力,一路上从北方行省赶回来的跋涉和随后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紧张的心情,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惫,但是他还是向身边的宦官下令“告诉他们要安静些。” 在宦官的带领下,等候在觐见室里的人们立刻小心的走进了主厅,当他们看着那些紧张慌乱的御医和女侍,再听着里面一阵阵的嘶喊时,他们不由在胸前划着十字,同时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始终盯着那个酒杯的皇帝。 看着眼前这些人,伦格的眼睛在他们的脸上扫过,在赫克托尔的脸上停留了一下之后,他伸手指着那个酒杯:“我现在不想知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我要你们为我找出来这个的来历,我要知道究竟是谁要陷害我的妻子和我未出生的孩子!” 伦格最后的声音已经变得声嘶力竭,他的双眼盯着眼前这些人,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声音低沉的问:“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谁干的吗?” 有那么一阵,马克西米安似乎要张嘴说话,但是当他看到伦格望过来的眼神中那种凛冽的神色时,他还是不由畏缩的闭上了嘴巴。 “陛下,请原谅,不过我想我们都知道应该把这个罪责归咎与谁,”赫克托尔声音冷淡的说,当他看到皇帝射过来的可怕眼神时,他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如果说之前我们的证据并不充分,可是现在我们……” “用我妻子和孩子受到的伤害来作为证据,是吗?!” 伦格一步冲到赫克托尔面前伸出双手,可是他最终在抓起白化病人的衣领之前停了下来,在死死的盯着那双透明眼睛许久之后,他慢慢后退坐回到椅子里。 “你们听着,我要真正的凶手,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要看到有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遵命陛下!” 掌握着罗马帝国,甚至是整个东方命运的人们敬畏的向着他们的皇帝鞠躬行礼。 “好了你们都去吧,你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伦格微微挥手,他听着房间里似乎越来越急的喊叫声担忧的站起来,但是就在他要迈步向里面走去时,一个尽量压低可还是颇为洪亮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对不起陛下,不过还有些事情需要打扰您。” 看着恩特.克劳威尔脸上暗示的表情,伦格示意其他人离开之后,带着他向大厅另一边的角落走去。 “陛下,我想我已经知道究竟是谁要陷害皇后陛下,”恩特.克劳威尔压低声音说着,当他看到皇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时,他沉声说“那些圣水里的东西,我曾经在很久前见到过,我知道有些人可以娴熟的使用各种毒药,而最可怕的是皇后陛下喝下去的并不是毒药,所以几乎没有办法被发觉出来。” “是一种动物身上的香料对吗?”伦格盯着克劳威尔的眼睛“你也知道这个?” 虽然对皇帝居然对这些也颇为熟悉感到差异,但是克劳威尔却聪明的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而是接着说下去:“是的陛下,曾经有人在宫廷里把这种香料当成珍宝献给墨洛温王室,甚至把它们作为一种调味品献给王室怀孕了的贵妇人们。之后,王室的子嗣就变得越来越稀少,直到终于因为王室后继无人而被一个叫查理曼的人夺取了王位。” 说到这里,克劳威尔微微回头看了看通向里间的房门,用很低的声音继续说:“而对那些人来说,玛蒂娜皇后陛下的血脉更是重要,他们绝对不会容忍她的子嗣留在这个世界上。” 听到这个,伦格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他死死的盯着克劳威尔,然后他伸手在克劳威尔硕壮的手臂上用力一按:“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怎么做。” “是的陛下,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不论是做为一个罗马皇帝的臣下,还是做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克劳威尔声音低沉的低声说着。 看着转身离去的克劳威尔,伦格用力攥起拳头,之前在耶路撒冷时对那些神秘的玫瑰十字尽管有所警惕,但事实上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似乎那些人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周围,而当他想起伊莎贝拉之前隐约对他透露的那些消息时,一种难言的愤怒让他的心中升腾起来的一阵激烈的怒火。 伦格觉得自己从来没象现在这样痛恨过什么人,甚至即便是盖伊对他的屡屡挑衅,他也没有如此愤怒和痛恨。 因为虽然盖伊总是用令人不齿的手段对付他,但是迄今为止,那位倒霉的前任耶路撒冷国王却还没有真正让他的家人遭遇到过伤害。 而现在,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居然就那么夭折,而玛蒂娜将会再也无法生育时,仇恨的火焰立刻充斥了他的心头。 又是一声尖利的喊叫从房间里传出来,伦格立刻闻声冲了进去。 在房间里,他看到了一个女侍神色凄惨的抱着用一块小小的亚麻布包裹着的“小东西”,里面的汁液渗透出来,染湿了外面的亚麻布。 看着女侍望向自己的惊慌神态,伦格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打来一角。 一个不但成型,甚至面目清晰的胎儿出现在眼前,在那一刻伦格的眼睛湿润了,他盖上布角向天仰起头,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渗过之后,他低声吩咐着:“把孩子放在后面的小教堂里,我要亲自为他主持下葬。” “遵命陛下。”女侍惶恐的退了下去。 伦格缓缓地走向床边,看着因为疲惫已经昏睡过去的妻子,望着她那张同样还是是个孩子的稚嫩面孔,他微微俯下身去,轻轻亲吻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好好休息我的小妻子,你太累了。”伦格轻声说着,他站起来向外走去,但是就在他刚刚走到房门口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微弱的呼唤声: “伦格。” 伦格转过身意外的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玛蒂娜,他立刻走过去坐在床边紧紧抱住她看起来无比虚弱的身子。 “我们的孩子呢?”玛蒂娜疲惫的问,当她看到伦格脸上的神色时,她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她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华盖“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是吗,告诉我?” “哦,玛蒂娜不要伤心,不要伤心,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伦格抱住妻子安慰着,他感觉到玛蒂娜的身子在不住颤动,然后他听到妻子说出了一句让他充满意外的话。 “不会了,我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 “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没有呢?”伦格轻轻摇晃着妻子的肩膀,但是他看到的却是玛蒂娜近乎死寂的眼神。 “我想我都听到了,伦格,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了……”过了好一阵,玛蒂娜的眼神才开始活动起来,接着伴随着“哇”的一声绝望的哭号,她一下扎进了伦格的怀里“我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痛苦的哭喊声在房间里回荡,看着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年轻人,女侍宦官们不禁黯然的低下了头,他们畏惧的悄悄退出房间,只留下这对刚刚经历了失去孩子的年轻人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 在痛哭中,玛蒂娜向伦格叙说着自己之前他所不知道的孤独童年,叙说着在被关在的黎波里时的畏惧和期盼,叙说着在怀孕时对丈夫的悠长思念和面临抉择时的恐慌不安。 “我不能为你生一个继承人了,我一直盼望看到我们的孩子坐在宝座上的样子,可是我做不到了!”玛蒂娜嘶喊着,她抬起头痛苦的望着伦格“告诉我你不会抛弃我,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告诉我!” “不会的,你是我的妻子,永远是我的妻子。”伦格安慰着情绪激动的玛蒂娜。 “可是我不是个好妻子了,我当不了好妻子了!”玛蒂娜眼中的泪水再次流下来,她把头仰躺在枕头上,任由泪水不住的流淌着。 “可是你却能当一个好皇后,”伦格抱着玛蒂娜不住安慰“你做出的事情让你无愧于罗马皇后的称号,该做的你都做到了。” “是吗,我做的对吗?”玛蒂娜的眼神微微移动落在伦格脸上“瑞恩希安……” “不要去想这些了,”伦格低头吻着已经略显疲惫的玛蒂娜的额头“好好睡吧,我的小皇后,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呢。” 伦格的话如同催眠般让玛蒂娜早已疲倦的眼睛慢慢闭上,然后终于陷入了沉睡之中。 望着睡熟的妻子,伦格稍一沉吟大步走出房间,他直接穿过觐见室来到走廊里,他声调低沉的下达了命令:“我要立刻见到瑞恩希安。”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帝们 在圣宫东南角,有着濒临金角湾的一片颇为宏大的宫殿。在那里由从色雷斯采石场上运来的著名的大理石建造起来的宫殿群,沿着一片斜坡一直向海峡延伸过去,甚至是在陡峭的悬崖上,这片宫殿也留下了颇为美轮美奂的痕迹,一道很长的在悬崖上敲凿出来的走廊,让人站在里面,似乎有如同站在空中的错觉。 瑞恩希安就被关押在这条悬崖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 这是一座依照着山势修建的,一半由大理石建造,一半埋入峭壁的石头宫殿,在这里,透过在石壁上凿空的窗户,可以看到金角湾中游弋的海船,同时也能看到海湾对面隐约可以见到的贝伊奥鲁的新城区。 瑞恩希安平静的坐在一把石头椅子里,对这里的一切他并不陌生。多年前,在刚刚夺取皇位之后不久,他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刚刚登上宝座的艾萨克。 瑞恩希安还记得那时候的艾萨克显得充满兴奋,而又一派紧张,他总是胆战心惊的在宫殿里到处游荡,同时他的身边总是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侍从。 甚至即使是在召见大臣的时候,艾萨克也从来不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他让自己显得神秘兮兮的。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受惊的渡鸟。 不过那时候的艾萨克也并没有做出错,虽然他用武力推翻了当时的康尼努斯王朝,但是那些罗马贵族们当中依然还有人对他颇为敌意,这也是让艾萨克成为了东罗马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在篡位之后连续杀戮好几位大臣的皇帝。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杀戮,瑞恩希安才得到了能够成为特拉比松将军职位的机会。 在那个时候,艾萨克因为忌讳叛乱而做出的杀害帝国将军的行为,的确很大程度上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而随后他迅速排除的一批亲信接管那些空余出来的职位的举动,也让他很快抓住了颇为重要的权力。 而对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瑞恩希安相信艾萨克的确曾经起过杀机,但是不论是出于家族内部的顾及,还是因为需要有人能帮助他稳定还并不牢固的政权,艾萨克最终做出了把瑞恩希安放到偏远的特拉比松的决定。 这曾经一度让瑞恩希安几乎彻底绝望,在那个环境恶劣的地方,他一边对付着来自边境另一边敌人的不断骚扰,一边小心谨慎的防范着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明枪暗箭。 而同时,并不甘寂寞的他也在一边迅速的积攒属于自己的力量,一边依靠着自己家族中所拥有的脉络关系到处积敛财富。 甚至连瑞恩希安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是为了振兴罗马,那么他从来没有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艾萨克的身上,但是如果说是为了实现更大的野心,他却又一时之间没有做出任何违抗艾萨克意愿的事情。 他就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般安静而无害的履行着属于一个罗马将军的职责,而他却又从来没有停止过仔细观察,伺机而动。 瑞恩希安有些好笑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在第一次在的黎波里见到伦格的时候所感到的诧异,那时候的伦格和很多人一样看起来充满虔诚和狂热,但是让他感到不同的是。这个年轻人又有着其他狂热的信徒们所没有的智慧和对教义的思考。 这一切都让瑞恩希安感到好奇,而随后伴着在耶路撒冷发生的一切,他对那个年轻人越来越感到好奇和充满兴趣。 对于这位当时的特拉比松将军来说,能够看到法兰克人与萨拉森人之间的殊死战斗正是他一起期盼的,为了这个他不听的出现在耶路撒冷,大马士革,安条克和的黎波里这些只要能挑动起哪怕一点点战火的地方。 虽然艾萨克的无情和冷酷令他讨厌,但是做为一个罗马人,瑞恩希安比艾萨克手下的任何人都清楚萨拉森人的可怕。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的让所有人卷入一场迟早都会发生的战争之中,而在那场战争中,伦格的变化让他越来越给予重视。 瑞恩希安忘记不了当伦格以一种看似不可能的方法,令伊莎贝拉戴上了耶路撒冷圣墓守护者的桂冠时,他内心中的震撼和意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瑞恩希安向这个年轻人递出了充满善意的橄榄枝。 不论当时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个年轻人,瑞恩希安始终认为自己对这位“上帝的宠儿”是颇为赏识的。 尽管为了大局他甚至不惜在伦格出使大马士革的时候派人用强弩对他予以暗杀,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年轻人保持的好感。 而随后,在凯撒利尔,在奇利里亚,在曼奇克特……在那一串串战斗过的地方,瑞恩希安一次次的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令他意外的东西,甚至是奇迹。 这让能够亲眼看到伦格成长的他在诧异的同时也在感叹。上帝是不是真的在眷顾着这个看似十分普通,但是却又屡屡能够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然后,一切忽然变化,之前的盟友,甚至是被他帮助的人,在君士坦丁堡这座承载着过多荣誉和阴谋,理想与噩梦的地方登上了罗马皇帝的宝座,而他则成为了与这位年轻人一起拥有这个庞大帝国的共治皇帝。 但是不论是理想还是噩梦,当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继续下去的时候,一切却突然变得支离破碎,如同忽然梦醒一般,一切都变成得物是人非! 瑞恩希安把头靠在石头椅子冰冷的靠背上,他闭着眼睛认真回忆着自己与伦格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这让他的脸上时而露出微笑,时而无声感叹。 一阵脚步声从房间外的走廊里响起,因为是在石壁间敲凿出来的道路,瑞恩希安能很清楚的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想到多年前刚刚登基的艾萨克正是因为惧怕有人谋害,才会选择在这个很容易发现外来者的地方召见大臣,但是他却最终还是没有摆脱被人推翻的下场,瑞恩希安就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厚实的房门微微打开,一阵冷风随着吹了进来,瑞恩希安皱起双眉抬头看了看,当他看到进来的并不是他所想象的行刑手之后,他再次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陛下,皇帝陛下要见您。”阿历克斯向瑞恩希安恭敬的行礼,当看到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时,阿历克斯身后的两名近卫兵不由向前迈出一步。 “不要动,”阿历克斯沉声制止了身后的士兵。他先是再次行礼然后向瑞恩希安恭敬的说“请您和我来陛下,我想也许您并不希望我的近卫兵对您有任何不恭敬的行为。” “小阿历克斯,”瑞恩希安睁开了眼睛,他有趣的看着眼前年轻的近卫军统帅“你真是你主人的另一面,就如同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兵最终却成为了罗马皇帝一样,谁能想到一个乡下村子里的小农夫最终成为了罗马宫廷的总督。” 瑞恩希安透着讥讽的话让阿历克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愤怒,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一步,但是却被瑞恩希安抬起的一根手指忽然挡住。 瑞恩希安好笑的看着阿历克斯,过了一会之后慢慢站起来,用一种不用质疑的高傲神态穿过盯着他的几名近卫军士兵,领头向着房间外面走去。 达夫纳宫在整个圣宫鳞次栉比的众多宫殿中并不是最为突出的一个,但是这座宫殿却又是这座占地近千罗马顷的巨大宫殿中最为舒适的一个。 从两侧整排的由乳白色大理石雕刻出的罗马柱卷起的云头上,矗立在上面的雕像从不同方向凝视着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在这座从两个不同方向宫殿通向里殿的道路中间,两个硕大的大理石喷泉雕刻群阻隔住了人们看向里面的视线。 在很多年来,达夫纳宫都是罗马皇帝们的内宫,在这里皇帝们可以享受到普通人一生也无法想象得到的奢华生活,也是在这里,他们有时候就会突然萌生出某个决定着帝国命运的重大决策。 从很多年前的赫拉克留皇朝开始,达夫纳宫就成为了皇帝的禁宫,能够进入那两扇镶嵌着金星的华丽大门的,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侍奉他们的宦官,这让达夫纳宫里的一切就显得更加神秘。 不过自从成为罗马皇帝之后,伦格却没有走入过这座宫殿一步。甚至有一度如果不是做为清点之前艾萨克时代遗留下来的财产,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在圣宫中还有这样一处能让所有男人为之嫉妒的好地方。 不过让伦格没有想到的是,他却是以那样一种心情走进了达夫纳宫。 就在达夫纳宫通向马尔马拉海的一侧,有一片很大的土地,在这片由两座不太高的小山丘组成的坡地上,矗立着一座拥有着典型的东方风格的小教堂。 在四面方正的辅室包围中,一个完全用条石搭建起来的圆形穹顶主厅看上去就如同索菲亚大教堂的翻版,而实际上这座属于皇帝的私人小教堂,也恰恰就是出自建造了索菲亚大教堂的同一位大师之手。 多年来,历代皇帝都在这里忏悔祈祷,同时也在这里追思他们逝去的亲人。而在这座小教堂后面,就有着一座规模不小的皇家墓园。 葬在这里的,是罗马帝国历代皇室中夭折的孩子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的皇室子女在这里被埋入深深的土地,如同他们不幸的命运一样,在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间却还没来得及接受洗礼时他们就就此夭折,而因为没有受洗不能葬如教堂墓地的教规,让他们只能平静的躺在这片僻静的土地上。 在他们的坟墓前,没有十字架,甚至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他们的父母刻下的简短却又充满无尽感情的哀思。 一个外表华丽的盒子摆放在地上,当女侍要把怀中抱着的那个亚麻小布包放进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伦格制止了他。 他从女侍的怀里接过那个已经用麻线缝制起来的布包,那种小心的样子就如同生怕惊醒里面正在沉睡的小生命。 “陛下请原谅,不过,”一个牧师有些畏惧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虔诚却又让他无法躲避自己的责任“按照教规,没有经过洗礼而死去的人是有罪的,即使是胎儿也一样,所以请您不要这样,这回把没有受到救赎的罪孽传到您的身上,另外……” “牧师,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说的是我的儿子。”伦格平静的看了看牧师,他并没有生气,当他看到牧师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时,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您知道,按照教规……”牧师脸上的汗水这时已经几乎快要变成小河,他伸出袖子慌乱的摸着额头,同时不时的抬头畏惧的看着伦格似乎过于平静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伦格微微点了点头,他看着牧师用一种让人旁人不禁为之畏惧的声调轻轻的问“是不是还要按照教规砍下未受洗者的头颅,这样才能让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在地狱里得以免赎?” “请原谅陛下,不过这的确是神圣的教规。”牧师神色慌张的点着头。他不知道皇帝在听到这些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这就让他感到更加畏惧不安。 看着惊慌不安的牧师,伦格脸上依然显得十分平静,他把怀里包裹着自己孩子遗骸的布包贴在脸上,在闭上眼睛沉吟少许之后,蹲下身把布包放进了那个华丽的盒子当中。 随着浇灌上一层层早已准备好的密蜡,在四周人们的注视下伦格抱着木盒走向了墓园尽头的一堵短墙。 在短墙的后面,马尔马拉海的波涛正在拍打着嶙峋的峭壁,一阵阵的波浪声从峭壁下传来,随着那波浪,大片大片的雪白浪花在峭壁岸边形成一条洁白醒目的狭长腰带,簇拥在达夫纳宫的峭壁后墙下。 “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了,”伦格低下头轻吻着被密封好的盒子,同时他用一种不但对别人来说无比陌生,甚至连他自己说出来时都显得枯涩生硬的语言低声说:“随着海浪去吧我的孩子,也许你会飘回到你父亲的故乡,替你的父亲回到故乡去吧。” 说着,伦格向着短墙外伸出手臂,随着他的双手松开,木盒向着下面直坠而去,在一阵波涛的翻滚中,木盒迅速消失在起伏跌宕的海面上。 所有人都一直沉默的看着伦格的这些举动,没有人敢开口阻止,甚至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海浪不住拍打峭壁的声响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还有就是远处不时响起的一阵阵代表着皇室治丧的低沉而不祥的悠长号角。 伦格的两眼凝视着下面的海峡,随着那个盒子消失不见,他的内心里似乎有小小的一角也随着消失。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伴着那个承载着一个还没有见到世界就黯然逝去的小生命而死去了,这让他不禁有一种似乎在那一刻失去了什么的失落。 一声很轻的声响从后面响起,伦格听着身后的侍从们略微混乱的走动声不禁微微皱起双眉,他对这个时候有人打扰他感到厌恶,但是他还是随着身后宦官低声的禀报转过身,沉默的看过去。 “陛下,宫廷总督大人要求觐见。”宦官小心的报告着,同时他向着短墙外的海峡偷偷看着,随后立刻低下头小心的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瑞恩希安?”伦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再次回头看了看短墙外那浩瀚的马尔马拉海,然后抬手把脑后的帽兜戴在头上,让自己的脸完全隐没在帽兜的阴影之中“带我去见他。” 当伦格来到达夫纳宫最里面的马里克厅外,他看到了焦虑的站在外面长长走廊里的一群神色惊慌的宫女。 这是一群看上去颇为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不论是肌肤雪白金发碧眼的北欧美人,还是充满异族情调如象牙雕刻出来般精致的萨拉森少女,在这条走廊上站立成一排都不由得让人为之瞩目。 但是这个时候她们的脸上却显得一片惊慌,她们看到一个全身披在黑色外袍里的年轻人走来不禁立时变得更加恐慌,同时她们不住的偷眼看着走廊尽头通向马里克厅的大门,就在那里,一队身穿闪亮盔甲的近卫军士兵正排成一个数排横列的小方阵,整齐的挡在敞开的一扇华丽的房门前。 伦格向着走廊尽头走去,在他的面前近卫军迅速向两边让开,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里,近卫军士兵们立刻再次合拢队形,紧密的挡住那扇房门。 “我的上帝,那是皇帝!” 在一阵惊颤错愕的沉默之后,走廊另一边终于响起了一个宫女恍然大悟般的惊呼,随即惊呼声立刻在走廊里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包裹着金箔银锡边角的大理石卷檐,绣有各色花卉图案的精美锦缎地毯,精致的雕花象牙书桌和装饰有大块玳瑁石和彩色玛瑙的银制家具。 马里克厅里豪华的摆设和气派是冰冷空旷的利奥厅所绝对无法比拟的,这座在罗马帝国历史上著名的以享乐著称的奈塞菲雷斯一世在位期间修建起来的豪华宫殿,是整个做为皇帝内宫的达夫纳宫殿群中最为奢华的一部分。 尽管就是在这位皇帝在位期间,查理曼在遏取了“神圣罗马帝国”的桂冠之后,接着侵蚀了大片原本属于东罗马的领土,但是这显然并不妨碍这位皇帝在远离西欧的君士坦丁堡的圣宫中,为自己建造起一座座奢华无度的宫殿和收集众多的佳丽美人。 当伦格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了正舒适的坐在镶嵌着大块近乎透明的玉石板的银质书桌前的瑞恩希安。 看到伦格走进房间,瑞恩希安并没有露出过于在意的神色,他只是随意的抬头看了看然后就低下头去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餐,而在桌子的对面,阿历克斯正站在暗金色的地毯上,双手拄着长剑,一言不发的盯着瑞恩希安的一举一动。 年轻的近卫军统帅不会忘记,在艾萨克的宴席上,瑞恩希安曾经展示出的那出人意料的犀利剑法。 伦格没有打扰瑞恩希安,他很随意的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随手从旁边的拿起了一本书翻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瑞恩希安停了下来,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同样放下手里书本的伦格,然后很自然的和伦格进餐后做的一样的,把手中的刀叉并排放在了面前的桌子前。 不过,就在他的刀叉并排放好的一瞬间,瑞恩希安的双眉不由微微皱了一下,他略显懊恼的再次抬头看上伦格,随后在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后,把后背慢慢靠在了椅子靠背上。 “真是让人不可想象,我们现在居然要这样见面了,”瑞恩希安轻松的望着伦格,随后他想起什么的低声问“那么说,玛蒂娜的孩子真的……” “是的,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伦格的回答很平静,没有人能看出之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曾经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低声痛哭“而且玛蒂娜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了。” “我的上帝,居然会是这样,”瑞恩希安轻声叹息,随后在抬起眼神仔细看着伦格“那么我想一定要有人为这场灾难负责的,所以告诉我,谁要承担这样巨大的罪责?” 瑞恩希安的话让伦格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郁,他手里珍贵的书籍因为被他过于用力攥紧而扭曲变形,同时他的嘴角也开始微微扇动。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瑞恩希安似乎颇为无奈的苦笑起来“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呢?或者说还有什么比让我承担这个责任更好的结果呢?”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似乎十分轻松的晃动着肩膀,就在阿历克斯不由向前迈动脚步时,伦格向着他微微示意停住。 “你错的我的朋友,我并没有让你承担这个罪责的意思,”伦格微微摇头,看着听到这句话之后停下来望着他的瑞恩希安,伦格伸手示意他坐下来“我只是在想你现在怎么看待发生的一切。”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的脸上霎时出现一丝怒火,他向前猛踏一步,用一种几乎要爆发的沉闷口气低声咆哮着:“你是在问我怎么看待这一切吗?是要让我说出自己的感受吗?!那好我告诉你,我感到耻辱和羞愧,因为我居然并不是因为你落到这种地步,而是因为一个我从来没有认真看上过一眼的一个小女孩!而我居然愚蠢到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这就是我的耻辱和羞愧!” 瑞恩希安说着,他开始在地毯上来回走动,同时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上一眼伦格: “我并不为自己败在一个小女孩手中感到不值,这只能说明我自己的愚蠢,而事实上……”说道这里他忽然停下来,用一种好笑的神色望着伦格“我为你感到悲哀,告诉我伦格,发生了这种事情你准备怎么收场?” 瑞恩希安的话,让站在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不由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先是奇怪的微微望向伦格,接着他忽然张开嘴巴,嘴里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呻吟:“啊噢……” 正如瑞恩希安所说,当玛蒂娜在赫克托尔和马克西米安的耸动下终于做出铲除伦格“最大的隐患”时,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隐患已经随着他们的决定而出现。 随着瑞恩希安的倒下,罗马的皇权终于完全落入了伦格手中,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似乎对祈祷者教团来说巨大无比的胜利的背后,却又有着一个他们令人不容忽视的问题。 几乎完全被追随者伦格一起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法兰克人占据了重大权位的罗马帝国,显然会引起罗马人的不满和愤懑,虽然他们的皇帝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罗马人,但是却又因为他的出身,罗马贵族们对这位皇帝依然有着难以磨灭的隔阂。 如果再一段时间,甚至再缓上一缓,也许一切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但是随着玛蒂娜他们的提前下手,瑞恩希安在突然遭遇到了这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失败之后,却开始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姿态嘲讽的看着已经出于风口浪尖上的伦格。 从现在开始以重用来平息罗马人的不满吗?或者是追随他的法兰克人逐渐放弃到手的权力以换取罗马人的认同? 瑞恩希安相信伦格绝对不会这么做,这就让他不禁觉得更加有意思,甚至就是在那间峭壁上的石室里时,他就已经在不停的寻思着这个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的难题,而当时在他看到进入房间的并不是要取他性命的行刑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还没有彻底输掉这场也许只是刚刚开始的“战争”。 甚至就是在旁边的阿历克斯,虽然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想的那么深远,但是随着瑞恩希安的话,也已经隐约想到了那些对他来说已经颇为恼火的问题。 至少对于阿历克斯来说,该如何处置这位罗马的“前共治皇帝”就已经让他开始感到颇为棘手,头痛不已了。 伦格一直平静的看着瑞恩希安,很巧合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也在回忆着之前与这个人的那些际遇和交往,也在回忆着很多让他有所怀疑甚至之后早已确定了的迷雾和疑团。 他知道这个人在耶路撒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萨拉森人对罗马的侵袭和窥伺,而很多时候这个人甚至为了能改变萨拉森人的意愿,而不惜和他们一起针对耶路撒冷。 但是伦格却并没有真正对瑞恩希安有太多的反感,就如同虽然在耶路撒冷获得了巨大声望,但是却始终并不被认可为是一个法兰克人一样,伦格对那座充满神秘的圣城的遐思,也并不让他就对法兰克人抱着过多的认同。 相反,也许是这个身体的原因,对于罗马的莫名的思念总是困扰着他,也正是因为这个,当瑞恩希安向他做出邀请时,他毫不犹豫的决定远赴君士坦丁堡。 而后的一切,让他们不但一起战斗,甚至一起经历生死,这些回忆都让伦格不由为之感慨,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告诉我伦格,你要怎么收场,难道就这样杀掉我吗?”瑞恩希安依然笑呵呵的问着,他这时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起来,在坐下来喝着之前剩下的葡萄酒时,还不忘向着一直站在伦格身后的阿历克斯轻轻举杯致意。 一直沉默的伦格到了这时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慢慢走到瑞恩希安的面前。 在望着他看了一阵之后,伦格缓慢而有力的说:“我的朋友,我们都知道罗马现在需要的是什么,不过我想我们也都明白玛蒂娜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错误的。” 伦格微微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奢华的镶嵌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淡淡的悲哀,当他助于掩饰好着失常的神态之后,他低下头和瑞恩希安对视着: “这场阴谋让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会让真正的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样对于你,我们都知道这一切只是迟早的事情。 难道你会接受只是做为我的‘副帝’存在的命运?难道你会忍受做为安德鲁斯家族的后裔却要成为贡布雷王朝的附庸?我的朋友,我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为玛蒂娜他们所做的事情感到歉疚,是不是应该为势必会出现的结果而谴责他们?” “哈,这才是贡布雷呀,”瑞恩希安忽然发出一声大笑,他丝毫不为伦格的话感到气愤,而是用一种充满兴趣和兴奋的口气大声说着“还记得你站在的黎波里城墙上的样子吗,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看到的是一个已经被权力束缚住的人,现在的你正是那个时候的骑士侍从贡布雷,那么这一切对你来说就变得简单了,那么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在杀掉我之后你要怎么做?” “我不会杀你的,我的朋友,就如同我不会因为不该谴责的原因而谴责玛蒂娜他们一样,我也不会为了你没有做过的事而杀掉你。”伦格平静的回答“但是我却要囚禁你,至于你所说的我该如何收场……” 说到这里,伦格停顿了下来,他慢慢走到桌子边,伸手拿起镶嵌着纯银握柄的鲸骨笔,开始在一张羊皮纸上迅速写起东西来。但他写完之后,他向阿历克斯示意让他把折叠好的信件让外面等待的近卫兵立刻送走。 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伦格走到了瑞恩希安面前。 “你并没有做那些事,这个我想很多人都知道,只是难道你认为罗马的民众会因为你没有做这些事而放过你?玛蒂娜失去了她和我的孩子,现在这一切已经不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了,罗马人难道会饶恕你吗?但是我的朋友,你不会被杀掉的,因为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说着伦格伸出手去轻轻搭在瑞恩希安的肩头:“所以我会囚禁你,这只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这么做不过是迟早的事,而你所说的我会如何收场,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个人很适合接替你现在的地位,他会让罗马人感到他们并没有被忽视,他 会让贵族们认为一切都和原来没有区别,甚至更好。同样的这个人也会让我们所有人因为他的地位变得更加融洽,而又不会威胁到我对罗马的变革。” “上帝,你不会是要……” 瑞恩希安脸上原本始终轻松得意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睁大眼睛认真的盯着伦格的脸,当他终于确定伦格并不是威胁他时,他的嘴里不由开始发出一声声喃喃自语:“上帝,怎么能这样呢,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只是为了实现他的美梦吗?” “不,我的朋友,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罗马能够重新强大起来,”伦格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瑞恩希安“我知道你为了让罗马恢复之前的荣光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们也知道你的野心最终会让你无法忍受现在的一切。 也许你会等待,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向各自不同的道路,所以虽然我并不赞成玛蒂娜的决定,但是她做为我的皇后,已经为我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为此我为自己的妻子感到自豪。” 说到这里,伦格的眼神越过瑞恩希安的肩膀看向利奥厅的方向,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无法忘记玛蒂娜在听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夭折时眼中迸发出的那种绝望的神色,他似乎又听到了妻子在说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生育时的那种凄苦的哀号,一时间,伦格的眼中闪动起悲哀的神色。 但是瑞恩希安显然已经不再注意伦格在对他说什么,他的脸上闪动着一丝暴躁的神色,嘴里只是发出低声自语: “上帝,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策划好的,不是吗,不要对我说你没有这样的打算。伦格,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了解,这一切是早就有预谋的,对吗?”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为什么还要问我?”伦格不置可否的反问,然后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我曾经期待我们一起让罗马走向辉煌,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你最终选择了他,而不是我,”瑞恩希安双手抓着椅子扶手,这时这位共治皇帝已经失去了之前的谈笑风生,同时因为气愤,失望和多年来积聚下来的愤懑,他的神色已经变得越来越坏“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让一个刚刚从雷克雷监狱里出来的人成为你的‘副帝’,还是你认为罗马元老院已经可以任意由你指挥了?” “那么你认为米蒂戈罗斯是会选择你,还是选择阿莱克修斯?”伦格向对面的瑞恩希安平静的问“实际上我们都知道答案,我们都知道对他来说,是多么由阿莱克修斯代替你的地位。这次的事件对米蒂戈罗斯难道不是同样是件好事吗?那么现在,元老院,人民和军队,都会接受我为他们安排的另外一位属于安德罗斯家族的共治皇帝,他们将各取所需的得到满足,而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止我的?告诉我,我的朋友?” 瑞恩希安脸上最后的一丝希望似乎在这时彻底消失了,他神色黯淡的望着伦格,先是微微张嘴,接着不知所谓的不住摇头。 “对不起,朋友,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是清白的,但是我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情而谴责任何一个做出决定的人,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让本该发生的事情能够提起发生而已,所以我要再说一次,我为玛蒂娜感到自豪,作为一个妻子和皇后,她做到了她应该做到的一切。” 说着,伦格站了起来,在深深的看了瑞恩希安一眼之后,他向着自己自己之前的伙伴略一鞠躬,随即转身向着门外大步走去。 “伦格,你站住!伦格!” 身后响起了瑞恩希安的喊声,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停下来,但是伦格最后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神色激动的瑞恩希安。 “伦格,你要囚禁我?那么告诉我会到什么时候?”瑞恩希安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伦格。 似乎因为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的伦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瑞恩希安的脸,过了许久之后无声的微微摇头。 “你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回答我?你想永远把我关起来,然后让我老死、烂死在雷克雷监狱里对吗?”瑞恩希安嘴角上挂着古怪的笑容,那神态就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会放你出来。”伦格平静的回答,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撒谎。 “那么真是太好了,你甚至是你的儿子也许会有一天想起在雷克雷监狱里还有一个人为他不曾犯下的罪行受罪,是不是这样?”瑞恩希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烈,不过那看起来并没有讥讽,而是有着更多的深意。 “我说过,我们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不过我不会为此去谴责任何人。”伦格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我的朋友,我很感激当初你对我的邀请,虽然进入君士坦丁堡始终是我为之奋斗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的邀请,我会为此走上更多的弯路,甚至可能就在这条道路上遇到不幸。但是现在我们都知道这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这是罗马人的意志,是元老院的意志,是军队的意志,而这些最终是上帝启示给我的意志。” 伦格的话让站在旁边的阿历克斯不由脸上神色一变,他畏惧的低下头,伸手抚摸着怀里的十字架,在低声祈祷过之后,他的双手更加用力的握紧手中的长剑。 听着伦格这绝对不容置疑的宣布,瑞恩希安有一小会似乎变得有些失神,他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伦格,脸上现出了一种似乎是在挣扎的神态,但是看着伦格坚决的表情,他的脸上开始露出一丝失望,然后这种失望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浓烈,接着他的脸上开始露出一丝笑容。 “呵呵,呵呵呵……”瑞恩希安似乎很愉快的笑着,他的嘴里不住的发出“呵呵呵”的笑声,那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讥讽和嘲笑,而且他好像要说什么的抬起手,接着却又忍俊不禁的不住摇晃,到了最后他干脆坐在椅子里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上帝,陛下他疯了。”阿历克斯不安的看着一直笑个不停的瑞恩希安向伦格低声说着,同时他握紧手里的剑柄,随时预防着似乎已经疯狂了的瑞恩希安。 “伦格,哈哈,我不能不承认我真是佩服你的妻子和你的那些手下,”瑞恩希安坐在椅子里不停的低着头笑着,过了好一阵好像才忍耐住似的抬起头看着伦格“他们用那么简单的方法让我落进了圈套,甚至在那种时候很多人明明知道我是无辜的却不敢声明,只是这一点,我就不能不佩服他们。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无辜,但是你囚禁我却并不冤枉,因为……”瑞恩希安向前探出身子“我的确也不是无辜的,就因为这个,我要你放了我。” “你说什么?”伦格不动声色的问。 “很简单,我要你放了我,因为你的父母,在我手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义、诱惑、私心! 瑞恩希安的话,让站在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不由发出低呼。他握紧剑柄向前迈步,但是却被伦格伸手挡住。 伦格依然平静的望着瑞恩希安,看着那张他熟悉的面孔,他微微向旁边侧过头去,在让自己隐藏在心底里的情绪稍微减缓之后,他转过头微微摇着。 “我知道我的父母现在在盖伊的手里,我会去把他们救出来,而且我也知道该去怎么做,而你却说他们在你的手里,那么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伦格低声问。 “伦格,伦格……”瑞恩希安笑盈盈的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一些,他这时已经完全放松,似乎刚刚获得全胜的是他,而不是对方“告诉我朋友,如果没有这次事件你会怎么对待我,会什么时候才开始准备对付我?” 瑞恩希安的问话让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丝沉思,他走到瑞恩希安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认真的看着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的人,然后他把头靠在椅子背上发出低声的轻笑。 “是你不知道还是无法回答我?”瑞恩希安追问着,他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充满兴趣的神色,在他仔细看伦格时。他也一直在揣测着眼前年轻人的心思。 “他会怎么做呢?”瑞恩希安第一次为自己无法揣摩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感到迷茫。 正如同他所说的,不论是伦格身边的亲人,还是那些追随他的手下,几乎没有多少人像瑞恩希安这样熟悉伦格所走过来的每一步。 甚至这种熟悉在某些地方比伦格自己都更加清晰明了,因为就在之前的那两年中的时间里,当瑞恩希安决定在耶路撒冷扶植一个能够成为他搅乱圣地出力的势力时,他的眼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伦格。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在考雷托尔所做的一切,也知道他在圣地保卫战之前在大马士革和耶路撒冷之间的纵横捭阖,甚至知道在最后夺取圣地摄政权力时和各方之间的妥协。 而随后当伦格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他也在不停的利用着这其中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好让自己做出最为妥当的决定。 一切似乎都那么完美,夺取了权力,成为了罗马的皇帝,然后两个人一起驾驭者罗马这辆战车迎接复兴的荣光。 一直到昨天为止也正是这样做的,这在很多人的眼中甚至变成了理所当然,但是就这样突然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即使再显得镇静,但是瑞恩希安也无法掩饰内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辩护的意外。 甚至在他的心目中,这一切即便会发生,也应该是在很久之后,甚至可能是在他都认为也许有一天会被忘记的日子。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是伦格宣布要囚禁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最后的条件。但是现在当他知道自己可能会面临永久的牢狱之灾时,瑞恩希安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同时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他的内心里也终于莫名的放下了一个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重担,也许那是内疚,也许那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属于隐藏在心底里的瑞恩希安的良心。 “伦格。为什么你的父母在来到罗马的路上会被人劫持?而那时候你成为罗马皇帝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耶路撒冷或者东方。可是他们却被突然劫持了,难道你从来没有过怀疑吗?” 瑞恩希安平和的问着,当他看到伦格盯着他看的眼神时,他无声的微微点头:“对,就是我,当我们两个人一起坐上宝座的时候,我就已经这样做了,我甚至在夜晚里祈祷永远不要让你知道这个秘密,我更希望你能从盖伊那里把你的父母救出来,而永远不要发现这其中有我的影子,但是现在我不能不失望了。” 瑞恩希安似乎真的有些失望的神态落在伦格眼中,带起了一阵近乎相同的波澜,他缓慢的抬手做了个手势,然后又放下来,等待着瑞恩希安继续说下去。 “我的朋友,我真的很希望和你一起振兴罗马,我希望看到帝国在我们的手中重新再现当初查士丁尼和巴西尔皇帝时的辉煌,而且我相信这也是上帝让我们最终获得罗马皇冠的使命所在,但是……” “但是,你却永远无法看着一个被你扶植起来的人,和你一起分享这个权力是吗?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一个你认为低贱下等的农兵?” 伦格言辞犀利的询问没有让瑞恩希安感到不安。他好像在寻思伦格的话是否正确似的微微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我的确不愿意看到有人和我坐在一起行使帝国的权力,但是我却并不厌恶和你坐在一起行使这个权力,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当我决定要用你的父母做为人质时,我就已经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出现,而我只是盼着不要来的那么匆忙,我真的希望最终不要变成这个样子,我甚至想过如果可能我会尽量帮助让他们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但是……” 说到这儿,瑞恩希安脸上露出了一种充满自嘲的苦笑。 “但是我没有想到最终一切会变成这样,不过我真的感到很欣慰,因为最终向我下手的是对你的妻子,而不是你本人。” “为什么不是我呢?难道这一切不会是我事先安排的吗?”伦格轻声问着“难道你相信玛蒂娜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还是你认为我不会向你下手?” “伦格,这就是我所说的,我比其他人都更加熟悉你的原因,”瑞恩希安略显得意的笑了笑“我和盖伊之间的协议,是让你必须在他和伊莎贝拉之间保持中立,说起来也许是嫉妒,我无法看着你在成为罗马皇帝之后,最终有一天还要戴上耶路撒冷国王的王冠。” “就是为了这个?”伦格用很低的声音轻问,然后他终于慢慢点头“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放了我伦格,我会让盖伊释放你的父母,”瑞恩希安平静的说“同时我要你依然遵循之前的协议,在伊莎贝拉和盖伊之间保持中立,而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父母一定会安全的回到你的身边。” 伦格安静的听着瑞恩希安的条件。然后他略微沉思之后站了起来:“好吧,让我想想。”说完他向着门口走去,当他走到房门旁边时,他转头看着瑞恩希安,过了好一阵,他缓慢的问:“告诉我朋友,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在将来你会怎么对待我?” 在那一刻,瑞恩希安脸上的神色变得不由一滞,他深深看着伦格,过了许久之后发出“扑哧”一声轻笑。 脸上同样露出微笑的伦格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在低声吩咐守卫的近卫军加强警惕之后,他带着阿历克斯向着马里克厅外走去。 当他经过那一大群“美景”的身边时,他听到了她们当中发出的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紧张喘息,随着人影晃动,他还看到了一些女孩似乎有意无意露出裙外的修长**,而更有些女孩,则假装着掉落身上的东西,而不停的在经过的他的面前弯腰俯身,展示着自己美丽的容貌和傲人身姿。 但是伦格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从这些宫女的身边走了过去,当他来到阻挡在通向宫门的两个硕大的大理石喷水池前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达夫纳宫奢华的建筑。 “阿历克斯。照我的命令去做,”伦格对近卫军统帅说“命令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登记起来,然后按照分类送到圣宫的各个陈列室里去,不过一切要小心,这些东西都是属于罗马的无价之宝。” “陛下?”阿历克斯先是错愕的望着伦格,然后脸上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达夫纳宫里的财富和极尽能事的奢华已经让这位来自耶路撒冷乡下的青年人为之窒息,当伦格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后,不知道为什么,阿历克斯甚至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感。 “至于那些宫女,”伦格看了看立刻露出关切神态的阿历克斯“如果她们愿意,可以和近卫军当中的士兵结婚。或者可以到任何她们想去的地方。”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向伦格低头行礼。 “就是这些了,就只有这些了……”伦格在吩咐完之后,似乎有些恍惚的陷入了沉思,他缓缓的踩着脚下镶嵌着各种璀璨的彩色石头的小路向前缓缓走着,一时间沉默降临在他的身上。 阿历克斯稍微退开几步,小心的跟在伦格身后。虽然不知道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出伦格在这时似乎正在面临着的一个巨大的难题。 “阿历克斯,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是上帝的意志?” 伦格的问话让近卫军统帅不由心头一跳,他错愕的望着伦格,不明白主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可能任何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看出了阿历克斯为难表情的伦格没有再询问下去,他低着头慢慢走着,脚下的路似乎变得崎岖起来,同时他心底里的波澜也变得激荡不宁。 “如果上帝要求我们为他杀敌,那么我们必须毫不留情,如果上帝的意志是仁慈和宽容,那么我们必须收敛自己残暴的本性。如果你不能做到这点,那么你就会被撒旦的一面吸引。赎罪的路就离你更远了。” 一个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再听到过的声音在伦格耳畔隐约出现,然后那个曾经敲击过他灵魂深处每一个角落的声音接着响起:“上帝真意总是被无数人以各种理由扭曲,当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利剑时,总是在呼喊着上帝意志的时候为自己掠取私利,而披在外面镶嵌着神圣十字的外袍则在为他们掩盖可怕的罪恶,所以小侍从,真正的上帝的真意并不是来自圣经,而是来自你的上帝的虔诚,和内心中对上帝的畏惧。” “托尔梅……” 一个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名字从伦格嘴里轻轻念出来,他仰起头看着已经暗淡下来的天空。 “我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伦格轻声询问。 “伦格,骑士的荣耀不在于他曾经创造下了什么样的功绩,而是他是否领悟了做为一个骑士的责任,是当面对选择时,他是听从了对上帝意志的依从,还是顺从了他内心中的私心……” 托尔梅曾经说过的话在伦格的耳边回荡,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身材消瘦却始终坚韧不拔的面对一切危难的骑士。 就是那个总是不停追求着心中梦想的人,一次次孜孜不倦的向他诉说着对上帝真意的理解。同时用他那身患重病的躯体一次次做出令人为之叹息的壮举。 “我让你失望了吗,我的朋友?”伦格心中孤寂的问着,同时也在不停的询问自己的内心“我真的要如同很多以前的人那样,成为在这座城市里得到很多,却又失去更多的人?” 他不住的这样低声询问,内心中的跌宕让他一次次的经受着不住的折磨着。 不远处停顿下来的脚步声引起了伦格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路边等待着他的赫克托尔。 白化病人脸上苍白的神色似乎显得十分疲惫,伦格能想象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外面究竟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同时看着那张脸,他也能感觉到了来自赫克托尔内心中隐隐的激动。 “有什么事?”伦格沉声问着。 “陛下,君士坦丁堡里属于瑞恩希安的军队已经完全被我们监视了起来,他在莫迪克宫里的特拉比松卫队也已经被包围,不过迄今为止他们并没有放抗,我想这完全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赫克托尔略显激动的说“另外陛下,皇后陛下遭遇到的不幸已经让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民众为之愤慨,我想如果您走到城墙上去就会看到罗马人是以什么样的激烈情绪面对这个灾难。陛下,您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再改变这一切了,陛下,瑞恩希安已经完了。” 赫克托尔苍白却难以掩饰的兴奋落在伦格的眼中,有着一种令他不安的情绪,他微微摇摇头,然后才清醒过来似的吐出一口长气。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应该去休息?”阿历克斯焦急的询问着,尽管他也同样感到疲惫,但是他却始终固执的保持着一种近乎骄傲的姿态。 “赫克托尔你告诉我,你是否相信瑞恩希安正在策划针对我的阴谋?”伦格低声问。 “陛下,也许他现在没有这么做,但是这不过是时间而已,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您的敌人,这一点没有人会感到怀疑的,”说着他刻意用重重的声调说“只不过是时间而已,我的陛下。” “只不过是时间而已,”伦格微微苦笑,他当然能听出赫克托尔话里那种的暗示,然后他仰起头望着天空“赫克托尔,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对待瑞恩希安?” “这一切取决于您,我的陛下,”白化病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地面,用很低的声调缓慢的说“请您仔细听一听,即使在这里也能听到圣宫外面民众的呼声,那是属于罗马人的声音,是属于您的人民的声音。” 赫克托尔的话让伦格不禁微微皱起了双眉,他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这头猎犬,在向阿历克斯微微示意回避之后,他走到赫克托尔面前,半抵在他的耳畔低声问:“告诉我赫克托尔,如果有一天你认为玛蒂娜也会有威胁,你是不是也要让她遭遇到如同瑞恩希安一样的下场?” 赫克托尔听着伦格的话,苍白的脸颊立刻轻轻一抽,他无声的低下头,但是却始终没有为自己说出一句辩护的话。 “你可真是一头忠实的猎犬,但是赫克托尔难道你没有畏惧过上帝吗?” “陛下,也许别人会上天堂,但是我却会下地狱。”赫克托尔低沉的说着。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伦格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随后他向稍微远处的阿历克斯略一挥手:“去做好准备阿历克斯,我要去元老院。” 伦格的命令让略感诧异的阿历克斯不由微微张开嘴巴,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同样颇为意外的赫克托尔,随后离开转身向远处等待的近卫军走去。 自从成为罗马皇帝,甚至是在加冕之后,伦格就再也没有以皇帝的身份进入过元老院。 为此,罗马人一直在猜测着这位皇帝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也有人在猜测着伦格究竟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进入罗马元老院。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这个自从新王朝之后第一次内部危机出现之际,伦格忽然做出了要进入元老院的决定,这让无数人不禁为他的意图猜测不已。 在阿历克斯的带领下,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圣宫的黄金门,所有的士兵围拢成紧密的队形把皇帝的马车包围在中间,所有在最外围的士兵手中的盾牌紧紧的相互贴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严密的屏障,而在里层的士兵则握着长矛紧密的盯着四周的一切。 刚刚在君士坦丁堡里发生的巨变已经让所有人为之警惕,而在整座城市中已经铺开的对瑞恩希安手下的监视控制,则让君士坦丁堡人在紧张的同时为之畏惧。 一切都在这一刻发生,就如同瑞恩希安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一样,那个跟随他的人同样没有人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法尔哥尼的卫戍军团几乎是以一种毫不费力的轻松包围了瑞恩希安所居住的莫迪克宫,当宫里的那些特拉比松军官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更加重要的是,当无数君士坦丁堡和来自罗马各地的民众愤怒的呼声在莫迪克宫周围响动时,据守在宫殿中的特拉比松军官们不由感到无比恐惧。 他们畏惧的紧紧守住莫迪克宫的各个出口,同时期盼着奇迹般的希望出现救援,但是最终让他们失望的是,随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罗马原来的出现,莫迪克宫里的所有人盼到的,只是一个以元老院的名义,要求他们放下武器的命令。 彻底绝望的特拉比松军官们最后唯一能做的只是派出一个代表,这个曾经跟随着伦格和瑞恩希安一起征伐过曼齐克特的军人,在得到了元老院对所有人安全的保证之后,带领着几百名守护在宫殿里的卫队,侍从和仆役们走出了莫迪克宫,向着法尔哥尼的卫戍军团交出了他们的武器。 随后,这些人簇拥着被卫戍军团送来的安露蓓尔,再次回到莫迪克宫里,在恐惧不安之中等待着对他们命运的最后裁决。 从梅塞大道到罗马元老院的道路上,到处都是一群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罗马人。 当皇后在通向大教堂的半路上遭遇袭击消息传开时,早已群情激愤的罗马人已经聚集了起来,而后瑞恩希安皇帝的阴谋,和皇后依然没有摆脱劫难而因为饮用了药水而流产的消息,让罗马人不禁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 很多人开始纷纷向着圣宫涌去,在宫外为皇后祈祷的同时他们大声呐喊着要惩罚罪恶的凶手。 这一刻的罗马人似乎再次出现了当初在那疯狂的夜晚之中出现的情绪,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在鼓动中开始向着莫迪克宫进发。 一切都让罗马人为之愤怒,甚至对阻止他们冲入莫迪克宫的卫戍军团,罗马人变得暴躁起来。 他们大声指责这些包围了宫殿的军团是“可耻的帮凶”和“凶手的爪牙”,以至已经有人开始不顾一切的冲击着卫戍军团的阵型。 然后人们就看到了那位来自元老院的元老,大概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人,罗马人似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能够让他们发泄怒火的地方,他们开始纷纷调转方向,向着罗马元老院冲去,在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元老院必须审判凶手”的呐喊声中,民众冲上了罗马元老院前的大广场,而就在他们就要把这种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而几乎失控的情绪完全爆发出来时,他们看到了由近卫军守护的皇帝车队来到了元老院的门前。 这是伦格以罗马皇帝的身份第一次公开进入帝国元老院。 随着两扇大门敞开,一队元老院卫队出现在了台阶上,尽管下面群情激昂,但是这些忠诚的卫队却毫无畏惧的拍着整齐的队形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民众的情绪因为卫队的气势而不禁开始动摇,他们缓缓的向后推着,同时把更大的地方给已经到来的皇帝车队让了出来。 当身披黑色外袍的伦格走下马车时,广场上先是微微一滞,随即一阵震天动地的“皇帝万岁”的呼声立时响彻元老院的上空,在这一刻,罗马人对皇帝的崇敬,对皇后的怜悯和对帝国忽然遭遇变故的忧虑都汇集在了这不停呐喊的声浪中。 一时间似乎整个君士坦丁堡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一时间只有“皇帝万岁”的狂吼,让罗马人宣泄着心中的疑惑和不安。 把头脸完全笼罩在帽兜里的伦格穿过由近卫军清理出的道路上,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一级级向上的台阶,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台阶就如同预示着他的未来,也在预示着他要做出的最后的决断。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台阶上的元老院卫队队长固执的要求跟随在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解下佩剑,甚至他还向伦格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除了元老院卫队,没有人能在罗马元老院里携带武器。”卫队长毫不畏惧的和宫廷总督对峙着,甚至当他看到近卫军已经随着阿历克斯微微抬起的手臂开始向前迈步时,他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变化。 “队长你叫什么?”伦格阻止了阿历克斯的举动,在缓缓解下佩剑的时候,他开口问着。 “鲍里斯.阿里达乌斯,陛下。”卫队长恭敬的回答。 “听着鲍里斯,我向你提出个邀请,如果愿意你可以到我的卫戍军团里面来,”说完伦格向着台阶上走去,然后他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那个卫队长用很随意的口气说:“当然,如果我还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伦格的话让卫队长的脸上霎时一变,于此同时,站在台阶下的近卫军已经飞快的涌上台阶。 “不要乱动,近卫军!”伦格向着近卫军发出了命令“按照罗马的法律,除了帝国元老、皇帝,和被允许进入的人,任何人不能踏上元老院的台阶一步。”说着他仔细的看着那个卫队长的脸沉声问着:“是不是这样,队长?” 神色紧张的卫队长在伦格的盯视下缓缓点头:“是的陛下,不过我想现在您的近卫军可能已经不需要再遵守这条罗马法律了。” “那么说,真的有针对我的刺杀了?”伦格抬头看了看元老院洞开的大门,然后他回头忽然问着身边的年轻骑士“阿历克斯,还记得凯撒是怎么死的吗?” “是在元老院里被人暗杀的,我记得赫克托尔曾经告诉过我这些。”阿历克斯紧张的回答“所以陛下请您不要去,或者让我带着近卫军陪同您一起进去。” “不,阿历克斯,这是不行的,”伦格走下两步,看着年轻的手下“你要知道罗马元老院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即使是皇帝也必须遵从这条法律,而罗马能流传千年,也就是因为即使是皇帝也不能违背的法律。” 说着,他抬头看着台阶下的民众:“如果我们破坏了这条法律,那么元老院将从此失去应有的地位,那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将再也没有一个罗马人是自由的,如果是那样罗马也就要死去了。” “但是陛下如果您进去会很危险的,那些人也许已经做好了准备。” “也许如此,但是如果不是呢?那么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将成为第一个彻底破坏了罗马法律的人,要知道即使是查士丁尼在获得了平息卡尼暴动的巨大胜利之后也没有废除元老院,“说道这里,伦格忽然用一种充满傲然的神色抬头看了一眼广场上查士丁尼的雕像”难道我要会不如这位皇帝吗?难道罗马的人民不是正站在我的一边吗?而且难道所有罗马人的自由还不值得我去冒险吗?” 说到这里,伦格向着卫队长点了点头:“队长,我遵从罗马的法律,而我也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职责,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如果这些法律被破坏对罗马将意味着什么,那么做为一个忠于罗马的军人你也应该知道,如果在神圣的元老院里发生可怕的事情,那对罗马意味着什么,对罗马的人民又意味着什么。” 卫队长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当他看着台阶下不停涌动,同时越聚越多的人潮时,他向着伦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向阿历克斯低声说:“请放心大人,我会保护好皇帝陛下的,做为一个罗马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很好,不过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忘了,皇帝的近卫军就在外面,还有罗马的人民也在这里。”说完这句充满威胁的话之后,阿历克斯紧跟在伦格身后,向着元老院的大门缓缓走去。 米蒂戈罗斯愣愣的坐在圆形大厅中间的看台上,在他的四周,是一群早已等待着的罗马元老,而他的对面,是两扇洞开着的青铜大门。 从元老院的大门口,需要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多少年来,米蒂戈罗斯曾经不止一次的看着那扇通向走廊的大门沉思。 他想到过就是在这样的一条走廊上,曾经酝酿过的罗马历史上的那些阴谋诡计,而且就在这样的地方,罗马历史上最为杰出的伟大英雄凯乌斯.尤利乌斯.凯撒曾经遇刺身亡! 一想到这个,米蒂戈罗斯的头上就开始冒出汗水,他偷偷的看向其他人,当他和一些已经知道了他要做什么的人的眼神对视时,他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紧张和畏惧。 忽然的,一阵脚步声从走廊远处传来,米蒂戈罗斯立时紧张起来,他头上的汗水不住滴淌下来,同时紧紧抓着的袍角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而当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时,米蒂戈罗斯几乎就此晕倒! 伦格平静的站在圆形大厅的入口处,他上次在这里接受罗马元老院质疑的时候,还是在不到半年前,而现在当他再次站在这里时,一切却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向罗马皇帝陛下致敬!” 随着一个元老站起来发出的呼唤,元老们立刻纷纷站了起来,按照古老的规矩,他们向着年轻的皇帝抬起右臂,同时发出各自饱含着不同情绪的呼声:“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上帝保佑罗马!” 伦格同样慢慢举起右手,他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望着米蒂戈罗斯,他能从那种苍白绝望的脸上看出很多,就如同在走廊里他看到了隐藏着的那些卫兵。 伦格缓缓的向前走着,他能听到身后紧随着他的阿历克斯紧张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处跟随的那些罗马卫兵手中武器闪烁的光亮。 “做为罗马帝国的皇帝,我在这里感谢元老院在这个时候给予我阐述自己观点的权力。” 伦格的声音缓慢而又有力,他和他所看到的每一个人的眼睛相互对视,从那一双双的眼睛中,他寻找着那些就在走廊里几乎发生的刺杀的谋划者们。 “元老们,我们都知道就在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你们也应该已经知道,我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伦格的声音稍缓,他隐藏在黑袍里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在平息了好一阵之后才继续开口“我想知道你们怎么看到所发生的一切,又怎么处置这一切。” “这是对上帝的亵渎,居然在神圣的弥撒上进行这样的阴谋,”不知道究竟是在讽刺谁的一个元老神色激愤的站起来,但是当他和伦格眼神相对时,他稍微沉吟随后说到:“我想一切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拖延了,皇后陛下所遭受的侵害必须有人为此负责,而瑞恩希安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个皇帝,”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大声说“必须废除他的帝号!” “轰”的一声,尽管所有人都已经想到这个结果,当终于有人提出来时,圆形大厅里却还是不禁掀起轰然大*! 很多元老们相互愕然不安的对视着,希冀从别人的眼中能够找到答案,不过其中有些人这时却早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他们只是用惊恐不安的眼神看着站在圆形看台中间的伦格,同时等待着他下达对他们的无情的屠杀命令。 当看到伦格没有任何损伤的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最后的努力终于彻底失败了。 当瑞恩希安在索菲亚大教堂里被逮捕时,米蒂戈罗斯似乎已经看到了罗马的崩溃! 对他来说,这场阴谋不论是伦格还是玛蒂娜策划都已经毫无意义,做为共治皇帝的瑞恩希安的倒下,意味着罗马帝国将完全落在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的手中,一个真正的贡布雷王朝就在圣奥古斯特日这一天诞生了。 而更为可怕的是,伴随着瑞恩希安的倒下,米蒂戈罗斯已经再也看不到罗马元老院存在的希望。 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是怯懦的米蒂戈罗斯,也终于在得到伦格要进入元老院陈述的时候下定了彻底铲除他的决心。 忠诚的元老院卫队被赋予了这个职责,而且他们也相信如果伦格带领着他的近卫军进入元老院,那么他们就完全有理由向整个罗马宣布皇帝的行为违反了帝国的法令。 米蒂戈罗斯相信那个时候,罗马的人民会明白一切的,甚至在心底里,他隐约期盼着伦格能够破坏这条神圣的法律,因为他知道使用暗杀的方法同样有着巨大的危险。 但是当没有带领近卫军的伦格走进大厅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卫队长阿里达乌斯没有按照他的命令执行暗杀,但是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考虑,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失败,等待他们的将是伦格无情的报复! “米蒂戈罗斯大人!” 一个让首席元老为之惊慌的呼唤惊醒了他,米蒂戈罗斯抬起头缓缓的循声望向伦格。 “请告诉我,罗马最值得自豪的是什么?” “无上的荣誉,宝贵的公正和属于罗马人的自由。”米蒂戈罗斯沉声说着,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时逐渐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当他再次看向伦格时,他显得沉稳了许多。 “对,这正是令每一个罗马人为之自豪的,”伦格慢慢点头,在他巡视着那些元老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笑容“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上帝赐予我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我的妻子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了,这也许是上帝给予我的警示,是上帝在告诫我们所有人不要去做会触犯他的事情,这些事情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甚至就在不久前我还在为自己辩护,我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我做的,我不需要为这一切去承担任何良心上的责任,我只要平静的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伦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似乎有人对我说我,我因为这样的巨大损失,应该得到另外的回报。但是就在刚刚我问自己,如果我接受了这样的回报,那么是不是就是说,我是用自己孩子的生命换取了那些东西,是不是我已经脱离了上帝对我的恩宠和照付,而把灵魂出卖给了撒旦!” “轰!”看台上再次响起的轰鸣声已经让整个大厅里一片混乱,元老们愕然的看着下面的伦格,他们无法想象在已经获得了巨大成功,眼看就要握取到无上权力的这个人,会忽然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我们已经忘记了,耶稣基督曾经面临来自撒旦的无数次诱惑,魔鬼把无尽的财富,足以向世人夸耀的权势和能够拥有他人所无法图及的奇迹的诱惑摆在他的面前,而耶稣基督则一次次的抵挡住了这些来自魔鬼的诱惑。 也是在耶路撒冷,伟大的基督最后一次在十字架上经受住了最终的考验而得以升上天国,而我的考验是我失去拥有我血脉的宝贵生命,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接受了用我儿子的生命所交换来的所谓回报,那么我就如同用出来了灵魂来换取所需要的一切,那我已经背弃了上帝,背弃了我一直为之战斗和守护的东西!” 伦格大声的向着大厅里的元老们高声宣布,然后紧紧盯着米蒂戈罗斯。 “元老!我能想象你的畏惧,所以我也能想象你安排在走廊里的那些人,但是我并没有带领我的近卫军进入元老院,而且我也不会用在外面的军队威胁你们。”伦格的话立时让没有参与谋划的元老们一阵慌乱,他们愕然的看向脸色苍白的米蒂戈罗斯,同时不安的望向伦格。 “罗马人民站在我一边,这个时候带领军队进入元老院,他们会追随我却不会反对,那样我将获得罗马有史以来最大的权力,这就是撒旦诱惑,但是如果那样罗马也将彻底死去!” 说着伦格缓缓掀起头上的帽兜,让天窗外的星光照在自己身上: “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骑士的荣耀不在于他曾经创造下了什么样的功绩,而是他是否领悟了做为一个骑士的责任,是当面对选择时,他是听从了对上帝意志的依从,还是顺从了他内心中的私心’。 这个人是我的老师,我的主人,是指引我让我明白上帝真意的圣人,他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做为一个骑士梦想和责任,正是他的指引让我明白了应该如何去倾听上帝给予我们每一个人的启示,那是每个人被赋予的神圣权力,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经背离了上帝的教诲。” 说到这里,伦格微微向后退去,他坦然背对身后手持武器的罗马士兵,声音平静的说:“做为罗马皇帝,瑞恩希安无愧于他的职责,做为被指控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主谋,他可以为自己做无罪辩护……”说到这儿,伦格忽然一停:“但是做为我的敌人,我要他为我父母的失踪负责!”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帝的真意 没有想到伦格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的罗马元老们不由因为意外而完全愣住。 他们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站在中间空地上的皇帝。一时间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在试探他们。 特别是米蒂戈罗斯和与他一起策划了行刺的元老,当他们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完全暴露时,绝望已经让他们陷入了恐惧之中,如果不是伦格似乎并没有要立刻对他们展开报复的意思,这时他们早已经会因为自己的畏惧而彻底崩溃。 但是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就在他们认为一切已经绝望的时候,伦格却突然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一时间错愕,猜忌,和怀疑让他们不禁为之激动不已。 米蒂戈罗斯张开的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可还是合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决定让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原本做为依靠的东西,他回头看看那些和他一样因为意外而相顾对视的同伴,一时间甚至有一种似乎突然失去了敌人的空虚感。 而伦格却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在走廊里看到的一切,他抬手向元老们微微致意,然后缓缓走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前。 元老院里这是已经一片沸腾,不论是之前那些对伦格会借机遏取罗马**的权力担忧不已的人们,还是在伴随着民众的欢呼声,同样大喊皇帝万岁元老。这时都已经站了起来,在元老院外面清晰可闻的欢呼声中,元老们纷纷向着皇帝鞠躬行礼。 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否承认,已经没有人再怀疑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不论瑞恩希安最终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辩护而获得属于他的公正,伦格已经成为了罗马帝国唯一的皇帝。 莫迪克宫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从这座造型古朴的罗马式建筑的门前沿着中轴线一直向前走过去,是一座形成了整座宫殿中心的硕大建筑。这里是莫迪克宫的中心,也是之前瑞恩希安最喜欢呆的地方。 安露蓓尔呆愣愣的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在这座拥有十几个房间的建筑中,这里是瑞恩希安特意为她安排的。 整个房间都是遵循着典型的保加利亚风格,甚至连地上铺设的地毯也是特意仿造保加利亚人颇为喜欢的粗山羊毛编制的。 如果光脚踩在这种地毯上,当然不会感到很舒服,但是却十分温暖,而从这张地毯上,也可以看出安露蓓尔对罗马人的看法。 安露蓓尔不喜欢罗马人,在她看来罗马人都太过于脆弱不堪而且显得过于华而不实。 虽然君士坦丁堡的奢华让她一度为之着迷,但是她更喜欢保加利亚的那种朴实,而且在她的心目中,虽然色雷斯发生的一切让她几乎是以俘虏的身份成为了罗马的客人,但是在内心里,她依然认为保加利亚的勇士要比看上去威武,但是却被娇惯坏了的罗马军队更有力量。 “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安露蓓尔曾经不止一次这样对自己说,甚至在瑞恩希安面前她也曾经这样为自己国家之前的失利辩解。 每当见到伦格的时候,安露蓓尔总是在暗中以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这位年轻皇帝,而她很多时候又实在找不出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她看出,会让自己的国家遭受到那样的挫折。 至于玛蒂娜,安露蓓尔一直在心底里看不起她。 在她看来。那个从她第一次见到时就一直被无数人呵护的女孩子,更像一个被娇宠坏了的娃娃,她身边的人总是绞尽脑汁的去满足她那各种虽然并不十分过分,但是却显然十分任性的要求。而且随着那个女孩成为帝国皇后和她的怀孕,她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骄纵了。 安露蓓尔从来没有认为玛蒂娜是一个好妻子,虽然对于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她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但是如果从私人交情上讲,她更愿意和阿赛琳一起坐在一起谈论谈论她们各自的男人,而不愿意和那位帝国皇后在一起度过郁闷的一个下午。 至于说作为一个皇后,安露蓓尔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更好,但是在她看来,玛蒂娜显然是更加不合格的。 过于瘦弱的肩膀看上去就无法担当起罗马帝国皇后的重担,而那个好像总是被人呵护总是等待着别人宠爱的女孩,更是让这个在保加利亚的旷野中渡过了二十四年的公主感到难以忍受。 甚至是玛蒂娜稚嫩的外表,也让安露蓓尔感到轻蔑,她不相信这样一个看上去过于瘦弱的身体能够顺利的生产下健康的孩子,而根据她多年来在家乡所见到的,她相信如果是在自己的国家,这样的女孩是根本不可能会为丈夫带来众多的子嗣和令家族兴旺起来的。 正是因为这一切,在安露蓓尔的内心中,她在轻视的看待玛蒂娜的同时。也在暗暗为自己感到骄傲,她相信自己一定能为丈夫生下不但健康甚至很多的孩子。 这让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对瑞恩希安暗示,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最终让自己的孩子不但成为保加利亚的国王,而且还有可能会成为继承罗马帝国的幸运儿。 这让安露蓓尔在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比伟大的西蒙大帝更有希望实现征服罗马的美梦和希望。 但是,突然的,就在一切看起来就会这样顺利而毫无意外的发展下去的时候,一场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危机彻底扰乱了安露蓓尔的生活,也把她从充满幻想的梦境中彻底惊醒了过来。 而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打破她这个美梦的,居然是那个一直被她轻视的玛蒂娜! 当瑞恩希安在大教堂里被近卫军包围起来时,安露蓓尔先是愤怒的辩争,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充满怨恨的咒骂,她大声诅咒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丫头不会有好下场,同时还大声发誓,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会让她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更大的代价。 然而,让安露蓓尔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诅咒居然就那么快的实现了,刚刚获得胜利的玛蒂娜甚至连为自己的胜利欢呼雀跃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为了不知道谁设计的阴谋下的被害者。 当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正被关押在大教堂一个小房间里的安露蓓尔高兴的不由大声感谢上帝的恩赐! 然后在喜悦过去之后,恐惧就立刻降临到了她的心中。 虽然说不上十分聪明,安露蓓尔却也丝毫不笨。当瑞恩希安被看似简单的阴谋诬陷时,安露蓓尔还相信事情并不会就这么顺利的让玛蒂娜如愿以偿,但是当玛蒂娜流产的可怕消息传来时,安露蓓尔终于意识到不论是瑞恩希安还是自己都已经无法避免的,成为了这场意外的可怕阴谋的牺牲品。 伦格会如何对待伤害了他妻子的人安露蓓尔不知道,但是她却可以想象这场突如其来的阴谋会让他们处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 然后,在被送到莫迪克宫的路上。安露蓓尔亲眼证实了她可怕的猜测。 愤怒的罗马人几乎要把她所乘坐的马车冲毁,他们不顾紧紧守护在马车边的近卫军大声制止,在愤怒和咆哮声中伸出手来,拼命摇晃车身,以至坚固的马车发出可怕的声响。 同时他们大声喊叫着要惩罚凶手和“外国的帮凶”,这种鲜明的指控不禁让坐在车里的安露蓓尔为之惊恐不已。 而当她终于回到莫迪克宫之后,她因为所看到的景象彻底绝望了。 莫迪克宫不但已经完全被法尔哥尼排出的卫戍军团包围,甚至宫里原本和外面对峙的特拉比松卫队也已经彻底放下了武器,而当她看到发出这一命令的居然是来自罗马元老院的元老时,彻底的失望让安露蓓尔知道,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已经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孤独的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安露蓓尔,呆愣愣的看着远处地塘里已经逐渐微弱下去的篝火,她这个时候突然对寒冷空旷,甚至想起来就如同穷乡僻壤的家乡感到说不出的想念。 安露蓓尔自觉并不爱瑞恩希安,成为一个战胜了自己父亲,而把自己当成战利品般带回来的那个人,她更多的是一种倚靠。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并没有人因为她是保加利亚的公主而尊敬她,相反她能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出轻视和敌意,这让安露蓓尔觉得自己就如同在敌人的阵营中一样需要小心翼翼。 她小心翼翼的和伦格的情人接触,小心翼翼的获取身边每一个人的好感,也小心翼翼的让瑞恩希安一边在自己的身上获得做为一个胜利者的荣耀,一边试图让他渐渐的成为自己的盟友。 但是现在。随着可怕的圣奥古斯特日发生的可怕变故,一切都彻底毁掉了,这让安露蓓尔感到自己如同再次落入了敌人的阵营之中,而这一次的敌人显然变得更多,也更加可怕。 安露蓓尔感到屋子里有些冷,她站起来向地塘边走去,就在她刚刚拿起一块木柴放在忽明忽暗的地塘里时,一阵紧张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了进来。 安露蓓尔不由一阵不安的用力抱紧的裹在身上的披肩,她紧盯着紧闭的房门,同时心中不住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房门被打开。当看到一身盔甲身披红色披风的阿历克斯出现在面前时,安露蓓尔的嘴里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她惊慌不安的看着阿历克斯,同时心中不住猜测为什么他会突然到来,可是还没有等她猜想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几名近卫军士兵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不起,殿下,请您和我们一起离开,”阿历克斯面无表情的说着,当他看到安露蓓尔不但没有听从命令,反而本能的向后退去时,他不由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向士兵们挥手示意“把殿下请到外面的马车上去,注意不要无理。” “你们居然敢这样对待我?!我是保加利亚的公主!” 安露蓓尔愤怒的盯着靠近的近卫兵,当她看到士兵们无声却毫不停留的脚步时,她的脸上立刻变得一片煞白,她先是抬手制止了近卫兵继续靠近,然后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的衣服之后,用一种充满愤怒和骄傲的神态,昂着头颅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阿历克斯有趣的回头看了看傲慢的走出房间的安露蓓尔的背影,在略微寻思了一下之后,他忽然好笑的微微摇头,然后伸出手臂沿着身旁镶嵌着大理石的墙壁慢慢抚摸着,向着另外的房间走去。 安露蓓尔在士兵的监视下沿着柱廊穿过了几座相连的宫殿,让她意外的是,整座莫迪克宫里这时已经站满了全身戒备的近卫军,而再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阿历克斯,安露蓓尔的心头忽然一跳,她紧张的看向前面。 果然,在通向莫迪克宫大门的院子里,她看到了在近卫兵保护下的伦格。 安露蓓尔的精神霎时紧张起来,不论之前在内心中对这个年轻的罗马皇帝如何轻视,但是这时她却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完全掌握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的。 这让这位保加利亚公主的呼吸不禁变得粗重起来,她不知道伦格会如何对待自己,一想到在自己的国家中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为了权位而出现残酷屠杀,安露蓓尔就不由紧张的几乎迈不动脚步。 “殿下,请原谅打扰了你的休息。”伦格向安露蓓尔微微点头,然后他就再也没有理会这位公主,他从她的身边慢慢走过,当他看着那些正在近卫军士兵们的押解下走来的特拉比松军官时,他向着他们微微点头。 军官们身子僵硬的站在伦格面前,他们有的人的眼中露出犹豫,有的人在看着别人的神色,而有的人则毫不掩饰的露出愤怒和憎恨。 伦格看着眼前这些他并不陌生的军官,当看到其中一些颇为熟识的人时,他随口叫着他们的名字,然后微微摊开两手,向着那些军官问到:“怎么,难道你们不想向你们的皇帝行礼吗?” 伦格的话让罗马军官们脸上的神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相互对视着,然后又不禁默默的望向站在他们对面的伦格。 “好吧,我相信你们一定很为难,那么这样,”伦格向着一边微微一指“你们当中如果有人认为并不值得跟随我,那么你们可以站到这边来,不过在作出决定之前我希望你们仔细考虑,因为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有任何其他机会。” 军官们立时犹豫了起来,他们相互对望着,在沉默中的僵持一时间让他们难以作出决定。 然后,随着人影晃动,一个人慢慢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动作虽然缓慢,但是却十分稳健,当他从伦格身边经过时,他先是用复杂的眼神望了一眼,然后就毫不犹豫的走到了伦格所指的地方。 看着那个军官,伦格的眼中流出过少许的有些失望,然后看着那些随着这位将军慢慢走过的罗马军官们,他只是仔细的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 过了好一阵,随着将近一大半的特拉比松军人站到了伦格所指的地方,站在院子中间的罗马军官们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部分。 看着遥遥相对的两拨人,站在中间的伦格微微点头,然后他看着第一个走出来的军官缓慢的说:“帕吉欧将军,我相信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选择留在我的身边吗?” 被称为帕吉欧将军的罗马军人的脸上有一阵现出了一丝无奈,他看着伦格先是微微鞠躬,然后用一种充满威严的口气说:“陛下,我必须承认和艾萨克比,您更适合被称为罗马皇帝,但是请原谅,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背叛瑞恩希安陛下。而且我们依然相信陛下是无辜的,至于谁有罪,上帝会做出公正的审判。” 帕吉欧饱含暗示的话让他身边的军官们不由一阵紧张,虽然在作出选择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听到他这近乎自寻死路的挑衅,那些军官还是不由露出了惊恐不安。 “将军,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正如你所说的,谁有罪上帝自然会惩罚他。”伦格不以为意的缓缓点头,然后向身旁的近卫军小队长吩咐着“把将军们带到卫戍军团的营地里去,交给法尔哥尼。” “遵命陛下。”近卫军小队长一声回应立刻押解着那些军官向外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留下来的人不禁露出了一声声紧张的抽气声,他们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对待这些违逆了他的军官,一时间不安的气氛降临在沉寂的院子里。 在这些人的不安中,伦格转过了身,他循着他们的面孔一个个的望过去,当他看到其中一张看起来颇为熟悉的面孔时,他忽然停下来仔细看着,然后他问到:“你是叫阿洛伊德吗?” “是的陛下,是我。”看上去年轻却很壮实,甚至比其他人还要高上一头的军官向前一步,他有些畏惧的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来“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是跟随着我和瑞恩希安一起从曼齐克特回来的罗马人,你曾经为我们袭击科尼亚人带过路。” 伦格轻声说着,他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回忆,那些曾经与瑞恩希安一起并肩战斗过的点点滴滴,在这时似乎又汇聚成了一条追忆的小河,在他心头流淌而过,然后他轻声问:“不过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你,原来你一直在瑞恩希安这里,不过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呢?” “我是罗马人的曼齐克特人,能够让我重新回去的只有罗马的军队,所以我不会离开的。” 阿洛伊德低头回答,然后他的神情接着变得一暗:“再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我的家已经没有了。” 听到阿洛伊德的话,伦格不由想起了这个不幸的年轻人所经历的悲惨遭遇,一想到他那可怜的妻子,伦格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愤懑,他伸手似乎要在这个年轻军官肩拍上一下,可最后只是攥起拳头发出一声微微叹息。 “我的朋友,我们都失去了很多,失去了我们的亲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悲伤我和你一样明白。” 伦格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他向后退去看着这些留下来的特拉比松军官:“按照你们现在做出的决定,我在这里依然承认你们为罗马的军人,那么现在我要你们向你们的皇帝宣誓效忠。” 随着伦格的命令,特拉比松军官们慢慢跪了下来,伴着古老誓言从他们嘴里缓缓背诵出来,这些军人向罗马皇帝纷纷发下誓言。 “我以上帝的名义宣誓忠于他所选择的皇帝,忠于他所统治的罗马和守护罗马的荣耀,守护罗马人的自由和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尊严……” 誓言声在院子里低沉而缓慢的响起,这听在站在旁边的安露蓓尔耳中,却如同一声声可怕的丧钟。 即便被困在莫迪克宫中,安露蓓尔也曾经幻想过会出现一个奇迹,但是随着伦格的出现和这些罗马军官的宣誓,她知道最后一批忠于瑞恩希安的罗马军人也已经随着之前那些人的离开和现在的宣誓无影无踪了。 这让安露蓓尔不由为自己的处境感到了彻底的失望,而伴随着阿历克斯带着几名士兵从宫殿里面出来,她的脸上不由变得更加难看。 阿历克斯的手里拖着一大沓颇为混乱的文件和各种手卷,当经过安露蓓尔身边时,他看着这位保加利亚公主微微一笑,随后把那些东西一起拿到了伦格的面前。 “陛下,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您所需要的东西,”阿历克斯低声说“这里有密信和一些手卷,我想这些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不过没想到出卖您父母的居然会是塔索。” “塔索。” 伦格不由用力一皱双眉,不能不承认,对于那个把他带出安达契的老兵痞,因为之前那段时光,他有着一种宽容,甚至即便曾经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的确做出过不忠的行为,他却都始终没有对那个人予以严厉的惩罚,但是现在,听着阿历克斯的话,伦格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他伸手从那些乱糟糟的东西随手找出几份文件看了看,然后把它们重新交给了阿历克斯。 “好了,这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了,”伦格向神色紧张的安露蓓尔做了个手势“请和我来殿下,我相信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 虽然并不愿意,但是安露蓓尔还是默不作声的跟在伦格的身后,当她看到停在门外的一辆遮盖得很严实的马车时,安露蓓尔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 她看着高高的车身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向伦格伸出了一只手,不过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要皇帝搀扶她上车的暗示时,旁边的阿历克斯已经扶住她的手臂,随着用力一带,保加利亚公主的身子已经被年轻的骑士送进了马车。 然后随着车身轻摇,伦格已经坐进了马车,但是随即他就靠在了木制的栏板上闭上眼睛,随着深沉的呼吸,似乎很快陷入了沉沉的酣睡之中。 马车在君士坦丁堡的道路上前进着,到了这时安露蓓尔才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年轻的皇帝。 尽管这位拥有着圣子称号的年轻人的名声早已在基督世界传播,但是在安露蓓尔的心目中,伦格应该更像一个她所知道的君士坦丁堡的花花公子。 她并没有这样近的仔细看过这个年轻人,而当她终于能够认真观察时,她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位刚刚获得了全胜的罗马皇帝,居然会出乎她意料的那么年轻。 虽然下颌和嘴唇上隐约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绒毛,但是那张脸还是显得太年轻了些,这让安露蓓尔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有十九岁,或者更小些。 现在,在这摇动的马车里,终于得到了一丝平静的伦格似乎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熟睡中,这让安露蓓尔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她悄悄的向车外看去,当看到就在车边不住出现的身影时,她终于压抑住了要抓起身边木头坐垫的冲动。 原本就不会在夜晚里很快安静下来的君士坦丁堡,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显得更加紧张,一队队的卫戍军团的士兵从街角走过,当他们看到车队时,立刻沿着街道向两侧奔跑起来,随着一声声的号角,军团士兵们立刻为皇帝的车队开辟出一条通向前面的道路。 马车又是一晃,一直在胡思乱想的安露蓓尔不由因为没有注意而发出一声轻叫,就在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伦格栽去时,她的肩膀却立刻被伸过来的一条手臂档住了。 “殿下,也许我该感谢你刚才没有给我一下,”伦格睁开了眼睛平静的说着,当看到安露蓓尔脸上露出的懊恼表情时,他收回手臂,然后沉声说:“不过如果今后我们两个国家之间也如同现在我们这样,那么对我们双方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可是你却囚禁了瑞恩希安,要知道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已经是触犯了保加利亚王国,瑞恩希安是保加利亚王国的王夫!”安露蓓尔愤怒的喊着。 “但是你却不是保加利亚的女王,”伦格平静的回答“我会给你的父亲写信,至于和保加利亚之间的关系,我并不认为就会变得很糟了,除非你……” 伦格随口说着,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混乱的声音已经从马车外响了起来! 安露蓓尔的心在那一刻不由立刻揪了起来,她紧张的向车外看去,但是她看到的只是快速向马车边围拢过来的近卫军的身影。 而就在阿历克斯发出警惕的大喝声之后,伴着一声凄厉的马嘶,一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从挡在车队前的街道上响了起来:“伦格在哪?!” 一瞬间,这熟悉的声音让坐在马车里的伦格忽然身子一颤,就在安露蓓尔还没反应过来时,伴着一阵风声,他已经猛然推开车门,跳到了路面上。 略显阴暗的街道上,一匹高大的战马不停的在石子路上踏着碎步,在马背上一个身材妖娆的女骑士正神色焦急的看过来。 “阿赛琳。” 伦格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呼喊,他的嘴角微微颤抖,不由自主的向前伸出手臂。 如同旋风一样,阿赛琳没有再等到伦格迈出第二步就冲过了正在让开的近卫军,她从马上一跃而下,随着一声充满了各种情愫的低喊,她已经紧紧的抱住了伦格的身子。 “小伦格!” 阿赛琳的嘴里发出一声低喊,当她紧紧捧着伦格的脸看向他时,她的嘴里吐出了一声低柔的叹息:“我刚回来,都已经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是吗,都知道了?”伦格似乎有些恍惚的看着阿赛琳,他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张着的嘴里却只能发出一个个没有意义的单音,随后他忽然用力一把抱住阿赛琳,只是不停的用力,再用力。 “陛下,请您回到车里去。”阿历克斯有些紧张的看着四周,四面逐渐暗淡下来的景物看上去有些模糊,这让他不由为皇帝的安危感到担忧。 在阿赛琳的陪伴下,伦格有些缓慢的重新登上了马车。当看到阿赛琳对同样坐在车里的安露蓓尔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时,他却只是随意抬了抬手,然后略显疲惫的问:“那么说伊莎贝拉已经回到她那些人的身边了?” “是的,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肯忠于她,”阿赛琳简单的回答,然后她看了一眼沉默的坐在对面的安露蓓尔之后,望着伦格问到:“我在刚刚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那些事情,那是真的吗?玛蒂娜……” “是的,是真的,”伦格的眼神缓缓望向车外陷入了沉默,而阿赛琳并不打扰他,她只是平静的等待着,在过了一阵之后,伦格转过了头:“你知道吗阿赛琳,有时候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在的黎波里,在耶路撒冷和考雷托尔,甚至还有在海上被你抢劫的那段时间。” 听到伦格的话,阿赛琳似乎想要笑,但是却最终没有笑出来,她丝毫不顾对面的安露蓓尔的注视,伸出手把伦格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和声音低缓的说:“为什么不睡一会呢?你应该很累了,我听说你是直接从北方赶过来的。” “是的,我得到了马克西米安他们的密报,也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然后我就往回赶,一路好累,可是我还是没能赶到,玛蒂娜,就在我眼前喝下了那些东西,如果我早一步,只要一步呀……” 伦格不住的低声说着,随着车身的摇晃,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终于安静了下去。 “他真的睡着了?”安露蓓尔看着闭着眼睛的伦格有些怀疑的问着,当看到阿赛琳把伦格敞开的袍领盖好后,她不由用一种充满意味深长的口气低低的说“这么说,你应该是回来接管一切的喽?” 看着安露蓓尔的眼神,阿赛琳无声的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指沿着伦格的脸庞的轮廓轻轻滑动,然后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下来。 “他把瑞恩希安囚禁起来了,”安露蓓尔接着低声说“我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我,不过现在整个罗马大概已经没有人能再阻止他做任何事了。那么你呢,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海盗,”阿赛琳的眼神依然停留在伦格陷入了沉睡的脸上“也许有一天我会回到塞浦路斯去,不过不是现在。” 说着,她微微向着车外探出头去,对一直紧跟在车边的阿历克斯开口说:“快一些,阿历克斯,我们要尽快回去。” “遵命,子爵小姐。” 随着阿历克斯的回应,车队不由立刻加快了速度,沿着已经一片昏暗的街道,向着远处高丘上已经闪烁起一片亮光的圣宫匆匆驶去。 当伦格在阿历克斯的轻声呼唤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停在了达夫纳宫外空地马车里,只有一直坐在对面的安露蓓尔还在看着他。 如果不是阿历克斯向他报告说阿赛琳在进入后宫之前已经悄悄离开,这甚至让伦格不由的以为自己的刚刚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在吩咐人为安露蓓尔安排住处之后,伦格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走进了达夫纳宫。 除了依然守卫在宫殿外的近卫兵,之前那群颇为赏心悦目的宫女已经不见了踪影,当伦格走进房间时,他看到了正半躺在一张靠床上发出轻轻鼾声的瑞恩希安。 被轻微的声音惊醒的瑞恩希安在看到伦格之后,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不慌不忙的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葡萄酒,然后笑盈盈的和望着他的伦格对视着。 “是你让塔索一直监视我的父母,对吗?”伦格平静的问。 “塔索?哦,那个老混蛋,”瑞恩希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向着伦格微微举起酒杯稍一示意,然后点了点头“对,从很久之前吧,那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子爵,但是我却已经看出来你并不简单,我要那个老混蛋盯着你,还有你的父母,甚至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回到考雷托尔,然后,”瑞恩希安略显无奈的撇了撇嘴“我没想到你的父母居然想回到那个叫安达契的小村子里去,大概他们被你做的那些事吓到了,毕竟对他们来说,自己的儿子已经变得根本认不出来是很可怕的。” “我的父母是不希望成为我的累赘,”伦格看着瑞恩希安冷冷的说“他们只是很老实的乡下人,他们谁也没伤害过。” “小伦格,你在说什么呀,难道我会伤害他们吗?要知道我对你的父母充满了感激,因为他们生下了一个能够让罗马振兴的人。”瑞恩希安用一种似真似假的口气微笑着说“不过小伦格,难道你认为自己真的可以成为让罗马走向辉煌的人吗?要知道当你决定囚禁我的时候,你已经违背了作为一个罗马人的精神,如果你强迫元老院罢黜我的皇帝称号,那么你也就违背了作为罗马皇帝应该遵守的最基本的法律,而所以这样的罗马已经死去。 所以伦格,也许铲除我并不是你的本意,但是你妻子做出的那种愚蠢举动却让你已经没有退路。你不可能释放我的。但是你的父母却在我的手中,我可以让盖伊释放他们,而你有会怎么做呢?” 瑞恩希安用一种嘲讽的笑容看着伦格,他得意的笑着,同时用力喝下杯中的葡萄酒。 伦格仔细听着瑞恩希安的话,看到他把酒喝完,伦格伸出手把他手中的空杯子慢慢拿了过来,放在手心中微微摇晃。 “你错了瑞恩希安,玛蒂娜的确做了一件我没有来得及阻止的错事,但是我却不会如你想的那样继续错下去,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如你盼望的那样强迫元老院接受我罢黜你帝号的决定,我甚至已经说服元老院接受你为自己做出辩护,我同时已经宣布会无条件的接受元老院对你做出的各种判决。” 伦格的声音中充满坚定,他看着瑞恩希安显得意外的表情,神色中显得越来越平和。 “罗马能够延续下来正是因为罗马人知道该如何约束自己,而不是彻底的成为欲望和权力的奴隶,而你瑞恩希安,你却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奴隶,你认为我会不择手段的强迫元老院接受我的命令,同时你也担心我会因为拥有了更大的权力而彻底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你控制我的父母,甚至用他们来威胁我。” 说到这儿,伦格向前一步,双眼紧紧盯着瑞恩希安的眼睛:“我的朋友,你会得到罗马人的公正审判,你的事件会成为罗马公正的最好范例,因为这是你应有的权力和做为罗马皇帝的酬劳。但是我的父母,我的朋友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是私人恩怨!” 说着,伦格把手中的酒杯在瑞恩希安面前微微一晃,倒过来直接扣在了他面前的银质角桌上。 随后,他不再理会脸色变的无比难看的瑞恩希安,转身向着门外大步走去。 看着消失了伦格身影的敞开的门口,瑞恩希安的嘴唇不住抽动,他伸出手懊恼的捧着自己的头颅用力晃动,在看到桌子上那个倒扣的酒杯时,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让他抓起那个银杯狠狠的砸在了铺着长毛地毯的地面上! 冷风循着悠长的走廊发出呼呼的响声,伦格把自己包裹在长袍子在廊柱间缓缓走着,之前对瑞恩希安所说的话让他自己这时也感到懊恼不已。 “伦格你对瑞恩希安所说的,难道就是真的吗?如果他不囚禁你的父母呢,你会答应他为自己辩护吗?你会怎么做?你会因为这虽然不是你的责任,却因此得到了一直期盼的权力而感到内疚吗?你会对自己说,这一切并不是我的错吗?” 一阵阵的自问,让伦格的内心中不由泛起阵阵波澜,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当走到一片空地上时,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上隐约闪动的星空。 “上帝的真意,”伦格轻声低语着“是不是真有上帝在看着这一切呢,是不是真的有惩罚在等待着一切不义呢?” 伦格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他伸手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同时他的眼前不由晃过当初被他遗弃在旷野中,托尔梅给他留下的那个盛着圣骨的小袋。 “上帝的真意呀……”伦格不由吐出一口长气,随后走出达夫纳宫,向利奥厅的走去。 走进已被辟为玛蒂娜养宫的利奥厅,看着那些医生,伦格不由皱起了双眉。 他不知道这些御医究竟对玛蒂娜的病情有什么帮助,这让他的心情变得焦躁起来。 他沿着走廊向里面走去,不过就在他穿过起居厅走到觐见室门口时,他看到了站在通向议事厅门口的阿历克斯脸上古怪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玛蒂娜的病情有变化?”伦格神色紧张的问着。 阿历克斯张了张嘴,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伦格忽然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似曾熟悉的谈话声。 他立刻推门走了进去,当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伦格不由发出诧异的询问:“怎么会是您,拔丝玛公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圣子的“终结” 严实的面纱和包裹全身的深色长袍。站在议事厅桌子前的,是埃及苏丹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 当伦格走进来的时候,正背对着房门与对面人说话的拔丝玛公主立刻带起了脸上面上,她缓缓的转过身,看着颇为诧异的望着她的伦格,眼中露出了轻轻的微笑。 “安拉保佑,能够在这里见到您。”公主用希腊语向着伦格微微行礼,然后当她向旁边让开时,现出了挡在身前的另外一个身影。 让伦格又是一阵意外的,是那个人居然是那位来自东方的璇小姐。 随着伦格脸上露出的诧异表情,娴静的坐在椅子里的丁璇站了起来,她微微拢着袖子向伦格略微行礼,然后对站在身边的那个看上去总是气鼓鼓的女仆低声说了几句话。 “尊敬的陛下,我的主人向您表示致意,同时为您失去了你宝贵在儿子致以……”那个女仆想了想,才用一种很生涩的口气说“悲哀!” 看着这个被法尔哥尼称为“该死的里昂穷人派”的女仆,伦格在略一沉吟后已经大体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向一边向着丁璇点头致意,一边有些疑惑的再次看向拔丝玛公主。 对于这位埃及苏丹的妹妹,伦格在内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丝敬意,这固然是因为这位公主在男权如此昌盛的时代所拥有那些即便是后世的妇女也为之敬仰的成就。更多的还是他在大马士革时,所经历的一切当中这位公主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所以虽然不知道这位公主怎么会突然来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且居然会出现在玛蒂娜的房间外,但是他还是礼貌的向这位公主表示着欢迎,然后他就认真的望着这位公主,等待着她说明自己突然造访君士坦丁堡的来意。 伦格询问的神态落在拔丝玛公主的眼中,让这位公主眼中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她拖着长袍和丁璇并排坐在一起,然后用很缓慢的声调向伦格说: “陛下,我的哥哥埃及萨拉丁对于您成为了罗马皇帝十分高兴,在对别人提到您时,他所使用的赞美之词是我从没见到过的,另外您的朋友阿迪勒也让我为您带来他对您的祝福。” “十分感谢尊敬的苏丹的好意,我是不会忘记在大马士革苏丹对我的照顾的,另外在耶路撒冷,苏丹的仁慈和宽厚也令我难以忘记。” 伦格再次点头致谢,这时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位埃及公主的突然造访应该和阿赛琳的归来有着关系,而且在早先的意外之后,他甚至已经猜测到了这位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到君士坦丁堡。 越来越近的新的东征已经让埃及苏丹变得谨慎起来,而伴着从欧洲游历而来的商人和朝圣者的传言,人们已经知道就在因为耶路撒冷失陷而急怒攻心骤然暴死的乌尔班三世的葬礼上,他那个短命的继承人格列高利八世再次发表了一篇充满了激愤和煽动的演说,虽然他那篇演说显然不如很久前乌尔班二世的那篇传世佳作令人振奋,但是这位教皇还是在欧洲再次掀起了拯救圣地的高潮。 但是就如同他的前任一样,并不走运的格列高利八世在位仅仅不过两个月就蒙了上帝的召唤,而他的继任者克雷芒三世。则立刻接过了他未经的事业,继续在整个欧洲发出大声疾呼。 他学着自己的那些前任般把拯救圣地形容成是上帝对基督徒的考验,同时这位教皇毫不客气的指责欧洲国王们的冷漠是对上帝的背叛和亵渎。 教皇的指责无疑是巨大的,在因为圣地的沦陷而变得一片恐慌的时候上,这些原本并不为君主们所动的指责也不能不让他们为之顾及。 终于,伴着一些零零星星传来的消息,东方的人们已经知道欧洲的君主们已经为再次发动东征做起了准备,这让整个东方不禁变得再次紧张起来。 而现在拔丝玛公主的突然到来,让伦格不由想起了之前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 伦格微微向着拔丝玛公主点了点头,他这时已经大体知道这位公主到来的原因,在寻思了一阵之后,他开口询问着:“殿下,我想知道的是,苏丹陛下之前是不是曾经与艾萨克达成了一个协议呢?” 尽管有点意外,但是拔丝玛公主还是雍容的微微点头表示了承认,她露在面纱外的双眼在伦格年轻的脸上微微巡视,当确定伦格似乎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时,她平静的说:“我的哥哥向艾萨克付出了五万金第纳尔的报酬,不过我们并不要求他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希望罗马能够延缓即将到来的十字军的行程。” “殿下,那么您的带来。是不是意味着你们认为我应该继续遵守之前苏丹与艾萨克之间的协议呢?” 伦格不动声色的问着,当他看到拔丝玛公主的双眼闪过的一丝神采时,他微微抬手阻止了这位公主要开口说出来的话:“请原谅殿下,我现在还不想讨论这些问题,您应该已经知道罗马刚刚经历的一些事情,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我相信对我们来说都是不要合适的。” 听出了伦格话中含义的拔丝玛公主微微的沉默了一下,当时她却好像并没有露出过于失望的神色,她只是回头向着一直平静的坐在旁边的丁璇微微点头,然后就谦恭的坐回到了椅子里。 伦格不由自主的看向丁璇,对于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璇小姐和他那位叫丁涉哥哥的“祖先”,他的内心中总是有一种难以明喻的感觉,不知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他们时,伦格心中似乎都会萌生起一种似梦非梦的虚幻感来。 一直陪伴在旁边的女仆看到了主人的示意微微轻了轻喉咙,然后随着主人的声音缓慢的说了起来:“陛下,我的小姐是在于阿赛琳小姐一起送伊莎贝拉陛下回到她在东方的军队的时候,受到埃及苏丹的请求,才护送拔丝玛公主来罗马的,在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听到关于皇后陛下的不幸消息,我的小姐和皇后陛下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小姐愿意为了陛下尽一份力。” “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女仆的话让伦格不由有些意外,他微微侧头望向丁璇,就在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个让他心头一跳的念头时,女仆已经在丁璇的低声细语中说到: “陛下,小姐的哥哥涉老爷在很久已经就曾经来到过罗马,甚至更远的地方,而且因为这样他也在欧洲有自己生意,你知道从东方来到欧洲是十分遥远甚至可怕的。所以在他的商队里,有经验丰富的医生,而这些医生可以为皇后陛……” 几乎没有等女仆费力的说完,伦格已经站了起来,他神色激动的望着丁璇,同时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我怎么会忘记了这个……” 伦格嘴里吐出了一句别人无法理解的话,他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丁璇要对他说什么,同时也是这时他也想起了几乎已经被淡忘了的“前尘往事”。 在做为丁超的前世,伦格对于自己家族中一些遥远的过去曾经早有耳闻,虽然做为祖先,丁涉那些传奇的故事曾经让他觉得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但是他却还是对其中一些有着颇为深刻的印象。 他还记得,在家谱中曾经提到过这位远在南宋年间就已经走南闯北不太安分的祖先曾经用几年的时间外出经商,而这种一去经年的冒险,换取来的是自己的家族在之后多年来的富裕和昌盛。 而最让当时的丁超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位老祖宗不但自己不肯安生,而且随着他离开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丁涉开始不停的扩展他的商队,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带领家族的商队出去经商,随着队伍的不断扩大,几乎当时整个家乡的大大小小的商贾都逐渐和丁家庞大的商队建立起了亲疏不定的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个,越来越庞大的丁家商队中逐渐的增加进了更多的护卫,账房。赊买甚至是医生。 而因为路途的遥远和险阻,当时同样也做着药材买卖的丁涉曾经带着家族中精通医术的族人远赴异域…… 伦格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他紧张的看着丁璇,用略显激动的声调问着:“璇小姐请问您,您的家族里医生能够为我的妻子治好她的病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一切要看过病人的病情之后才能决定,”似乎因为伦格过于炙热的眼神而有些羞涩的丁璇微微笑了笑,然后她又想起什么的向着拔丝玛点头示意“不过我相信如果公主殿下的御医能够一起会诊,也许对皇后陛下的病情会有更大的把握。” “苏丹王宫里的御医?” 伦格的双眉微微皱了皱,他当然知道萨拉丁身边的那些御医所拥有的颇为精湛的医术,但是对于这个时候提出的这个建议的。他却不由感到一阵顾忌,同时他不由的向拔丝玛公主望了过去。 “我相信我的哥哥会很愿意为了您的皇后排出他最好的医生的。”拔丝玛公主仪态雍容的点了点头“我也相信我的哥哥会为能够帮助您,而感到高兴的。” “谢谢您,公主殿下,”伦格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略显欣慰的笑容,然后他在略微沉吟之后站起来向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微微点头致意“很荣幸能够在这里见到两位,而且对于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我十分感谢,不过我现在要去看一下我的妻子,要知道现在正是她最需要我的时候。” 听到伦格的话,拔丝玛公主和丁璇同时站了起来,在向着年轻皇帝躬身行礼之后,她们一起在宦官的陪同下走出了议事厅的房门。 看着关闭上的房门,伦格的嘴里终于难以克制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低呼,他神色激动的在大理石地面上不住的来回走动,当他看到两名御医一边小声议论一边从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他立刻吩咐他们随着自己走到了议事厅的角落。 “皇后的身体怎么样了?”伦格声音低沉的问着,他原本经不抱的幻想随着丁璇的到来而在此燃烧起来“告诉我,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康复起来?” “陛下,请原谅,不过您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皇后陛下喝下的那些毒药太可怕了,而陛下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受到的伤害也更大,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伦格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御医,随后他看着房门发出一声低低叹息“告诉所有人都先离开,我要陪在我妻子身边。” “遵命陛下。”两名御医小心的向后退去,随着女侍们随着他们一起悄悄离开,房间里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 伦格走进房间来到了玛蒂娜的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妻子眼中不由露出了点点怜惜,他坐在床边的踏凳上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玛蒂娜依然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颊,当触摸到她冰冷的肌肤时,伦格的眼睛中闪动过一阵歉疚。 “我不该离开你的,我应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应该陪着你一起做弥撒,我更应该早点回来。只是一步就让你经受到这样的痛苦。”伦格低声在妻子耳边说着,他弯下腰轻柔的吻着玛蒂娜冰冷的耳垂,同时用极低的声音在妻子耳边低声诉说着“玛蒂娜,你真的承担了那么重的责任,真的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可是你也真的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我的小妻子,我的小皇后,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你尽了一个皇后所应该尽到的职责。” 说着,伦格只是不停的吻着玛蒂娜紧闭的眉毛和湿冷的额头,在过了许久他伏在玛蒂娜耳边低声说:“瑞恩希安是有罪的,不是因为他将要犯下的罪过,而是因为他曾经犯下的罪过,不过现在已经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该怎对付他,而你为了做到了我还没有做的事。” 伦格的声音声音很低,但是尽管如此,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随着玛蒂娜耳朵的微微颤动,看到了她轻轻抖动的眉毛。 “你醒了吗,玛蒂娜?”伦格温柔的轻问着。 玛蒂娜的眼皮又是不由自主的一动,随后她好像害怕什么似的闭得更紧,然后再稍微过了一阵之后,她的眼帘终于慢慢掀起,露出了那双充满了悲哀的双眸:“伦格,你在说什么?你不怪我所做的一切吗?我不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让你失望了吗?” “你在说什么,你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了吗?我不是曾经在上帝面前宣誓,要和你一起分享我们的权力吗?”伦格把玛蒂娜额头上混乱的头发微微捋顺,然后捧起她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手中温暖着“你没有做错什么,真的没有。” “告诉我伦格,你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内疚吗?你曾经觉得自己的错误应该受到惩罚吗?”玛蒂娜用一种痛苦的声调问着丈夫“告诉我伦格,我对瑞恩希安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已经受到了惩罚,上帝用夺走我的孩子来惩罚我的罪行。” “不要胡说,”伦格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玛蒂娜的嘴唇上“听着,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休息,难道你忘记了我是被上帝赐予了恩典的人,也许上帝是在惩罚和警示,但是上帝也许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让我们得到救赎。” 说着伦格站了起来,看着妻子不安的眼神,他伸出手向着玛蒂娜微微画了个十字:“如果说到惩罚,那么我们所有人都是有罪的,当上帝创造我们的时候,甚至在耶稣基督降临的时候,都是背负着罪责而来。” “上帝,伦格你在说什么?”玛蒂娜惊恐的看着丈夫。 “不要怕玛蒂娜,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上帝选择出来的罗马皇帝。”伦格伸手在玛蒂娜苍白的嘴唇上微微一点,然后为她拉好身上的被子“要相信我玛蒂娜,也许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新的奇迹的出现,一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奇迹。” 说完,他在轻轻亲吻了妻子一下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在圣奥古斯特日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时间让整个帝国为之震动! 就在人们为帝国刚刚迎来两位新帝而兴奋之情没有消减下去时,共治皇帝瑞恩希安试图谋害帝国皇后玛蒂娜的消息,就让所有罗马人不禁立时陷入了一片不安之中。 而皇后在挫败了瑞恩希安罪行之后却依然没有摆脱阴谋而不行流产的噩耗,则更是让罗马人闻讯为之悲伤。 一时间,人们在不停的猜测,他们不知道伦格皇帝究竟会如何对待这位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如此的伙伴,又回用什么样的残酷手段来惩罚这个令自己失去了头生子嗣的罪魁祸首。 而这个巨大的噩耗更是让罗马的祈祷者们痛不欲生,他们痛苦的涌向各地教堂,在圣像前哀求上帝让机器再次发生,祈求不要让这样的灾难降临在他们为之崇敬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的身上。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罗马的那些将军们那里时,行省将军们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小心谨慎的向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人打探着消息,而就在这些将军还没有来的及作出反应时,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变化,让这些人不由得再次把目光聚集在君士坦丁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伦格并没有如人们所猜想的那些对令自己失去子嗣的瑞恩希安予以报复。 相反,这位年轻的罗马皇帝在元老院慷慨陈词,他用罗马的法律向元老们陈述,用来自古老法典的依据向所有人疾呼: “罗马的法典不容置疑,如果一位皇帝也无法令他的尊严得以保留,那么罗马就已经彻底死去!” 随后在帝国元老院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的监督下,一个足以让所有罗马人为之瞩目的审判在君士坦丁堡中召开了。 在伦格的命令下,各个行省的将军分别派出了他们的使者,而其中以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为首的一批罗马将领,甚至亲赴君士坦丁堡。 就在那些日子里,所有罗马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帝国首都,不论是对帝国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的有识之士,还是因为虔诚的信仰而期盼着上帝奇迹的狂热信徒,人们都在盼望着罗马能够尽快从这场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大变中摆脱出来。 无数的罗马学者和律法大师来到了君士坦丁堡,这些原本是奉命进入首都修撰法典的帝国精华,却成为了这场意外审判的参与者。 而这样一场审判的结果,则让所有人为之感到意外! 尽管在那天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混乱,但是出人意料的结果却随着审判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没有能够证明瑞恩希安是清白的证据,因为他派出的那些人的确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也没有人只能用那些遗留下来的兵器和盔甲残片来证明这就是他的特拉比松卫队。 同样的,没有人能指出玛蒂娜所喝下的圣水正是瑞恩希安派人的安排,但是同样他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在这件事情上的清白。 这一切让罗马人的所有目光不禁集中向了罗马的元老院,在祈祷者们充满愤慨的疾呼中,在总是容易被情绪所控制的君士坦丁堡人的喧嚣中,在罗马贵族和军区将军们的注视中,最终的抉择摆放在了元老们的面前,也让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之中。 雷克雷监狱的典狱长里哈尔老爷这段日子过的并不很舒心,自从皇帝突然造访过雷克雷之后,他原本颇为惬意的生活就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按照皇帝的命令,这位典狱长不得不把他知道的关押的那些犯人的各种消息详尽的汇总起来,他必须写清楚这些犯人谁与谁是什么关系,而谁又是因为谁而得到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更好或者更糟的待遇。 同时,他不但要一边一如既往的收受好处,还要把那些贿赂他的君士坦丁堡的达官贵人们给他的贿赂数目写出来作为证据。 而这一切和每次要来向他索取这些消息的人比较起来,里哈尔就觉得实在不算什么苦差了。 虽然他只见过监察大臣一次,但是赫克托尔那张令他难忘的可怕的脸已经让这个干下过无数坏事的人无法忘记。 他还记得当他带着这位大人走下通向海峡的地下室时,赫克托尔看着那些可怕刑具所流露出来的浓厚兴趣,这位大人在每一个刑具前都很仔细的观察一阵,然后还小心翼翼的搬动那些挂着已经泛黑的斑斑痕迹的器具,不停比划,然后他用一种让里哈尔永远不会遗忘的声调随口说:“就是这些东西呀,我真的希望罗马永远不要再用上它们了,不过如果需要的时候,我希望它们真的能如你所说的那么好,或者是要比你说的更好。” 里哈尔忘记不了赫克托尔当时说这些话时的表情,这让他相信这位大人的心一定是石头或者是更加可怕的东西做的,于是正因为如此,不论是对这位大人还是之后被派来向他索取那些证据的手下,里哈尔都始终保持着一种谨慎恭维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和那些在君士坦丁堡城里被万众瞩目的将军们相比,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他畏惧的。 不过就在里哈尔以为以后自己每天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雷克雷会突然间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虽然这座恐怖的监狱因为曾经关押过数位皇帝而闻名于世,但是里哈尔自己却是第一次招待一位皇帝。 所以在接到命令之后,他立刻按照伦格皇帝的命令,把最好的牢房给瑞恩希安安排了下来。 然后他立刻调动整个监狱里的人手,小心戒备的执行守卫,一时间整座雷克雷监狱变得紧张万分。 不过让里哈尔感到意外的是,被关进了监狱的瑞恩希安似乎并不很在意自己突然成为囚徒的遭遇。 他每天都很按时的起床,在做了早祈祷之后,他会很惬意的享受一份颇为丰盛的早餐,然后他就很随意的开始度过一天无所事事的日子。 不过在里哈尔看来,这位已经被关进了牢笼的皇帝,却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果然,正如同里哈尔所猜测的那样,就在瑞恩希安被关进雷克雷监狱的第十三天,也就是圣奥古斯特日的半个月之后,在一个略显阴郁的早晨,罗马帝国皇帝伦格忽然再次来到了雷克雷监狱。 这一次已经有所准备的里哈尔立刻带着皇帝走进了阴暗的监狱,他一路小心翼翼的向伦格诉说着瑞恩希安在被关进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当他发现皇帝似乎并没有显得意外之后,雷克雷的监狱长就不由开始猜想,在自己的监狱里,是不是已经有了那位监察大臣大人的耳目。 瑞恩希安的牢房并不很大,却十分干净,从头顶很高的一个深窗里投射进来的阳光,可以照到牢房里很大一块地方。 当伦格走到门口时,瑞恩希安正坐在石头搭设的床上抬头望着小小的石窗外不时飘过的几朵阴云。 看到伦格出现,瑞恩希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好像很随意的隔着栅栏向伦格伸出手臂,那种样子就好像依然是在利奥厅里两个人坐在一起时的情景,甚至虽然他的手立刻就碰到了眼前的栏杆,脸上也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显得失态。 “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只会在审判的时候才和我见面呢。” 瑞恩希安轻松的笑着,在仔细的看了伦格好一阵后,他忽然轻轻发出一声感叹。 “我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个样子,伦格,我更没想到你居然会真的对我进行公开的审判。” “你并没有犯下他们所说的那种罪行,甚至在整个玛蒂娜被害的事情上你都是无罪的……” 伦格并不避讳身旁脸色愕然的里哈尔的话,让瑞恩希安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和监狱长一样错愕的看着伦格,一时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来。 “也许在以后你会做这些事,甚至可能会做得更坏,但是现在的你却不能为你将来会做什么担负罪责,人都是有罪的,但是这个罪责只能由上帝审判,却不能由人来裁决,即使这个人是拥有‘圣子’之名。” 伦格冷冷的看着瑞恩希安,然后他无声的吐了一口气,在看到旁边典狱长已经变得一片惨白的神色时,他一边示意这个倒霉的人离开,一边随意的坐在牢房栅栏对面的一根石柱下。 “你会被宣判无罪的,瑞恩希安,不过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你的胜利而是我的,甚至我可以告诉你,我为玛蒂娜所做的一切感到高兴。并不是因为她铲除了你这个隐患,而是正因为你的这件事,罗马人看到了真正的公正。” “哈,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呀,我的朋友,是我得到了公正吗?”瑞恩希安的神色变得不那么随意了,他坐回到床上去和伦格隔着栅栏对视着“既然这样你就应该让那些诬陷我的人受到惩罚,让你的妻子、马克西米安,还有赫克托尔这些人受到惩罚,但是你却没有,这样难道可以叫做公正吗?” “的确不公平,但是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惩罚他们的,”伦格微微苦笑着摇头,他伸出手来放在眼前,透过张开的五指看着对面的瑞恩希安“我们都知道玛蒂娜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如同安露蓓尔一直在试图说服你让她的孩子成为罗马皇帝一样。”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脸上立时一变,他从床上站起来,向前走出一步,然后又立刻站住。 “你会得到公正的审判的,因为罗马需要一个这样的榜样,需要一个足以能让所有人明白即将出现的新的法典的重要,明白在查士丁尼法典的基础上编撰的新的罗马公法的尊严,”伦格也站了起来“新的罗马公法将成为罗马法典的表率和基础,而你将是为编撰这部法典所确立下来的最佳说明。” 说着伦格向着瑞恩希安抬起了手臂:“你不只是罗马皇帝,也是一个自由的罗马人,而你不该为没有被证实的罪行付出也许不该付出的代价,单凭这一点你已经足有获得自由,但是这件事情的清白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你是说我出卖你父母的事情?”瑞恩希安用一种透着愤懑的腔调问着,当他看到伦格眼中讥讽的眼神时,他不由抬起头望着头顶的窗户外飘过的一朵暗淡的阴云,过了好一阵,他低头看着伦格,开口问着:“告诉我伦格,如果没有你父母的事情,你会宣布我无罪,会释放我吗?” 伦格隔着栅栏无声的看着瑞恩希安,沉默横在他们中间,过了好一阵他轻轻拍打身上黑袍上的痕迹,然后默默的转身向外面走去。 “回答我伦格,你会吗?!”瑞恩希安的大吼在走廊里回荡。 伦格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充满孤寂的声调淡淡的说:“如果我们对调,你会释放我吗?” “可是你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是上帝的宠儿,是神圣的圣子!”瑞恩希安的声调激动。 “不,瑞恩希安,我只是一个人。” 伦格沉沉的说着,然后他把帽兜戴在头上,沿着走廊向着远处沉默的走去。 公元一一八八年十二月十四日,在令整个东罗马为之震动的圣奥古斯特日的事件将近一个月之后,在君士坦丁堡著名的军事门外的码头上,一艘颇为庞大的海船正在做着远航的准备。 随着海水的轻微颠簸,海船不时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闷响,伴着从甲板上来回忙碌的水手走动,一堆堆的货物被送上了海船。 这是一条飘扬着罗马旗帜的罗马战舰,虽然和早已经享誉地中海的厄勒冈相比,这条战船不免有些狭小,但是却已经足以让地中海上那些往来的欧洲海船为之敬畏不已。 一队近卫军士兵簇拥着一群人向着码头走来,当码头上的人们看清时,他们立刻向着队伍鞠躬行礼。 那是罗马的黄金双头鹰旗和已经同样被视为罗马标志的的红色黑十字旗。 瑞恩希安骑在马上缓缓的向前走着,在他的身后,是一群之前那些在莫迪克宫宫中拒绝向伦格宣誓效忠的特拉比松军人。 就在这一天的上午,当元老院终于做出了判决之后,瑞恩希安在所有人奇特的注视中离开了元老院。 他没有回到莫迪克宫,事实上按照在审判中所牵扯到的东西,正如同伦格所说,虽然他并不需要为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担负责任,但是随着伦格父母被劫和从莫迪克宫中所搜缴出来的证据,新的足以令他受到审判的罪名落在了他的身上。 “勾结异国,试图以阴谋的方式要挟罗马皇帝。” 这个足以承担巨大罪责的罪名,让原本刚刚获得无罪审判的瑞恩希安立刻成为了新的罪犯。 当这个罪名宣布出来,而后各种确凿的证据摆在元老院的面前时,罗马人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霎时再次爆发了出来。 人们大声怒斥瑞恩希安的行为,同时更多的人要求元老院重新对之前的无罪审判予以撤销。 “难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就能证明他无罪嘛?”一个擅长在酒馆里写讽刺诗,而现在已经在君士坦丁堡里成为了著名的辩论人的诗人,在元老院的广场上大声发出诘问“这只能说明这个有罪的人在犯了一重罪恶之后,无法证明他犯下了更大的罪恶!” 诗人的话立刻得到了无数罗马人的高声附和,但是在这个时候,卫戍军团却再次出现,他们和元老院卫队一起紧密的守卫在元老院的外面,直到元老院终于做出了对瑞恩希安予以放逐的裁决。 “瑞恩希安,做为罗马帝国的皇帝,你却为了私欲而与外国勾结,你试图用绑架亲人的方式威胁罗马皇帝做出不利于罗马的决定,你的行为已经令你头上的皇冠蒙羞,做为高贵的罗马人,无法容忍你在做为我们的皇帝,同时对于这种恶劣的行为,我们要在罢黜你的同时,给予你放逐的惩罚,”米蒂戈罗斯面无表情的宣布着早已做出的判决“在你走出元老院之后,你必须在日落前离开罗马的土地,否则你将不再受到任何保护,而在你被给予赦免之前,你也将被禁止踏上罗马的土地一步,否则将会被视为是对罗马法律的蔑视和对罗马帝国的敌意。” 就是这样的一个审判,让瑞恩希安不得不最终离开罗马,当他从元老院里走出来时,他看到的是一幕让他绝望的情景。 没有人为他的离开看到惋惜,人们不住的发出高呼,甚至有人试图冲过卫戍军的警戒线向他冲来。 在一阵阵充满愤慨的呐喊中,罗马人向着这位之前的皇帝扔着他们所能捡起来的任何东西。 甚至当近卫军终于出现围护在他身边之后,依然有人不肯放过他的追赶在后面。 瑞恩希安几乎一路上昏昏浩浩的走了过来,他并不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愤恨,他更多的是无奈和懊恼,他为自己居然会轻视了玛蒂娜而无奈,也为自己最终却成为了伦格推行新法的样板而懊恼。 他知道伴随着对自己的“无罪”宣布,罗马的新法正如伦格所说的,将会正式开始编撰,而自己却无疑的成为了这部新法第一个用来予以诠释的注脚。 瑞恩希安一路苦恼的笑着,他知道自己将被送上一条离开罗马的海船,而自己之所以会被放逐,实际上只不过是用来交换伦格父母的筹码而已。 不过,让瑞恩希安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军事门外的卫戍军团军营里,他看到了一群一直在等待他的特拉比松军人。 看着这些已经在这里被看管了大半个月的手下,瑞恩希安不由发出了一声宣泄愤懑的感叹。 他以自己已经被剥夺了皇帝称号而由,而阻止了这些军人向他以觐见皇帝的礼节施礼的行为,然后在帕吉欧将军为首的这些军人再次向他效忠的宣誓之后,他带领着这些忠实的手下,在近卫军的看护下,向着码头上早已等待的海船走去。 在冬天早早开始暗淡下来的天色中,瑞恩希安慢慢走上了码头。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就在那条海船的甲板边,他看到了似乎早已等待的伦格。 瑞恩希安示意其他人停了下来,他缓缓的走过去,当走到伦格面前时似乎还是很习惯的伸出手,可是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真没想到你会来送我。”瑞恩希安平和的笑着,然后他微微看了看四周,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丝失望。 “你知道安露蓓尔是不能和你一起走的,”伦格看着瑞恩希安,停了一下后,他继续说“事实上我要告诉你,她自己也并不希望和你一起离开。” “我知道,我听说她已经决定嫁给阿莱克修斯了,”瑞恩希安微微苦笑“对她来说我只是一顶皇冠,而没有了皇冠她是不会看重我身上任何一点的。” “瑞恩希安,我释放了你,而你要让我的父母安全的回来。”伦格面无表情的说。 “那么伊莎贝拉呢?”瑞恩希安似乎并不满足的微微歪头看着伦格“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不答应盖伊在耶路撒冷的王位争夺中保持中立,他是不会释放你的父母的,他完全可以不顾我的劝说。” “那么你就告诉盖伊,他已经如愿以偿了,”伦格从黑袍里递出了一份蜡封好的密信“不过,我要他立刻释放我的父母。” “你居然肯答应盖伊的条件?”瑞恩希安颇为诧异的问。 “这没有什么,不过请你告诉那个暴发户,”伦格微微探过身子“他永远不可能再走进耶路撒冷一步,告诉他,这是我以上帝的名义给予他的启示。” 说完,伦格越过因为这句话而不由一愕的瑞恩希安,向着那些站在后面的特拉比松军人走去。 “罗马的将军们,你们今天的离开是你们自己的决定,这是你们的荣耀,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你们记住,不要成为罗马的敌人,否则你们将会和我在战场上相遇,那时你们就会看到上帝经我赐予的雷霆!” 伦格向着那些罗马军人大声宣布。 第一百三十章 “罗马荣誉军团” 当公元一一八八年终于结束。按照东正教教规的儒略历法一月圣诞节后的第十天,一场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大的大雪降临到了大地上。 整座君士坦丁堡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从海上看上去,绵延起伏的城墙就如同一条白色的丝带般顺着海岸向内陆延伸而去。 在更远的地方,圣索菲亚大教堂恢弘的穹顶如同一座高耸的雪白山峰般在远处飘渺模糊的雪景中若隐若现,而伴随着一阵阵响亮的号角声,过往的船只能够看到一条条如梭般的海船正在君士坦丁堡军事门的外面时隐时现的出没。 从头天就开始飘落的大雪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停止,甚至当清晨到来的时候反而变得越来越大,这让开始还有所准备的君士坦丁堡的官吏们开始感到了不安,按照各自的职责,这些忠于职守的罗马官吏开始在各自管辖的地方走街串巷,他们不停的敲着一户户的房门,让那些人家小心警惕,同时他们立刻赶到一些分布在全城各个地方的学校,去亲眼检查一些虽然名声赫赫,但是却有因为历史过于悠久而开始变得让人担心的老旧房子。 在开始的喜悦之后,罕见的大雪开始让君士坦丁堡人尝到苦头,随着一户户的房门被厚厚的积雪封住,随着一些地方开始传来因为积雪过厚而出现了房倒屋踏的险情,君士坦丁堡人不由开始为这场大雪所带来的灾难抱怨起来。 一个半瘸的老头蹒跚的走在路上,当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到地上不平的石头时。他的嘴里就会发出一声诅咒,然后又会立刻很不安的在胸口画上一个十字表示忏悔。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当他不知道第几次滑倒在地时,他终于不顾一切的大声咒骂了起来。 “上帝,这还让人活吗,这简直就是在故意折磨我。”老头坐在地上大声骂着,他用手里的拐杖不住敲打地上厚厚的积雪,在激起一片白色的碎花之后,他干脆把拐杖扔得远远的,坐在雪地里生起闷气来。 “哦,你怎么了,就那么坐在地上,如果病倒了我可不会管你。” 一个气鼓鼓的声音从街对面的一间酒铺子下门口响了起来,随着这个听上去就能让人觉得颇为活泼有力的声音,一个同样显得活泼有力的年轻女孩叉着腰出现在了酒铺门口。 这个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上去不但长的很漂亮,特别是有着一双颇为灵活的黑色眼睛的希腊女孩并不去扶起赌气不肯起来的老头,她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似乎要和老头比试一下耐性。 显然没有很大耐心的老头看着似乎并不想向自己妥协的女儿,最终还是无奈的站了起来,他嘴里一边不满的咕哝着“不孝女……”之类并不是很敢让女儿听到的抱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慢吞吞的走进了自家的门面。 看着老头走进酒铺,女孩暗暗松了口气,她当然自己自家的老爹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是她却并不想顺着自家老爹的意思,而且这个时候她自己也正十分烦恼。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老头用力拍打着那条因为湿冷开始发痛的腿,同时看着铺子里的几张空桌子不住抱怨着:“看看咱们家的生意,再看看别人,难道让你开口为咱们家讨个好点地方的门面就这么难吗?要知道你的未婚夫可是近卫军统帅,帝国的宫廷总督。”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只是个小酒铺老板的女儿。”阿索尼娅大声的反驳着父亲,同时她走到门口,透过看上去丝毫不见减小的大雪,想着远处的毕拉匹裘山丘看了看“上帝这雪下的真大,连对面的毕拉匹裘丘都看不到了。” “当然了,要知道这么大的雪,也就只有在当初曼努埃尔皇帝的时候曾经下过一次,那一刻可真是糟糕,贝伊奥鲁区曾经有一大片房子因为雪太大倒塌了,当时据说有几百人丢了性命,”乔尔巴拉老爹含糊的说着,然后他悄悄的看了看一直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丘出身的女儿,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阿索尼娅,你要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难道你永远不再理会阿历克斯了吗?” “当然,我是不会原谅他的!”听到老爹提到阿历克斯的名字,阿索尼娅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股愤怒。她一边用力踢着门口的积雪,一边恶狠狠的说“他居然在外面和女人胡来,而且居然还那么大胆,要知道那些近卫兵说他甚至和那个罗斯女人一起单独到森林里面去,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这让我怎么原谅他!” “阿索尼娅,你太认真,要知道作为男人,”老头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当他看到女儿脸上已经一片黑黑的神色时,他立刻停下话头,然后不住晃着走到铺子门口和女儿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毕拉匹裘丘模糊的影子“可是你不觉得很可惜吗,近卫军统帅呀,就是原来不如我们的那些人,还因为成为了祈祷者得到了好处,看看那些人,有的得到了几块好地,有的当上了小官,可是你呢,你可是曾经在色雷斯帮助皇帝立过功的,说到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看看皇帝……” “皇帝可以那样做那是因为他是皇帝,可是我是不会原谅阿历克斯的,要想让我原谅他,除非我死了!” 阿索尼娅气愤的发出一声大喊,说着她用力向着身边的一根木头柱子猛的一踢! 整个房子似乎因为她的这一下不由微微一晃,这让阿索尼娅因为自己的举动不由吓得一愣,她呆在那里。在停了一下之后才向着同样吓了一跳的父亲发出一声讪笑。 但是,就在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在脸上时,酒铺子的房顶开始发出一阵古怪的沉闷响声,就在乔尔巴拉老爹脸色大变的发出一声惊叫,向着女儿扑去时,整幢房子已经在一阵可怕的响动中坍塌下来! 在圣宫背对巴尔巴拉海的山丘另一边,有一片半建在地下的温泉宫殿,在这片由当初赫拉克留二世建造的宫殿中,有着颇为奢华的陈设布局和可以直接通向地下的温泉浴室。 不过当初真正让赫拉克留二世贪恋上这里的,是因为独特的建造方式而形成的冬暖夏凉的环境。 在丁璇派来的医生的建议下,伦格很快就让人按照他的吩咐在圣宫中找到了这片修养的好地方,在小心翼翼的把玛蒂娜搬到这里后,伦格就几乎天天在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来到这里陪着她。 甚至有时候,伦格干脆就让人把需要他批阅的文件拿到这里来,他在玛蒂娜房间外面的小房间里安置了一张颇大的书桌,然后就在那里一边陪伴着妻子,一边忙碌的解决着整个罗马帝国沉积多年留下来的繁重难题。 不过,不论多么繁忙,一旦房间里的玛蒂娜有了任何异常,他都会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赶过去,虽然也知道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当看到玛蒂娜看到他时放心的样子时,他就会松上一口气。 伦格并不知道那位来自自己祖先的家族。而且说起来也该算是自己“祖宗”之一的大夫究竟给玛蒂娜吃的是些什么药,不过闻着那些想起来十分熟悉的汤药的味道,他还是不由暗暗感到一丝安心。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调养的玛蒂娜看上去脸色已经变得好了许多,虽然因为那些味道过于甘苦的汤药而不止一次的发着脾气,但是每一次她还是在伦格的安慰下勉强的喝下了那些黑乎乎的可怕药水,而到了后来,她甚至自己主动的去喝下那一碗碗让伦格看了都不由微微皱眉的汤剂。 而让她能够这样坚持下去的,主要还是她从自己的女侍那里听到的一句话。 当女侍用难以掩饰的兴奋偷偷告诉她,她听到了那位医生对皇帝说,皇后再次生育并非不可能时,玛蒂娜几乎兴奋的发出大声欢叫。 正是因为这样。即便后来那位医生给她吃下了更多的让她难以下咽的东西,她也毫不犹豫的服了下去,而且虽然始终对这个说着她从没听到过的语言,也穿着过于古怪服装的异族的医生有所疑虑,但是她却依然很听话的依从着他的嘱咐,这甚至让身为医生的丁原也不由颇为奇怪。 不过当他把这个告诉他的堂妹时,那位璇小姐只是微微一笑的说了一句旁人一时间无法明白的话:“无他,有所求尔。” 而皇后的身体正在康复起来的消息,也让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民众为之振奋,他们再次涌进教堂为皇后祈祷,而更多的人则用教捐的方式向君士坦丁堡牧首会提出,要为皇后举行一场盛大的祈福弥撒。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得好起来,而随着一场降临的大雪,君士坦丁堡人也开始迎接伦格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当伦格带着一团寒风走进房间的时候,玛蒂娜正坐在架着地塘的角落里绣着一件披风,她小心翼翼的用金线在黑色的披风上循着印记绣着花纹,当听到声音时她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丈夫露出了一个笑容。 “今天怎么样我的小妻子,”刚刚从城里巡视回来的伦格向妻子走去,然后他又想起什么的脱下身上还带着寒气的外套,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玛蒂娜搂在怀里“今天觉得好些吗?” “我不知道,不过已经不象以前那么冷了,”玛蒂娜伸手微微抚摸着小腹,然后有些畏惧的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空杯“我喝了这么一大杯。” 她夸张的向伦格比着,当看到伦格似乎不信的表情时,她又有些心虚的微微缩小了手势:“是这么一大杯。” “哦,我的小皇后可真勇敢,要是换成我,可能就喝不下去了。”伦格随口说着,不过当他闻着那些熟悉的味道时,一时间不由真的想起了记忆中许久以前,一个因为不肯喝药而向母亲撒娇的小男孩。 “伦格你怎么了?”玛蒂娜有些疑惑的问着“最近你总是在出神,是不是很累呢?” “我一直很累,事实上我甚至想过要带着你,就我们两个人找一个地方去休息一阵,没有罗马,没有战争也没有阴谋。”伦格微笑着让玛蒂娜坐到身边“也许我们都很累吧。” “伦格。你是不是怪我对瑞恩希安做的事?”玛蒂娜突然低声问“我看得出来,从那之后你并不高兴,我听说,几天前你不但申斥了赫克托尔,甚至还剥夺了马克西米安做为国务秘书代替你整理呈文的权力,是吗?” 看着妻子略显畏惧的神色,伦格很小心的把玛蒂娜纤弱的身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听着玛蒂娜,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当你戴上后冠的时候,你就拥有和我相同的权力,所以不论你做了什么,不论你做的对错误都不是问题,你不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担心。至于赫克托尔他们,我只是要他们知道,他们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而已。” 伦格的话,让原本隐隐担心的玛蒂娜略微安静下来,她低着头默默的玩弄着伦格腰带上的流苏,过了一会之后她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少女特有的羞涩神态把嘴唇轻轻贴在伦格耳边说到:“伦格,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所以你可以晚上到我房间里来了……” 玛蒂娜的话让伦格不由神色一呆,他看着妻子透着一丝红晕的脸颊,在稍微楞了一下后有些好笑的轻轻抱住她的腰肢:“这个时候不行的玛蒂娜,你的身体……” “我没事情的,”玛蒂娜似乎有些着急起来“我的女侍德帕夫人,她为她丈夫生了八个孩子,到现在她的身体依然很好。” “听着玛蒂娜,你不要着急,”伦格有些无奈的捧起玛蒂娜昏红的脸颊“德帕夫人的丈夫是个骑士,对他来说妻子只是为他生下继承人的工具,而你不同,你是我的小妻子,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欢愉就伤害你的身体。” 说着,伦格伸手轻按在玛蒂娜要张开的嘴唇上,搂着她坐下来轻轻摇晃着:“不要着急,等你的身体好多了,我会让你天天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好吗?” “不过也许到时候你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或者有更多的人要去照顾。”玛蒂娜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抬头看着伦格的脸“伦格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对我生气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想到这些呢,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是罗马的皇后了吗?”伦格用手指轻轻挑起玛蒂娜因为刚刚病愈而显得微尖的下颌“我的小皇后,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我们一起看着这个帝国发生巨大的变化。” “还有呢?”玛蒂娜低声问“伦格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去为你拿到。”伦格轻声说着。 “伦格,我想埃德萨,我想回家。”玛蒂娜怯怯的说。 “会的,总有一天你的梦想会实现的,我想你发誓。” 伦格说着微微低下头向着玛蒂娜已经有着发热的嘴唇吻去,但是就在他们的嘴唇刚刚碰触到一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接着在门外女侍不满的抗议声中,房门被猛然推开! “陛下,出事了!”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丕平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君士坦丁堡城里的大片民房被大雪压倒了!”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伦格脸上的神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几步走到丕平面前声音低沉的问“知道有多少民房被压倒吗?” “还不清楚陛下,不过据说毕拉匹裘丘那一带很糟糕,”说到这儿,丕平这才向伦格身后的玛蒂娜微微鞠躬行礼,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阿历克斯大人已经赶去了,听说倒塌的地方就是阿索尼娅家酒铺附近,据说已经死了很多人……” “上帝,赶快跟我走!”伦格没有再等丕平说完,抓起了原本扔在门口的外袍向着门外奔去。 “伦格!”玛蒂娜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当她看到伦格已经远去的背影时,她回头向着正要跟上去的丕平焦急的喊着:“照顾好他,丕平!” “请放心陛下。”在大声的回应声说,丕平快走几步,向着伦格的身后追了上去。 当马车沿着狄奥多西城墙下的道路来到毕拉匹裘丘附近时,跟随着伦格的近卫军也不禁看到的一切感到震撼莫名。 整片毕拉匹裘丘下的街道这时已经变得一片混乱,按照古老的方式所有房子相互连接修建起来的民房,因为大雪的挤压而逐渐变形,终于随着一栋房子的倒塌,整片房子就如同串联在一起般的随着倒塌了下去。 到处都是被积雪压踏的房子,大根大根的柱子深深的扎进了房子里,支撑在外面的一截看上去就好像是即将沉没的海船倾斜的船帆。 原本雪白的世界这时已经一片肮脏,在一些残垣断壁的缝隙间,可以隐约看到死难者可怕的尸体,同时可以听到更远处的房子里传来的阵阵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而因为寒冷而绝大多数人当时都在房子里取暖,于是一场令人恐怖叹息的悲剧就在这样的一个新年里发生了。 虽然近卫军的士兵在圣地经历过一场场残酷的战斗,但是当他们看到大片的房屋被埋在积雪下面,无数的人在废墟中痛苦哀嚎时,这些久经战场的军人也不由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看着一具半露在外面的已经被砸得变了样子的尸体,一个近卫军士兵发出了低声祈祷,但是这却立刻引起了伦格不满的呐喊:“祈祷是牧师的事,赶快去救活着的人!” 皇帝的命令立刻引起了近卫军的一片骚动,士兵们开始扔下手里的武器手忙脚乱的帮着搬运石头,清理残骸。 而这时,早已经闻讯而来的罗马官员们如疯了般的带着各自的手下向着废墟里奔去,他们有的只来得及向皇帝略一鞠躬,有的人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已经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去帮忙!”伦格看着依然守在身边的一小队近卫军愤怒的喊着,他一边说着一边跳下战马,迈过混乱的废墟向着毕拉匹裘丘下走去。 “你们让开,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一个充满懊恼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接着随着一阵混乱,一个看上去颇为壮实的罗马人抱着个全身血污的人从一个拐角里奔了出来,他一边向前跑着,一边向迎面而来的近卫军大声呵斥,当他看到刚刚拐过来的伦格时,因为焦急而变得暴躁的脾气让他毫不客气的向着眼前这个挡了他去路的家伙猛撞了过来! “站住!”“大胆!” 跟在伦格身边的近卫军立刻冲了上去,他们几下子就抓住了这个试图冒犯皇帝的人,同时有人手里的佩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伤害他,”伦格低声喝止着,他一边示意近卫兵把这个人背上的人接过去,一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想起什么的问:“你是不是那个贝伊奥鲁区荣誉军团的士兵?” “你是……”那个被显然吓到的人愣愣的看着伦格,接着忽然展开嘴巴发出一声低呼:“我的上帝,皇帝陛下!” “好了放开他,我认识这个人。”伦格向近卫兵说着,然后他越过那个人继续向废墟里走去。 “陛下,这样不行!”那个曾经为伦格带过路自称“荣誉军团后裔”的男人忽然鼓足勇气跟了上来:“您的近卫军在妨碍我们。” “你说什么?”伦格回头看着这个人。 “请原谅陛下,不过你的近卫兵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我们是这里出生的,这些房子通向哪,谁家和谁家连着我们都知道,您的近卫军帮不上我们,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男人的话让伦格稍一迟疑,随即他向跟在身后的丕平点了点头:“你去安排近卫军,帮助君士坦丁堡民众在外围维持秩序,做他们能做到的一切事情,还有去把毕拉匹裘区的官员找来,让他们立刻查处究竟有多少人遇难。” “遵命陛下。”丕平低声回答着向远处奔去。 看着远去的丕平,伦格稍微沉吟,然后他向着那个壮实的男人挥了一下手:“带我过去看看,我要你给我当向导。” “遵命陛下。”男人立刻回答,然后他沿着那些废墟中隐约能找出来的道路向里面带头走去。 从很早之前,毕拉匹裘丘就是君士坦丁堡城里平民集居的地方,虽然与欧洲比较起来,罗马人的房子建造的结实和舒适度多,但是多年来的风雨侵蚀,已经让这片民房变得年久失修。 而随着这场异乎寻常的大雪,悲剧终于在这样的日子发生了。 当伦格跟在那个荣誉军团军人的后面走到一片看上去隐约有些印象的废墟附近时,他看到了几名近卫军士兵正在焦急的拉着阻拦着似乎已经疯狂了的阿历克斯。 “大人,您不要这样,这种样子里面的人不可能还活着的!”一个士兵大声喊着。 但是似乎根本听不到的阿历克斯不住的推搡着试图阻止他的士兵,终于随着抓住一个士兵的衣领用力一摔,阿历克斯摆脱了挡在身前的近卫兵,猛的冲上已经被大雪埋在下面的酒铺废墟上。 “阿索尼娅!你在哪!在哪儿?!” 阿历克斯已经嘶哑了的嗓子不住咆哮着,他不顾一切的用双手搬动埋在厚厚积雪下的瓦砾,当因为脚下湿滑而沿着半堵倾斜的围墙翻滚下来后,他躺在雪地里不由发出痛苦的哭嚎。 伦格走到了阿历克斯身边,看着痛哭的阿历克斯不由一阵黯然,他伸出手轻轻拍着阿历克斯的肩头,接着当他无意中抬起头时,他的手不由停顿了下来。 在不远处一扇倒塌的窗户前,一身泥土阿索尼娅无声的站在那里,她的脸上露着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的神色,而她的眼睛则只是望着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的阿历克斯。 “阿索尼娅!”连滚带爬的冲上去的阿历克斯如同掠夺般的把阿索尼娅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力量是那么大,以致阿索尼娅不由得发出一声略带疼痛的呻吟。 “上帝,我以为你,以为你……”阿历克斯不停喘息着,他伸手抱着阿索尼娅肮脏的脸仔细看着,然后不顾的一切吻了下去。 “我没事,幸亏爸爸闹别扭,”阿索尼娅感受着从阿历克斯的身上传来的阵阵激动和真情,眼中不由同样噙满了泪水“这里的一切都太可怕了阿历克斯,太可怕了。” “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放心,不会了!”阿历克斯几乎用足全力把阿索尼娅搂在怀里,过了好一阵,当他好像才醒悟过来自己真的抱着心爱的女人时,他不由发出了一连串充满喜悦的大笑。 “爸爸还在那边,他在帮着救人。”阿索尼娅终于从阿历克斯近乎折磨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有些惊慌的看着四周,然后拉着阿历克斯向远处一处废墟走去。 “看来我们不需要为阿历克斯担心了。”伦格低声说了一句,这时已经闻讯赶到的罗马官员们纷纷来到了他的身边,看着整片毕拉匹裘丘上埋在积雪下的废墟,他们不由发出了一阵悲哀的祈祷声。 “陛下,法尔哥尼的卫戍军团已经把这里包围起来了,而且护民官们已经开始带领抢救。”马克西米安小声报告着,当他看到伦格似乎若有所思的表情时,他立刻沉默下来等在一边。 看着毕拉匹裘丘的惨象,伦格微微发出了一声叹息,他默默的沿着已经变得坑洼不平的道路向前走着,当眼前出现杂乱的东西时,他随手把它们放在一边,踩着已经变成了浑浊的泥水的淤泥积雪,他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喷水池钱“我要尽快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遇难和受伤,还有我要知道对他们都是怎么安置的。” “陛下,很快就会向您报告,”马克西米安低声回答着,然后在稍微等了一下之后他小心的说“不过陛下,您还是尽快回到圣宫去吧,这里不太安全。” “马克西米安,我记得在耶路撒冷的时候比这里更加危险,甚至在考雷托尔也并不安全。”伦格回头看着自己的秘书“我想你最好时刻记住,任何试图向我动手的人,都是在冒着违背上帝意志的危险,而我相信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很多。” 说着,他回头向那个给自己带路的荣誉军团军人问到:“告诉我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凯拉维裘斯.莱索姆,陛下。”军人紧张而激动的回答。 “很好,马克西米安,带上这个人,还有叫上康尼努斯和米蒂戈罗斯来找我。”伦格沉声命令着。 皇帝的命令让马克西米安不由看着这个颇为壮实的罗马人有些好奇,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在看着皇帝离开之后,他向这个叫凯拉维裘斯.莱索姆的罗马人略一示意,然后就向那些聚集在一起正在焦急的商量着办法的罗马官员走去。 伦格坐在椅子里默默的看着手里的报告,那是护民官们刚刚调查完之后汇总上来的灾情呈报。 “倒塌房屋一百三十三间,死亡六十四人,受伤二百七十八人,就是这样了?”伦格用手轻轻敲击着放在桌子上的呈报。 “是的陛下,您知道毕拉匹裘丘都是一些很陈旧的房子,所以……” 米蒂戈罗斯的话让伦格抬起的手挡住,他侧头看着旁边的康尼努斯:“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安置这些人。” “陛下,我们已经拨出了一笔款项,不过现在有很多人没有住处,”康尼努斯有些为难的回答的“陛下您知道现在这个季节,我们虽然已经把他们安排在了教堂里,但是如果不能尽快给他们安排住处,那就太糟糕了。” “我已经知道了,”伦格微微点头,在沉思一阵之后他抬起头来“把所有人都送到艾萨克之前的那些别墅去,那些地方已经足够暂时让他们住下的了。” “遵命陛下。”米蒂戈罗斯谨慎的回答,自从圣奥古斯特日之后,米蒂戈罗斯变得更加小心了,他知道眼前这位罗马皇帝已经成为了罗马最具有权势的人,不过同时在他的心里,更大的疑惑也变得越来越深,他不明白这位皇帝在已经拥有了这么巨大的权力的同时,又为什么要一直在不停的推行着如色雷斯的大教议团和正在君士坦丁堡,进而是整个罗马逐渐开始推行的特里布斯大会。 一阵微冷的寒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伦格不由抬起头,他看着外面的依然在不停飘动的雪花,似乎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几位罗马大臣无声的陪伴在皇帝的身边,他们不知道皇帝这个时候又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他们不由得预感到,似乎又要有新的事情发生了。 “你们谁能告诉我罗马荣誉军团是怎么回事?”伦格忽然开口问着。 似乎颇为意外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在略微沉吟之后,康尼努斯向前走了一步:“陛下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军人,甚至可以说他们是罗马军队的耻辱。” “为什么会这么说?”伦格有些奇怪的问。 “陛下,事实上这些所谓的罗马荣誉军团,是过去那些罗马城市军人的后代,他们的祖先是勇敢的,但是他们这些子孙却是些耻辱,”财政大臣用一种鄙夷的口气说“这些人就是一些无赖,小偷甚至有些城市里的罪犯,这些人总是喊着自己是真正的罗马军团的后裔,然后就在城市里到处惹事生非,不过让他们维持一下贝伊奥鲁城区这样的地方倒是很合适,比较那些地方正适合他们这样的人。” “等一等,你是说他们只是因为是过去那些罗马军团的后代才拥有这样的荣誉是吗?”伦格忽然用一种颇感兴趣的口吻问“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属于真正的罗马军人?” “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一群君士坦丁堡的蛀虫,”康尼努斯讽刺的说“陛下,在曼努埃尔皇帝的时候,这些所谓的罗马荣誉军团就已经被剥夺了他们的旗标,所以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保持着这个称号,但是已经没有人承认他们的是真正的罗马士兵。” “原来是这样,”伦格双手交叠托着下巴默默沉思着,然后他抬头看着马克西米安“告诉我,当毕拉匹裘丘出事的时候,法尔哥尼的卫戍军是什么时候到达的?” 皇帝的话让马克西米安不由微微一愣,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伦格已经继续说:“而那些由那个叫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带领的所谓的罗马荣誉军团是什么时候到达的?” 马克西米安张开了嘴巴,不过在张合了几下之后,他似乎明白什么的闭上嘴默默的等待着皇帝继续说下去。 “作为罗马的卫戍军,法尔哥尼的军团是守护君士坦丁堡的后盾,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适合在君士坦丁堡城中执行任何任务,”伦格习惯的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着什么,同时他一边写一边向站在面前的大臣们说:“我已经决定建立一支只为了维持君士坦丁堡的治安而组建的军团,不过正如同康尼努斯大人所说的,这支军团将不属于罗马的正规军团,同时他们也将不履行做为罗马军人的职责。” “陛下,我能问一下您所说的这支军团隶属与哪位将军吗?”米蒂戈罗斯小心的问着,他自然知道不论皇帝所说的这支军团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却显然拥有着在君士坦丁堡中常驻的权力,甚至当他仔细想来时,他不由暗暗觉得这样一支军团甚至可能会成为比卫戍军更加贴近皇帝的军队。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伦格终于写完,当他把手里刚刚签署的文件递给面前的马克西米安时,皇帝的秘书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微微一愣。 “陛下,您要让曼尔布.鲁普重新回到您的身边?”马克西米安轻声问。 “对,我想他在色雷斯已经待的时间够长,而且吸取的教训也已经够多的了。”伦格微微一笑“所以我决定让鲁普回来,替我组建这支‘警戒军团’。” 听到皇帝已经连名称都已经想好,站在他面前的罗马大臣们不由微微鞠躬,他们知道皇帝显然早已经有所准备,而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只是遵照皇帝的命令去执行而已。 “好了,让那个凯拉维裘斯.莱索姆进来吧。”伦格微微举手示意,随着近卫兵敞开房门,满脸紧张的凯拉维裘斯.莱索姆立刻大步走了进来。 “我的朋友,我要先谢谢你之前给我带路,事实上你是我的恩人,要知道如果没有你当初给我带路,那么我就不可能迅速的赶到索菲亚大教堂,也许皇后现在已经遭遇了更大的不幸,”伦格向着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微微点头,在看到他脸上激动的神色后,伦格继续说:“你之前是我的恩人,那么现在你就是罗马的恩人,你所带领的罗马荣誉军团是第一个达到毕拉匹裘丘的,虽然在其他人的眼中你们甚至连一支真正的军队都不是,但是在需要的时候,你们无愧于罗马军团后裔的称号。所以,跪在我的面前。” 伦格的话让凯拉维裘斯.莱索姆的神色不由无比激动,他缓缓跪在伦格面前,两眼中闪动着热切的光芒。 “我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宣布,承认你们‘罗马荣誉军团’的称号,同时从现在开始我再给予你们另外一个称号‘罗马城市警戒军团’,而且这也将是你们的职责所在,从现在开始,你的人将担负起君士坦丁堡的城市警戒,”伦格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一边示意凯拉维裘斯.莱索姆起来,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这座城市太大了,甚至很多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并不熟悉,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一支对这座城市的没一条道路,每一个小巷,每一个广场都十分熟悉的军队,一支真正能把这座城市当成自己阵地的军队。” “陛下,我们的罗马荣誉军团一定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激动而打断了皇帝讲话的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大声的说着“陛下,我们的人对君士坦丁堡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该去怎么区分人群中的那些坏家伙。” “这正是需要的,”伦格微微笑了起来,他看着房间房间里的人“我将设立一位城督大臣,而这个职位的职责就是从现在开始组建并统领所有罗马城市警戒团,他们的职责并不是与敌人作战,而是负责罗马城市的的安全,他们也将做为如同今天一样救助灾难的力量,第一位城督大臣将由曼尔布.鲁普担任,他将直接听从我的命令。” “遵命,皇帝陛下。”看着皇帝,大臣们不由同时低头行礼。 在一座院子里,积雪踩在上面发出噗哧噗哧的声响,赫克托尔站在一堵短墙后看着墙外的金角湾。 在那里,由罗马和塞浦路斯组成的联合舰队正在海面上缓缓的游弋着,赫克托尔知道他们由阿赛琳带领刚刚由地中海上的克弗曼利多岛返回,就在几天前,阿赛琳的舰队以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冲向了克弗曼利多岛,然后这座在艾萨克登基之后不久就被撒丁人宣布占领的岛屿,很快就升起了罗马的旗帜。 而在更远的隐约可见的金角湾的对岸,一座庞大的军营里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一支新军的训练,那是一支由一群来自色雷斯、罗斯的强盗和来自博特纳姆的骑士所组成的奇怪军队。 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跟随着阿赛琳的舰队一起活跃于地中海上,而到了那时,整个地中海的沿岸将是他们肆虐横行的花园。 这一切都让赫克托尔感到兴奋,他苍白的脸上洋溢着旁人轻易无法看到的笑容。 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有趣的,是刚刚得到的关于皇帝决定设立一位直属皇帝本人管辖的的城督大臣,和建立一支与他的监察权力相互制约的,涉及整个帝国的警戒军团的消息。 “我的皇帝,这是你对我的第一个惩罚吗?”赫克托尔不由微笑着轻声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古怪的小城 一一八九年年初所发生的悲剧。让很多人都不由失去了迎接新的一年的好心情,君士坦丁堡人自发的走进了教堂为死难者们的灵魂祈祷,希望他们能够早日进入天堂。 而做为罗马皇后宣布停止任何为她个人举行的弥撒,而把教捐的款项救济灾民的举动,让玛蒂娜在罗马民众当中的名望得到了更大的提高。 罗马人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仁慈的皇后而感谢上帝,同时也为他们的皇帝拥有这样的妻子而感到庆幸。 正如同许久以来罗马的确曾经出现过一些以贤德著称的伟大贤后一样,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个帝国也并不乏因为奢侈,贪婪和善妒而博得了恶名的皇后。 这些女人因为自己那天生的自私而疯狂的为自己积敛财富,甚至有的女人因为**的本性而和情人一起谋杀自己的丈夫。 这种种的恶性让罗马人总是无法忘记,特别是每当他们遇到灾难时,他们就会想起罗马在漫长的年月中经历那些劫难时,一些皇后做过的事情。 即便在私德方面十分不堪,但是曾经拥有过好几位丈夫的佐伊皇后,也始终深深的关怀着罗马的民众。这位伙同情人谋害了自己原来的丈夫,然后又为自己后来的丈夫所谋害的女人,在她几任皇帝丈夫的身边都一直关注着罗马人的生活,甚至在年纪已经很大之后,她还不曾忘记在君士坦丁堡市场上巡视,好能够实际的看到人民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相反,罗马人也不会忘记。当几十年前贝伊奥鲁区遭遇同样巨大的雪灾的时候,皇帝曼努埃尔的妻子却依然摆着华丽的排场举行她的皇家冬季围猎。 这让罗马人的心中有了鲜明的对比,而当玛蒂娜宣布停止为她举行的弥撒,而救济穷人时,“抹大拉的玛丽亚的”呼声,就变得更加高亢了。 人民到处宣扬着“我们的好皇后”的故事,同时人们也更加自觉的为皇后的健康祈祷,而随着一个不知是真是假消息的传播,罗马人不禁开始为一个令他们为之兴奋的消息暗中喜悦不已。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人们在听到关于皇后的身体正在令人可喜的恢复的同时,也听到了关于一些虽然来自异教徒的土地,但是却拥有着高超医术的医生正在为皇后医治的传言。 这些不知真假的传言让罗马人在喜悦的同时又不由担忧,他们不知道那些异教徒是否能医治好皇后的身体,同时也担心那些人没有按着什么好心,而当有人对居然允许异教徒为信仰基督的皇后看病提出质疑时,罗马人却用一种近乎无视的态度把这些言论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 似乎正是因为罗马这这种与欧洲显得截然不同,而又充满了宽容的气息,让罗马皇后被异教徒医治的消息逐渐变成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喜讯,而当罗马人听说,几位由埃及苏丹派遣来的医生已经在苏丹一位妹妹的带领下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甚至有人为苏丹的这种仁义的举动大声欢呼起来。 与此同时,有关苏丹和皇帝在耶路撒冷时那一段近乎传奇般的友谊,也在人们当中开始流传开来,而在一位讽刺诗人和聚集在他手下的那些越来越多的同伴的渲染下,那份友谊更是变成了两位伟大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典范和传奇。 这一切让罗马人在喜悦的同时也不由有些疑惑,他们一时间为那些异教徒所表示出的善意所迷惑,同时也开始有人在为新的十字军的到来感到忧心忡忡。 就如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异教徒深恶痛绝一样。在君士坦丁堡中绝大多数与异教徒有着生意往来的人对据说正陆续出发的十字军并没有多少好感,他们很多人还记得第一次东征的时候,那些蛮横的西方人是如何狡猾的侵吞了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然后在上面建立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十字军国家,同时他们也忘记不了,地中海西岸的法兰克人是如何乘着罗马正与异教徒战争的时候,侵占了一个又一个帝国位于地中海深处的岛屿,以致罗马的舰队因为失去在地中海里的据点,直到几个月前,还只能在巴尔巴拉海和博尔普鲁斯海峡里无所事事的游荡。 这一切让罗马人不由得开始发出疑问,虽然对异教徒根深蒂固的仇视和偏见不可能立刻转变,但是他们却也在为自己的国家是不是要在新的东征中显得过于积极而疑惑重重。 这一切的不解和疑惑让喜欢 絮絮叨叨个不停地罗马人开始变得浮躁起来,原本就喜欢在忙完自己的工作之后就把业余时间投入无休无止的辩论之中的罗马人,在无所事事的冬天里变得更加喜欢用这种似乎永远不会有一个结论的话题上争辩个不休。 保持着虔诚信仰的人谴责那些与异教徒有瓜葛的人是叛徒,而一些自认是真正的罗马人的狂热分子,则开始大声历数过去的十字军们给罗马带来的伤害。 这样的辩论往往是没有结果的,任何试图说服别人的人最终不是累的口干舌燥就是被气得暴跳如雷,而那些真正试图用辩论来成为自己后半生营生的人,则毫不犹豫的向在正在各地成立的特里布斯会议递交出了要发表自己观点的呈文。 纽布辛诺是一个距离君士坦丁堡并不很远的村镇,在这个因为拥有数条通向色雷斯的引水渠而被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的村子里,一座牧区教堂前的广场。成为了这里最繁华的地方。 由于这里是附近七八个村子的主牧区教堂的所在地,每当祈祷日的时候,附近的农民就会早早的从家里出来,经过远近不等的旅行纷纷来到这里,他们先是在教堂里祈祷,然后就是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开始充满了宗教意味的游戏,他们把用麦秆或是木条搭成的预示着撒旦的人形举得高高的,然后开始在广场上游行,而后接下来的娱乐则是充满着世俗气息的狂欢来宣泄在这个时代显得贫乏的内心。 这种行为往往会让这些农民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会罢休,而对于这种说起来并不是很能令人让人满意的举动,牧区的牧师们往往会用一种冷淡但是却并不很严厉的眼神在旁边旁观,然后就悄悄关上教堂那两扇已经很古老的木门。 当伦格带着由丕平带领的近卫军来到纽布辛诺的时候,如同事先得到的消息一样,他们看到了正陆陆续续从教堂里走出来的村民,同时走在已经临时搭建在广场的帐篷之间,伦格能感觉到一阵阵似乎颇为熟悉的气息。 跟在伦格身后的丕平小心的观察着四周,虽然根据皇帝的命令他和带领的近卫军分别进行了乔装,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样就是安全的。 不过在皇帝不容置疑的坚持中,丕平还是在允许的条件之下调集了尽量多的近卫军跟随着皇帝离开了君士坦丁堡,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次旅行,按照阿历克斯的说法,那就是“这一切都是那个可爱的乔尔巴拉老爹的杰作。” 在毕拉匹裘丘的事情经过了几天之后,伦格到附近的一座原本属于艾萨克的私人别墅里看望了那些不幸的罗马人,而当他看到阿索尼娅的父亲乔尔巴拉老爹老爹之后,随意的一句闲聊,却引起了伦格极大的重视。 伦格还记得当时乔尔巴拉老爹用一种透着不满的口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看看阿历克斯都干了些什么呀,陛下,他可似乎伤了我的阿索尼娅的心,要知道不要说是那些大贵族相比。就是和君士坦丁堡里的那些普通的祈祷者比起来,阿索尼娅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上帝呀,难道她将来还是近卫军统帅的老婆吗?就那样让她的老爹在那么破旧的房子里开一间寒酸的酒铺子,要知道就是一些最普通的祈祷者这个时候也已经得到属于他们的好处了。” 但是乔尔巴拉老爹的话让站在后面的阿历克斯不由一阵脸色通红,而当他看到伦格脸上忽然变得颇为凝重的表情时,如果不是怕阿索尼娅和他拼命,他当时真有一种想要扑上去掐死这个多嘴多舌的老头的冲动。 伦格在回到圣宫之后,却立刻把赫克托尔召进了宫里,而这是自圣奥古斯特日之后,皇帝第一次单独召见赫克托尔。 一时间,原本在宫廷里隐约流传的关于可能白化病人已经失宠的消息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人们在暗中揣测着皇帝这次召见的意图的同时,也在猜想着做为皇帝新近提拔的原来的近卫军第一旗队队长鲁普的归来,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变故。 而让赫克托尔略感意外的,是伦格并没有给予他他所想象的那些譬如寻找玫瑰十字这一类的任务,而是让他立刻下大力量开始对罗马的土地和官吏任职进行调查。 “我不能想象自己在还没有完全获得贵族们的支持之前,就先扶植起了一群新的贵族,如果那样罗马的人民就只能用比对艾萨克更加痛恨的心情,给予我双倍的痛恨了。” 伦格向赫克托尔解释着自己的意图:“你要知道赫克托尔,当我向罗马人许诺要让他们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时,我并不只向那些追随我们的祈祷者许诺,我要的是能让更多的罗马人感受到现在比之前要好。而不是只是某一部分人。” “但是陛下,这些人却在一直在跟随您,甚至即便是在一些偏远的农村,祈祷者们也为自己所追随的人成为了皇帝而感到高兴。” 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说,他似乎丝毫不为自己不久前曾遭到皇帝的申斥感到不满,而且当他听到皇帝的话之后,同样还是毫无顾忌的予以反驳:“陛下,如果您不给予他们应得到一些好处,这对你的统治并没有益处,特别是现在您刚刚获得独立的皇权,这就更需要有一些人能坚定的站在您的一边。” “如果那样。我更希望罗马的人民全部站在我的一边,至少我要让特里布斯会议成为与我一起说话的地方。”伦格一边向赫克托尔说着,一边不由揉着微微发痛的头“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赫克托尔,而且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惹麻烦,我也许会容忍你一次,甚至两次,但是却绝对不会容忍你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请原谅我的陛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给您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而这些恰恰是您不能去做的。”赫克托尔不以为意的牵动一下嘴角,然后他站起来用透明的眼神看着伦格“您是希望重新确定整个罗马的土地和官吏的任免吗,我想我会让您满意的。” “记住赫克托尔,做你应该做的。”伦格看着眼前的赫克托尔缓慢的说。 “遵命陛下,我会遵照您的命令去做的。”赫克托尔的眼中不由闪过异样的神色。 令伦格感到意外的是,赫克托尔并没有用很多时间给他带来的关于罗马土地的大体概况让他感到了担忧,试试上赫克托尔几乎只是调集了在君士坦丁堡里所能找到的所有文书资料,但是即便是以冷静著称的白化病人,在看到这些文件时也不由为之颇为意外。 尽管肥沃的土地依然不少,但是看着文件中那个登记在大贵族名下的数目庞大的土地份额的数字,还是让人不由为罗马的现状唏嘘不已。 而当伦格只是随意的看到了其中一份看上去颇为普通的年收记录之后,他面无表情的把那份文件递到赫克托尔的面前,然后用一种透着无奈的口气问着自己的手下:“看看这个,难道你认为这样的结果,还要坚持认为我们应该亲手扶植起一群更多,也许是更加贪婪的新贵吗?” “以上帝赋予的权力的名义,以罗马帝国皇帝的名义,做为罗马人缴纳他们应尽职责的赋税和应该令上帝的奴仆满意的教税,”赫克托尔低声念着文件上面的内容“而感谢给予耕种和收获的机会的土地的主人,按照罗马赋予每一个雇主的特权,以下将是他所应该得到的报酬:一百林特小麦,一百林特黑麦,五十林特大麦,五十林特燕麦,十二罗马储的糖和八储羊毛以及六储山羊干奶酪……” “而除此之外,他还要在所有的圣祭日子里缴纳四只鸭,八只母鸡,八只阉鸡和两只鹅,甚至还有缴纳一百捆上好的木柴。”伦格把另一份文件递到赫克托尔面前“你认为这些难道就是正常的吗?或者你认为我们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让祈祷者们向罗马人肆无忌惮的索取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这的确是很糟糕的。陛下,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要知道我们进入这座城市的时间并不长,我们来不及管这么多的事,而这样的祈祷者往往并不是跟随我们一起来到,他们当中更多的是罗马本地人,这些人也许虔诚,但是他们也和其他罗马人一样,被贪婪腐蚀了。”赫克托尔有些无奈的解释着“也许我们应该让他们看看真正的耶路撒冷的祈祷者是什么样子,让他们看看当我们如同出埃及般的离开耶路撒冷,向考雷托尔进发时所经历的一切,马克西米安甚至还把那时候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不,赫克托尔,我不需要这些,我要的是一个让所有罗马人都能明白的一个法律,一个要在将来的罗马公法中明确规定的法律,”伦格用肯定的口气说着“我要让罗马人明白,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土地,但是罗马的人民却可以有拥有土地的权力,所以我要宣布从现在开始由帝国政府收回所有原本由艾萨克个人侵吞的土地和森林还是沼泽,湿地和各种牧场以及所有所有被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占有的一切。” 说着伦格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赫克托尔面前,在低声一笑之后,他伸出双手搭在白化病人的两肩上:“我的朋友,这是一大笔财产,没有任何人有权可以私自侵吞,这些土地将从现在归为帝国所有,即使是已经被那些祈祷者以没收的名义私自占据的,也必须收回,然后我会把这些土地按照我们所知道的人数,分摊给所有需要土地的人。“ “陛下,这可是个大事情,也许要很多年,”赫克托尔有些担忧的说“而正如您所说的,新的十字军即将到来,到那时候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管这些事情。” “所以我才是要建立特里布斯的原因,我们不需要什么都去自己做,罗马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对他们有利,”伦格平静的笑着“我不会去碰那些原本已经属于个人的土地,既然在我到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拥有,那么那就是上帝赐予他们的,但是艾萨克和他那些追随者们被没收的土地绝对不能成为新贵们的战利品,他们也必须和所有人一样由政府安排购买那些土地。” “但是陛下,付不起钱的人呢?他们会得到什么?”赫克托尔低声问。 “那些无偿得到土地的人要用他们的土地作为抵押,除了必须的税负之外,还要缴纳额外的附加实物税,直到有一天他们完全把土地权赎买归为个人。” 伦格向着赫克托尔微微笑着,他知道这个白化病人并不大可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并不很着急,他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这个时候正是最为恰当的时机。 旧的贵族正在经历着新贵们的挑战而惶惶不安,而新贵还没有在这个时候建立起足以能够令帝国也无法撼动的庞大基础,而在这个时候,随着一连串正在展开的新的帝国政策,农民们似乎正因为慢慢感受到来自帝国新政好处而为之喜悦莫名。 一切的时机就在这个时候,不能再等了! 尽管比任何人都知道新的十字军将会带来来自西方的强大军队,和那几位他早已闻名的赫赫雄主,但是伦格却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是自己唯一的一段时间和机会。 他不能想象自己在三王到来之后还能这么漫不经心的在罗马实行自己的计划,而埃及苏丹的阴影也总是在不停的对伦格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腓特烈还有多久才会从他的老家开始向东方而来?还有多久会出现在罗马的土地上? 虽然伦格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腓特烈在罗马的土地上似乎也没有做下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而这个人在进入罗马境内之后就颇为野蛮的洗劫和屠杀,却依然还是让人记忆深刻的回忆起来。那又是什么时候?这一年的九月还是十月? 如果等待十字军到来,那么当罗马被卷入那场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有着深远影响的大战之后,他对罗马的一切新政都将不能顺利的进行,而战争中所出现的新兴贵族则很快会成为拥有稳固根基的巨大力量。 他们也许会在随后的时光里代替那些老旧的贵族占据显赫的地位,或者也许会和那些旧有势力相互融合成为更加强大的一个阶层,而不论如何,当他们的力量稳固下来之后,他们会对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放手,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去触动他们的利益,即使这个人,是他们曾经为之追随甚至是狂热崇拜的圣子。 伦格心中不住的寻思,正是因为这些对别人不能言喻的原因,才让他不停的发布着一个又一个的新政,就如同与时间相互追赶一样,他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机会。 伦格慢慢走在颇为热闹的集市上,他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上一看那些摆在草席垫子上的水果和蔬菜,但是看着那些脸上一片菜色的农民,他的心头却不能不感到一阵阵的压抑。 “看到了吗,丕平?”伦格轻声问着身边的近卫军军官,尽管阿历克斯一再要求但是伦格还是把他留在了阿索尼娅的身边“你能想象这样一群人居然还好像过得很好似的吗,他们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祈祷和游戏,然后死去,也许他们当中很多人一生都没有机会离开这个村子,这就让很多君士坦丁堡的贵族认为这些人就不会有任何不满足的地方,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让他们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大人,考雷托尔人也一样,他们当中也有很多人这样过来了。”丕平有些疑惑的看着皇帝,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似乎总是想着一些旁人不会去想的事情,譬如这些农民,虽然做为一个骑兵他的家境也并不很富裕,但是他却很少去想这些农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从成为骑兵那一天开始,丕平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在战场上获取丰富的战利品和荣誉,而且从现在看来他做的也的确不错。而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帝却要对这些农民如此关心。 “的确,很多人就这样过来了,然后他们就变得对罗马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都他们来说也许任何人的统治都变得无所谓,甚至即便罗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只不过是远方传来的一个‘不幸的消息’而已。”伦格低声自语般的说着,他的口气好像并不是在说着自己国家并没有发生的事情,那种样子让旁边的丕平看着,就好象在诉说一个曾经发生的可怕事实。 “这样下去,罗马人只会变得越来越麻木,特别是那些外省的农民,在他们的眼里罗马不过是遥不可及的一个地方的名字而已。他们不会为了那个除了缴纳税收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的帝国的灭亡流一滴眼泪,而且如此下去他们当中甚至会有人为这个而感到高兴……”伦格漫不经心的话让丕平感到畏惧,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圣子的一个预言,但是他却心里不愿意听到这种坏消息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有些人对他们漠不关心,在那些人眼里罗马人是恭顺的,甚至是很听话的,他们总是忘记历代被推翻的罗马皇帝的教训,当他们自己成为罗马的统治者时,总是自认自己是被上帝选择的,是不可侵犯的,然后,他们所做的一切换取的就是几乎整个罗马帝国的民众的漠不关心。” 伦格说着走到一个摊子前,顺手拿起摊子上的一根蔬菜对面前的那个看上来脏兮兮的农民说:“你放在这里的东西太少了,难道你想靠卖这点东西赚钱吗?” “哦,老爷,您在开玩笑,”农民有些生气的从伦格手里拿过那根看起来干巴巴的莴苣放在地上“要知道我们能有得卖已经感谢上帝了,而且这还是因为皇帝没收了以前艾萨克皇帝的那些田庄,我们才有机会为那些田庄主们干活得到的,否则我们只能靠为他们干活养家了。” “难道那些被收缴的土地没有你们的吗?”丕平有些奇怪的问“那都是些什么人得到了那些土地?” “有以前的贵族老爷们,也有一些新的老爷们,”农夫一边抱怨一边用力挫着有些僵冷的手,然后他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不过感谢上帝,让那些人得到了土地然后租给我们,而且我们还得到了皇帝给我们的种子,他们说那叫‘实物贷’,只要将来还很低的实物税就算是还上了,否则我们什么都没有。” 伦格沉默的看着这个农民好一阵,然后他慢慢站起来循着眼前由摊子隔出来的小路向钱走着。然后在一个角落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教堂略微沉吟之后,他脱下身上外袍,同时让丕平和他一样与其他的近卫兵调换了身上的衣服,然后向着教堂走去。 一路上伦格始终沉默,丕平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着的透着愤怒的眼神,当走到教堂前时,伦格停了下来:“这里叫纽布辛诺,当我想要亲眼看看农民们的生活时,赫克托尔向我推荐了这里,我想他也许认为这里应该是一个足以能让我对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感到满意的地方了,但是我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丕平我看到了什么?” “大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也看到了,那个农民得到了您之前给他们的那些东西,那可是您用内陆的经商权从威尼斯人那里换来的钱。” “可是这不够,丕平,不够!”伦格愤怒的随手一挥,伴着一声沉闷的轰响,他旁边的教堂的木门立刻一阵摇晃。 而就在两个人刚刚对看一眼时,木门已经猛然打开。 “上帝发生了什么?!”一个看上去神色紧张的牧师从里面探出了头,当他看到伦格他们时,他先是一愣,然后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们。 “很抱歉牧师,可能打扰到你了,”伦格有些歉意的说着。 “孩子你当然打扰到我了,”看起来似乎脾气并不好的牧师气鼓鼓的说,然后他还是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盯着伦格“那么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想我们可以到您的教堂里去做祷告吗?”伦格有些好笑的问,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牧师显然和他之前所看到过的任何一个牧师都不太一样,这让他不由想起了恩特.克劳威尔。他不能不承认,除了身材显得过于瘦小之外,这个看起来颇为气势的牧师,倒是和他的罗马军团总主教颇为相似。 “孩子,上帝对所有人都是仁慈的,”牧师忽然变得平和了不少,然后微微敞开另一扇门,一边在前面缓缓的领着路,一边说“我们都知道上帝的仁慈来自他对对一切人的爱,所以我的孩子,去想上帝祈祷吗,去询问上帝是不是正在看着你,而你是不是已经今天遵循了上帝的安排,做了改做的,或者是正在做不该做的。” 听着牧师颇为奇怪的话,跟在伦格身后的丕平不由心中微微一动,他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紧跟在伦格的身后,同时他的手也伸进袍子里面,暗暗握住暗藏在衣服里的佩剑。 “我想我一定会遵循您的教诲。”伦格用一种笑吟吟的表情回答着牧师的话,他走到略显简陋的祭坛前,微微画了个十字,然后跪在地上轻轻的闭上眼睛。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确?”当眼前一片黑暗时,伦格不由在心中问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始了在罗马进行关乎土地的变革,那么各种各样的变化都会发生,而现在他所依仗的虽然是强而有力的军队,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他却依然还是不由为之忧心忡忡。 随着时间推移,在北方行省逐渐推广建立起来的新的军制在稳妥而有序的代替着已经延续了多年的塞姆制,同时从狄奥多传来的消息看,新的军团因为已经开始逐渐摆脱广泛征集农兵而带来的量多而质劣的情况,一支数量虽少,却已经开始越来越见精锐的军队正在慢慢形成。 而在海上,随着阿赛琳带领的舰队在地中海上的掠夺横行,欧洲沿岸的那些城市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罗马已经开始逐渐以令人胆寒的力量重新让他的舰队出没在久违了的地中海。 而迄今为止,能够让那些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比萨和撒丁人能够容忍罗马的行为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在罗马投入了巨大的财富,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这些城市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对他们来说,更加令他们头痛的敌人,那就是来自霍亨斯陶芬,野心勃勃的红胡子腓特烈。 这些城市担心如果与罗马发生了冲突,不但之前投入的那些数字大得令人眼晕的财富无法收回,更重要的是,他们畏惧腓特烈会乘机向他们伸出更加贪婪的手掌。 可是一旦腓特烈开始了他的东征,那么将要与他面对的,就会变成罗马,而这对那些被夹在两个强大国家之间的城邦来说,难道不是一个足以让他们摆脱一切的绝佳机会吗? 一想到历史上的腓特烈在东征的途中因为与罗马的矛盾,甚至不惜向当时正与他势不两立的教皇克雷芒三世低头妥协,以换取那些支持教皇的城邦的帮助,伦格就不由为自己所要面临的难题感到头痛。 以残暴和贪婪著称的红胡子在走上东征之路的时候起,就已经把前面他所要经过的一切视为了将要征服的目标,罗马的财富,则始终是他梦想中要予以掠夺的。 而罗马内部所发生的一切,也不能不令他为之担忧。 尽管在这个时代虔诚几乎能够让人疯狂,但是伦格却不相信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膨胀的野心和个人的私欲永远如阴影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底,即便是被神圣的信仰所包裹的光环之中,也有着光明所无法照射到的阴影。 想起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伦格就感觉了内心中一阵阵的焦躁。就是在那时之后,他不由开始在独处的时候曾经不停的自问,自己难道真的对赫克托尔他们做做的一切感到愤怒吗?或者正如赫克托尔所说得那样的,他只不过是做了自己所不能做的事情? 而同样的,那些跟随着他的人呢?那些曾经一切在耶路撒冷,在奇利里亚,在色雷斯一起战斗过的人们? 在财富,权势和荣誉的面前,难道他们能不被这些诱惑吗? 伦格心中这样暗暗寻思着,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圣母像。 在祭坛后面,圣母玛丽亚怀中抱着她那受自天恩的娇儿,用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眼神凝视着下面,当伦格看着这一幕时,他先是微微闭上眼睛,然后豁然睁开。 “‘我是得宠的,我曾在父亲面前作孝子,在母亲膝下是唯一的娇儿。’”伦格低声背诵着旧约中的词句,随后他缓缓站起来仰头凝视祭坛上的那对母子“那么,我在你们的面前呢?你们是上帝的骄子和圣妻,那么我就是这个时代的骄子,这是属于我的时代,是属于我的罗马。” 伦格回头望向身边的丕平,看着他虔诚的样子,伦格发出微微笑声:“丕平,我们能听到上帝的声音是因为耶稣基督用牺牲自己为世人换取的,而该如何做则完全是自己的选择,但是不论如何选择,只要记住我们是不是遵循了上帝在心底里告诉我们的,就如同有一个人对我说过的那样,‘一切只是看你是遵循了心底里上帝的声音,还是依从了自己已经堕落了的私心。’” 那个牧师一直在不远的地方认真小心的注视着伦格他们,当他听到伦格的话时,他的眼中不由闪动过一丝神采,他有些意外的认真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在张嘴犹豫了好久之后,他终于还是沉默了下来。 伦格慢慢走到了这个牧师的面前,在仔细看了他一眼后,他对牧师略一鞠躬:“请您祝福我,牧师,我需要获得您给予的祝福。” “我的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因为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是我从你的话里听的出来,你已经触摸到了上帝给予世人的恩典,这是最难能可贵的,”牧师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肩头,在说到这里之后他停住,张开嘴过了一阵之后,最后还是只发出一声低低的祝福“上帝保佑你,上帝赐予你恩典,奇迹和仁慈。” 伦格伸手轻轻捧起牧师干瘦的手,放在嘴边微微亲吻,然后对着丕平稍一示意,向着教堂外转身走去。 教堂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伦格没有回头,他沿着台阶向下走去,当他终于放慢脚步之后,跟在他身后的丕平终于低低的开口问:“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微微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伦格沉思了一下,接着发出一声颇为有趣的笑容。 “丕平,看来我们要在这里等一等了。”伦格带着旗队总队长沿着广场的边缘缓慢的走着。 当木门关上之后,被阻隔在门里的牧师看着紧闭的两扇木门略微沉吟,然后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但是就在他转过身去时,他不由发出一声意外的低呼。 一个看上去十分壮实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她那看起来鼓胀得似乎可能把身上对裙的绳扣蹦断的紧绷身材,让人不由想起一块似乎随时都会膨胀爆开的大面包,而这时她的脸上显出来的是一阵阵充满了惊惶不安的神色。 “内娜,你怎么了,是因为那两个人吗?看起来他们不象什么坏……”牧师开口说,但是他的话立刻被那个似乎被吓倒的女人打断了。 “上帝,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女人惊慌不安的低叫着,她伏在木门上从破烂的门缝里向外看着,然后她转身在胸前划个了十字“上帝,他怎么会突然到这了?” “这个人是谁?”牧师因为女人的紧张也变得不安起来。 “他是罗马皇帝!” 女人的话让牧师的脸色立时变得一片苍白,他也立刻学着女人的样子爬在门缝上向外看着,然后背过身去发出一声低低呻吟:“我的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跟踪我来的,他一定是跟踪我来的,”女人大声的说着,一想到这个女人不由变得紧张起来,她立刻向着教堂另一边的小门走去,同时嘴里不住的唠叨着“上帝保佑,我不该到这里来的,当初很多人都是这样死的。” “可是他是上帝的圣子呀,也许他会帮助我们的。”牧师有些犹豫的说“要知道我们难道不是一直就是在为实现我们的理想而战斗吗?” “可是他毕竟是皇帝,从我认识他的时候起,我就从来没觉得他是个和我们一样的人,还有他手下的那个骑士!”女人想起什么似的发出一个“哼”声“我想我还是立刻离开吧,如果被他发现了,也许我现在的差事都没有了。”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穿过教堂后面的一片浓密的小草圃,但是当她刚刚打开一扇用树枝编成的小栅栏门时,一个身影忽然在她的面前。 “看来即便是敢于蔑视甚至袭击贵族的女人,也并不是完全勇敢无畏的呀。”伦格看着僵硬在眼前的女人笑吟吟的说着。 “陛下,这个女人……”跟在伦格身后的丕平看着眼前的女人颇为意外的问着“她不是法尔哥尼大人说的那个该死的里昂穷人派的女人吗?” “我早说过了,我是个里昂穷人派,但不是该死的!”丁璇的女仆气鼓鼓的盯着丕平。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一八九 在小教堂后面的草圃里。伦格看着对面站得笔直的女仆,不过也许是因为紧张或者是气愤,那个女仆看上去就好像个不倒翁似的不住摇晃个不停。 在她身边的那个牧师用一种紧张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见到罗马皇帝,这让他在不安的同时也不由用好奇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位“圣子”,对于这个年轻人在耶路撒冷所做的一切,他早有所耳闻,而在君士坦丁堡所发生的一切,又不禁让他对这位年轻皇帝感到充满好奇。 “你是在跟踪我吗?”女仆用一种气鼓鼓的口气质问着“哎呀,你是一位皇帝,居然做这种事情,跟踪我?!” “我只是很凑巧的来到这里,也许这要算是上帝的安排了,不过我想你们如果以后有什么样的聚会,最好不要再教堂里进行,至少不要在祈祷日里随便关上教堂的门。”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雪地地上被踩出来的颇为杂乱的脚印,然后向牧师点了点头:“看来听您布道的人的确很多,不过他们的胆子似乎都不大,所以在听到有人敲门之后就都顺着后门跑掉了。” “陛下,请您,请您……”牧师不知所措的说着。然后他回头看向旁边的女仆。 “那么说,这就是你们这些里昂穷人派聚会的场所了,一间教堂?”伦格有些好奇的问着,他一边示意已经守在后门前的近卫军闪开,一边低下头顺着低矮的小门走了进去。 伦格缓缓的沿着短短的甬道向前走,当他走到一个凹陷进去的小小壁龛前时,看着壁龛旁边露出的可以看到教堂里面情景的小窗子,他回头向被近卫军押着一起进来的女仆问着:“你就是在这里看到我的吧,我想你当时一定很吃惊。”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女仆用一种伶俐的言辞顶撞着,当看到牧师似乎因为畏惧而变得一片煞白的脸色时,她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怒火,她狠狠的瞪了一样那个牧师然后用一种似乎完全不在意的眼神盯着伦格“你会怎么做呢,杀掉我吗,要知道这种事情我们经历的多了,那些法国的贵族们屠杀过我们,教会也曾经把我们当成异端,现在在罗马应该也一样吧。” 女人愤怒的眼神让伦格似乎看到了无尽的绝望和仇恨,那种神态这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在沉思之后他不由微微叹息。 那是一种他曾经在大马士革的街道上看到过的,那些异教徒对他们这些来自耶路撒冷使者的目光,在那种目光中没有任何的妥协和任何同情,在那种目光的海洋里,他们所感受到的只有无法形容的仇恨。 而现在在一个信仰基督的女人眼中,他却看到了同样的眼神,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呀,那就如同怎么发泄也无法把心头的痛苦和憎恨完全倾注掉的仇恨。是一群似乎随时都会扑向猎物的猛兽会向掠夺走了他们的最后一点食物的仇人的仇恨,是似乎每一刻只是为了之前自己所受的苦难换取补偿的仇恨。 伦格走到女仆面前,在仔细看着她好一阵后,他伸出手抬起她肥硕的下巴:“告诉我你们这些里昂穷人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会在这里聚会?” “我的陛下您认为我会告诉你吗?”叫做内娜的女仆用一种讥讽的腔调说着“也许您应该把我吊起来,让人用鞭子抽我,就象那些贵族一样,或者在我的背上用烙铁印下痕迹,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对待那些逃跑的人的吗?” 听着女仆愤怒的声音,伦格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女仆的手,在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时忽然把她的衣袖向上一掀。 女仆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但是伦格在看了那条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手臂之后,立刻抓住她的另一条手臂,女仆霎时发出了大叫,但是她却立刻被身后的近卫军紧紧抓住。 在拉开遮盖手臂的衣袖之后,一个明显的印记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陛下,她是个逃跑的隶农,”丕平立时喊了起来,然后他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看着女仆“真是可恶,居然让这样一个女人混进了宫廷。” “我是逃跑的隶农。可是你们这些贵族是真正的魔鬼!”女仆愤怒的喊着,但是她的手臂却被身后的近卫军士兵紧紧抓住,一时间无法移动。 “好了,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聚会了,”伦格平静的对女仆说,他很小心的把她手臂上的衣袖拉下来“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这些人应该都是从法国逃离出来的,或者说是被追杀出来的对吗?” “当然,你们这些贵族不让我们活下去,你们甚至囚禁了我们的教首还残酷的折磨他,我们当然要逃跑,然后我们会狠狠的报复你们这些人。” “嗨,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丕平气愤的向前走了一步但是却立刻被伦格拦住,他默不作声的认真看着女仆,才转身向已经神色紧张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牧师说“告诉我牧师,你们这些人是从其他地方逃到这里的,还是原本就是本地人?” “陛下,您……您不会对,对可怜的农民怎么样吧,”牧师惊恐的问“你应该还记得您自己说过的,不论如何选择,只要记住我们是不是遵循了上帝在心底里告诉我们的。难道您会违背这些吗?陛下那些人只是些可怜人。” “但是他们却显然要做些有违一个农民本分的事,”伦格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柄被近卫军从教堂里搜查出来的一堆已经锈迹斑斑的武器中的砍剑“看来你的教义也是在向他们宣传上帝意志的同时,告诉他们该如何使用这些危险的工具。” 伦格的话,让牧师的脸上立时变得再也找不到一丝血色,他嘴里不住的发出絮絮叨叨的辩解,同时他的眼睛不住在女仆脸上扫视,似乎在等着她说什么。 “你要把我们怎么样?”依然气鼓鼓的女仆这时看上去终于有些惊慌了,她不安的看着伦格拿在手里的砍剑。同时嘴里也开始不住的发出低问“你要把我们送进雷克雷监狱吗?” “那怎么可能?”伦格有些好笑的用力挥舞了一下生锈的武器,在双手抱着剑柄做了一个颇为标准的骑士挥剑的起手式之后,他顺手把砍剑递给旁边的士兵“你是个逃跑的隶农,任何人都可以把你吊死在路边的树上,至于牧师,你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要么被送到教区长那里受到判罚,要么被送到色雷斯的采石场去直到工作到死。” “上帝这是我的听过的最可怕的处罚,我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我只是想帮助那些可怜的人,”牧师大声为自己辩护着。 “用圣经还是砍剑?”伦格冷冷说着,他走到祭坛前转过身看着牧师“告诉我,当你向那些农民布道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了两份布道词,一边让他们遵从上帝的安排谦卑的度过一生,一边又告诉他们应该拿起你能提供给他们的那些劣质武器去和任何一支能把他们撕成碎片的军队抗衡?” “不是这样的,不要把我说成一个罪犯和撒旦,我只是要告诉他们,不能为了自己的穷苦的生活就颓废和逆来顺受!”牧师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不顾近卫兵拉着他的身体,向着教堂的一角扑去,在伦格示意近卫兵放来他之后,他几步冲过去,从角落里拿出了一大把干巴巴的莴苣。散碎的小麦和杂麦。 “看看吧,这些就是这些好农民能给教堂的,这甚至还是他们从自己吃的粮食里节省下来的,他们种地收成,可是真正能归他们的少得可怜,他们当中很多人因为拿不出哪怕一点点的教捐跪在雪地里用鞭打自己代替,这就是我们的农民,”牧师大声喊叫着,他愤怒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然后同样气鼓鼓的看着伦格“如果你是个好皇帝,就不要让你的人民挨饿。他们在家里是农民,在教区里是虔诚的教民,如果应召就是罗马的士兵,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成为你的好臣民呢?” 牧师充满愤怒却又急促的话让伦格不由有些诧异,他好奇的看着这个牧师一阵之后问到:“能告诉您的大名吗?牧师?” “格利高里,纽布辛诺的格利高里牧师!”牧师用一种自豪的口气大声宣布着,然后他就象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似的摇摇欲坠,同时他的眼睛里也立刻恢复了那种惊慌不安,就好像之前的那些慷慨陈词并不是属于他似的。 “真是凑巧,我也认识另外一个格利高里,不过他是色雷斯的大主教,”伦格看着这位牧师低沉的点点头,然后望着看着这一切的女仆“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逃到这里的那些里昂穷人派正在密谋什么?我曾经看到过这里的简报,在之前的几年中这里曾经来过一批法兰克人,不过他们显然不是到东方朝圣的,而且也正是他们的到来,很多原本没有人愿意耕种的荒地被开垦出来了,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你们从法国逃出来的伙伴?”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荒地可种了,”叫做内娜的女仆愤怒的回答“我从离开这里同伴之后就被璇小姐收留,成立她的女仆,在我离开这里之前这里还有些地的,但是后来艾萨克皇帝侵占了这里大批的土地,还有森林和湿地,现在这些地的主人变成了你的那些手下,这里的农民不论是希腊人还是法兰克人,还是没有土地,他们还是那么穷。” “所以你们就唆使他们拿起武器?就和你们在法国做过的那样?” “如果不那样,我们不会得到任何东西,要知道这里有些农民现在连他们原来的土地也已经失去了,只因为他们曾经是艾萨克那些农庄里的干活的,原本还能给自己留下点动东西,都因为田地归了新的主人彻底变了!”女仆愤怒的指控着。 “住嘴,皇帝给了那些农民多少东西,甚至给他们耕种的种子,而是让他们将来用很少的实税偿还就可以了,这难道是假的吗?”丕平厉声呵斥着女仆。 听到丕平的话。女仆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她斜着眼睛看了看伦格然后说:”当然,您可真是一位仁慈的皇帝,但是你一边给着我们种子和农具,一边却抢走我们手里的土地,我们的一切辛苦都变成了为你和你的那些追随者干活了,那我们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如果那样我们宁可还过以前的苦日子。“ 女仆的话让伦格脸上的神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死死眼前这张看上去总是充满了愤怒和憎恨的面孔,不由得暗暗为自己所面临的苦难感到震撼。 多少年来,不论是罗马还是法兰克人的农民都一直经受着来自自然和人的残酷压迫,当经受各种自然灾害时,在面对颗粒无收的惨淡年景时,在面临一场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的摧残和战火的蹂躏时,这些农民总是一边奋争一边祈祷着能有一个奇迹发生。 但是就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时,他们也依然要面对着来自领主和地主的令人难以忍受的盘剥,就如同他所看到的那份农民们所要承担的义务一样,在正常的税赋外担负的责任把他们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都让这些农民渐渐的对他们所给予希望的一切变得充满了愤怒,也许现在他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是谁也无法保证,随着这种局势的变化,不会出现新的,更加令人不安的这样的里昂穷人派。 伦格望着女仆看了看,然后缓慢的走到牧师面前,在抬手示意近卫兵放开他之后,他声调缓和的问到:“牧师,你知道违抗皇帝的意志,甚至教唆你教区里的教众拿起武器,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吗?” “我知道,知道……”牧师有些紧张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他如同一个就要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紧抓着胸前用亚麻绳子吊着的十字架“我会受到惩罚的对吗?” “不过如果你……” “不!”牧师忽然打断了伦格的话,他双手抱着十字架,用一种殉道者般的坚决盯着眼前的皇帝“我不勇敢,可我不说!我不会背叛我的兄弟们,我如果死了会上天堂,我相信我会上天堂的。上帝绝对不会看着这个世界上那些真正信仰他的人堕入地狱,和那些华丽的主教和已经利欲熏心的牧师比起来,我比他们更有资格成为被上帝的拯救的人,上帝知道我对他的虔诚,这就足够我高兴的接受一切惩罚了。” 牧师近乎宣言般的话,让伦格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略感恍惚的表情,他沉吟着看着这个叫格里高的牧师,然后向着身边的的丕平抬手示意:“丕平,命令人护送这位牧师到他的教区长那里去,告诉他的教区长,从现在开始这个人在我的庇护之下,同时我要他的教区长把这片教区成立特里布斯会议的呈报给我送到君士坦丁堡来。”说着,他看着牧师“不过我希望在这个同时你也能给我写一份关于你们教区的特里布斯会议成员的呈报。” 说完,他不顾还没有醒悟过来正用愕然表情看着他的牧师,在向抓着女仆手臂的近卫兵略一挥手之后,带着丕平向着教堂外面走去。 一时间教堂里变得一片安静,只有留下来的两个近卫军士兵看着还在发愣的牧师,过了好一阵,空旷的小教堂里才响起格利高里牧师充满疑惑和不信的疑问: “上帝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伦格带着近卫军走到门外的时候,外面已经笼罩起了一片淡淡的暮色,冬天早早降临的夜晚让远处的田野变得略显模糊,而更远处的巴尔干山脉看上去就好像一片不可逾越的屏障般横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一条条已经结冰的引水渠从远处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条条不住闪光的带子,在把大片的农田割离成几大块之后,向着远方的山脉中间延伸而去。 “罗马的人民就是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伦格微微吐出一口长气,一团白色的烟雾随着他的呼吸喷出好长。 “从这里一直向西北方向走是什么地方?”伦格伦格随着问着,当他看到女仆张了张嘴巴然后立刻闭上,然后就又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时,他不由觉得一阵好笑“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看着我呢?我记得当初想吃掉你主人那只猫的,是法尔哥尼。” “贵族老爷们没有好东西,”女仆用一种愤恨的口气说着,然后她顺着伦格手指的方向看了一样,没好气的回答“那边是波尔松,那是个大城镇,以前我到过那里,那里的日子也并不比纽布辛诺好多少。” “再向前呢?”伦格微微皱了皱眉。 被皇帝这种询问搞得有些恼火的女仆愤怒的扭开头,但是随着肩膀上微微一痛,身后近卫兵的推搡让她不由发出一声低声痛叫:“那是通向菲利波*利城的大路,我当初就是从那里过来的,要知道我们这些穷人可没有钱坐船,而且坐船也并不安全,水手们会为了几个铜币出卖我们,或者把我们所有人都卖给异教徒当奴隶,”女仆没好气的嘟囔着“原本我们以为到东方来会好些,可是哪里都一样,罗马的穷人也并不比法国的少。” “菲利波*利。”伦格低声重复着这个城市的名字,他看着那个方向默默出神,直到身边的丕平微微提醒。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伦格对身边的士兵们说着,同时他望着女仆问到:“虽然你自己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不过如果和我们一起回去,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吧?” “你要干什么?”女仆警惕的看着伦格,可随后她似乎又满不在乎的用力抬起自己的下巴“我是不会在意你究竟要对我做什么的,我是个里昂穷人派,我会保持作为一个圣人韦尔多的追随者的尊严的。” “或者你更应该保持自己不被人捕到的尊严,别忘了你身上还烙着隶农的烙印呢,”伦格调侃的对女仆说着,同时他看着那些远处正在收拾着摊子的农民,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你难道要鼓动那些农民和罗马作对吗?就凭你们藏在教堂里的那些武器?你不知道这是很危险也是很残忍的吗?你让他们去送死?” “可是至少比被抢走土地好,贵族们抢走了他们的一部分土地,然后告诉他们这是上帝的命令,然后你的人来了,把他们的另一半土地也抢走了,然后也告诉他们这是上帝的命令,可是韦尔多大师告诉我们,教会应该是清贫的,是为了赎罪和早日登上天堂而在人间建立的庇护所,而不是奢华的宫殿。” 女仆大声为自己辩护:“所以我不过是告诉他们应该为自己拿回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如果有人要祈祷,那就在应该祈祷的地方,而不要为了祈祷建立豪华的教堂和穿上那些好衣服,上帝不会因为这个就多听那些人说什么的。” 女仆的话让伦格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回味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过了一会才想到那是当初法兰西斯曾经用调侃的口气讽刺君士坦丁堡里的那些牧师时说过的。 “你知道吗,有些地方你很象一个人,可惜你是个女人,否则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雄辩家的,”伦格有些惋惜的说着,他知道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在这个时代改变人们的观念,同时看着这个似乎说的还意犹未尽女仆,他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你还是乖乖的回到你的女主人身边去吧,虽然她也是富人,不过我想你还不至于认为连她也应该被你们推翻。” “璇小姐?当然,她是个好人,而且也不是个基督徒。”女仆嘴里嘟囔着,然后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伦格”难道你不想再知道都有谁和我见面了吗?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吗?“ “就是你们要洗劫教区教堂我也不会管,”伦格的回答让女仆大感意外“事实上,我只会把这些当成是一种对罗马的不满,而不是犯罪,而且我相信你们的举动的确提醒了我,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鼓动那些农民,要知道我们很快就要面对一场战争,而你的举动只会让罗马的人民陷入更加困苦的局面,所以你还是回到你的女主人那里去,而把罗马的难题交给我。” 伦格说着向着着女仆略微一笑,随即转身登上了近卫军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陛下,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个女人居然想煽动农民们闹事,”丕平有些不解的问“她甚至还和一个牧师有关系,他们把武器藏在教堂里,这简直是对神圣教堂的亵渎。” “丕平,对我来说,如果出现了农民甚至和牧师勾结在一起,而且把武器藏在教堂里这种事情,那才是最大的亵渎,”伦格语气低沉的说“我难以想象,现在已经都快变成在这种样子了,要知道虽然这一切都是艾萨克造成的,但是难道你能说这里没有祈祷者们的原因吗?或者你也认为,我的追随者们在获得了他们应得的奖赏之后,也应该获得原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看到皇帝显然愤怒起来,丕平沉默了,他低着头默默的抚摸着腰间的佩剑,马车里一时变得沉寂下来。 马车碾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行进着,暮色显得越来越浓重,当马车正在经过一条十字路口时,伦格忽然下令让马车停了下来。 “丕平,你还记得内娜说的沿着这条路通向哪里吗?”伦格沉声问。 “她说,好像是通向菲利波*利,不过那是什么地方?陛下?”丕平有些疑惑的问着,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仆的话这样注意。 “那是通向保加利亚的一座城市。”伦格淡淡的回答,然后他用手轻轻抵住额头在不停的思索着什么。 丕平不敢打扰这时的皇帝,他沉静的坐在马车里,看着木窗外不停掠过的片片雪景,不知道是之前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些情景,还是因为那个叫内娜的女仆的原因,一时间丕平再也无法觉得外面那些被覆盖在大雪下的景致显得多么好看了。 而一路上的伦格,则在一直不停的在心中问着:“菲利波*利,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在那场可怕的大雪之后,君士坦丁堡人忽然变得谨慎起来了,民众们开始加固属于他们的房子,而在城市官吏的带领下,大批征召的役工则为那些属于公有的建筑修缮准备,毕拉匹裘丘发生的可怕事情已经让他们感到畏惧,而当人们听到皇帝决定对整座城市一些见年久失修的城区进行修缮,甚至还听说皇帝和皇后从自己的私蓄中拨款时,罗马人立刻一边高喊着皇帝和皇后万岁,一边立刻投入了这场忽然全城人都变得热心起来的大修缮之中。 而按照伦格的决定开始组建的城市警戒军团也在这个时候变得繁忙了起来。 在接到了伦格命令之后因为不耐走路而乘船穿越了博尔普鲁斯海峡的鲁普,早早的就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这位之前的近卫军第一旗队长,因为在色雷斯的莽撞耽误了不少事受到了伦格处罚而改任了色雷斯的护圣军统领,不过从色雷斯传来的消息,却也让君士坦丁堡逐渐对这个年轻人变得宽宏了不少,特别是随着被送到金角湾军营里的那些明显经过了颇为严格的训练的色雷斯强盗们,得到了以近乎苛责著称的汉弗雷的赞许之后,人们也开始觉得那个年轻人显然还是颇有一番作为的。 所以当鲁普终于奉命返回君士坦丁堡之后,除了似乎对这位新任上司不太友好的凯拉维裘斯.莱索姆之外,所有人都颇为喜悦。 特别是一些君士坦丁堡贵族中的贵妇人们,当她们听说那位有着一颗如希腊神话中阿波罗般闪烁金发头颅的年轻近卫军军官回来之后,那种立时掀起的热情,不禁让很多人为鲁普是不是立刻就要被卷入一群吃醋的丈夫无休无止的决斗中担心起来。 不过,让人颇为意外的是,之前这位有时候颇为鲁莽的军官,这次回来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平和安宁。他以自己已经不再属于光荣的近卫军为理由,谢绝了由原来的属下,现在的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为他举行的小小的迎接仪仗,然后他就坐上马车一路疾驶的穿过被大雪覆盖的君士坦丁堡城,进入了坐落在高丘上的圣宫。 如同伦格忽然下令把鲁普从色雷斯掉回来一样,皇帝对这个之前颇为信任的亲随的召见也同样让很多人有所意识。 他们注意到鲁普在刚刚进入圣宫之后,没有按照原本应该遵守的宫廷礼仪等待召,而是立刻得到了皇帝的召见,而更让人注意的是,这位似乎刚刚重新得到信任的新任城督大臣,还是得到了皇帝单独召见的宠幸。 这一切都让罗马人不由为之猜测不已,而且随着鲁普所得到的异乎寻常的重视,那些原本对建立“警戒军团”并不很感兴趣的人,也不由开始变得对那些不太招人喜欢的“荣誉军团”另眼看待起来。 而这些在君士坦丁堡人在新的一年中刚刚遭遇不幸时表现得颇为勇敢的“荣誉军团”,也的确让那些平时对他们颇为轻视的人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他们。 所以当伦格宣布以这些人为主开始建立新的“警戒军团”时,虽然依然有人对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能担负起如此重大的责任感到忧虑,但是人们还是用沉默来代替了他们心中的疑虑。 君士坦丁堡里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人们在一一八九年的开始就似乎感觉到了与众不同,而让他们为之欣慰的,新的变化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按照皇帝的命令新的土地丈量开始的时候,君士坦丁堡外的农民们似乎也开始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们用疑惑畏惧的眼神看着那些来到他们中间的官员们,同时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那些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官员不但对所有过去原本属于艾萨克的土地予以丈量,甚至对那些已经被一些祈祷者们占据了的土地进行了登记。 这固然让很多祈祷者为失去了土地而显得不满,但是却让更多的农民感到无比喜悦。 纽布辛诺小镇的农民们感到这种变化,他们看到了之前那些把他们驱赶出种植皇帝农庄的人无奈的离开了被他们占据的土地。 而且他们也看到了原本颇为穷困,但是却十分受人尊重的格利高里牧师,陪伴着教区长大人一起回到了纽布辛诺,而教区长大人则显然对这位颇为受当地人尊敬的牧师恭敬小心。 这让纽布辛诺人感到喜悦和兴奋,而当这位牧师以教区长大人秘书的身份开始主持整个教区的特里布斯会议时,小镇上的人们相信,一定是上帝听到了他们的祈祷,才会派这位好心的牧师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希望。 这一切都在缓慢而有秩序的进行着,让很多君士坦丁堡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特里布斯会议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在君士坦丁堡这样的大城市开始,反而在诸如纽布辛诺这样的小镇开始了它们的使命。 简单,甚至没有任何规则的村民大会似乎是这种在罗马早期曾经颇为兴旺的部落会议的完美诠释,人们在牧师、村长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的监督下开始选择他们所需要的人,而同样在这些人的监督下,土地开始有条不紊的分到每一户的手中。 积雪变成了坚冰,坚冰开始融化,然后在一丝丝透着凛冽的寒风吹拂下,冻结了的引水渠开始流淌起渗着冰冷溪流的小溪。 令人难忘而为之悲伤的一月一闪而逝,当二月来临的时候,刚刚得到了土地的农民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在已经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辛苦的开垦着,当僵硬的表层被木犁翻开时,看着下面大块大块掺杂着树叶木根的土块,农民们露出了欣喜而激动的笑容。 很多人跪在地上感谢上帝给予他们的恩赐,感谢这奇迹般的获得,同时他们也感谢上帝赐予罗马的皇帝。 “上帝保佑皇帝,上帝保佑皇后,愿上帝赐予皇帝一位健康的继承人吧。” 这样的祈祷在君士坦丁堡里可以时而听到,而在乡村,农民们则把这样的祈祷作为他们礼拜的必须必有内容。 一切都似乎变得好了起来,一切又都似乎在随着变化而越来越令人欣喜,但是,不论是农民们还是君士坦丁堡人,他们却并不知道,随着逐渐临近已经显露出春天气息的三月,伦格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低沉起来。 “三月了……” 当一一八九年三月的第一天终于来临时,在这一天的夜晚,伦格缓缓的登上了位于巴尔巴海一侧的山丘,望着天上显得颇为清冷的夜空,伦格独自坐在冰冷的城墙石头上,望着下面黑乎乎的汹涌波澜的海面。 在这一年的三月,在经过了将近一年的准备之后,红胡子腓特烈就要从多瑙河畔的雷根斯堡出发,向着东方而来。 虽然对于那位德意志国王来说,与教皇之间的相互倾轧还没有算清,而且由于对意大利的残暴统治,他的后方也并不安宁,但是不论是出于对信仰的偏执还是对东方这片土地的贪婪,腓特烈都会毫不犹豫的踏上这条艰难,但是却显然拥有着更大诱惑的道路。 而随后呢?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是否会进入小亚细亚,是否会跨入那条原本并不出名的塞利夫河,是否会就此从历史的舞台上退下,而从此无影无踪? 伦格心中这样问着,他不知道曾经在历史上发生过的这一切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同时他也为可能会发生的变化而忧心忡忡。 而一想起不久前在于丁璇的女仆内娜的相遇时所提到的菲利波*利城时,伦格的心中那股压迫就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腓特烈的残暴不止对待教皇和反对他的意大利人,即便是对东罗马,他也会在不久之后显露出他的贪婪和暴虐的一面。 伦格不记得腓特烈究竟会在什么时候进入东罗马的土地,但是从不久前保加利亚公主安露蓓尔那里得到的消息,却让伦格相信腓特烈是不会在保加利亚人那里受到任何阻挠的。 “保加利亚是虔诚的基督追随者,所以对神圣的十字军,又怎么能够予以阻拦呢?” 伦格还记得当安露蓓尔说出这些话时的那种神态,他当然知道自从瑞恩希安离开罗马之后,这位事实上作为人质的公主已经很快成为了另一位安德鲁斯家族成员的未婚夫,尽管对于这个女人的变化如此之快令人乍舌,但是她的话却毫无疑问是出自她那位国王父亲的授意。 那么说,腓特烈很快就会来到罗马了吗?那么自己呢,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与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较量的准备?是不是能阻止他在进入罗马之后所犯下的那些恶劣的罪行,是不是能成为令这位拥有西方名王之称的德意志国王就此失去他的荣耀的敌手? 伦格的心中不住翻滚着,同时他的眼神缓缓的看向西方。 在那里,另外两位丝毫不逊于腓特烈的王者也正在整装待发,不论是以机智狡猾著称的法国狐狸,还是那头气势滔天,似乎堪称骑士典范的英国狮子,他们的眼睛这时也应该已经深深的盯住了东方这片能够带来荣誉财富和权势的肥沃土地。 而在另一边呢,在地中海的对岸,在那片东方神秘的土地上,在蕴藏着无数秘密,甚至是颠覆了人们千百年来信仰的耶路撒冷,埃及王者那深邃的目光似乎在这时已经穿越遥远的距离凝视在了这座东方的古城君士坦丁堡上。 一一八九年,一个似乎正在改变着无数人命运的年份,一个正吸引着无数英雄的时代,已经缓缓来临。 “已经三月了……” 在这中世纪的夜空中,罗马帝国的皇帝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站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上独自发出了这样的低吟。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纷纷扰扰的三月 君士坦丁堡的生活充满了激情却又充满了枯燥。当繁忙的春耕开始的时候。在罗马的土地上大批的官吏被派遣了出去,他们穿着罗马官吏典型的土黄色短袍,脚上打着连着棉布袜子的粗布绑腿,然后手里拿上一根短粗的木杖开始在地里巡视起来。 和那些西欧寒冷阴暗而且贫瘠无比的农村生活比较起来,罗马人的日子无疑算是不错的,虽然依然颇为沉重的税赋还是让他们感到生活的艰难,但是他们却至少还能为自己留下点什么。 特别是随着在一一八八年的年底颁发的新的在全国开始推广的兵制令开始实施之后,虽然塞姆制依然还要继续存在一段时间,但是农民们已经开始逐渐感觉到了小小的变化。 除了每隔七天进行的一次轮岗执勤之外,人们不再按照老规矩被安排着只能进行一半的工作,而另一半时间要抽调人手去帮助守卫附近的村庄,同时根据从附近较大村子里回来的那些人说,军营里的人数虽然比以前减少,但是那些士兵却似乎过得比以前好多了。甚至有些富裕的地方还能在军营里看到肉汤,而那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纪念日。 而在缴纳了一份免役税之后农民们可以不再去兵营的同时,那些并不安于现状,一心渴望得到财富荣誉,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则快乐的奔赴附近的军营。 因为按照那些到乡下来游说的官吏说,一旦他们走进军营,那么他们将不再如以前一样。只是做为普通的服役农兵度过无聊也许会很危险的两年,而将是做为罗马的正式军人成为受人尊重的罗马军团的一份子。 他们将得到丰厚的报酬,那其中大部分是那些不肯再服兵役的农民们的免役税,而在这些足以让他们在回到家乡变成个小小的富农的报酬之外,更多有着野心和抱负的机会也在等待着他们。 除了财富和荣誉,新的罗马军团显然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宽容,借助着几百年来罗马人颇为引以自豪的一项推行识字教育的法令,越来越多的识字的普通士兵被选拔出来,他们被送到那些拥有丰富经验的军官那里,接受最为简单而基础的格斗训练,然后他们被送到另外的军官那里,学习识别最初的罗马战斗的方法,随后会有更多的曾经参加过各种战斗的军官或者士兵向他们传授一些新兵绝对需要的东西。 随后这些不久前还是田地里的愣头清们,就得到了一件简单的皮甲和并不锋利的武器,他们被派到之前的队伍里,带领分配给他的那九个人,然后他就成了这支小小队伍的小队长。 他将负责这些士兵的训练和日常的一切,他必须随时检查每个士兵并不很多的装备,那包括两件亚麻布衫和几双草鞋,两双长腿布袜子和几个叮当作响的小盆。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小队长必须保证他的士兵和他们的武器必须随时可以接受来自任何时候的任务。 这显然做起来并不很容易,很多热血沸腾的士兵在训练的时候可以以一敌众,但是当让他们去管理几个新兵的时候却变得手忙脚乱,这样的小队长很快就被替换下来,他们被编入了一群看起来颇为威武,甚至有着一件短披风和五颜六色的盔缨的队伍之中。 当他们拿着锋利的武器,穿上比其他人都要好的盔甲。神气的跟随着紧密的队伍,在旷野里进行整齐的队形和突刺训练时,一些罗马军官往往会用惋惜的眼神看着那些之前在他们那里表现得颇为不错学生,发出一声叹息。 毫无疑问,这样的士兵是勇敢的,但是他们的价值却只能停留在面对敌人的勇猛冲锋之中,他们的勇敢只能让自己获得胜利,却无法带领自己的队伍一起取得更大的胜利,这就局限住了他们上升的道路,这些只拥有个人勇敢的士兵被编入了由皇帝组建的所有军团都会有的一支叫做“精锐后备军”的队伍。 在穿上比其他人华丽而厚实的盔甲之后,这些身强体健的士兵被送到了一些看上去就不那么仁慈的军官手中,而随着这些从法尔哥尼的卫戍军中精选出来的军官近乎残酷的训练,其中一些人还是被无情的淘汰了下来,这些既不能带领他人,也不能靠个人勇敢有所建树的人,被送回到各自的队伍当中,他们当中很多人将来的结果不是战死疆场就是侥幸的活下来,然后拿着一笔不错的酬劳回到家乡,去度过平凡而安宁的后半生。 但是被选中的人,却开始了他们与其他人不同的经历,那是让这些年轻人为之兴奋而憧憬的。他们在不同的老师那里学到在田间绝对学不会的那些技巧,同时在格斗和学习如何带好自己那支小小队伍的同时,也在学习着各种由皇帝安排下来的知识。 而那些把荣誉和繁华几乎穿在身上的“精锐后备军”们,则在那些苛责的近乎残酷的训练间歇,不停的听取着由罗马军团总教主恩特.克劳威尔派驻到各个军团中的牧师们的布道。 罗马军团就这样的变化中发生着慢慢的蜕变,虽然粗糙但是却还能管够的杂麦面包,让很多士兵拥有了足够的体力,而之前因为裁减了大量的农兵而变得丰富起来的军粮,甚至还能在一些时候变成虽然并不很多,但是已经能够诱人的肉食。 这一切都让罗马的年轻人变得对成为一名罗马士兵变得热衷起来。 而且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不论哪个省份,当他们成为罗马的士兵之后,他们都会被召唤到君士坦丁堡,当他们穿着铠甲走在街道,看着那些对着他们发出欢呼的君士坦丁堡人时,做为一个罗马人,更做为一个罗马士兵的荣耀都让他们变得充满了激情和难以言喻的喜悦。 但是还不止这些,当这些来自罗马各地的新兵们在高大威严的竞技场里看到迎接他们的皇帝时,那种几乎彻底疯狂的情绪甚至让一些士兵忘记了他们的职责。 他们不顾军官们的呵斥而从队伍里奔跑出来,在高举着手里的头盔发出欢呼的同时,大声向上帝祈祷,这一切都让那些约束他们的队长无法再管住这些被贵族们称为“喧闹的猴子”的士兵,而没当发生这种事时,即便是警备森严的近卫军,也只是在那些士兵做的太过过分时才用盾牌阻挡住这一股股过于兴奋的浪潮。 似乎很早之前变得沉暮的罗马又开始了一番新的景象,尽管这些景象让很多人并不适应,特别是一些贵族,他们更喜欢在君士坦丁堡中度过每一天无所事事却又闲言诽语的日子,而且他们也不喜欢那些从各个省份来的。看上去显得土里土气的士兵,但是显然皇帝对这一切却好像乐此不疲,而且罗马的民众也从这些士兵的身上看到了似乎失去了许久的希望。 让罗马的贵族们感到深思的是,每一个省份派遣来的新兵军团在离开的时候,都得到了据说由皇后亲自带领她的宫女们绣制的两面军旗,除了原本这支军团被皇帝所认可的军团名称的军旗之外,另外一面则是被授予这些军团中的“精锐后备军”们,而且跟随着这些军团返回驻地的,还有从法尔哥尼的卫戍军中被抽调出来派遣到“精锐后备军”中的士兵,随着以这些士兵为核心逐渐形成的规模,“精锐后备军”也渐渐的成为了令人羡慕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那些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开始按照皇帝授命汇编的那些经过改良的罗马军队操典进行训练的小队长们进行军团训练的时候,“精锐后备军”们则在经过了残酷的训练之后穿上了他们令人羡慕的盔甲和几乎能让人嫉妒得发狂的短披风,开始在城镇或者是乡村里展示他们的英姿。 并不是所有的“精锐后备军”的士兵都只有强健的体魄而没有丰富的思想,他们知道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待遇甚至是奢华的服装,是因为他们将要在未来的战场上承担比任何人要重的责任,在无法突破敌人的阵型时,他们是最强而有力的战锤,而当面临军团的崩溃时,他们则要扮演最坚定可靠的盾牌。 伴随着巨大荣耀和丰厚战利品的,是同样巨大而危险的责任,而令这些士兵为之神往的。却恰恰是这种足以能激发起他们无穷力量的诱人回报。 一切都在稳健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是十分糟糕,虽然关于德意志国王即将在雷根斯堡开始新的东征的消息越来越多,但是人们却发现皇帝却好像显得越来越悠闲,甚至当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一些大臣在谈论关于农民因为春天的土地过硬而无法犁开时,伦格居然立刻放下了手里一份十分重要的公文,而动手画起了样式古怪,从没有人见过的一种扶犁的草图。 随后,在人们充满诧异的注意下,罗马皇帝还特意在那份把犁柄压低,而又把犁刃特意画成斜型的草图边沿标上了这么一句让很多农田里的官吏都颇为不满的话: “如果允许。我希望我的官吏们能让更多的牛被更多的农户使用,尽管这些牛属于罗马帝国,但是只要农户们交纳少许的租金,他们就应该得到帮助,而租金的多少我会在之后让懂得这些的人按照每一罗马公厘的土地预计计算。因此,我的朋友们,请严格的按照我的命令去做。罗马皇帝将在上帝的庇护之下为你们祈祷好运。” 这一切都让罗马人不得不相信,他们的新皇帝显然有着足以能在未来面对气势汹汹的法兰克人的准备,尽管从没有人对他们说过,那些来自西方的法兰克人是针对他们,而不是那些异教徒的。 但是罗马人却显然并不认为那些法兰克人的到来是件好事,很多人还不能忘记之前法兰克在第一次东征时所犯下的罪行,他们还记得那些人曾经洗劫过他们的一些边缘城市,而曾经以勇敢虔诚和高贵著称,并最终获得了圣墓守护者名号的布永的戈弗雷,则是这些恶行的直接指挥者。 这些都让罗马人为之厌恶也为之警惕,的确没有人对他们说法兰克人的到来会让他们经历与异教徒一样的劫难,但是却也没有罗马人相信那些法兰克人会带来什么好事,至少人们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口粮开始感到担心,而当听说那位无耻的窃取了罗马帝国皇帝的名义,自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德意志国王,居然带来了将近十万饥饿野蛮的法兰克人之后,即便是最虔诚的,殷切渴望着圣地得到拯救的罗马人也开始觉得这不是个多令人兴奋的好消息了。 罗马人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德意志人感到担心,而那位红胡子对伦巴第人所做的一切,以及他在自己的加冕典礼上也搞得血腥一片的名声,也让他在罗马人当中变成了一个残暴、自私、粗俗又毫无人性的野蛮人。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位国王即便不是一个异教徒那样的令人生畏而又厌恶的人,也实在不招人喜欢。在很多人都心目中,这位和他们一样信仰上帝的国王,并不比那个占据了圣地的撒拉丁好多少,甚至和那位据说与皇帝还有着颇为令人羡慕的友谊的苏丹比较起来,德意志国王腓特烈显然显得更加不受欢迎。 而且伴随着皇后的身体正在逐渐康复,人们对那位苏丹的印象也开始变得慢慢好了起来,至少在一些人的话里,那个异教徒已经变成了“一个好异教徒”,而那位据说与皇帝有着颇深交情。而且曾经在大马士革十分照顾他的阿迪勒,也成为了人们心目中一位勇敢而高贵的战士。 特别是在某位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群跟随者,而且在不停的他所写的东西誊抄下来散布在君士坦丁堡里的游吟诗人的描述,皇帝与埃及苏丹之间那种即便是上帝也会原谅的英雄之间的友谊,正是罗马人高贵品质的延续, 在他的笔下,伦格与撒拉丁就如同古代传说希腊英雄阿喀里斯和特洛伊的赫克托尔一样势不两立却又惺惺相惜,同时阿迪勒也在他的笔下被形容成比任何法兰克骑士都更为高尚的人。 这样的描写立时让容易激动的罗马人为之痴迷,一时间君士坦丁堡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流传着关于那位异教徒苏丹和他那位爱将的传闻,同时关于埃及苏丹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御妹的种种传说,也在整座城市里不胫而走。 在人们的传说中,拔丝玛公主被形容成一位不但教养良好,而且还颇为聪慧的贤德女性,特别是在人们听说这位公主居然还在编撰一本关于可兰经的注释书之后,尽管对于那本经书颇为不以为然,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由把这位公主与当初罗马皇帝奥留多斯的女儿,那位颇具才气的女史家珀丽玛迪奥蒂相互并列了起来。 终于,在自经历了圣奥古斯特日之后的劫难,皇后玛蒂娜以一种健康的姿态出现在宫殿里的时候,人们除了对那位据说来自遥远宋国的小姐和她那位神奇的医生感激不尽之外,就是对随后同样亲自带来了苏丹宫廷御医的埃及公主表示了难以形容的感激和崇敬。 玛蒂娜是在三月一个已见温暖的下午出现在原本一次很普通的宫廷宴会上的,不过因为皇帝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这种奢华的宴会,所以当时的罗马贵族们已经隐约意识到会要发生什么。 但是虽然已经有着这样的准备,当玛蒂娜轻悄悄的穿过一扇小门出现时,还是立刻引起了整个大厅里近乎沸腾版的欢呼! 从那扇小门一直到伦格身边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步,但是玛蒂娜却艰难的走了好长时间。 因为意外和喜悦而一时间忘记了宫廷礼仪的人们紧紧的围拢在她的身边,祝福的,祈祷的,请求得到皇后恩准亲吻她的袍子的,人们拥挤在一起几乎忘记了这是在神圣的圣宫之中。 这让玛蒂娜身边的女侍最后不得不用近乎无力的态度提醒那些贵族们,皇后的身体刚刚恢复,显然他们这样做是颇为不得体的。 这终于提醒了那些罗马人,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不停的发出大声的祈祷,同时“抹大拉的玛丽亚”的呼声从宫中传到外面,立时引起了守卫在甬廊和花园里的卫兵的一阵注意。 直到终于停歇下来,玛蒂娜才得以走到丈夫身边,在看着伦格望着她露出的笑容露出来同样的微笑之后,她坐在了早已为她准备的皇帝旁边的宝座里。 也许是经历了之前不曾经历过的变化,玛蒂娜似乎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沉稳而大气,虽然当伦格给她递过一小块小牛肉时依然难免露出充满娇柔的笑容,但是当她抬起头来时,她的眼中流露出的已经是充满尊严的气息。 她用沉稳的眼神和关怀的语气与那些问候她的大臣交谈,同时用十分透着坚定的声调说出自己对每一件事物的判断,这让很多罗马人不由为他们所看到的感到诧异。 虽然“抹大拉的玛丽亚”的称号是对玛蒂娜的尊重和赞扬,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因为她那曾经做出的感动了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的举动而为之崇敬,而现在人们却颇为意外的发现,这时的玛蒂娜却正在向着一位罗马皇后所应有的样子慢慢变化,这种变化不禁让他们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也许君士坦丁堡的民众没有多少人还会对圣奥古斯特日所发生的事有过多的猜想,但是在罗马贵族之中,究竟在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却成为了让他们始终无法回避的话题。 而现在看着玛蒂娜的变化,罗马人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个传言,不过即便如何似乎这些话题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看着并排坐在长桌尽头,望着他们所有人的那对年轻夫妻,罗马贵族们只知道,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依附在伦格的身边,罗马帝国已经渐渐的掌握在了那个年轻的农兵手中。 说起来即便是很多贵族也不能不承认,新的土地检查让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得到了大小不等的好处。 在这些贵族看来,当艾萨克和他那些宠臣的土地被没收之后,这些当初被强行侵占的最肥沃的土地应该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人奢望着能从那些看起来正在等待着分得好处的新贵们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伦格做出的新的规划罗马帝国土地的决定却让很多人不禁为之意外。 在按照罗马的制度让自己的手下的确得到了足以令他们满意的奖赏之后,伦格并没有如很多人猜想的那样,自己侵吞或者是纵容他的追随者们把原来由艾萨克侵占的土地据为己有。 按照罗马新的土地规则确定的户田确保了几乎所能招抚到的所有罗马农民能够得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田地,而与此同时,随着威尼斯商人们的进入,内陆城市所开始的经商热潮,也让一些敢于冒险的人勇敢的离开了他们的土地。 这些人毫不犹豫的把分到手的田地按照地质的好坏卖给了那些肯出高价的贵族,而随着比之前更加灵活的法律,贵族们也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到各自村镇城市的官吏那里去,只要他们双方在一份文件上签字画押,一份得到帝国政府承认的土地交割就算是完成了。 这让之前一直用各种方法绞尽脑汁,甚至不惜巧取豪夺的兼并土地的贵族们看到了希望,虽然对他们来说颇高的价格有时候难免让他们颇为窘迫,但是和以前那种得到了土地却总是担心会突然被某位皇帝宣布没收就显得放心多了。 很多贵族始终无法忘记巴西尔二世曾经对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近乎残酷的打击,而现在这种虽然的得到的不多,却完全被帝国所允许的法则,让拥有着大笔金钱,却往往障于对帝国法律的顾忌而不敢有所举动的贵族们不禁欣喜若狂。 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一切都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罗马的军队意识到了这些,罗马的民众意识到了这些,而罗马的贵族们更意识到了这些。 这时的他们再也不会甚至不敢小视这位之前并不为他们看好的年轻皇帝, 那些在他们当中最多把伦格当成与巴西尔一世一样认为是一个也许有能力,却难免粗俗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小,相反贵族们开始小心谨慎的对待皇帝所颁布的所有法令,同时他们也用更加恭谨以至颇为畏惧的应对着皇帝对他们每一个人往往看不起来漫不经心的态度。 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约翰.克马特是在人们的情绪都平静下来之后才站起来走到玛蒂娜的面前,看着眼前年轻的帝国皇后,克马特伸手向着她微微画了个十字,然后在玛蒂娜站起来躬身行礼之后,他才用沉静的声调说:“愿万能的上帝保佑您,罗马的皇后。” “上帝会保佑我的,因为我相信自己听到了上帝的声音,”玛蒂娜恭敬而不是骄傲的回答着,当她回头看着丈夫时,她的脸上同样洋溢着笑容“上帝给我派来了我的骑士,所以他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让我获得挽救。” 听到玛蒂娜的话,伦格轻轻的捧起了她的小手,在想起什么之后他附在妻子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一时间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娇羞的神态,她如同苹果一般红的脸颊上染起了更大的一片昏红,当她抬起头来时,望着伦格的眼神中已经浮上了一层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原本不会出现的令人痴迷的妩媚。 “对不起,我的陛下,”约翰.马克特略显尴尬的低声说着,虽然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这对显然一时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欢愉中的年轻人,但是做为一位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他却不得不用这种颇为不讨人喜欢的方式来打断眼前少年男女的柔情蜜意“对于现在在君士坦丁堡里所流传的一些消息,我相信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就是那些关于撒拉丁的,请原谅我这么说,虽然我们大家都相信那些关于撒拉丁的传言的确是真实的,而且那位苏丹也的确拥有着高贵的品德,但是做为侵占了圣地耶路撒冷的异教徒,我们似乎不该对那个人表现的过于友善,要知道梵蒂冈现在正在大肆宣扬那个人是上帝和所有基督徒的敌人。” “大牧首大人,难道梵蒂冈的话要比罗马人的话显得更加值得信任吗?” 一个罗马贵族忽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用十分不满的眼神看着克马特,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大牧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这个时候他早已经用更加过分的话让这位大人感到难堪了。 罗马人无法忍受正教的牧师们即使是为了顾全大局对梵蒂冈的哪怕一丝的妥协。 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形成的习惯让君士坦丁堡和梵蒂冈就如同基督徒与异教徒般的相互敌视绝不妥协,而即便是稍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会因为当初东西方教会之间的层层矛盾而不敢有所妥协,而来自梵蒂冈的并不友好的声音,也让罗马人对任何试图为公教说话的人保持着难以形容的恶感,有时候这种恶感强烈得不能不让人怀疑,对于异教徒的憎恨,是不是也并不如对自己同宗的恨意更深些, “陛下,我相信自己是出于对上帝的顺从,而且是出于对您的忠诚。”克马特有些不安,虽然早在的里波黎的时候就认识这位皇帝,而且在皇帝登基这件事上也堪称居功甚伟,但是克马特却不想让皇帝误解自己是在为公教说话,特别是在他看到很多贵族似乎已经对他露出不满的神色之后,大牧首知道自己的确是触犯了很多人心中那根不该被碰触的硬刺。 “我知道我的朋友,”伦格微笑着安慰着克马特,他知道这位大牧首的确有着他自己的原因,而且即便是伦格自己也不能不在心中暗暗考虑,那个安图维索在为他编写那些东西的时候,是不是的确有些过份了“那么克马特大人,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陛下,您知道德意志国王应该已经从他的国家出发,而且他们应该并不很困难的就会越过保加利亚,然后他们会出现在罗马的土地上,这就是我要向您说的,”克马特转身看着所有开始认真聆听他讲话的贵族们“我们要面对的是来自法兰克国家的十字军,而且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不止是腓特烈,还有更多的法兰克人会从西方涌向圣地,所以我们这个时候应该想到的,是如何让这一切不会对罗马产生威胁,您应该知道我的陛下,法兰克人的第一次东征,让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上出现了很多信仰公教的国家……” 约翰.克马特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望了望坐在伦格身边的玛蒂娜,可是在沉吟一下之后他还是坚持继续说了下去:“而这一次我们相信他们来的人要比之前任何的十字军都更加强大,而且他们的领导者也更加高贵,这就不能不让我们为之担忧,我们必须要守护住作为神圣的圣教的每一寸土地,也应该让每一个罗马人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不止是异教徒的侵袭,也有着来自西方的威胁。” 约翰.克马特的话让原本气冲冲的罗马贵族们不禁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愕然的看着这位大牧首,为之前自己所说出的话感到后悔,同时他们也不由看着皇帝,等待着皇帝对大牧首所说的那些危险的回应。 伦格沉默的看着克马特,他不能不承认,在所有对法兰克人的到来抱着旁观或者有着敌意的罗马人中间,约翰.克马特的确是真正快要触到那些东征十字军本源的少数人之一。 在绝大多数罗马人看来,十字军就如同一群贪婪而令人讨厌的蝗虫,他们总是哄哄而来,然后又哄哄而去,而他们留下来的只有被啃食得精光的田野和被洗劫一空的城市。 甚至即便是那些对侵占了罗马原来土地的法兰克十字军们,罗马人也不过把他们当成暴发户般的予以鄙视,甚至很多罗马人还设望着能有一天能从那些法兰克手里收回原本属于罗马的土地。 但是伦格却比他们任何人都清楚法兰克人的贪婪和野心,他们绝对不会只是贪图财富和可以从东方得到的荣誉,他们其实是看中了这片富饶广阔,贫瘠的西方所永远无法比较的土地! 这就是十字军最终要实现的目的,也许神圣的耶路撒冷曾经吸引无数的贵族和贫民走上了拯救圣地的土地,但是这些早已经随着时间和一次十字军的磨难而变得飘忽不定。 真正吸引腓特烈的,是德意志永远无法在自己的土地上图及的那些东西,是‘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图有名称的的国家所一直在渴望得到的。 正是因为这样,腓特烈不惜和依然对他颇为敌视的伦巴第联盟暂时放下成见,同时他还十分罕见的向教皇暂时底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然后这位国王带领他那支曾经历经战阵的大军,以拯救圣地为名越过贫瘠的保加利亚来到罗马,接着呢,会发生什么? 伦格相信很多罗马人到现在也并不知道他们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至于许多年之后那次令整个罗马彻底覆亡,几乎断了千年延续的灾难,相信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多少罗马人相信会出现那种事情。 “大牧首,我相信您所说的一切的确是真的,甚至我认为您所说的还不够,”伦格说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些因为他的话感到意外的罗马贵族们,用一种凝重的口气说“我的将军们,我知道你们依然无法相信法兰克人对你们的恶意,你们当中很多人厌恶他们,但是却依然把他们当成与自己一样的基督徒看待,这的确是真的,他们的确是基督徒,但是那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还是并不重要的一部分,当他们举起十字旗帜时,他们眼中的敌人是撒拉丁,但是同样也有罗马!” “伦格!” 一声低低的喊声从旁边响起,玛蒂娜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伦格,她的脸上一片惨白,原本充满喜悦的脸上这时却显得黯淡而不安。 “放心,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伦格低下头,轻轻吻着玛蒂娜的额头,他感觉到了她额头上冰凉的汗水,在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妻子身上之后,他再次抬起头看着罗马贵族们“罗马人,我赋予你们财富和土地,让你们拥有强大的军队,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罗马,那么不论任何人,当他们成为罗马的敌人时,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作为一个罗马人履行你们的职责,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 “上帝保佑罗马!” 大厅里瞬间响起了贵族们的宣誓,而看着这样沸腾的情景,玛蒂娜却露出了更加不安的恐惧。 “不要担心我的娃娃,你是法兰克人,却更是我的妻子。”当夜晚到来,伦格在玛蒂娜康复后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后,伦格搂着望着他脸上露出不安的妻子轻声说。 罗马皇帝在宴会上公开表示了对十字军的敌意,这个令很多人大出意外的举动让不论是罗马人还是停留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兰克人都感到十分诧异,而当以威尼斯人为首的法兰克人开始感到惶恐不安时,伦格却又用向他们开放更多的内陆城市表示出了令这些不知所措的善意。 这让做为威尼斯商人为首的奥利库尼在迷惑和不解中度过了好几个并不踏实的夜晚,直到这个以精打细算出名的威尼斯老头煞费苦心的探听到皇后将会因为身体复原,而开始继续召见那些来觐见她的贵妇人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奥利库尼立刻让自己的妻子提出了觐见皇后的要求,然后他就开始忐忑不安的等待起来。 出乎奥利库尼意料的是,他的妻子立刻得到了皇后的召见,不过当他陪同着妻子进入圣宫之后,他却被带到了皇帝办公的利奥厅。 在这里,奥利库尼第一次见到伦格时,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位皇帝,而现在他看到的却是和伦格坐在一起的玛蒂娜。 “我听说你要见我的皇后,”伦格看着威尼斯老头笑了笑“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完全没有必要感到恐慌,甚至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我把你们当成我的盟友。” 伦格的话让奥利库尼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罗马皇帝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为了进军梵蒂冈而在整个北意大利大肆屠杀的结果,让腓特烈成为了被所有城邦国家为之痛恨的魔鬼,而于教皇的交恶,则让这位在自己的加冕礼上还对神父们大开杀戒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成为了令梵蒂冈也深恶痛绝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带领着一支不远万里而来的军队进入遥远的小亚细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些在他背后,一直无法接受他的统治,甚至还对他颇为敌视的被征服者会怎么做? 奥利库尼开始为自己所面对的良机感到激动起来,他知道做为一个商人他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财富,而他现在所盼望的则是崇高的地位和受到真正的尊重。 还有什么比能够成为罗马皇帝和梵蒂冈教皇之间的使者,更能让他早早的得到这样的荣誉和尊重呢,奥利库尼甚至在这一刻已经看到了自己因为立下的功绩而被教皇召见的荣耀。 “陛下,我为能为您效劳感到荣幸。”奥利库尼恭敬的向着皇帝行礼。 尽管从君士坦丁堡到梵蒂冈的所有地方似乎都找不到多少对腓特烈带着好感的声音,但是从德意志来的使者从没有停止过试图进入君士坦丁堡,并与罗马皇帝接触的努力。 虽然罗马皇帝之前那近乎敌视的话早已在罗马传播,而且随着这种近乎定论的传言,罗马人已经开始了准备迎击任何来自“野蛮”的欧洲的侵略,但是腓特烈的使者还是最终获得了提出觐见皇帝机会。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直到三月份的春风灌满博尔普鲁斯海峡狭窄的海道时,带着腓特烈特殊使命的使者才得以接到被罗马皇帝召见的恩准。 这是一次令德意志的使者印象深刻的召见,当他看了那些足以令他瞠目结舌的城市建筑和无法形容的宽敞街道时,使者的眼中露出的是无法掩饰的贪婪,他用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口气向引导他的官吏询问究竟如何才能创造出如此恢弘的奇迹,同时他也用充满嫉妒的口气询问,罗马人要为这样的奢侈和豪华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显然,这位使者惊讶的还太早,当进入圣宫看到了镶嵌着硕大闪亮金星的铜制大门和用宝石铺就的太阳广场时,使者因为惊讶而发不出声来,他愕然仰头看着这令人也无法相信的景观,随后就被接下来圣宫中那种已经超乎他想象的陈设和布局彻底征服。 甚至直到终于在一座出人意料简朴的宫殿中见到那位年轻的罗马皇帝之后,这位来自德意志奥格斯堡小城的贵族还在为之前所看到的那些宦官感到诧异不已。 而让这位感到更加意外的,还是罗马皇帝的态度。 让这位使者颇感意外的,在不久前做出了对法兰克人充满敌意的评论之后,伦格却并没有拒绝他所提出的关于借道罗马进入小亚细亚的要求。 不过在这位使者正为自己居然那么简单的达到了国王所交付的任务而喜悦异常时,伦格却提出了一个让他颇为不解的条件。 “尊敬的使者,对于你的主人的虔诚我十分感到,但是作为罗马皇帝,我必须为我的人民负责,所以为了不至于因为误会而产生冲突,我会限定你们进入罗马的路线,你们必须按照我为你们事先安排下的道路进入罗马,然后进入东方的草原,在这期间,我不希望出现任何让我们都感到不快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启航前夕 伦格想德意志使者提出的条件让使者感到有些意外。他并不奇怪罗马皇帝会限制十字军经过道路,不过让他觉得意外的是,皇帝会在刚刚宣布了对德国国王的敌意之后又会很慷慨大方的同意了十字军进入罗马境内的要求。 不过不论如何,这个消息都让使者感到兴奋,他高兴的向皇帝表示自己的谢意,同时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的主人一定会遵守这些条件。 然后他小心的询问,是不是能从罗马得到更大的帮助,譬如得到廉价的军粮和各种相对便宜的补给,而做为腓特烈的全权使者,这位来自雷根斯堡乡下的贵族则在一边感叹罗马的奢华一边用一种透着得意和施舍般的口气宣布,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考虑到罗马曾经在对异教徒的抵抗中做出的卓越贡献,我的皇帝会对罗马在小亚细亚被异教徒占领的领土予以公正的处置。” 正如同他的主人曾经很傲慢的说“罗马人因为不能自己解决麻烦,所以才会向法兰克人求救”一样,这位使者显然也并不看好罗马现在的局势。 就在几年前,罗马在地中海上的岛屿还曾经被克伦蒂人毫不客气的夺走,而为了抵抗越来越多的对罗马的侵袭,当初刚刚登基的艾萨克,也曾经很无奈的在罗马通向西方的所有道路上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警哨。 这一切都让腓特烈和他的使者相信,这个时候的罗马应该是软弱而胆怯的,他们不相信罗马人会对他们构成更大的威胁。而且他们也相信罗马人绝对不敢拒绝强大的德意志国王提出的要求。 不过伦格之前突然说出的那些话,的确很让滞留在君士坦丁堡的德国使者感到十分诧异,他到处打听消息,也不停的用贿赂探听各种内幕,但是罗马的贵族们显然因为皇帝当时的那种出人意料的坚决而变得谨慎起来了,他们不肯向这位急于知道一切的使者透露一点消息,同时他们也在小心的回避着那个似乎变得安静了不少,但是却总是让人觉得不安的赫克托尔的鼻子。 所以当伦格很爽快的答应了德国人的要求之后,虽然皇帝提出了限制路线的条件,但是这和使者在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之后认为可能会一无所获比较起来,就显得完全微不足道了。 而且让使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对于他提出来的要求罗马提供廉价军粮和各种补给的要求,罗马皇帝虽然有些踌躇,但是最后却在皇后的要求下答应了下来。 这让使者不禁对那位同为法兰克人的罗马皇后感激不尽,他在觐见皇后的时候不但殷勤的赞美她的贤德,同样也用近乎虔诚的口气称呼这位皇后为“伟大而令人感动的女性,一位几乎堪称活在世界上的女圣人。” 这一切让很多人感到感动,罗马人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皇后而感到自豪,在罗马的法兰克人则为罗马的皇后是一位和他们一样的法兰克人感到兴奋而喜悦。 但是,当这些传到赫克托尔那里时,白化病人的脸上却挂起一丝略显疑惑的表情。 “我的皇帝,您现在又在想什么呢?”赫克托尔这样低声问着。 站在灰色的房间里,赫克托尔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的地图,文件不住的翻动着。君士坦丁堡里到处流传的传言并不能让他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会为发生的事情感到激动或者气愤,这固然是因为他那近乎天生的冷淡性格,更重要的是。赫克托尔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些传言背后隐藏的各种为人所不知道的隐情,甚至那些传言中就有着不少是由他传播出去的。 这让赫克托尔比任何人都相信皇帝的决定显然不可能会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而改变,虽然皇后的确美丽而令人尊重,虽然抹大拉的玛丽亚的虔诚也的确会因为对十字军东征的感动而为那些法兰克人说话,但是赫克托尔却绝对不会相信皇帝会因为这些就会同意给予十字军那样多的特权。 “皇帝在想什么呢?”赫克托尔在心中这样不住的问着,他在那些从欧洲通向东方的道路上的不住的寻找着,地图,文件,手下从各个地方找来的当地年鉴记录,这些几乎把赫克托尔埋在里面的东西围绕着他,当他逐渐从里面似乎找到了一丝线索时,他接到了皇帝召见的命令。 当赫克托尔来到利奥厅时,他恰好与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鲁普遇到,看着白化病人苍白的脸色,鲁普不由显出了一丝紧张。 从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鲁普已经明显感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气氛,不论是马克西米安还是赫克托尔,这些之前一直拥有着巨大权力的人,似乎变得比以前谨慎小心了很多,而一些原本并不属于祈祷者的罗马贵族却开始慢慢的成为了皇帝身边经常出现的重要角色。 而当鲁普得知自己居然成为了分享了赫克托尔一部分权力的人之后,他不由在紧张的同时感到一阵阵的畏惧。作为从开始就跟随伦格的人,他和很多人一样深深的知道那个白化病人近乎残酷的手段,而一想到赫克托尔会因为自己冒犯了他的权威而暴跳如雷时,鲁普就不禁为即将面临的困境忐忑不安。 不过赫克托尔却显然并没有过于在意这位新上任的城督大臣,他手里抱着一大堆杂乱无章的文件匆匆的穿过觐见室走进议事厅,留下了外面一群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切切私语的大臣。 从很早以前,赫克托尔就发现伦格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他的身边总是有一堆各式各样的地图,从耶路撒冷开始,伦格似乎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这些地图有些是一些文献手稿中得到,有些则是伦格自己在原有地图上进行修改,而始终让很多人十分奇怪的,是经过伦格修改的那些地图明显要比多年来流传下来的古代文献中的地图更加详尽,而其中绝大多数地方,人们相信伦格是显然没有去过的。 对于这种奇怪现象,人们最终只能把它们归结为无所不在的上帝奇迹的范畴之中,而且人们也已经渐渐的变得习惯了起来,甚至有些人也开始学着伦格的样子,喜欢在身边带上一张要去的地方地图。 不过虽然如此,当赫克托尔看到摆放在议事厅里那张巨大的桌子上的地图时,他还是不由为看到的这个突异的东西略感意外。 事实上那并不是一副完整的地图,而更像是一副还没有完成的马赛克拼图。 在一张经过改造,特地在四角上嵌上不高的木边的桌子上,一副用闪动着各种颜色的马赛克块组成的地图正在由一些工匠小心紧张的拼凑着。 那些工匠一边看着手里各自不同的图纸,一边挑选着按照要求需要填补上去的彩色的马赛克瓷块,而在他们不远处,伦格正在于一些工匠头领认真的讨论着该如何让这幅地图变得更加真实而赏心悦目。 “陛下,我相信您会愿意看到我在这幅地图的右上角为您增加了一副肖像。我相信这是您献给上帝的最伟大的祭品,是您第一个让帝国的版图完全出现在了人们面前,而且您还让我们看到了整个地中海的全貌,我相信这样的壮举完全可以与伟大的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相比。” 工匠首领用恭维的口气说着,同时他不住的比照着手里的草图发出一声声的感叹:“上帝,这就是整个世界呀,从没有过任何一副地图是这样详细的描述这个世界的,这就是上帝赐予外面的世界。” “不,这并不是,”伦格看着铺在面前的羊皮纸地图低声说着,他在那一条条粗略的线条上微微抚摸过,同时用手里的笔按照心中的记忆进行着修改“这不过是这个世界很小的一个部分,小得也许有时候根本就改被忽视掉,整个世界是那么庞大,甚至连最伟大的幻想家在这个时候也难以想象究竟还有什么样的新世界在等待着我们。” 伦格的手微微掠过地图上预示着空白的地方,甚至直接划出了地图边缘,直到他的手碰到了走过来的赫克托尔摆放在桌子一边的那些文件。 “陛下,看来您已经在为我们的法兰克朋友选择他们的道路了,”赫克托尔露出了一个让工匠头目感到惊慌的笑容,在看着那些人惊慌失措的鞠躬离开之后,白化病人微微耸动了一下肩膀“也许我应该为自己能够令人畏惧感到自豪而高兴。” “也许你应该找个女人结婚,那样人们也许会对你有另外的看法,”伦格随口说着。随后把一份刚刚和德国使者签署的文件抄本递给了赫克托尔“这些我相信你已经看到了。” “是的陛下,所以我给您带来了一些东西,我想您也许很愿意看到这些。”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那一堆看上去乱糟糟的文献年鉴中找出其中的一些拿给伦格“陛下,我的人从这些年鉴和文献中找到一些东西,我想也许您对这些会有兴趣。” 赫克托尔的话不由引起了伦格的好奇,他拿起那些文件不停的翻动着,随着一份份的文件从他眼前掠过,他的眼中也逐渐露出来一丝丝的笑意,在经过了很久当他拿起由和赫克托尔在地图上画出的一条路线之后,伦格用手肘拄着下巴不由抬头看着侍立在桌子前的赫克托尔。 “也许我更应该让你去做你擅长做的事情,而不只是成为一头忠实的猎犬。”伦格向白化病人说,当他看到赫克托尔似乎所有所动的透明眼神时,他问到:“告诉我,你还有兴趣成为一个使者吗?” “陛下您的意思是?”赫克托尔沉声问。“ “很明显你已经知道腓特烈是要经过罗马进入小亚细亚,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异教徒的威胁现在看来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伦格似乎有些好笑的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谁能想象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并不是为了对抗异教徒,而是为了对抗和我们一样举着十字架的人,而这些人居然还是来拯救圣地的。” “我的陛下,我相信您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就如同当初您拒绝了撒拉丁成为东方的法兰克人国王一样,那肯定是有着要比这个更加伟大而高尚的计划。” “告诉我赫克托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奉承的?”伦格看着桌子对面那张苍白的脸。 “我想任何一个进入君士坦丁堡的祈祷者都会经历这样一个历程,就如同他们曾经经历过离开耶路撒冷时的那种磨难。” 白化病人透着讥讽的话让伦格望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他轻轻点头:“我想我已经听到了你给我的忠告,不过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为那位红胡子寻找一条最适合他们的道路。” “我想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赫克托尔拿起桌子上的鲸骨笔在地图上微微划着,同时用一种旁人听了会感到惊慌不安的声调向伦格低声解释着“陛下,这是一条并不很远的道路,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在这条路上不会轻易找到任何能够满足他们抢劫欲望的东西,那都是些石头和贫瘠的土地,他们的军队会在那些地方经历很糟糕的一段长途旅行。没有城市,乡村也会很少,至于田地里除了早已经收走的小麦剩下的麦秆就只有杂棘,他们将被迫用那些东西喂养他们的战马,而他们自己也许可以得到罗马提供的粮食,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的陛下,他们最多只会吃个半饱,因为给他们送粮食的队伍并不少,但是每一次送去的粮食却不会很多。” 赫克托尔的形容让伦格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被赫克托尔画出来的路线,在丝毫了一阵之后,他拿过赫克托尔手中的鲸骨笔,在德意志人首先进入罗马的边界上的线路上微微画了个斜线,然后一直向下,直到把那条斜线引到了一座罗马北方边境的小城上。 “让他们从这里进入罗马,至于后面可以按照你所说的路线前进。” “菲利波*利?”赫克托尔有些疑惑的问。 “是的,菲利波*利。”伦格的手指在标注着小城的图案上轻轻一敲“不过在他们到来之前,要调动驻守在附近的军团进驻菲利波*利。” “遵命陛下。” 赫克托尔低声回应,当他看到皇帝似乎不再有什么事要鞠躬退下时,伦格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赫克托尔,你认为自己现在还适合成为一个使者吗?” “陛下您要让我去哪?”白化病人声音低沉的问。 “赫克托尔,我要你去为我出使克尼亚。”伦格的话让赫克托尔的嘴角不禁微微一颤。 当一一八九年的三月,德意志使者正在在君士坦丁堡为欲觐见罗马皇帝而不得其门而入烦恼的时候,在地中海西岸,一位年轻国王正站在一片混乱的工地上看着一座建筑拔地而起。 这座很多年之后会成为人类建筑史上奇迹之一的圣母教堂,这个时候还只是一片初具样子乱糟糟的场景,它那在后来享誉世界的五个相对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隆厅,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丝影子,而那座可以容纳千人的祭坛主厅,则根本还躺在粗糙的图纸上,等待着某位建筑大师去变为现实。 不过即便这样,年轻的国王却并不很着急,自从回到巴黎之后,这位法国国王已经在战场上和那头刚刚即位不久就显出了好斗本性的英国狮子小小的较量了一下,不过虽然从心里十分鄙视理查那莽撞而毫无机心的愚蠢并且深信自己能最终战胜他,但是从梵蒂冈和欧洲各地涌来的拯救圣地的呼声,还是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与英国人的矛盾而签署了一大堆的协议。 随后,这位以狡猾著称的腓力国王立刻投入了对即将展开的东征的准备,这让来自梵蒂冈的主教感到十分满意,在给教皇的信中,这位主教用带着感情的语气写到: “如果能亲眼见到在法国发生的事情,我的父亲即使如您一般圣洁的人也会为之感动,这里的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投入了即将开始的东征之中,他们变卖了可怜的家产做为路费和添置装备的费用,同时那些贵族也以高贵的牺牲精神把他们的城堡托付给他们的妻子和朋友,然后离开舒适的家走进了军营,这一切都是在得到了您的号召之后,是您的虔诚和巨大的威望让这一切变得简单了很多,愿上帝保佑您,我的父亲,我的主人。” 这样充满感动而又不失恭维的话,的确让教皇颇为喜悦,克雷芒三世立刻表示了对法国国王充满欣赏的赞许,同时他顺便询问,在德国国王已经宣布立刻启程的这个时候,法国的十字军是否能提前启程,以便让圣地早一日从异教徒的魔掌中得到拯救。 不过教皇的这个要求却显然没有得到满足,腓力以一种一贯礼貌却却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法国的十字军因为牵扯过多,而且因为和英国人之间缺乏相互信任而不得不谨慎的从战场上撤离,这就不能不让原本可以很早完成的准备变得麻烦了起来,而且因为法国缺少足够多的船只,即便十字军可以尽快出发,但是限于船只稀少,法国人也只能先把自己的军队逐渐集中到地中海的一些岛屿上,在等到力量聚集起来之后,才能向着东方前进。 这个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教皇满意,但是克雷芒三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些强大的国王,新的东征就不可能成功,甚至不会出现。 人人都知道,随着东方出现了撒拉丁这样一位令整个基督世界为之惧怕的异教王者,如同之前两次东征那样的只是由大大小小的领主们参与的十字军,已经不足以与已经团结起来的萨拉森人对抗,所以虽然不论是法国还是英国似乎都显得慢吞吞的,但是教皇还是不得不陪尽笑脸,同时不吝溢美之词的用荣誉和对在上帝面前的祈祷,向那些国王做出各种许诺。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勇猛,虔诚,而残暴的红胡子让教皇感到满意,尽管这位国王与教皇之间的关系不但说不上融洽,甚至堪称水火不容,但是看着终于从雷根斯堡启程的德意志十字军,教皇还是在祈祷祝福之后,给另外两位国王的信中一再提到,希望两位国王“能如同高贵的德意志国王一样,让神圣的旗帜尽早飘扬在东征的道路上。” “腓特烈已经出发了吗?” 腓力看着由密探们传来的消息,不住的抚摸着卷曲的垂在耳边的头发,在仔细考虑过之后,他才问着等待着命令的侍从:“凯尔的使者是不是回来了呢?” “陛下,还有他们的消息。”亲信侍从低声回答着,当他看到国王露出的不悦的表情之后,他立刻接着说“我们会注意的,一旦他们有消息就立刻给您带来。” “也许我该好好注意下那个凯尔了,也许我不该让他自己去做那些事情,”腓力皱起双眉在工地上不住走着,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凌乱的工地,然后果断的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停下来,神圣的教堂与神圣的东征比较起来,显然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要所有人把我们的力量都投入到伟大的东征中去,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国王将和他们一起到遥远的东方去,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重要的吗?” 国王的命令立刻得到了遵循,当那些一直聚集在巴黎探听消息的贵族听说了国王的命令之后,他们不由开始暗暗琢磨,这位虽然年轻却已经以狡猾闻名的国王,究竟会以东征的名义,从自己这里捞取走多少好处才肯罢休。 不过腓力显然并不只是对那些贵族下手,他很不客气的向教会伸出了手掌,在东征的名义下,他让教会把修建圣母院的钱款拨给了自己,同时在模仿着英国国王理查在国内开征撒拉丁什一税的前提下,他向教皇提交了一份会在近期尽快开始走上东征道路的时间表。 “我会尽快离开我的祖国,不过因为缺少足够的船只,所以我希望我的军队能得到来自威尼斯,热那亚和撒丁的帮助,我希望这些城邦丰富的船只能够帮助我尽快把我的军队运过地中海,所以在这里我请求您,我的父亲,能说服德意志和这些城邦,能够允许我的军队进入这些地方,以便让我们尽快开始伟大的东征。” 腓力的这封信在令教皇的不禁感到意外和踌躇的同时,立刻受到了奉父亲腓特烈命令留守的亨利的坚决反对,这位未来的国王一边对法王的虔诚表示赞许,一边都腓力提出的允许他的军队进入意大利的南方嗤之以鼻,同时他命令自己的那些贵族警惕起来,随时防范着那条狡猾的狐狸,乘着自己父亲的大军不在的时候混水摸鱼。 对于亨利的抗议,克雷芒三世用一种并不很热衷的赞同表示了谨慎的同意,他在向法王传达德国王子意愿的同时,用一种很暧昧的口气在信中说:“我们都很清楚做为一个虔诚的基督王国的国王你对圣地失陷的忧虑,所以我的孩子,我同样对于你所提出的关于利用城邦的海上力量颇为关注,因为这的确能让你所带领的十字军尽快进入东方的土地,不过鉴于德意志王子对您的猜忌,我的孩子,你未尝不可以另外考虑更加可靠而能够帮助你的途径。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愿你能尽早踏上拯救圣地的光荣之路。” 这就是在欧洲西方正在上演的一幕幕杂乱而有趣的戏剧,在这幕戏剧中,各个国家就如同相互撕咬的鬣狗般一边高举着神圣的旗帜,一边不停的在其他人身上寻找机会,伺机狠狠的咬上一口。 而克雷芒三世这位一直盘踞在梵蒂冈的教皇,就如同一只硕大的蜘蛛般在整个西方撒下他那无形的落网,然后耐心的等待在一边,看着他的那些“孩子”在这张已经铺了上千年的大网中相互撕咬残杀。 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德意志国王腓特烈带领着那那支号称拥有十万之众的东征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德意志的最后一座城市,进入了忐忑不安迎接他们的保加利亚。 不过出乎腓特烈和他那些大臣意外的是,这一次教皇克雷芒三世不但派人在边境上为他们主持了离开祖国前的最后一次主祭弥撒,甚至还派出了一位在梵蒂冈颇有声望的枢机主教做为护军主教跟随着他进入了保加利亚。 “那些希腊人既然无法摆脱他们的麻烦,那么就让高贵的德意志人成为他们的保护者吧,不过他们要为自己的软弱付出代价,既然他们因为软弱无法保住自己的土地,那么就让更加有力的手臂来保护上帝的赐予吧。” 腓特烈走在保加利亚人的道路上时,他这样对自己的臣子说。 当四月份已经颇为温暖的春风吹过博尔普鲁斯海峡,吹进了海峡边的圣宫时,玛蒂娜.埃.贡布雷正坐在一处背风的地方看着手里的一条丝巾出神。 她的神色显得十分沮丧,已经略显**风韵的轮廓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陛下,您不要着急,”身边的女侍小声的安慰着,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但是忠心还是让她尽量安慰着自己的女主人“您现在还只有十六岁,难道您不认为您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吗?” “可是我怕的是自己真的不能再生育了,”玛蒂娜沮丧的把沾染着自己血丝的丝巾扔到地上“你知道吗夫人,我很害怕,那些女人她们……” “您在说什么呀,难道您忘了您的身份,”骑士老婆用一种有些责怪的口气说“不要忘了您是罗马的皇后,是陛下的合法妻子,您的孩子将是未来的罗马皇帝,让那些女人嫉妒去吧,她们也许盼着您摔下来,不过您更应该给她们看看,你是怎么当这个皇后的,可不是随便的一个私生女就能做得到的。” 骑士老婆的打气似乎让玛蒂娜的精神变得好了不少,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生气,她从角落里捡回那条丝巾,在略微皱眉之后,让女侍拿过了笔和墨水。 “我要在上面写上日期,直到有一天不需要再在上面写上什么。”她嘴里以便嘀咕一边写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沿着台阶已经走到附近的伦格。 “我的皇后在写些什么呢?” 伦格的话让玛蒂娜不由有些惊慌,不过她很快安静下来,在用一种透着抱怨的神态把手中的丝巾向伦格举起来之后,她神色黯淡的问:“我听说塞浦路斯舰队已经回来了是吗?” 看着妻子脸上不快的神色,伦格有些好笑的伸手抬起玛蒂娜的下巴,对于这个越来越喜欢妒忌的妻子,他不能不感到头痛,但是看着她那似乎充满委屈的表情,他又不禁为之忧心。 “你知道吗?有人说我太宠爱你了。”伦格把玛蒂娜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就如同在摇晃一个即将睡去的孩子“你是帝国的皇后,可是我却总是把你放在宫中,他们告诉我应该让你承担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但是我想这些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可是我曾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玛蒂娜,难道你真的认为自己准备好了吗?你认为自己可以公正的对待一切人了吗?可以虽然讨厌某些人,但是却依然能公平的做出正确的裁决?” 伦格的话让玛蒂娜感到颇为意外,她不解的看着丈夫,在张开嘴发出一声“我”之后,却又慢慢的闭上了嘴巴。 “你会因为嫉妒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吗?会因为不喜欢某人而不肯让他担任他原本可以胜任的职责吗。或者你是否能确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会因为一时的迷惑和畏惧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伦格一连串的问题让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迷茫,她不解的看着伦格,在略微摇头之后,又有些不知所云的点了点头。 “玛蒂娜,告诉我,如果现在再让你做出对瑞恩希安的决断,你能做出来吗?” 听到伦格问到这个,玛蒂娜霎时变得不自然起来,她有些畏惧的向后缩了缩身子,但是她的腰身却被伦格用力卡住不能移动。 “告诉我,如果是现在你会怎么做?”伦格几乎是把玛蒂娜整个拖起来似的举到自己面前,他的眼睛认真的望着妻子,从她的眼中寻找着一丝丝的心中的痕迹。 “我不知道伦格,那时候我怕极了,他们告诉我瑞恩希安可能会叛乱,而且告诉我他的儿子会是我的儿子的最大威胁,罗马人的继承法和我们的不同,如果他有了一个儿子,谁也无法保证我的儿子能够成为罗马的皇帝。” “玛蒂娜,这正是我担心的,”伦格有些无奈的把妻子重新放在腿上“你知道,我担心你会因为这种害怕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我才无法做出相同的决定。” 窝在伦格怀里的玛蒂娜忽然身子一僵,在想了想之后,她抬起了头:“伦格,你不是要离开君士坦丁堡吧?” 听着妻子充满疑虑的询问,伦格低头轻轻吻在了玛蒂娜的额头上:“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永远被束缚在这座宫殿里的,外面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去做,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十字军即将到来……” “那就让十字军去和撒拉丁作战吧,”玛蒂娜兴奋的说“让他们去和撒拉丁作战,然后我们乘机收回埃德萨?” 看到妻子兴奋的面孔,伦格微微苦笑,他搂着玛蒂娜的身子微微摇晃,然后在她耳边轻柔的说:“我的确要离开君士坦丁堡,所以我需要你能为我守住这里,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在这里代替我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主人,而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着我回来。” “你要去哪?”玛蒂娜神色慌张的说“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统治君士坦丁堡,记得上次你离开之偶我是多么害怕,所以我才会听从马克西米安他们的话,可是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对还是错。”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伦格轻柔的笑着,他让玛蒂娜微微离开自己,然后抬起头看着头顶上不住飘扬的双头鹰旗“十字军就要到来了,玛蒂娜如同你所说的,我们要在这次东征中为我们自己实现属于我们的理想,你不是渴望回到埃德萨吗,不是希望可以重新看到你的家乡吗?既然这样那么我就不能在君士坦丁堡里继续待下去,我应该做的,是让这次东征变得更加热闹和恢弘。” 说着伦格转身,双手用力一拖把玛蒂娜高高的举了起来,在妻子的尖叫声中,他把惊慌的女孩用力抱在怀里:“知道吗,我等待的就是你的成熟,然后我会把罗马交给你,而我会回到战场上去。玛蒂娜,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但是我觉得自己是属于战场的,只有那里才能让我感到自己的充实。” “你是我的骑士,”玛蒂娜双脚离地,紧紧搂着伦格的脖子“在的里波黎我就知道你很勇敢,后来我更相信你是上帝赐予我的,只赐予我一个人的。” “说的对,我是上帝赐予你的,”伦格把玛蒂娜的身子微微放低,让她的嘴唇贴着自己的,在轻轻的碰触中,他感觉着妻子心脏发出的砰砰跳动“听着,我一旦离开君士坦丁堡,你就是罗马帝国的摄政,你将代替我在君士坦丁堡实行统治,同时你要小心那些对你居心叵则的人。” “你说的是谁?”玛蒂娜有些不安的问着。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记住,如果不需要那么就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一旦需要就要绝不犹豫的予以行动,我会让法尔哥尼的卫戍军听从你的命令,而且我会宣布你将作为鲁普的警戒军团的护母。” “上帝,伦格你真的要让我来做这一切?”玛蒂娜不敢置信的问。 “当然,不过我这次已经决定带着马克西米安离开,而赫克托尔……”说到这里,伦格看着妻子略显不安的表情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他也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也许这也算是他们为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的赎罪,要知道你们所干的一切真的让我很生气,你知道吗?” 玛蒂娜有些畏惧的微微点头,她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伦格,在过了一会之后她却又不安的问:“可是他们都不在这里,我该怎么办?伦格你知道我还年轻,你知道我根本还无法统治那些罗马人。” “别忘了你是他们的皇后就可以了,”伦格笑呵呵的舔着玛蒂娜的嘴唇,看到妻子露出的不安表情后,他不忍的对玛蒂娜解释着“我会把恩特.克劳威尔给你留下来,他是罗马军团总主教,可以成为你最坚定的支柱。” “那么你要去多久?”玛蒂娜低声问着,不住轻轻摆弄着伦格的腰带。 “不知道,我已经决定去和那位德意志国王会面,但是却不是在他希望到达的君士坦丁堡。”伦格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就和以前我绝对不会让盖伊得逞一样,我也绝对不会让腓特烈如愿以偿的随便进入君士坦丁堡。” 丈夫的话让玛蒂娜感到颇为兴奋,她一边用力点头一边用一种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少有的妩媚神色温柔的说“晚走些时候可以吗?也许我们就可以拥有一个孩子了?” 看着妻子温柔的样子,伦格不由自主的吻向她着她的嘴唇:“当然可以,我会在等你满足才会离开。” “上帝,如果那样你可能永远也无法离开君士坦丁堡了,”玛蒂娜用充满骄傲的声调宣布着,然后她用力一按伦格抱在她后腰上的双手,随着忽然忽然向后弯去,她的整个腰身立刻曲了起来,同时她胸前那对已经发育的颇为完美的双乳立时如两座傲人的山峰般向上突出,似乎随时都会突破包裹着上身的衣服,呈现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 玛蒂娜的这种样子让伦格不由有些痴迷,看着妻子虽然笨拙却刻意做出的妩媚姿态,他只是低下头温柔的轻吻着那对温暖柔软的双丘,同时在她耳边说低声述说着对她的爱意。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就在伦格有些不耐的从妻子的双丘间抬起头来时,站得远远的宦官似乎用了很大的声音向着这边禀报着:“陛下,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大人正等待着您的召见。” 听到这个名字,伦格和玛蒂娜的脸上不由分别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神色,伦格略显兴奋的把玛蒂娜放在了地上,在召唤已经闻声走来的女侍照顾着自己的妻子之后,他随着宦官向着利奥厅的方向走去。 “陛下,您不用这样不高兴,”女侍一边帮着玛蒂娜收拾有些褶皱的衣服,一边不停的安慰着“要知道您的丈夫是位皇帝真的很糟糕,因为他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那位海军统帅的确讨厌,虽然您现在不能就为皇帝怀孕,但是破坏这么温馨的一刻实在让人很气愤。” 女侍煞有介事的表情落在玛蒂娜眼中,让她原本十分气恼的表情不由变得轻松了一些,在歪着头看着远去的伦格背影,又回头看了女侍一眼之后,玛蒂娜先是露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她沿着柱廊向前走到面对海峡的一边,看着远处海面上游弋的战舰,她回头望着自己的女侍: “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你真的以为来见伦格的是那个胖子吗?” 当伦格穿过利奥厅后面的暗门进入议事厅之后,他没有等待宦官传召就自己打开了通向觐见室的门,在那间小小的觐见室里,身材肥胖的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正站在门口嘴里不停的咕哝着什么,当房门打开时,米利厄诺斯立刻向旁边让开,在他的身后,听到房门响动转过身来的阿赛琳望着伦格露出了她那独特的微笑。 “伦格,你的海盗已经早好了准备。”阿赛琳用一种让旁边的胖子全身打颤的口气对伦格说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色的“使命” 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眯着他那双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小眼睛。仔细看着远处沙滩上的那对年轻男女。 在还显得一片冰冷的沙滩上,伦格和阿赛琳慢慢的走着,没当海水扑打上来时,阿赛琳都会伸出穿着厚皮靴子的脚去踏一下脚下湿润的沙滩,当脚陷进松软的沙子里时,她会发出一声令伦格为之失神的低吟,然后又会继续去踩踏被海水冲出的新的沙窝。 米利厄诺斯有些不安的舔着舌头,他不敢想象这个可怕的女海盗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的样子居然是那么无拘无束,似乎之前在撒丁,在克伦蒂,在更多的地方用蛮横甚至残暴的手段对付那些岛屿,并不是她。 但是米伦格诺斯却知道,这一切显然是一种假象,当人们被眼前这个衣着古怪,带着贵族的骄傲,却有着异教徒般诡异魅力的女人迷惑时,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当出现在海上时,这个女人绝对堪称是整个地中海上最为令人可怕的人之一。 之前在被伦格派上厄勒冈之前,米利厄诺斯并不认为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可怕,在他的心目中,虽然厄勒冈的女主人拥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和一艘在地中海上引起巨大*澜的海盗船。但是她显然还不能成为令他畏惧的人。 罗马贵族的骄傲,虽然在很多年里已经因为海军的颓废而从这个胖子的身体里消弭了很多,但是他却始终认为自己是值得骄傲的罗马的海军统帅。 但是当他踏上那条海盗船之后,米利厄诺斯才真正知道为什么人们会那么畏惧这个看上去异常美丽的女人,那是因为在她那美丽的身躯里,隐藏着一颗时而炙热时而冷酷的心灵。 就如同现在在皇帝身边一样,阿赛琳那种透着随意而令人着迷的样子让米利厄诺斯相信,即便是最温柔的女性也不过如此,但是他知道那实在是一个可爱的假象,当他想起这个女人毫不留情的命令人用她船上那个令人生畏的蝎子锤砸沉了一条条的商船的举动时,他就不得不一边为那些人的亡灵祈祷,一边为自己没有成为那些船上的人感到庆幸。 特别是随着最近几次出海,当看到了那些被阿赛琳带到穿上的可怕的强盗们之后,肥胖的海军统帅就不由在为她的那种奇思妙想诧异的同时,也开始为那些被她的舰队袭击的敌人感到悲哀了。 在最近的一次巡视中,阿赛琳不但毫不客气的袭击的侵占罗马在地中海上岛屿的克伦蒂人,甚至还以出人意料的举动一举袭击了刚刚和罗马人缔结了协约的撒丁岛,就在撒丁人还没有从不久前被迫付出的那一大笔赔偿的负担中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阿赛琳的舰队已经再次出现在撒丁岛外,而这一次的理由则是撒丁人正在和与罗马交战的克伦蒂人进行贸易。 这让以老奥利库尼为首的撒丁贵族们不禁感到义愤填膺,甚至当他那个血气方刚的儿子安东尼叫嚷着要和罗马人在海上进行一场“骑士般的较量”时,老奥利库尼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对。 也在撒丁人看来,罗马人是太仗势欺人了,而那个在海上叫嚣着着要摧毁撒丁岛上最后一座灯塔的女人也太需要教训一下了。 所以奥利库尼立刻同意了儿子出战的要求,但是当安东尼带领着撒丁舰队向着海上出击之后,出人意料的,那个原本很嚣张的女海盗却突然不见了。 这让安东尼和所有撒丁贵族不禁在喜出望外的同时深深的为自己之前居然被罗马人的虚张声势吓住。而白白赔上了那么多的金币懊恼不已。 但是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决定对罗马人予以追击的时候,一个个的噩耗却突然从撒丁岛的各地传来了。 从奥里斯塔诺到卡斯泰尔萨多,再从卡利亚里的外港到阿尔盖罗,岛屿沿海的城市都遭受到了来自罗马人的突然袭击,而当远在撒丁内陆由安塔斯神庙改建的教堂中的名贵器皿遭受到抢劫时,整个岛上一片恐慌。 人们因为受到的袭击惊恐不安,而关于罗马人居然向撒丁到排出了大量军队的传言则让岛上的居民认为罗马人已经决定对他们大开杀戒了。 老奥利库尼终于感到了害怕,他不顾儿子苦苦哀求坚决召回了舰队,同时他到处派人打听罗马舰队的去向,而在同时,他来到了深入海岸内地很远的阿尔盖罗郊外的村庄,当他听到当地人用惊恐的口气描述的他们遭遇到了一群如同野兽般的敌人的袭击过程之后,他不由也开始相信岛上正在到处传说的,罗马人向撒丁岛派出了军队的谣言。 老奥利库尼不能不相信这样的谣言,他无法想象一支舰队会拥有足够多的水手充当进攻陆地的兵力,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哪个国家会给自己的海军配属专门用于陆战的军队,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罗马显然对撒丁人有着比他们说的刚大的野心,或者说至少罗马人对撒丁人和克伦蒂人之间的贸易十分愤怒。 这就让老奥利库尼立刻做出了和罗马人休战的决定,尽管寻找不停变换袭击目标的罗马舰队似乎并不容易,但是在他的使者在遭遇了罗马人并被抢得精光之后。还是颇为艰难的完成了向那个可怕的塞浦路斯女子爵递**约的任务。 而在罗马舰队里,米利厄诺斯也不由充满惊愕的看着那些被阿赛琳首次放到岸上去的色雷斯和罗斯人,当看到这些穷凶极恶的强盗们满载而归之后,罗马的海军统帅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自己的这位“老师”的确拥有着可怕的残忍和足够多的狡猾。 “这个女人呀,真是男人的噩梦和美梦。”米利厄诺斯不得不在心中这样评价,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女人显然也有着令人意外的另一面。 当她看到一个罗斯海盗把一个可怜的克伦蒂女人抢上船之后,她立刻狠狠的惩罚了这个罗斯人,与此同时她也机警的做好了准备,然后依仗海军和色雷斯人,还有一大批并不想闹事的罗斯人。毫不客气的一举平息了因为不满而试图发动的一次暴动。 然后她命令把暴动者的首领割破手腕吊在船舷外,直到可怕的鲨鱼闻讯而来把他们很快撕成碎片,然后她把其余的人吊在桅杆上,让地中海冰冷的海风不停的吹着,直到他们当中有人忍受不住而大声求饶。 近乎残忍的手段让隐含不满的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而随后,阿赛琳表现出的慷慨却又让那些强盗喜悦不已。 除了应该由她抽成的那一份,她把所有抢夺到的东西大方的奖赏给了所有人,同时她还向他们许诺,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开始,随着她的舰队越来越壮大,她会带领着他们在地中海上走过所有他们所期望到达的地方,然后让他们拥有以前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的财富。 米利厄诺斯相信,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那些之前的海盗们才真正开始决定听从这个美丽而可怕的女人的命令,而且随着她在地中海上的举动,米利厄诺斯自己也开始在暗中琢磨,是不是应该让自己与这位女子爵的关系,从简单的“师傅”和“学生”。或者说是上司与下属变得稍微更加私人一些。 对于皇帝和阿赛琳之间那已经被视为基督世界中传奇般的故事,米利厄诺斯有着和其他人不同的看法,就在别人都只是在为这对年轻人的传奇故事吸引时,因为一向以善于钻营而能在罗马帝国常年不到的米利厄诺斯家的后代,却在想着其他人所没有想到过的东西。 皇后在罗马拥有着巨大的声望,但是阿赛琳却拥有着足以震撼整个地中海的强大舰队,而且随着皇帝之前不惜向那些法兰克商人变卖大笔被艾萨克侵吞的珍宝财富,一笔笔的金钱也正在飞快的投入到罗马海军的兴建之中。 这让米利厄诺斯看到了这位塞浦路斯女子爵似乎变得越来越重要的身份,同时当一个虽说还只是传说,但是却显然颇为现实的传言传来之后,米利厄诺斯相信,自己的选择应该是没有错误的。 “阿赛琳,听说你的哥哥雷蒙已经从法国队若福瓦领地回来了?”伦格低声问着, “是的,自从约翰死了之后,的里波黎就一直由巴里安父子摄政,而我一直没有时间去那里,你知道我不喜欢巴里安,可是我也不喜欢雷蒙。”阿赛琳向着海上微微撇了撇嘴。 “不过听说雷蒙的身体并不好,是这样吗?”伦格看着阿赛琳脸上好像微微变化的神色。 “的确如此,难道你又在想着什么吗,不过朱洛告诉我,雷蒙的身体的确很糟糕。他小时候身体就糟,而且法国的潮湿气候显然让他受了不少罪,朱洛对我说,他不会活很久的。”说到这里,阿赛琳提起裙摆转过身倒退着在伦格面前走着“那么伦格告诉我,你认为我可以成为的里波黎的女伯爵吗?” “我想你更应该成为我的海军统帅,只要米利厄诺斯愿意放弃他的职责,”伦格微笑了起来“不过如果你真的成为了女伯爵,也许我会感到和高兴。” “是吗,你也这么认为?”阿赛琳兴奋的回头看着大海,过了一阵她抬起双臂并拢在头顶。然后用力先后撑着身子伸了个懒腰“不过我还是喜欢大海,你知道吗伦格,我喜欢那种在海上流浪的日子,从小时候离开的里波黎之后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一生都只会在海上渡过。” “那么我呢?你难道不肯到陆地上来吗?”伦格有意笑着问。 “当然会和你在一起,不过我一直在想,伦格如果我们两个能只在海上,只有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那样,我们可能就会要活活饿死在海里了,”伦格一边嗤笑着一边从身后揽住阿赛琳的腰“听着,我会离开一阵,而你将正式带领那支由汉弗雷训练的海上骑士大军,你要知道那将和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一样,那是一支军队,而不只是一群强盗,而且他们当中的那些骑士也拥有自己的尊严,最重要的是,他们将是你的舰队对所有地中海沿岸的敌人进攻的巨大力量,他们可以给你带来的已经不止是财富,甚至可以为你带来土地和城堡。” “我想那些东西更是你希望得到的,”阿赛琳狡猾的看着自己的爱人,然后伸手用一根手指轻轻抚过伦格的额头鼻尖“我会为你去实现你所渴望的那些梦想,而我希望你也有一天能为我实现我的梦想。” “你渴望得到自由吗?”伦格抓住阿赛琳的手指轻轻摆弄着,当他捧起她的手时听到了阿赛琳有些寂寞的回答: “不,我渴望的是有一天你能让我不再如此向往大海,而是把你看得比大海还要重要。” 阿赛琳的话,让伦格不由陷入了一丝陶醉之中,他捧起心爱女人的脸认真看着她,然后在轻吻她嘴唇的同时,对她说:“你的舰队出海的时候,我会让赫克托尔和你一起离开,不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他,然后你要做的就是去把我的父母接回来。” 阿赛琳微微有些意外,她抬头看着伦格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对于瑞恩希安用伦格的父母作为要挟的举动,很多人都为之感到意外,不过在伦格决定释放瑞恩希安之后,人们也就相信这段恩怨显然也会有个了解了。 而随着之后伊莎贝拉离开君士坦丁堡。即便是那些最多疑的人,也不能不相信伦格显然为了自己的父母的安慰的确是放弃了对这位耶路撒冷女王的支持。而在这样的局面下,一支由罗马和塞浦路斯组成的强大舰队的来临,也无疑是在向着试图继续拘押老贡布雷夫妻的盖伊提出了严厉的警告。 “不要约束你的那些骑士,让他们在上陆之后适当的展现出他们的强大,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进攻提尔的城堡,”伦格微笑着向阿赛琳吩咐着“我相信这对盖伊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个时候的盖伊应该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他的耶路撒冷国王的头衔,但是他的这个头衔却不会坚持很长时间的。“ “因为你对那个寡妇的支持?”阿赛琳用一种审视般的眼神盯着伦格,当她看到伦格不以为意的摇头时,她用一种不信任的口气冷冷的说“那么难道这又是一次伟大圣子的预言?你预言那个盖伊很很快会丢掉他的王冠是吗?” “算是一个预言吧,”伦格伸手轻轻点了一下阿赛琳俏丽的鼻间“你只要让盖伊明白,我虽然不会帮助伊莎贝拉,但是却却绝对不会容忍他不释放我的父母,而且我要让他明白,如果他要不能遵守这样的协议,我就会向以罗马皇帝的名义重新提出对耶路撒冷王冠的拥有权的要求。” “伦格,你可真是野心勃勃,”阿赛琳用一种透着些许嘲笑的口气说着,然后她忽然站住看着远处海面上游弋的海船发出一声感叹“看呀,伦格,厄勒冈是不是你见过的最美丽的船。” 循着阿赛琳的眼神,伦格看到了远处从海峡里正在驶来的那黑色的战船,在几艘同样威武但是不论外观还是体型都显得相形逊色的战船的陪伴下,厄勒冈以一种气势汹汹的可怕姿态沿着海峡乘风破浪而来。 伦格相信一时间整个海峡中的大小船只上的人们的确都被这条可怕的战船吸引了,而且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认,即便已经多少次的见过这条海盗船,但是每一次都不能不被它那狰狞的外表和粗旷的身姿所吸引。 “伦格我们到船上去吧,也许我们今天就可以留在船上不走了。”阿赛琳那种充满诱惑的声调让伦格不由暗暗苦笑,对于这个女海盗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魅力,他承认自己的确很难能够抵抗得了。 而且看着厄勒冈那熟悉的身躯,他也的确不由的从心底里升起了一阵对这条海盗船的思念。 和阿赛琳,和托尔梅,就是因为这条海盗船而相遇相识,也正是在这条船上,伦格一次次的与阿赛琳经历了一次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这一切都让人不由得对这条船产生了依恋,而且渐渐的伦格似乎也之间明白过来,为什么阿赛琳会对这条船有着那么浓重的感情,因为这条船上的确蕴含着太多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憧憬。 看起来熟悉的甲板和那些似曾相识的水手,当伦格登上厄勒冈时,因为皇帝突然莅临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水手们立刻围拢了过来,当看到水手们当中似乎已经颇为习惯的罗斯人后,伦格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海军陆战队”,这个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的军队,居然会是随着自己心爱女人充满任性的异想天开而提前诞生了。 这个想法让伦格感到好笑,但是他却知道当这个想法变成现实之后,就会一点都不好笑了。 对于那些地中海沿岸的国家和城邦来说,他们所依仗的要么是强大的海军,要么是令人生畏的骑士大大军,甚至即便是萨拉森人,他们也只是依靠他们的骑兵在沙漠上掀起一波有一波巨大的波澜而已。 但是自己的罗马却不同,当那些由汉弗雷带领的骑士们踏上舰队的甲板之后,一支完全以海洋为道路的军队将成为所有地中海沿岸敌人的噩梦,而他们给那些国家带来的损失,却绝对不只是米利厄诺斯所想象的那种对沿岸城市的骚扰和破坏,更不是阿赛琳那始终根深蒂固的坚持的海盗般的掠夺。 想到这个就不禁微笑出声的伦格的手上不由微微用力,这导致了被他揽住腰身的阿赛琳不由自主的发生一声低哼。 皇帝的这个动作,立刻让甲板上的水手们露出了暧昧的神色,那些对于他们两个早已颇为熟悉的海盗们用调侃的神色看着平时令人畏惧的老大。 这让阿赛琳的脸上不由显出了一层恼火,她顺手从旁边拿起了一根切短的缆绳向那些水手打去,然后她就矫健的忽然消失在了甲板前敞开的底舱门口。 而后在随后跟上来的米利厄诺斯的呵斥声中,水手们终于在轰轰然的喧闹中向着四周散去。 “陛下,我想您一定愿意好好检查一下厄勒冈,要知道按照子爵小姐的吩咐,我们已经把这条船经过了一番修改。”胖子献宝似的在旁边唠叨着,不过他最终却只是把伦格引到了通向阿赛琳的私人舱房的小门“我相信您一定希望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那么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您了,我的陛下。” 看着油滑的胖子消失在走道尽头的黑影里,伦格不由轻摇了摇头,对于米利厄诺斯的想法,他未尝没有一点察觉。 对于这个从祖辈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的钻营的海军统帅,伦格知道在他心中那种始终试图为自己寻找靠山的心理,就如同当初他果断的选择了站在自己一边,甚至不惜最后和自己一起攻打圣宫一样,这个胖子现在似乎又开始在打着新的主意了。 是成为皇后的追随者还是成为皇帝情人的属下,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海军统帅已经做出了一个足够明确的决定,所以当看着他那肥胖的身子消失之后,伦格只是稍微沉吟,然后就开门走进了虚掩着的房间。 在略显黯淡的舱房里,伦格看到了坐在厚厚毯子上的阿赛琳,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时的阿赛琳已经脱下了她那身颇为奇特,甚至在以讲究新颖著称的君士坦丁堡也引起了不小轰动的长裙,而是换上了一身令他颇为意外的丝绸内袍。 看着那件内袍的款式,伦格就能看出那正是属于丁璇的从东方带来的那些昂贵的绸缎袍服之一,不过看着这件充满东方韵味的内袍穿在阿赛琳的身上,伦格不由被那股充满奇异风情的气息所吸引了。 他慢慢走到斜靠在靠毯上,内袍下摆露出了一截栗色小腿的阿赛琳面前,很认真的看着她,在微微发出一声叹息之后,他的手轻轻抚摸上阿赛琳稍微露袒露在外的胸前肌肤,然后低下头去轻柔的亲吻着半露在丝袍外的浑圆乳丘。 “你总是离的我很远,”伦格小声说着“你知道吗,多少次我都在问,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不再离开我。” “可你总是和你的妻子在一起,”阿赛琳同样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着,就好象生怕声音太大会打破这时的宁静“我记得在塞浦路斯的时候你曾经很自豪的说我是你的俘虏,对吗?” “对,不过我想我错了,我应该是你的俘虏才对,”伦格缓慢的躺下,把阿赛琳健康有力的小腿当成枕头枕在脑下“可是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不会总是这样离开,也许我应该把舰队交给米利厄诺斯,或者我应该想出更好的能够不让你离开我的方法。” “如果是那样,伦格,你可能反而会失去我呢。”阿赛琳用力一按伦格的额头,然后开始用手缓缓的为他疏散着已经习惯微皱的额头“你还不到二十岁呀,为什么要这么皱着眉头呢?难道你会因为不愉快才成为罗马皇帝?”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在海上颠簸呢?为什么不能作为塞浦路斯的男爵呢,要知道你哥哥雷蒙德的身体很糟糕,也许有一天你就会成为的里波黎的伯爵,那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等着呢?” 伦格的反问让阿赛琳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歪着头想了想,随后把手放在伦格的眼皮上缓慢的揉动着,同时她的嘴里发出一声声听不清是什么的低声吟唱。 “你在干什么?”伦格有些好笑的要睁开眼睛,但是却被阿赛琳用双手捂住,同时随着吹在耳边的暖暖的热气,伦格感受到了阿赛琳似乎变得炙热起来的激情。 “伦格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在海上驰骋,你一定要陪我到东方去,我听说东方有很多我们从没见到过的东西,还有数不清的人和船,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 “哦,让你到东方去当海盗是吗?”伦格有些好笑的随口问着。 但是随后他却听到阿赛琳用一种他没有听到过的孤寂声调轻声说:“不,是到一个从来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在那里你就可以不是罗马的皇帝,而我也不是让人憎恨的海盗了。” 听到阿赛琳的话,伦格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仰头看着和他低头对视的阿赛琳缓缓的说:“你错了阿赛琳,你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个海盗,如果你不再做海盗,那就反而不是你了,那时候的阿赛琳就真的变得失去了生气了。” 伦格的话让阿赛琳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她愣愣的想了想之后再次低头看着伦格,接着忽然猛低下头去,深深的吻在了伦格嘴唇上:“你说的对我的小伦格,如果我不做海盗了,我就不是阿赛琳了!” 阿赛琳宣言般的大声宣布在舱房里回荡着,接着她伸手轻轻揭开了半披在身上的丝绸内袍,露出了上半身健康的肌肤。 “来吧我的小伦格,来和我好好享受这个时光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次见面呢。”阿赛琳终于脱下了身上的整件内袍,她那傲人的身材和修长挺直的双腿立时出现在了伦格的面前,同时随着她用力向后扔出那件名贵的内袍,她胸前坚挺的**霎时带起了一片令人为之着迷的波澜。 随后,一声出乎两个人意料的碰撞声,打破了激情前的气氛。 一个瓷瓶随着阿赛琳随手扔出的丝袍的飘落“咣当”一声落在了船板上,伴着瓷瓶在船板上旋转着滚动,一股深色的粉末也在船板上留下了半圈痕迹。 一时间,一阵似乎熟悉的味道传进了伦格鼻子,他不由自主的微微抽了抽鼻端,随后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充满意外的神色。 伦格先是颇为奇怪的看了看阿赛琳,随后弯下腰小心的伸手捻起了甲板上的一小撮那种粉末放在嘴边,当一股辛苦的味道传进嘴里之后,他不由发出一声喜悦的欢呼。 “居然真的是这个!”伦格兴奋的放在嘴边舔舐着那些甘苦的粉末,当那种熟悉的甘苦味道让他的舌头发涩时,他不由发出嘿嘿的笑声。 然后他忽然伸手一把抱住看着他的阿赛琳发出一声兴奋的呼声“阿赛琳,你真是我心爱的女人,你真是给我带来福音的使者。” “你在说什么呀,伦格,”阿赛琳疑惑的看着问着,当她看到伦格手中一直捏着那些粉末时,她顺手拿起了那个小小的瓷瓶,然后歪头看着伦格“你在为这个高兴吗?可是为什么?” “阿赛琳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咖啡?!”伦格焦急的问着。 “咖啡,你是说这些……黑茶?”阿赛琳看着兴奋莫名的伦格奇怪的问。 “黑茶,咖啡,不要管它们叫什么了,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伦格焦急的神色显然影响了阿赛琳,她一边随手披上被她扔在一边的内袍,一边仔细的想了想之后说:“我想应该是在一条被我抢的商船上,那应该是属于埃及的商船,不过船主却是个基督徒,我把他们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抢过来了,然后把他的船拖了回来。” “你不是一向不留着那些船的吗?”听到阿赛琳的话,伦格不由有些奇怪的问。 “我的确是不想留着那条船,但是整个舰队都已经装的太满了,可那条船上的货物又实在很名贵,所以我只能把他们整条船都拖了回来,不过我很仁慈,为了让那些人替我驾船,我没有把他们扔到小船上去。” 看着似乎在为自己的仁慈自鸣得意的阿赛琳,伦格不禁暗暗苦笑,他知道残酷的海盗生活已经彻底熏染了这个原本懦弱的小女孩,在经历了被父亲和他的妻子幽禁的许多年之后,冷酷无情已经成为了让她能够在海上存活下来的无上法宝,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残忍,才能成就了她可怕的地中海女王的名声。 “告诉我那条船和它的船主现在在哪里?”伦格有些激动的问着,同时他心中不住的祈祷,但愿阿赛琳的仁慈时间稍微长些。 “哦,我把他们连人带船交给米利厄诺斯了,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把那些人交给你的罗马人了,你知道那个胖子虽然很笨,不过干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阿赛琳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轻轻捋着丝袍的边沿,用一种能令任何男人心动的眼神看着伦格“难道你到我的船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黑茶吗?” “当然不是,不过阿赛琳,你真的是我的天使。”伦格笑吟吟的轻轻脱下阿赛琳身上半掩的袍子“正如你所说的,也许我们分开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所以就让我们用这点点的时间来享受我们的时光吧。” 伦格的话,让阿赛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和忧伤,她把赤裸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伦格的怀里,用呓语般的声调发出了低缓的低吟:“来爱我吧,我的爱人……” 米利厄诺斯气喘吁吁的跟在伦格身后,他一边循着码头上各种样式的海船寻找着,一边不忘向伦格诉说着自己的舰队在地中海上所获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收获。 但是,当他说完之后,这个被赫克托尔称为小掮客,而被阿赛琳批评为很笨的罗马贵族,却忽然用一种严肃的表情看着伦格。 “陛下,我必须说,如果这样掠夺下去,罗马也许可以成为地中海最大的富翁,但是我们的舰队却显然要面临更大的敌人,也许到了有一天我们的敌人联合起来的时候,我们的罗马舰队可能就又要面临一次灭顶之灾了。” 米利厄诺斯异常严肃的表情让一直急于找到那条商船的伦格微微一愣,在回头看了这位海军统帅一眼之后,伦格放慢脚步,循着码头上坚硬的石头缓缓的走着。 “那么告诉我,你要向我提出什么样的建议?” “陛下,罗马的海军必须是令人畏惧而又足以拥有这些畏惧。”米利厄诺斯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同时谨慎的看了看皇帝似乎在沉思的面容“陛下您知道,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罗马的舰队已经重新回到了地中海上,那就必须要让他们看到罗马海军的可怕和威力,虽然我不知道您要让那么多的骑士和士兵登上战船做什么,但是我想您也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我请求您,能允许罗马的舰队真正成为一支能够与任何国家的海军在海上决战的强大海军,那么就请您赐予我们一场战争。” “一场战争?”米利厄诺斯的话让伦格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兴趣,他歪着头看着这个好像总显得有话无比的胖子,在回味他的话的同时慢慢的向前踱着步子“你认为现在的罗马舰队已经可以面临一场战争了吗?一场如同当初与萨拉森人的海战一样的残酷战争?” “但是陛下,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让所有人看到罗马海军的振兴,这的确很残酷但是我们必须这样,不是吗?”米利厄诺斯神色严肃的看着伦格,他那样子丝毫不像人们所知道的那个靠在君士坦丁堡胡混度日的落魄贵族“陛下,罗马的荣耀。掌门官曾经在地中海是罗马的象征,没有任何人不畏惧罗马海军的威力,但是自从被萨拉森人击败之后,我们的舰队再也没有出现在过地中海上,而现在我们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们已经让法兰克人感到了畏惧,已经让地中海沿岸的所有人意识到我们重新回到了海上,剩下的就只有一场战争了!” 米利厄诺斯充满坚定的声调,让伦格的沉思变得更加深沉,到了最后他的脚步甚至干脆停下,在经过好久的沉吟后,他缓缓的问:“那么告诉我,你认为和谁的一场战争既能证明罗马海军的威力,又不会显得过于莽撞呢?” 皇帝近乎默认的询问让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脸上霎时绽放出一个充满喜悦的笑容,他一边不住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一边伸出短粗的手指向着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用力一指:“陛下,请相信我,我已经为您找好了一个足以能让罗马舰队展示它的威力,而又能让我们拥有足够充分理由的敌人。” “哦?”伦格有些奇怪的看着米利厄诺斯,他没有想到这个胖子居然在跟随着阿赛琳到处打劫的同时,还有这样的心思去寻找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成为敌人的对手。 “陛下,我相信正在提尔城的西西里舰队一定会胜任这样的职责的,”米利厄诺斯用一种炫耀般的神态宣布着“我们知道耶路撒冷国王盖伊正囚禁着您的父母,这是罗马帝国所绝对不能容忍的,而盖伊现在正在提尔,我相信如果我们的舰队进攻提尔城,那么现在正在提尔与盖伊一同作战的西西里舰队一定会帮助他,那么就让我们用西西里舰队的惨败来向所有国家宣布,强大的罗马海军已经重新回到了地中海上!” 米利厄诺斯的宣言让伦格缓缓的赚过了身,他打量着站在寒冷的海边似乎还在不停流汗的胖子,在沉吟了一下之后,淡淡的说:“不过在这之前,你先把抢到的那条船给我找出来吧。” 伦格的命令让米利厄诺斯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是陪着伦格一直向前走去,直到在金角湾码头上一大堆混乱的海船中,找到了一条样式看上去颇为突出的海船。 那是一条两头高高上翘,中间用连续好几条桅杆连接起来的海船,在外观低矮,内部拥有颇大位置的鼓胀船腹中,一个个用蜡封紧闭的木桶整齐的码放在里面。 当伦格看到那些打开的木桶中满满的泛着黑棕色光亮的颗粒时,他的嘴里终于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微笑。 摆放在桌子上泛着光亮的黑色豆子让站在面前的罗马大臣们不由一阵错愕,他们不知道皇帝在召见了海军统帅之后为什么会给他们带回了这样一些看上去颇为古怪的东西。 就在这些大臣暗暗揣测时,伦格已经掀起盖在金杯上的盖子,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缓缓飘散,罗马大臣们不由微微抽动鼻子显出了一阵好奇的神色。 “大人们,这是咖啡,是萨拉森人种植的一种作物,”伦格慢慢举起杯子放在自己的鼻端微嗅,随着轻抿一口,一股清新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舌“大人们,这是一种黑色的黄金,是一种能让我们的人民获得巨大财富的宝藏,就如同我们所知道的那种来自东方的昂贵的茶一样,这种作物也是由异教徒带来,但是我相信它们却能够成为给我们带来巨大财富的珍宝。” “但是,陛下这些东西难道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吗?而且难道这些东西不会让我们受到异教徒的诱惑吗?”一个大臣神色不安的望着那看起来颇为可怕的黑色液体,不由得低声嘀咕着。 “的确很奇怪,”伦格笑呵呵的举起了杯子“不过我相信这些东西能够让你们感觉到完全不同的美味,而最重要的是,我要为罗马的人民引进这种作物,而那些法兰克人就是最好的主顾,”说到这里,伦格的神色慢慢变得严峻起来“这将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珍宝,而我们有责任保护这份珍宝。所以我将下令封锁所有通向欧洲的口岸,做为罗马的皇帝我授权罗马舰队可以封锁和截获一切未经允许试图把这些作物运向欧洲的船只,同时我也将下令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建立一条通向埃及的海上通道,那将是我们从埃及运送这些作物的道路。” 说到这里,伦格在再次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之后,放下金杯眼中露出了严厉的神色:“我的将军和大臣们,我已经为罗马尽力寻找能让帝国走向昌盛的方法,我给你们制定了新的地法和建立了吸引大量财富的银行,也给你们寻找到了能让农民变得富裕的农物,这些可以保证我们的人民过上富足的生活,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在战场上为罗马博取足够多的胜利,我将给我们的人民带来和平。这是作为罗马皇帝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中海风浪 鲜艳的旗帜,锃亮的链子甲和令人神往的军团旗标。而更醒目的是那火红色的披风,那是从耶路撒冷的时候就开始穿戴上的,当队伍开始奔跑起来时,几千件火红色的披风从远处看,就如同一团令人窒息的火焰般在大地上蔓延。 这就是罗马皇帝的近卫军,曾经在耶路撒冷和曼奇克特创造过奇迹的军队,曾经跟随着伦格在色雷斯与保加利亚军队大战,而后有曾经勇敢的追随他们的主人偷越博尔普鲁斯海峡,从而最终鉴定了新王朝根基的近卫军。 在伦格所有的追随者中,有些人在漫长的战斗中倒下了,有些人因为无法坚持而离开,更多的人因为各自的使命而拥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责任,而近卫军,则自始至终都陪伴在他的身边。 一片看上去点缀着春天气息的原野出现在了前面,远处五彩缤纷的铺撒在半山腰上的花束,看上去就好像是最华丽的波斯花毯般令人山心悦目,这是充满了温暖气息和足以令人心旷神怡的春天,而当伦格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他正带领着自己的近卫军进入东罗马最靠近西北的丘陵山区。 远处的蔓延的山脉想着东南方绵延而去,最终那片被称为“老山”的山脉会最终成为黑海岸边的一片点缀,而同样是这片在很多年之后被称为“巴尔干”的山脉腹地。正有一座孤寂而就要被人遗忘的小城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虽然行色匆匆,但是当经过纽布辛诺村时,伦格还是稍事休息,他没有命令近卫军进入这座不久之前曾经光临过的阵子,而是命令已经成为了教区长秘书的纽布辛诺的格利高里牧师来见了自己,在简单的听取了这位牧师关于当地农民们生活的陈述之后,伦格给这位曾经想掀起一场农民暴动的牧师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函,然后让他到君士坦丁堡的财政大臣康尼努斯那里,去领取一笔不算很大,但是足够这片教区农民们支配的款项。 “除了这些钱,还有一些种子,不过不要告诉我你们不需要那些东西,当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再次经过这里,到时候我要看到那些被荒废了的农田里已经都种上了我给你的那些作物,如果看到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足以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陛下,虽然不知知道那是些什么,不过我相信农民们一定会很小心的种植的。”牧师赶紧保证,他拿着皇帝给他写的信件就如同拿着一大袋子金币般小心翼翼。 “还有这些钱,但我回来的时候我也会看它们是不是到了该去的地方,我想你们教区的特里布斯会议正好可以用这个来证明他们存在的价值,告诉教区会议,我要他们把这笔钱管起来,这是属于罗马人民而不是某个人的钱,甚至不是属于我的钱。”伦格的命令让牧师不住点头,然后他才想起什么的随口问着“你的那个朋友内娜还经常来找你吗?” “陛下。如果这里的农民都能过上很富足的日子,我想内娜就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了,而现在我们正向着好的一面走,至少农民们为自己有了自己的土地感到高兴,虽然那些地暂时还不是他们的。” “会是的,牧师,会是的,”伦格向格利高里牧师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用力捶着因为骑马而显得有些酸动的双腿,同时透过教堂破烂的窗子望着远处山坡上一片片的绿色的田野“农民们会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一切,既然他们担负着帝国的赋税,那么也就应该为自己争取到点什么。你回去告诉教区里的农民们,只要他们肯干,很快就能用附加税赎买他们的土地,到了那时他们就是自己土地的主人了。” 伦格简单的吩咐,然后就在牧师还没来得及回应时走出教堂,当他翻身上马之后,他回头向牧师说:“我要你把这些也告诉那些到罗马避难的人,我要他们知道在纽布辛诺发生了什么。你要告诉他们,罗马会奖赏所有肯为罗马做事的人,不论他之前是否是个罗马人。” 说着伦格已经带动战马。踏着因为冬天的雪水融化而变得一片泥泞的道路向着北方走去,在后面,只留下格利高里牧师拿着那封皇帝给康尼努斯的信件一阵出神。 正如同丁璇的那个女仆内娜之前所说的,沿着纽布辛诺向着北方走出不多远,一座座落在一条小河边的城镇就出现在了眼前,当远远的看到了城镇外地道路上飘扬的旗帜时,伦格向跟在身边的阿历克斯缓缓问:“那应该就是波尔松了,不知道在这里的罗马士兵是不是能抵挡住那些十字军。” 皇帝话让阿历克斯嘴角露出了一股傲慢的微笑,当他看到伦格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之后,他低声向身边的士兵下达了命令。 随后伴着一声号角,更随在两侧的近卫军立刻开始加快速度,然后在一种比平时要快出数倍的奔跑中,如火焰般掠过道路的近卫军已经飞快的冲过离村镇最近的两座了望哨塔,以令出来迎接皇帝的罗马人为之愕然的速度,迅速从两侧冲过来他们的队列,把那支不算很大的罗马队伍团团包围在了中间。 罗马官吏们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惊住,他们错愕莫名的看着围拢住了他们的近卫军,一时间变得紧张莫名,而看着那些围拢在一切,向四周看着的罗马人,伦格的双眉不由紧紧皱在了一起。 “陛下,我相信,这样的军队守卫的城市,也许只需要近卫军的一个旗队就能占领。”阿历克斯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当他看到皇帝紧皱的双眉时,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收敛了起来。 “如果罗马所有城市的守备军都是这个样子,那真是实在太糟糕了。”伦格嘴里低声抱怨着,他不能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确是有些过于乐观,罗马多年来的陈规陋习的确不是短时间能彻底铲除的。 虽然多少年来罗马的领土一直随着动荡而不停的变化。特别是随着曼奇克特的失利,罗马彻底丧失了小亚细亚上的领地而变得更加动荡,但是已经形成了多少年的习惯还是让罗马人总是相信,罗马是不可能被颠覆的,特别是那些居于帝国腹地的罗马人,他们依然抱着对罗马强大的幻想,而在这些人的想法里,似乎罗马帝国就是一个足可以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永远共存的奇迹。 他们不相信罗马会有一天成为他人口中的美食,更不相信敌人会深入到他们生活栖息的地方。 看着那些在近卫军的监视下,神色不安的走来的罗马官员,伦格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只下达了一道命令:“近卫军在波尔松城外驻扎,然后在明天立刻北上!” 浩瀚波澜的地中海上,在这个季节吹过的风总是显得湿冷而令人不适,当风帆被掀得鼓胀起来的时候,海里的船只就如同一条条不可阻挡的剑鱼般向前猛冲,而当风向转变时,又如同令人难以忍受的蜗牛,缓缓的向前移动。 阿赛琳站在厄勒冈的船头望着远处的海面,在厄勒冈的两侧,罗马舰队循着厄勒冈的左翼如向后掠开的燕尾般缓缓前进,而在右边,更加庞大的塞浦路斯舰队则以鳞次栉比的队列如一个可怕的铁拳般向着前方滚滚而来。 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的夜晚并不是很令人高兴。当米利厄诺斯按照宫廷礼仪接受皇后的召见时,玛蒂娜却并没有邀请名义上做为罗马盟友的阿赛琳。 这让当时的正在尽力在其中斡旋的马克西米安感到异常尴尬,他尽量用得体的理由为皇后的失礼向阿赛琳表示歉意,同时在经过仔细考虑之后,他不得不请求米蒂戈罗斯以罗马元老院的名义,邀请阿赛琳参与为双方的联合海军即将开始的远征举行的盛大宴会。 这让那些不肯消停的罗马人似乎又看到了什么足以带回家去作为闲言碎语的话题,他们整个晚上都在仔细观察着那位女子爵,同时一个足以让人们为之更感兴趣的话题也在宴会上悄悄流传着。 关于的里波黎新的伯爵雷蒙的消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到处流传了。 说起来身为次子而原本与爵位无缘的雷蒙能够得到他梦寐以求的的里波黎,更应该感谢的,恰恰是他并不喜欢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阿赛琳。 在约翰和他的母亲埃施瓦伯爵夫人塞浦路斯试图袭击阿赛琳的阴谋失败之后。约翰在乱战中被射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猬,而他们的母亲也因为过于悲伤和打击而陷入了彻底奔溃的境地。 一下子失去了主人,原本顺理成章的成为安条克领地的的里波黎,却又因为安条克所发生的变故成为了一块富饶而无主的领地。 在这种时候,的里波黎的贵族们一边慌张的给早已被送到了法国乡村,成为了若富瓦伯爵的次子雷蒙写信,要求他立刻回来继承王位,一边向所有的与老雷蒙交情深厚的贵族们求援,于是,伊布林的巴里安做为老伯爵雷蒙生前最为信任的朋友,很快就成为了的里波黎的监护人,而等待着新的伯爵回来继承爵位。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和罗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一个让很多人不由为之关注的消息却让罗马人立刻变得对的里波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消息就是,据说到法国继承若富瓦伯爵爵位的雷蒙,因为不适应法国潮湿阴冷的天气,在刚刚到达那个偏僻的山村不久就得了重病,以至当千辛万苦的到达法国的使者向他转告那个能让他立刻打点行装启程上路的好消息时,这位突然时来运转的伯爵,居然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更不用说要他穿越几乎整个法国,然后再坐上海船跨越整个地中海了。 当这个消息从法国传回来的时候,不但在的里波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而且随着那些来往于地中海上的商船,很快君士坦丁堡人也知道了这个能给他们带来无限遐想的传言。 一旦那位看起来不太有福气的雷蒙少爷无法回到的里波黎继承伯爵爵位呢?一旦他即使回到了的里波黎,但是以他那体弱多病的状况,一旦有个闪失呢?或者即便他能活下去,但是据说这位伯爵因为过于衰弱而没有后裔,那么在他死后,的里波黎的爵位又该由谁来继承? 这一连串的猜测已经不禁足以让喜欢胡思乱想的罗马人开始产生了无数的遐想,他们知道罗马的皇后就是一位法兰克人,而且知道这位皇后还是曾经让罗马和法兰克人之间产生了纠纷的埃德萨的后裔,这就已经足够让很多罗马人为之浮想联翩。 而随后,那位与皇帝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的塞浦路斯女伯爵,却又有着很大的机会成为的里波黎的女伯爵,而那个地方又与已经被萨拉森人占领的安条克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 这样的种种猜测,让那天晚上的宴会变成了一场无形的战争。罗马的贵族们很聪明的冷眼旁边,狡猾的他们并不立刻搅进这场还不十分清晰的纷争之中,他们当然知道皇后在罗马人心目中所拥有的巨大声望。但是那位女子爵也用自己强大得令人生畏的实力和为罗马带来的巨大的财富和声望,在罗马人心目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地位。 这就令贵族们开始为他们究竟该站在谁的一边感到头疼了,而根据他们的观察,做为皇帝秘书的马克西米安因为常年在宫廷之中而显得对皇后比较恭顺,而另外一位为皇帝同样立下了重大功勋的帝国贵族,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则无疑是女子爵身边的帮手。而那位总是令人感到畏惧的白化病人,则没有人能看出他究竟站在谁的一边。 至于那些其他拥有重权的大臣们,他们的眼神显然是看着皇帝的,而作为引起这一切纠纷的皇帝,却好像对这纷纷扰扰的一切并不十分在意。 一时间,君士坦丁堡里关于皇后与女子爵的传言在每一条大街小巷里沸沸扬扬,而就在人们在为这一切辩论的不可开交时,根据一位已经颇具声望,甚至因为他的这些声望有可能进入君士坦丁堡特里布斯会议的讽刺诗人的说法,那就是不论最终谁会胜利,都将会为罗马帝国带来一笔颇为丰厚的财富。 不过在“私下”里,那位讽刺诗人对一些朋友却用一种不无羡慕的口气说:也许对皇帝来讲,“现在这个样子最好。” 不过看起来不能共处的两个人并不需要多忍耐对方多久,随着阿赛琳带领她那令人生畏的舰队离开,帝国皇后玛蒂娜也很快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在一切看来又恢复了平静的君士坦丁堡,关于皇后和她的情敌的传闻就那么慢慢的平静了下去,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就在人们把视线放在那些关于皇帝的风流韵事上的时候,那个令人总是难以忽视的白化病人,却悄悄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外。 湿咸冰冷的海水时不时的扑打上船帮,看着远处海面上时隐时现的战船,阿赛琳不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哼声。 她把自己包裹在一件厚实的大毯子里,当听到身后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时,她微微转过头看着走到身后附近的赫克托尔。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跟随舰队离开君士坦丁堡的赫克托尔是被安置在厄勒冈上离开码头的,当码头上的人们看着这条威武的掌门官离开金角湾外的码头时,丝毫不知道可怕的帝国监察大臣正站在在这条船的一个角落里冷冷道看着岸上的人们。 “小姐,请原谅我打扰了您,不过我想问您,对于最近的那些传言,你是怎么看的。”赫克托尔看着阿赛琳沉声问着。 “你说的是什么谣言?”阿赛琳冷冷的看着赫克托尔,她不喜欢这个白化病人,和不喜欢伊莎贝拉不同,对于眼前的赫克托尔,阿赛琳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在大海里游弋的贪婪鲨鱼。 “就是关于您可能有机会成为的里波黎伯爵的那个‘传言’。” 听到赫克托尔刻意把传言这个词说的很重,阿赛琳的眼里不由露出了愤怒。 阿赛琳喜欢阿历克斯,她认为那个年轻人是个勇敢的战士,喜欢汉弗雷,因为他对伦格那早已传遍基督世界的友谊,甚至喜欢粗鲁而没有教养的法尔哥尼,因为在眼里那个人更近似一个海盗,但是她却不喜欢马克西米安和赫克托尔。 而如果说不喜欢马克西米安还因为他给人的那种和粗鲁不同的印象,那么对于赫克托尔,阿赛琳就认为这个人是自己见过的最招人讨厌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伦格要把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甚至还赋予了他十分重要的职责,而且说起来她也不喜欢赫克托尔的那些职责。 她喜欢用手里的剑和砍刀为自己说话,甚至即便是当初和伊莎贝拉面对时,她也不屑于去和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比试所谓的宫廷教养,而更愿意用武器来和那个让她恼火的女人。 “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我想如果您能成为的里波黎伯爵,那对皇帝陛下将是十分有利的。”赫克托尔压低声音对阿赛琳说。 “我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知道也许你有自己的一套,也因为这个伦格才重用你,但是我有我的一套,不要让你那些肮脏的东西打扰我。”阿赛琳不满的对赫克托尔用力一挥手臂,然后转身向后面走去。 “也许我的一套很不令人喜欢,可是如果我能让你成为的里波黎伯爵呢?” 赫克托尔的话让阿赛琳停了下来,她慢慢转过身看着白化病人。 “小姐,不要告诉我你不想成为的里波黎的女伯爵,从你夺取塞浦路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渴望拥有那一切,”赫克托尔依然声调低沉的说“我知道也许对你来说权力并不重要,但是你难道不是却在渴望着成为你自己所憎恨的那些人吗?那些拥有着足够的权力和地位,同时也可以和皇帝陛下真正站在一起的人?” 赫克托尔声调低缓的话在阿赛琳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白化病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中的那些话却被眼前这个令她讨厌的人说了出来,同时她的心中也开始感到一阵莫名的畏惧,那是对自己内心中一直隐藏的东西被人揭开后的不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特别是不喜欢被眼前这个白化病人揭开自己内心时的那种感觉。 “小姐,如果您允许,我会帮助能完成那个心愿的,事实上成为的里波黎的伯爵,这对任何人都有好处,毕竟当您成为伯爵之后,整个地中海东岸都有可能成为罗马的世界,这不也正是皇帝所希望的吗?”赫克托尔继续说着。 赫克托尔的话如同大大小小的重锤般敲打在阿赛琳心头,她抬头望着远处海面上的舰队,再回头看看等待着她回答的赫克托尔,一时间似乎陷入了难以抉择的沉吟之中,她的手指一直不停的轻轻拍打着腰间的配剑,在当赫克托尔开始不禁为太长的时间微微皱眉时,她向白化病人缓缓的说到:“也许你认为自己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也许你认为我会听从你的话,但是你错了,我是阿赛琳,是厄勒冈的阿赛琳!我不会因为你的一些胡言乱语就和你一起做那些让我讨厌的事,也许伊莎贝拉会听你的话,也许玛蒂娜会听你的话,但是我不会!” 阿赛琳伸开手臂指着两侧海面上的舰队,同时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赫克托尔:“听着,如果我要成为的里波黎的伯爵,那么我就会带领我的舰队去夺取那顶桂冠,如果我想在海上驰骋我就是令人畏惧的海上的女海盗,这一切都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没有人能约束我,甚至就是伦格也不能!” 说着,她向赫克托尔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后转身消失在船舱黑暗的阴影里。 看着空荡荡的船舱口,赫克托尔默默的沉思了一阵之后,才用一种透着感慨的声调低声自语:“我的皇帝,你的这个女人,真是与众不同呀。” 当阿赛琳的舰队沿着地中海的东岸向着已经被盖伊占据的提尔城前进时,在那座早先曾经做为引领西方来的超朝圣者的城市中,原来的,或者还算是现在的耶路撒冷国王盖伊正望着对面的一个长相邋遢的男人出神。 经过了哈丁之战后的盖伊,已经完全变得和之前不同了,这位早先依靠容貌和得体的举止一举击败了众多对手,成为了西比拉丈夫的耶路撒冷王国驸马爷,这时不但已经没有了刚刚继承王位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连在哈丁之战后虽然失败,但是却依然保持的尊严和高贵也变得稀少了许多。 还不到四十岁的盖伊这时的头发已经微微有些发白,而这不过是最近一年多的事情而已。 而让他始终沮丧的是,他能够再次出现在这里,与其说是他妻子的功劳,不如说是因为撒拉丁的仁慈或者说是超乎常人的缜密心智。 当西比拉多次写信之后,自认可能会就此死在大马士革狱中的盖伊忽然获得了释放,同时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撒拉丁慷慨的派人把他送出了叙利亚,甚至还很有风度的给他派了一支具有象征意义的骑士小队做为他的跟随,以避免让他单独一个人回去显得过于丢人。 不过撒拉丁的这个好意并没有得到盖伊的感恩,在离开叙利亚之后,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用比自己所受的耻辱更多十倍的羞辱来报复那个异教徒的撒旦。 然后他就带着自己那个只具象征意义的骑士小队一路打探着来到了提尔城。 让盖伊永远不会知道的是,当伊莎贝拉在君士坦丁堡要了自己那个短命的未婚夫康拉德小命之后,很多人的命运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应该因为据守提尔城,而成为新的圣地英雄的耶路撒冷二驸马康拉德,因为没有能够提前进入提尔而成了自己未婚妻手下的亡魂就此消失,而盖伊则不但因此避免了在被释放之后却被康拉德拒于提尔城外的潦倒,甚至还成为了这座基督徒唯一困守的几座城市之一的国王。 而且,让盖伊感到还算欣慰的是,随着提尔大主教不惜辛苦的在西方的奔波,一队来自西西里的舰队及时带着一批欧洲的骑士赶到了提尔,虽然这些人远远的不够能帮助他重新夺回耶路撒冷,但是至少他可以守住这座提尔城。 这让盖伊的确照实高兴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随着从曼奇克特,从君士坦丁堡,从色雷斯传来的消息,他开始感到一阵阵的不安了。 说起来对于那个贡布雷,盖伊并不是十分在意,虽然他认为那个人早先的确和自己一直在做对,但是在听到那个人一路好运之后,他尽管颇为嫉妒但是却并不十分在意。 但是当他听说伊莎贝拉一直在君士坦丁堡时,盖伊开始焦急了起来。 他不知道贡布雷会不会最终帮助伊莎贝拉夺取耶路撒冷的王冠,不过一想起之前那个人曾经不遗余力的帮助她获得了圣墓守护者的桂冠之后,盖伊就认为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会认为那个人不会帮助伊莎贝拉。 这让盖伊在焦急的同时也不由为之无奈,而后就在他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好机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来自考雷托尔的人向他报告,罗马的共治皇帝瑞恩希安,那个他曾经在耶路撒冷见到过的商人,决定把贡布雷的父母交到自己的手中。 这让盖伊立时变得欣喜若狂,虽然十分清楚轻易得罪罗马皇帝会给他带来的更糟糕的处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盖伊已经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阻止伊莎贝拉挑战自己的地位了。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个国王的地位,也已经没有多少尊严可维护。 而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盖伊派人在半路上劫持了要从海上乘船赶赴君士坦丁堡的老贡布雷夫妻,然后他立刻给伦格写了一封虽然词句颇为强硬,却又隐约透着乞求的信。 让盖伊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伦格并没有如之前在考雷托尔那样显得过于激动,这让盖伊正在为伦格是不是会答应自己的条件而忐忑不安时,伦格却让人把伊莎贝拉送到了正至于巴里安监护之下的的里波黎。 这让盖伊不由在感到愤懑的同时也还算稍稍的放下了点心,但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伊莎贝拉时,一个令他大出意外的消息却再次让盖伊陷入了恐慌之中。 瑞恩希安在罗马的突然倒台,让盖伊一下子失去了在君士坦丁堡的耳目,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邋遢,而且就是他之前来向自己告密的人,则成为了瑞恩希安派到他这里来的一个所谓的使者。 “那么说,你的主人要我释放贡布雷夫妻?”盖伊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瘸了一条腿的老兵痞,同时他的心中也在为瑞恩希安居然派这样一个人来向自己传递消息感到说不出的愤怒。 “尊贵的陛下,我知道象我这样一个人实在不配和您说话,但是既然我的主人赏了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正如您所说的,我的主人希望您能够释放贡布雷夫妻,因为正如同您曾经对罗马皇帝许诺的那样,您会释放他,而我的主人也曾经在那位皇帝面前许诺,会尽快释放那对夫妻。” 塔索用一种谦卑的口气恭维的说着,他那种样子好像连看盖伊一眼都不敢,但是不知为什么,盖伊却总觉得眼前这个人邋遢猥琐的老骗子似乎是在用一种嘲笑的神态偷窥着他。 这让盖伊感到说不出的恼怒,同时他的心中也在暗暗揣测,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瑞恩希安,究竟靠什么来让这个讨厌的家伙到自己这里来讨价还价。 盖伊仔细看着眼前讨厌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人说话都是一种侮辱,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并不高尚,这甚至让他不敢随便张扬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时他也在暗暗的想,瑞恩希安即便已经失去了罗马皇帝的宝座,但是这个人显然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甘愿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 这不禁让盖伊开始暗暗揣摩,自己是不是应该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彻底得罪这个落魄了的罗马皇帝。 “陛下,伊莎贝拉已经进入了的里波黎城,而她所获得的也是伊布林的巴里安和她之前那些追随者的支持,伦格……”说到这里,塔索微微停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是说罗马皇帝,的确没有派出他的人支持女王,我的主人希望您能遵守之前的协议。另外,尊敬的陛下,按照我的主人的说法,他认为您也许对安条克有着更大的兴趣……” “你说什么?安条克?!” 盖伊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激动,他被浓密胡须掩盖的嘴唇微微颤动,在终于压制住发出更加失态的举动之后,他才用阴沉的眼神望着塔索:“你的主人让你对我说什么?把他要说的都说出来,不要有隐瞒也不要装腔作势,我知道你这种人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该如何让你开口说实话。” “我当然是在说实话,我的陛下,就如同在安达契的时候,我是第一个看到了上帝奇迹而发现了上帝宠儿奇迹一样……” 塔索的话让盖伊不由皱起了双眉,他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讨厌的老痞子,在他终于慢慢的停下来之后,他声音冷冷的说:“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快一些。” “遵命,我的陛下。”塔索有些遗憾的摇了下头之后低声说:“我的主人瑞恩希安老爷认为您可以成为安条克的主人,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熟悉现在的安条克,早在很多年前,他在这些城市里就拥有能够为他通风报信的人,现在虽然他没有了军队,但是他却依然拥有足以为他做事的手下,而最重要的是,即使您这个时候进攻安条克,那个奈里兹也是不可能得到撒拉丁帮助的,尽管他们都是萨拉森人。而我的主人能够让您的胜利变得更加容易。” “那么他的条件是什么?不要欺骗我。” 盖伊轻抚摸着依靠在身边的剑柄,多次的挫折已经让这个之前只要看到机会就不顾一切的扑上去的贪婪的人变得谨慎小心起来,但是一想到安条克,他的心还是不由一阵阵的跳动。 提尔实在是太小了,而且随着从欧洲来的那些骑士和舰队,盖伊已经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权威正在受着挑战。 就如同当初他不得不在咬紧牙关于撒拉丁决战一样,地位不稳的盖伊不得不一次次的盼望着用想象中的辉煌胜利让自己的地位得到稳定,但是一想起在哈丁所遭遇的惨败,盖伊不由得变得踌躇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再经受得住那样的打击,同时他也为近在咫尺的伊莎贝拉感到心烦意乱。 “很简单,尊敬的陛下,让贡布雷的父母获得自由吧,这是我的主人曾经许诺过的。”塔索用一种夸张的口气向盖伊说着“我的主人会感激您为维护他的诺言所做的一切,而且这样也维护您自己的尊严,我的主人相信为了这个做出牺牲是绝对值得的。” “是吗?居然这样高贵?”盖伊真的有些诧异了,他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塔索,同时心中反复琢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盖伊不相信瑞恩希安会只是为了遵守诺言而坚持释放贡布雷的父母,甚至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认为应该遵守这样的诺言,但是现在瑞恩希安所做的一切却又让他在感到反常的同时,暗暗猜测那个曾经深入耶路撒冷,甚至几乎深入王国宫廷的罗马人,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同时,他的内心中也不能不为瑞恩希安所提出的建议感到心动不已。 即便是耶路撒冷王国存在时,也一直处于独立的安条克就在自己的面前,而现在瑞恩希安向自己保证可以得到这颗地中海边的珍珠,这让盖伊那颗容易被挑拨的心再次变得澎湃起来。 “只有这样?释放贡布雷夫妻?”盖伊声调变得充满紧张,他虽然想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声音如原来般显得自然。 “还有就是,我的主人希望,一旦您攻占了安条克,您能允许他的商船在那里得到一些足以能够令他获得回报的特权,您知道我的主人拥有足够的财富,虽然他不再是罗马皇帝,但是这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居然只有这些?真的只有这些……”盖伊开始为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好运感到激动了,他伸手拿起旁边盘子里的一颗葡萄捻着,然后又略显烦躁的扔掉。 他慢慢站起来,绕着座椅缓缓走着,时不时看上一眼站在对面的那个邋遢的男人,在来回绕了几圈之后,盖伊坐回到椅子里。 “如果我进攻安条克,那么你的主人能为我提供什么?” “陛下,我想也许一把属于安条克城的钥匙应该足以说明我的主人能提供什么了,”塔索很恭敬的从脖子上取下一根金灿灿的钥匙递给盖伊“陛下,我的主人能为你打开安条克的城门,而您做为耶路撒冷国王,则拥有重新从异教徒手里夺取回这座城市的权力。” 看着那根金灿灿的钥匙,盖伊的眼中不由闪过再也难以掩饰的激动,他慢慢伸出手,然后紧紧的一把抓紧那根钥匙。 “告诉你的主人,我答应我,我会释放贡布雷夫妻,然后我会带领我的军队去进攻安条克,不过我希望他也能实现他的许诺。” “请您放心陛下,我的主人一定会让您满意的。”塔索恭维的鞠躬行礼。 在光秃秃的沙漠深处的一座绿洲里,瑞恩希安百无聊赖的看着水潭边正在嬉戏的一群美丽的女人,他一边接过身边仆人递给他的上好的塞浦路斯葡萄酒,一边听着站在身边的塔索恭敬的向他报告着去见盖伊的经过。 当塔索终于说完之后,瑞恩希安从桌子边拿起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顺手扔给了老兵痞。 “盖伊,永远只是盖伊。” 瑞恩希安喝了口微温的美酒,说了句充满讥讽的话。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阿历克斯的小差事 从越过波尔松那那一刻起。伦格再也没有命令自己的近卫军在任何一个村庄停留过,他选择比之前更加崎岖的道路和更加令人不快的旅行之间。 他总是在每天很早士兵们还睡的很香的时候命令吹响号角,而后在需要休息的午餐时间命令他们加快行军进程,而后在傍晚很晚的时候,近卫军们才被允许扎营休息。 这让他的士兵不由一下受够了苦头,尽管近卫军拥有坚强的体魄和足以令任何敌人为之敬佩的坚韧不拔的精神,但是当他们来到位于保加利亚边境不远的地方时,他们还是不由得变成一片狼狈,疲惫无比。 不过这样一路出人意料的前进,却也让伦格在比预想的时间要早好几天的时间,提前到达了与保加利亚最南边的城市相互接壤的菲利波*利城外。 而这个提前到达的结果,就是让伦格看到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还在堆着大堆材料,而一时间没有人问经,更没有经过详细勘察的城垒,几队刚刚到达散乱的停留在城外的军队,和更多的只出现了旗标,却看不到任何踪影的军团前卫。 这一切让穿过一座座兵营的阿历克斯义愤填膺,而他在向皇帝大声要求惩罚一大批官员之前,几名被他抓到的正在望军营外运着偷出去的粮食前哨官已经被他毫不留情的吊死在了路边的树上,但是尽管如此,阿历克斯还是感到怒不可遏。 他立刻向所有已经感到菲利波*利的军队派去了一批批的监督官。然后再得到了伦格允许之下,这位有着崇高荣誉感的近卫军统帅亲自带领着巡逻队开始在菲利波*利城里巡视起来。 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突然调集还在训练的新军团向菲利波*利进发,但是虽然如此,按照命令,除了边境上之外,附近的几个内陆省份还是把他们的新军团纷纷向菲利波*利调派过来,特别是随着沿着黑海岸边用战船送来了几支北方行省的军团之后,菲利波*利这座原本不大的小城历时变得拥挤不堪起来。 这让很多军官不由感到担忧,虽然如果按照以前的规模,这样调集来的各个行省的军队至少要有五万甚至更多,而现在却不过三万人,但是因为菲利波*利实在过于狭小,人们已经逐渐感觉到了这个地方似乎就要撑破了。 而就在这支三万人人的军队中,皇帝近卫军所占据的将近十分之一数量,则在这座城市里显得格外显眼。 另外,更加让人们担忧的是,菲利波*利显然无法承担突然增加的这些军队的粮食供给,而各个行省军队自带的却只有不到半个月的口粮。 这就让罗马的将军们不由觉得一切并不那么美妙了,虽然之前近乎相互比试般的炫耀,让所有人颇为自鸣得意了一阵,但是随后一个足以让他们充满好奇的疑问,却让他们开始不由问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来到菲利波*利? 尽管所有罗马将军们相信,皇帝绝对不会为了打猎才来到北方,但是他们却又一时之间无法明白皇帝的意图。 而且当他们看到皇帝在进入菲利波*利之后,就立刻命令人加固城墙,修筑堡垒,这让他们不由开始暗暗揣测了起来。 但是虽然如此。却没有人能想明白这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就在他们因此而疑惑重重的时候,伦格来到了军营之中。 没有人记得伦格是怎么突然到了军营里的,当将军们得到报告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皇帝正看着一队由派遣到军团中的原来的卫戍军士兵带领的“精锐后备军”在进行操练。 年轻的皇帝显然看的很入神,甚至连那些将军们感到身边都没有注意到,然后让人们颇为意外的是,在看到一些士兵的训练之后,皇帝立刻对其中一些地方予以了制止和纠正,他亲自给那些士兵做着示范,然后毫不客气的连续下令修改的很多项让军官们十分意外的地方,其中既包括诸如禁止士兵在作战祈祷前禁止进食这种有害无益的行为,也包括并不实用,更像是在摆排场的军前游行这类浪费大把时间的无聊举动。 当一切看起来似乎变得顺眼些之后,伦格才再次召集他的那些有些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的将军们,让他们更随着自己重新返回菲利波*利。 “皇帝在菲利波*利显然并不只是为了训练或者是见识一下新近召集的军团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是所有新军团军官们都很清楚的,但是究竟要什么却又让他们始终觉得不清楚,而当他们第一次看到伦格派人在菲利波*利护民官府邸的院子里堆起的那座小小的石头城堡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皇帝显然是在为防范一场对菲利波*利的袭击在做着准备。 “将军们,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很疑惑。因为我们已经于保加利亚签订了协约,而且我们在君士坦丁堡的某为有幸的贵族还可能会成为保加利亚公主的丈夫,那么我们应该没有必要如此焦急的试图防范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伦格看着那些将军平静的说,当他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猜测显然正确的时,他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根粗粗的木棍,用力向着院子中间那座石头城堡用力一砸,随着“轰隆”一声大响,那些石头立刻向着四周飞溅起来,同时‘城堡’的墙壁上已经显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回答,我知道保加利亚人也许不会来袭击我们,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不会袭击,而且也许我们的敌人不但有出乎你们意料的数量,也同样有出乎你们意料的实力。”伦格向那些满脸意外的将军们大声说“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所有西北边境的省区将会建立起一个新的军区,那将是不同以往的一支军队,从现在开始你们不需要再为各自的辖区的那些农民是否耕种,或者是城市里的民众是否出现纠纷分心,你们要做的只是训好你们的军队,而那些事情将交给更合适的人去做,那将是属于帝国官吏们的事情,而且他们也将负责为你们的操办应有的补给一切。现在我要你们做的,只是在这里成为我摆放在帝国西北方的拳头,而你们要打击的,将是很快出现在这里的敌人。” 伦格的命令让这些新军团的将军们不由感到打出意外,虽然彻底变革军区制已经是人所共知,而且早已经在帝国各地展开,但是即使是这些新近建立的军团的将军们,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在把他们的军队相继调动到这帝国的西北边境之后,忽然做出了宣布解除他们所辖省份的民政官员职务的决定。 多年来。罗马军人那种聚军政权力与一身的职责,令这些罗马军人成为了罗马最令人生畏的一群人。 他们总是能在需要军队的时候在当地找到足够多的兵员,而在需要金钱的时候得到令他们满意的供给,这就让各个军区的将军们都不愿意轻易离开自己的那片土地。 也是在这样的原因下,罗马的军队渐渐的变成了各守本土的本土军队,他们总是牢牢的守着自己的家乡,虽然不会轻易叛变,但是却很难让他们在遭到外族侵略的时候与其他省份的军队联合起来。 即使这些军队聚集在了一起,因为长期的隔阂也让他们变得相互陌生而猜忌。他们可以为了罗马的荣誉相互较量着冲向敌人,但是却因为农兵的简陋装备和低劣的素质彻底浪费了这种激情,而这就给了罗马的敌人很大的机会。 他们一次次的被打败,但是却又一次次的聚集起来,就是在这种重复中,罗马的这些身兼军政两职的军官们,毫无意识的消耗着罗马原本已经并不充裕的财富和原本可以用足够的时间训练的极好的军队。 “将军们,你们的确失去了在自己各地的民政官的职衔,”伦格淡淡的对那些将军们说“这些我已经给你们的总督分别下达了命令,他们将在各自的省份重新任命新的民政官,而君士坦丁堡也将派遣足够多的人到各个省份去,而你们从现在开始将是真正的属于罗马军队的军人,你们将不再为其他事情烦心,你们唯一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赢战争。而这也将让你们获得应该属于你们的荣誉和财富。” 伦格慢慢走过眼前那些默不作声的将军:“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向往这些东西。但是做为罗马的军人,在那些繁文缛节和文件堆中是无法获得荣耀的,这些你们和我一样清楚,既然这样那就把自己解放出来,我既然拿走了你们的一些东西,我就会让你们得到更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勇气去争取。” 伦格的话让所有的将军们不由变得一片沉默,他们知道正如皇帝所说,既然当他们离开之后他们的总督将会重新委派行使他们民政权的官员,那么即使他们回到那些地方去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还能怎么做?带领他们的军队离开? 他们不知道那些按照新的军制要从帝国政府领取薪金的军队士兵会不会跟随他们离开,而他们却又拿不出足以供给这些军队的金钱。 更重要的是。从一一八八年的年底开始,随着首先从北方行省开始的军制改制,在罗马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的命令下,牧师们以遵从上帝的意志和守护基督的荣耀为名,在军队中所做的一切,让军官们看到了在这个时代信仰所能发挥的巨大威力,而且随着这些军团相继经历过进入君士坦丁堡,接受皇帝的召见,当他们带着由皇后所亲手缝绣的军旗回到各自的行省时,巨大的荣誉感已经让那些军队把自己当成了守护罗马的勇士。 另外,一想到那些在自己军团中被挑选出来,被无数的士兵甚至是普通民众羡慕而嫉妒的“精锐后备军”时,即便的确有人在内心中曾经闪过可怕的念头,也立刻变得无影无踪了。 即便是军团里那些下级军官,也没有人敢于轻易去招惹那些“精锐后备军”,在军营里,他们就如同一群到处招摇的孔雀般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在那些从卫戍军中抽调出来的士兵的训练下,他们成为了令人畏惧的士兵,同时也成为了被认为是忠于皇帝的军队在各个军团中的缩影。 就是这些,让这些将军们知道,自己这些人的确已经没有其他退路,更何况皇帝的许诺也的确是几乎所有军人都为之渴望的。 也许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做出更明智的选择的猜忌,让军官们在稍微沉默之后立刻纷纷做出了他们认为最为正确的选择。 “光荣属于罗马!” 将军们的宣誓在菲利波*利民政官家的府邸院子里响起,同时也让伦格在这时露出了自从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不过当一切平静,所有将军离开之后,一直悄悄的观察着那些将军们的阿历克斯才出现在伦格的身边。 在此之前,他悄悄的撤掉了隐藏在府邸里的近卫军,而在皇帝向那些军官们阐述他的命令时,阿历克斯一直带领着军队隐藏在附近,虽然十分相信皇帝对那些将军们的推测,但是即便如此,近卫军也一直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时颇为自信的阿历克斯曾信誓旦旦的对伦格保证:“即便是所有将军都要暴动,近卫军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碾为齑粉。” 而伦格对这位骄傲的年轻骑士的回答则是:“如果真的出现那种事情,那么就不用再去考虑平息暴动了,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个帝国。” 而现在。当一切终于有了一个转折时,原本正要发出欢呼的阿历克斯,却看到伦格正望着地上刚刚被他砸毁的那个石头城堡的模型微微出神。 这时的伦格,心中正在做着一个旁人所无法理解的挣扎。 当他第一次从丁璇那个叫内娜的女仆那里听到菲利波*利这个名字时,他就一直在不停的在心底里寻思,这个听上去十分熟悉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在对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模糊的印象中,这座属于罗马的并不起眼的小城中,曾经是在这个时代巨大*澜中一个小小涟漪的触发点,而那究竟是什么却始终让他无法想起来。 这让伦格在不停的繁忙中始终放不下心,直到终于有一天在得到了德意志国王已经从雷根斯堡启程向着保加利亚进发的消息之后,一个虽然依然并不清楚却逐渐有迹可循的影子才忽然闯进了伦格脑海之中。 就是这里,菲利波*利,罗马西北方与保加利亚接壤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城,腓特烈的东征大军就是从这里进入的罗马帝国,而也是在这里,那位刚刚踏上罗马土地的德意志国王很快就撕下了他那副虔诚的基督国王的面具,显露出了红胡子的本性。 在菲利波*利城外,腓特烈第一次显露了一个欧洲人贪婪的本色,而后在对这座小城予以洗劫之后,他开始毫不掩饰对这片土地的贪婪,在拯救圣地的幌子下,他的军队甚至兵进君士坦丁堡,以一种完全是征服者的姿态在城下耀武扬威招摇过市。 想到这些,伦格的嘴角挂起了讥讽的笑容,这时他已经想起做为丁超的自己,所看到过的关于腓特烈对艾萨克二世说过的那些充满蔑视的话,而那位对自己的国家贪婪无比,但是却对外国软弱无能的皇帝,却只能用大批廉价的近乎白送的补给粮食来贿赂讨好可怕的法兰克人,以期能够尽快打发那些可怕的十字军早早离开君士坦丁堡。 也许,威尼斯人真正试图吞并罗马的贪心,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完全形成的,因为那些有钱的商人已经看到,罗马这个外表华丽,但是实际上早已被腐蚀得一片空虚的巨人,除了吹嘘多少年前只属于祖先的辉煌和荣耀,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掩饰的遮羞布了。 “那么既然我在这里,在菲利波*利,难道这一切还会发生吗?”伦格在心中问着自己,他看着被砸出了一个缺口的石头模型心中微微冷笑。 对于那些罗马将军,伦格知道不可能完全相信他们,他知道他们当中的确有很多热衷于荣耀和追求财富的人,对这些人,他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跟随自己可以令他们实现梦想就已经足够,而另一些人却显然要复杂的多。 他们不但追求荣耀和财富,还追求统治他人的权力,至于这些伦格知道自己一样可以给他们。 但是,他却也知道,因为多年来塞姆制的原因,很多地方的将军因为保持着军政大权,已经逐渐的把那些土地和军队视为自己的私产。 虽然历任罗马皇帝经过不停的奴隶,终于在税收和经商贸易上死死的卡住了令这些将军和总督获得更大财权,从而完全变成帝国的威胁,但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已经让很多人无法忍受让他们放弃那些原本并不应该完全属于一个人的权力。 不过,令伦格稍稍欣慰的是,虽然这些将军无法放弃这些东西,但是新的军团的组建却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现在的这些将军和他们那些士兵一样,也变得不过是属于罗马帝国的军人,而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军人,同时连续几个月不惜抽调卫戍军士兵到各个军团组建“精锐后备军”的结果,也和以罗马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对所有军团牧师们所下达的敕令一样,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另外,那些行省的总督难道真的喜欢一支驻扎在自己行省,却又不听自己命令的罗马新军团吗? 显然不是这样的,这早已经从那些总督们很快就回复了的回信上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很愿意看到驻守在自己辖区里的军队到其他地方去有些事情做,哪怕是过上一段时间再回来也可以,至于那些还兼任民政官的将军们的文职,总督们也很愿意找人代替他们效劳。 不过伦格却也并不想让那些总督在这件事情上过于得意。 在以重新编撰一部罗马公法为理由的号召下,来自罗马各地的学者早已经纷纷聚集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伦格也在他们其中看到了一些足以能够成为自己向整个罗马推行新政的人才。 借着这次军团调动而留下的各个行省的官吏空缺,难道不是正应该在这个时候填补上去吗? 这一切都在那个略显混乱而又显得平凡的三月当中决定下来,而那些军团则成为了向西北边境上不停聚集的巨大力量。 正如同伦格所说,一个巨大而有力的拳头正在逐渐形成,菲利波*利贫瘠的土地显然无法供给这么多军队,但是伦格却也根本没想让他们在这里一直停留下去。 他需要的只是让他们能够集中在自己的手下。 然后,他有足够的时间让这些军队在这半个月当中熟悉这座城市,然后再把他们分别派驻到和之前驻地截然不同的其他驻地去。 除了狄奥多的北方行省派来的军团,所有军队都将不再返回原来的行省而要交换驻地,同时伴随着这个渐渐形成的规矩,换防将会成为罗马军团以后必须延续下来的一个固定的传统。 伦格的心头不住的寻思着这些也许说出来能让阿历克斯头痛死的东西,同时他的眼神一直在眼前的石头模型上不住寻思,随后他忽然向着阿历克斯大声说:“跟我走阿历克斯,让我们到外面去看看。” 起伏的山丘,褐色的,深红色的,甚至是透明色的如书页般叠在一切的石头,还有循着河道向远处逐渐升高,到了后来简直如篷车两壁般向上翘起的狭窄河谷,这里就是菲利波*利。 和罗马的其他地方不同,菲利波*利是一座没有什么光荣过去的小城,迄今为止的几百年中,这里既没出现过什么伟大的人物,也没发生过足以引起别人注意的大事件。 因为多山少田,这里的人们更多的是做一些开采各种矿石的工作,在并不很多的田地里,常年只有女人和孩子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男人们则是进入大山当中去开采那些珍贵的大理石,宝石,和金矿。 但是即便如此菲利波*利依然并不富裕,而一条横在城外不远处的登扎河,则成为了罗马和保加利亚在这片土地上的天然边界。 许多年前,当巴西尔二世毫不留情的下令把一万五千名保加利亚战俘的眼睛刺瞎之后,那些可怜的人就是沿着这条河流一直向西回到的他们的国家。 不过虽然如此,后来逐渐变得强盛起来的保加利亚人,却愿意从更西方的色雷斯侵入罗马,却始终不从菲利波*利一带入侵。 “知道这为什么吗?阿历克斯?” 走在河边的伦格一边用手里的手杖敲打河床上五彩缤纷的石头,一边回头问着身后的年轻骑士,看着阿历克斯因为身上的盔甲而显得笨拙的样子,伦格不由又微微陷入了沉思。 “那是因为……”刚刚张嘴的阿历克斯立刻习惯的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皇帝,而且他的心中也在好奇的想,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这个时候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是因为从这里即使攻入罗马也只能两手空空。”忽然醒悟过来的伦格自己说出了答案,他回头向着菲利波*利城方向看了看,然后用手杖指着远处高低起伏的丘陵“这里不适合种田,而保加利亚人对采矿又不拿那么有兴趣,对他们来说,他们要么希望侵占大片农田,或者得到放养牲畜的草原,这样的地方只能让他们感到畏惧,特别是每当想起巴西尔皇帝做过的那些事情之后。” “可是陛下,那么为什么您认为腓特烈会从这里进入罗马呢?”阿历克斯有些好奇的问着“难道他们不会从色雷斯进入吗?” “阿历克斯……”伦格有些无奈的看着近卫军统帅,不过在略微一想之后他又不禁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不能强求这个两年前还只是一个荒僻村庄里的小农夫拥有足以看透一切的眼光,就如同如果自己不是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也无法走到现在这一步一样,而事实上阿历克斯所做到的一切,已经足以能够令他自己感到自豪了。 “腓特烈不但狡猾而且多疑,他是不会选择度过如色雷斯的罗多彼山隘口这种险要地方的,要知道在他的军队经过的时候,不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罗马人只要稍微袭击,他的军队就会有被卡死在那些隘口中的危险,这样的事情腓特烈绝对不会做,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要从色雷斯进入是罗马人绝对不能容忍的,与其提出这样一个不能实现的条件,不如做些更加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们就选择了这儿?菲利波*利?”阿历克斯先是微微点头,然后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神色“陛下,我想您提出限制腓特烈进入罗马之后的路线的条件,应该是一条足够让这位国王头痛的道路。” “啊,你居然知道了我的计策吗?”伦格用一种捎带夸张的意外表情看着阿历克斯。 当他看到年轻的近卫军统帅露出少许得意的笑容时,他先是轻声一笑,然后忽然抬手,在阿历克斯的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阿历克斯惊愕意外的表情中,伦格伸手一把抓住了自己亲信的衣领:“听着阿历克斯这样可不行,你太容易得意,太容易喜形于色,这样你永远不能完成我要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必须学会不让自己被这种情绪控制,不论你是高兴还是愤怒,都不能让你的敌人看出你的本意,如果你做不到这些,那你就只能成为一个骑士,却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统帅。” “但是陛下,我只是您的卫兵,我主要保护您就可以,我不需要到其他地方去。”阿历克斯意外的说,然后他又微微摇头“难道您要让我离开您吗,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真的有需要我的地方?” “不要忘了,你不只是我的近卫军统帅,还是我的宫廷总督,”伦格轻轻拍着年轻骑士的肩膀,然后他用一种阿历克斯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低的说“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我还能去信任谁呢,我的小阿历克斯?” 然而,当阿历克斯要自信聆听时,伦格已经沿着河床向着上游缓缓走去,也是在那里方向,河流逐渐的陷入一片河谷之中,随着越来越湍急的水流,可以看到远处隐约高起的河床,这让整条登扎河从下游看上去就好像是半悬在空中似的,多年来颇为定时的汛期给菲利波*利原本稀少的农田多多少少带来了一些上游的肥沃土壤和还算丰富的水源,不过即便如此,在这已经快要进入四月的时候,菲利波*利人还只能靠着头年积攒下来的粮食颇为艰难的度日。 而如果不是在事先有所命令而各自从原来的驻地带来了足够多的粮食,那么分别从北方各省抽调来的这些罗马新军团,真的就要把这座贫瘠的小城吃个精光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一座并不富裕的边境城市,在那些法兰克人的眼里,也好像变成了一座富饶的天堂。 这让伦格一想起来就在为德国人那过于贪婪的本性嗤之以鼻的同时,也不由得加紧了内心中的那一丝警惕。 不论是在自己国家还是在对付伦巴第联盟的时候,腓特烈所做的一切绝对和荣誉或者高尚没有什么关系,他贪婪而残暴的镇压一切与他作对的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怜悯而且还经常株连无辜,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加冕典礼上,他那暴躁的本性都因为和教皇的随从们一个礼仪上的小小纠纷而大开杀戒。 而后,这位踏着神父们的鲜血坐上神圣罗马帝国宝座的皇帝,还立刻囚禁了教皇,直到梵蒂冈用和这位教皇体重相等的黄金,才把那位上帝在人世间的代理人赎了回去。 这样的一个人当看到罗马的富饶后难道不会动心吗?伦格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想实际上并没有意义,腓特烈的贪婪绝对不会只停留在对圣地的征服上。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的意外,他有理由相信这位德国国王完全可能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之前,就会干出用武力敲响君士坦丁堡大门的事来。 现在,那个红胡子正带着他那号称十万之众的东征大军从保加利亚迎面而来,而挡在他前面的,却不再是历史上那个一筹莫展的艾萨克二世,而是他……东罗马帝国的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那么自己能不能挡住那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呢? 伦格走在河床上默默的想着,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德国人强悍的骑士同样拥有着足够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他们拥有着丰富的经验,而腓特烈本人则更是一位堪称伟大的杰出统帅。 而自己所组建的罗马新军军团,虽然同样拥有很多久经战阵的将军和士兵,但是却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这样的敌人。 和萨拉森人相比,法兰克人更加强壮而野蛮,同样那些全身披挂的骑士们,虽然还没有如后世般出现那种过于极端的钢铁身躯一样的骑士,但是那已经足够让人感到颇为不安了。 自己的军队能抵抗住这样的德国大军吗?伦格这样自问,同时在他心中他深深的知道,与和腓特烈的军队交战比较起来,他的新军制是否能经受的住考验,也要在这次应该并不十分激烈的一战中有所检验。 “看来战场上的一切还是不能成为最关键的,”伦格觉得额头隐隐有些发痛,他伸出手微微揉着发胀的两鬓,然后半回头看着身后的阿历克斯发出一声微笑。 近卫军统帅显然被自己主人的这个笑容吓到了,年轻骑士微微舔着嘴唇用一种试探的眼神望着伦格,同时在心中琢磨着主人这时又在向着什么,不过他很快就费放弃了这种猜想,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神圣圣子的想法,显然不是他这种普通人所能触及到的。 “阿历克斯,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差事,”伦格向阿历克斯微微招手,然后很随意的,甚至还有些亲热的搭着亲信的肩膀沿着河床缓缓走着“你要暂时离开我一段时间……”说到这,他伸出手指微微摇晃阻止了阿历克斯要发出的声音,然后继续说“我要让你先回到君士坦丁堡去,稍微经过一点时间的学习,也不需要很久,然后就跟随那位奥利库尼离开罗马,我会专门给他写一封信,我相信那个人会很愿意扮演一位希腊神话中信使赫尔墨斯的角色的。” “奥利库尼,陛下?那个威尼斯老头?”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问着,同时他的眼前不由出现了一个腰板微弯,有着一个鹰钩鼻子和一双很大耳朵的干瘦老头的影子。 “对,就是我们那位很受喜欢的威尼斯朋友,他会带着你到罗马去,然后你要做为我的使者觐见梵蒂冈的教皇。” 说到这里,伦格的声调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的望着因为错愕而显得有些目瞪口呆的阿历克斯平静而又庄重的说:“做为我的宫廷总督,你要在威尼斯,热那亚还有博洛尼亚,比萨和梵蒂冈游说,你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所面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危险,要让他们知道腓特烈的这次东征对他们来说都意味着什么。” “陛下,可能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这些事,我可以为您战斗,甚至为您死,但是我不会谈判,我成不了马克西米安那样的人。” 阿历克斯有些焦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说着,到了后来他甚至有一种想立刻甩开皇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然后骑上战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的冲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那条手臂,实在是有些太沉了些。 年轻骑士的样子让伦格不禁有些好笑,他从阿历克斯肩上收回手臂,然后伸手用力揉了揉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人头顶浓密的头发:“你太紧张了,不过我可不是要你去那些地方卖弄口舌或者是玩弄权术,你不擅长这个,只能把事情搞糟。” “您说的太对了陛下,所以我就不用……”阿历克斯立刻接着说。 “你知道吗,阿历克斯,你有一个别人始终比不上,甚至让很多人羡慕的优点,”伦格忽然岔开话题,看到阿历克斯疑惑的摇头之后,他才接着说“你很诚实,虽然有时候也说谎话,但是却往往没有恶意,你总是相信自己所说的事实,然后又能努力的让别人相信你,这就是他们羡慕你的地方,因为你的虔诚和真挚,所以你是一个难的的好朋友。” “谢谢陛下。”阿历克斯有些激动的说,他没想到自己在皇帝那里居然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这让他在激动之余,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就在阿历克斯为自己“好名声”的喜悦劲头还没有过去,伦格已经笑呵呵的对他继续说:“所以你是我能派到梵蒂冈去的最好的人选,你可以用你的真挚打动他们,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所知道的一切,而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的确是真的,所以即使他们让你在上帝面前起誓,你也可以毫无愧色的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发下誓言。” 听到伦格的话,阿历克斯彻底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皇帝,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当看到伦格鼓励般的点头之后,他先是鼻子里发出很奇怪“哦”的一声,随后他就用一种终于任命般的声调开口问着:“那么,陛下,我什么时候走呢?” “很快,我想在这些新军团完成最初的组编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毕竟腓特烈的军队正在向罗马进军,我们要抓紧一切时间。”伦格轻松的说着,当看到阿历克斯那无精打采的神态之后,他再次用力搭着年轻骑士的肩膀,用鼓励的口气给阿历克斯打着气: “高兴点,我的朋友,你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要去和那些贵族大师们学习一下他们享受的手艺。虽然这有些困难,但是已经足够让那些欧洲人看到什么叫真正的奢华了,你要穿上最讲究的衣服,披上最华丽的披风,还要为披风配上最漂亮的珠宝,这些东西可以让玛蒂娜为你准备,而且它们也就都归你了。然后你就可以和那个贪婪的老商人到那些地方去了。”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在阿历克斯的肩头上猛的一拍:“对了,你可以带上阿索尼娅,这样你就不会被那些欧洲女人诱惑了,让她也穿上最好的衣服。记住,不要吝啬,要大把的花钱,我会让康尼努斯为你准备足够多的钱,只要能让那些法兰克人看到罗马的富庶,他们就会明白腓特烈东征的真正意图,而我也只想让克雷芒教皇知道,如果他不肯和我们合作,那么他只能看着他的死敌得到他所无法得到的好处了。” 伦格的描述已经让年轻的近卫军统帅脸上一片发白,在几次暗暗发誓要求皇帝还是让他带领骑兵冲锋陷阵,却又不敢再次开口之后,阿历克斯终于明白,自己做为皇帝近卫军统帅的职责要暂时告一段落,而做为罗马帝国宫廷总督的他,很快就要粉墨登场了。 当太阳西下时,菲利波*利城外颇为愉快的散步才终于结束,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在离开之前似乎有些沉闷,而回来时的脚步却颇为轻盈,但是近卫军们还是为皇帝似乎变得好多了的心情感到高兴。 他们紧随在皇帝身边,看着那些沿途军营里闻讯奔跑出来的士兵向着黑色十字旗大声欢呼,同时他们小心的隔离开那些因为激动变得莽撞起来的“精锐后备军”。 这种场面让伦格也不由得有些感动,他知道属于自己的军队正在缓慢而艰难的成型,这让他心头不禁升起一阵阵喜悦。 当他返回到已经做为临时行宫的菲利波*利的民政官官邸时,一个来自北方行省的使者正在等着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可爱的密涅瓦 当伦格看着眼前这个来自北方行省的陌生青年观察着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阿历克斯却发出了一声有些意外的轻“咦”。 他奇怪的看着这个似乎相识的年轻人,同时在心中不住的想着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不过在阿历克斯还没想起来时,那个年轻使者已经同样发出一声意外的“咦”声之后,指着他开口说:“你,你不是那位总管老爷吗?” 听到这个独特的称呼,阿历克斯的心头飞快的闪过了几个身影,随即他看着这个年轻使者醒悟般的说:“你是那个和瓦莲京娜住邻居的罗斯人?” “对,就是我。”年轻人神色阴沉的看着阿历克斯,当他要愤愤的说什么时,立刻被阿历克斯举动吓住了。 因为他听到这位据说可以和总督老爷地位相等的总管老爷,对那个一直站在旁边有趣的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叫“陛下”。 尽管曾经一次次的幻想过站在皇帝面前的样子,但是罗斯青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他张开嘴愕然的看着那个似乎比他还要小一些的青年人,同时一阵阵紧绷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咕噜声。 紧张的罗斯人几乎是身子僵硬的弯下腰去,虽然他尽量提醒自己要小心,但是他的头顶还是差点撞到伦格的胸口,然后就在一阵含糊的咕哝之后,他用似乎是从咽喉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紧张的说:“请您原谅我的陛下,我这里有一封要交给您本人的信!” 年轻人直接而莽撞的话让阿历克斯有些不快,不过当他先前迈步要从那个年轻人手里接过那封信时,他却没有想到遭到了年轻人顽固的拒绝。 如同守卫珍宝般守住信件的罗斯青年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阿历克斯。尽管他的眼角始终不停的撇向伦格,但是他那种显得有些夸张,但是却的确很坚决的样子,让近卫军统帅还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因为阿历克斯发现,如果自己坚持让他交出那封信,这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罗斯人,很可能会做出与信共存亡之类愚蠢透顶的事情。 而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也许因为过于紧张和激动,那个罗斯人居然同手背用力推他,同时向前迈着步子,试图绕过他走到皇帝面前。 “好了,信使,我相信我对的忠诚的确印象深刻,”伦格微笑着挡住了就要爆发的阿历克斯,他看着这个身体硕壮,高过自己小一个头的罗斯青年向他伸出了手:“我想做为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我是有资格看你送的这封信的。” “当然,我的陛下!”罗斯青年紧张的向伦格再次鞠躬,然后他小心谨慎的把那份盖着红蜡封的信件递到了伦格面前“我奉我的女主人,安伊霍察的埃罗帕西娅小姐的命令,给您总来这封信,我的陛下。” “埃罗帕西娅?”伦格有些意外的接过信,他的眼前闪过一个颇为活泼,不过有时候却又总是用让人觉得意外的沉思引起他更多好奇的希腊少女的身影。 “是的,我的小姐让我给您带来这份信,而且按照她的命令我遵循对小姐的承诺。除非亲自交到皇帝陛下自己的手中,否则我会绝对不能让它落在任何人的手里。” 罗斯青年的话,让伦格不由微微有些意外,他把那封信在手里轻轻掂了掂,然后才微微一笑挑开了上面紧闭的蜡封。 满满一张纸的漂亮拉丁文立刻出现在了微微泛黄的羊皮纸上,这些似乎稍微带点少女天生的花式,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却只显得十分简洁的漂亮字迹,再次让伦格想起了那个颇为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天才少女。 “尊敬的罗马帝国皇帝陛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因为我下面对您说的,将是也许对罗马帝国拥有着非凡意义的事情……” 看着开篇,伦格不由再次微微笑了起来,他不知道那位天才的少女究竟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同时为了不被人看出自己与这封信的主人那超出一般的关系,他伸手示意阿历克斯带着那个罗斯青年先离开自己的身边。 阿历克斯向着那个罗斯人悄悄招手示意,但是当他看到那个人显然因为见到皇帝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笨头笨脑之后,他不得不伸手一把拉住那个人的胳膊,向着外面悄悄走去。 “上帝,我看到了皇帝,我真的见到皇帝了。你能相信吗……”罗斯青年似乎到了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激动的问着身边的阿历克斯,一直到被拉出了房间。 “我很清楚你看到了谁,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如果你再敢随意靠近皇帝,当心我的近卫军会立刻砍掉你的头。”阿历克斯向着身边等待的几名近卫兵示意把他带走。 “我还有话要说!”被近卫兵挡住的罗斯青年用一种愤懑的眼神死死盯着阿历克斯,停了一下之后才闷闷的说:“瓦莲京娜让我给你带话,她说想再次见到您,大人。” 阿历克斯的心微微一颤,他抬手阻止了近卫兵,不过在看着那个罗斯人一阵之后,他还是无声的挥手示意,让近卫兵把这个看起来颇为嫉妒的年轻人带了下去。 然后他回过头,透过半敞的房门看着正认真的看信的伦格。 “我的陛下,您还记得我曾经对您说过那些星星的事情吗,记得我们曾经因为这些东西而发生过分歧,甚至还有些好笑的争执,而且您也曾经为我是否应该单纯的只是记录那些星星的轨迹而有所启示,这一切对我来说的确起了非凡的启发,我不能不说,我的陛下,您拥有一位学者才会拥有的心灵和智慧,甚至这让我认为您戴上一顶皇冠真是一种很令人惋惜的错误……” 埃罗帕西娅的信让伦格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笑容,他不能不承认,当不再讨论和钻研那些令人头痛的天文和数学的时候,那位拥有着令君士坦丁堡的青年贵族们为之神往的美丽容貌的少女,也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心旷神怡的不错的伴侣。 “但是,我的陛下,我并不是因为为您惋惜才给您写这封信的。相反我认为做为一位皇帝的您,正是需要我现在要对您说的以下的这些东西。” 伦格继续看下去,随后他脸上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随着他越往下看,他脸上的神色就变得越严肃,到了后来,当阿历克斯因为有事不得不轻轻走进房间要对他说什么时,伦格却只是伸出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示意,让他不要出声。 “……我的陛下,我不能不说这些发现并不是在北方行省才被我注意的,早在没有离开君士坦丁堡时,我就已经因为对那些奇怪的东西的变化而有所注意,但是随后因为遇到了您,因为您启迪了我对星星的兴趣,还有对那个被您成为‘位数法’的数学难题的诱惑,我暂时放弃了自己的探索,而现在随着重新拥有了时间,我再次拾起了放弃了许久的研究,而在北方行省丰富的矿藏,则帮助我更好的熟悉了之前的猜想,我想这固然要归结于我对这些学问的兴趣,也应该归结于决定跟随您一起返回北方,才能拥有如此令人意外的收获……” 已经坐在椅子里的伦格几乎是一字一句的看着埃罗帕西娅的信。同时他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根羽毛笔,在铺开的纸张上飞快的抄写着信中的什么东西,当他终于抄写完毕之后,他把没有看完的埃罗帕西娅给自己的信轻轻放下,然后伸手撑着下巴有些出神的望着刚刚誊抄下来的东西,默默的出神。 阿历克斯心头忍不住好奇的瞥着桌子上的信,不过一来他的确看不到,二来也不得不遗憾他并不认识那些显得过于高深的拉丁文。 但是皇帝的表情却又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伦格露出了这种样子,在他的回忆中,即便是面对强敌。皇帝也很少露出这种犹豫不决的表情。 “一切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伦格用拖着下巴的手指轻轻敲打嘴唇,在再次仔细看了那张誊写下来的纸张上的东西之后,他再次拿起另外的几张纸,开始在上面分别抄写下不同的内容。 “阿历克斯,派人替我做件事情,”伦格把分别抄写好的那几张纸递到了阿历克斯面前“找一些可靠的人,让他们为我找到这些东西,不过要让不同的人找,最好是相互并不熟悉的人。” 阿历克斯疑惑的结果那几张纸,虽然他并不明白皇帝究竟是在干什么,但是已经养成服从习惯的他,还是在略一鞠躬之后准备离开。 但是接着他又想起什么的回过头来,对再次拿起那封长信要继续看下去的伦格说:“对不起陛下,按照您之前下达的命令,菲利波*利民政官已经统计好了在住在城外的所有罗马人的家庭和人数,他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您的召见呢。” “哦,那就让他进来吧,我想这段时间要有他忙的了,我要让他……”一边继续看信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的伦格随口说着,但是当看到信的末尾时,伦格忽然发出了一声令阿历克斯大吃一惊的低呼:“我的上帝!” 一个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的罗马官员不住的拉扯着他原本已经十分整齐的袍子,这位原本是这座住宅主人的菲利波*利城民政官,正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尽管之前已经见到过了皇帝,但是当民政官略显恐慌的汇报说菲利波*利并不富裕,而且很多地方还显得颇为贫瘠时,皇帝那不但不生气,反而显得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让原本就心里没底的民政官更是惊恐不安,不知所措。 而后,皇帝要他统计住在城外那条叫登扎的边界河流附近的罗马人家的差事,也没有让这位民政官感到轻松多少,现在他局促的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四周那些警惕的盯着他的近卫兵,民政官的额头上不由渗出了丝丝汗水。 然后就是在这个时候,民政官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院子传来。 几乎是从他身边一晃而过的身影险些把倒霉的民政官撞到,就在他还没看清究竟是谁这么莽撞的时候,四周的近卫兵已经忽然围拢过来。几乎是拥挤着把民政官挡到了花池里,然后跟随在那个身影的后面急匆匆的向着院子外走去。 “上帝,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看着远去的皇帝的背影,民政官的心不由变得一阵紧张。 伦格几乎是奔跑的冲出了民政官的院子,他不顾阿历克斯紧张的布置近卫兵紧随在身后,只是拉着他不住的催促着。 “快告诉我那个罗斯人去哪了?”伦格焦急的追问“去把他找来,不,告诉我他在哪我去找他。” 皇帝异乎寻常的举动让阿历克斯大感意外,但是他还是立刻找来那两个带走了罗斯青年的近卫兵,在他们的带领下,穿过几座低矮破烂的房子,伦格被带到一座半塌了的磨坊前。 “陛下,原本他和他的几个同伴是应该住到城外北方军团的驻地去的,不过他说他们已经有将尽十几天没有住过带屋顶的房子了,所以我们先让他们在这里呆一夜。”近卫兵低声禀报着。 “哦,那可太好了,你们做的真的不错,”伦格用力拍了拍一个卫兵的肩膀,然后他不等士兵帮忙,已经拉开破烂的木门低头走了进去。 磨坊里正倒在地上休息的几个人立刻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当他们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身穿简朴的黑袍却显然颇有来头的青年人发愣的时候,刚刚睡眼朦胧的从干草堆上爬起来的那个罗斯青年,已经发出了一声充满意外的低呼:“上帝,皇帝陛下!” 年轻人们立刻被罗斯青年的惊呼吓到了,他们嘴里发出一阵意外的叫声,这甚至让伦格身边的近卫军都不由露出警惕的神色。 但是伦格却不顾这些,他几步走到那个罗斯人面前,一把把他草堆上提起来,根本不管他实际上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事实,拽着他的衣领向角落里走去。 “告诉我,她还好吗?”伦格用近乎他自己也感到陌生的腔调问着,当他看到罗斯人疑惑的表情时,他用力咬了下嘴唇,用更低的声音急切的问:“告诉我,埃罗帕西娅她还好吗?” “当然陛下,小姐她很好,瓦莲京娜伺候的她很好,”罗斯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答着。 伦格看着罗斯青年懵懂的脸不由露出了一丝失望,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罗斯青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醒悟般的神色,他用手不停的向皇帝比划着,同时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陛下,您是说,那个……” “好了,现在先不要说,”伦格伸手示意罗斯人停下来,然后转头向阿历克斯命令着:“所有人都出去,阿历克斯不要让人靠近这间房子。” 要提出异议的阿历克斯当看到皇帝脸上的严肃的神色时立刻无声的执行了命令,但是虽然如此他却在房子附近布置下了警戒之后,不放心的站到了房门外,随时注意着磨坊里的动静。 当四周终于一片平静之后,伦格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先是让自己稍微放松,然后才认真的那个罗斯青年,低声问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埃罗帕西娅她怎么样了?” “陛下,这个是,是瓦莲京娜告诉我的,您也许不知道她是谁,她是……” “我知道,她是埃罗帕西娅的一个女仆。”伦格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急躁,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耐心也的确快要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缺心眼的罗斯人磨得精光了“我只要你告诉我埃罗帕西娅,她现在怎么样了。” 也许真的被皇帝严厉的口气吓到了,罗斯青年立刻直白简单的开口回答:“她怀孕了陛下!” 伦格愣愣的看着罗斯人,虽然直到那封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学者气息的来信末尾,他才看到了埃罗帕西娅近乎很随意的一笔带过的一句话,但是那已经足以让他发出一声对上帝的惊呼了。 那位精通天文学和数学,同时对一些近似炼金术的玩意也兴趣盎然的天才少女的颇具才气的密信,是用一种很随意的口气这样结尾的: “我的陛下,对于上面我说的那些东西,我相信您一定十分感兴趣,不过对于另外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会认为是个负担,请允许我从现在称呼你而不是您,因为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是一件很私人的事。 我的朋友,我的爱人,在你离开我过了两个祈祷日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些比较异常的变化,我那点烦心的小事没有如期而来,于是我就让我的贴身女仆悄悄的找了一个医生,然后我想我可以告诉你:稍微有点小麻烦,我的爱人,我怀孕了。” 虽然刚刚不久前还在向阿历克斯灌输做事应该稳健而不要轻动声色,但是在看到这麽一段结尾的时候,伦格还是不由因为意外而发出了失声低喊。 他因为激动甚至不能等待近卫进把那个罗斯人找来,而自己找上了门去。而当他稍微清醒之后,他不由暗暗庆幸那些近卫兵没有把这几个罗斯人打法到城外的军营里面去,否则按照罗马人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习性,当看到皇帝亲自找上一个士兵之后,又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谣言了。 现在,看着这个由埃罗帕西娅派来的青年人,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同时他谨慎的问:“那么告诉我,为什么埃罗帕西娅会派你来?” 皇帝的问题立刻让罗斯青年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羞涩,在憋了一阵之后,他终于闷声说:“因为我向瓦莲京娜,陛下您知道就是埃罗帕西娅小姐的女仆发过誓,会为她做一切事情,所以我才被小姐选中。” “你爱瓦莲京娜,是吗?”伦格有些好笑的问。 “是的陛下,我比任何人都爱她,为了她我可以做一切事,”听到提到自己心爱的人,罗斯青年立刻显得兴奋起来,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沮丧“不过我想这都是没用的,瓦莲京娜爱近卫军统帅大人,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愿意为她做一切事。” “好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告诉我你叫什么?” “马特维,陛下!”罗斯青年神情激动的回答着,他用力鞠躬,硕大的脑袋又险些撞到伦格的胸口。 “好吧马特维,告诉我埃罗帕西娅的情况,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她好吗?” “小姐她很好,”叫做马特维的罗斯青年用力点头“瓦莲京娜把她照顾的很好,而且她一直住在城堡里,一切都很好。” “那么现在有多少人知道她的事,我是说有多少人知道她怀孕了?”伦格有些焦急的问。 “没有多少人,开始只有瓦莲京娜知道,她给她找的那个医生是我家的亲戚,”马特维笑呵呵的回答,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奇怪表情时,他又解释着“您知道我们大多都是亲戚关系,说起来我和瓦莲京娜也有亲戚关系,我们原来都是一个大部落住在一起。” “好了,继续说。”伦格这时已经开始觉得头痛起来,对他来说,不论是现在所知道的,还是做为丁超时在家里的经验都在告诉他,当这种原本就容易引起闲言蜚语的话题落在一群有亲戚关系的人群当中时,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小姐找了借口住到了总督大人的别墅,而那地方又需要有男人帮着照应,所以瓦莲京娜就找到了我,她知道我一定会为她做一切事情的。” 看到年轻的罗斯人又要陷入他对自己爱情的憧憬激动之中,伦格只能做着手势让他冷静下来,然后再马特维的解释之中,他这慢慢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伦格离开北方行省的半个多月之后,埃罗帕西娅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经期没有如期到来,这让这位天才少女不由感到有些意外,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为了不让那个那些贵族发现异常,她让看起来还算可靠的瓦莲京娜给自己找来了一个罗斯医生。 不出所料的,埃罗帕西娅知道自己的确怀孕了。 当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瓦莲京娜甚至比她的女主人更加震惊不已,也许是把女主人当成了自己,她一边放肆的大声咒骂着那个干了这种坏事的坏蛋,一边焦急的催促着女主人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哥哥狄奥多。 但是令女仆意外的是,终于证明了自己猜测的埃罗帕西娅却只是微笑,她很镇定的安慰自己的女仆,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搬进了远离安伊霍察的山间别墅。 对于自己妹妹的特立独行早已习惯了的狄奥多丝毫没有产生什么怀疑,他还吩咐让埃罗帕西娅要带上一些士兵,因为虽然随着皇帝对北方罗斯人的恩典,局势变得已经逐渐好了起来,但是却还是不能有所闪失。 另外,狄奥多也有着其他的想法,关于自己妹妹和皇帝之间的传言,即使还没有如皇帝与那位塞浦路斯女子爵一样惊世骇俗,但是也足以堪称是君士坦丁堡中数一数二的绯闻,这就让狄奥多不能不更加注意埃罗帕西娅的安全,至少据他所知,皇后的那些近乎狂热的拥护者中,未尝没有对埃罗帕西娅不那么友善的。 而原本就是为了躲避开安伊霍察那些贵族耳目的埃罗帕西娅,则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除了狄奥多派给自己的一些亲信卫兵之后,通过瓦莲京娜替自己找到了一批颇为可靠的罗斯护卫。 在山间别墅的那段日子,是埃罗帕西娅最为高兴的,她以要做学问为名拒绝了所有贵族的邀请,而且随着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她也的确无法再出现在人们面前,而就是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她一边小心的保护着自己,一边孜孜不倦的探索着那些这个时代的人们往往不会涉及的那些领域里的知识。 不过即便是离群索居,关于君士坦丁堡里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的还是传到了她所在的这个山间小镇上。 她听说了皇后的不幸,听说了共治皇帝瑞恩希安的倒台,也听说了随后发生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这让埃罗帕西娅在为伦格给自己写信未免少了些的同时倒也很容易的原谅了自己的爱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在野望看着头顶上的夜空时,她总是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闲散的日子让人无聊,埃罗帕西娅不由在研究天空的同时逐渐对那些地上的东西感起了兴趣。 而恰恰是这片山区地下蕴藏的一些奇特的矿藏,让她不禁变得更是兴趣盎然。 好奇和求知的欲望很快战胜了原本应该小心翼翼的想法,位于山间小镇上的立时变成了可怕的“女巫师的巢穴”。 这位总是喜欢做些稀奇古怪事情的贵族小姐让自己的女仆为自己找来了各种她认为有必要的原料,然后就在那些罗斯随从们一次又一次的提心吊胆中,探索着一种让她一直为之好奇的东西。 “弗勒里,我的哥哥,你能想象我有多么高兴吗?”埃罗帕西娅在给狄奥多的信中兴奋的写着“还记得当初在君士坦丁堡时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个关于一根足够坚硬的木笔会比一堆软弱的木笔更难掰断的事情吗?当时我就在想着另外的一个可能,而现在我想我已经发现了某些秘密,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些也许你,或者是皇帝都会感兴趣的东西,等着我哥哥,等我再有新的发现时我会把这些都告诉你们。” 埃罗帕西娅很高兴自己能有这样一段时间属于她自己支配,同时随着她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一种之前从没有过的温馨让她也有时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坐在拥有着硕大的向阳窗户的走廊里,不住的倾听自己腹中那个不时令她心动的生命给她带来的丝丝声息。 对于将来该怎么办,每当瓦莲京娜用充满忧郁的声调问她时,她都只是随意的笑笑不说话,当女仆问的急了的时候,她会微微斥责她一下,然后就投入那些瓦莲京娜永远不会明白的学问之中。 不过她这种不知是悠闲还是躲避的好日子并没有经过多久,随着封山的大雪逐渐消融,关于她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狄奥多的耳朵里。 听到消息的罗马将军几乎是刻不容缓的冲进了山间别墅,当他看到坐在阳光照射下靠椅里的妹妹那突出醒目的小腹时,曾经取得过黑海之滨大捷的罗马将军立刻暴跳如雷! 他大声指责妹妹对他的隐瞒,同时也用冒犯的口气咒骂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当他不依不饶的叫喊着要到君士坦丁堡去找那个“花花公子”算账的时候,埃罗帕西娅却用一种令他目瞪口呆的轻松口气说: “这难道很糟糕吗,我的孩子难道会因为是私生子无人供养而被饿死吗?如果不是这样,你又为什么生气呢?” 狄奥多不记得自己是念了多少遍的祈祷词才稳住了不住涌动的情绪,在先前的激动之后,罗马将军却又忽然显得高兴了起来,在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端详了许久之后,他忽然用力抱住埃罗帕西娅,然后用只有兄妹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妹妹耳边说: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你有颗可以戴上一顶皇冠的漂亮小脑袋。” 然后他在埃罗帕西娅还没有完全明白他话中意思的时候,就立刻吩咐身边的人,要尽一切力量把这座山间别墅变成一座既坚固又舒适的小城堡。 同时他命令所有已经知道了内情的人必须严格保密,对于任何可能泄露的人,他发誓会让他们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埃罗帕西娅,难道你没听说皇后可能永远不能再怀孕的消息吗?”当只有两个人时狄奥多兴奋的对妹妹说“想象一下,伟大而神圣的罗马皇帝如果没有自己的继承人会是多么烦恼?还记得凯撒吗?他虽然爱着科涅莉娅但是却最终因为她不能给他生育一个继承人而不得不离开她,这个能让你想起什么?” “那么你认为我是克丽奥佩特拉?”埃罗帕西娅好笑的看着哥哥,然后她微微摇头说“我才不会成为那样的女人,而且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争夺君士坦丁堡那张宝座的一份子,我会让他知道知识比皇冠更加值得追求。” “谁知道呢,埃罗帕西娅,也许现在你这么想,可也许将来你就会反悔了,”狄奥多不以为然的嘀咕着,然后他想起什么的问“对了,你之前给我我写信说发现了什么值得我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什么?” 看着哥哥颇为好奇的表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埃罗帕西娅却很平淡的告诉哥哥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让他花心思的东西。 而且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埃罗帕西娅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的不能象以前一样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做到无话不谈了。 这样微小却颇为深刻的变化,让埃罗帕西娅逐渐感到了孤独,她对伦格的思念变得多了起来,她开始在空闲的时候拿出那些伦格给她写的信件看上一看,而当她终于认为自己的研究有了重大发现之后,她决定在把这个发现告诉自己爱人的同时,也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他。 同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埃罗帕西娅没有选择哥哥给自己安排的那些护卫,而是决定派那个对瓦莲京娜一往情深的马特维给伦格送信。 她让他带上了足够多的钱和几名强壮的伙伴,在一再吩咐他无论如何必须要把信件亲手送到皇帝手中之后,她安排这个罗斯青年悄悄上路。 马特维显然是要在瓦莲京娜面前体现出自己也有骑士风范,虽然当他在出发前听到瓦莲京娜要他给阿历克斯带信而难过的要死,但是这个罗斯青年还是一路艰辛的向着罗马腹地出发了。 这位信使一路走来都在不停的打听,直到在走了很多弯路之后,他才听说了关于皇帝的最可靠的消息,于是他不顾一切的来到菲利波*利,同时颇为忠诚的遵循着埃罗帕西娅命令的罗斯人,躲开了同样来自北方行省的军团,直到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期待的皇帝。 “那么说,狄奥多知道埃罗帕西娅怀孕的事情?”当好容易听明白了一切之后,伦格声音低缓的问着面前的马特维。 “是的陛下,总督大人很早就知道了,他还命令我们为小姐建起了一座用山里的一种透明石头做房顶的房子,那样小姐在冬天也能照到太阳。”马特维兴奋的说着。 “弗勒里.狄奥多。”伦格的嘴里低低的念着这个名字,在过了一会之后,他看着马特维“那么你们现在送完了信,要去哪儿,回到女主人身边去吗?” “陛下,我的女主人没有这么吩咐,”马特维似乎有些不安的看了看伦格,然后小心的说“相反女主人对我们说如果我们愿意,可以请求陛下您分派我们一些事做,而且我们也的确想做些事情,我们很强壮的陛下,在战场上我会是个好兵!” “这个我相信,”伦格上下打量着眼前硕壮得如一头野熊般的罗斯青年,想了一下之后微微一笑“我想我知道该让你做什么了。” 伦格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当打开木门之后,看着担忧的站在门口的阿历克斯,他示意年轻骑士走进磨坊。 “听着阿历克斯,做为最早追随我的人之一,你的忠诚和勇敢让我感动,虽然你和我一样出身平民但是你足以堪称是骑士的典范,”伦格对自己的近卫军统帅说“不过在给了你荣誉之后,我想我也应该给你些其他的东西,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拥有自己的侍从和卫队了。” 伦格向着马维特微微示意,在面前两个人都颇为意外的注视下,他从腰间抽出佩剑:“就如同当初我的主人对我的晋封一样,马维特,跪下。” 被皇帝的举动吓到的罗斯青年畏惧的跪下,同时随着召唤,那些与他一起来的同伴们也跟在他的后面跪在了伦格面前。 “我,罗马的皇帝,安施泰特和安盖特子爵,考雷托尔和埃德萨的伯爵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在这里宣布,授予你马维特和你的同伴们为侍从,做为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的扈从,你们要忠于和保护他,遵从他的命令。” 马维特愕然的看着皇帝,他因为激动和不知所措而变得张合不停的嘴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当他看到站在伦格面前缓缓举剑行礼的阿历克斯时,他终于向着自己的新主人低下了头。 “阿历克斯,我要你带着他们一起去见法兰克人,你要善于使用他们,”在回去的路上,伦格对阿历克斯吩咐着“你要让法兰克人看到我们的富庶,同时也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强大,要让他们明白现在的罗马已经不是罗曼努斯的时代,要让他们知道选择我们做为朋友总比和腓特烈勾结更有好处。” “我想我能明白您的意思陛下,”阿历克斯若有所悟的点头,但是随后他又微微皱起双眉“但是不在您的身边,这还是让我很不放心的,我不是不信任丕平,但是我觉得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担任起指挥整个近卫军的职责。在这点上,我甚至认为鲁普也要比丕平更胜任,而且您这次带出来的近卫军只有两千。” 看着近卫军统帅很随意的评点那些战场上建立过无数功勋,在君士坦堡也同样威名赫赫的骑士们,伦格不禁为世事的变化而略为感慨。 曾几何时,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还只是耶路撒冷远郊一个荒村中的小农夫,他因为喜欢奔跑而被自己认识,然后随着经历的一切而发生着变化,到了现在,这个年轻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了一个能够担负自己重大使命的年轻统帅。 想到这里的伦格不由用力拍打阿历克斯的肩膀,然后他带动战马的缰绳,看着通向保加利亚边境的方向,他的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充满自信的笑容:“不用担心阿历克斯,不用担心,很快你就会知道,有些时候兵力并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一堆堆各自摆放在不同地方所需要的材料。 当伦格看着阿历克斯带回来复命的那些东西时,他不禁在心底里暗暗念起埃罗帕西娅的名字。 在命令人把那些看起来就不太安全的东西分别小心的加工之后,伦格得到了一堆混合在一起的,看上去颇为古怪的东西。 一阵阵呛鼻的异味从那个小铁罐子里发出,混合在一切的东西让站在伦格身边的阿历克斯感到有些恶心,一想到在在那些拿回来的东西里居然还有敲碎研磨的骨渣和各种尿水,他就不由得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上帝这些究竟是什么?” 阿历克斯看着封闭得严严实实,放在火上不住熬煮的东西低声嘀咕着,如果这些东西不是他亲眼看着伦格从埃罗帕西娅的那封信上抄下来的,他甚至真会认为那是来自某个巫师的炼金房。 这是在一处很偏僻的地方,在离非利波*利颇远的登扎河的下游一片略为缓和的拐弯处,伦格以打猎的名义让阿历克斯带着他所需要的那些东西来到了这里。 小心谨慎的把那些材料按照埃罗帕西娅信上所说的步骤予以加工,然后混合,随着在架起的火堆上蒸煮,一种粘稠的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出现在了好奇的人们面前。 当一切就绪后,伦格看着那些近卫军发出了严厉的命令:“我要你们以上帝的名义发誓,绝对不泄露今天看到的一切。” “上帝为证!” “很好,我的近卫军们,你们的誓言不会浪费,因为你们将会看到一个奇迹。” 伦格向好奇的望着放在不远处石头上木筒的近卫军们淡然一笑,随着他的手势挥下,一支利箭直射木桶! 木桶应箭而倒,随着桶中黑色液体洒向河里,瞬息间,河水沸腾,一片火焰! “上帝!!” 充满惊愕的叫喊响起,看着河面上的熊熊火焰,伦格轻轻的自语“我可爱的密涅瓦①……” ①密涅瓦: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圣地风云 四月的登扎河上。整个一个冬季蕴藏在厚厚雪层下的丰富水源让登扎河的河水显得十分充沛,包裹着上游肥美泥土同时也夹带着从老山山脉上所蕴含的果实肥料的河流,在已经高过之前河堤一大截的河床里汹涌流淌着。 时不时泛起的白色浪花看上去就好像在略显黑色的泥土上拱出地面的花朵,而整条河流则像是一条色泽暗淡的丝带般从高处循着越来越湍急的地势向着东南方急速流去。 登扎河在经过菲利波*利相对平缓的地势之后,会在下游有一个很大的回旋,而后这条河就会顺着突然变得舒畅起来的方向一直向东南流淌,知道注入黑海。 也正因为这样,虽然菲利波*利由于处于丘陵而因为耕地稀少,但是上下游颇为得天独厚的地势给这片土地带来了难得的一块不算大的小小平原。 菲利波*利城就是建立在这块小平原的中间,而在它前面的是一片略微低缓,一直延伸到登扎河边毫无屏障的斜坡。 散落着的大大小小的村落把菲利波*利和登扎河边的码头的一条大路一直连接起来,同时贯穿这条路的,还有从远处的色雷斯平原上一直通向君士坦丁堡的那些著名的引水渠。 几座桥梁横架在引水渠上连同了这条道路。而罗马的新军团们,就以这些把这片土地隔成许多段的桥梁和那几条引水渠为分界线,分别驻扎在道路两边的丘陵上。 按照伦格的命令,阿历克斯带着他自己的那些扈从最后陪伴皇帝在城外的那些军营里进行了一次巡视,看着皇帝一个军营接一个军营的看过去,阿历克斯一边不住的命令着近卫军加强注意,一边让更在他身后的一个书记员记录上所有接受过皇帝检阅的军队的名称。 “以后也许用得着这些军队。” 阿历克斯曾经听伦格在视察这些军队的间歇时很随意的这样说,这不由引起了他的注意,长期跟随伦格身边的结果。是这个之前十分单纯的小农夫也逐渐得变得机灵了起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伦格说这句话时的含义,但是隐约的他能感觉的出来,皇帝所说的用得着这些军队,并不只是指在战场上那么简单。 对于君士坦丁堡里一直不太明朗的局势,阿历克斯虽然不如赫克托尔或者是马克西米安那么清楚明朗,但是出于本能,他认为皇帝如此频繁的检阅和召见这些军队和他们的将军的确十分重要,这就让他不由开始暗中注意起那些军队和领军将领们的举动,而当他的这些举动落在他的主人眼中时,伦格也只是轻微的一笑,却也不置可否。 而在即将启程前的晚上,当阿历克斯到伦格那里去辞行的时候,他却看到皇帝正在颇有兴趣的写着一份令他几乎要拒绝离开的东西。 那是一份由伦格自己亲自起草的关于扩充近卫军的计划,在那份计划中,他很详尽的标注出了一支未来的属于罗马皇帝亲自指挥的近卫军的发展脉络,看着那上面对于新近卫军的描述,阿历克斯甚至觉得自己也许在将来有机会能够与那些他听说过的古代伟大统帅相互比肩的机会。 “阿历克斯,我等着你回来,不过在去法兰克人那里做客的时候,我希望你也不要随便浪费宝贵的时间,”伦格随意的笑着,然后从身边拿出一本书递给阿历克斯“如果看不懂就让你的秘书为你读,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建议你最好让不同的人给你读,这样你才能分辨出不同的地方,因为有时候一些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掺杂进去。” 阿历克斯接过那本书,当他看到古朴的封面上写着的几个他并不认识的拉丁语时,他不禁皱起了双眉。 “不用担心。那书里的内容我已经为你写好了注解,”伦格看着年轻骑士为难的神色轻声一笑,随着他掀开硬硬的书皮,几个阿历克斯已经十分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了书里的空白处。 “《战略学》,罗马帝国莫里斯皇帝著?”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看着那本书,眼睛中不由露出了诧异。 “对,这是罗马皇帝莫里斯的著作,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但是却始终是罗马帝国为之遵循的军学典范。”伦格一页页的翻动着那本书,当他看到那些书页空白处出现的由他随手写下的注解和批语之后,想象着当那些君士坦丁堡的学者们知道,自己居然在仅存的莫里斯皇帝的手稿上随意篡改涂鸦而出现的表情时,他的脸上就不禁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你要好好学习这些东西,阿历克斯,”伦格把手里的《战略学》递到阿历克斯手中“当你回来时,你会发现你所带领的,将不再只是一支只做为保卫我的近卫军,而将是一支在将来的战场上会起到关键作用的强大军队。”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感到兴奋,他激动的向着皇帝低头鞠躬,同时在心中不由的下定了要尽快完全使命,从梵蒂冈返回的决心。 四月甚至带点热乎乎的天气。正是菲利波*利人最为繁忙的时候,那些之前一年进山采矿的人,会在这个时候从山里回来,然后他们会老老实实的守着家中不太大的那一小块地呆上一年,然后等到来年接替自己的人从山中出来之后,在进入大山去熬上无聊寂寞的一年。 这是菲利波*利人生活的方式,在这片位于罗马最西北端,土地贫乏的地方,虽然早在很多年前君士坦丁堡就已经减免过不少的税赋,但是即便是这样,如果不能靠从山里采矿弥补,日子过的依然还是紧巴巴的。 不过让菲利波*利人感到意外的是,今年却和往年稍微不同,就在刚刚进入四月的第四天,随着由菲利波*利行政官宣布的一个皇帝陛下下达的命令,菲利波*利城人不由立刻动了起来。 让菲利波*利城人感到意外的是,伦格在阿历克斯离开返回君士坦丁堡的当天,忽然下达命令把所有位于城外的村庄完全拆毁,同时他命令军队用近乎强迫的方式,把那些村子里的村民逐渐的迁移进了菲利波*利城。 这个让很多人都不由大感意外的工作并不轻松,即便只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拆毁,但是已经足以引起那些村民们充满愤怒的抗议,但是当他们看到即便是没有携带武器,却已经足以让他们畏惧的罗马军队时,这些村民还是不得不委屈的从自己的家中离开,携带着大包小包的家什,向着不远处的菲利波*利城走去。 迁移并不是同时进行,以最靠近登扎河的村子开始,往往是当一个村子清空之后。才会开始向下一个村子推进,而后,这些村子会被军队立刻摧毁,在只剩下一批残垣断壁的同时,按照伦格的命令,沿着那些通向登扎河码头的饮水渠,罗马军队开始用那些空下的村庄里建筑房子用的石头和柱梁,在田野里构筑起了一道道或长或短的石墙。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菲利波*利民政官显然也因为皇帝下达的命令感到大惑不解,同时他还要尽力安抚着那些怨声载道,甚至可能会出现意外的村民们。 不过让民政官感到意外的是,皇帝的这个命令显然并不是心血来潮才下达的,当他接到由皇帝的随行官员签发给他的,按照不久前他统计的城外村民人口数量拨下的每人十五个金苏德勒斯的迁徙费用之后,民政官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早在皇帝的安排之中。 “我的上帝,总共是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五个金苏德勒斯呀……”跟在伦格身边的宦官嘴里不住的唠叨着这个数字,他那种心痛的样子让附近的人看了都会替他难过,而当听到后来的时候,伦格都不由得怀疑他花的并不是自己私库里的积蓄,而是身后这位宦官总管的私房钱。 “斯万,如果你再这样,我会把你关在钱库里,然后让你看着成堆的苏德勒斯活活饿死。”伦格回头向身后的太监低声命令着。 不过他的这个命令也只是维持了一阵。没过多久,他就又听到了远远躲在后面的太监那如同死掉了爹娘般痛苦的唠叨:“七百四十一个人,每个人十五个,我的上帝,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五个金苏德勒斯呀……” 依靠用金子开路的近乎奢华的手段,伦格站在菲利波*利城的城头上看到了那些不情不愿的农民终于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向着城里走来。 而随着已经按照他的命令,被编为新的西北大军团的各个新军军团开始返回指定给他们的驻地,四月中旬之后的登扎河也开始进入了春季汛期当中最为激烈的时候。 在这段时间里,伦格一边督促着尽快迁移村民,同时他也在密切的关注着由埃罗帕西娅给他的信中所叙述的新的希腊火的制造。 按照埃罗帕西娅那令伦格也觉得诧异的奇思妙想,一群原本刚刚从山里回来的菲利波*利男人又重新被皇帝征集起来。在这些熟悉山区的矿工的带领下,被分成小股的近卫军带着各自不同的失明分别进入山里。 同时一些妇女也被征集了起来,在皇帝讨厌黑暗,要让自己的行宫亮起来的接口下,这些拿到了一个苏德勒斯的女人和孩子开始在附近的野外寻找大量的松脂和野生的蓖麻,当皇帝在菲利波*利城里的行宫终于灯火通明的大亮起来,同时人们也在为皇帝的奢华而咋舌的时候,他们却并不知道,更多的松脂和可以榨油的植物则被悄悄的送到了已经被近卫军颇为金地的登扎河下游的小河滩中。 然后随着被派出的近卫军们从山里回来,被他们带回来的一种黑乎乎的油腻东西,则成为了制造那种可怕武器的关键材料。 “埃罗帕西娅,”当伦格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这样给自己远在北方行省的情人写到“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对我的帮助,不只是你赠送给我的奇迹,还有更大的奇迹,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而我也知道,当你用很淡薄的方式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你的高尚就已经完全展露了出来。” 伦格在信中丝毫没有提到埃罗帕西娅私自派人给自己送来的关于希腊火配方的事情,他不能不这样写,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给埃罗帕西娅的信是不是会落入狄奥多的手中。 当他听说狄奥多在知道了埃罗帕西娅怀孕,却同样没有选择把这个消息向他透露之后,他就已经知道那位北方行省的总督显然也有着更加深沉的心思。 再一想到这个人在十几年之后居然可能会有机会成为在罗马帝国灭亡之后的尼西亚帝国的开国皇帝,伦格就不能不相信“没有人是可以被轻视的”这句话是多么的真实贴切了。 伦格知道必须小心的看待自己和埃罗帕西娅之间的关系,他不希望刚刚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逐渐缓和过来的玛蒂娜立刻知道这个可能会刺激到她的消息,同时也小心的防止着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成为狄奥多向自己要挟示好的砝码。 “我的孩子难道都一定要是这么命运多舛吗?” 一想到之前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伦格有时候就不由这样想着,不过当他想到不论是自己,还是孩子的母亲们那与众不同的地方时,他就不得不承认,似乎这样的命运的确是自己未来的孩子们在没有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了。 新的配方,甚至是不同的配方,伦格不能不承认埃罗帕西娅那喜欢探索真相的大脑中有着与众不同的思想。 在那封厚实的信件中,除了最后那几句差点把伦格吓出冷汗来的意外之喜外,通篇都是关于希腊火的各种实验配方和不同比例的说明,这让伦格甚至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从小曾经被一个炼金术士秘密的收为了徒弟。 同时,随着按照那位天才少女那可能会制造出可怕武器的设想。伦格在那片滩涂上不止一次的用各种方式进行着对埃罗帕西娅来说近乎梦想般的实验。 没当火焰升腾起来的时候,近卫军们总是感到意外和好奇,但是看着那一次次的实验结果,伦格却只能在心中暗暗的想:“但愿埃罗帕西娅永远不会知道,她所制造的这些东西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离开舒适的君士坦丁堡来到西北这片贫瘠的边境来,即便是有些人隐约猜到伦格是在借着召集北方各省的新军建立他所所的西北大军区的机会抓牢军队,他们也不会想到,这其中还有着更加重大的原因。 而当伦格在边境上完成了他那有些过于漫长的巡视,终于决定返回君士坦丁堡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却再一次把他留在了菲利波*利这座西北边境的小城里。 “腓特烈的使者已经到了菲利波*利?” 伦格看着在阿历克斯走后被召到自己身边的丕平低声问着,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用力挥舞手里的一柄长剑,许久一来不曾使用武器的生疏让他感到有些不适,而且当他用力挥舞略显沉重的长剑时,一阵身体上的疲惫感也让他不由为自己退步的体质感到懊恼。 “是的陛下,那人自称是德意志国王身边的骑士,叫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是弗赖堡的领主。” 丕平认真的回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紧张,对于第一次与那位早已闻名的德意志国王,甚至有着和罗马皇帝一样称号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身边的人的接触,他不由得感到有点忐忑不安。 “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伦格低声重复着这个听上去就很“德国”的名字微微沉吟,他把长剑举过头顶,在蓄势劈下前忽然停了下来“你说什么,他是弗赖堡的领主?” “是的陛下。”丕平简短的回答。 “真是有意思。”伦格忽然笑了笑,他回头向把长剑扔给不远处的侍卫之后,向着丕平稍做手势,带着他向着官邸里面走去。 四月的春天让这座原来的菲利波*利民政官官邸变得温馨了不少,甚至在院子的一些角落里还能看到一些修剪过的小块花圃,也正是因为喜欢这里的环境,虽然不久前这片教区的教区长曾经亲自来催架,请皇帝光临他更加舒适一些的主教宫,但是伦格却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度过对他来说可能之后的一年中最为关键的一段时间。 “那个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据说很傲慢,”跟在伦格身后的丕平在沉默了好久之后终于开口,而且他的口气听上去也是气哼哼的“陛下,法兰克人看不起罗马人。” “别忘了,你也是个法兰克人,”伦格微笑着提醒着“或者你显然认为自己是个罗马人了?” “可是陛下,您是罗马皇帝。”丕平的声调里透着愤怒“那些传话的人说,那个德国骑士在渡过登扎河踏上罗马的土地之后,甚至没有摘下他的头盔,而是如同一个征服者一样骑着战马一直向前,直到被罗马的士兵挡住。” “你说什么?他没有摘下头盔?”伦格忽然站住,他回头望着丕平好一阵,然后他缓慢的问“你肯定这是真的,不是我们的士兵因为那个人的傲慢造谣?” “我相信应该是真的,因为挡住他的士兵不是罗马边境守军,而是您的近卫军。”丕平用一种充满骄傲的声调宣布。 “如果是那样,可真是太糟糕了。”伦格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在丕平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向跟在后面的卫兵简短的下达了命令:“去把那个德意志人扣下来,不要做任何解释。” “遵命陛下!” 近卫兵立刻转身离开,而伦格则在丕平意外的注视下向着不远处的放在墙角的武器架子微微示意:“来,丕平,让我们看看你这个近卫军第一旗队长是不是能抵挡的住你的皇帝。” 说着他走到兵器架边抓起一根长矛,随着在手中划起一个圆圈,猛的向着丕平刺了过去。 “哈!” 一声清脆的低喝,长矛的矛尖如同跳跃的蛇信闪动着寒光刺向面前的对手,而伴着同样的一声清叱,一柄长剑立刻挡住了长矛的进攻,同时随着对手另一只手中的盾牌拍打,长矛立刻被砸向一边,一时间伴随着叮当作响,院子里兵器的交击声响成一片。 不过,这场对看到的人来说颇为赏心悦目的比试并没有经过时间太久,当伊莎贝拉再一次用力向前刺出长矛,而她面前那个带着一张黑色面纱,却同样身姿婀娜的对手阻挡开了之后,一个侍从出现在了院子一角的门口。 “陛下,请原谅打扰您了,”侍从大声的说,随后他快步走到伊莎贝拉身边,用很低的声音禀报着“陛下,盖伊国王那里传来了消息。” “盖伊?”伊莎贝拉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谨慎,她迅速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信件,当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盖伊,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长进吗?” 她讥讽的说着,在打发走侍从之后,她抬头看到对面那个默默的看着她的女人,一边把信件收进腰间的腰囊,一边冷冷的问:“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的黎波里来?” 听到伊莎贝拉的询问,女人似乎本能的微微低头,但是接着她倔强的抬起脑袋,在缓缓的摘下脸上的面纱之后,露出了黛萝那张颇为动人的年轻容貌。 “陛下请原谅我的莽撞,不过您不用担心,虽然我是奉命来的,但是实际上……”黛萝好像想了想之后,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这更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希望能离开君士坦丁堡。” 伊莎贝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之前的女骑士,在想起了那些这个女人和自己死去丈夫汉弗雷那些过去的同时,也不由想起了她在君士坦丁堡里经历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 “是那个凯尔让你来的?你是来监视我的,还是向我提条件的?”伊莎贝拉冷冷的问,虽然之前她已经把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隐约告诉了伦格,但是出于某些顾忌和原因她却又不愿意把一切都说清楚。 现在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黛萝让她在略感不安的同时,又隐约有着某种冲动,因为正如同那个凯尔曾经对她说的那样,即将到来的法国国王无疑是做为鲍德温家族宗主的有力臂助,而在这个似乎伦格因为顾忌自己父母的安危而不能给予她帮助的情况下,突然来到的黎波里的黛萝,就显然成为了俨然是法王在东方的使者的凯尔的使者。 “告诉我他要干什么?”伊莎贝拉冰冷的问着,虽然对早已死去的丈夫没有丝毫爱意,但是她却依然无法原谅这个原本被她视为亲信的女骑士对自己的背叛。 “事实上,我只是来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而且凯尔也并不需要您做什么。”黛萝想用一种很轻松的口气回答,但是当她看到伊莎贝拉脸上的怀疑的神色时,她却又本能的避开头去。 “你也许曾经骗了我很久,而且还骗了我不止一次,但是你说谎的时候我还是能看出来,”伊莎贝拉的声音一片冰冷,她慢慢走到黛萝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轻挑起黛萝的下巴“告诉我你为什么到的黎波里来,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欢迎你,可是真的如你说不是凯尔让你告诉我什么,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你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听到伊莎贝拉的话不由身子微微一颤的黛萝意外的看着自己以前的女主人,当她看到伊莎贝拉充满自信的眼神后,她的嘴里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是的陛下,我的陛下,我遇到麻烦了。” “真的是这样。”伊莎贝拉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看着这个一直背叛她的女人,在想了想之后她缓慢绕着黛萝一边走着,一边点着头“我想你的麻烦一定不小,甚至连凯尔都不能帮你,或者他自己也遇到麻烦了,所以你才到的黎波里来,是吗?” “您猜对了,所以请不要赶走我,我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黛萝低声说“而且我可以告诉您一些您所不知道的,我用这些消息换取在您这里得到庇护的机会。” “哦,那你能告诉我什么?”伊莎贝拉不由有些感兴趣了,虽然她不知道黛萝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希望得到庇护,但是她却也不想失去这个能探听到更多秘密的机会。 “陛下,我相信您一定希望知道法国国王会如何对待东方的法兰克贵族,也一定希望知道他最终会支持谁成为耶路撒冷国王。”这时黛萝的神色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看着听到这个之后脸上迅速闪过一抹迟疑的伊莎贝拉,她不禁暗暗感到一丝得意。 如同伊莎贝拉对她的性格颇为熟悉一样,黛萝也对自己这位原来的女主人清楚无比。 她知道在这个异常年轻的寡居**的心底,有着一颗属于鲍德温家族的权力之心,就如同她的那些祖先和她的兄妹一样,鲍德温家族渴望统治的热情总是激荡在她的心里,为了这个她那个天纵之才的哥哥曾经以抱病之身与萨拉丁抗衡多年,同样为了这个,伊莎贝拉不止一次的在君士坦丁堡忍受无尽的羞辱,只是为了等待一个能让她重新获得王国的机会。 想到这些的黛萝不禁为自己感到庆幸,她知道自己从君士坦丁堡一路来到的黎波里的确有些过于莽撞,但是一想到自己不得不来的原因,她却又觉得即便是更远的地方,只要能躲避开她为之畏惧的东西,也是值得的。 黛萝这样想着,同时看着眼前的伊莎贝拉,就在她要再次开口时,一抹雪亮的刀光忽然从伊莎贝拉抬起的另一只手中闪过,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隐约刺痛,锋利的匕首已经顶在了她的咽喉下! “告诉我实话,黛萝,你为什么来?!”伊莎贝拉忽然用冷酷的声调问着,同时她的眼中也闪现出可怕残忍的光芒,那样子让十分熟悉她的黛萝相信,这位性格残忍的女王,完全会随时割断她柔软的喉咙。 “我只是想离开君士坦丁堡,真的只是这样!”黛萝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尽量,同时她暗暗喘息着,提醒自己不要被女王的声势吓到。 “你在怕什么?在躲着谁?是凯尔还是别人?”伊莎贝拉急声追问着“如果不是凯尔让你来的,难道你会自己到你的‘情敌’这里来吗?”伊莎贝拉用讥讽的声调说到情敌时,看到了黛萝眼中难掩的愤怒“而且你居然肯告诉我关于法国国王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对你们来说能够得到国王的信任是多么重要,而你连这些东西都肯告诉我,那只能说明你是真的急于要在我这里得到庇护了。告诉我,你怕什么?” 伊莎贝拉的话让一直尽量保持冷静的黛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安,她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前女主人,多年来早已形成的对她的畏惧再次弥漫在她的心中。 她的身子微微哆嗦,在过了好久之后,黛萝终于无力的慢慢跪在了地上。 “我的陛下,我是来请求您的庇护的,我已经不知道该去哪了,没有人能帮助我凯尔也不行。甚至连他自己现在也很糟糕。”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伊莎贝拉皱着双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黛萝,对她的了解让伊莎贝拉知道黛萝是不会轻易变得如此软弱的,这让她不禁在感到好奇的同时,心中又隐约感到高兴。 曾经被凯尔胁迫的羞辱从来没有从她的心底里抹去,与希望得到凯尔背后的法国国王支持同样浓烈的,是对那些冒犯了她的人的痛恨,这往往让她一想起那些人来就处于一种矛盾之中,也正是因为这种矛盾,她没有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完全告诉伦格。 “陛下,我不能告诉您我不能说的,但是我希望能在您这里得到暂时的宁静,如果您能安排我进入一间偏僻的修道院,我会终生感激您,在告诉您我可以说的一切之后,我会用一生的时间为您的幸福祈祷。” “我的幸福……”伊莎贝拉的心头微微有些恍惚,她用手里的匕首的边刃轻轻抹过黛萝漂亮的脸颊,看着女骑士变得苍白的脸色,她发出了微微的苦笑“我的幸福早已经离我很远了,甚至能给我带来幸福的人也并不在我的身边。” 她喃喃的说着,然后忽然感到烦恼的向黛萝挥了挥手:“你要去修道院那就去吧,那里也许真的最适合你。” “谢谢您我的陛下,”黛萝感激的说着,她小心的捧起伊莎贝拉的左手轻轻吻着,然后在稍微沉吟之后用很低的声调说“陛下,也许您的幸福并没有离您远去,甚至也许有一天您还会因为这个感激我。”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略显警惕的看着黛萝,但是她得到的却是女骑士充满恭敬的亲吻。 巴里安接到伊莎贝拉的命令来到白色宫殿的时候,耶路撒冷女王正在重新看着从提尔送来的那封信出神。 自从萨拉丁占据耶路撒冷之后,这位埃及苏丹就以锐不可当的声势席卷了整个圣地。 一座座的城市和堡垒被攻占下来,最后除了几座勉强还能守护住的城市,整个东方几乎都完全成为了萨拉丁的领地。 当在塞浦路斯对阿赛琳的阴谋失败后,巴里安只能带着他的儿子约翰仓促的离开那座岛屿,当时的巴里安心中充满了沮丧,他不知道还能去哪。 从来没想过能够依靠可怜的伊布林的力量与埃及苏丹抗衡的他,甚至一度想过要离开东方到欧洲去。 但是一个令他意外的局面却不但让他留下,甚至还看到了一丝之前从没想到过的希望。 在海上,巴里安意外的遇到了带着西西里王国舰队返回东方的提尔主教,在跟随着西西里舰队一路杀回来解了被萨拉森人包围的提尔城之围后,巴里安俨然成了刚刚失去了领地主人的的黎波里的监护人。 在一边给远在欧洲的雷蒙的次子雷蒙写信要他回来继承爵位的同时,巴里安立刻利用之前自己在雷蒙身边树立起来的声望在的黎波里召集力量,他不但把一些被打散的耶路撒冷王国的骑士重新聚集起来,而且在得到盖伊已经被萨拉丁释放的消息之后,立刻大张旗鼓的宣布作为原来雷蒙一派首领的继承人,自己依然会坚持效忠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女王。 虽然在那些被他召集起来的骑士当中有着曾经忠于盖伊的人,但是随着盖伊在做为国王时做出的那些蠢事,和之后在哈丁遭到的惨败,那些人中有不少也开始随着大多数人一样宣布忠于伊莎贝拉。 这当然让赶到了提尔之后的盖伊大为恼火,虽然在给巴里安写了几封越来越口气不善的信件之后终于死了招揽他的心,但是盖伊却还能和这位的黎波里监护人暂时相安无事。 但是随着伊莎贝拉的到来,盖伊开始感到不安。 他知道只要有一天自己不能重新进入耶路撒冷,伊莎贝拉就对自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同时他也知道,与之前可以与自己的这个小姨子共同拥有王位不同,现在已经失去了王国的耶路撒冷,只能有一个人享受那顶王冠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伊莎贝拉收到了来自盖伊的来信。 “陛下,我很难相信盖伊会在这个时候还去打安条克的主意,”巴里安有些迟疑的问,当他看到伊莎贝拉无声的望着他的眼神时,他接着继续说“虽然那个奈里兹是萨拉丁的敌人,但是如果安条克遭受到进攻,萨拉丁显然是不可能不理的,甚至如果这个时候他进攻防御空虚的提尔,那么我们在圣地唯一拥有的几座城市也要变得越来越少了。” 巴里安忧虑的说着,同时他不住的偷偷看着眼前的伊莎贝拉,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时间不见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位年轻的女王似乎变得比以前显得深沉了不少。 这从她和她的母亲见面之后就可以看出来,之前对女儿一直颐指气使的玛丽亚.康尼娜现在显然已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女儿,而伊莎贝拉在见到母亲之后那种近乎冷漠的态度,也让巴里安暗暗明白,那个可以任由自己夫妻摆布的小女孩,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可是即便如此,巴里安也不能容忍由盖伊提出来的任何建议,即使知道伊莎贝拉也完全没有理由会同意那个愚蠢的傻蛋的任何要求,但是他还是极力表示着反对。 “我们也不可能给盖伊任何帮助,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力量保卫的黎波里都很难,就在不久前的黎波里城外的最后一个堡垒修喇宋已经被萨拉森人攻下来了,这种局势下去进攻一座险要的城市显然是最愚蠢的。” 伊莎贝拉一直听着巴里安不停的说,她用手托着自己漂亮的下颌斜斜的瞥着自己母亲的现任丈夫,同时在心里不住的揣摩着,这个人这么强烈的表示反对,究竟是出于对盖伊的反感和对局势的担忧,还是为了保存他自己的那点实力。 即使已经回到了圣地,而且的确得到了很多人的效忠,但是伊莎贝拉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没有真正拥有自己的力量。 巴里安显然把的黎波里看成了他自己的领地,在雷蒙没有回来继承爵位之前,他的监护人的身份足以让他指挥这里的一切。 而根据传言,未来的年轻伯爵的身体状况显然很糟糕,如果那个倒霉的人真的没有成为的黎波里伯爵的运气,那么谁会继承这片法兰克人在东方的领地呢? 想到这个,伊莎贝拉不由微微感到头痛了。 “陛下,虽然我对盖伊的敌意人尽皆知,但是做为一个骑士,我认为自己还是应该拥有高尚的道德,所以我建议您给盖伊写信,提醒他不要做出那种可能会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灾难的蠢事。” 巴里安有些焦急的说,而伊莎贝拉知道这也才是他最为想说的话。 在这个时候尽量不去激怒萨拉森人才是最明智的举动,一想到盖伊居然会愚蠢到主动去挑起一场新的战争,巴里安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近乎无法克制的地步。 “我想盖伊应该是不会听我们的劝阻,而且他还很大度的声称要摒弃前嫌与我们一起为了拯救圣地而战。” 伊莎贝拉看着有些咬牙切齿的巴里安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她当然明白巴里安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从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出来的盖伊的那种决心也同样十分强烈。 而且在伊莎贝拉的内心之中,在开始出现的同巴里安相同的想法之后,一个隐约的念头也悄悄的在她心底里形成。 在经过了萨拉丁的浩劫之后,圣地还有什么地方是在法兰克人手里呢? 除了提尔,的黎波里,剩下的就只有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了! 如果说之前的博特纳姆因为雷纳德的原因是她的敌人,那么现在的博特纳姆则因为它的伯爵是伦格最好的朋友,而完全可以成为她的盟友。 因为老贡布雷夫妻缘故,伦格无法帮她,但是这却不能阻止博特纳姆对她的帮助。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才会很放心的让她回到圣地。 那么既然这样,盖伊提出来共同进攻安条克的呼吁,为什么不能成为现实? 毕竟安条克的萨拉森人是萨拉丁的敌人,如果自己写信给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那么就可以得到她和考雷托尔的支持!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她将真正拥有一支愿意为她效忠的军队,而巴里安也就会变得再也无法以此要挟自己! 伊莎贝拉因为想到这些而变得不禁激动的脸颊上浮现起了一丝红晕,她依然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巴里安不停的劝说自己给盖伊写信,好打消他可能会给所有人带来麻烦的愚蠢念头。 同时她心中暗暗计划着,该如何在这次看起来的确有些疯狂的举动中,为自己获取到最大的好处。 “您真的该立刻写信,否则就会耽误……” 巴里安焦急的劝说还在继续时,一个侍从急匆匆冲进宫殿大声禀报:“陛下,海上出现了一支舰队!” 第一百四十章 盖伊的战争 当远处海面上的舰队出现在眼前时。站在的黎波里城头上的伊莎贝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懊恼的神色。 在她的旁边,巴里安也是神色不善的瞪着越来越近的舰队,当厄勒冈黝黑可怕的身影完全占据了人们的视线时,有人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在海上以一种横冲直撞的姿态进入了的黎波里港湾的,是由罗马和塞浦路斯组成的联合舰队,当悬挂着双头鹰旗的战舰浮过海面时,城头上的人们不由为再次见到了罗马的旗帜颇为新奇,而当另一面由马蹄铁十字架的旗帜从厄勒冈上升起时,城墙上不由响起一片惊呼。 “那个大胆的女人,她怎么敢?!” 巴里安几乎是要吼着发出一声诅咒,当他看到自己的儿子看着那条海盗船出神时,他变得更加的怒不可遏。 “看来那个女人已经宣布自己是的黎波里的爵位继承人了,”伊莎贝拉望着厄勒冈上飘扬的的黎波里旗帜冷冷的说,她循着城墙慢慢随着厄勒冈的方向向前走着,当她看到循着海角逐次出现的舰队后,她对跟在身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的唠叨着什么的小约翰淡淡的说:“你的父亲现在一定很生气,也许你应该去看看他。” 听到伊莎贝拉的话,小约翰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看正气急败坏的盯着海上舰队的巴里安,然后他继续跟在伊莎贝拉的身后慢慢走着,在这个时候,他宁愿被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妹讽刺。也不愿意跟在父亲身边,听他诅咒自己喜欢的女人。 “那个女人到的黎波里来干什么?”伊莎贝拉有些好奇的自言自语,她当然知道这段时间阿赛琳依仗着强大的塞浦路斯和罗马的联合舰队,正以一种令人胆寒的狂暴席卷整个地中海,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罗马舰队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博尔普鲁斯海峡附近,来到这里。 伊莎贝拉看着逐渐从舰队队列里离开的厄勒冈向着码头驶来,同时她不时的向远处的巴里安看上一眼。 虽然对阿赛琳并不喜欢甚至很厌恶,但是她却并不希望这个时候那个女海盗会在自己所在的的黎波里出什么事情。 “约翰,难道你不该去看看那个女人吗?或者也许你父亲更愿意去看看她。”伊莎贝拉漫不经心的说,当她看到约翰脸上的神色先是一紧,然后立刻转身奔下城墙之后,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转过身,半伏在城墙墙垛上看着已经渐渐进入港湾的厄勒冈。 在看了一阵之后,她慢悠悠的转过身,以一种矜持的姿态在扈从的陪伴下缓缓的走下了城墙,她没有理会那些偷偷注意着她的人们,而是举止高傲的坐进了马车。 “让我们在宫里等那位女子爵吧,如果她想成为的黎波里伯爵,那就让她来求助我吧。” 厄勒冈靠岸时船身斜滑荡起的水波直接冲上了码头,这让码头上的人们更是为这条硕大可怕的海盗船的那异于常理的巨大感到震撼。 在的黎波里的很多人还不能忘记两年前阿赛琳曾经在的黎波里制造的那次惊心动魄的事件,所以当他们看到黑色的战船再次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那种突如其啦的冲击让他们不禁完全被这条可怕的巨船吸引了。 约翰一路狂奔似的从城堡里冲了出来,他骑上战马绕过乱糟糟的人群,奔到码头上,当他看到阿赛琳已经踩着跳板,以一种他为之陶醉的步伐慢慢走下来时。他不由在心中一边为自己倾慕的女人的到来感到高兴,一边心神不宁的看着四周。 虽然他不相信父亲会派人袭击阿赛琳,但是一想到他对让雷蒙回来继承的黎波里爵位是如何热衷时,他就觉得自己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了。 约翰知道父亲不喜欢阿赛琳,这固然是因为阿赛琳那过于独特的身份之后,最重要的是巴里安无法忍受一个不听自己摆布的的黎波里伯爵。 如果说巴里安对的黎波里曾经拥有过忠诚,那么这些忠诚也显然已经随着老雷蒙伯爵的去世而消耗殆尽了。 现在的巴里安更希望继承这片领地的是那个体弱多病的老雷蒙的二儿子,而阿赛琳的强硬和她与罗马皇帝那几乎成为了传奇般的关系,让巴里安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她入主的黎波里的伯爵城堡。 “佐薇!”终于挤过了人群的约翰从马上跳下来,他大步奔到阿赛琳面前喜悦的看着这个让整个地中海上的人们都感到畏惧的女海盗“真没想到你会来到的黎波里!” “我想这应该是我的城市,我还是可以来的。”阿赛琳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约翰,虽然对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与他的父亲比较起来,她更愿意看到老实的多的约翰。 “佐薇听我说,不论你是否相信,我是支持你的。”约翰紧跟在阿赛琳身后急促的说,同时他压低声音提醒着“小心我父亲,也许他会对你不利。” “我想如果他真有那个胆子,我倒应该祝贺他了,”阿赛琳讽刺的回答,当看到约翰脸上尴尬的表情时。她的脸色稍微缓和的身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如果他不来招惹我,我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说着,阿赛琳不再理会忐忑不安的紧跟在身后的约翰,带着一群自己的手下穿过码头,向着已经敞开的城门走去。 远远的,阿赛琳就看到了站在城门门洞里,神色不善的巴里安,当再次听到身后的约翰紧张急促的提醒之后,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然后忽然加快脚步,向着城门下走了过去。 巴里安神色冷漠的盯着走到面前的阿赛琳,他一边用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一身古怪服饰的女海盗,一边声调冷淡的说:“你真不应该再回来,别忘了当初伯爵曾经禁止你和你的海盗船进入的黎波里的领地,否则就要给予你最严厉的惩罚。” “我想你错了伯爵,”对巴里安的冷淡,阿赛琳用同样针锋相对的声调冷冷的说“我现在是以塞浦路斯领主的身份回来的,我带领的也是属于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 “你那个情人可真是大方,为了讨你的欢心居然把他的舰队送给你。” 巴里安的话没有引起阿赛琳的气氛,却让旁边约翰的脸上一阵苍白,他用愤懑和试图辩解的神色看着父亲,就在他为自己是不是该为心爱的女人辩解几句犹豫时,阿赛琳已经慢悠悠的说: “这的确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对伦格来说,和我相比罗马的舰队也不过是一件小小的礼物而已。” 阿赛琳的话让约翰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那样子让人看上去就好像忽然失去了生气般的惨淡,以至巴里安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不安的低呼。 他不再理会阿赛琳,而是几步走到儿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然后几乎是拖着他似的拽着约翰向城门里走去。 “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着迷的女人?那个希腊小子的情妇,一个下溅的私生子。”巴里安在儿子耳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然后他强迫儿子回头看着带着首先进入城门的阿赛琳“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如愿以偿的,的黎波里绝对不能落在她的手里,我发誓如果必要我甚至可以把它送给萨拉丁,也不会让这个下溅的女人得逞。” 显然被父亲的赌咒发誓吓到的约翰惊恐的看着父亲,虽然知道父亲如此愤怒的确也有着他自己的道理,但是依然年轻还没有被狡诈彻底熏染的法兰克青年,还是无法详细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因为愤怒说出要把的黎波里送给异教徒的话。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儿子面前失言的巴里安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他在用力推了儿子一把之后催促着约翰:“去告诉所有城堡和海湾口上的哨塔,要他们警惕那些希腊人。” “父亲,”听到父亲的命令刚要离开的约翰忽然犹豫的说“你不会对佐薇……” “上帝,我会对她怎么样,别忘了她是雷蒙的女儿,又是塞浦路斯的领主。”巴里安有些无奈的安慰着儿子。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巴里安的实话,虽然对阿赛琳这个时候如同示威般的带领舰队出现在的黎波里感到怒不可遏,但是巴里安也知道这不是可以轻举妄动的时候。 不只是因为阿赛琳是雷蒙的女儿,而且还是从属于的黎波里的塞浦路斯女子爵,单是想到她的情人,巴里安虽然气愤,但是也不能不收起其他的心思。 毕竟在整个东方,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单独面对来自罗马皇帝的疯狂报复。 “不过那个女人得意的还太早了。也许她认为已经掌握了一切,可是她忘了还有另外一个并不怕的人正在等着她呢。” 看着向着城里走去的阿赛琳的队伍背影,巴里安心中暗暗想着,同时他又回头看了看远去的儿子,当他看到约翰在走出很远之后还向着阿赛琳消失的方向眺望时,巴里安的心中不由感到了一丝不安。 如果说以前他还曾经奢望过儿子通过和阿赛琳的婚姻为家族带来更大利益,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抛弃了这种梦想。 这个时候的巴里安只希望儿子离那个女人远远的,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女人真的就如同一个充满魅力的可怕海妖,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儿子彻底勾引进深不见底的海底。 有着的黎波里婚床之称的白色王宫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令人炫目的色彩,循着山势展现出来的魅力似乎让整座王宫显得如同一个美丽的少女般更加妩媚动人。 除了一些在不久前为了防备萨拉丁人从海上进攻而搭建起来的临时加固的城堡和这座美丽的宫殿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之外。白色王宫丝毫没有因为这两年中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消减掉她的一份魅力。 “就只是这座王宫,就足以让人们对的黎波里伯爵的爵位无法放弃了,”第一位的黎波里伯爵曾经这样感叹的说过,而这座原来由异教徒建造起来的宫殿,也随着将近百多年来的基督徒们的习惯,融入了更多令人赏心悦目的异族风格。 当阿赛琳带着手下循着道路来到白色王宫外面的时候,她颇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洛,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 阿赛琳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宫门外的朱洛,自从帮助伦格在博尔普鲁斯海峡上骗过米利厄诺斯之后,朱洛就以需要去迎接新的的黎波里伯爵为借口离开了阿赛琳,虽然知道这位骑士无法忘记与雷蒙家族之间的牵扯,但是阿赛琳却并不很在意。 毕竟这位以前救过她们母女的骑士更曾经帮助过自己,而且在阿赛琳的心目中,朱洛回到的黎波里对她也只有好处。 “我的小姐,这个时候能在的黎波里再次见到您,真是一个异乎寻常的好事,”朱洛用旁人无法明白的兴奋走过去,他用让阿赛琳颇为意外的恭敬态度迎接这位女子爵,当陪着她沿着通向宫殿的小路走去时,朱洛却用很严肃的声调低声说:“小姐,我希望你不是为了争夺伯爵爵位才来的,如果那样你就让我太失望了。” “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资格继承我父亲的爵位?”阿赛琳瞥了一眼朱洛,然后她的鼻子里再次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也许爵位对你们真的很重要,但是却不要把任何人都看成自己。” “如果那样最好,小姐。因为伊莎贝拉陛下正在为可能要开始的一场与萨拉森人的战争犹豫不决,我相信如果一旦发动了战争,那么的黎波里就真的很危险了。” “什么?那个愚蠢的女人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和萨拉丁开战?” 阿赛琳有些不能相信的盯着朱洛,而当她用同样的眼神面对伊莎贝拉时,她得到的是耶路撒冷女王同样岸然倨傲的回应。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愚蠢到这个地步,难道你认为你可以和你的哥哥相比,还是可以和……”阿赛琳稍微停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让伊莎贝拉懊恼的声调继续说“‘他’相比?” “如果我告诉你我即便是无法和你说的人相比,也能为自己换取一个足以让我自豪的胜利,那么你是不是就会向我表示效忠呢?”伊莎贝拉冷冰冰的看着站在宝座对面的阿赛琳。 她很生气,当她故意以耶路撒冷女王的身份提醒阿赛琳要遵循做为附庸的礼貌时,这个可恶的女海盗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这就更坚定了伊莎贝拉在心里发誓一定不能让她成为的黎波里伯爵的决心。 “不过我的确有些感动,你居然会因为担心我失败而要阻止我。我记得当初在你把我送来的时候,你还曾经幸灾乐祸的说,要看到我彻底失败的那一天。”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阿赛琳微微撇了撇嘴唇“我并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如果你在这里遭到的失败太大,会给伦格带来麻烦。要知道他和萨拉丁之间现在关系很微妙,即便是我们的舰队在海上相遇,也往往是尽量相互避开的。” “如果是那样,你就完全可以放心了,因为我这次要进攻的,并不是萨拉丁而是那个奈利兹。” 伊莎贝拉的话让阿赛琳心头微微一动,提到奈利兹,她不禁想起了那个曾经在沙漠里遇到过的阿勒颇王子,同时很久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也不由浮上了她的心头。 “那个奈利兹现在还在安条克?” “当然,对一个落魄的萨拉森王子来说,还有什么地方比安条克更舒适的呢?”伊莎贝拉发出一声嗤笑,接着她慢慢从宝座上走下来,在绕着阿赛琳微微转了一圈之后,她走到女海盗的面前问到:“你为什么要来的黎波里?” “如果我告诉你实际上并不是要来的黎波里,也许你会感到高兴吧。”阿赛琳随口回答着,这个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继续打听的兴趣,对于她来说伊莎贝拉要去和谁拼命她一点都不感兴趣,除非这位女王做的太过火,真的如她所说,会给伦格带来什么麻烦“我只是要在这里得到必要的补给,然后我就立刻离开,然后只要一切顺利,也许只要一天我就可以到达提尔了,那时候你完全没有必要再为我头疼。” “你说什么?你要去提尔?” 刚刚听到阿赛琳要离开而显神情缓和下来的伊莎贝拉脸上立时变得警惕起来,她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和自己作对的女人,在确定她的确不是在虚张声势之后,伊莎贝拉声调淡然的问:“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去提尔吗?”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攻打安条克吗?”阿赛琳故意用问着,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却总觉得伊莎贝拉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而且这其中还和伦格有着某种她所不知道的关系。 阿赛琳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她并不介意伦格和眼前这位美丽女王那众所周知的关系,但是她却不能不为伊莎贝拉那过于膨胀的野心担心。 正如她所说的,由于和萨拉森人之间奇妙的关系,她的舰队与萨拉森海军总是尽量避免相互遭遇,而且随着米利厄诺斯不住的提醒,即便是并不习惯这种显得过于麻烦的关系的阿赛琳,也已经逐渐意识到罗马正与萨拉森,或者干脆说是伦格与萨拉丁之间,正在相互维持着一个微妙的默契。 这样一来,就让她不能不对伊莎贝拉的举动予以注意。 “我想我们最好都坦诚一些,否则可能会出现些麻烦。” 伊莎贝拉在犹豫之后果断的决定把一切说清楚,她把盖伊给她的信递给阿赛琳,当看到阿赛琳望着那封信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时,她一边优雅的从阿赛琳手里拿过那封信,一边用一种让女海盗懊恼无比的轻松腔调淡淡的说:“还是让我念给你听吧。” “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伦格教给我识字!” 这是阿赛琳在与伊莎贝拉的数次交锋中,第一次感到落了下风之后的心声。 盖伊匆匆忙忙的从一个塔楼走到另一个塔楼,他认真的检查着从面对大海到面对内陆的每一个筑垒,每一座棱堡,当看到塔楼顶上的投石机时,他也会命令士兵给他演示一番,以让他亲自目睹那些守城武器究竟威力如何。 跟在盖伊身后的将领们到了后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些很早时候就已经开始跟随他的人觉得即便是在耶路撒冷,这位国王也没有如此勤奋认真过。 “那些人总是认为我不会吸取教训,如果那样想就是太侮辱我了,”在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盖伊对西比拉评论着自己的那些将军“他们认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冒失的盖伊,但是我已经不是了,我的确是要进攻安条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注重提尔,毕竟这里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一块土地。” “可是亲爱的,难道你一定要去进攻安条克吗?”刚刚带着两个女儿来到提尔不久的西比拉有些担忧的说“难道你就不能在这里等着欧洲来的十字军吗,如果那样我们不是可以更安全些。” “可是如果那样,也许我的王冠就不牢固了!” 盖伊的情绪忽然变得急躁起来,他在房间里不停的来回绕着圈子,当他站住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妻子大声谴责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干的那些事情,然后又用威胁的口气要自己的妻子明白,当她想安静的等着来自欧洲的救援时,那个并不安安分的伊莎贝拉显然正在动着什么歪脑筋。 “你能想象她和那个贡布雷在策划什么吗?我相信她一定在那个希腊农兵面前卖弄够了她的风骚,然后在君士坦丁堡的床上策划了一个针对我的阴谋,不,是针对我们两个的阴谋。” 盖伊用力扳着妻子的肩膀肯定的下着结论:“我劫持了他的父母,我知道这样做有违一个高贵骑士的行为,更不是一个国王应该做的,但是这却是他们逼我做出这种事的。而现在伊莎贝拉的回来肯定是带着这个阴谋,所以我必须在她之前动手。” 显然被丈夫形容的一切吓到了的西比拉不住的点着头,做为鲍德温家族的一员,她同样流淌着的执着于权力的血液让她相信丈夫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 而且从的黎波里最近一直在不停的召集势力看来,西比拉也相信伊莎贝拉显然没有要臣服在自己夫妻面前的意思。 “我必须做点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挽回在哈丁损失的一切,挽回我的名誉和荣耀,”盖伊伸出双手紧紧的把妻子的手捧在手心里“听着我亲爱的,我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我还是耶路撒冷国王,我还能指挥骑士和军队,为了这个我甚至不惜把夺取安条克的荣誉和伊莎贝拉共享,为的只是让所有人知道,我做为国王依然可以带领他们与异教徒作战。” “你说的对,你是国王。” 西比拉声音急促的说着,然后她想起什么的拉着丈夫向卧室里跑去,从还依然颇为混乱没有收拾好的衣物行囊里,西比拉翻出了两个上了锁的皮匣子。 “把这个拿去,这是我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现在只剩下这些了,不过应该还能帮助你,把这些珠宝赏赐给那些作战最勇敢的人,让他们看到耶路撒冷国王的慷慨和仁慈。” 西比拉的举动让盖伊不由为之感动,他抱住妻子用力吻着,同时他的手按在了那个两个盛满了珠宝的匣子上。 国王要进攻安条克的消息,在提尔城的法兰克人当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有人为国王的虔诚疾呼奔走,也有人为这个大胆得近乎愚蠢的行为担忧不已,更多的人,则是冷漠的看待这件事情。 哈丁惨败之后的圣地,早已经不复当年鲍德温国王时代的激情,人们对于盖伊的顺从与其说是因为他是国王,不如说是多年来养成的对国王这个头衔顺从的习惯。 如果盖伊在提尔城中继续苟延残喘般的坚持,虽然很多人在心底里颇为鄙视他,但是还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然后,对于哈丁惨败和之前就地位不稳的恐惧,让盖伊还是决定接受瑞恩希安的建议。 而且正如他对西比拉所说的,他必须要让人们看到做为耶路撒冷国王他依然能够指挥骑士和军队,而且因为对伊莎贝拉的顾忌,他也无法容忍在自己一直消沉的等待欧洲救援的时候,伊莎贝拉却在巴里安的协助下大张旗鼓的扩充势力。 “必须让那个女人明白,我还是耶路撒冷国王。” 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思,盖伊在一边拼命加强提尔防御的同时,一边着手准备着对安条克的战争。 对于那个瑞恩希安的提议,盖伊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不过在经过了仔细琢磨之后,他却又认为即便瑞恩希安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份私心,但是他也相信并不会自己有什么不利的地方。 毕竟自己手里还拥有一支军队,毕竟自己已经答应那个下台的皇帝可以给他足够的特权,另外毕竟安条克是对整个圣地来说颇为重要的港口。 萨拉丁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进攻安条克,与其说是对那个奈利兹的纵容,不如说是他根本无法腾出手来管这块地方。 在占领了圣地之后,萨拉丁与克尼亚苏丹国之间的几场战役,险些酿成两个强大的苏丹国之间的全面大战。 而随着一些零星来到东方的法兰克人的增援,在没有攻下提尔和的黎波里这些沿海城市之后,萨拉丁又不得不面对来自自己内部逐渐出现的矛盾。 这一切的种种都让盖伊觉得瑞恩希安的建议变得十分可行起来,他相信自己的一定会因为这样的举动而重新得到人们的尊重。 而且在经过他自认深思熟虑的思考之后,盖伊也相信即使一切并不十分顺利,那么自己也可以通过这次行动让所有依然在圣地坚持的法兰克人看到,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自己,依然还是东方基督世界无可争议的领袖! 耶路撒冷国王就这样做下了决定,而尽管很多人对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保持着各种各样的怀疑,但是他们还是按照盖伊的命令开始做起了准备。 一时间,整个提尔城里到处都是“叮叮当当”修整链甲和打造刀枪的锻锤声,这甚至在提尔主教的住宅里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提尔大主教乔西乌斯有些懊恼的让身边的年轻仆人搀扶着自己迈下陡峭的台阶,他这个时候十分后悔之前因为心肠一软而把盖伊放进了提尔城,而且他也更后悔当盖伊提出要进攻安条克时,没有和其他一些人那样坚定的反对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自从到欧洲经过了一番哭诉般的哀求带回了西西里王国的舰队和一些勇敢的欧洲骑士军队之后,提尔城终于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艰苦奋战之后逼退了围城的萨拉森人保了下来。 不过乔西乌斯也知道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一直期盼着新的十字军能尽快来到东方,同时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招待来自西西里和其他地方的欧洲贵族。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盖伊来到了提尔,这开始的确让乔西乌斯感到很兴奋。虽然盖伊的名声在哈丁之后早已荡然无存,但是提尔大主教还是希望能有一位耶路撒冷王室成员在提尔坐镇,好牵制住那些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的欧洲新贵们。 但是乔西乌斯没有想到的是,盖伊会突然提出进攻安条克,而在所有对他表示支持的人中,新近从欧洲来的西西里和欧洲贵族们相应得最为强烈。 乔西乌斯当然知道盖伊是要借此机会重树威望,而那些欧洲新贵则是因为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萨拉丁的可怕而毫无顾忌。 至于西西里人,乔西乌斯相信他们更多的是看中了安条克港的位置和能够给他们带来的巨大财富。 “看来我们又要面临一场困境了,”乔西乌斯艰难的从住宅后门走向前面的教堂,当他看到一群群进入教堂大门的士兵跪在圣像前祈祷时,他的心中不由暗暗的叹了口气“上帝宽恕我们吧,也许上帝真的正在考验我们向他展现出最后一点虔诚。” 一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人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教堂,正沿着走廊向前走的乔西乌斯并没有注意到他,直到这个人走到他的面前,并很卑贱的轻呼他的名字时,乔西乌斯才认真的看了看这个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就不那么讨人喜欢的人,一条不太深的刀疤和一脸的坑坑洼洼让他看上去似乎比实际的年龄显得要大一些,当乔西乌斯打量着他时,这个人看上去颇为邋遢的人恭敬的说:“主教大人,我的主人希望能和您见上一面,如果能够得到您的赏光他会感到十分荣幸,另外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主教大人,做为他对您尽力的侍奉上帝的报答。” 一串光滑圆润的手珠递到了乔西乌斯面前,当看到那些黑灿灿的硕大珍珠散发出的光泽时,乔西乌斯不由微微抽了一口气。 “你的主人究竟是谁?”乔西乌斯谨慎的问,虽然那串黑珍珠让他怦然心动,但是他却不敢随便接受这样的馈赠。 多年在东方的经验让乔西乌斯知道,和这里人的阴谋诡计相比起来,那些粗鄙的欧洲人简直就还是一群野蛮人, “主教大人,您尽管放心我的主人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虽然也许他和您的信仰方式不同,但是他对上帝的虔诚却完全和你一样。” 乔西乌斯看着眼前这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向着他微微点头:“不论你的主人是谁,只要他是信仰上帝的就可以走进教堂,我会聆听他要对我说的。” “那真是太好了,大人,”老兵痞深深的向提尔主教鞠了个躬“我的主人会来见您,请相信他的确是您的朋友,甚至整个提尔的朋友。” 公元一一八九年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远在罗马的伦格带领着近卫军离开君士坦丁堡的那一天,盖伊在提尔的大教堂里进行了一次简朴却十分庄严的弥撒。 这位在哈丁战役中不但丢了尊严甚至还在乱军中丢了王冠的国王,戴着一顶刚刚由工匠打造的包了一层薄薄金箔的王冠,在所有人或兴奋,或冷漠的骑士贵族和僧侣们的注视下走进了大教堂。 他跪在耶稣基督的圣像前祈求得到主的保佑,同时他用泼洒过圣水的长剑发誓,一顶要把十字架树立在安条克的城头。 随后盖伊用他那依然颇为迷人的仪表向所有人显露了一个国王的魅力,他向所有人展示妻子给他的那些珠宝,然后他大声宣布这些珠宝已经不再属于他。 “这将属于第一个登上安条克城的勇士,属于屠杀异教徒最多的人,属于杀掉那个叫奈利兹的异教徒的人!” 盖伊“砰”的一声把匣子盖上然后上锁,然后把它们放到了提尔主教的面前:“请为最勇敢的保存这些东西,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那么这些就属于他们,如果他们不幸战死,那这些珠宝将奉献在主的面前,做为这些人为上帝尽忠的祭祀。” 盖伊的举动无疑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许,甚至即便是一些原本对他没有好感的人,也不能不赞美这位国王的虔诚和慷慨。 于是,就在这样一片逐渐变得热烈起来的赞许声中,盖伊似乎又找回了在耶路撒冷时的那种为王的尊严,同时他也开始在心中策划,在占领了安条克之后,自己该如何对付那个令他颇为顾忌的伊莎贝拉。 不过在临行之前,盖伊经过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暂时把老贡布雷夫妻交给自己的妻子看管。 因为即便是在提尔,他也能从一些议论中不时的听到有人提到那个令他最为痛恨的贡布雷的名字。 他知道很多人对那个有着圣子称号的人拥有着难以形容的崇敬,而他守卫圣地的事迹,则让很多人把他看成了如基督再临般神圣。 这就让盖伊觉得更加危险,他不能保证自己不在提尔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因为对那个人的崇敬或者干脆只是试图获得罗马皇帝的奖赏,而私自放走那对夫妻。 所以,在安排好妻子的同时,他也让人把老贡布雷夫妻秘密的送到了妻子居住的位于提尔城东南的一座小型城堡里。 至于瑞恩希安向他提出的条件,盖伊倒也并不是要反悔。不过在攻下安条克之前,他却还不想为了遵守所谓的诺言而失去这样一对颇为宝贵的人质。 所以当看着丈夫带领军队登上停靠在码头的西西里战船之后,西比拉立刻带着随从躲进了那座颇为坚固的小城堡,她知道在丈夫没有回来之前,自己必须牢牢的看管好这对人质。 同时她也在每天不停的祈祷,希望丈夫能够尽早的回到自己的身边。 当西西里舰队在逐渐刮起的海风吹拂下,涨满风帆的沿着海岸向着安条克方向进发时,一封伊莎贝拉的亲笔信通过信使送到了位于死海西岸的博特纳姆。 对于接到这封信的施蒂芬娜夫人来说,伊莎贝拉的来信无疑是让她颇为意外的。 哈丁的惨败和丈夫的阵亡,而后是耶路撒冷的沦陷,这一切对施蒂芬娜都是令她无法接受的巨大打击。 不过在这对法兰克人来说简直是黑夜的时代里,博特纳姆的幸存下来成为了法兰克人在东方的奇迹。 不论是因为萨拉森人内部的矛盾导致的无法顾及到他们,还是因为萨拉丁与伦格之间那种十分玄妙的默契,博特纳姆、安盖特和考雷托尔这三个由一条被称为“马克西米安大路”的道路连接起来的法兰克城市却的确幸存了下来。 而且随着之前留守在考雷托尔的巴布罗的努力,原本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贯通的“马克西米安大路”也已经早早的完工。 不过这一切还不是最让人兴奋的,当冬天之间到来的时候,法兰西斯出人出人意料的到来,让一直为处境不安的施蒂芬娜夫人和巴布罗感到终于放心了不少。 刚刚回到考雷托尔的法兰西斯立刻得到了施蒂芬娜的重用,她委派这位智者为博特纳姆的政务总管,同时在征得了法兰西斯同意之后,给安盖特派出了一支队伍以协助巴布罗在那里的防守。 当这一切终于稳定之后,施蒂芬娜才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全,而且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法兰西斯展开了在圣地的活动。 他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收获 经过头顶的海鸥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叫喊。它们在船帆的缝隙间来回穿梭着,伴着巨大的船身冲起的水花,不时掠过海面冲住点点白波。 阿赛琳站在厄勒冈的船头上,双眼凝视着远处隐约出现的海岸线,从的黎波里出来已经有将尽五天了,原本可以早早到达目的地的舰队,这时候却在远离海岸的大海上缓缓游弋。 站在阿赛琳身后的米利厄诺斯有些不耐的拍打着船帮,当他看到阿赛琳回头向他看来时,他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尴尬的发出嘿嘿的笑声。 不过整个舰队也如米利厄诺斯一样,显得有些急躁。虽然才刚出来一天,但是阿赛琳却没有命令向着提尔前进,而是令人意外的命令舰队向着大海深处航行。 当舰队如同划了一个大圈般的终于转向提尔之后,她却又让舰队在远离海岸线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这样,整个舰队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度过了宝贵的三天,当补给官有些担心的向米利厄诺斯报告说,之前在的黎波里补充的一些水果已经开始发烂时,胖子不得不下令增加每个人每天发放水果的数量,却要减少面包和干肉的配给。 “这样下去也许士兵们会因为闲的发慌闹事的,”米利厄诺斯向阿赛琳说着“让他们干点什么都行,可这样却容易出事。而且因为是在大海上就更糟糕。” “那就让罗马人多练习一下究竟怎么攀钩和过帮,我不想再看到和前段时间一样,居然会被一条稍微武装了的商船逼的围着转圈却无法登船的事情。” “小姐,您知道那条船上装了竖网和倒钩,那实在是很讨厌的东西。”米利厄诺斯有些懊恼的辩解着“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那很糟糕的,而且罗马人也做得的确不错,他们最终还是登上了那条船。” “是呀,在用撞捶砸烂了水线以下的船板之后登上了那条船,”阿赛琳讥讽的说“如果你把那样的结果也叫做胜利,那你真不是当海盗的材料。” “小姐,这正是我要对您说的,”一直敷衍的胖子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先是向阿赛琳微微鞠躬,然后神色严肃的说“也许对您来说塞浦路斯的舰队是可以实现您掠夺整个地中海的工具,但是对我来说,或者应该说是对皇帝陛下来说,这支舰队是让罗马重新称霸地中海的海军。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也许可以掠夺,因为那的确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财富,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拥有做为一个帝国海军的尊严……” 说到这里,米利厄诺斯的眼中闪动起一片炙热,他因为激动而难的的没有用手扶着身边的什么,而是以一种充满激动的摆动手臂的动作加强他说话的力量。 “我们不可能永远只是干一些海盗的勾当,我们要和那些强大的,甚至更加强大的海军决战,用火和剑在地中海为罗马的海军重新获取属于我们的地位,只有那样我们才能让所有人知道,罗马人又回到海上了。而且还是地中海上无可争议的主人!” 米利厄诺斯神情激动的发表着他的演讲,他这时的表情看上去不象是只对阿赛琳,反而像是对着一圈人在发表演说,他就如同一个君士坦丁堡街头的演说家般不住的说个不停,直到一个浪头打来,伴着摇晃,这个啤酒桶开始在惊慌失措之后手舞足蹈起来。 就在他脚下摇摆不定,双手乱抓着向前扑倒过去时,站在他面对的阿赛琳眯着眼睛忽然向后退了两步。 随着一声即使是在船尾也能听到的巨大声响,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子已经狠狠的砸在了阿赛琳的脚前。 就在胖子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时,他的头顶忽然一暗,随着阿赛琳在他面前弯下腰来,抬起头的胖子颇为意外的看到了阿赛琳领口里挤出的一条深深的乳沟。 “有两件事情你可能要先想明白,”阿赛琳低着头看着胖子“一个是你并不知道我就要想要什么,所以不要乱猜。另一个,是你该好好想想如果你的皇帝知道你这么看着他的女人,他会怎么处罚你。” 说完,阿赛琳向米利厄诺斯微微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以一种让爬在船板上的胖子看了无比羡慕的走姿,双脚几乎是踩在一条直线上的,走过晃晃悠悠的甲板。消失在了船舱门口。 “皇帝,可真是让人羡慕呀……”这是胖子在一片混乱前最后想到的。 接着他就听到了站在桅杆顶上的瞭望哨忽然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大喊: “注意!有船!” 伴着瞭望哨发出的这声喊叫,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子不由猛然的一跳,他在赶过来的水手的帮助下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奔到船舷边,循着瞭望哨所指出的方向眯起眼睛仔细看着。 在略显模糊的海岸线的方向,隐约一片小小的黑点在碧波浩渺的海洋上时隐时现,随着舰队向着那个方向逐渐前进,那些黑点也似乎在和他们的舰队并排行进。 “那是谁?”米利厄诺斯略显迟疑的问,当他看到已经走到船舷旁的阿赛琳脸上露出的一丝兴奋神情时,他心中不由暗暗猜测着,那是不是又是某个被她看上了的倒霉的商船队。 “他们现在正在沿着海岸前进,”阿赛琳用一种盯着猎物的猛兽才会有的眼神看着那些黑点,然后她慢悠悠的说“对他们来说,他们现在注意的只是岸上,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小姐你要怎么做?”米利厄诺斯有些迟疑的问“看来那并不是简单的商船,你要袭击他们?” “当然,这不正是你一直盼望的吗?”阿赛琳斜眦了一眼米利厄诺斯“你不是一直希望用光荣的海战来证明罗马舰队的荣耀吗,现在已经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了。” 说着,阿赛琳抬手指向远处海面上的那些已经逐渐开始清晰起来的海船:“你可以用他们来证明你有多勇敢,而我可以用他们来充实我的宝库。” “那不是……”米利厄诺斯疑惑的看向远处。 “我们的客人。”阿赛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啊,哦……” 看着阿赛琳脸上的笑容,米利厄诺斯不由连续的发出了一阵呻吟,他回头看看厄勒冈四周的舰队,在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变得发干的嘴唇之后,胖子用一种遏制不住兴奋的声调大声说:“罗马的舰队听从您的命令,子爵小姐!” “那好吧,”阿赛琳歪头看着身边肥胖的罗马海军统帅,然后她下达了一条让很多人都颇为意外的命令“让我们的舰队不要着急。慢慢的靠近敌人。” 从离开提尔之后,西西里舰队就一直沿着距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谨慎的前进。按照盖伊的计划,他们并不需要在安条克港外那片颇为难为险要的地方进入安条克,因为无论他们怎么走,从远离安条克外港的两侧岸边延伸出来的海角上的巨大投石机,都是他们这支并不很大的舰队的可怕敌人。 而且出于谨慎,盖伊也并不想让西西里人过于得意,他只希望他们在海湾外封锁安条克,而不要让那些萨拉森人从海上逃走,而自己则带着所有军队在距离安条克不远的一个颇为适宜的地方登陆,然后从内陆直袭安条克城。 “骑士一定要在战斗中取得胜利,而不只是站在船上看着别人获得荣誉。”盖伊是这样为自己解释的,至于那位来自西西里王国的公爵是否相信,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所以盖伊和整个舰队都不由自主的紧紧盯着海岸,他们知道要想取得胜利,那么就必须截获所有从安条克港里出来的船只,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登陆之后,乘着那些萨拉森人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让西西里舰队忽然封锁港湾。 这也的确是十分重要的,在从提尔出来之后,他们的舰队就一直在谨慎的注意着所有来自安条克方向的海船,而随着连续扣押了几条这样的船只之后,不论是盖伊还是其他人,都相信他们已经完全瞒住了安条克港里的萨拉森人。那么他们接着要做的,就是只需要悄悄的登陆,然后突然奔袭安条克,剩下的就是足以令人炫目的胜利和辉煌的战利品了。 这让骑士和西西里人感到兴奋,而让盖伊感到似乎已经看到了上帝对他眷顾的曙光,一想到借着这一战而可以重新获得所有在东方的法兰克人的尊重,从而彻底击败伊莎贝拉的野心,他就觉得即便瑞恩希安的这个建议里有更大的阴谋,他也是值得为了这个冒险的。 “不要怜悯所有人萨拉森人,甚至就是那些和萨拉森人做生意的人也不要宽恕,绝对不能让那些人把我们到来的消息泄露出去。” 深深了解西西里人的盖伊用这样的借口堂而皇之的允许西西里人洗劫了那几条从安条克港里出来的商船。在看着那些船上的水手和商人被残酷的扔进了海里之后,盖伊只是在胸前画上一个十字,然后就慷慨的答应掠夺到的那些货物,都归西西里人和那些骑士所有。 “用信仰凝聚他们,用财富驱使他们,这样就能获得更大的好处。”盖伊在对自己的一个亲信解释自己的慷慨时这样说。 正是因为这样的诱惑,西西里舰队很快就到达了距离安条克并不很远一片海岸边,他们匆匆的把盖伊的军队送到岸上,然后在再次和盖伊确认了围攻安条克的一些细节之后,西西里人立刻循着海岸向着安条克港驶去。 在那位西西里公爵的眼中,他似乎已经看到富庶的安条克港口上飘扬起了西西里的单刃斧旗,这让公爵不由相信这样的伟大功绩,足以能让他在返回西西里的时候,得到国王的赞赏和尊重。 这样的喜悦也笼罩着盖伊的军队,在登陆之后丝毫没有停缓下来的骑士们,几乎是以一种连盖伊也开始觉得控制不住的急躁情绪开始向内陆前进。 他们循着距离海岸不远的一条道路向前狂奔,甚至根本不管马匹是否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他们迅速的掠过一片片干燥无垠的荒芜土地,在忍受着虽然四月但是却已经显得颇为炙热干烤的阳光的照射下,盖伊的军队经过了一处在一年多前的动乱中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堡垒,终于来到了距离安条克颇近的一座村子。 不过当看到那个村子时,盖伊开始犹豫了。 在荒芜的几乎被尘土掩埋的村子里,骑士们没有看到欢天喜地的呼唤着国王归来的当地人,也没有看到狂热的誓死抵抗的异教徒。 他们看到是一座似乎早已经被放弃了的村庄,到处都是残破的门窗和空空的房子,一些看上去已经变成了野生的牲畜把村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巢穴。 “这里发生了什么?”盖伊有些奇怪的低声自语,他试图让人去找些人来,但是得到的却是整个村子空无一人的消息。 “这里看上去就象一座坟墓。”一个骑士有些不安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用手里的长矛随意的在一堆被尘土覆盖,看起来乱糟糟的东西上胡乱戳着,当长矛猛然戳下去发出一声咯吱的响声时,随着他用力拔起,一支已经干枯的手臂突然被他的长矛带了起来! “上帝!”这个骑士不由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他用力带动战马向前狂奔出去,直到长矛上的已经被戳断的手臂脱落下来。 “看来这个村子真是一座坟墓!”盖伊身边的一个手下不安的说着,一时间所有人不由都焦虑的看着盖伊,等待着国王下达命令。 盖伊的双眉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头顶上热乎乎的阳光和附近干涸的一切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个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哈丁。而这个时候和哈丁颇为近似的情景,让他不由开始犹豫起来。 “陛下,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安条克就在前面,让我们用异教徒的血来缓解我们的饥渴吧!” 一个年轻的骑士大声喊着,他那张血气方刚的脸让盖伊似乎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这让他原本忐忑的心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同时看着身边那些骑士焦躁的神情,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犹豫不决,那么就只能更加让这些人看轻自己。 如同导致了哈丁之战一样的顾虑,让盖伊不得不做出决定,他调转马头看着那些由于一路狂奔还有干渴和狂热而变得躁动不已的队伍,在高高举起手里的佩剑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如当初从耶路撒冷出战时一样的高声呐喊:“上帝的意志!” 一时间应祈声在整个荒村的上空响起,骑士们疯狂的大喊,士兵们则用手里的武器不住拍打盾牌和顿着地面。 盖伊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在耶路撒冷统治着人间天国的国王,他激动的不停大喊,同时在队伍前不住的来回巡视,随后他抓起那面金色的耶路撒冷圣十字旗,在军队的高声欢呼中首先向着村子另一边的路口奔去。 村子中的土道上立时扬起了一片烟尘,法兰克军队追随在盖伊和他手下的骑士们的身后向着安条克的方向疯狂冲去。 在他们脚下滚滚的烟尘消去之后,只有一具半埋在沙土里的尸体,在用一双已经被乌鸦啄掉眼球的空洞眼窝冰冷的注视着这些人消失的方向。 伊莎贝拉坐在由黑仆们扛着的卧辇上任由这些人慢悠悠的向前走着,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有一种自己是个萨拉森异教公主的错觉。 说起来伊莎贝拉喜欢这种感觉,而且如果仔细想想,她会认为自己的这些习惯都是从君士坦丁堡学到的。 也的确如此,即便是最宽容的欧洲人也往往接受不了君士坦丁堡那几乎已经彻底东方化了的改变,在那座充满了财富和荣耀的城市里,欧洲人看到的除了让他们为之嫉妒得发狂的财富和充满异族情趣的事物之外,除了十字架还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很多人都惊叹自己没有看到哪怕一点点属于基督世界的影子。 一想到这些,伊莎贝拉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当她想起在君士坦丁堡里的某个人时,她心中忽然晃过自己这个样子就如同埃及苏丹王宫中宠妃的奇怪想法。 一个身影从卧辇外的纱幔外出现,伊莎贝拉看着那个人不由微微皱眉。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让这个人会如此执着,但是她却又不能不佩服他的勇气和他的顽固。 “陛下,我想只有你能帮助我了。”约翰用一种急躁而且听上去还有些气急败坏的口气说“父亲已经再次拒绝了我的要求,可是我真的很爱佐薇。所以看在我们母亲的面上帮帮我吧陛下,我会用忠诚和服务报答您的。” 听着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如此哀求,伊莎贝拉不禁为阿赛琳的魅力感到懊恼,她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美,不过一想到这个女人的美是为了某个人而存在时,她对那个女海盗就不禁开始厌恶起来。 不过当她看到约翰的时候,她开始对让阿赛琳成为的黎波里伯爵不那么反感了。 “如果我帮你,你会怎么报答我?”伊莎贝拉故意用冷冷的声音问着自己的异父兄弟。 “陛下,如果那样我会在成为的黎波里伯爵之后向您公开效忠,”约翰兴奋的喊着,当他隔着纱幔和伊莎贝拉对视时,他感觉到了耶路撒冷女王盯着他的那种严厉的眼神。 伊莎贝拉默不作声的在心中寻思着,她当然知道巴里安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早在耶路撒冷还没有陷落之前,他就曾经试图说服他的妻子把女儿嫁个他自己的一个弟弟,然后在这个企图没有成功之后,他就立刻想办法给自己找了一个欧洲的贵族。 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巴里安拥有的,是并不比盖伊更少的野心,而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约翰呢?也许他真的是爱阿赛琳的,但是在他的内心中,却也未尝没有试图通过阿赛琳获得的黎波里伯爵头衔的野心。 那么自己是否该帮助约翰呢?如果那样,伊布林家族在东方的势力难道不是会变得更加庞大吗?但是如果反对他们…… 一想到巴里安可能会利用体弱多病的雷蒙来控制的黎波里,伊莎贝拉不由开始为自己面临的两难选择头痛了。 伊莎贝拉甚至觉得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伊布林一家子所设下的圈套,而自己所能决定的,只是选择让老子还是让儿子成为的黎波里的主人而已。 这让她不由感到一阵恼怒,在为身为女王的自己居然要面对这样的威胁愤怒不已的同时,她不由更加感到身边缺少足以向自己效忠的力量的那种孤独和无助。 “约翰,我觉得也许你应该和我们的母亲商量一下,”伊莎贝拉不动声色的说,这时的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暂时避开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同时她心中对写给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夫人的那封信的期盼变得更加急切“也许母亲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建议,而这样又不会让你在你的父亲面前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哦,也许的确是这样,”约翰似乎兴致不高的点头回应,然后在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压低声音对卧辇里的伊莎贝拉说:“不过我想还有件事情也许很重要,但是我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 “是什么?”伊莎贝拉吩咐黑仆把卧辇放下,她掀起纱幔从里面探出头。 “也许我真的不该这么想,可是我对佐薇的爱却让我总是为她担心,但愿我是猜错了,”约翰弯下腰对伊莎贝拉小声说“我发现在佐薇的舰队离开之后不久,父亲就派向外派了个信使,我不知道那人要去什么地方,但是……”说到这里,约翰再次犹豫一下之后用一种下定决心般的口气说“我看到那信使让他的仆人带了很多的水,而且还带了两头骆驼。” “带了两头骆驼?”伊莎贝拉有些意外的看向约翰,当她看到约翰脸上那意有所指的表情之后,她立刻明白了他在暗示什么。 信使带了大量的水,而又带上了在沙漠里颇为方便的骆驼,那么他还能去哪里呢?巴里安派人把盖伊要进攻安条克的消息告诉了萨拉丁! 一想到这个,即便是一直以骄傲和矜持让自己轻易不会袒露心境的伊莎贝拉,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她狠狠的盯着约翰,当她看到刚刚出卖了自己父亲的年轻贵族脸上却毫无任何愧疚的表情时,她一边在心中暗暗咒骂着这对父子的无耻,一边在心中不停的琢磨该如何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当伊莎贝拉知道阿赛琳带着她的舰队是来要索取回伦格的父母时,她的心头不由忽然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 她立刻主动的把盖伊要进攻安条克的消息告诉了阿赛琳,同时还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在这件事情上支持盖伊的举动。 而后,她很巧妙的向阿赛琳透露了盖伊要进攻安条克的时间和可能会经过的路线,当看到阿赛琳在的黎波里港补满了足够的补给立刻带领舰队起航之后,伊莎贝拉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夸耀了一阵。 盖伊之所以现在能对她那么颐指气使,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伦格因为顾忌他的父母而无法帮助自己,而如果这个顾忌忽然消失了呢? 或者是在盖伊的军队经过海上的时候,忽然遭受到了足以令他致命的打击呢?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靠什么来威胁自己? 伊莎贝拉相信阿赛琳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最好的良机,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女海盗带着她的舰队在海上痛击盖伊,伊莎贝拉甚至觉得这个可恶的女人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但是,约翰带来的消息却让正处于喜悦中的伊莎贝拉不由大吃一惊,她能想象当萨拉丁街道巴里安的消息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会一边看着盖伊和安条克的奈利兹在那里相互杀个天昏地暗,然后再出面一举痛击这两个敌人,同时他更可能会派出他的萨拉森舰队在海上伺机进攻那支西西里的海军!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阿赛琳的舰队也很可能恰恰出现在那里! 这让伊莎贝拉的额头上开始溢出汗水。 阿赛琳会遭遇什么事情伊莎贝拉丝毫不会在意,但是她却知道那支舰队在伦格心目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如果罗马舰队因此而受到重创,而事后伦格知道是自己向阿赛琳透露的一切…… 一想到这个伊莎贝拉甚至开始觉得额头已经鼓胀得发痛。 对阿赛琳的恨意让她很愿意听到约翰告诉他的这个消息,但是对于伦格可能会出现的愤怒伊莎贝拉却不能不为之担心。 而且在隐约中,虽然始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女海盗在伦格心目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承认这个的确让伊莎贝拉举得难过,但是她却不敢冒那样的风险,正如同阿赛琳所说的,伦格为了讨那个女人的欢心甚至可以把罗马的舰队当成她的“玩具”,而如果那个女人真的遭遇到了不幸,而伦格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伊莎贝拉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麻,她能感觉出心底里对于承认那个女人比自己对伦格重要而引起的深切痛苦,但是她却又不能不顾忌到这些颇为现实的东西。 另外…… 伊莎贝拉抬头看着约翰,这个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也许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愚蠢或是天真,而且随着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父亲,伊莎贝拉甚至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怕。 “信使走了多久?” “已经好几天,我想现在肯定是追不上了,”约翰沮丧的摇摇头“我一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这些来,要知道佐薇离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要去哪,可后来我才想到她那么着急,甚至不等雷蒙回来,一定是有什么足以吸引她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现在看来不论是什么,那都一定很危险,因为萨拉丁可能已经知道了一切。” “是呀,萨拉丁可能已经知道了一切,”伊莎贝拉同样无奈的叹息一声重新把身子隐藏到卧辇里,在示意黑仆继续前进之后,她隔着纱幔向沮丧的约翰同情的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到教堂里去为那个女人祈祷,不过我想这也许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是个异教徒。” 说完,伊莎贝拉懒懒的向后靠在柔软的卧枕里,不过随即她就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发出低低的念着一个名字:“巴里安!” 萨里亚诺公爵笑吟吟的用缺了一根拇指的右手摆弄着眼前的一小堆黄金,那里面有埃及人象小颗粒般第纳尔,也有希腊人铭刻着皇帝像的苏德勒斯,这些都是他的舰队从来到东方之后短短的时间里得到的。 当提尔主教乔西乌斯请求西方救援圣地的时候,出于狂热的信仰,西西里国王立刻派遣萨里亚诺公爵带着舰队赶到了提尔,在之后的几个月中,西西里人的舰队在地中海东南沿岸不停的与萨拉森人作战,而这一次次的战斗让他们换取来的,是这些在西西里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巨大财富。 这让萨里亚诺相信自己来到圣地的确是做了一件正确的决定,而当他再想到一旦安条克城被攻下之后所能获得的那些丰厚的战利品时,他就相信上帝一定是听到了他虔诚的祈祷,所以才赐予了他如此一个难得的大好时机。 萨里亚诺高兴的在船舱里来回走动着,当他想再看看自己收藏的那些准备送给王后的异族珠宝时,紧张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猛然传来,接着并不结实的舱门被“轰”的一声用力撞开! “大人,有船!” “有船?”萨里亚诺疑惑的反问一句,就在他还没明白为什么手下会如此慌张是偶,一阵慌乱的喊叫声已经从甲板上席卷而来。 “海上有船!是舰队!” 听到喊叫声,萨里亚诺不由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手下几步冲上甲板,然后他本能的向着海岸边看去,但是当他看到海岸方向一片平静时,他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 因为为了防备从海岸一边出现的萨拉森人,西西里舰队几乎完全是把他们的注意力放在了船的右侧,他们防止登船的竖网是挂在右舷的,成捆的沾了火油的火箭也是固定的绑在右边的支柱上,甚至他们的桅杆上的船帆都因为这个而用绳索死死的固定在船的另一边。 而这个时候,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直在防备着的敌人却恰恰来自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地中海上! 尽管只是稍一犹豫就下达了命令,但是看着匆忙改变方向的战船和把各种武器装备慌乱的搬向右边的水手们,萨里亚诺的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汗水,他一边愤怒的用手里的鞭子狠狠抽打那些碍手碍脚的水手,一边匆忙的跳上一块高台仔细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舰队背后的敌人。 而这时整个西西里舰队几乎是以一种匆匆忙忙的混乱调转着他们的方向,他们的战船一边随着海浪的跌宕起伏不住摇晃,一边在一阵阵沉闷的船帆扭动中笨拙的纷纷掉头。 但是这一切却似乎晚了一些。 随着洋流,随着涌向海岸边的海水巨大的力量,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舰队以一种令西西里人为之胆战心惊的速度疯狂的冲向他们。 完全鼓涨开的三角侧帆催动着战船向着西西里舰队的后侧如同一柄柄的利刃般斜插进去,随着还没有完全调转船头的西西里近乎绝望的喊叫,突然而至的战船已经纷纷突入了西西里舰队的空隙之中。 而更为可怕的是,随着海面上此起彼伏的响起的巨大声响,很多正在调转船头的西西里战船,被敌人船头上锋利的冲角狠狠的刺进了狭长的船身! 随着船帮上飞溅起来的破碎木头和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得倾斜歪倒的杂物到处乱飞,一条条的西西里战船上的水手立刻发出了恐惧惊慌的大喊大叫! 萨里亚诺的座舰是整个西西里舰队中最早被撞击到的一条。 原本位于舰队后方颇为安全的位置因为舰队的掉头,而突然变成了首当其冲,萨里亚诺甚至还没有能够让自己的舰队完全按照自己的命令调转船头,就看到了对面敌船那可怕的撞角。 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对萨里亚诺来说简直是一场难以摆脱的噩梦,他的座舰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敌人横着狠狠的推了出去,在那两舰相撞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脚下的甲板把他的人整个抛上了空中! 当他再次摔到甲板上时,他的身子却在不停的向着另一边滑去,直到猛烈的撞在了船帮上之后,他才看到战船中间的甲板已经完全从船身里面翘了起来!而更加让他胆寒的是,随着一声声他听不清楚的陌生喊叫,一条条带着搭钩的绳索已经从对面和他的座船就缠在一起的敌船上抛了过来! “接舷啦!” 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叫从萨里亚诺附近的一堆绳索后面响起,伴随着这声呐喊,摔倒在地的水手们随手抓起了身边所有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艰难的沿着已经倾斜的船板,向着对面正攀上船来的敌人扑了上去! 一场惨烈而对双方来说都毫无退路的肉搏霎时展开! 整个海面上这时已经一片混乱,因为遭遇袭击而仓促应战的西西里舰队如一堆搅拌在一起的蚂蚁般不停的扭动挣扎着。 而突然而至的敌人却显然不想让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毫不留情的弓箭,可怕的弯刀,燃烧的火把和最让西西里人为之畏惧的坚固冲角一次次的冲击着试图摆脱困境的他们。 萨里亚诺奋力用手里的短剑劈砍着眼前看到的每一个敌人,当他吼叫着从一个敌人的胸口里拔出已经砍杀得缺了口子的短剑时,更多的敌人却已经从对面翘起的船头上攀着搭钩爬上了甲板。 萨里亚诺开始感到绝望了,他摇晃着靠在船帮上,用手里只剩下一截的残剑向围拢上来的敌人摆动着,一阵阵的疼痛从他胸口传来,当他低下头之后,他才看到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开了一条很深的口子,一根白惨惨的断骨戳在伤口的外面,随着他身子的颤抖不停的上下跳动着。 “上帝,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不能回到西西里了。”萨里亚诺抓着身边的一根绳子用力站稳,好不让自己的摔倒。 “我的陛下,我不能把礼物送给你了,”他的嘴里含糊的说着,因为肺部受伤而不住呛出血水的嘴里,如喷泉般的涌着鲜血“我的陛下,我的爱,原谅我……” 尽管死抓着绳子,但是萨里亚诺的身子还是无力的慢慢跪下去,他的眼皮有些发重,眼前的身影也显得越来越模糊,他想抬手擦一下眼睛,但是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当他用足全力扬起脑袋时,就着头顶刺眼的阳光,他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的上方。 听着陌生的呐喊,萨里亚诺张开嘴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笑声,然后他的眼前忽然闪了一道刺眼的亮光。 随着亮光呼啸闪过,萨里亚诺霎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西西里舰队惨败了。 开始是一条船,然后是接着又一条船,西西里人在奋起最后的一丝勇气进行抵抗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当看到做为舰队主舰的萨里亚诺的座船被敌人攻陷时,西西里开始向着地中海上逃逸。 他们分尽全力摆脱残忍无情的敌人的追击,在付出了一条条船的代价之后,西西里人终于摆脱了可怕的敌人仓皇的向着地中海的深处逃去。 但是,西西里人的劫难却只是刚刚开始,当那些终于从敌人的手中逃脱出来的西西里人望着前面一望无垠的大海,吐出一口劫后余生的长气时,跑在最前面的以条西西里战船桅杆上的瞭望哨忽然发出了一声充满绝望的叫喊: “注意!有船!” 西西里人霎时变得惊慌失措,他们纷纷跑到船头看向前面。 他们看到浩瀚的海面上,一支令人生畏的舰队正从海平线上向着他们疾速驶来! “萨拉森人真是可怕,居然这么快就击垮了西西里人,”站在冲在最前面的厄勒冈上的米利厄诺斯不安的唠叨着。 “所以我才要你不要那么着急,”站在米利厄诺斯身后的阿赛琳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迎面而来,正在仓皇逃窜的西西里舰队慢悠悠的说“既然萨拉丁的人那么急着想教训他们,我们没有必要和他们抢这个活儿。” 说完,阿赛琳踩着那种让米利厄诺斯简直着迷的独特步子走到了厄勒冈的甲板中央。 随着锋利的双剑骤然出鞘,雪亮的剑光霎时在甲板上映起了一道幻彩。 “好了,海盗们,该是我们收获的时候了!” 地中海的海盗女王发出一声透着残酷的呐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王们 在离开的黎波里之后就下令向地中海深处航行的阿赛琳让她的舰队在海上无所事事的呆了整整五天。 在这五天当中。盖伊在西西里舰队的帮助下离开了提尔;然后在安条克远处的海岸边登岸;接着西西里舰队与闻讯而来的萨拉森舰队展开了殊死的战斗,在一切终于落下帷幕之后,西西里人仓皇无助的逃离了这片原本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无穷财富的地方。 但是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一直蛰伏在大海深处的阿赛琳,才如同一头一直在等待猎物的野兽般,突然出现在了惊慌失措夺命飞逃的西西里人面前! 在看到阿赛琳的舰队时,西西里人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当他们看到那条庞大黑色的可怕掌门官时,他们甚至根本来不及兴起任何抵抗的念头,就开始疯狂的调转船头,所有的西西里人在这时就如同一群被野兽追赶的驯鹿般向着罗马舰队的两侧疯狂的逃去。 当是阿赛琳却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随着从厄勒冈上响起的号角和摆动的旗帜,厄勒冈两侧的舰队同样如同分开的水流般向着那些试图逃跑的西西里人舰队的侧翼冲去! 一条条的战船如利剑般刺向西西里人,几乎只在瞬息间就冲入敌阵的塞浦路斯舰队立刻如肆虐的野兽开始疯狂蹂躏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西西里人。 而在另一边,米利厄诺斯却让远远的躲在后面的一条战船上不听的下达着命令,在他的命令之下,罗马舰队如凝聚在一起的巨大的滚球般横冲直撞的冲进了从自己一侧试图逃跑的西西里人的队形之中! 海面上霎时再次出现了可怕的杀戮,而这一次则几乎找不到一次像样的抵抗。 早已经在于萨拉森人战斗时就已经荡然无存的勇气,在塞浦路斯和罗马人的蹂躏下则已经彻底变成了怯懦和哀嚎。 丝毫没有任何怜悯的对手如同野兽般扑向他们,在西西里人还没有喊出上帝的名字时,就已经血肉横飞。 在敌人可怕的打击下。他们被一股股的分割开来,在越来越多撕咬过来的敌人的包围中,西西里人苦苦挣扎。 几条船向着不同的方向冲去,但是结果往往是被更多的敌人截获,在空中飞扬的火箭如织般蒙贯向西西里人,随着船上一个个的火焰升腾起来,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战船和发出大声呼救的落水人的求救哀嚎。 “让他们看看地中海女王的可怕!”阿赛琳奋力跳上高翘的船首像,当厄勒冈可怕的冲角猛然撞在一条战船的尾部时,就着巨大的前冲力量,阿赛琳就如同一只灵巧的海鸥般跃过被撞得破碎四溅的船身,稳健的落在了敌船的甲板上。 “呼!” 阿赛琳的双脚还没有完全站稳,一根锋利的长戟已经疾刺她的胸口,虽然立刻扭动腰身躲避开了那可怕的一击,但是长戟边沿的枝杈立刻在阿赛琳的肩膀上带过了一串血珠。 “嗯!”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低哼的阿赛琳猛然向旁边一跳,她的双手紧握双剑用力一劈,同时忍受着火辣辣的疼痛,阿赛琳嘴里发出一声怒吼,随着一剑挑起眼前再次刺来的长矛,她手中的另一柄长剑已经如闪电般沿着矛杆向前狠滑! 几根手指飞上天空夹杂惨叫声中从阿赛琳眼前飞过,但是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叫喊,可怕的剑尖已经豁开他的喉咙,随着大股鲜血喷洒出来,阿赛琳已经迈过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敌人,带着纷纷冲上敌船的手下,展开了一场残酷的杀戮。 西西里人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他们面前的敌人没有任何的慈悲,往往一个人刚刚负伤倒下。就会立刻被几柄劈砍下来的利刃砍的血肉模糊,而更多的人则被敌人凶残的扔进海里。 阿赛琳手中的双剑不住搅动,她可以感觉到自己面前的敌人已经快要彻底崩溃。这让她更加兴奋,随着双剑一路砍杀,她面前的敌人已经被逼到一角围拢起来。 “为了上帝的荣光!” 在绝望中,聚集在一起的西西里人发出了最后的喊叫,他们的眼中闪动着同归于尽的光芒,握紧手里的武器向着面前的敌人毫不防备的冲了过去。 “那就去见上帝吧。” 看着直冲过来的西西里人,阿赛琳用一种冷漠的腔调淡淡的说着,随着她的身子忽然向下一伏,一阵强劲的弓弦响声立刻此起彼伏! 锋利的箭矢猛然戳进了迎面冲来的西西里人的身体,伴着一片砰砰作响,西西里人立刻被弩箭巨大的冲力贯得仰头栽倒,霎时间痛苦的惨叫声响彻甲板。 “轰”的一声巨响,又有一艘西西里战船因为无法躲避开两条罗马战船的冲击而从中间裂开。 随着海水狂灌进船身,西西里战船就如同一个因为痛苦而弯下腰去的病人般从中间塌陷下去,它的两头向上翘起,在一阵阵可怕的怪响中,战船立刻对折在一起,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般向海里沉去。 海面上立刻旋起了一个硕大的漩涡。在大堆大堆的杂物和海水里不停挣扎的落水者的叫喊声中,漩涡就如同从海底张开的怪兽的大口般,飞快的把它附近的一切凶残的吞噬进去,随即伴着一声更大的响声,海面上立刻翻滚起大股大股的白色浪花,一时间如同被怪兽吐出的骨头般的残骸被巨大托力抛得四下飞溅。 西西里舰队已经再也找不到踪影,之前那支跟随着提尔主教一起来到东方拯救圣地的西西里舰队,这时只剩下在海面上漂浮着的那些残破不堪,苦苦挣扎的残船。 远处的一条罗马战船似乎摇晃了一下,随着隐约传来的叫喊声,船上的水手纷纷跳下小船,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战船开始慢慢倾斜,终于在一片激起的巨大浪花中,被最后一条拼死抵抗的西西里船穿破了侧舷的罗马战船,终于沉没在了浩瀚的海水之中。 “哈,这就是罗马的海战!”远远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的米利厄诺斯几乎要跳起来的发出大声欢呼,他那双肥胖的大手不住相互拍打,当手掌疼痛的时候,他就一把拉过旁边伺候的仆人,不停的抽打他的脸颊“告诉我小子,这是不是一次真正的海战,告诉我!” “大人,您指挥了一次罗马人从君士坦丁堡五世之后最大的海战!”仆人不停的大声喊着,他知道如果不这样他的主人是绝对不会停手的。 “是吗,是我指挥的吗?”米利厄诺斯稍微发了一下愣,然后他忽然抬手又是一个耳光“那不是我指挥的知道吗,我只是按照别人的命令这么做,但是……”他停下来伸手指着海面上一片狼籍的西西里舰队。用充满羡慕的口气大声说“看呀,这是多么伟大的一次胜利,那个女人击败了西西里人,不是吗?” 说着,米利厄诺斯喘息着掉头就跑,他在仆人的搀扶下奔下高台,然后在摇摇晃晃中爬到了船帮边上。 “可是这不是我需要的,”看着海面上的一切,米利厄诺斯嘴里又咕哝起来,我要的不是这个样子,不是!” 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在摇晃的甲板上来回走着,甚至在摔倒之前都没有去扶一下身边的任何东西。 “我要的是和一个真正的舰队作战,不是这个……”在因为剧烈的摇晃而变得头脑模糊之前,米利厄诺斯的嘴里一直在唠叨个不停,然后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这位因为过于兴奋而一头和正在调转的桅杆撞个正着的罗马海军统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在厄勒冈上,阿赛琳坐在高高的桅杆横木上,她的双手抱着膝盖,看着下面正在搜掠着海面上那些残存的西西里战船上的手下,嘴里淡淡自语着:“我是地中海的女王,可这不是我需要的。” 灰黄色的尘土包裹着远处的安条克城。看上去整座城市都掩盖在那看不透彻的灰尘之中,这让安条克看起来充满了一丝丝的诡异。 盖伊深深的喘息着,他知道这一次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每当想到获得胜利后伊莎贝拉对他臣服的样子,他就觉得一阵得意。 而且他也相信随着这次夺取安条克,自己将会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王国。 这样憧憬不禁让盖伊为之心跳,当看到安条克城时,他甚至觉得身上的盔甲已经沉重的无法承担。 “如果那个瑞恩希安在欺骗自己怎么办?”盖伊的心头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但是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丝毫退路。 “骑士们,安条克城就在我们的面前,就如同我们的先辈曾经在这里用他们的虔诚获得了上帝的眷顾而创造了奇迹一样。我们也会在这里得到属于我们的辉煌!” 站在一处高坡上,盖伊向着他的骑士们大声呐喊,同时他心底里越来越不安的踌躇让他局促不安,看着远处似乎一片沉寂的安条克城,他甚至有一种想要掉头离开的冲动。 但是现在一切已经不是他所能阻止的了,即使他这是下令撤退,看着那些开始变得毫无理智,这是不停的呐喊的骑士,盖伊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在哈丁时他所经历的那一幕幕的过去。 “上帝的意志!” 一片呼叫声从后面传来,队伍几乎是推动着向前涌去,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安条克城的巨大诱惑让所有人变得看不到任何东西。 当初在第一次东征时曾经在这座城市里出现的奇迹,让人们第一次见到了神圣的圣矛,而正是圣矛的威力让十字军在即将惨败的时候,却奇迹般的获得了胜利。 这样传说一次次的让欧洲的骑士们相信自己对上帝的虔诚就是来自对异教徒的杀戮,而安条克就在眼前,那么创造新的奇迹的机会也就在眼前! 这样的念头让所有人已经忘记了一切,他们疯狂催动战马,在扬起的漫天烟尘中,盖伊的军队如同一群从沙漠深处突然出现的饿狼般向着安条克城冲去。 而在这些人最前面,盖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城门,随着安条克城墙越来越近,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沉。 就在盖伊几乎完全失望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安条克城门忽然缓缓的打开了! 伊莎贝拉神色严峻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母亲,自从回到的黎波里之后,她和康妮丝也不过只匆匆的见过几面。 实际上伊莎贝拉觉得自己不能再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她现在是巴里安的妻子,也是约翰的母亲,而伊莎贝拉相信那对父子显然对的黎波里有着巨大的野心。 不过当母亲命令人来给她送信的时候,伊莎贝拉还是立刻赶了过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康妮丝来找自己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自从从约翰那里知道了巴里安可能早已经把盖伊要进攻安条克的消息透露给了萨拉丁之后,她就立刻派出了使者去海上寻找阿赛琳。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当伊莎贝拉从康妮丝那里听到对她的询问之后,流淌在她体内的鲍德温家族骄傲的血液也让她不禁勃然大怒。 “母亲,难道您认为我不应该派人去警告佐薇吗?”伊莎贝拉冷冷的问“请不要忘记。她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 “但是你恨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之间相互憎恨。”康妮丝无奈的叹息着“我们知道那都是因为贡布雷的原因,不过那个女人如果死掉难道不是你最应该感到高兴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要派人警告她呢?” “是你的丈夫还是儿子告诉你的这些?”伊莎贝拉用一种冷漠的声调问着“他们现在难道已经可以管束耶路撒冷的女王了吗?或者是巴里安认为他拥有对耶路撒冷王位的拥有权?” “伊莎贝拉!”听着女儿的话,康妮丝立刻愤怒的站起来,她几步走到女儿面前,在张嘴吐出了一声断喝之后,她和伊莎贝拉相互对视了许久,才肩膀微微一垮,声音柔和的说“你难道认为所有人都是和你争夺王位的吗,要知道巴里安和雷蒙不同,他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你知道他不可能成为耶路撒冷国王。” “所以他就想成为丕平对吗?”伊莎贝拉依然冷漠的看着母亲,她有理由相信康妮丝这时已经完全倒向了她现在的丈夫,这让她在愤怒的同时也有些少许的伤心。 “不要把我丈夫想的那么坏,要知道他只是很热衷于荣誉,”康妮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她微微把身子探向女儿低声说“你把消息告诉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这是巴里安做的?” “不,母亲,不只是这样,”伊莎贝拉低声叹息着,她知道自己无法向母亲解释清楚,同时在她的内心中,的确有着绝对不想让巴里安得逞的心思“我不能让伦格的舰队受到损失,对他来说地中海实在是太重要的了,我从没见多过他这个样子关注他的海军,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而让罗马遭受到损失,那想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伦格,罗马皇帝,”康妮丝用一种十分奇特的口气说着,她仔细的观察着女儿脸上的神色,过了一会她小心的问“那么告诉我那个人是怎么让希腊人承认他的妻子的?要知道她可是信仰公教的。” 听到母亲的这个问题,伊莎贝拉脸上微微浮现起一丝懊恼,她知道康妮丝这时又在打着什么主意,虽然说起来那也的确是她所需要的,但是她却怎么也不能容忍自己再被人如同礼物般送出去一次。 而且在伊莎贝拉的心中,她也知道在母亲的心底里,显然还是没有把伦格真正放在眼中。 在她看来,说起来两个人虽然处境相同都已经失去了国家,但是显然耶路撒冷女王要比埃德萨的公主更能够令伦格巴结。 一想到这个伊莎贝拉不由暗暗苦笑,这让她想起在新婚之夜伦格与自己见面时的情景,同时也让她无法忘记,那位罗马皇帝在看到自己妻子伤心时的那种令她心头难过的关注。 “母亲,如果您认为用羞辱我的方式可以换取更多的好处,我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决定的,”伊莎贝拉声调僵硬的对母亲说“我是耶路撒冷女王,所以我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被人拒绝的羞辱,所以我绝对不会同意您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认为那个希腊人会拒绝你成为他的妻子?”康妮丝有些意外的看着伊莎贝拉“你应该很清楚罗马人多年来一直盼望着能成为耶路撒冷的主人,这从戈弗雷时代就已经开始,他们不停的派人来试图从圣地为正教捞取更多的好处,可是却始终没有如愿,现在对他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康妮丝用一种看着完美作品的眼神望着自己美丽的女儿:“看看你伊莎贝拉,看看你有多漂亮,我还记得贡布雷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就为你着迷。 他甚至为了你杀了汉弗雷,这难道不正说明他对你的爱吗?至于那个玛蒂娜,我想并不是问题,贡布雷应该知道你能给他带来什么,而玛蒂娜能给他带来的绝对不能和你相比。而且这样一来,约翰也就可以去追求那个叫佐薇的女人了,要知道能够成为的黎波里伯爵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事实上只要那个女人不和贡布雷纠缠在一起,巴里安也并不反对他成为约翰的妻子,虽然她是个私生子,不过在现在看来这些都可以将就。” 伊莎贝拉默默的看着母亲,当康妮丝终于说完之后,她慢慢抬起手捧住母亲的脸,让她和自己相互对视着:“这一切都是巴里安让你对我说的?他想让约翰成为的黎波里伯爵,所以要我嫁给伦格,这样就可以彻底断了阿赛琳对伦格的念头,对吗?” “伊莎贝拉,这难道对你不也有好处吗,你难道不是一直盼着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吗?”康妮丝略显不安的辩解着,当她看到女儿眼中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时,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惊慌。 她紧紧抓着伊莎贝拉捧着自己脸的双手,嘴里不停的安慰着女儿:“听着我的孩子,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你的母亲。要知道你可以成为最伟大的耶路撒冷女王,因为你的原因,罗马有可能会重新归附到梵蒂冈的庇护之下,单是这个伟大的奇迹,就足以让你登上天堂,甚至能够让你成为圣人,这难道不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吗?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贡布雷对你的爱,这些难道还不够让你做出决定?” 康妮丝不停的说着,当伊莎贝拉慢慢放开双手时,她依然紧紧抓着女儿不肯放开:“不要想这是谁的主意,你只要知道这是你一直期盼的就可以,伊莎贝拉你是我的女儿,难道你认为我给你安排的一切不是出于对你的爱吗?” “你说的对母亲,我是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缓缓的向后退着,她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康妮丝,似乎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生育了她的母亲“但是夫人,请您也不要忘记,站在您面前的是耶路撒冷的女王,是鲍德温家族的后裔。所以夫人请您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而且也请告诉您的丈夫,如果他希望成为的黎波里伯爵,我也许会让他满意。但是那却必须是在他向我证明他的忠诚之后,否则我会让他明白,的黎波里的冠冕将永远不可能戴在他的头上,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伊莎贝拉缓慢的说着,然后她转过身,以一种决然的姿态走出了康妮丝的房间。 伊莎贝拉知道母亲一定在背后看着她,所以她的脚下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但是当走出了很远之后,她的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起来。 她越走越慢,直到终于停住。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随从们低声议论着,虽然他们不知道主人和她的母亲说了些什么,但是女王脸上难以掩饰的寂寞却说明了她这时的心情。 后面随从们的议论声隐约传进了伊莎贝拉的耳朵,她稍微侧头看了看,随后嘴角上挂起了一丝平淡的笑容。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所以我不需要有人爱我。” 伊莎贝拉缓缓穿上后面的女仆为她准备的披风,在随从们的注视下,她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白灿灿的太阳。 “这个时候伦格在干什么呢?”她心中不由这样问着,一阵海风从远处吹来,在略微打了个寒战之后,伊莎贝拉的鼻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充满恼怒的“哼”声。 她沿着向下的坡地一路走下去,当跳上早已给她准备好的战马之后,伊莎贝拉回头对身后的随从们发出命令:“去召集所有忠于的骑士,去告诉他们我需要他们的勇敢和忠诚。” “可是陛下……”身后的侍从首领不解的看着女主人,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些话当中的含义。 “不要犹豫,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只要去找他们,问他们是否会承认我是他们唯一的女王。” 伊莎贝拉发出命令之后,拉动马缰沿着大路向着码头的方向疾驶而去,同时她的心中不住的对自己的说:“也许我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进入耶路撒冷,但是至少我能让自己得到应有的帮助。” 当盖伊带领着他的军队开始向安条克城发起了进攻的时候,在提尔城里,西比拉正在为丈夫祈祷。 虽然几年前她曾经与人私通,但是西比拉自认还是爱着丈夫的。 做为两个女儿的父亲,盖伊做的显然要比很多贵族好的多,他总是尽量陪伴她们,而且并不象其他父亲那样显得过于严厉。 不过让西比拉最为留恋的,还是在刚刚到达耶路撒冷时盖伊对她献出的温柔和爱意。 虽然后来她很快明白,盖伊对她的爱里未尝没有包含着功利和市侩,但是她却还是沉浸在他的温柔体贴和翩翩风度之中。 “上帝保佑我的丈夫吧……” 西比拉低声祈祷着,她抬起头看到了略显暗淡的小教堂祭坛上,笼罩在窗外夕阳下圣母慈祥的面庞,这让她不由相信这是一个好兆头。 她虔诚的跪下去,把嘴唇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轻轻亲吻着地上雕刻着的十字架,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她站起来,揽着两个女儿缓缓的走出小教堂。 这里是提尔城东南角上一座相对独立的小堡垒,由于地势的原因,这座堡垒几乎是半嵌在一片斜坡的中央,当两扇很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关上之后,这里就完全和外面隔绝了开来。 许多年前,当提尔还在罗马人手里的时候,阿拉伯帝国的入侵者包围了这座城市,在经过了将近两年的围攻之后,最后一批罗马守军退守到了这座小堡垒之中。 之后就又是一阵漫长的围攻,直到守军因为断粮而最终被攻破。 屠杀在这个堡垒里进行了整整一天,尸体到处都是,以至当阿拉伯人的将军进来时,他的士兵不得不用了很长时间才清理出一条道路。 然后,在几百年之后,这样的命运也降临到了萨拉森人的头上,来自西方的十字军同样血洗了提尔,然后用更加残忍的方法杀戮光了所有守卫这座堡垒的萨拉森人。 随后法兰克人不但加固了这座城市,也加固了这座堡垒,而现在这里成为了西比拉和她两个女儿的行宫,而且也成为了另外一对老夫妻的监狱。 “陛下,那个希腊老女人不肯吃东西,”一个侍女走到西比拉面前低声禀报着,当看到女王不满的神色时,她有些畏惧的低下头:“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对他们十分尊重,甚至我们允许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祈祷,但是那个老女人只是不停的念叨着要见她儿子。”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西比拉声音恍惚的说着,一时间她不由想起了自己那早夭的儿子,同时心头一个隐约的伤口不由被深深触痛。 西比拉忘记不了自己的儿子鲍德温,却又不敢去想他。 她有些懊恼的瞪了一样挑起了自己心事的女仆,然后牵着两个女儿向着一幢颇为结实的房子走去。 那是一座后背完全和山坡溶为一体的石头房子,一个开的很高的窗户可以照射到足够的阳光,而两扇颇为牢固的木门前,站着两个手持武器的士兵。 西比拉让人打开木门走了进去,当她看到似乎气鼓鼓的坐在房子角落的玛丽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颇为优雅的向着面前这个希腊女人微微鞠躬,同时她松开拉着孩子的手,示意孩子们去和看着她们露出了笑容的玛丽坐到一起。 “公爵夫人,我想您一定不希望看到我的孩子因为您不肯吃东西而伤心。”西比拉的声音很柔和,尽管在心底里她同自己的女仆一样看不起这对来自农村乡下的希腊夫妻,但是她却不能不承认,这对夫妻却是影响着她和他丈夫未来的关键人物。 西比拉知道他们的儿子和自己同父异母妹妹之间那令她鄙视的关系,但时她却又不能不承认,那个曾经在圣地从她的手中拿走了耶路撒冷印玺的人,正是自己夫妻最为忌讳,甚至是最为惧怕的人。 如果说一个圣子还只是让他们忌讳,那么一个罗马皇帝就绝对会是惧怕了。 而伊莎贝拉和那位皇帝关系,就如同和那个海盗一样,西比拉相信即便是在欧洲最遥远的宫廷里也应该早有耳闻。 这就让他们不得不为之担忧,现在贡布雷的父母就在自己的手中,而自己的丈夫只要攻下安条克,那么无论是声望和实力就都绝对不会是伊莎贝拉再能比拟的了。 到了那时,眼前这对夫妻就不会再有任何用处,因为除非那个贡布雷真的发了疯派出罗马军队公然帮助他的情人,否则伊莎贝拉就不可能再和自己夫妻相比。 而贡布雷会那么做吗? 西比拉不相信那个人会愚蠢到那个地步,所以当她听到玛丽不肯吃饭之后,就立刻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来到这对夫妻的房间。 她知道玛丽显然十分喜欢自己的两个女儿,而西比拉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至少当这对老夫妻被释放之后,他们会因为对自己女儿的喜爱而在贡布雷的面前不会说的那么难听。 和担忧贡布雷会派兵帮助他的情人相比,西比拉觉得现在更需要在释放他的父母之前,尽早想出办法来平息罗马皇帝随后的愤怒。 “公爵夫人,我想您真的应该多吃一点,而且您的丈夫也不应该对我们抱着那么大的敌意。”西比拉尽量让自己说的清楚些,她知道这对老夫妻不但不识字,而且十分粗鄙,这曾经一直让她感到奇怪,不知道这样的一对男女怎么会生出那样的一个儿子。 “我丈夫只是不愿意被人关着,”玛丽一边抱着西比拉的小女儿不住向上托举,一边回头看看通向里间的房门“我们是在地里长大的,我们所有人都不习惯这样被关起来,我们只是想回到安达契去,然后我们也只是想到君士坦丁堡去,我们的儿子在那儿?” 说到这里,玛丽的脸上露出了自豪,她甚至用一种故意做出来的傲慢看着西比拉。 自己的儿子是罗马皇帝! 这样的自豪让玛丽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晕倒,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在丈夫不停的大声呼喊中才喘过一口气来。 然后她就发出了一声高亢的,甚至让来迎接他们的使者不由要抬手捂住耳朵的尖叫。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成为了皇帝更能让一个母亲感到自豪的呢?她不停的大声叫着“我的小雏鸟”“我的小宝贝”之类让使者只能转过身去装聋作哑的昵称,然后慌慌张张的要丈夫收拾东西,她要立刻看到儿子戴着皇冠坐在宝座里的样子。 但是,她的这个愿望却并没有能立刻实现,就在他们赶往海边,一路上甚至连遇到的萨拉森人都以颇为隆重的礼仪表示对罗马皇帝父母的尊敬时,他们却忽然落在了同为基督徒的盖伊手中。 对于这个之前已经把自己夫妻做为人质要挟儿子的国王,老贡布雷夫妻从心底里鄙视他。 虽然不是很懂儿子和这位国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老贡布雷却以一种罕见的倔强应对了盖伊还算客气的召见。 “你怕我的儿子,就是这样。你因为怕我的儿子所以才把我们抓起来,你不是个好国王!” 这就是一个偏远的叫安达契的村子里的老农兵对耶路撒冷国王的评价,这个老农兵既不认识希腊文,也不认识法文,更不用说是拉丁文,他的前半生从没离开过村子附近,而且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用充满倔强和鄙视的口气斥责一位国王,原因只有一个,这个人的儿子,是罗马帝国的皇帝! 一声很尖利的笑声惊扰了陷入沉思的西比拉,她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似乎很兴奋的拉着玛丽的手不住的笑着,同时她不停的催促这个胖胖的一直很喜欢她的老婆婆发誓。 “你发誓,玛丽,你发誓!”小女孩不住喊着,长大的嘴里不时露出脱落了一颗牙齿的缝隙“快发誓,你答应我一定要带我去君士坦丁堡!” “我发誓,向上帝发誓,”玛丽笑呵呵拍着小姑娘的手,同时不停的唠叨着“看呀,多漂亮的小女孩,如果我的小伦格没有娶媳妇,我就会让你当我们家的媳妇了。” “你的小伦格?”才几岁的女孩好奇的问着“他是谁?” “是我儿子,他是罗马的皇帝!”玛丽骄傲的说。 “哦!”还不懂事的女孩眼睛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看着玛丽那种骄傲的表情,她不由回头看着母亲用羡慕的神色说:“妈妈,什么是罗马皇帝,我也可以当罗马皇帝吗?” “我的宝贝,你当不了皇帝。”西比拉笑着把女儿抱在怀里仔细看着,然后她忽然抬头看看同样望着女儿露出慈祥笑容的玛丽,再低头看看虽然还小,但是却显然长得颇为可爱的女儿,一个大胆,甚至有些荒唐的想法闪过了她的心头。 “如果,我的女儿能成为罗马的皇后……” 这个想法让西比拉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抱着女儿的手不禁慢慢用力,当看到女儿因为疼痛发出哼叫立刻被露出不安神色的玛丽抱过去之后,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粗鄙不堪的罗马农村女人看上去变得顺眼了许多。 “公爵夫人……” “我不是公爵夫人,”玛丽有些不适的摆摆手,然后用一种别人模仿不来的姿态自豪的宣布“我只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的妈妈。” “我想您很快就会被晋封为公爵夫人了,因为您的儿子是皇帝,”西比拉微笑着解释,她忽然觉得丈夫劫持这对夫妻的举动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却可能又是另外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结局的开始“我想您一定很喜欢西蒙娜,而事实上我们并不能给她们安排舒适的生活,甚至我们不能保证她们能安全的长大。” “那是呀,现在到处都在打仗,”玛丽看着怀里的女孩有些担忧的说“你们不该这样,至少不该让孩子受这个罪。” “所以如果我请求您把她们带到君士坦丁堡去,您会答应吗?”西比拉用一种试探的的口气问着,她在玛丽的脸上不住的寻找着各种痕迹,当她看到这个乡下女人先是惊讶,然后露出的喜悦表情时,她也露出同样喜悦的神色。 “哦,上帝,你居然提出这样的事来,”玛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怀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孩“我们夫妻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照顾过孩子了,雷纳德死了,伦格……”想起长子的玛丽有些黯然的摇摇头“这就是上帝的安排,如果雷纳德还活着看到他弟弟这么有出息该多好。” “那么,我提出来呢,您是不是能够答应我?”西比拉尽量耐心的提醒着好像忘了身边事情的玛丽。 “哦,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你难道不该和你丈夫商量一下吗?”玛丽有些疑惑的问着。 “我当然要和我的丈夫商量,”西比拉无奈的说着,虽然她相信盖伊知道自己的想法之后一定会支持她,但是她却不想在玛丽面前显得过于急躁“不过如果能给她们安排到一个让我们放心的地方,我想我的丈夫应该会很高兴的,另外我想我们的这个诚意也足以能让罗马皇帝感到放心。” “你说什么?!”听到西比拉这句话的玛丽脸上立时露出了不快,她胖墩墩的两臂一下抱住小女孩,就如同护着幼雏的母鸡般瞪着西比拉“难道我儿子会让你们用女儿当人质,就和你们一样?” “上帝,这个可恶的希腊女人……” 西比拉脸上露出了尴尬,她一边尽量让自己不要因为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的无理露出愤怒,一边耐心的做着解释。 不过这已经打破了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玛丽很坚硬的站起来,用让西比拉觉得受到了巨大轻视的口气说她要吃东西了,然后在当着耶路撒冷女王的面无理的抓起面包和熏肉往嘴里塞的同时,她有些焦虑的问,什么时候能够释放他们。 “我想我儿子,他一定很着急,要知道伦格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玛丽不停的说着,她没有看到西比拉脸上已经渐渐露出的不耐烦的表情,就在她咽下一口面包之后,她抬头向已经要向外面走去的西比拉说“让孩子们和我们到君士坦丁堡去是个好主意,至少伦格的房子一定很多,可他自己还没有孩子,那样家里就能热闹些了。” “这个女人终于说了句该说的……” 西比拉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粗鄙的乡下女人,当她要以一种矜持的口气再稍微掩饰一下内心中露出的喜悦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随从近乎无理的冲了进来,在向着西比拉匆忙行礼之后,他急匆匆的喊着:“陛下,伊莎贝拉女王陛下到提尔了,现在就在主教宫!” “什么?!” 西比拉的脸上霎时露出了震惊和意外。 第一百四十三章圣枪再显 随从的报告霎时让西比拉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白。她甚至没有顾得上被玛丽抱在怀里的大女儿立刻转身走出了房子。 在她的身后,玛丽不停的哄着因为母亲突然离去而开始不安的小公主,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对自己的丈夫说:“伊莎贝拉女王来了。” 当看到丈夫脸上露出的疑惑神态时,玛丽想了想之后才开口解释:“就是那个只差一点就成了我们家媳妇的女王。” “哦。”老贡布雷闷闷的回应了一声,然后坐到房子角落里找出了他藏好的陶瓷坛子,打开木头的封盖“咕咚”的灌了一口。 西比拉神色匆匆的沿着堡垒下的小路向着提尔城里纵马奔去,在她身后一群侍从紧紧追随着她,这些从开始就对西比拉忠心耿耿的人已经很少了,其中有一些已经死去,而更多的人却悄悄的离开。 在那些离开的人当中,并不乏之前对她的哥哥同样忠诚的人,他们把对那个天才少年的忠诚转移到了西比拉和她丈夫的身上,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惨败,这些人渐渐发现盖伊不但没有鲍德温四世的智慧,更没有那位王者所拥有的风范。 随着失望,这些人选择了离开,不过依然还有人留了下来,这些把忠诚看的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人紧随在西比拉的身后,对他们来说,要么和西比拉一起辉煌。要么就随着这位不幸的女王一起沉沦。 从西比拉居住的堡垒到提尔主教宫,有很长的一段路,这就已经足够让西比拉在因为意外而混乱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她心中不停的猜想着伊莎贝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提尔,同时她不停的在心中祈祷丈夫对安条克的进攻能够完全顺利。 提尔城里究竟有多少肯忠于盖伊的人西比拉丝毫不知道,刚刚来到这里的她甚至于一个普通贵族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她丈夫的愚蠢而造成的哈丁惨败始终让人们无法原谅盖伊,而这也让西比拉在那些贵族面前丢尽了颜面。 “乔西乌斯在想什么,难道他和伊莎贝拉有什么勾结吗?”西比拉心中不停的寻思着,她为伊莎贝拉为什么会突然拜访提尔主教感到意外,同时她不安的猜测伊莎贝拉究竟带了多少人来,这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看跟随在身后的随从们,同时在心里想象着,如果自己和妹妹真的兵戎相见,提尔的主教和那些贵族骑士会有多少人站在自己的一边。 怀着忐忑的心情,西比拉的队伍越过一片已经荒芜的农田来到了提尔城最繁华的地方,当她远远的看到前面主教宫外站立的骑兵时,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随从们。 “骑士们,”西比拉用力拉住战马回头看着她的侍从骑士“我是耶路撒冷女王,如果我要求你们现在为我而战,你们会感到畏惧吗?” “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国王!”一个骑士大声举起手里紧握的骑标,同时他带动战马抢在西比拉的前面向着主教宫的方向奔去。 “愿上帝和我同在。”西比拉掏出衣服里面的十字架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用牙齿衔住嘴唇,在用力一咬的疼痛中,她立时变得精神一振“跟随我,骑士们。” 说着,她用力催动战马,向着主教宫疾奔而去。 事实上早在西比拉的队伍出现在农田尽头的时候,那些骑兵就已经看到了他们。他们立刻纷纷上马,在默不作声却都心领神会之中,这些骑兵在几名侍从骑士的带领下开始缓缓的排好队列。 当西比拉的那名侍从骑士出现在很近的距离时,这些骑兵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盾牌,在耀眼阳光的照射下,盾牌的反光让那个侍从骑士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同时他们手里的武器也竖立起来,指向那个单枪匹马冲过来的“敌人”。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陛下的侍从骑士马德兰.德.乔骑士!”侍从骑士用足全力大声喊着,他尽量让自己的胸膛挺起来,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些人瞬息之间就能杀死自己“我的女主人西比拉女王陛下已经驾到,我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让开道路。” “我是耶路撒冷的圣墓守护者伊莎贝拉女王陛下的侍从骑士亨利.帕坦骑士,”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位德.乔骑士的声势所吓倒,他傲慢的向上扬起手里的剑,在看着对方脸上的愤怒同时,他用更加大的声音喊着“我的主人命令我守在这里,没有主人的命令我不会离开,除非骑士你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傲慢与敌意让双方霎时僵在了一起,他们相互怒目而视,同时随着西比拉的到来,双方因为尊严而点燃的怒火也开始变得愈演愈烈,一时间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西比拉冷冷的看着那些伊莎贝拉的骑士。在看着双方僵持不下之后,她忽然带动战马越过挡在身前的随从们向前行去。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用骄傲的,毋庸置疑的口气宣布着“你们当中如果有任何人自认有资格阻挡我,那么就阻挡吧,否则你们就要让开,因为你们是挡在女王的面前!” 伊莎贝拉的侍从骑士脸上立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他随着西比拉缓缓前进的步伐不住带动战马向旁边让去,当西比拉和他错身而过时,他看到了女王眼中露出冷漠的眼神。 “陛……陛下,”侍从骑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惊慌“伊莎贝拉陛下一个人在主教宫里,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允许您带着侍从进到里面。” 西比拉微微侧头看着这个年轻的骑士,当她看到年轻骑士脸上的汗水时,她略微犹豫然后微微点头:“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一个骑士,绝对不会用谎言玷污你的名誉。” 说着,她在身边侍从的搀扶下翻身下马,然后向着主教宫敞开的两扇大门缓缓走去。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略显暗淡的教堂里,四周半透明的彩色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整个教堂看上去就如同陷入了一片幻影之中。 西比拉慢慢的走进教堂,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突然到来惊动了里面的人,尽管她知道在外面的延误在已经足够里面的人结束任何的阴谋诡计了。 穿过一道深深地门廊,西比拉走进了主教宫的祈祷堂,当她看到站在祭坛台阶上正在和背对自己的伊莎贝拉说着什么的乔西乌斯时,西比拉脸上浮现出了冷漠的神色。 她这时已经不相信伊莎贝拉的到来只是为了到提尔做祈祷,同时她也不再相信乔西乌斯之前曾经说过的,与伊莎贝拉没有任何关系,只效忠自己夫妻的那些誓言。 听到身后声响的伊莎贝拉缓缓转过了身,让西比拉略感意外的是,一段时间不见。她心目中那个依然如同小女孩般的新寡**已经变得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魅力。 这让西比拉不由在心中暗暗猜测,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究竟是用了多少诱惑男人的手法,才让那个贡布雷心甘情愿的答应帮助她。 “和她的母亲一样的女人……”西比拉在心里这样咒骂着,不过她还是立刻走上去几步,向自己的异母妹妹轻柔的询问着。 当西比拉出现时,伊莎贝拉就一直在看着她,当两个人终于轻轻拥抱时,她从西比拉脸颊上的湿润,感到到了她之前的紧张。 “我想我突然到来显然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吧,”伊莎贝拉平静对姐姐说着,她微微回头看了看似乎神色紧张的乔西乌斯,然后缓慢的循着祭坛向一旁走去,当转过身来时,她的双眼望着西比拉,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缓缓的说:“我这次来时要把贡布雷的父母带走,我希望一切都很顺利而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西比拉有些愕然的看着伊莎贝拉,她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直接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心头不住的寻思伊莎贝拉忽然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同时她依然神色平静的说:“我想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我的丈夫,要知道他是不会随便允许别人违背他的意愿的。” “你丈夫的意愿就是把耶路撒冷奉送给萨拉森人。” 伊莎贝拉的讽刺立时引起了西比拉的愤怒,她盯着自己的异母妹妹,嘴角不住的微微颤抖。 “你居然敢这样侮辱我的丈夫,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给你写信。希望能够和你一起为了重新夺回耶路撒冷战斗。” “我想他更希望自己成为国王,不过这一切现在似乎已经不会实现了,”伊莎贝拉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西比拉。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说这么说,你知道什么?” 西比拉惊恐的追问着,她的心里飞快的想着伊莎贝拉的话,当她因为不安而略微失神时,伊莎贝拉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把头侧在西比拉的耳边低声说:“也许对你们来说重新成为耶路撒冷国王是最大的心愿,但是对我来说却并不是这样。” 看着西比拉露出的意外表情,伊莎贝拉继续压低声音说到:“因为有一个人曾经许诺过我。他说会让我成为东方所有法兰克人之王。” 伊莎贝拉向后退去,然后她抬头看着祭坛上的耶稣像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我相信他能让整个誓言实现,因为他是上帝的宠儿。” 说着伊莎贝拉低下头用冷淡神看着自己的异母姐姐:“不论你的丈夫时候成功,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不过可笑的是帮助我下决心的人却是一个并不希望我获得成功的人。” 伊莎贝拉略带嘲讽的微微一笑,当她听约翰说巴里安为了阻止盖伊的成功而把一切透露给萨拉丁时,她先是愤怒和意外,但是接着她忽然意识到这时的提尔难道不是已经一片空虚了吗? 还有什么比进攻一座没有防范的城市更令人高兴的呢?而一旦有萨拉森人出现,那么盖伊究竟还是否能从安条克活着回来? 这样的想法让伊莎贝拉感到一阵兴奋,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被留在提尔城的西比拉和她手中的老贡布雷夫妻。 只要能把伦格的父母解救出来,那么一切就变得容易和简单得多了。 这个念头让伊莎贝拉立刻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能够使用的军队并不多,那些贵族们现在显然认为更应该依附巴里安,这让伊莎贝拉不禁感到悲哀。 但是当她想到提尔的守军并不多时,她依然还是下了冒险的决心。 不过尽管已经决定从西比拉手中强抢老贡布雷夫妻,但是她却还是只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提尔城。 “我不希望和你发生战争,但是如果你强迫我,那么我也只能用这种最糟糕的方法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一切。”伊莎贝拉平静的说,当她看到西比拉眼神流出的愤怒时,她微微摇头无奈的说“原本我没有任何机会,但是一切却都因为巴里安而改变了,他把盖伊要进攻安条克的消息透露给了萨拉森人。” “你说什么?!”西比拉脖子上的筋脉都立刻暴涨起来,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这时已经完全一片惨白,嘴角因为恐惧和紧张而不停的剧烈颤抖“巴里安,是巴里安,他要干什么?他要谋杀国王吗!?” 西比拉愤怒的大声质问着,看到提尔主教也因为这个意外而不停祈祷时,她忽然伸手向着伊莎贝拉冲过去! “一定是你让巴里安这么干的!你这个娼妇!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是诱惑男人的娼妇,你母亲诱惑我父亲,现在你又诱惑巴里安和那个贡布雷替你卖命!” 已经失去理智的西比拉拼命向着伊莎贝拉扑抓过去,但是迎接她的却是伊莎贝拉轻蔑的眼神。 就在西比拉猛扑过去的时候,在提尔主教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伊莎贝拉甚至一只手忽然一把抓住了西比拉伸过来的一个手腕,随着她的身子循着手臂的方向忽然一旋,在一声惨叫声中,西比拉的整个身子已经如同一个装得满满谷袋般翻滚着被扔了出去! 惨叫声立刻在空旷的教堂里响起,乔西乌斯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放在胸口的手指无意识的不住挠着早已经被他扯开了的领口。当他看着撞倒了几根蜡台的西比拉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时,他立刻冲台阶上向下奔去。 但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从教堂外面传来,伴随着两队相互戒备的骑兵匆匆冲进来,教堂立刻陷入一片剑拔弩张的紧张之中! “上帝,这是神圣的地方,是聆听上帝教诲的地方,难道你们要在这里见血,要让神圣的教堂被玷污吗?” 乔西乌斯大声质问着双方,然后他转过身,在用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向伊莎贝拉声音沉重的说:“女王陛下,我知道也许对您来说那对夫妻的确十分重要,但是却我绝对不能看着你的军队进入提尔城。要知道提尔不只是一座城市,更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使徒亚勒腓的儿子雅各曾经在这里走上为上帝布道的道路,这里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我绝对不能容忍两位耶路撒冷的女王在这里发生有悖上帝意志的事。” 伊莎贝拉神色凝重的看着乔西乌斯,她不知道这位提尔大主教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在来到提尔之后,她就立刻来到了主教宫,而令人觉得不解的是,尽管许下了众多的诺言,但是乔西乌斯的态度却颇为耐人寻味,这不能不让伊莎贝拉有所顾忌。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强行进入提尔城抢夺老贡布雷夫妻,乔西乌斯是否会出面予以制止,这让她觉得比之前所想到的要复杂的多。 在之前,伊莎贝拉绝对不相信这个提尔主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摆出了一副调停人的姿态,因为就在她刚刚到达的黎波里不久,乔西乌斯就已经派人给她秘密的送来了一封字里行间都充满了谄媚和讨好的密信。 可是现在乔西乌斯的态度却大大的出乎伊莎贝拉意料,这不禁让她觉得自己的举动可能真的莽撞了,同时她的心头不住的猜测着这位主教究竟是真的要成为一个公正的调停者,还是要借着这个难的的机会,贪婪的向双方索取足够多的好处。 “你这个下溅的……”西比拉在随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当她看到伊莎贝拉傲然望着她的眼神时,她的胸口不住的喘息着,她闭上眼睛稍微停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盯着伊莎贝拉“我不会把老贡布雷夫妻交给你,即便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我也会紧守我的堡垒,它的坚固不是你能立刻攻陷的。而一旦我的丈夫回来,他就会给予你最严厉的报复。” “如果那样,我倒要看看你堡垒究竟能坚固到什么地步。”伊莎贝拉向旁边微微让开,她的眼神不再望向自己的异母姐姐,而是抬头看着祭坛上的圣像“按照上帝的意志我成为了圣墓的守护者,而你们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耶路撒冷,所以上帝已经抛弃了对你们的眷顾,你们应该做的是在上帝面前祈祷,而不是威胁。” 伊莎贝拉的话深深的刺中了西比拉的内心,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头顶的圣像,随即她又不禁想起了之前在自己的小教堂里看到那个预示着好兆的异象,这让她刚刚动摇的决心立刻再次牢固起来。 她回头看向已经转身背对她们正在祈祷的乔西乌斯,在用一种旁人很难模仿的姿势向着圣像躬身行礼之后,她神态傲然的带着自己的随从们向着教堂外面缓缓走去。 “女王陛下,请您也离开吧,”乔西乌斯身影低沉的催促着伊莎贝拉“现在并不是外面聆听上帝声音的地方,也许很快我们就能听到上帝给我们的安排,但是不是现在。” 伊莎贝拉望着乔西乌斯阴沉不定的脸色微微点了点头,当同样微微行礼直起腰来之后,她声调平淡的说:“主教大人,我的军队将在提尔城外等待您的回应,我可以向您保证除了老贡布雷夫妻,我不会对提尔城有任何其他的要求,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提尔在将来也将会是一座足够自由,只遵循上帝意志的城市。” 伊莎贝拉的话让乔西乌斯的脸颊霎时微微抽动,他当然明白伊莎贝拉这些话里的含义,在为这个对他来说简直是恩惠般的条件激动的同时,他的心中也不由暗暗为那对老夫妻的重要感到意外。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之前那个颇为神秘的客人的来访。 不过这些显然并不是最重要的,当看到伊莎贝拉的背影消失在教堂外的时候,乔西乌斯忽然意识到,自己要面临的并不只是该如何在两位耶路撒冷女王之间做出选择,而是在选择之后,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麻烦。 西比拉带着她的随从急匆匆的向着位于山坡下的堡垒奔去,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从提尔主教的态度上她已经看出,乔西乌斯显然没有要帮助她的意思。这虽然当她颇为愤怒,但是至少不再为可能要面对更多的敌人感到担忧,同时她的心里开始为丈夫担忧起来,她不知道盖伊是否已经到了安条克,或者是不是已经如伊莎贝拉所说的那样已经于萨拉森人遭遇,但是她立刻在半路上找到了纸笔,在一阵因为紧张而字迹凌乱的涂写中,她给丈夫写了一封求援信。 “我的国王快来救我,因为有人泄露消息,可能你要面对萨拉森人的大军了……” 西比拉心情烦乱的写完那封信立刻让一个随从带着它向城外赶去,而她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向着堡垒奔去。 她要在伊莎贝拉进攻之前尽量做好准备。 伊莎贝拉催动着战马沿着城外的道路向前狂奔着,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她相信西比拉这个时候肯定会给盖伊写信求援,而自己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时间还等待提尔主教做主最后的决定。 她带着手下飞快的冲过提尔城外的关口,当她来到外面的树林里时,等待她的队伍立刻引起一阵微微的骚动。 “陛下,您是要进攻提尔城吗?”一个骑士来到伊莎贝拉面前面露忧郁的问“陛下您知道提尔城十分坚固,甚至连萨拉森人的大军都没有攻下来,即便现在盖伊已经离开,但是我们根本没有攻城的器具。” “我们的确没有攻城的器具,”伊莎贝拉用一种冷漠的声音回答着那个骑士,她微微带动战马穿过眼前的人们,然后再回头继续走“但是我是耶路撒冷女王,我将走在你们所有人的前面,我将亲自面对提尔城的守卫,如果需要我会第一个攀上城墙。” “陛下,这太危险了,如果那些守城的人当中有盖伊的亲信,他们会加害你的!”骑士们不由惊恐的大叫起来,他们纷纷挡在伊莎贝拉面前,试图阻止她这么干。 “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在外面等着,还是登盖伊的军队回来?”伊莎贝拉大声质问,当看到人们因为哑口无言而变得沉默后,她转身命令自己的女侍们给自己在树林里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帷幔,在走进去前,她回头看着那些注视着她的骑士们。 “有一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上帝赐予我皇冠,他人勿动!”伊莎贝拉声调激动的说“现在我要说,我做为耶路撒冷女王是上帝的授予,是绝对不允许被质疑的,所以我会亲自面对提尔人,我要让他们在上帝选择的国王面前屈服!” 说着她神态盎然的走进了帷幔之中。 “我的章帝,陛下要干什么?难道她认为提尔人会主动为我们打开城门?”一个骑士懊恼的问着“要知道如果我们围攻提尔城的时间一场,那么盖伊就随时可能会回来,到了那时候就真的是我们的末日了。” “可是陛下的选择也并没有错误,”另一个骑士声音紧张却有饱含期待的看着帷幔里面“现在是唯一救出罗马皇帝父母的机会,我们都知道一旦成功那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到了那时候陛下将会是唯一的耶路撒冷女王!” “哦,那就快点做出决定吧,不论如何我都不想在的黎波里耗下去,要知道那简直是一种煎熬。” 骑士们不住的低声议论,当他们看到几个女侍从帷幔里走出来时,他们不由立刻停下议论。 随着一个身影徐徐出现,伊莎贝拉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 骑士们惊愕的看着他们的女王,出乎所有人意料,伊莎贝拉并没有穿上她那件闪着银亮光泽的昂贵铠甲,相反,她身上的穿的是根本不适合在野外穿戴的昂贵的宫廷袍服。 用名贵的丝绸和更多的细亚麻编织的小小的上裙,绣着耶路撒冷鲍德温家族的金十字架纹理的平整胸衣,和一直拖到地上的长长的裙子。 这一切都让伊莎贝拉看上去象一位尊贵的耶路撒冷女王,而当人们看到她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如发箍般戴着的那顶闪着璀璨光泽的王冠时,骑士们不由纷纷向着她躬身行礼。 “我的骑士们,”伊莎贝拉看着那些骑士缓缓的说“当我选择你们跟随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你们是忠诚的,你们也知道该如何为我效忠。而我则知道该如何给你们带来荣誉。所以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能让我们一起完成上帝赋予我的权力和使命。” 伊莎贝拉说着做到战马旁边,在一个骑士的帮助下她稳稳的坐在马背上,然后她向着那些望着自己的手下点点头:“我今天要进入提尔城,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要听我的命令。” “愿为您效劳,陛下。”骑士们纷纷回应。 “那么你们听着,如果上帝赐予我们恩典,那么今天我们将会获得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走向辉煌的机会,但是如果上帝没有眷顾我们,那么我将可能会死在提尔城下。” 说到这里,伊莎贝拉似乎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她看着那些骑士不安的表情微微点头,然后用一种让他们为之胆寒的声音冷冷的说:“如果我死了,那么我要你们把我的尸身送到君士坦丁堡去,然后告诉罗马皇帝,我要他为我杀光提尔城里所有的人。” 骑士们的心不由的一阵颤抖,他们畏惧的看着这位年龄不大,却无比威严的耶路撒冷女王,一时间甚至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伊莎贝拉的脸上显出一丝平静笑容,她这是好像很享受这种安静似的抬起头,透过头顶的树冠,看着刺眼的阳光。 “好了,骑士们,一切就在眼前,是上帝的眷顾还是无情的惩罚,我们都必须虔诚的面对。” 说着,她用力催动战马,带头向着似乎已经有所动静的提尔城前奔去。 西比拉在堡垒的院子里不停的走动着,她看着眼前那些忠于自己的手下,同时左右为难的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回来之后,她立刻下达了严守堡垒的命令,而就在这时她的手下当中却出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分歧。 一些跟随她的骑士立刻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女王的命令,而另一些原本与盖伊有着各种关系,或者是刚刚从欧洲来的骑士,却力主要占领整座提尔城。 “难道提尔不是属于耶路撒冷王国的吗?难道提尔的守军不该听从女王的命令?”一个刚刚到达提尔不久的骑士大声质问着,这个对东方究竟发生了什么都还颇为懵懂的欧洲贵族,只是因为首先是来到提尔才选择了盖伊。 在他想来,虽然圣墓守护者的地位同样无比崇高,但是这位贵族却显然不明白伊莎贝拉在耶路撒冷意味着什么。 他更不知道正是因为盖伊的愚蠢,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而更重要的是,提尔城里异乎寻常的繁荣让他无法放弃,他无法容忍这一切都归那些突然出现的“外人”,尽管他自己也不过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而那些西比拉的骑士们却在这时表露出了对这些从欧洲来的贵族们的鄙视,他们看不起这些一天到晚夸夸其谈的暴发户,特别是当他们听到这些人接着讥讽萨拉丁而嘲笑他们的无能时,这些东方骑士就不由感到怒火中烧,难以忍受。 他们借着和那些外来者的争执开始相互嘲讽起来,而西比拉显然没有料到会忽然发生这种事情。 这位女王厌烦的听着手下们的争吵,当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她时,她有不尽希望这些人永远吵下去,而不是等待着她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西比拉焦急的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终于能完全理解丈夫在面对雷蒙和雷纳德这对宿敌时左右为难的心情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做出决定而不是犹豫不决,但是当她看到那些相互怒视,然后又把等待支持的目光望向自己的眼神时,她就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做出任何自认正确的决定了。 “骑士们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是忠诚的,”西比拉最后无奈的说“而且你们的建议也都的确很重要,那么我想我们完全可以一起进行。” 她在说完这句让双方都有些不知所谓的话之后,立刻下令命令一部分人加强堡垒的防御,而另一部分人立刻跟随自己去找提尔城的守将,要他们跟随自己一起抵抗即将到来的伊莎贝拉。 所有人显然对这样的决定都颇为不满,当欧洲骑士们为女王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而觉得受到了轻视愤愤不满时,那些熟悉她的手下们却不禁暗暗为这位女王和她的丈夫一样的瞻前顾后而暗暗摇头。 他们只能一边分撒去尽力做着他们所能做的一切准备,一边看着带领那些欧洲骑士再次离开堡垒的西比拉的背影,暗暗祈祷女王的决定不会因为犹豫不决而带来灾难。 西比拉带着那些骑士沿着山坡上的道路向着城区里前进着,她知道自己的决定很糟,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找到更加妥当的解决方法。 同时她希望自己带来的这些骑士能够让提尔人意识到,帮助自己依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前面一队迎面而来的队伍引起了西比拉的注意,当她看到提尔主教身边的一个随从时,她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 “提尔主教大人请求觐见女王陛下!”对面那个随从大声喊着。 西比拉有些无奈的命令自己的队伍停了下来,当她看到乔西乌斯漆黑的面孔时,她用一种带着敌意的眼神冷漠的盯着这个显然在她和伊莎贝拉之间摇摆不定的主教。 “陛下,请原谅在这个时代拦下您,不过我要对您说一些可能有些令人担心的事情。”乔西乌斯站在地上抬头看着并不下马的西比拉,不过他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 然后,他没有等询问就接着说下去:“陛下,刚刚有士兵报告说他们看到了城外的旗帜和一支军队。” “伊莎贝拉?”西比拉咬着嘴唇狠狠的问“那么主教难道你不应该命令你的军队阻止她进入提尔城吗?我和我丈夫一样是耶路撒冷的国王,我想提尔的士兵既然听从我丈夫的命令,那么也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 “的确如此,陛下,士兵们必须听从您的命令……”乔西乌斯似乎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不过请原谅陛下,对他们来说,伊莎贝拉陛下同样是耶路撒冷女王,而且她的军队使用的,是神圣的耶路撒冷王国的旗帜。” “你说什么?” 西比拉黑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狠狠的盯着提尔主教,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些:“主教大人,能告诉我您这么说的用意吗?” “请原谅我的直率,陛下。”乔西乌斯有些无奈的再次摊摊手“提尔的军队无法向耶路撒冷女王开战,对他们来说如果那样做就如同在帮助异教徒,是要受到上帝惩罚的,当他们看到旗帜上的金十字架时,他们只能退避或者臣服在旗帜之下,这不是胆怯,因为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多么勇敢的面对异教徒,可是面对耶路撒冷女王的旗帜,他们只有畏惧。” “上帝,你是说你要让伊莎贝拉进城?”西比拉咬牙切齿的盯着乔西乌斯,这个时候她觉得这个滑头的主教简直已经可恶到了极点。 “当然不是,我会命令提尔的士兵关上城门,”乔西乌斯为自己辩解着“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些,没有任何人能允许对女王无理,就如同他们同样无法对您无理一样。” 乔西乌斯的话让西比拉不禁目瞪口呆,她当然知道这个滑头的主教这时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她却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办法来面对眼前的一切。 “请原谅我打扰一下,”一个长相英俊的法兰克骑士用力甩动了一下看上去十分漂亮的长发,然后用一种欧洲宫廷里特有的姿势捻了捻唇边上翘的胡须“我想我们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只要你们允许我们登上城墙,那么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完全没有责任了。” 这个骑士的话立刻让西比拉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她用讥讽的眼神低头看着站在路中间的乔西乌斯,同时心中想象着这个狡猾的主教,还能怎么回避眼前的这个建议。 乔西乌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西比拉身边那个如同一只炫耀羽毛的孔雀般的骑士,在亲吻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之后,他沉声问那个骑士:“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骑士?” “洛恩陶克的罗素勋爵,愿意为您效劳主教大人。” 英俊的骑士大声的宣布,同时他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神漫不经心的瞥过西比拉的脸颊。 乔西乌斯丝毫不去理会这位骑士在给女王的那一丝暗示,他只是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用沉闷的声音接着问:“骑士,你知道你要阻止的是谁吗?” “当然知道,不顾虽然我对女王同样尊重,但是因为我要对另外一位高贵的女性表示我的忠诚,所以我可以和任何强大的敌人作战,哪怕是异教徒的魔鬼萨拉丁,我也可以为了这位夫人去向那个魔鬼挑战!” 骑士借机如同示爱般的宣布让西比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她感激的望向这位罗素勋爵,然后回头看着已经一脸无奈的乔西乌斯。 “上帝,这真是一只孔雀,”乔西乌斯几乎要喊出般的低声呻吟,不过他只是冷冷的对那位骑士说“既然你这么勇敢,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位女王,还有一位罗马皇帝。” 听到主教的话,骑士英俊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丝错愕,他愕然的望着乔西乌斯,然后再回头看看西比拉。 当他看到四周人们的那种古怪的表情时,他的神色开始变化,当这位狂热的骑士终于隐约想起什么之后,他的脸上已经变得一片恍惚。 而就在这时,一阵马蹄上忽然从城门方向传来,当一个骑兵因为过于匆忙而不得不用力拉住缰绳之后,人们听到了他一边和胯下的战马搏斗,一边急促不安的大喊声: “伊莎贝拉女王陛下已经到了城外!” “已经来了?”乔西乌斯的神色霎时大变。 “她带了多少军队?”西比拉紧张的问。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骑兵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不安的说: “只有女王陛下一个人,但是士兵们却不敢冒犯她,因为陛下不但戴着耶路撒冷的王冠,似乎还拿着一件神圣的圣物。” “你说什么?”西比拉愕然的看着那个骑兵“什么圣物?” 听到女王的询问,骑兵的嘴角微微颤抖,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才用畏惧的腔调说:“好像……好像是圣枪……” “什么?”西比拉的脸上霎时一片呆滞。 伊莎贝拉缓慢骑在战马上向城门走去,她的头上戴着她引以为豪的王冠,同时她的右手擎着一柄让所有看到的人见了,都不禁为之畏惧的长枪,她可以看到城墙上隐约出现的身影,也可以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窥视。 她把战马放得很慢,当来到城门下时,她把那柄长枪高高的举过头顶,抬头看着城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调命令: “我是耶路撒冷的女王伊莎贝拉,我以我所拿着的沾有圣血的圣枪的名义,提尔的士兵,我命令你们打开城门!”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仰与敌人 盖伊看着安条克敞开的城门。脸颊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着,当城门敞开的时候,他的心在那一刻几乎跳出了咽喉,他用力拉住战马,眼睛死死的盯着缝隙越来越大的城门,他相信这个时候即使有人阻止也无法挡住自己占据安条克的事实了,这让他的鼻子里霎时发出了一声因为激动而不知所谓的“哼”声。 “安条克是我的了!” 盖伊在心中这样大声宣布,这让他甚至觉得如同是在梦里。 他听到身后的骑士们发出的一阵阵的急促的呼吸,他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在这时是多么激动。 就在盖伊为自己就要创造一个奇迹而发出得意的呐喊时,出人意料的,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安条克的城门里。 他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尽管只有一个人,但是盖伊却立刻握紧手里的长剑,在向着身后示意放慢速度的同时,他紧张的看向城墙上面,但是城墙上一片宁静,而让他意外的是,那个人的身后只有一个举着一面旗帜的随从。 那是一个陌生的萨拉森人,但是却依然有人认识他身后的旗帜。 “阿勒颇的王旗!”一个年纪稍大的骑士低声说。 “努尔丁的儿子……”盖伊低声念叨着,他想象着奈利兹一会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暗暗兴奋。 那个萨拉森人慢慢的催马向前走着。当来到盖伊对面时他停下来望着这位失去了国家的耶路撒冷国王。 “我是纳菲厄.库斯坦,是奈利兹殿下忠实的仆人,”萨拉森将军的声音平静而又安详,似乎根本不是在和世仇死敌说话,而且让盖伊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个人的法语说得出奇的好,而且从举止上,可以看出这个萨拉森人显然受过颇好的教育“我的主人命令我在这里等您,盖伊国王。” 盖伊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叫纳菲厄.库斯坦的萨拉森人,虽然他对所哟异教徒都没有好感,但是对于一个似乎要把安条克双手奉上的敌人,他还是收起心底里的厌恶,用一种戒备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这个使者。 “我想你的主人一定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个样子,”盖伊得意的看着纳菲厄.库斯坦“不过我也的确很佩服他,要知道安条克自从第一次东征之后,再也没有被人攻陷过。” “我的主人只是收回属于他的东西。” 纳菲厄毫不畏惧的态度激怒了盖伊,他带马向前,把手里的剑搭在纳菲厄的肩膀上,用一种狠狠的口气说:“如果我现在砍下你的头,那也只是上帝的安排,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带我去见奈利兹,到了那时候你才会知道谁是安条克的主人。” 萨拉森人显然并没有被盖伊的威胁吓到,他用一双黑色的眼睛平静的在盖伊脸上巡视一阵,然后稍微点头调转战马:“那就请跟我来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嘴里微微吐出一句旁人无法听到的低语:“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安条克的主人。” 说着,他并不理会在盖伊的命令下冲在前面向着城里奔去的骑兵,只是沉默的看着法兰克人的举动。 很快冲入城里的人士兵就登上了城墙。当看到城门被顺利占领之后,盖伊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容。 他微微摸着唇边的胡须,看着纳菲厄.库斯坦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轻蔑起来。 “奈利兹为什么要投降呢?”盖伊一边向着城里走着,一边用得意的眼神撇着旁边的纳菲厄“难道他不是自认自己是高贵的王子吗?我记得他即使是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也永远保持着那种高贵,不过我想萨拉森人的高贵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盖伊透着侮辱的话并没有让纳菲厄露出异样的表情,虽然他微微看了了盖伊一眼,但是却始终没有说什么,直到他们走进城门之后,他才转过头望着盖伊淡淡的说:“国王陛下,我相信您见到我的主人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而您应该知道,高贵的阿勒颇的王子是绝对不该成为令人嘲笑的笑柄的。” “萨拉森人总是自以为是,就和那个萨拉丁一样,不过我想我也许可以宽恕你的主人,因为他毕竟让我得到了安条克。” 盖伊用得意的口气说着,他从心里讨厌身边这个萨拉森人,当进入城门之后他甚至已经在向着是否该立刻砍掉这个人的头。 但是他最终还是让自己安静下来,许久以来说遭遇的事情让盖伊变得谨慎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很多,不论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很多人深深的恨着自己。尽管他并不在意,但是糟糕的处境却不能不让他变得收敛一些。 而且当进入安条克城之后,盖伊感觉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平静。 也许是太平静了,盖伊从来没想到过一座城市会如此有一种透着死一般的宁静。 没有法兰克人的欢呼的声浪和想象中萨拉森人的仇视的目光,当看到有人的时候,更多的是令人不安的漠视。 这让盖伊原本要在安条克人面前慷慨陈词的幻想不由完全落空,而当他看到那座曾经让无数人为之的向往的安条克王宫时,他原本兴奋无比的精神已经开始变得兴趣索然了。 “这座城市是您的了,盖伊国王。” 纳菲厄.库斯坦向盖伊略微点头,但是他的举动落在盖伊的眼里,却似乎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讽。 这让他不由在心底里加剧了防备,但是他却又一时间无法想到还有什么值得不安的。 自己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安条克城里所有的要道,城门已经被彻底占领,更重要的是,迄今为止没有在城里发现更多的萨拉森人,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盖伊心中这样问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阵隐约的不安让他觉得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 安条克的王宫就在眼前,但是盖伊却没有急于进去,他命令人仔细的搜查,然后才带着一群骑士小心谨慎的向着王宫里走去。 安条克王宫的奢华立刻让那些欧洲来的骑士为之愕然,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一声都没有见到过的东西,看着已经因为春天而变得繁花似锦的花园,看着足以能让任何人为之心动的摆设和几乎奢华的雕刻。 一时间骑士们不禁为他们所看到的一起感到兴奋,这让他们相信,正如同百年前乌尔班教皇所说,东方的确是充满财富的地方,而自己在东方不但可以完成主赋予的使命,更能因为这样的虔诚而得到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财富和荣耀。 “这里是上帝赐予基督徒的城市。”一个骑士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神圣的圣枪就是在这里找到的,这座城市一定是上帝赋予基督徒的奇迹。” 这个人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他们一边不住的感叹一边跟在盖伊的身后向着王宫里走去。 而这时的盖伊则有一种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耶路撒冷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仿佛重新走在了圣地的王宫里,同时身边的人也变成了之前那些侍奉在自己身边的骑士和臣属。 这让盖伊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杆,同时他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那些大惊效果的骑士,为他们的无知感到好笑。 眼前的路逐渐的变得狭窄起来,当看到已经被士兵们占据的各个角落时,盖伊不由露出了笑容。 到了现在他已经彻底相信奈利兹显然没有什么阴谋了,不过这又让他不由为奈利兹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安条克感到疑惑不解。 “国王陛下,我的主人就在这所房子里,”站在一座看起来十分严实的房子前的纳菲厄平静的说,当他看到盖伊怀疑的眼神时,他转身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轻用力,推开了房门。 一阵古怪的恶臭气息立刻从房子里传出来,当盖伊捂着不由自主的捂住鼻子过了好久之后,他看到了略显阴暗的房间中间的一座硕大的帐篷。 “我的主人正在等着您,国王陛下。”纳菲厄向盖伊平淡的说,当看到盖伊脸上露出的迟疑神色时,他首先向着房间里走了进去。 盖伊在几名骑士和卫兵的保护下小心的走进了房间,事实上他并不想见到奈利兹,甚至在刚刚进城时他就想立刻杀掉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傲慢的异教徒,然后命令人立刻占领整座城市。 但是安条克城里异乎寻常的安静却让他慢慢的放下了这个心思。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安条克人似乎对到来的他们既不害怕也不喜悦,而这对盖伊来说就显得太过意外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人们把他的到来看做是一种荣耀或者是灾难,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容忍自己被人无视。 这就引起了盖伊的小心,同时他不能不承认安条克城和奈利兹挤砖机的财富也是足以引起贪婪的原因,而他需要奈利兹告诉他这一切。 一阵难闻的恶臭再次从帐篷里传出来,盖伊不由自主的捂住鼻子,当他示意一个骑士用长剑慢慢挑起帐篷的幕帘时,他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国王之间的会面,更应该坦诚相见。” 随着这句似乎是从紧紧压抑着的喉咙里传出来的话,一只手从帐篷里伸了出来。 随着这只带着只厚厚手套的手掌轻轻挑开幕帘,一张令人恐怖的脸出现在了盖伊的面前! 大片的红色的瘢痕在脸上显出一片片的古怪色彩。一张已经溃烂了半边的脸颊上挂着一丝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噩梦的古怪神色,而下巴上长着的大片大片正在流着黄脓的脓包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颗颗硕大鸡蛋悬挂在下颌和脖子上。 身上所有露在外面的地方都似乎完全烂掉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半露在外面的胸口上一片溃烂下去的地方,就如同一个深深的肉坑般正随着他的动作,往外挤着令人恶心的脓水。 “上帝呀!”盖伊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他不住的后退,先是撞到了后面人的身上,接着他转身用力推开身后的人,要向外冲去。 “不要走,”沙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骑士们惊恐的看着那个半卧在帐篷里毯子上的可怕的人,但是他浑浊的眼睛只是看着盖伊“耶路撒冷的国王就只有这点勇气吗,如果这样你怎么能重新夺回圣地?” 这句比任何阻拦都要有用的话让恐惧的盖伊立刻停了下来,他慢慢的回过头,在身边骑士的陪伴下慢慢的向那个人走去,在仔细看了好一阵之后,他有些迟疑的问:“奈利兹,你是那个阿勒颇的奈利兹吗?” “看来我的变化真的很大,”那人伸手按住长满脓包的脖子用力一挤,随着一股黄色的脓水顺着他的手指流淌下来,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微微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我以前是多么健康的一个人呀,我是沙漠的王者,即便是最勇敢的法兰克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你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了,”盖伊幸灾乐祸的嘲讽着,他小心的蹲下来,看着那双唯一还能看出一丝倔强和骄傲的眼睛,试探着说“那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愿意把安条克交给我,是吗?” “你是说我的病吗?”奈利兹似乎有些好笑的反问,他已经变得溃烂了的嘴角微微裂开,然后慢慢从手上摘下手套,用同样溃烂的手指慢慢戳点着鼻子上的一个脓疮“看看我,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当初的阿勒颇的王子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废物,但是我却并不甘心。我不想看到萨拉丁的得意,更不想看到人们只把他当成伟大的英雄。” 说到这儿,这位以前意气风发的沙漠王者微微摇头,当他感到垂到眼前的头发似乎有些碍事时,他伸手随便一揪,随着一声似乎是撤落头皮般的可怕声响,一片头发带着几丝发尾上粘糊糊的东西被他拽了下来,随手扔到了角落里。 “我的上帝呀……”盖伊完全被他看到的一幕吓到了,他微微向后退了退,然后又向前探了探身子试探着问“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我?我难道不是你憎恨的法兰克人吗?” 听到盖伊的疑问,奈利兹无声的笑了笑,他似乎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在背后肮脏的毯子上,用唯一的还能让人辨认出的那双鹰凖般的眼睛凝视着盖伊:“你是个法兰克人,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可以相互原谅的,我们都憎恨对方,也憎恨对方的宗教,但是这些和我对萨拉丁的憎恨比较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当然,在很早之前你就憎恨萨拉丁,所以当初才你会到耶路撒冷去,为了对付你的敌人,你甚至可以和法兰克人合作。” 盖伊讥讽的腔调似乎立刻激怒的奈利兹,他愤怒的直起身子向前抓去,但是却立刻被盖伊用长剑剑鞘顶在了喉咙上。 “不要逼我杀了你,要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死呢,”盖伊向后退了退,对于奈利兹身上那些可怕的脓疮,他感到说不出的畏惧“你应该知道我都要些什么,特别是那你的那些财富,我相信你一定拥有你父亲努尔丁所留下的所有财富,我想你应该已经用不上它们了,但是我现在正需要这些东西。” 说到这儿,盖伊把剑慢慢收回去,在看着奈利兹似乎变平静了一些之后,他慢慢向前靠过去,用一种充满诱惑的声音缓缓的说:“难道你不想看着萨拉丁受到惩罚吗?他从你那里夺走了一切,让你成为了一个被人到处追杀的王子,然后他用从你那里抢到的城市建立自己的首都,这些不是你最憎恨的吗?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替你来完成你已经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让萨拉丁下地狱去……” 盖伊的话让好像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恍惚的奈利兹忽然有了精神,他的喉咙里不住的发出浓重的声响,在再次用力挤出了一些脖子上的脓包,让自己显得舒服点之后,他慢慢抬头看着盖伊。 “我选择你是因为你绝对不会和萨拉丁妥协,我见过太多的妥协了,他们所有人随时都会背叛自己的信仰,”说到这里的奈利兹似乎为自己的话感到好笑,他的嘴唇用力扯开,当一阵疼痛传来时,他用手捂住溃烂的嘴唇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喘息了一声“听着我把安条克给你了,而且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把我仅有的财富给你,我并不吝啬这些东西,因为我的确用不到了,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 “就如同我刚才说的,太多的人会妥协我,所以我信不过他们,现在我要你答应我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和萨拉丁妥协,只要要不停的给他找麻烦,你就已经为自己赢取到了最大好处。” “这个并不需要你提醒我,”盖伊神色冷淡的回答,他慢慢站起来鄙夷的看着躺在毯子上的奈利兹“我是仁慈的耶路撒冷国王,所以我不会杀掉你,相反我会报答你给予我的。这间房子现在就归你了,你可以和你的人任意支配这里的一切。不过我要你立刻交出你父亲给你留下来的那些财富,我相信努尔丁肯定不会只把它们放在阿勒颇的。” “当然,我是阿勒颇的王子,是沙漠的王者,”奈利兹的腔调里再次出现了一丝骄傲,但是接着他就因为疼图而发出一阵呻吟“我会给你的,我的财富和我所知道的一切我都给你,只要你记住答应过我的事情。” 他无力的叮嘱着,当看到盖伊带着骑士们满脸嫌恶的离开之后,他才无力的半躺下去。 一个身影出现在奈利兹有些模糊的眼前,当他看到纳菲厄望着他的担忧眼神时,这位早已不复之前英姿的沙漠王者面目全非的脸上牵动起一丝抽搐。 “告诉我纳菲厄,我是不是错了,我背叛了安拉背叛了我的族人,我把一切都交给了异教徒,我想我已经是罪人,不需要裁决就是罪人。罪人奈利兹……” 纳菲厄默默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他伸出手想帮助奈利兹坐得舒服些却被拒绝,当他要开口时,奈利兹却打断了他:“听着纳菲厄,我相信自己对安拉是敬畏的,所以你要记住,不要让他们焚烧我的尸体,你要想办法把我带走,带回到阿勒颇去,那里是我的家乡,我应该在那里开始我的沉睡。” “会的主人,您的愿望会实现的,”纳菲厄不停的低声安慰着,然后他在奈利兹耳边低声问“主人,那么就这样了?把安条克交给盖伊,让他成为萨拉丁的死敌?” 纳菲厄的话似乎让奈利兹听到了个笑话,他的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同时身子也不停抖动了几下,他痛苦的眦了眦嘴角,然后微微喘息着说:“怎么可能,这个愚蠢的法兰克人怎么可能是萨拉丁的对手,不过现在也只能靠他了。那些法兰克人都怕萨拉丁,他们甚至不顾一切的只想和他媾和,他太强大的了,太强大了……” 奈利兹似乎要睡去般的闭上眼睛,可是接着又立刻睁开双眼,他紧紧盯着帐篷的顶棚喃喃的自语着:“我把一切都给了盖伊,为的就是让这个人不停的骚扰萨拉丁,他会让萨拉丁顾不上那些叛乱的部落,会让他因为受到不停的骚扰而愤怒,然后他会出错。” 说到这儿,奈利兹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纳菲厄缓缓的问:“这些那个瑞恩希安事先就告诉你了,对吗,所以你才要我见他?” “是的主人,”纳菲厄有些不安的说“他对我说的就如同你说的一样,所以就因为这样我才会请求您召见他。” “而他把法兰克人引来了……”奈利兹苦笑一声,然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上也变得激动起来“这一切都只因为萨拉丁的可怕和强大!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埃及的苏丹,没有人能和他抗衡吗,为什么不是我?!” 奈利兹用尽全力要大声喊出来,但是却因为溃烂的喉咙而发不出声音,当他终于因为用尽全力而虚弱的靠在纳菲厄的怀里时,忠实的属下不顾肮脏的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听着纳菲厄……”奈利兹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属下“盖伊会失败的,但是他可以给萨拉丁带来很多的麻烦,这就已经足够了,你要帮助他,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不要让他干蠢事,只要能让他拖延住萨拉丁对各个部落的统一就可以。然后萨拉丁的王朝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内乱里迎来新的法兰克人,他们才是萨拉丁最可怕的敌人。” 说到这里,奈利兹似乎终于消耗光了身子里的力气,他的头慢慢的向下歪去,在陷入昏迷之前,他的嘴里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还有……小心那个瑞恩希安……” 走出那个恶心房间的盖伊几乎是迈着一种轻盈的步伐在王宫里走着,他这个时候只想感谢上帝,感谢一切给予了他巨大恩惠的主基督! 安条克没有落在别人的手中,却成为了他囊中的珍宝,这让盖伊更加相信自己是耶路撒冷真正的王者。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并不比那个在巴里安的监护下变得毫无实权的伊莎贝拉强多少,不停的来自欧洲的骑士们有很多人并不把他这位耶路撒冷国王放在眼里。 之前哈丁惨败的颜面尽失更需要他尽早让自己重新获得荣誉和尊重,而现在自己显然真的做到了这些! 走在用坚固的夯土垒起来的城墙上,盖伊不停的低声念着他所知道的每一位圣人的名字,他相信现在这些圣人一定都在听着他的祈祷,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自己甚至也似乎可以站在那些圣人中间了。 “只要重新夺回耶路撒冷,我就可以成为基督世界的英雄,甚至可以与那个贡布雷相比!” 盖伊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尽管之后他就为自己居然会去和一个希腊农兵相比较感到羞耻,但是这个想法还是让他觉得一阵兴奋。 “让我们去看看安条克的港口吧,那里将是让我们获得财富的地方!” 盖伊向身边那些早已等不及的骑士们说着,他知道这些人的心目中拥有财富要比帮他重新夺回王国重要的多,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并不想计较这些。 而在从安条克城到安条克外港的路上,盖伊已经在心中开始暗暗盘算自己该如何好好利用这座被誉为地中海东岸通向圣地的门户的著名港口。 骑兵队伍循着道路一直先前,尽管知道在进城当中,那些骑士还是恶习不改的在很多地方进行了掠夺,但是盖伊现在还不想管这些事情。 并不吝啬的他知道,在这富饶而到处都是野蛮的异教徒的东方,自己必须如同一个东方的国王那样慷慨,才能为自己带来真正的财富。 眼前的波涛声越来越大,盖伊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海岸附近,当他打着那些骑士们终于攀上一条长长的沙堤之后,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情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久已闻名的安条克港就在他们的脚下,顺着沙堤向下的一条道路,他们就可以直接进入这座地中海东岸著名的港口。 盖伊的嘴角挂起了得意的笑容,这时他甚至觉得奈利兹那可怕恶心的外表也已经不是那么令人憎恨了,尽管在离开那间房子之后,他就下令把它完全隔离了起来,而且那些士兵也已经接到命令,一旦奈利兹死去,就可以彻底焚烧掉整座房子。 盖伊嘴角挂着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他这时丝毫不在意旁边人知道他有多么高兴,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以后将会依附在他的手下,因为他不但能让他们得到荣誉,更能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财富。 想到这个的盖伊不由带动战马沿着沙堤上的道路向下走去,他已经等不及的要好好查看一下自己的财产了。 盖伊带着队伍向港口里奔去,但是随着前进,前面不远处一阵骚动渐渐的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且不止是他,越来越多的人一边喊着一边开始想海岸边奔去。 盖伊不禁被这奇怪的事情吸引了,他的队伍不由自主的随着越来越多放下手里的工作向着海边跑去的人群向着岸边跑去。 当终于来到岸边时,盖伊看到早已经有大群的人站在水边神色不安的看着海面。 “发生了什么?你们在看什么?” 一个骑士拉住一个人问着,但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就在他要发怒时盖伊伸手拦住了他。 随着人们向两边让开,盖伊望着海面上的脸上变得同样不安:“我想我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了……” 随着盖伊伸手指向海面,那些骑士渐渐的看到了从通向远海的港湾入口处逐渐向着岸边飘来的一大片杂物残骸。 “那是遇难的船吗?”一个骑士问着。 “不,那是西西里舰队。”另一个骑士惊恐的说。 圣枪,这个曾经引起过无数的故事和奇迹,也曾经令无数人成为了传奇的圣物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 提尔城上的士兵们难以相信的看着城下的伊莎贝拉,这些士兵这时已经完全呆住了。 它曾经只是一柄普通的长矛,但是在沾染过耶稣基督的血液之后,它成为了拥有神圣力量的圣枪。 因为这柄枪,被数倍于己的异教徒包围在安条克城里的十字军获得了奇迹般的大胜,也因为这柄枪,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农兵成为了圣枪的守护者,进而成为了守护圣地的圣子! 当看到头戴耶路撒冷王冠的伊莎贝拉时,提尔的士兵们已经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变得惊恐不安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阻止耶路撒冷的女王,更勿论要伤害她。 所以他们只是默默的看着伊莎贝拉一直走到了城门下,但是当他们看到被伊莎贝拉拿在手里那柄长矛时,隐约猜到什么的士兵已经开始不停的划起了十字架。 接着,当耶路撒冷女王亲口说出这正是那柄沾染着主基督神圣血液的朗基努斯之矛时,一片充满恐惧和疯狂的呐喊霎时响彻整个提尔城头! 没有人敢于面对圣枪,更没有人敢于去想与这件神圣的圣物对抗! 当西比拉带着她的骑士们脸色苍白的赶到提尔城门下时,她看到的是一群人跪在地上不住的高声祈祷的情景。 “陛下,真的是圣枪吗?”那个叫罗素的骑士神色激动的问着,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不但颤抖而且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可能,伊莎贝拉怎么会有……” 西比拉难以置信的疑问忽然停下来,在稍微沉默之后,她的嘴里狠狠的吐出一个名字:“贡布雷!” 她的脸上浮现出无法掩饰的痛恨,在心中不停诅咒的同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浮上一层层的汗珠。 当她催动战马要沿着城道奔上城墙时,追在身后的提尔主教却忽然发出一声大喊:“以上帝的名义,提尔的人民不能对手持圣枪的人予以冒犯!” “乔西乌斯!” 西比拉几乎是嘶喊般的大叫着提尔主教的名字,当她要大声呵斥这个滑头的教士时,看着四周早已一片混乱的情景,她发出了一声充满绝望的低喊。 然后她猛然调转战马,紧紧盯着那些跟在身后同样恐慌不安的随从们:“你们曾经宣誓效忠于我,现在我要你们实现自己的诺言!告诉我你们是追随我还是决定离开?我可以承诺你们,不论你们怎么决定都不会有愧于你们的荣耀和誓言,而如果你们追随我你们将会得到耶路撒冷国王以上帝名义施与的宽恕!” 西比拉的话让骑士们不禁一阵犹豫,他们知道自己这时的决定将关乎着自己一生的荣誉甚至是上帝的惩罚。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伊莎贝拉进入提尔城,而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守住她的堡垒,直到丈夫回来救援。 “你们是在为女王而战,我将用同样的圣物赦免你们的行为!而我会用更多的财富报答你们的忠诚!”西比拉大声喊着,她的话立刻在随从们中间引起了一阵波澜。 骑士们开始激动起来,之前对圣枪的畏惧因为西比拉的许诺而减小了,他们当然知道同样做为耶路撒冷女王的西比拉也应该拥有着不同的圣物,而当这些不再是问题之后,财富的诱惑开始让他们心动了。 他们还记得盖伊对那些进攻安条克的人许诺的丰厚报酬,而现在该是他们获得报酬的时候了。 在最后狠狠的瞪了站在不远处,只是不停念着祈祷词的乔西乌斯一眼之后,西比拉带着她的随从向着她的堡垒奔去。 就在她沿着城墙边的道路刚刚奔上通向堡垒的斜坡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令她胆战心惊的欢呼! “耶稣基督!!” 从来没有的,以前听到这声欢呼会感到激动的西比拉,第一次听着这激动的祈祷感到了一阵难以名状的畏惧。 她拼命的拍打坐骑,在战马因为疼痛而变得疯狂的奔跑中,带着一片扬起的烟尘逃命般的冲进了堡垒之中。 在最后一个刚刚冲进堡垒,一堵厚实的闸门立刻轰然落下,听着这个声音,西比拉不禁微微感到一丝放心。 可接着她就立刻提起裙子向着堡垒墙上奔去,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墙上时,她看到的,是一幕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情景。 提尔的城门已经打开,一队人数并不很多的骑兵这时正沿着她之前来的道路缓缓的向着堡垒走来。 在这支队伍的前面,伊莎贝拉的身影隐约可见。而在队伍的四周,一批批的人群正慢慢的向他们聚集过去。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这就是提尔人的选择吗?追随伊莎贝拉?”西比拉几乎要要咬破的嘴唇阵阵疼痛,但是着却并不如她心中的疼痛更加剧烈。 她知道自己夫妻在提尔城里已经失去了一切,即便自己能够防守到丈夫回来,但是他们和提尔人之间的巨大裂痕也已经就此产生。 而丈夫是不是能攻下安条克城呢?他是不是能赶在堡垒被攻破前回来救援自己呢? 西比拉手脚冰凉的看着下面的民众,直到那个叫罗素的骑士不停的催促,要她拿出足以能令自己一方的人为之安心的圣物时,她才发现因为恐惧,堡垒上的很多士兵已经脸色苍白,而有的人则扔掉武器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 西比拉立刻惊慌了起来,她一边吩咐身边的随从给自己拿来所需要的圣物,一边在城墙上不停的走动,大声的鼓舞着那些士兵。 她宣布自己同样身为耶路撒冷女王的身份,同样拥有来自主基督的神圣圣物,然后她用对财富的许诺激励士兵们为自己效忠。 “国王很快就会回来,他将奖赏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得到的将和那些出征的战士一样多,甚至还有更多的奖赏,因为你们在危难的时候保护了耶路撒冷的女王和国王的家人!” 西比拉声嘶力竭的喊声在城墙上此起彼伏,直到一件看上去年代久远,颇为残破的亚麻布袍出现在她的面前。 “神圣的圣袍,这是主基督殉难时所穿的,这是曾经与耶稣基督一起在十字架上经历过苦难和救赎的圣物!” 西比拉的宣布立刻引起了堡垒上人们的一片高呼,之前对圣枪的畏惧在看到这件圣袍后立刻变得当然无存。 他们高声呐喊着拿起了武器,同时城下的提尔人则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立刻变得不知所措。 他们愣愣的看着这对异母姐妹各持圣物在堡垒上下相互对峙,这让提尔人不由为该选择谁而变得无所适从。 他们不禁看上一直只是默默的跟着他们的主教大人,当看到乔西乌斯脸上同样的一片茫然时,提尔人中不由的想起了一片议论。 人们开始引经据典的辩论究竟该如何认定相同圣物时的神圣关系,而在堡垒下,伊莎贝拉则向自己的异母姐姐派人送去了最后通牒。 “如果不能让罗马皇帝的父母得到自由,我的主人将会命令她的军队进攻陛下的堡垒。”使者神情倨傲的宣布。 “但是如果我的丈夫赶回来了,她将会成为我的俘虏。” 当使者把这些句话带回来时,伊莎贝拉手下的骑士们感到了一阵不安,他们知道西比拉说的是事实,面对眼前这座坚固的堡垒,他们没有把握能立刻攻下,而一旦盖伊闻讯赶回,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可怕的惨败。 “陛下,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很久。”一个骑士担忧的说。 “这个尽管放心,我相信我们不会在这里很久的。”伊莎贝拉轻松的安慰着骑士。 看到女王轻松的表情,骑士们不由微微安心,不过就在他们商量该如何攻入堡垒时,却没有人注意到满面轻松的伊莎贝拉正紧紧攥着的拳头里已经一片汗水。 如果盖伊真的及时赶回,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成为那对夫妻的俘虏!伊莎贝拉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当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伦格出人意料的把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圣枪送给了伊莎贝拉。 这让她在巨大意外之后,只有用不停的亲吻来回报伦格送给自己这件无法形容的珍贵礼物的感谢和激动。 同时伊莎贝拉也明白,因为老贡布雷的缘故而无法全力支持自己的伦格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尽力的给予自己帮助。 现在圣枪终于发挥了作用,它让她迅速的逼近到了西比拉的堡垒之下。 而令她做出如此大胆决定的原因,则是从约翰那里听到的关于萨拉丁可能已经知道盖伊意图的消息。 “萨拉丁绝对不会对盖伊的行为置之不理,那样盖伊就不可能及时的返回提尔。”正是因为这样的大胆猜测,伊莎贝拉才会带着很少的军队来到提尔城。 “上帝保佑我没有猜错,但愿萨拉丁的军队能挡住盖伊。”伊莎贝拉看着坚固的堡垒,紧攥已经溢出汗水的拳头,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大批破烂的残骸随着海流渐渐的漂到了岸边,有些是船,有些事货物,甚至也有已经变形的尸体。 一个人信步沿着海岸走着,当他拿起一面恰好漂到脚下的旗帜时,看着上面西西里王国的图案,被罢黜的皇帝不由低声自语: “真是一个可怕而迷人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帝的家事(上) 当盖伊正在为自己夺取了安条克而高兴。伊莎贝拉则在为她面对被西比拉坚守的牢固堡垒而焦虑的时候,在大马士革,埃及苏丹正站在高耸的大马士革清真寺的后塔楼上,望着整座城市。 刚刚不久前从耶路撒冷回到大马士革的萨拉丁受到了大马士革人对凯旋英雄的狂热欢迎。 从古罗马时代的凯旋门下,人们为他们的苏丹发狂般的欢呼,但是现在,萨拉丁却只是在沉思。 阿迪勒早早的就来到了塔楼下,但是他却没有上去,他知道每当苏丹自己一个人走进塔楼的时候,往往最不喜欢别人打扰。 当阿迪勒终于被人带上塔楼之后,他得到的却是萨拉丁一个简单的命令:“我的兄弟,我要你去进攻安条克。” 没有询问任何理由的阿迪勒立刻转身离去,他不需要询问苏丹为什么,他知道只要自己带上军队冲向那座城市就完全可以了。 “我不会允许法兰克人我们的土地上胡作非为,就如同不会允许圣地被异教徒玷污一样!” 这就是萨拉丁在临行前对他的爱将说的,随着埃及苏丹的命令,阿迪勒率领的军队迅速越过干燥的荒漠和隔壁,向着安条克城飞驰而去。 围攻已经进行了两天,从之前群情高涨到后来开始感到不安,伊莎贝拉能感觉出那些士兵开始变得低落的情绪,这让她感到一阵焦虑。但是却也感到一丝安慰。 在围攻堡垒的这两天当中,她丝毫没有放弃对盖伊的注意,她派出一个个的骑兵到很远的地方去监视,同时她也让人在提尔城外的港口找到了几条海船。 一旦盖伊的援军到来就立刻从海上撤离的想法,让伊莎贝拉觉得安心了许多,她知道自己那些骑士很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法,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因为紧张而让她的士兵感到惊慌。 在黑暗中,被火光照得通明的堡垒墙上出现了几条晃过的身影,就在伊莎贝拉因为这个引起注意时,她看到几个人在黑暗中急匆匆的沿着城墙下的道路向自己这边奔跑过来。 “女王陛下。” 一声大喊从对面响起,伊莎贝拉看到在两个仆人搀扶下的提尔主教牵着下坠的袍角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陛下,女王陛下,盖伊国王的军队还有西西里人……”乔西乌斯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当他看到伊莎贝拉疑惑的表情时,他立刻用力一拍身边仆人的肩膀,然后就弯下腰来大声喘息着。 “陛下,西西里舰队被消灭了!”仆人紧张的代替主人对伊莎贝拉说,当他看到女王脸上意外的表表情后,他接着大声禀报“而且听从安条克来的人说,萨拉丁的军队已经到了安条克附近,盖伊国王被阻截在安条克城里了。” 听到这个消息,伊莎贝拉有那么一阵微微有些发愣,当四周充满欢快的欢呼声响起之后,她才默默的轻轻点头,然后她忽然向渐渐缓了一口气的提尔主教说:“主教大人,我希望您能在这个时候担任起使者的身份。” “陛下。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乔西乌斯立刻点着头“耶路撒冷国王之间的杀戮是最令人痛心的,我希望您能用自己的大度改变这一切。” “如果那样我希望您能成为为我传达善意的人。” 伊莎贝拉的话让提尔主教立刻赶到一阵激动,当他想起之前那个商人对他说的话时,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获得了上帝眷顾。他没想到伊莎贝拉会主动提出这个他在意期待的要求。 在稍一推脱之后,主教立刻答应了伊莎贝拉的要求,他命令人给自己穿上只有弥撒时才会穿的华丽发袍,然后拄着镶有十字架的法杖来到了堡垒门下。 即便是万分不愿意,但是西比拉还是让主教进入了堡垒,然后她冷冷的看着这位擅长见风使舵的主教,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意。 “陛下,我们都知道我究竟是为什么而来,”乔西乌斯用让西比拉感到意外的坦率开了口“释放罗马皇帝的父母,您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解决一切,而且您也应该知道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您的丈夫盖伊国王正在面临来自萨拉丁的挑战,而西西里人则在海上遭遇到了巨大的伤亡。” 西比拉脸上的脸色甚至可以和她身后仆人捧着的圣袍相比了,她慢慢站起来,双眼中透着一丝丝的绝望,嘴唇颤抖的望着提尔主教。 西比拉相信乔西乌斯不会在这种时候欺骗自己,不论是提尔主教的身份还是之后可能带来的后果。乔西乌斯都不会随意的完全站在伊莎贝拉的一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完全是真的了。 她一直沉默的表情落在乔西乌斯的眼中不由微微有些无奈,事实上他并不想完全依附伊莎贝拉,他甚至不想让提尔成为任何一位耶路撒冷国王理所当然的属地。 但是一个人给他的诱惑却实在太大了,乔西乌斯想起了那个突然来访的罗马人对他说的话,想起了这个人给自己描绘的那一幕幕令他心动的前景。 为了那些许诺,乔西乌斯愿意成为伊莎贝拉的使者,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成功了,那么提尔将会拥有之前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财富和地位。 “主教大人,你要让我释放贡布雷夫妻吗?”西比拉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站起来慢慢走着,同时寻思着究竟该如何面对眼前不利的局面。 没有外援的堡垒就是一座死城,经历过耶路撒冷之战的西比拉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外面的伊莎贝拉的军队并不多,但是她却没有任何把握能突围出去,而且一想到自己的那对年幼的女儿,西比拉就不由为乔西乌斯的话暗暗动心。 “另外陛下,难道您不认为您的两位公主也应该得到足够的保护吗?” 乔西乌斯最后的话终于彻底击中了西比拉内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她不由更加为女儿担忧起来,她紧紧抓着胸前外裙的绣边,在过了好一阵之后,回头看着乔西乌斯:“主教大人,你能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不会伤害堡垒里的任何人吗?” “当然,您是耶路撒冷女王,难道在圣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崇高的?”乔西乌斯不停的许诺,他这时只盼望一切都宁尽快结束,在提尔城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提尔人感到了恐惧和不安。 他们不知道在躲避开了异教徒的劫难之后,怎么会还要面临两位女王之间战争的威胁。这让他们纷纷请求提尔的主教大人能做些什么,而这恰恰是乔西乌斯所希望的。 “陛下,我可以以神圣的圣职做为担保,您和您的女儿还有堡垒里的所有人都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是伊莎贝拉女王陛下许诺过的,而且我也也已经让她在圣枪面前发誓,这您完全可以相信我。” 听到圣枪,西比拉脸上的神色再次微微一变,但是她已经来不及再去顾及这些,在下达命令不久,老贡布雷夫妻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这对并不让自己喜欢的希腊夫妻,西比拉不由微微皱眉,她讨厌他们那种看上去就显得无比粗鄙的举重,更看不上他们卑微的出身。 但是现在她却没有任何选择,她慢慢走向那对夫妻,在认真的看了看他们之后她弯下腰,抱起了看到玛丽来了之后就一直缠在她身边的大女儿。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你们现在自由了,”西比拉用一种自己也感觉异样的腔调说着,当她看到那对夫妻因为高兴而紧紧拥抱在一起时,她略显鄙夷的微微哼了一声,但是在稍微咬了咬嘴唇之后把女儿送到了玛丽的面前“我想您还记得我的请求,现在我把我的两个女儿都托付给你们。希望你们能答应我的要求。” “上帝,你真的要把西蒙娜交给我们?”玛丽有些意外的看着被送到自己怀里的女孩,当她看到西比拉把另一个女儿也递到她怀里之后,她才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上帝呀,这是真的?你舍得让女儿离开你?” “我要和我的丈夫在战场上作战,”西比拉骄傲的抬起头“他是耶路撒冷的国王,而我必须和我丈夫在一起,所以对她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不是这里,”说到这儿,西比拉若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乔西乌斯。不过当她看到提尔主教不以为意的表情后,她只能继续对玛丽说“我请求你们把她们带到君士坦丁堡去,在那里她们可以得到做为公主可以拥有的一切,也许到了需要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她们,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罗马人不要拦下她们,能够让她们回到我的身边。” “当然,这个我可以发誓。”丝毫不知道这样的许诺意味着什么的玛丽大声的答应着“你的女儿们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我会让伦格好好照看她们的,如果可以我也会自己亲自带她们,要知道我一直盼望着有个女儿却一直不能如愿,现在就突然有了两个,这一定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祈求。” 玛丽喜悦的把西蒙娜紧紧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而小女孩则因为被挤在玛丽身上厚实的肥肉里而发出“咯咯”的大笑。 看着这一幕,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贡布雷先是微微张嘴,但是当看到妻子兴奋的笑容后,他沉默了下来,他并不想打扰妻子这是的快乐,一想起这段时间妻子和自己一起受的那些惊吓,这个老农兵就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和老婆拌嘴。 一切就这么决定了,堡垒的闸门被再次打开,在脸色深沉的西比拉的凝视中老贡布雷夫妻分别抱着西比拉的女儿缓缓的从堡门里走了出去。 伊莎贝拉神色紧张的看着堡门,当她看到玛丽的身影时,她激动得几乎就要走上去! 是谁最终救出了伦格的父母?是那个飞扬跋扈带着一支舰队在地中海上肆虐的海盗吗?不,是她,耶路撒冷的女王伊莎贝拉! 想到这个就不禁露出骄傲神态的伊莎贝拉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还萦绕在她心底里对盖伊的担忧,当她看到老贡布雷夫妻终于走到自己面前时,她出人意料的向着玛丽微微点头。 当看到玛丽怀里抱着的女孩时,伊莎贝拉感到了一丝意外。她不知道玛丽怎么会把西比拉的女儿也带了出来,当得知这居然是西比拉自己提出的要求时,伊莎贝拉冷漠的看着她的异母姐姐,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淡淡的说:“我想这一定又是你的小诡计了。” 对于伊莎贝拉的讥讽,西比拉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只是不听的亲吻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同时不停吩咐她们要听玛丽和她们的奶**话。 一切都是这么简单,只是在即将离开时孩子们的哭声让这略显紧张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在最后一次亲吻了女儿之后,西比拉忍着眼中随时都会流淌下来的泪水紧紧的抓住玛丽的手:“你答应我的要让她们幸福,你一定要信守诺言!” “我发誓。向上帝发誓!”玛丽用她那希腊女人特有的热情大声回应着。 玛丽的许诺让受到了巨大挫折的西比拉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安慰,她不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是看着玛丽那种如同抱着件珍宝般抱着女儿远去的样子,她又不禁觉得自己的决定颇为正确。 “陛下,难道就这样了吗?”叫做罗素的年轻骑士不敢置信的看着逐渐远去的伊莎贝拉的队伍。 “在为国王解围之前,只能这样。”西比拉声调冰冷的说着,她有些厌恶的看了一样这个为罗素勋爵,一想起他看到伊莎贝拉的美貌之后变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就觉得这位勋爵也不过是个轻浮的欧洲人而已。 虽然尽力忍耐,但是看着一直在望着伊莎贝拉远去背影的罗素勋爵,她最终还是没有忍耐住的说了一句:“那个女人是耶路撒冷女王,她还是罗马皇帝的情妇。” 听到这个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尴尬的罗素勋爵立刻看向别处,不过他接着就听到伊莎贝拉用一种充满嘲讽的口气继续说:“不过她也只是一个情妇了。” 而在西比拉用如此讥讽的口气评论着她的异母妹妹的时候,在通向提尔港的路上,和丈夫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的玛丽正坐在马车上,偷偷的看着前面被骑士们围拢在中间的伊莎贝拉的背影。 “那位女王看起来很健康呀,”玛丽这样对丈夫小声说着,当看到丈夫似乎没有明白过来之后,她用一种充满兴奋的口气笑呵呵的说“骑在马上也很稳,屁股一定不小,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不过应该是个能生孩子的,伦格应该娶她当老婆。” “儿子已经有老婆了。”老贡布雷低声念叨着。 “那位公主还是个孩子,而且看上去就不是个能生的,”玛丽有些不满的唠叨着“伦格要找一个能为他生一大堆孩子的女人。” “是吧,大概是吧……”老贡布雷嘴里含含糊糊的答应着,随着马车的摇晃,他渐渐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次见了伦格一定要让他答应,要他立刻为自己生个儿子。”玛丽坚定的下了决心。 巴布罗跟在法兰西斯的身后沿着长廊向前走着,虽然自从法兰西斯来了之后他就立刻交出了考雷托尔的权力,不过他显然并不很在意这些东西。对巴布罗来说,更加重要的是他那些在旁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工具和发明。 他所住的房间已经换了好几个,从原来只有一件颇小的卧室到占据了考雷托尔王宫一角的一个院子,不过他自己住的地方却只是小小的一块。 所有地方都被他造出的那些东西占据了,每当有人要找他时,人们总是在院子外就被阻挡在一大堆谁也说不上来的东西前。当他们叫他的名字时,巴布罗则总是从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但是,巴布罗却并不喜欢那些繁琐的政务,所以当法兰西斯来了之后,他立刻如获大赦般的把一切都扔给了这位智者,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院子里。 然而即便如此,做为考雷托尔名义上的总督,他还是不得不跟随着法兰西斯召见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而当他们看到埃及苏丹从大马士革派人送来的信件之后,巴布罗看着法兰西斯不由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宣布支持盖伊国王的举动?说起来这让我感到很不明白,”年轻的工匠一边习惯的用手在衣服前襟上擦着油渍,一边低声询问着“为什么您会选择支持那个盖伊,虽然这也许不该是我说的,但是那位耶路撒冷国王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让我们为他自豪的事。” “他的确没做过这种事,”法兰西斯微笑着揽着巴布罗的肩头向前缓缓走着,他知道巴布罗现在显然很在意使者临走之前那种充满敌意的神态,事实上整个考雷托尔显然也萨拉森使者明显的敌意显得有些惶惶不安“不过要知道考雷托尔却始终是耶路撒冷王国的臣属,而我们要做的恰恰是为大人保住这块领地。” “可是……” “不用担心,年轻人,”法兰西斯开口打断了巴布罗不安的询问“要知道对萨拉丁来说,考雷托尔并不是他真正的敌人,而对我们来说,让考雷托尔一直成为大人在圣地的领地则是我们唯一的目的。” 法兰西斯拿出萨拉丁的来信再次打开,看着里面的词句,在沉吟一阵后他向巴布罗说:“也许你该去趟的黎波里,伊莎贝拉女王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等着来自我们的消息,这个时候对她来说,能够得到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的支持,是十分重要的。” “大人,如果您需要我去的黎波里,我会立刻动身,不过在回来之后请让我去做我喜欢的事情,”巴布罗低声嘀咕着“也许对别人来说成为考雷托尔总督是件很幸福的事,但是对我来说我更愿意去完成那些有趣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我并不想博得你的这些乐趣,”法兰西斯轻声笑着,在看到巴布罗脸上露出的激动神色时,他抬手微微制止住年轻人的情绪,在拉着他缓缓的沿着走廊向前走去时,他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巴布罗该如何面对来自的黎波里人们的质疑和询问。 “你要记住,当你面对那些的黎波里贵族时,你的主人不只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你还是罗马帝国皇帝的属臣。”法兰西斯这样声调凝重的吩咐着。 弗赖堡的领主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倔强的站在房子中间,他的身上穿着全套的链子甲,沉重的长剑挂在腰间,他的右手里拿着一副镶着链环的手套,左臂下夹着一顶被擦拭得闪闪发光的头盔。 这位领主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空荡荡的房门口,不过这身原本可以让他凸显出一位高贵德意志领主的装备这时却已经变成了他的噩梦。 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是在刚刚度过登扎河后不久被罗马军队扣押下来的。 当他傲慢的身穿全套骑士装备,手持长枪越过登扎河之后,面对罗马人让他按照习俗摘下头盔的命令却置若罔闻不屑一顾。 对这位德意志领主来说,罗马人就如同他的国王所说的那样都是一群胆小鬼和懦夫,否则他们就不会在抵抗不住异教徒的时候,向法兰克人求救。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罗马人的命令,然后带着自己的随从沿着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空旷的道路向着菲利波*利城的方向前进着。 但是就在这位领主为自己的骄傲而得意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罗马人忽然包围了他,当他大喊着要与这些罗马人中和自己地位相等的人决斗的时候,一排弩弓立刻让这位领主闭上了嘴巴。 但是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大人却不能容忍自己受到这样的侮辱,他坚定的拒绝交出自己的长剑,同时充满尊严的站在囚禁着他的房间中央既不吃喝,也不休息。 “我会这样等着,直到你们的皇帝到来!”艾森巴赫大声宣布“我是伟大的腓特烈国王的使者,你们这是在侮辱我的国王和至尊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当这个煞有介事的宣告传到伦格那里时,伦格正看着桌子上一个个泛着各种古怪味道的陶瓷瓶子出神。 这些都是一段时间来按照埃罗帕西娅写下的的那些配方调试出来的东西,每当制成一个时,伦格都会让人很小心的做成一个小小的瓶子收藏好,直到在他的面前摆满了这种瓶子时,伦格开始在想,埃罗帕西娅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能为她实现她那些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未免太过疯狂的梦想,才会对自己青睐垂爱呢? “陛下,那个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坐下来,他穿着那身盔甲一直那样站着。”丕平略显担心的说,同时看着伦格脸上不动神色的表情他接着轻声说“那是个真正的骑士,他宁可这样站着直到虚脱,都没有动上一动。” “丕平,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骑士吗?”伦格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骑士“那并不只是旗标和红披风,还有盔甲和所谓倔强的尊严,更重要的是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带着丕平向外走去,看着远处正在按照他的命令加固的城墙,伦格吐了口气。 菲利波*利将成为第一个面对德意志十字军的城市,将是他的罗马军队第一次面对那些来自欧洲的敌人的时刻。 “丕平,你认为如果让你和那些的骑士战斗,你会胜利吗?”伦格随口问着,当他看到丕平脸上露出的犹豫时,他缓缓的点头“你没有告诉我能取得胜利,这让我很高兴。” “陛下,那个骑士真的很强壮,就如同那些在金角湾城堡里的罗斯人一样强壮,。”丕平有些激动的说“而且他的战马是那么高大,陛下您应该去看看他的战马,我想只有法尔哥尼的那匹马才能和它相比。” “是吗?”看到丕平羡慕般的神色,伦格不由微微一笑,他能想象当罗马士兵们看到那些来自法国还有更北方的那些高大战马时的意外,同时这也让他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暗暗感到庆幸。 别人并不知道,但是伦格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罗马军团将要在这里与德国人展开一场真正的战斗! 如果说德意志人的到来注定要和罗马人之间爆发一场战争,那么伦格决定由自己来选择这第一场战斗的战场所在。 “让我们去看看城外怎么样了,”伦格向丕平吩咐着的同时已经向外走去,当他跳上早已经因为长时间不能在战场上奔跑而显得焦躁的比赛弗勒斯时,他回头向丕平说“不用担心那个德意志人,当他受不了的时候他会坐下去的,当他需要吃饭的时候也会吃的。” “但是陛下,如果他坚持不肯吃饭……” “那么他就是在自杀,”伦格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也许会尊重一位拥有高尚情操的骑士,但是我却不会怜悯一个连尊重别人都不懂的蠢材。” 说着伦格不再等待丕平,独自催动战马向着城外飞奔而其。 菲利波*利的城外这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之前的那些村庄已经因为村民的迁徙而变得一片凌乱,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的房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片小小的平原上,而在这片被几条引水渠隔离开的小平原上,远远看去,大批的菲利波*利人正在忙碌的修建着一片片不停起伏的斜坡。 “德意志人,”伦格迎着从对面吹来的暖风大声的说,他骑在马上不住的缓缓盘旋,身后黑色的披风在空中飘扬,而他的手则指向登扎河的对岸“他们要从保加利亚进入罗马,对他们来说罗马和异教徒一样要被他们征服,但是这不过是他们的梦想而已。” “陛下,我们要在这里干什么?”丕平有些犹豫的问着,他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同时那个德意志骑士的战马和他那异乎寻常的高大身材也在这位骑士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你不是说他们的骑士很勇敢吗?还有他们的战马很高大,”伦格平和的笑着,他并不介意丕平不安的神色,因为他知道对于那些第一次面对德国铁骑的罗马人来说,犹豫和畏惧都是难以回避的“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让那些德意志人知道,罗马人会如何迎接这些法兰克人,而且他们将会在这里就明白,该在罗马的土地上怎么做。” 伦格的话让丕平的心微微一跳,他知道皇帝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又一时间难以相信罗马与法兰克人之间的战争会那么快就降临在他们的面前。 丕平犹豫的神色落在了伦格眼中,但是他已经不想继续说什么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这座边境城市将会发生什么,甚至即便是很多对法兰克人充满戒心的罗马人,也不会想到德意志人将会那么快的就暴露出他们那天生贪狼的本性。 拆除菲利波*利城前平原上通向登扎河边的所有村庄,在平坦的能令德意志的铁骑驰骋狂奔的平原上修建起一道道足以能让德意志人为之恼火的障碍,还有就是将要在法兰克人面前展示出真正令他们为之畏惧的可怕武器。 想到这一切的伦格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催马向前,沿着那一道道的沟壑和障碍向前奔驰着,当终于来到了登扎河边时,他停下来回头望向远处的菲利波*利城。 “告诉我丕平,你为什么感到不安?”伦格对身后的旗队长问着。 “陛下,他们是十字军,是为了拯救圣地才来到东方的,”丕平低声说“如果我们要和他们作战,是不是会有很多士兵感到畏惧?” 说到这里的丕平微微有些不安的看着伦格,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沉思时,他立刻接着说:“当然陛下,我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对罗马的侵犯,但是如果他们声称我们自己的敌人是异教徒,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发生战争呢?” 伦格一直平静的听着丕平的话,当丕平终于停下来默默的看着他时,伦格慢慢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他的脸上没有出现愤怒,而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近卫军旗队长“德意志人这个时候并没有做什么,或者他们永远不会做什么,但是丕平你告诉我,如果当他们的大军到来,骑兵已经越过登扎河,甚至腓特烈的骑士的长矛已经可以刺到菲利波*利城的城墙时,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要怎么面对那些法兰克人?” 伦格的话让丕平的脸上露出了一阵错愕,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却又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当他因为无言以对变得脸上一片通红时,伦格探手微微拍了拍旗队长的肩头。 “丕平你知道吗,我是罗马皇帝,所以我要做的是别人所还没有看到的事情,如果当所有人都看到的时候,那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沉沉的说完这句话,伦格调转马头独自向着菲利波*利城里缓缓的行去。 丕平有些不安的跟在伦格的身后,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当看到那个法兰克的使者之后,他就不由得被那个骑士异乎寻常的高大身材和那雄壮的战马所震慑,他相信自己并不畏惧与这样的骑士战斗,但是从内心里他却又无法掩饰一阵阵的紧张。 而在前面,伦格一边默默的走着,一边在心底里不停的回想着丕平的话,他和丕平自己一样相信他并不是畏惧,但是他的话却又不禁让伦格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忧虑。 “如果连我的近卫军旗队总队长都认为并不需要与德国人战斗,那么在罗马还有多少人在幻想着可以侥幸从法兰克人那里得到和平?” 伦格的心中不停的这样询问,虽然之前这个想法也曾经出现在他的心头,但是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让他感到忧虑。 “罗马的帝国时间真是太久了,久得他们已经不相信有一天他们的帝国会被消灭,不相信君士坦丁堡有一天会沦陷,而这一切不过是在十几年之后而已。” 伦格在心中发出暗暗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别人,君士坦丁堡会在十五年后沦陷,而罗马帝国会有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消亡,那么即便他是罗马的皇帝,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而他又恰恰不能把这样的话对任何人说。 做为一个圣子的贡布雷也许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昭示世人,但是做为一个罗马皇帝的伦格,却绝对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达到他的目的。 一个普通农兵可以做的事,一个皇帝却反而不能去做。 伦格暗暗寻思着,同时他的心中也因为丕平的话而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所指定的兵制变革和那些能够让罗马人从土地的分配上令罗马为之崛起的方法,在将来会怎么样?会不会在将来就会出现一位彻底废除这一切的皇帝? 如果自己不幸早早去世呢?如果自己战死了呢?如果…… 伦格的头上开始溢出汗水,如果说丕平的疑惑在之前只是让他感到了不妥,那么当他回到菲利波*利民政官官邸时,伦格的脸上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丕平不安的问着。 “我想我休息的已经太多了,”伦格用一句让丕平莫名其妙的话回答着,他大步越过民政官的院子,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同时回头向紧跟在身后的丕平命令着:“让近卫军做好一切准备,我要立刻返回君士坦丁堡。” “遵命陛下!” 丕平在一愣之后立刻向外跑去,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返回君士坦丁堡,但是他还是立刻下达命令, 一时间随着整个城里一片骚动,菲利波*利人愕然的看到已经在城里驻扎了将近大半个月的近卫军忽然开始忙碌起来。而当他们看到皇帝的旗帜出现在街道上时,他们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明天我们就返回菲利波*利,”这是伦格对丕平的吩咐“这里的一切交给当地的民政官,不过我会派来一个官员监督这里进行的一切。” “那么陛下,那个弗赖堡的领主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骑士呢?”丕平有些好奇的问。 “带上那个人,把他放在马车上,如果他反抗就用棍子把他敲晕。”说到这里伦格露出了一声微笑“然后他的战马和盔甲就都归你了。“ 丕平脸上霎时间露出了兴奋和喜悦,他双手紧紧抓在一起,在嘴唇绷了许久之后,随着一声“遵命陛下!”的大喊,他已经转身向着院子外面跑了出去。 “急躁的骑士。” 看着丕平急匆匆远去的背影伦格微微笑了笑,他知道之前丕平那种对德意志人的莫名不安正是因为对那些法兰克人的陌生,而且他也相信一旦这个喜欢冒险的年轻人亲手扒下那个傲慢的德意志领主的盔甲之后,那种莫名其妙的畏惧也就会随着这种掠夺彻底消失了。 有谁会对一个被扒得精光的人感到畏惧呢? 在对那身华丽的铰链盔甲和那匹异常高大,甚至有些令人生畏的战马的诱惑下,丕平毫不犹豫的执行了伦格的命令。 他亲自来到关押沃夫拉姆.冯.艾森巴赫的房间,在命令这位领主缴下武器却被拒绝之后,丕平立刻命令近卫军包围了他。 近卫军们很快就制服了这位倒霉的使者,这位领主大喊着要和丕平决斗时,旗队总队长不无遗憾的告诉他: “很抱歉大人,如果您不是一位使者我一定会为了维护我的骑士尊严接受您的挑战,但是您现在的十分却禁止我这么做,而我又必须遵从皇帝的命令,所以只能使用这样方法,不过当您不再是使者的时候,我会去找您,好让您实现这个愿望。” 说完,丕平就命令人把被扒得只剩下一件贴身短衫的德意志领主大人扔进一辆铺着干草的笼车里。 整整一夜,德国人的咒骂声都一直在院子的角落里回荡,而当这位领主终于因为疲惫不堪懒懒的趴伏在干草堆上睡着时,随着一阵号角声,近卫军却已经早早的列好了队伍。 艾森巴赫眼神朦胧的看向车外,随着一片片如火的红色掠过眼前,他看到一队队的罗马近卫军从他眼前飞快的掠过,然后伴着一阵号角,一个骑在高大的黑色战马上的身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不知道为什么,艾森巴赫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人就是罗马皇帝! 他的精神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双眼不住追寻着那个身影,同时他急切的希望能看到那张脸。 但是他的这个愿望却并没有实现,那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骑士在一队骑兵的护卫向从他的身边匆匆掠过,只有那身和战马几乎溶为一体的黑色连帽外袍,随着战马的奔跑在风中不动的飘摆飞扬。 艾森巴赫的好奇更加浓重,他不顾马车已经开始行进不停的寻找着,但是自从这匆匆一眼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而他的马车却开始在颠簸的路面上随着队伍向着罗马的腹地前进。 这让艾森巴赫不禁又变得激动起来,比国王要提前将近两个月从雷根斯堡垒出发的他,原本希望能够在君士坦丁堡见到罗马皇帝的艾森巴赫,却意外的在罗马边境边上就遭遇到了皇帝。 这让他原本以为没有机会进入罗马腹地的他有些失望,而现在他却要随着罗马皇帝进入君士坦丁堡,尽管是被人颇为屈辱的装在笼车里,但是看着一路上的情景,兴奋,好奇,羡慕和嫉妒则让弗赖堡的领主暂时忘记了之前的羞辱。 当第一眼看到宏伟雄浑的君士坦丁城墙时,来自欧洲乡下的领主只能不停发出一声声难以置信的叹息。 而提前比近卫军更早进入君士坦丁堡的伦格,这时却已经悄悄的进入了圣宫。 不过让伦格有些意外的是利奥厅外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当他穿过觐见室走进平时办公的议事厅时,他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丝袍的玛蒂娜。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帝的家事(下) 看着面前略显弱小的身子包裹在柔软丝袍里的玛蒂娜。伦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在利奥厅里等待自己的应该是马克西米安和那些大臣,但是当他看到只有玛蒂娜时,他却不得不为玛蒂娜那小脑瓜中藏着的东西感到好笑。 “我想你应该是先来这里的,因为对你来说,皇帝的责任总是放在第一位。”玛蒂娜用一种嫉妒的口气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当她看到几份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时,她微微撅起嘴唇,用两根手指轻轻夹起它们,然后把手臂伸得很直,随着手指松开柚草纸文件立刻翻滚着落在地上,然后随着从窗外吹来的微风在大理石地面上飘动着,直到飘到伦格的脚下。 伦格微微弯下腰,当他从地上拿起那几份文件抬起头时,却看到玛蒂娜已经坐上了桌子,她把双臂向后支撑着身子,让已经显出曲线的胸脯高高的耸起,当她看到伦格向她走去时,她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如果你总是这样,也许我就会成为一个荒废朝政的皇帝了。”伦格笑着从桌子上轻轻托起玛蒂娜的身子,看着她还没有完全摆脱稚气的脸,在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之后。把她放在了地上。 “你在想些什么呀,难道你不知道如果在这里我们做些什么,可能明天整个罗马城里的人都会议论我是如何迫不及待的赶走所有人好立刻和你亲热的谣言了。”伦格玩笑的话让玛蒂娜霎时显得一片羞涩,但是当她要开口分辨时,她的话却又被伦格的嘴唇完全堵了回去。 直到好久之后,在丈夫的亲吻中舒缓过来的玛蒂娜才懒懒的靠在伦格怀里轻轻诉说着分离之后的事情。 “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君士坦丁堡都发生过什么?”伦格一边为妻子整理的衣服一边轻声问。 “发生了很多事情,”玛蒂娜微微回头想看看帮助自己整理混乱的发辫的丈夫,可随着被扯痛了的头发发出了一声痛叫“不过那个讨厌的赫克托尔不在这里一切就都好多了,对很多人都很好。” “你不喜欢赫克托尔?”伦格随口问。 “没有人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人人都怕那个人,可能他早就消失了。”提起赫克托尔就不禁微微有点畏惧的玛蒂娜说着,然后她继续说“君士坦丁堡大学里已经来了很多学者,他们当中一部分已经开始编撰新法,可还有些人据说每天天无所事事就开始到元老院外的广场上去讲演,而且因为一些人的话,已经在引起了一些事情。这让元老院似乎很不高兴,不过我已经答应米蒂戈罗斯会尽量让那些学者们安分些了,君士坦丁堡附近的一些农民和当地的地主因为分配土地起了纠纷,后来还直接闹到了大司法官那里,不过一切已经解决,而且解决的方法就是按照你给他们制定的那些新的丈量法则,对了,还有一个人听说你制造了一种耕地的东西,他就拿去看,然后就造出了一个据说比你那个还要好的工具……” 玛蒂娜一边侧过头去,。好让丈夫为她把头发在后脑两侧分别盘成两个古怪花式的大髻,一边不停的说着,当她说完在毕拉匹裘丘的民房已经开始重建起来,而且一部分当初在雪灾中失去家园的人已经开始重新在那里生活后,伦格脸上现出了满意的微笑。 虽然做这些事情的并不是玛蒂娜,但是他却很高兴这些事情都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多少了些结果。 当想到自己不在时可能就会一团糟时,伦格就不禁为会出现这种事情感到担心。 随着自己地位的增加,伦格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完全照顾到各个方面。考雷托尔那种只要努力,一个人完全能管理一片领地的事情显然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罗马,而一想到之前自己在去北方领地时,玛蒂娜和他那些手下做的事,伦格就开始渐渐明白到,在自己不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不但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摄政,更需要一个足以能够让所有人相互监督而又行之有效的方式,来确保帝国的正常政务。 “还有就是那些威尼斯商人……”似乎在说完了一些好事之后,玛蒂娜稍微停了一下,看到的确引起了丈夫的注意之后,她稍微有些不安的说:“康尼努斯告诉我,他们现在似乎不那么愿意带钱到罗马来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甚至还找了马克西米安。他们似乎要他做出某种保证,否则就会逐渐的停止再把钱存进‘法拉克亚银行’,不过我还不知道他们究竟要什么样的保证,马克西米安也刚刚才找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向我报告这一切。” “一种保证,是什么?”伦格略微有些疑惑的轻轻自语,他不在这个时候那些威尼斯人怎么会突然给自己找起了麻烦,这让他在意外的同时却又有一种隐约的兴奋。 之前和威尼斯人签订的协约是用内陆税收的一半来抵消支付给那些商人的借款,而时间则是按照一年来计算,如果现在他们停止借款会是什么个什么结果? 伦格并不认为这个时候与威尼斯人关系破裂是个好结果,但是他却知道如果真的如玛蒂娜说的那样,就意味着威尼斯人已经彻底撕毁了他们之间的协议。 那么自己如果用这个做为借口同样不遵守那些偿还利息的条约,这虽然听上去并不是个最好的理由,但是却也意味着罗马将从现在开始不再担负着未来巨大的债务。 不过虽然这个诱人的前景就摆在面前,但是伦格却并不认为那是个最好的选择,他更需要明白那些威尼斯人真正拒绝继续和罗马合作的理由。 想到这些的伦格一边伴着玛蒂娜站起来然后轻轻低吻她的嘴唇,一边有些无奈的示意妻子坐到较远点的一把椅子里。 在玛蒂娜有些哀怨的眼神中,伦格走到门口,打开了通向觐见室的房门。 如他所想的,一些罗马显要们这时已经来到了外面的走廊里,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声音显然小得多,当看到觐见室的房门响动时,他们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那样子落在伦格眼里,不由让他觉得这些拥有庞大权力的罗马权贵们在骨子里,和那些喜欢探听别人家长里短的街头闲人没什么区别。 伦格迎着所有人的眼神看过去,他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好奇和询问,当然他相信这些人还没无聊到要探听自己夫妻都在房间里干了些什么,那么他们的眼神就只能解释为他们对那个来自德意志的使者兴趣颇高。 看到他们的这个样子。伦格没有浪费时间单独召见他们,而是让所有人都走进了议事厅,一时间,异常硕大的议事厅里也显得熙熙攘攘起来,大臣们在向坐在一旁的皇后纷纷行礼之后,才慢慢围拢到皇帝的办公桌旁,他们在看到皇帝显然没有要说明那个德意志人的意图之后,开始纷纷陈奏他们各自的事情。 伦格一直默默的听着,他需要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些人究竟能不能为自己完成各自的职责,这对伦格来说颇为重要,因为随着德意志人的到来,他意识到自己在君士坦丁堡里享受的悠闲日子已经不会太久了。 他仔细的倾听着,当最终财政大臣康尼努斯走过来向他禀报那件有些令人意外的事情时,他看到了站在桌子边的马克西米安欲言又止的表情。 “马克西米安,告诉我那些商人对你提出了什么条件。”伦格平静的问。 “陛下,威尼斯人的确提出了条件,”马克西米安略微沉吟,然后说“事实上这和那些德意志人有关。” 国务秘书显得有些沉闷的说:“他们担心我们和腓特烈达成协议,所以他们要求我们必须答应他们不能承认腓特烈对梵蒂冈的主导权。” “伦巴第人……”伦格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他抬头望向马克西米安,看到的是自己秘书露出的同样神色。 “是的陛下,显然这里面有伦巴第人的原因。”马克西米安赞许的点了点头“虽然那些城邦之间仇恨很大,但是在面对腓特烈的这件事情上,南北两边的人显然是要一起对抗那个红胡子了。” “那么陛下,我们该怎么办呢?”康尼努斯不动声色的问,这位罗马首席财政大臣并不关系那些威尼斯或者是热那亚人对罗马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他只是看着伦格,等待着皇帝做下决定“那些商人现在显然已经破坏了和罗马之间的协议,所以请您告诉我该如何回应他们?” “陛下,答应那些商人的条件并不违背我们的利益,事实上他们应该从您把那个德国使者象个猴子似的装在笼车里的举动,就知道我们会如何答复他们了。” 一个大臣想要用说个笑话的方式来引起皇帝的注意。但是当他发出有节制的笑声之后,用双手手背搭在一起撑着下巴的伦格抬头看着这个大臣,冷冷的问:“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屈服于那些商人的威胁之下,然后为了平息他们的贪婪而答应他们的条件了?” “可是,陛下,这并不算是威胁,而且这也应该是符合罗马利益……” 大臣有些不安的为自己辩解,可当他看到旁边的人沉默的样子,特别是站在桌子另一边的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愤怒的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个多么愚蠢的建议。 “我是罗马皇帝,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用威胁的方式向我提出条件,”伦格从椅子里站起来,当他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百无聊赖的正在看着摆放在地上的那个巨大无比的沙盘解闷的剥尸者时,他的嘴角微微一翘。 “法尔哥尼!” 大喊声立刻让剥尸者身子一跳,但是在这声呼唤声还没有消失,他已经立刻急冲冲的向着桌子前走来,那种气势让闻讯回头看向他的罗马大臣们不由纷纷躲避,唯恐不及。 “陛下,您的法尔哥尼在这儿!”法尔哥尼用震人耳朵的声调大声喊着。 “好的我的朋友,我要你立刻带领卫戍军包围威尼斯人的住所和他们的街道,除了他们要来见我的使者,不要让任何人从你的包围中出来,我要你用武力让他们知道,在罗马谁才真正的主人。” “遵命,我的主人!”法尔哥尼大声答应着,然后他转过身,用一种蔑视一切的眼神看了看那些罗马大人,然后昂着满头乱发的脑袋大步走了出去。 “我的大臣们,我要你们记住,罗马人可以给别人恩典,诺言和友谊,但是这些东西却绝对不能用要挟来换取。” “遵命,我的皇帝!”大臣们神色凛然的回答着,他们的脸上不禁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到了这时他们已经知道虽然在有些时候皇帝会做出一些让步和妥协,但是当面对威胁的时候。这位皇帝显然有着这个时代的罗马人已经渐渐失去的那种勇敢而充满尊严的顽强精神。 这让大臣们不能不暗暗警惕,同时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去做触犯皇帝底限的事情。 伦格的决定显然让那些怀里揣着说不尽的金币的商人们大吃一惊,之前虽然在提出这个条件时还有些担心会触怒皇帝的人,在看到了笼车里的德意志使者之后也认为他们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 他们开始嘲讽那些胆怯的不敢对罗马提出条件的懦夫,特别是那个似乎已经要被皇帝彻底征服的奥利库尼老头,自从他花了一大笔钱让自己老婆觐见了皇后之后,奥利库尼几乎就成了皇帝安排在威尼斯人当中的说客,他不听的向自己的同胞们说着如果和罗马合作,就能彻底把德意志人赶走的话,同时他似乎还和皇帝的近卫军统帅交上了朋友,总是时不时的把那个年轻骑士带进自己人奢华的聚会当中来。 这让威尼斯人开始嘲讽他,特别是在他反对用停止借贷向皇帝提出条件之后,商人们已经变得不那么理会他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等着罗马人答应下自己提出的条件。 但是他们等来的并不是皇帝派来签约的使者,而是令人胆寒的卫戍军! 当法尔哥尼骑着他那匹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也独一无二的巨大战马出现在威尼斯人居住区的时候,带来的那种恐惧就如同瘟疫般迅速在这片地区蔓延开来。 尽管卫戍军并没有对威尼斯人做的太过分,但是仅仅是一些小小的粗暴举动,就已经让这些计算金钱要比挥舞刀枪在行得多的商人们胆战心惊了。 当他们再看到卫戍军将军胯下那匹简直就是一头怪物似的高大战马,用它那包着特制蹄铁的巨掌一脚就踩扁了一个昂贵的西瓜时,商人们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小小的抵抗精神,立刻就随着瓜瓤的四下飞溅荡然无存。 到了这时他们才又想起了奥利库尼老头,于是在一通苦苦哀求和忍痛答应让他再多占上法兰克亚银行百分之一的股份之后,奥利库尼老头才慢吞吞的在卫戍军士兵的押送下来到了圣宫。 一场奇特的谈判开始了,在双方几乎就是拥有着相同目的,而且利益的方向也近乎奇妙的一致下,伦格同意了之前由那些商人所提出来的条件,而奥利库尼老头则在伦格只是沉默不语的威胁下,无奈的同意了皇帝要把借贷还利的时间向后推延一年的要求。 当拿到双方盖上了各自印鉴的协议之后,奥利库尼用一种无奈的苦笑面对着伦格,在颇为有理的拒绝了皇帝邀请他和自己夫妻共进晚餐之后,奥利库尼谨慎的说:“陛下,我想私人请教您一个问题。” 看到伦格点头允许,奥利库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难道您不认为借这个机会以我们违反协议而彻底推翻我们之间的条约,不是对您更有利吗?” 商人一边低低的问着,一边小心的注意着伦格的神色,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笑容时,他弯着的腰立刻用力向上直了直,仔细等待着皇帝的回答。 “如果我只是贡布雷,也许我的确会这么干,”伦格轻笑着对站在自己面前看上去毕恭毕敬的威尼斯商人说“但是我是罗马的皇帝,所以我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伦格的回答让奥利库尼老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诧,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皇帝,他当然知道这个年轻人如此回答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只是一个教团的领袖,那么他完全可以用这种方式不但让自己避免以后沉重的还贷负担,甚至可以彻底吞掉之前的所有已经借到的钱。 但是做为一个皇帝,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对他来说,他在乎的是罗马以后更加长远的信誉和威望,甚至他这个时候已经在想着该如何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一个足以能让别人尊重和信任的罗马。 奥利库尼不能不承认这个还不到二十岁,出身卑微的年轻人所拥有的比那些大贵族更加深远的验工,同时他的心中也不由对这个年轻人感到了一阵莫名畏惧。 “他知道这次建议提出这些要求的是那个叫奥托的人吗?”奥利库尼在心中不住的想着“他肯定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奥托呢?”老头暗暗琢磨,可接着他有开始揣测“可是现在德意志使者已经到了罗马,他会不会和德国人达成什么协议?” 奥利库尼的心中不停的寻思,但是这时伦格已经再次对他说:“我想阿历克斯应该已经和你们在这里的很多人熟悉了,既然这样那么他也应该可以和你一起旅行了。” “陛下您要我把您的近卫军统帅引介给威尼斯还有热那亚人?”奥利库尼努力显得谦卑一些,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谦卑显然并不能完全迷惑住这个有些可怕的年轻人,所以他继续说“我知道一些地位崇高的人,能直接和枢机主教们见面,所以您的近卫军统帅可以很快的把您的致意传达到教皇陛下面前。” 奥利库尼的话让伦格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笑容,他一边示意奥利库尼陪着自己想宫殿外走去,一边很随意的纠正着老商人的话:“不,给予教皇致意的是君士坦丁堡大主教,而我,只会给他我的谕令。”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奥利库尼,转身向内宫里走去,在那里他的妻子正等待着他。 不过让伦格微微有些意外的是,当他来到专门为玛蒂娜养病而重新装饰过的暖宫之后,他受到的却是玛蒂娜的女侍官近乎冷漠的待遇。 这个仗着自己的皇后主人在宫里几乎无人敢惹的女侍官,用一种如同看着仇人,般的眼神盯着伦格,当他为这一切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女侍却有冷漠的从挡着的门口向一边让开。 “陛下,皇后正在里面,不过我劝您最好小心点,不要招惹她。”女侍在伦格进入房间前终于忍不住的叮嘱了一句。 当伦格有些困惑的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反应,然后就打来房门走进去的一刹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然照着他的头上砸了过来! 同时,一声充满愤怒和委屈的哭喊响彻整个房间:“不要进来!去找你的密涅瓦吧!” 阿历克斯脸色铁青的站在一队骑兵的面前,他的嘴唇微微发抖,肩膀不住的起伏,当他伸手指着面前的几个人时,他甚至气的已经说不话来。 “你们……你们这些愚蠢的废物、白痴、蠢猪!”阿历克斯用近乎走了调的声音咒骂着,这位堪称骑士典范的年轻新贵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那股慢慢开始磨练出来的气质,有的只是一个恨不得把眼前这些人彻底撕烂的农夫的暴躁“你们居然到处胡说,难道忘了我之前怎么告诉你们的了?!” “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回来了吗?”站在前排的罗斯士兵略显委屈的为自己分辨着“我们以为陛下回来了,那埃罗帕西娅小姐的事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要知道小姐可是为皇帝怀了孩子的,这在我们那里是很光荣的事……” “那是在你们那儿!”阿历克斯近乎要哭了的盯着眼前的罗斯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罗斯人的领子,但是最后却只是用一声绝望似的大叫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上帝呀!我怎么遇到这么一群傻蛋!” “大人,这个事,不是很要紧吧……”看着阿历克斯暴躁的表情,罗斯人小心的试探着。 “不要紧,的确不要紧,”已经变得有气无力的阿历克斯无奈的挥着手臂,然后他忽然抓起脚下的一根马鞭,如果疯了似的向着那些士兵劈头盖脸的抽打了过去“因为你们,皇后现在已经搬进索菲亚大教堂去了!你们这些该遭天罚的!滚!都给我滚!” 就在近卫军统帅为自己手下闯的大祸大发雷霆的时候,他的主人正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唉声叹气。 如果他面前的是一扇坚固的城门,他会毫不犹豫的命令人把它彻底撞烂,如果他面对的是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他会立刻派遣大军把它们碾为齑粉。 但是当他面前的是索菲亚大教堂祈祷室的小木门,而门后又是他不停哭泣的妻子时,罗马的皇帝也只能盼着用不停流逝的时间来平息妻子的愤怒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些跟随着阿历克斯一起返回君士坦丁堡,这段时间里一直守口如瓶的罗斯人,居然会在伦格回来之后开始大肆宣扬了起来。 他们一边和旁人一起看着经过的近卫军欢呼着“皇帝万岁”,一边向那些和自己已经混得颇为熟悉的罗马人骄傲的说,皇帝不但是罗马的皇帝,同时还是“我们的埃罗帕西娅小姐孩子的父亲”之类的话。 这原本就足以能够引起巨大轰动的消息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而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原本就没有秘密可言的城市里,这样一个涉及到皇帝和某位贵族小姐的话题,更是如同长了翅膀的天使般一路高奏凯歌的向着全城呼啸而去! 于是,就在伦格集中精神的对付威尼斯商人的“叛乱”时,谣言已经在整个城市里到处散播,而当他和老狐狸奥利库尼讨价还价得不可开交时,传言已经不胫而走的传进了皇宫。 一切都让伦格措手不及,他甚至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玛蒂娜愤怒的扔过来的抱枕已经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接着那位年轻皇后根本不顾体统的开始在房间里大喊大叫,她砸碎了所有她能拿起来,又能破坏掉的东西,当她因为无法推倒一座颇为沉重的君士坦查皇帝的大理石半身像而暴跳如雷时,伦格只能一边叹息着从此世间就要少了一件无价之宝,一边顺手帮着她把那件已经经历了将近八个世纪的罗马珍宝推在了地上。 然后玛蒂娜忽然不再闹了。她愤愤的盯着伦格好一阵,就命令早已等在门外的女侍为自己收拾东西。 “我要到修道院里去,去女修道院,最好是考雷托尔附近的纽斯赫吉女修道院,塞西莉亚院长姑妈会收留我的。”玛蒂娜冷冷的说,当她看到女侍似乎犹犹豫豫的动作之后,她立刻气愤的自己收拾起来。 但是当她执意命令人给她准备马匹和食物还有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宫殿里已经变得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使唤了。 伦格对于女侍那颇为机灵的举动十分欣赏,在向她做了个稍微有损皇帝形象的感激动作之后,他立刻跟在玛蒂娜身边轻声安慰。 但是这却没有让玛蒂娜回心转意,她一边咒骂那些不听话的宫女们,一边自己顺手抓起几件衣服,然后就再也不理会伦格的坐上了马车,在一小队她自己的凯雷托尔卫队的保护下,她来到了索菲亚大教堂。 对于皇后的突然光临,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犹豫了半天,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样一件显然并不在他管辖之内的事情,而看着哭哭啼啼的年轻皇后和闻讯而来的一些君士坦丁堡人,约翰.可马特只能按照皇后的要求,打开当初圣海伦娜皇太后的那间祈祷室,再次把她送了进去。 “陛下,这个事情,这个事情急不得,急不得。”可马特小心的向站在门前的皇帝安慰着,他一边暗暗感叹即使是上帝的宠儿也要面对如此尴尬而无奈的事情,同时他的心里也在转悠着,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依然保持这种顺从的态度,还是立刻向皇帝表示真正的效忠。 成为皇帝忠实的臣下,和成为皇帝的私人朋友,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关系。 当他看到皇帝出现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些闻讯而来的皇帝近臣,但是不论是马克西米安,法尔哥尼,甚至是阿历克斯,这些人却始终只是远远的在一边等待着皇帝自己解决这个实在有些尴尬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当他出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了过去,他一边用近乎无理的口气抱怨着皇帝做下的蠢事,一边直接敲门要玛蒂娜出来,当里面的那个小皇后大喊大叫着不肯听话的时候,这个人只能用对皇帝的谴责来换取玛蒂娜的安静。 这个人,就是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一个用自己的忠诚,守信和坚定的友谊获取了皇帝信任的好朋友。 自己可以成为借助这次机会成为皇帝的私人朋友吗?可马特心中不住寻思着,他知道一旦自己介入了皇帝的私人生活,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变化,如果说以他现在的地位,在将来一旦出现变故还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那么当他与皇帝建立起这种私人友谊时,他就会彻底的失去了任何退路。 但是这难道不是个最好的机会吗?可马特看着紧皱双眉的伦格终于暗暗下定了决心。 “陛下,也许我可以为您做点什么,”可马特向伦格说着,在得到了皇帝同意之后,他领着这位为家事烦恼的年轻人和他的朋友走进了自己在大教堂侧面的一个十分舒适的房间。 “陛下您知道,上帝是从男人的肋骨上抽了其中的一根而造了女人,所以上帝也是在暗示世人,男人永远是女人的主人。”可马特为皇帝倒上了一杯上好的葡萄酒之后淡淡的笑着,他为自己发现这个年轻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感到有趣,同时他也更加感觉到如果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了皇帝,那么对自己将会有多么深远的意义“您不应该这样沮丧,更不能这么的……”他稍微犹豫一下,可还是用一种有些过分亲密的口气说“这么的低三下四。” “上帝,您怎么会这么说呢?”汉弗雷有些意外的看着可马特“她是他的妻子,难道她受了委屈还不能为自己说话吗?” “但是她毕竟是女人,而她的丈夫甚至还是位罗马皇帝,这难道还不够让她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吗?要知道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这对皇帝的名声可是颇为不利的。”可马特立刻大声辩解。 “哦,皇帝的名声呀,”听到这个,汉弗雷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伦格,然后他微微摇头“这种事情总会让人知道的,与其在将来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让所有人知道罗马皇帝也喜欢漂亮的女人。” “您的话可真是让我吃惊……” 可马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立刻开始分辨,一时间统领着无数正教教徒的大牧首和尊贵的伯爵,就一些即便千年之后也无法说清的问题相互驳斥,直到脑袋隐隐发痛的伦格终于不耐烦的大叫了一声:“够了!” 房间里立刻平静了下来,两个人转头看向伦格,当他们看到伦格不住揉着两鬓动作时,他们只能相互对视随即发出一声轻轻苦笑。 “我想这的确是我的错误,所以我想我该去自己解决这一切,”伦格站了起来,当他看到自己的两人时,他向着他们微微一笑“上帝总是照顾他所眷顾的人,就如同现在一样,他赐给了我一位最好的骑士朋友。” “但愿我的友谊能够帮助你,我的朋友。”汉弗雷有点无奈的摇摇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伦格什么了。 “而您大牧首,您是我最接近上帝的朋友。”伦格用一种充满深意的眼神看着可马特。 “愿上帝保佑您,我愿永远为您服务。”可马特向着伦格微微躬身,他知道自己已经借着这件颇为意外的事情获得了皇帝的某种信任,可以说正是从现在开始,他才真正成为了围绕在伦格身边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至于接下来,可马特很聪明的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除了皇帝自己,还没有任何人能让皇后从那间谁也奈何不了的祈祷室里走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可马特和马克西米安见面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立刻让皇帝秘书不由微微一愣。 “君士坦丁堡的民众会对这件事情怎么看?要知道皇后被称为抹大拉的玛利亚。” 开始因为可马特这种明显有异于做为大牧首的矜持颇为意外的马克西米安,立刻从皇帝默认的态度里辨认出了其中的不同,虽然不知道大牧首怎么会突然拥有了说这种话的权力,但是他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思这个。 他知道可马特说的的确颇为重要,甚至一想到玛蒂娜在君士坦丁堡人心目中的声望地位,他就不禁一阵暗暗心惊。 “也许我们可以说皇后要做一次祈祷……” 一个亲信提出来的毫无意义的建议立刻被人们愤怒的眼神瞪了回去,而更多的人只能相互苦笑。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的一次风流韵事居然会成为他们这些能够决定千万人生死的人的巨大难题。 “不需要你们再为我担心了,”伦格的声音从祈祷室门口传来,当人们回头看去时,他们看到皇帝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背影“我自己会解决这件事情,而你们现在只要去做好自己的事。” 对皇帝的话,有人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是马克西米安立刻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在所有人向着伦格的背影纷纷鞠躬悄然退下之后,伦格向站在不远处的阿历克斯吩咐着:“去把那个讽刺诗人给我找来。” “安图维索?”阿历克斯稍微有些意外,然后他立刻略有所悟的弯腰鞠躬“遵命陛下。” 原本就热闹非凡的君士坦丁堡城里似乎变得更加热闹了。 在一些最容易传播各种消息和谣言的酒铺和驿站里,人们不停的听到有人用编成了韵律的调子唱着一首首关于皇帝的讽刺诗歌。 在那些诗歌里,做为罗马英雄和伟大皇帝的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也没有能躲避开异教爱神的偷袭,在惨败在那支可爱的小箭之下后,这位给罗马带来了富裕,而且正在带来更多荣光的皇帝,和一位如同密涅瓦般的贵族少女成为了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人,但是在品尝够了爱情的蜜酒甚至解出了果实之后,那位皇帝却要哭泣着站在妻子的房门前请求她的原谅。 充满讽刺的诗句用一种近乎亲眼所见般的描述让所有人看到了皇帝家的那点私事,而在一阵阵虽然取笑却并无恶意的嘲讽中,那些由某个深受君士坦丁堡人喜欢的讽刺诗人撰写的手稿,也在整个城市里到处流传着。 不论是贵族们聚会的花园里,还是平民百姓的街头巷尾,人们一边看着那些充满嘲讽的诗句哈哈大笑,一边又不停的为那里面顺带写着的皇帝为罗马人所的那些点头赞许,一时间皇帝的家事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唯一说个不停的话题,以至当某位和这个话题关系颇为密切的人出现在君士坦丁堡时,这个人立刻成为了被无数人关注的目标。 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默默的站在伦格面前,他脸上表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曾经隐瞒的一个巨大秘密被知晓后应有的紧张,这让伦格不能不为这位未来尼西亚帝国皇帝的沉稳感到佩服。 “你欺骗了我,”伦格微微示意挡在自己和那扇门前的狄奥多让到一边,然后他直视着紧闭的祈祷室的木门淡淡的说“不论是做为大臣还是朋友,你都欺骗了我。” “但是陛下,我这样也是为了您好。”狄奥多的回答很平静,他慢慢走到伦格身旁一起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用很小的声音说“埃罗帕西娅并不希望因为这个有损您的威名,而且她也说过她的孩子会自己照顾。” “可是你却忘记了一点,那并不只是她自己的孩子,那还是罗马皇帝的孩子,”伦格冷冷的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这位野心不小的行省总督,同时也要让他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我要你去把埃罗帕西娅好好保护起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伤害。” “遵命陛下,一切如您所愿。”狄奥多低声回答,但是当他要再次说什么时,伦格却已经不再理他。 原本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的狄奥多不由得稍微有些意外,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显然已经令皇帝产生了反感,这让他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决定略感后悔。 但是当他想到伦格对他的吩咐时,他却又不由暗暗一笑。 皇后迄今为止没有再怀孕的消息,一直让狄奥多为之关注,虽然埃罗帕西娅的事情一时间令他变成了整个君士坦丁堡的靶子,但是他却又为之欣喜。 毕竟一切终于彻底暴露了出来,那之后呢?如果皇后再也没有机会怀孕呢? 狄奥多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显得过于引人注意,所以他立刻回到自己的家里,等待着接下来的消息。 令君士坦丁堡人为之喋喋不休的各种传言不停的流传着,关于皇帝从那一天之后,除了吃饭洗漱和睡觉就只是站在祈祷室外的举动,已经令无数君士坦丁堡的女人从愤慨变成了嫉妒。 她们嫉妒皇后有这么一位如此宠爱她的丈夫,同时嫉妒埃罗帕西娅,阿赛琳还有那位耶路撒冷女王得到了这样一个男人的爱。 这些谣言也由女侍很快传进了祈祷室里,而当玛蒂娜开始为自己该如何找个体面理由走出房间而烦恼时,一对老夫妻的出现彻底打破了皇帝夫妻间颇为尴尬的僵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艾森巴赫的使命 老贡布雷夫妻是在一种目瞪口呆之中进入的君士坦丁堡。他们一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一边不住的感谢着上帝对他们的恩惠。 不过他们的这种喜悦也只是稍稍维持了一阵,当在见到儿子的惊喜过去之后,看着只有伦格自己站在他们面前,玛丽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伦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玛丽有些奇怪的问,虽然对于那个年龄稍微还小,而且在她看来更象个被叫娇惯了的孩子式的媳妇并不很满意,但是对于自己夫妻到来却没有见到她,玛丽还是不由显得有些气鼓鼓的。 “妈妈,有些事情也许要等等再告诉你了。”伦格微微苦笑着解释着。 但是玛丽已经显然忍耐不住,她不停的催促着伦格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当在旁边的阿历克斯终于把一切说清之后,玛丽不由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惊叫。 “上帝呀,居然有这样的事?上帝呀,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吗?”玛丽不停的问着,她不停的答应那个就要给她生下一个孙子或是孙女的女孩究竟是什么人,当她听说那个女孩是个罗马贵族时,她不由双手紧紧合在一起不住的感谢着上帝。 “伦格你应该高兴,要知道贡布雷家以前最有出息的也只是一个护标手。可你不同,你居然成了罗马皇帝,那接下来只有你的孩子再有着贵族血统,伦格那就是你的继承人呀。” 听到玛丽的话,伦格不由暗暗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母亲一直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孩子,这甚至还在考雷托尔的时候就已经被多少次的暗示。 尽管玛丽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欢玛蒂娜,但是她还是不停的催促着自己快些和她结婚,而当伦格解释说当时还不是时机的时候,玛丽就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父亲在不到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 “我给你父亲生了六个孩子,可留下来的只有你和雷纳德,现在也只有你了,”玛丽有些伤心的抓着儿子的手臂不住摇晃“所以你一定要尽快有自己的孩子。而且现在你已经是皇帝了,难道你不应该尽快为自己生下一个继承人?” “可是妈妈玛蒂娜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应,即使能够怀孕也并不是很好的,所以……” “哦,那位公主,”玛丽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嘴“那可真是一位公主呀,不过也许我们家养不起一位公主。伦格你不觉得你一直拿她当个孩子而不是老婆吗?” 母亲的抱怨让伦格只能不停的苦笑,亲人得救的欣喜这时已经让母亲的唠唠叨叨搅得开始变了味道,就在他为自己可能要面临的最糟糕的家庭矛盾头疼不已时,玛丽忽然用很小的声音对儿子说:“伦格,那个伊莎贝拉是耶路撒冷女王呀,而且我也看过,她的屁股不小,是个能生孩子的,难道你不觉得她更适合给你当老婆吗?” 玛丽的话让伦格的脸上微微变色,他能猜得出伊莎贝拉在派人护送自己父母的一路上肯定没少做些事情。而她最终的目的,却让伦格始终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头顶上的那顶皇冠。 “妈妈,您对一个有妻子的人这么说可不好。”伦格觉得该是稍微提醒一下母亲的时候了,虽然看上去伊莎贝拉并没有跟着来到君士坦丁堡,但是他却似乎已经看到那个女人在遥远的的黎波里向他瞥过来的眼神。 “哦,我只是想看到你有自己的孩子,如果那位公主真的很争气,我会喜欢她的。”玛丽低声唠叨着,然后她伸出胖胖的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脸颊,回头对丈夫说“看呀,我们的儿子是个皇帝了。” “好了,不要这样,别人都看着呢。”老贡布雷低声嘟囔着,他走过来一边拉着妻子一边不停的说“儿子现在是皇帝了,你这样会让他没面子的。” 听到丈夫的话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的玛丽依然激动的看着儿子,就在她要继续开口时,一个近卫军几乎有些慌张的跑进了房间。 他伏在阿历克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而阿历克斯则立刻来到伦格身边:“陛下,皇后陛下来了。” “哦?”伦格略感意外的回头望向阿历克斯。看到他不住点头,伦格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母亲,也许您应该再看看玛蒂娜,然后您再说这些话。”伦格笑呵呵的说着,同时望向已经被近卫兵悄悄打开的房门。 随着脚步声,几个人影相继出现在了门口。令即便是伦格也略显意外的是,玛蒂娜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修饰才来见他的父母的。 和平时不同,玛蒂娜没有穿她那些花式繁琐又透着典型的法兰克气息的服饰,而是很奇怪的穿上了一直不为她所喜欢的希腊式袍服。 一件前胸完全用绳扣紧绷住的短外套让她的胸脯看上去比之前更加饱满,特地用一条绣着金丝花纹的腰带勾勒出的腰身也衬托着她的两胯更有**的风韵,而她的走动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模仿阿赛琳的步态让她看起来似乎比实际的岁数显得更加成熟,而且这种样子也颇为罕见的出现在她一直颇为中意的发式上。 她没有梳那种看上去显得青春气息的发式,相反一种颇为庄重的发辫的样式让她看上去显得更趋成熟。 这一切都让第一眼看到她的玛丽在稍微意外的一愣之后立刻露出了笑脸,然后这位淳朴的乡下农妇就不顾礼仪的向着自己的儿媳妇伸开了两条胖胖的胳膊。 “哦,上帝我的小可怜,”玛丽用一种让伦格想要笑出声的腔调喊着,她走上去不顾女侍的低声惊叫紧紧的把自己的儿媳妇抱在怀里,那种用力的样子让旁边的人都不由暗暗担心她会把罗马皇后的腰彻底勒断“我的孩子,你真是长大了,可也受苦了。” 婆婆的话立刻让玛蒂娜原本平静的神色显得激动起来,她趴伏在玛丽的肩膀上立刻放声大哭,同时透过玛丽的肩膀她向着丈夫不停的狠狠瞪着。 看着两个女人不停的哭嚎,伦格不禁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当他看到老贡布雷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先是向着父亲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把强壮的老农兵紧紧抱住:“真高兴你们得救了,爸爸!” “我的儿子。”即便是在见到儿子之后一直很拘束,但是这是老贡布雷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长满老茧的手不停的拍打儿子的后背。 看着这一家人的激动神色,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的阿历克斯向着四周的人们轻轻挥手,在女侍不停的低声抱怨中,人们悄悄的退出房间,然后关上房门。 皇帝的父母成果获救的消息立时成为了君士坦丁堡新的话题。 在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传言中,那位耶路撒冷女王就如同一位所向披靡的女骑士般高举着圣枪冲在前面,在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女王用她的勇敢和对皇帝的深情最终战胜了敌人,而令皇帝的父母得到了拯救。 这些在酒铺和公共浴堂里到处流传的传说让很多人不禁对那位女王大加赞赏,而当它们流传到玛蒂娜的耳朵里时,她不禁立刻气的用力砸着身边的一个抱枕。 “那个女人简直恬不知耻,她有什么资格做这些事情?她至少还是别人的妻子,虽然她的丈夫已经死了。”玛蒂娜愤愤的咒骂着,然后她开始把目标转向伦格,她诅咒他会让所有女人(除了她自己)厌恶,更诅咒他在其他女人面前会失去男人的本事…… 听着女主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诅咒,女侍在稍微迟疑之后终于小心翼翼的说:“陛下,我想一切只因为您还没有怀孕,您只有再怀孕才能解决一切事情。” “当然,只有怀孕!”玛蒂娜恨恨的说“我知道他**一直计较这个,你知道吗,她在晚宴的时候不停的看我的腰和屁股,那样子让我害怕。” “她想让您为她生个孙子。”女侍微微一笑。然后她忽然俯下身在女主人耳边低声说“不过这也的确很重要,您知道只有尽快怀孕,您的孩子才能在将来成为罗马皇帝。” “难道那个女人生的私生子还能成为罗马皇帝吗?”玛蒂娜不以为然的说着。 “可是您不要忘了,这里是罗马。”女侍低声提醒着主人“即便是私生子,如果皇帝允许也是可以拥有合法地位,甚至可以有继承权。另外您难道看不出皇帝的父母多么喜欢孩子,他们甚至还把西比拉的孩子带在自己身边,而皇帝又是那么孝顺……” “真的!”玛蒂娜的嘴巴立刻张开,她有些惊慌的回头看向女侍,然后她忽然用一种决然的腔调狠狠的说“我一定要重新怀上孩子!” 伦格陪着玛丽在皇宫里缓缓的走着,看着母亲不时发出的阵阵惊叹。他只是平静的笑着,他知道对玛丽来说也许一生也不会真正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建造如此奢侈甚至是胡思乱想的建筑,但是看着母亲激动的笑脸,他却觉得四周的一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伦格,你现在是皇帝了,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坐在一个可以俯瞰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凉亭里,玛丽拉着儿子的手柔和的说着“可是你知道我还要你给我什么吗?” “我知道妈妈,”伦格微笑着抱住母亲肥胖的双手“不过您应该知道玛蒂娜因为那次事情之后身体一直在恢复,那些医生也一直担心现在怀孕会对她不利……” “可是她是你的妻子呀,也许我真不该说这个,但是你难道要一直等着吗?还有……”玛丽微微缓了缓,可最终还是开口说“那个叫埃罗帕西娅的女孩生的孩子,你要怎么办?” 母亲的话让伦格不禁微微头疼,对于希腊人即便是在千年之后也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伦格是早有所闻的。 一想起即便是在千年之后的时代也曾经出现过为了报仇而引起家族仇杀的惨剧,伦格就知道母亲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孙子受到不公正待遇的。 而伦格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歧视,但是一想到玛蒂娜,那些之前的想法却又不禁令伦格暗暗头疼。 “好了妈妈,很多事情不是能一下子解决的。” 伦格只能这样对母亲说,当他终于用尽全力才让兴奋过度,似乎没有任何睡意的母亲回到为他们准备的舒适的宫殿之后,伦格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会到了自己的寝宫。 不过,在见到那个站在门口的女侍时,伦格还是微微有些犹豫,当看到她故意装作看不见自己似的转过身去之后,伦格立刻快步走进了玛蒂娜寝室半掩的房门。 “进自己老婆的房间居然还要偷偷摸摸的,”看着房间里暗淡灯光下模糊的大床,伦格一边心里暗中苦笑一边缓缓的走过去,他小心翼翼的躺在玛蒂娜身边,望着背对自己的妻子娇小的身形,他略微迟疑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到“对不起……” 黑夜中玛蒂娜的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沉静下去。 但是就在伦格以为不会再得到妻子任何的回应时,背对他的玛蒂娜突然转过身来,然后就在伦格还没反应过来时,全身赤裸的小**已经一下扑在了他身上! “我不会原谅你,除非……”玛蒂娜在黑夜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瞪着伦格。 “告诉我。你要什么,只要你要我都会给你。”伦格柔声说着,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对他说那句话:“伦格你不觉得你一直拿她当个孩子而不是老婆吗?” “我要你现在一切听我的!”玛蒂娜忽然咬着嘴唇狠狠的说。 “你喝酒了?”伦格闻着淡淡的酒味不禁有些奇怪,他这时也已经感觉到玛蒂娜身上异乎寻常的炙热。 “喝了一点,”玛蒂娜发出呵呵的笑声,然后她忽然俯下身去狂吻起伦格。 虽然热烈却依然显得颇为生疏的动作引起了伦格心中的狂躁,他同样用力紧紧抱住玛蒂娜,而当令人激动的欢愉一刻降临在两人身上时,在真正充满激情的颤抖中,玛蒂娜望着黑暗的房顶,心中不停的呐喊着:“上帝,赐给我一个孩子吧!” 艾森巴赫沉闷的坐在监牢里的一角,这位弗赖堡的领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待遇。 如果不是自杀会堕入地狱,当被人从笼车里驱赶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要自己了断的冲动。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羞辱更多的是对德意志的国王,但是他却实在无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侮辱。 不过令他无奈的是,自从被扔进监狱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甚至连那些走来走去的看守也绝对不和他说一句话。 这让开始还不觉得什么的艾森巴赫渐渐的不耐起来,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急躁,到了后来这位领主大人不但一直不听的的大喊大叫,甚至用最粗俗的语言大声咒骂看守,可为的不过是能有人能够和他说上一句话。 但是看守们却始终不肯理会这位德意志领主,除了送饭从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这让艾森巴赫惊恐的以为自己可能就要无声无息的被埋葬在这座恐怖的监狱里了。 他不停的向上帝祈求不要让自己死在这陌生的东方,当这位领主就要彻底崩溃时,他忽然被人从监狱里带了出来装进封闭严实的马车,经过一路不知所谓的旅行,当他再次重见光明时,艾森巴赫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即便是做梦也没见到过的奢华宫殿之中。 艾森巴赫无比愕然的循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向前走着,看着那些对欧洲人来说简直无法形容的精湛雕刻和华丽的装饰,他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的惊叹,就在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因为恐惧过度而看到了幻觉时,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从走廊的另一边向他走来。 那是一个穿着典型的罗马服饰的青年官员,看上去有些象古代埃及人似的齐额短发,让他显得颇为文静,而那张看起来十分年轻的脸,让艾森巴赫心中确定那个人应该是还算有些地位的侍从。 “你的主人在哪里?”艾森巴赫愤怒的喊着,他几步冲到年轻人面前,用一种就要喷火的眼睛盯着那张年轻的脸“我是德意志国王的使者弗赖堡的领主……” “艾森巴赫大人,请您随我来。”年轻人没有让愤怒的使者说完就转身向一座宫殿走去,这让弗赖堡的领主不由觉得受到了轻视,但是他却又只能默默的跟在青年人的后面,直到他走进宫殿之后,才看到那个年轻人很奇怪的没有退下而是转身坐在了一把显然是主人座位的椅子里。 “你是谁?”艾森巴赫有些迟疑的问着,到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法语不但十分流畅,而且显然不是那种他所知道的希腊人才会有独特的腔调。 “大人,我相信您在雷克雷的这段时间一定很悠闲,”年轻人笑吟吟的样子让艾森巴赫不由一阵愤怒,就在他要为自己所受到的侮辱大声抗议时,年轻人已经继续说“按照皇帝的命令,我将和您谈判关于罗马与德意志十字军的所有条款,而我是皇帝陛下的政务秘书马克西米安。” “你是个法国人?”听到对方身份原本就十分意外的艾森巴赫,更是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我是罗马皇帝的大臣,”马克西米安缓缓的纠正“我的皇帝要求您代替您的主人签署一份关于罗马与德意志之间的条约,这其中将包括十字军经过罗马所必须遵循的路线和你们所能够拥有的权力和义务。” “签署条约?”艾森巴赫用意外的眼神看着马克西米安“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国王是派我向罗马皇帝宣布他将进入罗马的决定,而不是签署什么条约的吗?而且我的国王也同样是罗马皇帝,”说到这里,艾森巴赫挺直腰板,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马克西米安“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当艾森巴赫宣称腓特烈也是罗马皇帝时,马克西米安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当他趾高气昂的说出神圣罗马帝国的名称之后,马克西米安忽然站了起来稍一挥手随即转身就走,就在艾森巴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几个近卫军士兵已经走进房间,在一阵推搡中,这位领主立刻被人扔上了那辆来时的马车,再次被投进了雷克雷监狱黑暗的牢房里。 尽管艾森巴赫用尽了全力呐喊咒骂,但是却如同之前一样没有一个人肯理会他。 除了每天送饭,监狱里的人就如同他从不存在一样漠视这位领主,这让已经快要发疯的艾森巴赫觉得自己就要彻底崩溃了。 然后终于在一个略显幽静的黄昏,艾森巴赫再次被人带出了监狱,就在这位领主已经因为畏惧被再次囚禁而不敢说话时,他被人带到了一座舒适的浴堂,在颇为不情愿的洗漱之后,他被套上了一件穿上之后十分舒适的羊毛织物,在一阵忐忑不安之后,被带到了马克西米安面前。 这一次艾森巴赫再也显示不住他的傲慢,他只是和马克西米安不停的就德国十字军的路线和所需要的廉价粮食讨价还价,同时他固执的要求德国的十字军能够拥有进入沿途城市的权力。 “至少要让国王和贵族进城!”艾森巴赫激动的喊着“如果只能在城外,这难道不是对尊贵的德意志国王的侮辱吗?” “但是这是在罗马的土地上,”马克西米安对这个要求没有丝毫让步,如果国王要进入城市也是可以,但是除非他和他的骑士解除武装,否则他们要进入罗马城市只能是在攻破城门之后,但是我提醒您,如果那样德国人可能根本到不了耶路撒冷!“ “哈,大人您认为德国的军队无法攻破罗马的城门?”艾森巴赫终于大笑起来“如果你们的城市真的那么坚固,军队又那么勇敢,怎么会不停的要求得到法兰克人的帮助?” 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讥讽借口的艾森巴赫不住笑着,虽然看着马克西米安的脸上不由暗暗担心可能又要经受牢狱之苦,但是他却为自己终于找回了一些尊严感到满足。 马克西米安这一次没有再让人立刻带走弗赖堡的领主,他在默默看着得意的艾森巴赫一阵后站起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那份一直等待对方签署的协约,随着撕裂的声响,协约被他撕成了几片。 “领主大人,你可以离开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要谈的,既然您无法让皇帝满意,那么您就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马克西米安说完不再理会颇为意外的艾森巴赫向着门外走去,这一时间让原本以为双方会接着纠缠不清的德国使者霎时一阵发愣。 当近卫兵走到他的面前时,艾森巴赫才恍悟到这个年轻人显然并不是威胁,这让他立刻向着马克西米安的背影不住喊着,但是年轻的皇帝秘书却丝毫没有反应,一直沿着笔直的走廊向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远远的拐弯处。 “陛下,这样真的可以吗?”看着一直在近卫兵的推搡下不住挣扎远去的德国使者,马克西米安对站在暗处的伦格略微担忧的问“如果德国人因此寻找借口侵入罗马……” “如果是那样,我就会让历史在罗马的土地上彻底改变。”伦格低声自语,他看着已经渐渐消失的德国使者脸色平静,在看到马克西米安担忧的表情后,伦格轻拍秘书的肩头“不用担心,德国人的确来势很凶,而且腓特烈的军队也的确英勇善战,但是你知道吗马克西米安,我有一个他绝对无法比拟的优势。” “优势?是什么陛下?”马克西米安立刻露出了兴趣盎然的神态,如同很多人一样,对于看上去架势可怕的德国十字军的担忧,让马克西米安听到皇帝的话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不过当他听到皇帝的回答之后,他却又不禁完全愣住。 “我的优势就是,我比腓特烈年轻。”伦格用充满自信的声调回答着。 艾森巴赫异常愤怒的站在圣宫的外面,在他的身边站着几名跟随他一起出使的随从,不过这也是他在进入罗马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些宋聪,看着他们那种似乎对这座城市充满迷恋的样子,艾森巴赫不由在心底里不停的咒骂着罗马人。 在所有的欧洲君主中,第一个相应教皇召唤做出东征决定的,正是德国国王腓特烈。而做为国王的亲信,艾森巴赫很清楚为什么腓特烈会如此积极的相应他的死敌的号召。 虽然成功的进军罗马甚至让教皇无奈的屈服,但是腓特烈对于伦巴第地区的蹂躏却已经让他陷入了这些城邦对他的憎恨之中,而即便是在德国国内,大大小小的领主和贵族家族们也一直在给这位国王找着麻烦。 这一切让腓特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向那些城邦妥协,否则他不但无法彻底征服意大利,甚至可能会因此动摇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称号,毕竟梵蒂冈也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他早早倒霉。 但是坚持下去却又有着更多的麻烦,而且随着国王的年纪已高,已经有人开始担心腓特烈可能会在还有彻底征服那些城邦之前,就丢了性命。 就是在这种令德国人左右为难的情况下,耶路撒冷的陷落让腓特烈看到了一个能够让自己体面的从那些纠纷中摆脱出来的高尚理由。 而且对于东方早已垂涎的欲望,也让这位红胡子迫不及待的宣布为了拯救圣地而发动东征。 但是现在,艾森巴赫看着圣宫宏伟的宫墙却不住哀叹,当他想到自己在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却因为没有能够签署一个文件而令国王的大军无法进入罗马,他就不禁为自己要面对的腓特烈的雷霆畏惧不已。 东征是腓特烈摆脱麻烦的借口,但是也是一件必须尽快结束的事情。腓特烈不可能让自己的军队一直滞留在这遥远的东方,想起这个,艾森巴赫甚至有些怀疑那个罗马皇帝可能已经知道了这恰恰就是自己的国王最为担忧的事情。 不远处一小队卫戍军的骑兵默默的等待着,艾森巴赫知道那是罗马人所谓护送自己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押解队伍。 “难道真的一无所获吗,难道真的如同对那个罗马人说的,要在刚刚踏上罗马土地的时候就进攻每一座城市?”艾森巴赫懊恼的自问,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话不过是自己一时气愤的威胁,尽管对罗马人的军队并不很在意,但是他也知道国王的心里,显然还没有把罗马人与异教徒一起杀光的想法。 “至少现在没有。”心中愤怒的艾森巴赫恶狠狠的寻思着,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的局面时,他看到一支装束古怪的队伍沿着通向圣宫的大路缓缓行来。 “告诉我,我是不是看到了一群异教徒?”艾森巴赫脸上立刻泛起了一片怒火,他随手从一个随从身边抽出长剑,另一只手紧抓着他的旗帜几步走到道路的中间,在高高举起旗帜的同时,他向着那支队伍大声呐喊:“异教徒,立刻接受上帝的惩罚!”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对面的队伍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接着随着一匹战马从队伍里奔出,一个引队的罗马骑兵立刻冲到了艾森巴赫的面前。 “大人,请您立刻让开,您挡住的是克尼亚苏丹的使者。”罗马骑兵一边宣布,一边举起手中的骑枪“任何对使者无理的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哈,如果那样就太好了,我是尊贵的德意志国王的使者,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还和异教徒来往,不过这个错误我可以提他们纠正过来。” 艾森巴赫高声呐喊,长时间来所受到的挫折在看到异教徒的时候彻底迸发出来。他用手里的长剑向着那个骑兵不住摇晃,当看到对方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敢刺出骑枪时,他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向着那队克尼亚人大步走过去。 这一切立刻引起了圣宫前人们的注意,当他们渐渐围拢过来后,艾森巴赫显得更加兴奋,他一边大声背诵着圣经里的句子,一边向卫兵身后的克尼亚人挑战,虽然很多人无法听懂他那并不娴熟的法语里掺杂的大量德国乡土语言,但是从他轻蔑的眼神中,人们还是能猜测到他是在用侮辱的语言羞辱那位不敢迎他挑战的克尼亚使者。 “这就是异教徒?罗马人就是畏惧这样的懦夫?”艾森巴哈在得不到回应之后把愤怒转移到了四周的罗马人身上,他不停的喊叫让四周的罗马人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一些人甚至不顾他说使者的身份纷纷向前涌来。 “那就来吧,让你们看看真正的法兰克骑士的勇敢。”艾森巴赫毫不畏惧,他相信自己只要紧握十字架就能获得胜利,而罗马人则会因为他们与异教徒勾结的罪行而被彻底打败。 “那好呀,那就让我来和你比试一下!” 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随着这个声音,法尔哥尼高大的身影撞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的肩头扛着那柄从不离开身边的长剑,当他低头看着德国人时,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艾森巴赫并不明白的愤怒。 “我听说你是个挺有钱的领主,是吗?”法尔哥尼瓮声瓮气的问。 “对,我是……”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剥尸者大声打断了对方“我只要知道你有钱就可以了,我看过丕平从你那里缴获的东西了,所以我也要有相同的一份!” “那是个耻辱,那些东西并不是在决斗或战争中失去的!”艾森巴赫为自己受到的屈辱无比愤怒,他大声咒骂那个抢走了自己所有装备的罗马人,但是法尔哥尼的话更加令他愤怒。 “那就打一次,不过我要和丕平那些东西一模一样的,包括战马!” 艾森巴赫觉得自己受到的可能是一生中最大的侮辱了,他在问了对方身份之后,立刻不顾一切的向敌人冲去,随着猛烈的兵器碰撞声,两个人立刻在圣宫的门口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决斗。 艾森巴赫拼命的挥舞手里的长剑,在和敌人的兵器第一次碰撞之后的酸痛让他几乎撒手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在力量上根本无法和眼前这个高大的对手相比。 所以他一边不停的躲避着敌人,一边寻找着能够依据击中对方的漏洞。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眼前这个壮汉显然并不是那么好对付,虽然他看上去更象一个只凭力气的莽汉,但是那每一次的劈砍却依然显得十分严密,甚至有时候让艾森巴赫觉得,这个人一次次的砍杀,自己甚至有无法避开的危险。 他不停的躲避着,同时为自己居然会在一个罗马人面前示弱感到愤怒,就在他终于无法忍耐的举起长剑要砸向对方头顶时,他看到法尔哥尼那双鼓出来的眼睛向着奇怪的一眨,就在他还没明白过来时,法尔哥尼带着链环手套的左手忽然高抬,一把抓住了他举起来的长剑靠近剑柄的地方,同时他右手长剑猛砸,伴着一声痛苦的喊叫,剑尾上沉重的圆头已经狠狠砸在了艾森巴赫的下巴上。 一声骨头的脆裂声响伴着剧烈疼痛传进艾森巴赫耳朵,就在他的身子因为这下重击猛然向后一仰时,法尔哥尼却已经抓住他后领的衣服,随着德国人倒下的力量,在一声呐喊中,剥尸者的右膝猛然一蹲,同时他拽着艾森巴赫后脑的手臂狠狠的向着他坚硬的膝盖压了下去! “住手!” 就在艾森巴赫因为恐惧发出一声嚎叫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人群里传来。 艾森巴赫可以感觉到自己脑袋后面的力量忽然消失,随着他的身子向后仰倒,从后背上转来的与地面的撞击让他不由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他捂着疼痛的胸口不住发出痛苦的咳嗽声,而下巴上的重创则让他每发出一声咳嗽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在几个随从的搀扶下,艾森巴赫艰难的站了起来,到了这时他才看到所有人正向着那个阻止了自己被杀的年轻人躬身行礼。 “皇帝陛下万岁!” 人们的欢呼让艾森巴赫不由一阵愕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就要被赶出君士坦丁堡之前,见到了这位在欧洲已经被传得充满了神秘和传奇的罗马皇帝。 “领主,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见到你,”伦格用一种颇为意外的口气对艾森巴赫说,然后他并不管对方是否相信自己的话,转身向着等待在身边的克尼亚使者微微点头“我想我们之间还可以继续没有完成的谈判。” 看着罗马皇帝与异教使者之间的谈话,艾森巴赫立刻露出了愤怒,虽然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他还是固执的走到伦格面前,用含糊的音调愤怒的指责着罗马人的这种背叛上帝的罪行。 艾森巴赫不停的说着,直到他的下巴因为疼痛而完全麻木,而嘴角上已经凝固上了大块淤血之后,伦格才向着同样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克尼亚使者点头示意。 “我想我们大家可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说完,伦格带头向着圣宫里面走去。 被驱逐之后又奇怪的被召回的德国人,不禁莫名其妙的看向那位皇帝的背影,当他确定这的确是皇帝要自己留下来的暗示之后,他立刻强忍着疼痛,随在闻讯而来向他招呼的马克西米安身边,走进了圣宫。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刚刚带着一队近卫兵经过的丕平则在不停的低声向法尔哥尼抱怨着:“你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如果皇帝没有及时阻止你,你已经把那个德国人给杀了吗?” “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按照皇帝的命令在他向那个异教徒挑战的时候去教训了他一下而已。”法尔哥尼不满的为自己辩护“不过皇帝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个德国人看到他,可还要保护那个异教徒呢,让德国人杀了他不是更好吗?” “那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丕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一直折磨这个德国人,然后又故意让他看到克尼亚人,不过这些事情应该是马克西米安大人他们去管,并不要我们费心。” 说的对,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要杀掉那些异教徒。”法尔哥尼愤愤的说着。 艾森巴赫跟随着马克西米安穿过了几座令他眼花缭乱的奢华建筑后,走进了一座让他有些意外的空旷宫殿,穿过一间小小的觐见室,他看到了已经在房间里等待着他的罗马皇帝。 让他很意外,伦格干净利索的扔给了他一份早已规定好的德国人的进军路线,当看到地图上一条穿过小亚细亚的黑线之后,艾森巴赫不由忍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的剧烈疼痛,愤怒的提出了抗议:“陛下,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要经过这样一条路线,我们的军队会在还没到达圣地之前就和克尼亚人发生大战。” “如果德国人经过沿海,罗马将要面临欧洲野蛮人的骚扰,”伦格的回答毫不客气“不要对我保证什么,你们的保证就是一次次的侵扰罗马,所以如果要从罗马借路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否则你就只能象之前一样两手空空,给你的国王带去失望。” 艾森巴赫脸色难看的望着伦格,他之前的锐气和骄傲已经在踏上罗马土地之后一次次的挫折中被慢慢的消磨殆尽,而之后马克西米安那种近乎羞辱的驱逐更是让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败。 然后他看到了那些克尼亚人,虽然现在想来他也不由为怎么会那么凑巧的见到克尼亚的使者感到奇怪,但是一次次的打击已经让这位傲慢的弗赖堡领主几乎走到了绝望的边缘。 “陛下,按照你的安排,我们的军队是无法越过小亚细亚的。”艾森巴赫无奈的说。 “可是如果由我来安排,就可以做到。”看着锐气尽失的德国人,伦格微微一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妻子、情人 艾森巴赫神色愕然的看着伦格。他虽然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之前在罗马所遇到的一切事情显然都并不是那么简单而且随意的,但是当他看到那两个克尼亚使者时,他还是不禁不停的摇头,然后向着旁边让了让,那种样子就好像是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上似的。 “您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吗?”马克西米安在艾森巴尔耳边低声问“我们可以与克尼亚达成协议,那样腓特烈国王的军队就可以经过克尼亚的土地。” “和异教徒达成协议?”艾森巴赫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些人“你们疯了,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基督的敌人?是我们要消灭的敌人?” “但是您的主人主人可以通过和这些异教徒的协议拥有一条通向圣地的道路,”伦格对德国人的愤怒并不在意“否则你们就要单独面对各种威胁,或者你们也许可以通过地中海沿着海岸到达圣地,但是即便这么走你们也必须要经过罗马,那么你们依然是要接受我对你们的安排。” “陛下,如果那样我宁可选择经过地中海,要知道我们完全可以得到更多帮助,”艾森巴赫神态高傲的看着伦格,他的手在地图上微微一划,然后看着伦格的眼神也变得充满气势“陛下,我们可以得到来自其他人的帮助,我们可以得到撒丁人甚至是西西里人的帮助,他们都和我们一样是虔诚的基督徒,会为了帮助十字军而做出牺牲的。” 艾森巴赫的话,让议事厅里的人不由一阵沉默。除了一直在克尼亚使者耳边低声解说的翻译,一时间人们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位骄傲的德国使者。 “艾森巴赫大人,可能我不得不告诉您,撒丁人已经于我们签署了一份协议,按照这份协议,他们不但把原来占据的两座罗马的岛屿归还给了我们,而且他们的舰队也将做为罗马的朋友和我们一起担负起在地中海上的责任,”马克西米安把一份用丝绸绑着的协议递到艾森巴赫面前,当他看到德国人脸上意外的表情后,他接着说“至于西西里人,很遗憾就在在不久前,因为耶路撒冷国王盖伊绑架了皇帝的父母,所以罗马舰队不得不与一直支持盖伊的西西里人发生了一场战争,所以现在除了在西西里岛上的那些船,西西里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在海上航行的东西了。” 马克西米安的话让艾森巴赫的神色霎时变得一片僵硬,他愣愣的结果对方递过来的另一份文件,当他看到那上面有着罗马海军统帅给皇帝的呈报印鉴之后,他先是露出了不信的神色,然后倔强的要马克西米安拿出能够证明这一切的证据。 很快,一面略显残破的旗帜出现在面前,看着这面旗帜,艾森巴赫的神色变得再也无法平静,他不听的低声自语着什么,然后在听了一阵后,他向伦格问到:“陛下,如果我们要从海上到圣地去,您会怎么安排我们的行程?” “如果那样你们就必须继续在保加利亚向东前进。直到进入黑海,我会让我的舰队在那里把你们接上船,然后你们将沿着海岸一直到达的黎波里。” 伦格的回答让艾森巴赫霎时显得神色紧张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主人一直坚持要从陆地上经过,固然是因为国王那过于倔强好胜,甚至有时显得有些过分的执着,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那些城邦国家始终无法在心中完全放心。 伦巴第人不会忘记德国人给予他们的残酷统治,同样德国人自己也不会忘记这种深切的仇恨不但来自北方,也同样来自地中海沿岸的那些城市。 更重要的是,他们始终不知道梵蒂冈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所有腓特烈宁可让自己的军队用双腿走过一条漫长的道路,也无法完全把自己这支千辛万苦聚集起来的大军的命运,完全托付给那些曾经饱受他残酷蹂躏的意大利人。 而现在,罗马皇帝要让德国的军队由自己舰队运送的条件,让艾森巴赫感到了同样的威胁,他相信自己的主人不会把军队的命运寄托在那些意大利人身上,也同样更不会让罗马人掌握他们的命运。 “和科尼亚人达成协议,然后获得一条通向圣地的道路,”马克西米安缓和的说“只要腓特烈国王能按照我们的安排,而不让罗马感到受到威胁。他会得到我们的帮助,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马克西米安的声音并不很高,他知道对这位领主来说这并不需要威胁。 艾森巴赫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地图。如果罗马人拒绝德国人进入罗马的土地,那么按照罗马所提出来的,他们就只能继续在保加利亚境内沿着巴尔干山不停的向东,一直到在黑暗岸边登上罗马人的舰队。 即使没有对罗马舰队的顾忌,安森巴赫也知道自己的国王不可能会让他的军队翻越那样一座山脉,那对德国军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艾森巴赫的头上开始冒出了汗珠,他知道这时自己所能选择的道路已经越来越少,甚至其中有些根本就不过是罗马人摆在自己面前的陷阱。 但是和克尼亚人达成协议?想到这个就不由感到畏惧的德国领主看了看远处的异教徒。 他难以想象如果国王知道自己达成这样的一个协议会对自己怎么处置,同时对上帝的畏惧也让他一时间难以下定那样的决心。 “克尼亚人是萨拉丁的死敌,”看着举棋不定的德国人,伦格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即便是在现在,他们也依然还随时准备于对方发生一场大战,这就已经足以让你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艾森巴赫听着伦格的话,眼睛不由自主的不停的向远处的克尼亚人看去,当他看到对方同样向他看来时,他不由先是一愣,然后本能的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但是虽然如此,他又还是不禁望向了桌子上的那份协议。 “我想我们大家都可以等待,而你的国王是无法等待的,”伦格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也许你们认为可以在保加利亚继续停留,但是我相信保加利亚国王显然是不会允许你们长期停留在他的国家里,另外……”伦格慢慢走到艾森巴赫面前“你认为你们的军队能在保加利亚呆上多久?三个月还是六个月?我可能要提醒你,保加利亚公主就在君士坦丁堡,如果你认为她对她父亲的影响还不够,那么我可以让一位原来属于罗马皇室的贵族做为她的丈夫去说服保加利亚人。” 明显的威胁霎时让德国人露出了愤怒,艾森巴赫神色狰狞的瞪着伦格。他相信如果自己手中有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向这位罗马皇帝挑战,不过眼前耽误之际的协约却又让他感到自己如同已经被赶进了牢笼里的野兽,空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却无法撕咬眼前的敌人。 他该怎么办?丝毫不理会罗马人的威胁回到国王那里去? 艾森巴赫几乎就要张嘴而出的话,最终却还是忍耐了下去,他知道必须与罗马人签署一个能够让德国人通向东方的道路的协议才能完成使命。 而如果他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那么国王费劲心力聚集起来的几万大军就有可能会被困在半路。 和罗马人开战?艾森巴赫相信国王一定很愿意这么做,但是他也知道眼前显然不是和罗马人发生战争的时候,至少在腓特烈的心目中,这时的萨拉丁要比罗马更重要。 终于拿起了鲸骨笔的艾森巴赫缓缓的在马克西米安推到他面前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随着这个名字签下,自己已经成为了第一个让德意志与异教徒达成协议的使者。 “皇帝陛下,我只希望自己的这个签字没有侮辱我的家族和我的国王,同时也希望您不会让我的主人失望。”艾森巴赫声调僵硬的对伦格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当他要求允许他退席的时候,伦格并没有为难这时心情复杂的德国领主,而是示意身边的人给看上去神色沮丧的德国人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地方。 而同时,那位一直停留在君士坦丁堡,按照他的命令及时请到圣宫来的克尼亚使者也被罗马人很客气的送回了他的住所。 当这一切终于结束时,伦格看着那些站在他的面前,脸上透着阵阵难掩兴奋的大臣们微微一笑说:“我的朋友们。我们现在有了一位关系并不牢固的盟友,和一位并不可靠的邻居,接下来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德国人沿着我们给他们安排的道路前进。” “陛下,克尼亚人一旦允许腓特烈进入小亚细亚,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发生战争?毕竟克尼亚人是异教徒,而腓特烈的狂热和残暴即便是在罗马也早已闻名。” 伦格看着向他提问的马克西米安微微点了点头,正如这位秘书所说,在这份刚刚签署的协议中,那两方面究竟会有多少诚意来遵守他们各自的义务,是让所有人都无法保证的。 而当想到历史上腓特烈做过的那些事后。连伦格自己都不能相信那个红胡子,会真的诚心诚意的遵守这样一份,显然签署各方都绝对不会愿意泄露出去的协议。 颇为猛烈的海风从远处吹来,金角湾里那些穿梭如织的船只上飘扬的各色旗帜让整个海面看上去显得一片五彩缤纷。 随着温暖的季节逐渐到来,博尔普鲁斯海峡里的商船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从北方来的珍贵毛皮和羊绒织物,从东方来的几乎与黄金等价的罕见香料,还有从非洲通过冒险运来的象牙和宝石。 这一切都让金角湾成了真正的富饶之地。 当基督徒和萨拉森人为了信仰而不惜用鲜血和死亡相威胁,追求财富的欲望却始终没有从他们的心底里抹去。甚至很多人就是抱着对财富的追求才踏上了东征的道路。 但是相互的仇恨和敌意也让他们之间变得难以相处,商人们虽然对耀眼的黄金垂涎不已,但是他们却无法从对方手里换取到那些他们梦寐以求的货物,而这时,金角湾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磁石般深深的吸引住了所有不停追求财富的人。 不论是罗马人,法兰克人,萨拉森人还是更加遥远的地方的来客,人们在这里不停的把自己的货物出售给别人,然后换取来对他们充满诱惑的新的货物,在一艘艘装载得慢慢的货船的摇晃中,那些商人也把自己的财富之梦带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看到了吗,这里就是君士坦丁堡。” 伦格站在一座高塔上看着下面海湾里的船只感叹的说,在他的身后,已经整装待发的阿历克斯和略显驼背的奥利库尼默默的听着皇帝的话,不过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皇帝的这些话并不是对他们说的。 果然,伦格继续一边循着塔楼向下走去,一边自语般的说:“我的朋友们,你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财富,都是让君士坦丁堡成为地中海上最富饶城市的原因。” “陛下,我相信君士坦丁堡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富裕的城市,”奥利库尼跟在伦格身后谨慎的说着,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伦格对他说这些话显然不是在夸耀这座城市的富足,相反他却隐约感觉到这些话里带着一些威胁“这一切都是您的功绩。” “你错了,这一切都是利益的功绩,”伦格毫不客气的反驳着奥利库尼“如果没有利益你们不会来到这里,如果不能给你们带来财富,你们的那些舰队也不会侵占罗马的岛屿。” “陛下,您知道我只是个商人……”奥利库尼的腰弯的更身,对于这个油滑的威尼斯人来说。正如伦格所说,一切都不过使用利益衡量的,只要能够赚到钱,他并不在意向任何一个人展现出他的卑微,不论对方是皇帝还是平民。 “不过如果没有君士坦丁堡,你们的利益就无从谈起。” 伦格的声调放低,他向奥利库尼说“没有罗马人为你们与萨拉森人建立起的桥梁,你们只能坐视财富从你们的手中溜走,不论是欧洲人的羊毛还是萨拉森人的宝石和象牙,这些东西都无法运到你们的手中,十字军的战争让你们和异教徒隔离开来,金角湾已经成为了能够从对方手里赚钱的唯一地方。” 奥利库尼一直不动声色的听着伦格的话,不过这时他却不能不露出了一丝沮丧。 正如伦格所说,十字军为欧洲人打开了通向东方的道路,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是同样是十字军,令他们和萨拉森人之间常年处于战争之中。 奥利库尼可以想象如果从威尼斯直接把那些坚固的木材和大理石运到急需这些材料扩建自己宫殿的苏丹们手中,会带来多么丰富的利润。而如果把非洲的象牙和宝石直接送到那些渴望这些东西的欧洲宫廷里,又能让自己获得什么样的回报。 但是如此诱人的前景却显然只是梦想,如果他要进入埃及,那么在亚历山大迎接他的绝对不是欣喜若狂的同行,而只能是埃及苏丹的可怕舰队。 所以这样一来,罗马就成为了地中海上唯一连接基督徒和异教徒最重要的国家,而君士坦丁堡无疑成为了整个地中海贸易的主宰。 “奥利库尼,君士坦丁堡的辉煌同样有你的一份,”奥利库尼忽然听到伦格这样对他说。 “你在这里所拥有的那些财富足够让你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值得尊重的地位,不过我会让你获得的更多,”伦格对干瘦的商人低声说“你这次陪同阿历克斯去梵蒂冈,就是要让那里的所有人知道,罗马和君士坦丁堡是能为他们从东方带来财富的关键,而现在德国人显然正在窥伺着罗马,你要帮助阿历克斯让那些枢机主教和公爵总督们知道,如果他们袖手旁观,一旦德国人到来,或者是他们顺利的进入了小亚细亚甚至到了东方,那么德国人就会成为控制这一切的主人。” “我想我知道您的意思,”奥利库尼深深弯腰,他伸出一根手指向着金角湾里的海船指了指“与其说这一切能给罗马带来财富,不如说是能够让我们所有人得到财富,所以罗马只能是罗马,而不能被任何人取代,更不能受到任何人的威胁,只有这样我们大家才能获得属于所有人的利益。” “说的对,我的朋友,”看着心领神会的商人伦格缓缓点头,然后他看向一直沉默的跟在自己身边的阿历克斯“听着阿历克斯,你这次西方去是以我的名义,就如同我之前吩咐你的那样,你要让所有人知道罗马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而且你要让他们明白,罗马可以成为为欧洲带来财富的桥梁,成为他们的朋友,所以他们才更应该谨慎的对待我给他们提出的那些建议。” “是的陛下,我想我知道自己担负的使命,”阿历克斯用力躬身点头“做为您的使者,我会让欧洲人看到一群令他们惊讶和意外的罗马人。” 看着自己忠实的近卫军统帅,伦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让这个过于看重骑士荣誉的年轻人去和那些欧洲奸猾的商人和贵族们打交道,其实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认为应该这么做。 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也许适合某些人,却显然并不适合阿历克斯,不过伦格却并不是要他去和那些人一较智慧。 “向那些法兰克人展现罗马的魅力和富足,让他们知道和罗马站在一起能给他们带来什么,还有就是让他们见识罗马战士的风采。” 如伦格所说,当阿历克斯所带领的使者队伍以一种令人感到炫目的光彩出现在金角湾的港口上时,即便是在这样一个繁华的海港里,也立时引起了一片轰动。 人们看着那些镶嵌着宝石的旗标和身材高大,身穿着华丽的细锁链甲的罗斯士兵和跟随在他们后面的一队队的随从,当随在阿历克斯身后同样穿起了奢华袍服的阿索尼娅出现时,很多人不禁为罗马人中拥有的如此美貌的女人而不住赞叹。 公元一一八九年四月三十日,就在德意志国王的使者签署下了那份与罗马和克尼亚人之间订立的协议之后的第五天,罗马帝国皇帝的近卫军统帅,宫廷总督阿历克斯在金角湾登上了一条通向西欧的道路,和他同船的除了奥利库尼,还有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而匆匆和阿历克斯结婚的阿索尼娅。 当着大笔的珍宝财富,带着无数令欧洲人做梦也没有想象过的艺术珍品,罗马特使的船队向着梵蒂冈进发,在那里阿历克斯将要觐见基督世界的精神主宰,同时也要带去罗马帝国皇帝给教皇的信件。 同时他也要在那些肯定会被他带去的巨大财富所吸引的半岛上的贵族和商人之间不停的活动,而一切则是为了对付那个正在逐渐接近罗马边境的德意志国王。 “伦格,你认为让阿历克斯去做那件事情合适吗?”当只有两个人时,和丈夫一起躺在床上的玛蒂娜有些担忧的问着“要知道那些欧洲人同样十分狡猾,而且他们难道能容忍你用那种带着威胁的方式告诉他们,要想获得来自东方的财富,就必须承认你控制整个地中海吗?” “他们当然不会容忍,他们当中现在甚至有人应该在想着如何在罗马的身上分到一块肉。”伦格笑着轻轻挑起妻子尖消的下巴“不过现在他们却必须接受我这样的威胁,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清楚,除非他们彻底放弃来自东方的财富,否则他们就只能通过罗马和异教徒做生意,而且和让我控制地中海的门户比较起来,他们更不能容忍的是看着腓特烈进入圣地。” “所以你才让阿历克斯带着那么多的珍宝去想他们炫耀?”提起那些珍宝不由一阵惋惜的皇后有些不高兴的问着,她这时似乎已经完全忘记,就在不久前她自己曾经在妒火中烧的时候曾经毁掉了多少令人为之悲叹的无价之宝。 “对,我要让梵蒂冈和它的那些总督们看到,如果他们不能做些什么,那么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腓特烈在新的东征中成为最大的胜利者,他不但会得到巨大的荣誉,还能得到比荣誉更加令人垂涎的财富。” 丈夫的话让玛蒂娜不由微微点头,她当然知道伦格这样做的确正确,但是立刻她又不禁微微皱起双眉。 “可是,这难道不会引起他们更大的欲望吗?也许很快他们会认为与其让腓特烈拥有一切,不如让自己成为占有一切的主人。” 玛蒂娜略带忧郁的询问让伦格稍感意外,虽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来自那些城邦的贪婪和对罗马的掠夺早已埋在那些人的心中,同时在历史上的确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但是对于玛蒂娜居然能在这个时候就想到这些,伦格不能不为自己妻子那出人意料敏锐的思绪而略感意外。 “不用担心玛蒂娜,”伦格用手轻轻解开妻子身上内袍的绳扣“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还不是能对罗马有所举动的时候,而到了那个时候,我是绝对不会这种事情发生的,不要忘了我是罗马皇帝。” “你也不要忘了,我是罗马皇后,”已经逐渐被丈夫的抚摸惹的呼吸急促的玛蒂娜一边不住扭动着身子,一边用一种依然怒火难消的口气盯着伦格“所以我不会允许你随便让我受到那样的侮辱。” “不会了。”伦格慢慢抱住玛蒂娜的身子,把耳朵贴在她的胸脯上听着,当他看到玛蒂娜已经显得圆润的胸口上那条伤疤时,他低下头,把火热的嘴唇覆盖上去。 一声轻吟从玛蒂娜嘴里发出,她用力抱住伦格的头,同时她的身子不由向上弓起。 “伦格,这个伤口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约。”玛蒂娜用力抱紧伦格的腰,同时伸手抚摸着他和自己一样的伤口“你说过,我们两个人的血是融合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对吗?” “当然,除非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死了,”伦格笑着说,当看到玛蒂娜听到这话时露出的不安表情时,他轻声安慰着妻子,然后对她说“那么你现在肯完全原谅我了吗?” 丈夫的询问让玛蒂娜有些失神,她一边用手轻抚伦格身上的那条伤口,一边认真的看着丈夫的脸,在想了一阵之后,玛蒂娜用一种很庄严的口气开口说:“我想我可以原谅你了,虽然你做的事的确很让我生气,但是我的原谅是有条件的。” “那么你要什么?”妻子那种庄重的眼神让伦格微微有些好笑,他用手指挑着玛蒂娜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然后轻轻触吻着那两片因为他的爱抚同样炙热的嘴唇“告诉我要什么,城堡,珠宝还是一条能带你到任何地方去散心的船?” “我才不要那些东西,那些是我应该有的,”玛蒂娜伸手抱住丈夫的脖子“我要你答应我,你可以把这一切给那个女人的孩子,你可以给他封地,给他爵位,给他你能给的一切,但是你不要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求求你伦格,不要用那种方法羞辱我。” 玛蒂娜的话让伦格的心不由猛的一痛,他亲吻妻子的嘴唇微微用力一咬,这让玛蒂娜不由吓了一跳,就在她因为害怕丈夫生气而露出惊慌时,她看到了伦格眼中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伦格用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在妻子耳边不停的低吟着,同时他把玛蒂娜的身子抱得更紧。 “答应我,不论是她们当中谁的孩子,都不要让他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受不了,我会疯的,我会生气然后和你大吵大闹,到了那时候你就会渐渐觉得你的皇后不识大体,不配成为站在你旁边的妻子,”玛蒂娜用一种充满忧虑的腔调不停的说着,同时她的眼睛看着头顶上的镶嵌画,似乎在说到这些时,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所描绘的那些可怕的情景“如果真是那样我也就会死了,你是我的骑士,可是如果你抛弃了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伦格有些愕然的看着玛蒂娜,虽然对于之前她的那些嫉妒生气他同样感到内疚,但是在他想来,那其中总是有着一种做为皇后的骄纵甚至是跋扈。 但是现在,他在自己妻子的声音里听到的只有恐惧和不安,她的畏惧随着另外一个女人腹中孩子的成长而不停增加,当想到这个的时候,伦格的心中不禁升腾起一阵更大的内疚。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呢?”他坐起来,把玛蒂娜的身子用毯子包住抱在怀里,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我答应你,这也是你的权力,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了,别忘了我们现在在一起,而且以后也会在一起。”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习惯的微微摇晃的怀里的妻子,当他好久没有听到玛蒂娜的回应时,他抬头看向她的脸,看到的却是一张已经露出了笑容面孔。 玛蒂娜感受着从丈夫身穿传来的阵阵气息,同时一边用力呼吸,好缓解被抱得过猛而出现的气喘,接着她把两条光滑的手臂费力从毯子里探出来,搭在伦格的肩头:“你这些话真让我感动,这些条件已经足够让我原谅你一半了。” “那另一半呢?”伦格有些诧异的问。 “我要你用一个孩子来获得我的原谅。”随着这句话,她轻轻扯开身上包裹着的毯子,把一具已经初现风韵的躯体展示在丈夫面前“伦格,让我们再拥有我们的孩子吧。” 阿赛琳脸色难看的瞪着对面神色平静的伊莎贝拉,她原本在塞浦路斯和君士坦丁堡悠闲而略显白皙的皮肤,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而又变得如同那种小麦般的颜色,不过这样一来就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显得更加愤怒。 在痛击了西西里舰队之后并没有停止下来的阿赛琳,用一种让米利厄诺斯胆战心惊的举动彻底吓住了这位罗马海军统帅。 在疯狂的掠夺够了战利品之后,阿赛琳立刻带着她的舰队向着地中海深处驶去,就在米利厄诺斯一直不停的询问究竟要到哪里去的两天之后,按照所看到的岛礁分辨出距离的阿赛琳说出了一个让胖子大吃一惊的地方。 “西西里。”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米利厄诺斯相信自己的心脏肯定停了一下,因为当时险些栽倒在甲板上。 即便是消灭了一支西西里舰队,但是米利厄诺斯也并不认为现在的罗马舰队拥有足够去招惹西西里人的能力。 这并非是只是因为西西里人依然拥有颇为强悍的海上力量,米利厄诺斯相信安条克海外的那一次战斗,已经足够西西里人在几年之后无法再横向海上,真正让他感到顾忌的,却是西西里与那些欧洲王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早听说过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的妹妹是红胡子腓特烈的儿媳妇,而威廉自己的王后则又是英国的公主。 这一连串纠缠在一起的关系,让即便是在心底里一直想象着,让罗马舰队用一次真正的辉煌昭示昭示世人的米利厄诺斯也为之畏惧。 而当他听到阿赛琳的命令,在一阵劝阻无效之后,米利厄诺斯也只能暗暗为皇帝居然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女人感到无奈了。 塞浦路斯和罗马的联合舰队以一种招摇过市的姿态向着西西里行进,当整齐的向墨西拿海峡前进时,已经接到消息的西西里人立刻派出了他们仅剩的一支舰队去迎击敌人。 但是可怕的海战并没有爆发,阿赛琳出人意料的在海峡入口处的一个港口突然靠岸,就在港里的那些西西里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一队令他们打出意料的军队忽然从靠岸的战船上冲了下来。 那是一群让西西里人见了不禁魂飞魄散的敌人,高大的身躯和凶残的外貌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可怕,当这些冲上岸去之后,看着那些堆积在港口里的货物,那些野蛮的罗斯人立刻开始了大肆的抢劫和掠夺。 和那些舰队上到陆地上抢劫的水手不同,这些明显更适合陆地的士兵疯狂的冲进港口,当附近小城的守备队队听到消息立刻赶来支援时,让他们不敢置信的是,他们的面前居然出现了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 而且在这些骑兵当中,随着冲锋时高亢的呐喊和旗帜上的纹章,西西里人立刻明白,原来这些看起来和海盗没有什么区别的敌人,居然是一支拥有着骑士的军队。 可是明白这一切的时间已经晚了,当这支小部队意识到自己更应该立刻关上城门寻找救兵时,第一次正式登上战场的的“陆战队”就如同一群扑入羊群的野兽般肆虐了那些可怜的西西里守备队。 随后他们冲进了城市,在一阵令当地人胆寒的袭击之后,他们用按照西西里人说的“无法形容的野蛮”方式掠走了他们所见到的所有值钱的东西。 而在港口上,阿赛琳却并没有如以前一样跟着自己的那些手下冲杀过去,她登上码头,带着几个有经验的海盗在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中不住搜寻,当确定了一批的确值得带走的东西之后,她下达了一个让很多人心头一颤的命令:“把这里的一切都给我烧了!” 尽管做为海盗掠夺已经变成了他们的生活,但是阿赛琳的举动还是不由引起了手下们一阵骚动,但是在阿赛琳的怒视下,人们还是拿起了火油。 当西西里人终于赶到码头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并不是被焚烧的货物,而是整个码头已经被包围在一片火海之中。 “我来就是为了要烧他们的港口,并不只是那些货。”这就是在回去的时候,阿赛琳对米利厄诺斯的解释,当胖子依然疑惑不解的追问时,她不耐烦的说:“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皇帝,这是他要我干的。” 阿赛琳的回答立刻让米利厄诺斯闭上了嘴,他把自己闷在船舱里看着手里一份由伦格给他的海图不住的看着,直到舰队再次来到的黎波里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人究竟干了什么。 “上帝,我们把十字军的东西都烧光了。”米利厄诺斯目瞪口呆的看着海图,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些港口里堆积如山的货物,应该就是西西里人为那些即将东征的十字军预备的物资,而随着那一把大火,不但一大批物资就此烧毁殆尽,甚至连一座颇为重要的港口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一想通了这些不由脸色苍白的米利厄诺斯,到了这时再也不认为阿赛琳的那些举动是完全随意和冒险,当他想想之前先是狠狠的打击了西西里舰队,然后又立刻袭击了西西里港口之后,他的心里不由暗暗告诉自己:“看来皇帝和十字军,这次是真的要较量一番了。” 满载而归的舰队以一种炫耀般的姿态进入了的黎波里港,当那些港里的人们用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从船上卸下来的抢夺来的战利品时,阿赛琳来到了白色王宫。 但是她的胜利并没有维持多久,当她听说伊莎贝拉居然乘着她远袭西西里时把老贡布雷从提尔救出来的消息之后,难以压抑的愤怒立刻让这位地中海上的女王怒火中烧! 在西西里,看着为十字军囤积的将近一半的货物,在一把大火中被焚烧殆尽的巨大损失,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港口,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因为急怒攻心骤然病倒。 而当这个消息最终传到巴黎时,法国国王菲力先是不由一阵发愣,随即在四周群臣的错愕之中“噗嗤”一笑,然后把呈报扔在一边,再不理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决断 法兰西斯看着旁边一直不停的在马背上扭动身子的巴布罗微微笑着。他知道这个小木匠一直无法适应身上那些十分繁琐的袍服,特别是那件让他觉得好像把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的链甲和看上去咣咣当当的腰带。 不过虽然实在不喜欢这身行头,但是做为考雷托尔的总督,巴布罗却不能再随意穿上他认为十分合身的粗布短衫和一条看上去更象去了半截的裤子,然后拿上一根做为丈量距离,也是做为手杖的粗木棍跟着人们去干活了。 不过虽然如此,巴布罗还是认为自己实在不是个成为别人嘴里的“大人”的那种人,他不习惯或者说是害怕骑马,如果有一头骡子,他更愿意用他胯下的那匹战马交换。 不过这时的巴布罗却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穿上他最不喜欢的衣服,然后跟随着法兰西斯来到耶路撒冷。 对于这座他曾经守卫过的城市,巴布罗总是用一种和旁人不同的眼光去看待它。 当别人都在为圣地的辉煌和神圣而惊叹时,巴布罗在向着这座城市的城墙画完了十字之后,就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意其它来。 在他的眼里,耶路撒冷的城墙被分成了石头的和砖砌的,圆形的护堡和探出的碉堡,而在更远的地方,他会用“过来人”的眼神看待那些矗立在城墙上的投石机和各种看上去颇为令人畏惧的武器,而且他还不停的嘴里念叨着那些城墙外面新近挖的护城河是不是坡度显得小了,或者是城墙里面通向墙顶的道路是不是显得贯通。 而当这一切都审视过之后,巴布罗不能不勉强的点点头。然后对法兰西斯说:“大人,看来萨拉森人,还是很会守卫他们的城墙的。” 木匠的话让法兰西斯不禁微笑,他一边微微点头同意年轻人的话,一边低声问着:“那么你告诉我,如果是你来攻打这样的一座城市,你能够有什么方法攻下它吗?” “请原谅大人,我并不是个将军,”巴布罗似乎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可接着又回头看看身边的已经被抛在了身后的城墙稍一犹豫之后小心的说“不过如果是我,我不会把那些投石机全都放到城墙上去,要知道这样做石头也许会扔的很远,但是它们去也只能扔得很远,所以我会尽量向前冲,让石头去砸我身后的人而不是我。” 巴布罗一边说着一边双手不停的比划,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暂时忘记骑在马上的危险,直到他胯下的战马因为他不听的踢踹发出一声不忿的嘶鸣时,他才发现人们早已经停了下来,很多人都正在莫名其妙的看着还在不停的要坐骑向前走走的他。 一个在萨拉森人中来说也稍微显得瘦弱点的老人慢慢的沿着台阶走了下来,他先是向巴布罗看了看,然后走到法兰西斯面前认真的望着这位他早已闻名的智者。 “如果我没有认错,您应该是罗马皇帝做为信任的那位法兰西斯,”萨拉森老人用娴熟的法语轻笑着说“我早就想认识您,对于你的到来我深感荣幸。” “您过谦了,伊本.萨伊赫大人,”法兰西斯同样微笑回答,他一边同样观察着眼前这位萨拉丁的秘书。同时在心中暗暗琢磨埃及苏丹在这时请自己来到耶路撒冷,究竟会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伊本.萨伊赫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一边和法兰西斯循着走廊向前缓缓走着,一边低声询问着客人一路上是否还顺利,那种随意而友好的样子让旁边的巴布罗不由怀疑将近两年前自己是不是就是和这样的敌人发生战斗的。 “总督大人,如果您不介意过一会可以到城墙上去看一下,我相信您的建议一定能帮助我们解决很多问题。”伊本.萨伊赫向巴布罗提出了这么一个让他绝对难以回绝的建议,一时间木匠的脸上立刻洋溢起了一阵兴奋,如果不是法兰西斯显然和这位苏丹秘书正有事情要谈,他已经要催促着萨伊赫立刻给他派人去好好看看那些著名的投石机了。 “那么说,您已经答应了伊莎贝拉公主,要和她一起对盖伊的举动有所回应了?” 在来到一间宫殿双发坐下之后,伊本.萨伊赫终于用严肃的口气展开了真正的话题。 迎着萨伊赫的眼神,法兰西斯微微点头,他知道在这些事情上和这位萨拉丁的秘书纠缠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他也明白萨拉丁显然已经对自己可能参与进来有所准备。 “我想苏丹完全能够理解,即便成为了罗马皇帝,但是贡布雷子爵依然是考雷托尔的伯爵,做为接受过耶路撒冷国王晋封的贵族,对于国王的命令他依然有遵循义务的职责。” “苏丹完全理解,”萨伊赫微微点头。他双手合十顶在下颌上稍微想了想,然后降低声音说到“法兰西斯大人,我无法保证在面对考雷托尔的时候,能够完全因为苏丹与罗马皇帝的个人友谊而不出现纠纷,但是苏丹曾经吩咐他在耶路撒冷的军队,尽量不要发生于考雷托尔之间的冲突。” 说到这里,萨伊赫微微停顿一下然后望着法兰西斯:“那么大人您呢,您能让我给苏丹带去什么?” “一份承诺,”法兰西斯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可以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向您保证,伊莎贝拉女王不会对耶路撒冷提出任何要求,她戴上的将是如苏丹所说的东方的法兰克人的王冠,这个许诺您完全可以对苏丹转述,而且我也可以保证,我的这个许诺同样也是女王本人的意愿。” “那么盖伊呢?”萨伊赫继续问。 “盖伊……”法兰西斯微微点头,在萨伊赫的注视下他认真的琢磨着该如何回答,然后他微微笑了起来“盖伊依然是耶路撒冷国王,我们都知道他是,但是您应该知道罗马皇帝与伊萨贝拉女王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可以向您保证,考雷托尔所以相应女王的命令,只是因为对女王的义务,而不是因为盖伊。” 法兰西斯的话让萨伊赫在稍一沉吟之后逐渐露出了笑容,他看着眼前这位享誉东方的智者缓缓点着头,随后开口说:“苏丹曾经说过,罗马皇帝显然很重视罗马人过去的荣耀,所以苏丹已经承诺会保留罗马皇帝在圣地的领地,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盖伊,我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您一定会给伊莎贝拉女王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建议。” “的确如此。我相信女王陛下会接受我的建议。”法兰西斯向苏丹的秘书点头承诺着“而且正因为这样,我的朋友巴布罗正要去的黎波里觐见伊莎贝拉女王。” 阿赛琳两眼紧盯着前面的东西在房间里不停的走动着,她小麦色的皮肤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这让她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危险的海妖显得令人着迷。 不过她这时的心情却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当她听说了伊莎贝拉所做的事情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耍了,尽管袭击西西里岛不但让她获得了一大批足以让任何人嫉妒的战利品,而且还按照伦格的吩咐焚烧了将近一半为十字军准备的物资,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安抚她觉得受了戏弄的愤怒。 阿赛琳怒气冲冲的来回走动着,她一想起那个女人在她面前那种充满骄傲的样子就不禁异常愤怒,而想到自己带领着整个舰队却要空手而归时,她就有一种想拔出剑来和那个女人做个了断的冲动。 “那个可恶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是谁?只是因为她是耶路撒冷女王?”阿赛琳愤愤的质问着,不过尽管愤怒,但是当她听说伊莎贝拉给她派出了警惕萨拉森舰队的船只之后,她也只能把那种愤怒向着其他人宣泄了。 不过听着她如此抱怨的这个人,这时却是脸上微显尴尬,听着自己中意的女人不停的诅咒自己的同母姐妹,约翰只能站在一旁不住的苦笑。 同时他不住的揉着肩膀上刚刚因为激动而造成伤痛。 自从听到阿赛琳回来之后,约翰不顾母亲的阻拦立刻赶到了她住的宫殿,当看到阿赛琳安然无恙之后,约翰一边不住的喊着感谢上帝,一边情不自禁的向阿赛琳走过去。这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不由吓了一跳,就在人们以为立刻就要见到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杀时,阿赛琳却只是突然一把抓住约翰的肩头,在他还没发出叫喊时把他顺势扔到了身边的靠枕堆里。 “我听说你想警告我,让我当心萨拉森人是吗?”阿赛琳看着从靠枕里挣扎着爬起来的约翰问着。 “当然,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即便是我父亲。”约翰大声说着,他向前一步,但是当他看到阿赛琳瞪着他的眼神时,他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我当时很担心,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不会原谅我父亲的。” “我更不会原谅他,”阿赛琳脸上露出一丝怒火“也许我该现在就把的黎波里攻下来,而不是等着他在做出惹恼我的事。” “我想那并不是个好主意。”约翰立刻伸出双手阻拦着,当他看到阿赛琳并没有要立刻这么做的意思时,他才一边暗暗吐了口气,一边慢慢向前走去,用随意的声调低声说:“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做的佐薇。要知道他不但是我父亲,还是的黎波里的保护人,其实如果你能和他好好相处,也许他能为你做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 “为我做事情?”阿赛琳忽然歪着头看着约翰,她的身子微微侧向一边,腰身上的重量似乎都偏向了一条略微扭转的大腿上,那种样子让约翰看了不禁一阵发愣“告诉我,他能为我做什么?让我成为的黎波里的伯爵?还是成为地中海上的女王?”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你的哥哥雷蒙他的身体并不很好,甚至很多人都说他能不能回到的黎波里都很难说,所以如果……” “如果我能和你结婚,那么你父亲也就不会那么对我反感了对吗?” 阿赛琳的话让约翰的的脖子不由一阵蠕动,他一边看着渐渐走到自己面前的阿赛琳那张拥有着惊人美丽的脸,一边用力点着头,当阿赛琳伸到面前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时,约翰相信肯定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但是,随着阿赛琳的手忽然伸手他的脑后,他的头发立刻被阿赛琳抓住,然后他的头就被忽然扳到阿赛琳的面前:“听着约翰,你追求我就是因为我有机会可以成为的黎波里的伯爵,而你父亲厌恶我也只是为了能在雷蒙成为伯爵之后掌握整个的黎波里,你和你父亲没有什么区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可是佐薇,我爱你!”约翰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喊着“我绝对不是为了你可以成为伯爵才追求你,你应该知道我很早之前我就希望能够得到你。” “得到我?” 约翰的话立刻刺到了阿赛琳的隐痛,她放开手向后退开几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小时候的好友“你知道吗约翰,当我父亲要把我送给你的时候,他就好像是在送一件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不,你父亲爱你!”约翰高声喊着“要知道他不希望你被埃施瓦夫人伤害。所以他要我父亲收留你,他甚至答应把一块领地当成你的抵押交给我父亲。” 听到约翰的话,阿赛琳不禁微微一愣,她略感意外的看着约翰,然后忽然有些焦急的问:“等等,你是说我父亲把他的一块领地给你父亲,做为抚养我的费用?” “大概,是那样,”约翰有些含糊的回答,可接着立刻说“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看中了那块领地,我是因为爱你……” “够了!”阿赛琳烦躁的打断约翰,她的脸色阴沉,过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约翰,如果你是因为我有机会成为的黎波里伯爵才追求我,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父亲还有一个儿子……” 她伸手阻挡住约翰要开口说出的话,然后继续说:“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容貌才喜欢我,那你也肯定要失望了,因为我的容貌并不属于你。”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个贡布雷是罗马皇帝?”约翰脸色苍白的大声质问,他不顾一切的向着阿赛琳走去,直到被阿赛琳再次扔到了靠枕堆里。 “听着约翰,你永远不会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对你来说永远无法明白我在伦格那里可以得到的东西。”阿赛琳看着躺在垫子里不住挣扎的约翰淡淡的说着,然后她转身走出房间,当头顶上的阳光照射下来时,她不由伸手挡在眼前。 看着走过来的一群手下,阿赛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淡的笑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去准备一切然后我们离开的黎波里。” “我们去哪儿?”一个手下开口问着。 “我们去君士坦丁堡,”阿赛琳轻轻的说,她迈着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步履慢悠悠的走在白色王宫的石头路上,当远处海湾中舰队的影子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用一种令身边的人感到陌生的眷恋声调轻声说“我们回家。” 五月的和风吹过了博尔普鲁斯海峡最狭窄的水道,当一片片鼓胀起来的风帆在海面上掠过时,从高处看上去就好像是无数的树叶在随风飘舞。 从圣宫的一角向着西北走去,就可以看到巴尔巴拉海最为令人着迷的景致。 在这里的小码头上,有一条通向圣宫的小路,早些时候很多条属于皇帝的私人海船就在码头上停靠着,随时准备等待皇帝的光临。 玛蒂娜沿着略显陡峭的台阶向下慢慢走着,在她的四周女侍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但是让女侍们担心的时,这位小皇后却并不老实,她总是急急的向前走着,而且眼睛也总是不看着路,而是不停的向前寻找着。 “伦格在哪条船上?”玛蒂娜有些焦急的问着身边的人。 看着皇后忽然迈步跨过一块石头,一个女侍不由发出一声低叫,然后她立刻奔跑上去搀扶住皇后:“陛下,皇帝还没有来呢。” “还没有来?不是说要一起出海吗?”玛蒂娜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向上面的圣宫,同时她的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焦急“难道这一次又要失约吗?” “陛下,你的丈夫是皇帝,”女侍略带责怪的对玛蒂娜说“难道你愿意看到一个不承当义务的丈夫吗?如果那样,你会觉得他的行为是不高尚,甚至是让人难以忍受的。” “可是现在他的行为也同样让我难以忍受,”玛蒂娜伸出脚尖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微微踩着,然后用力直起身子看向圣宫的方向“我不知道其他的罗马皇帝是不是这样,但是至少我认为他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至少我没见过比他更加勤奋的君主。” “您知道男人总是这样,”女侍只能不停的安慰着女主人,她知道自从大闹一通之后,皇帝夫妻却好像反而变得更加恩爱了,这让她在为女主人高兴的同时,也不由的开始留心起来“不过陛下,难道您没有发现吗,现在皇帝看您的眼神已经变了。” “哦,你在说什么?”玛蒂娜有些意外的看着女侍,她一边随着那些侍女向停靠在小码头上的游船走去,一边有些担心的问着“你发现什么了,快告诉我。” “陛下,皇帝看你的眼神,已经不是那种在看一个小孩子的样子了,”女侍在女主人耳边轻声说“他现在看的是个女人,特别是有时候他恰巧看到你换衣服时的那种样子,我甚至担心他会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你的衣服脱光……” “你在说什么呀,上帝,你怎么会说这些话呀。”玛蒂娜脸上的神色霎时变得无比羞涩,她用生气的眼神瞪着女侍,但是眼睛中的那种难掩的喜悦却又彻底出卖了她“要知道我是他的妻子,这是上帝安排的神圣婚姻,除了上帝要我们尽的夫妻之间的义务,那些容易让人堕落的事情是绝对不该再想到的。” 玛蒂娜用一种庄严的口气说着,同是她又有些好奇瞥向眼前的女侍,她当然还记得这个女人在自己结婚之前是如何强硬的捍卫她的贞洁,以至当伦格一次次的想偷偷来到自己身边时,那种艰难简直到了令人好笑的地步。 但是现在,她意外的发现这位骑士的妻子居然如此大胆的说到了那些令人羞涩的东西。 “但是陛下,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应该更小心点吗?”女侍一边扶着玛蒂娜走上船板,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那些希腊女人,你必须小心那些希腊女人,我见过她们。虽然她们没有您漂亮但是却都很能吸引男人,所以你难道不应该为了自己更加小心,不过我想现在也不用太担心了,就如同我说的,皇帝看你的眼神是在看一个女人,这就足够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吸引您丈夫的吗?” 女侍的话让玛蒂娜开始有些不安的心微微平静了下来,她用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向着女侍点点头,然后又偷偷的看了看自己胸前已经略显饱满的胸脯,想起在夜晚时与丈夫的欢愉,她羞红的脸上又不禁浮起一丝幸福。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玛蒂娜伸手搭着女侍的手腕在微微起伏的船上走着,当她看到远处出现的两条属于罗马舰队的海船时,她的嘴角忽然微微一翘“不过我是罗马皇后,即便是那些女人也应该知道,她们也许可以得到伦格的宠爱,但是却永远别想得到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说完,玛蒂娜再次抬头看向山顶上的圣宫,随即不禁微微自语着:“究竟是什么事情,伦格怎么还不来呢?” 就在玛蒂娜略感不耐的时候,在利奥厅里,伦格正站在那幅已经拼的越来越见详细的硕大地图前默默沉思。 这是一幅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为之感叹的地图,甚至有很多人对这幅地图上的世界是否真实感到疑惑。 他们难以想象比遥远的印度的更远的是什么地方,也不能相信在距离帝国北方行省更加遥远的地方,究竟有多么巨大的一片天地。 至于地中海上那些熟悉的岛屿,人们还是知道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被那上面明显与他们所熟悉的岛屿为之不同的标注感到疑惑不解。 但是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敢于对这幅地图予以质疑,因为他们知道,每当皇帝一次次的给他们分派任务的时候,交到他们手上的也是一幅幅颇为近似的地图,而那上面的标注地方,则是要比他们所知道的任何地图都要详细和准确。 “神圣的启示。”“上帝的宠儿。”…… 人们就是这样解释他们在皇帝身上看到的一切,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每当听到这样的欢呼,伦格却并不会因此而高兴。 就如同现在一样,当他听到了一个颇为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却只是站在用各种色彩的石头镶嵌的那副巨大地图前,默默出神。 罗马的舰队袭击了西西里岛。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不论是罗马人还是祈祷者们都不由发出了一阵欢呼。 早在曼努埃尔皇帝时代,罗马人就与西西里人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争夺和冲突,西西里人依仗着强大的舰队不停的吞噬着罗马在地中海上的岛屿。 和撒丁人的贪婪却很小心比较起来,西西里人简直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而做为西西里王国强有力的国王,威廉二世就如同一个永不知疲倦的勤奋农民似的,在地中海上开拓着原来属于罗马的那些岛屿。 这让罗马人在愤怒的同时却又毫无办法,每当一个岛屿传来求援的消息时,人们除了给予他们同情的叹息外,却不能给他们任何帮助,然后他们就看着这些岛屿一个个的落入西西里人的手掌。 而现在,罗马舰队不但狠狠的教训了西西里的舰队,甚至还让他们的岛屿也尝到了罗马人的厉害,所以当这个消息传来时,意外和喜悦甚至让那些在走廊里等待的觐见的大臣们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 但是,让人们稍微感到意外的是,正在听取财政大臣康尼努斯呈报的伦格,却没有露出任何喜悦的神色,他走到地图边,认真的看着地上那幅硕大的还未完工的石头地图,不禁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思。 在听到消息之后悄悄走进议事厅的几位大臣默默的站在皇帝身后等待着,他们看到伦格拿起旁边长长的木杆在地图上不住的画着,随着这些动作,他时而轻声自语,时而紧皱双眉。 “马克西米安。”伦格忽然开口叫着。 “陛下。”马克西米安听到召唤立刻走了过去。 “我们的舰队是焚烧了西西里岛上的港口吗?”伦格问着。 “按照那些看到的人所说的,的确如此,”马克西米安略显兴奋的回答“有些从西西里来的人说,他们看到岛上的港口一片火光,而且看到了罗马舰队离开,按照那些人的说法,所有的船只都压得很沉,就好像是装了一肚子的石头。” “那是阿赛琳的战利品,”听到马克西米安的描述伦格微微一笑,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向着刚要开口的康尼努斯微微摆手“不要那么吝啬,这次他们的确是立下了大功,所以那些战利品都是他们自己的。” “那可是一大笔……” 大臣们心中不由有些担忧的相互望着,他们当然知道伦格对阿赛琳的宠爱,但是看到皇帝居然开口为他们减免了那样一份丰厚的本应缴纳帝国的财富,他们就不禁微微感到担心起来。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进言,”康尼努斯声调沉闷的说“对罗马来说,现在的一切正是最需要金钱的时候,不论是按照您新的土地法令分配给农民们的土地,还是那些正在逐渐允许法兰克人经商的内陆城市,这都需要帝国投入大部的金钱,而且您也知道,艾萨克时代能够留下来的财政结余,甚至连帝国一些最简单的支出都不能担负,这是罗马的悲哀,而随着罗马舰队所做的,我们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威力和能为罗马带来的财富,可是现在您的决定是危险的。那会让罗马失去对他们的约束。” 康尼努斯脸上毫无表情,他似乎并知道自己正在指责的是罗马皇帝,也并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他们”,实际上是被皇帝宠爱的女人。 伦格默默的听着,过了一会他看着康尼努斯低声问:“你认为我是在宠爱我的女人吗?” “实际上你是太宠她了,伦格!”一个略显愤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汉弗雷几步越过那些大臣走到伦格面前“你给她她想要的一切,这样是不行的,那只能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的东西。” 伦格看着自己这位刚正的朋友好一阵,就在人们开始担心时,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真应该感谢上帝给了我一个好朋友,而且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说着他向所有人挥了挥手“过来吧,也许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在伦格的带领下人们围拢到了地图前。 “就在不久前,西西里国王威廉已经法国和英国达成了协议,”伦格说着看了看身边的马克西米安,当看到自己的秘书点头确认时,他继续说下去“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威廉虽然不再派出十字军,事实上西西里人更愿意用黄金而不是长矛击败萨拉森人,所以威廉将在自己的岛上为两国囤积下足够多的补给以供十字军到东方使用。” “的确如此陛下,而且他们也这样做了,”康尼努斯接着说“他们从各个地方搜集大量的货物,甚至有些是从埃及和萨拉森人那里买,那些萨拉森人也许根本不知道他们卖出去的东西,是为了装备那些他们未来的敌人。” “所以西西里对那两个国家来说就太重要了,而现在,他们的港口遭到了洗劫,甚至是焚毁,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到来势必要受到拖延,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伦格笑吟吟的用手里的木杆在地图大片的蓝色上微微划过“还有什么比让我们的舰队变得更加强大值得庆幸的呢?也许在你们看来我让舰队自己拥有那些战利品是太奢侈了,但是我正要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并不是白给他们的,那将是罗马海军重新走向辉煌的第一步。” 说到这里,伦格向马克西米安抬手示意:“告诉米利厄诺斯,除了塞浦路斯人那一份战利品外,我要他用他那一半全力为我扩建罗马的舰队,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工匠和材料,会给他足够多的令他满足的战船,但是我要他回报我的,是让罗马成为地中海上新的主宰。” “遵命陛下。”马克西米安立刻低声回答。 看着大臣们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的神态,伦格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木杆,当他只向罗马与保加利亚边界的时候,大臣们中间立刻有人发出了阵阵议论。 “腓特烈就要来了,他将经过罗马进入小亚细亚,”伦格手中的木杆不停的在地图上滑动“我们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进入罗马之后会干什么,但是我们却必须对他们加以防范。而法兰克人曾经对罗马干过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很清楚。” 说到这,伦格在地中海的位置上用力一戳! “我们的舰队就在这里,在地中海上。我允许他们掠夺和抢劫,而我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拖延住菲力和理查的行程。”伦格几步跨过地图来到罗马的另一边“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就只有那个红胡子,他将单独进入罗马,然后进入小亚细亚。” “如果那样,他也将单独和萨拉丁在圣地遭遇……”汉弗雷低声的说着,他的眼神顺着伦格手中的木杆从上地图不停的延伸,当看到木杆在小亚细亚的某一点上忽然停住时,他不由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看伦格。 在那一瞬间,汉弗雷相信他看到了伦格脸上闪过了一个充满讥讽的笑容,不过很快那种讥讽就无影无踪。 “一切难道真的会如历史一样吗?”伦格在心底里这样问着自己,虽然那条给德国人安排的路线并不是历史上那样,而是更加贫瘠,甚至很多地方是难以跨越的地区,但是最终他还是在罗马南方的边界上把道路指向了通向那条可能会是腓特烈最终归宿的河流的方向。 也许历史早已改变,就如同原本应该依然为复国到处奔走的埃德萨的约瑟林这时却早已死掉,或者如本应正在提尔城抵抗萨拉森人,然后成为伊莎贝拉丈夫的康拉德却已经淹死在博尔普鲁斯海峡里,历史的确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而最大的变化是,原本根本不存在的自己,这时却正站在罗马帝国的圣宫中策划着一个又一个要让即将到来的十字军面临重重劫难的计谋。 而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在未来的那十几年后,不会出现历史上必将出现的一场巨大浩劫。 所以,伦格不知道腓特烈安排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命运是否依然会再次出现,毕竟已经发生的诸多变化已经让未来显得一片模糊。 正是因为这样,在增加了诸多更加不便的艰难,而且依然让他走向那条河流的同时,伦格让阿赛琳带领着她的舰队开始了在地中海上的肆虐和疯狂。 现在,腓特烈即将到来,而西西里十字军的补给则被阿赛琳大肆焚烧,这是不是能够拖延英法十字军进军的时间呢? 时间!时间!时间! 伦格心头不住的想着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艰难的兵制变革和更加艰难的土地变革正在这个已经变得昏聩无力的帝国缓慢的进行着,而他所需要的正是让这些变革渐渐能够成为力量的时间。 也正是为了时间,他派阿历克斯远赴梵蒂冈,尽管他知道这对于罗马皇帝来说其实更多的意味着的是对教皇的恭顺,但是在面对很快就要兵临罗马的腓特烈,他却不能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旦与德国人见面,那么要做的只有用最强有力的事实让那些十字军明白罗马依然存在的强大和不可侵犯,而这一切的开始,都要在那个叫菲利波*利的边境小城。 “给我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带近卫军去菲利波*利!”伦格忽然向还看着地图低声议论的大臣们吩咐着,当他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的诧异表情时,他开口解释“我不会在君士坦丁堡等待腓特烈来向我炫耀他强大的东征大军,我要在边境上就让他看到罗马更加强大力量。” 说着他转身快步走到书桌边,抓起一支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同时他向着紧跟过来的阿历克斯下达着命令。 “以我的名义命令所有隶属北方军区的罗马军团立刻向菲利波*利进发,命令法尔哥尼的卫戍军从明天开始听从皇后的直接调遣,”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向那些大臣宣布“在我明天离开君士坦丁堡后,我任命皇后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为帝国摄政,代替我行使权力。” 皇帝突然下达的命令让大臣们微微意外,但是随即他们开始明白过来,一时间即便是最沉稳的人的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罗马自从曼努埃尔皇帝之后的将近十几年间,一直忍受着来自法兰克人,萨拉森人甚至是野蛮落后的罗斯人的侵袭,土地被吞噬,财富被掠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无数罗马人痛苦而无奈。 人们怀念那些伟大帝王的时代,怀念那些令罗马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英雄辈出的时代,可是他们得到的却是一个有一个的失望。 而现在,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艰难的变革,辛苦的筹划,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这个曙光。 现在,随着德意志人的到来,罗马人将要真正面临对他们这些努力的考验! “罗马万岁!” 不知道谁先发出的高声呐喊立时在议事厅里引起一片共鸣,这呐喊甚至冲破了觐见室两道厚实的木门传到外面。 就在走廊里正在等待的大臣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呐喊感到意外的时候,一阵慌乱的声响忽然从外面传来。 随着通向觐见室的房门被猛然撞开,玛蒂娜的女侍惊慌失措的闯进了议事厅! “陛下!出事了陛下!皇后陛下晕倒了!” 第一百五十章 孕育王朝 “你说什么!?”伦格向着惊慌的女侍大喊。 “皇后陛下正在船上等着您。可她就突然晕倒了!”女侍惊慌的大喊着。 听到女侍的话,伦格脸上霎时苍白,他随手扔掉手里的鲸骨笔大步向外跑去,当他穿过走廊的时候,甚至没有注意到撞倒了一个捧着托盘的宫女。 走廊里的人们立刻被皇帝的举动吓了一跳,联想到之前议事厅里传来的欢呼声,人们不由为究竟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 而这时那些从议事厅里同样跟出来的大臣们却一个个神色难看,他们一边相互看着对方,一边纷纷找到走廊里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低声说这些事。 很快,一群有资格可以参与的大臣慢慢积聚到了觐见室的门前,在人们沉默的相互注视下,他们一边寻思着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事情,同时也派出仆人立刻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整个宫殿里一片紧张。 但是随着大牧首可马特的出现,所有人都不由把眼神集中在了几个最主要的人身上。 “皇后陛下是不是病了?”闻讯而来的可马特略显焦急的问着,对于那位和索菲亚大教堂有着非凡关系的皇后,他比其他人都更加关注。在他看来,玛蒂娜不但是罗马的皇后,在这个时候更是做为罗马信仰的化身而令人为之振奋。 甚至在某些方面讲,虽然可马特不能公开的说玛蒂娜已经可以和君士坦丁皇帝的母亲圣海伦娜媲美,但是“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名声。已经足以让可马特相信,皇后是教会最有力量也是最为友好的朋友。 特别是在经历了一场夫妻之间的纠纷后,可马特更加为自己成为了皇帝夫妻的私人朋友而暗暗喜悦。 所以当听到关于玛蒂娜的消息之后,在圣宫里刚刚做完巡视,就要返回大教堂的大牧首立刻匆匆赶到利奥厅,好探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可真是糟糕了,不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正是皇帝要到边境去的时候,”马克西米安懊恼的攥着拳头,当他看到别人都向他看来时,他不由望向同样显得忧心忡忡的米蒂戈罗斯。 随着他的眼神,所有人都不由看向那个最熟悉罗马成文法的元老院元老。 感觉到人们的注视,米蒂戈罗斯伸出手做了个古怪手势,然后在人们无声的注视下,他终于开口:“皇帝离开君士坦丁堡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了,我们都知道边境的那些军团现在需要他,可是如果皇后真的因为病倒无法履行职责,那么我们就必须找一个能代替她的人。” “这是不是早了些?”康尼努斯低声问“也许皇后陛下只是一时的身体不适,也许很快我们就能看到她自己走进来了。” “可是我们必须这么做,如果皇后真的生病而皇帝又不在,那就必须有一个人能成为罗马的摄政,直到皇后康复或者皇帝回到君士坦丁堡。”米蒂戈罗斯毫不退让的说着,做为罗马元老院的首席元老,在这种事情上所拥有的巨大权力让他没有任何迟疑。 “可是这个时候谁能成为新摄政,要知道皇帝现在还没有子嗣!”马克西米安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所有人脸上立时露出了一阵难看。 伦格迄今为止没有后裔的事实,固然让玛蒂娜自己无法释怀。做为罗马的大臣们,也一直在对这件事情暗暗担忧。 所以,当有关埃罗帕西娅怀孕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君士坦丁堡人虽然很多是由于好奇,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可是现在,就在伦格要离开君士坦丁堡的前夕,玛蒂娜晕倒的消息却让人们不由开始不安起来,虽然皇后究竟是因为什么晕倒还无法知道,但是他们却不能不开始为可能出现的各种难题议论纷纷。 “巴西尔.朱利安特.贡布雷。” 一个声音传来,人们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汉弗雷严肃的神色。 “这……,可是吗?”马克西米安有些迟疑的看向米蒂戈罗斯,当他看到首席元老虽然迟疑,但是却最终默默点头之后,他不由望向转头望向其他人。 围在一起的大臣们不由相互对望,虽然从别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来并不满意,但是他们却知道如果玛蒂娜真的病倒,那么在皇帝不在的时候,那个安达契的老农兵,就真的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如果皇后因病无法履行职责,那么做为皇帝唯一亲人的贡布雷亲王。的确有担任摄政的资格。”米蒂戈罗斯小心翼翼的说着,他同时不时看向一直沉默的可马特,自从他知道这位大牧首最近曾经几次参加过皇帝夫妻和他们的父母所举行的私人家宴之后,米蒂戈罗斯已经把可马特彻底划分到了皇帝派的一边。 “的确如此,不过我们都知道那位亲王……”可马特略微沉吟,他又不由自主的望向汉弗雷,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那么肆无忌惮的提出摄政人选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汉弗雷,另一个则是赫克托尔,不过如果说汉弗雷是因为与皇帝那旁人无法比拟的友谊,那么赫克托尔只能说是胆大妄为了。 “也许那个人的确什么都不懂,但是你们还能找出其他的人吗?”汉弗雷看着让四周的人,当他看到人们无奈的表情时,他在胸口微微画了个十字“但愿玛蒂娜没有什么大事。” “上帝呀,保佑皇后陛下没事。”马克特同样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而在他旁边,财政大臣康尼努斯却盯着利奥厅里那些离得很远,神色不安的探听着发生了什么的大臣们,口气沉沉的说:“请原谅大牧首,不过我想我们还是祈求上帝尽快让皇帝拥有一个子嗣更好些。” 伦格沿着道路不停的向前疾走,当有人终于给他牵来一匹马时,他立刻跳上马背沿着圣宫里通向马尔马拉海的小路向前飞奔。 几名宫中的近卫军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当看到前面有人阻挡时,他们立刻发出大喊,当有人因为惊慌而呆在路上时,他们抽出腰间的长剑,向着那些被吓到的人高高挥舞,直到把他们吓得立刻跑到了路边。 远处通向下面码头的小门已经敞开一半,伦格没有等待打开另一半就冲出了小门,沿着山路他的战马不停奔跑。直到终于冲到了停靠在码头上的船边。 “玛蒂娜在哪?!”伦格大声喊着,他用力推开眼前一个要弯腰行礼的女官,立刻沿着跳板冲上了游船。 “伦格。”一声略显微弱的声音传来,当看到被仆人们围拢在中间的妻子时,伦格立刻冲到她的面前。 “玛蒂娜你没事,这太好了!”伦格用手抓住玛蒂娜略显冰冷的手“你知道吗你吓到我了,真的吓到我了。” 看着丈夫头上不停流淌的汗水,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微微伸出手,但是又略显无力的放下,然后她轻声说:“没有关系的,我只是有些累了,”说到这儿她有些无力的微微一笑“不过你能立刻赶来,那到是真的很好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还在等你呢。” “怎么会忘了呢,”伦格温柔的轻轻吻着妻子冰凉的手,然后回头焦虑的问“御医呢,御医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还没有来?” “陛下,御医来了!” 随着一声码头上人的叫喊,几个御医惊慌的跑上了游船,当看到丁璇家的那位家族医生和拔丝玛公主带来的萨拉森医师的身影时,伦格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 他向后退去,看着那些人围拢在玛蒂娜身边不停的询问探视。到了这时才感觉到一路狂奔的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彻底浸湿。 伦格看着那位丁家的医生,虽然他也知道这个人可以说也是自己的祖辈之一,但是看着他时而微皱,时而冥思的表情,他就不由得有一种要冲过去把他拽起来大声质问的冲动。 过了好一阵,在那些御医似乎才停了下来,他们先是和自己人聚在一起低声以后,然后所有人围拢在一起,不停的相互议论着。 “去把御医首领和萨拉森人的医官还有那个宋国人都叫来。”伦格对身边的一个女侍吩咐着,当他看到三个人走到他面前时。他的眼神在他们的脸上缓缓掠过,在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下之后,他低沉的问“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医首领微微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人,在略一鞠躬后开口说:“恭喜陛下,皇后陛下怀孕了。” “这是真的?!” 伦格在先是一愣之后一把抓住了御医的肩头,他因为过于用力而不停的摇晃让御医甚至无法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当他终于知道这是事实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在高兴的在御医肩头上用力一拍之后,他几步冲到了玛蒂娜的面前。 “我的皇后,我的宝贝!”伦格从惊叫的女侍们当中一把抓起玛蒂娜,然后把她整个人高高的抱了起来! “上帝,陛下快放下,快放下!”已经吓得惊慌失措的女侍们一边纷纷大叫,一边一拥而上从伦格手里把她们的女主人解救出来,然后她们慌乱的不停在玛蒂娜的身上看上,生怕皇帝这过于莽撞的举动伤害到已经吓坏了的皇后。 “玛蒂娜,我们又有孩子了!”同样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的伦格探着身子向被围在人群中,几乎找不到的玛蒂娜说着。 伦格的话让被吓得不轻的玛蒂娜不禁一呆,随即伴随着一声尖利的欢叫,玛蒂娜已经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下扑出了伦格的怀里! “伦格,伦格!上帝听到我的声音了!他赐给了我们一个孩子!”玛蒂娜几乎整个身子攀在伦格的身上不住大叫着,当她意识到这个样子实在不妥要下去时,她小巧的臀部却已经被伦格用手托住,把她的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真的这么快就怀孕了。”伦格深深的吻着玛蒂娜的嘴唇,当他看到妻子因为激动而流出的泪水时,他轻轻用嘴唇把它们舔去,同时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要有孩子了,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你说什么伦格?”欣喜若狂的玛蒂娜有些疑惑的问着,当她看到伦格似乎略显无奈的眼神时,她不禁有些担忧的问“告诉我伦格你要对我说什么?” “玛蒂娜,我刚刚下达了任命你为帝国摄政的命令,我要到边境去。”伦格低声说,然后他又微微摇头“不过我现在我不会那么着急了。我要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他们需要我的时候。” “哦,伦格你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要离开我呢,”玛蒂娜略显懊恼的问着,然后她又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轻轻闭上眼睛“不过我真的应该感谢上帝不是吗?上帝听到了我的祈求,他赐给了我一个孩子。” “对,你是抹大拉的玛利亚,上帝也希望看到他的宠儿能拥有一个孩子。”伦格笑着微微变换姿势,用双手横托着玛蒂娜的身子小心的沿着跳板走到了地上。 几匹马已经等待在码头上,不过看着那条通向圣宫颇为陡峭的山路,伦格立刻下拉派人送来一辆马车。 “我可不能再让你做那些傻事了,”伦格对坚持着要沿着山路上去的玛蒂娜说“要知道我会一直看着你,即便我不在身边我也会让妈妈一直跟着,直到你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听到丈夫的话不禁露出了笑容的玛蒂娜幸福的靠在伦格的肩头,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之前所受到的那些苦难忽然变得微不足道了,看着海面她的嘴角挂起了骄傲的微笑,虽然她知道在丈夫的心目中依然还有其他的女人,甚至就在北方行省还有一个女人正在等待着她的孩子降生,而另外两个人曾经令她不安的女人,也依然会有可能给她带来烦恼,但是玛蒂娜却已经不那么忧心忡忡。 还有什么比自己怀孕,而自己的孩子在将来成为罗马的皇帝更加令她高兴的呢? 看着丈夫谨慎小心的样子,玛蒂娜感到说不出的幸福,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再也不让那种可悲的事情发生。 在这种谨慎当中玛蒂娜小心翼翼的上了很快来到码头上的一辆小马车,在丈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向着圣宫里走去。 当马车进入圣宫时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以老贡布雷夫妻为首的一群人。 刚刚看到他们时,玛丽立刻不顾一切的向着他们奔了过去。她提起厚实华丽的裙子在路面上奔跑着,那种焦急如果不是有紧跟在身边的两个仆人搀扶,早已经被她的裙摆绊倒。 “上帝,发生了什么事?”玛丽紧紧抓着小马车的边缘摇晃,她那肥胖有力的两臂把马车摇得立刻左右摆动,让坐在里面的玛蒂娜不禁发出低声惊叫。 “妈妈不要摇了,玛蒂娜会受不了的,”伦格赶紧制止住母亲过于激动的神色,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当他说完时玛丽的眼睛已经睁得大大的,她双手抱在胸前先是看了一眼伦格,然后忽然转身一把抓住玛蒂娜,就和之前她的儿子做过的一样,把儿媳妇从马车上一下抱了下来。 “我的小娃娃,你可真是给我们贡布雷家长脸!”玛丽几乎是大喊般的用力抱着玛蒂娜在地上转了个圈子。 这让一直伺候在旁边的人们不禁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屏住呼吸一边小声的提醒着亲王夫人要小心皇后,一边慢慢围拢过去紧张的盯着,唯恐玛丽一时失手,把罗马皇后给扔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玛丽看着那些围在四周的人有些疑惑的问,她把已经被吓得有些脸色苍白的玛蒂娜放在地上,然后伸出胖胖的手指挑着儿媳妇的下巴就着阳光仔细看着“我的小娃娃,你的脸色不太好,这样可不行要多吃东西,到时候才能生一个足够大的孩子,要知道我生过六个孩子,这些你一定要听我的。” 看着玛丽一脸骄傲的样子,玛蒂娜的女侍稍一犹豫走了过来,她一边护着自己的女主人,一边小心的说:“对不起殿下,我生过八个孩子,我会照顾好皇后陛下的。” “哦,你生过八个孩子?那么你会照顾你的孩子吗?”玛丽立刻用一种挑衅似的口气逼问着,她一边揽住儿媳妇的胳膊让她随着自己向前走去,一边在玛蒂娜的耳边不住的说着“来,我的小宝贝,让妈妈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一群同样紧张的大臣们这是已经把伦格围在中间,他们一边热烈的向皇帝表示祝贺一边担忧的看着被玛丽带走的玛蒂娜。 看着那对婆媳的身影,康尼努斯先是微微一皱眉,然后悄悄走到米蒂戈罗斯身边低声说:“大人,也许您应该稍微提醒一下陛下,皇后怀着的不止是他的儿子,还是罗马帝国的继承人,所以能不能让他的母亲稍微注意一些。” “也许我可以对皇帝说说,不过你应该知道……”米蒂戈罗斯向着望着那对婆媳背影微微笑着的伦格稍微示意“这可能不太有用。” 由于玛蒂娜的忽然怀孕,原本决定第二天带领近卫军赶赴北方的伦格不得不暂时停留了下来,他一边派人给北方军区的各个军团写信,命令他们继续按照自己的命令向菲利波*利进发,一边告诉那些将军要约束他们的军团,不要随意对登扎河对岸的保加利亚人发起挑衅。 皇后怀孕的消息立刻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引起了一片欢腾,自从圣奥古斯特日之后的惨剧发生之后,无数的罗马人都在祈祷的时候把玛蒂娜的名字加入他们为之希望得到上帝照拂的人物之中,罗马人盼望着上帝能再次把他的恩典降临在罗马的大地上,尽早让皇后为罗马诞生下一个能够继承皇位的继承人。 现在,他们的祈祷忽然得到了上帝的回应,就在很多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巨大的好消息已经突然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君士坦丁堡人立刻陷入了疯狂的欢喜之中,他们见面就不停的相互问着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上帝的恩赐”,或者是相互大声的喊着“为我们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祝福”的高呼,当这个消息传出君士坦丁堡时,位于君士坦丁堡四周的所有远近堡垒都纷纷响起了洪亮的号角,一时间博尔普鲁斯海峡上空号角长鸣,一片欢腾! 所有人都不禁为这个好消息高兴,在圣宫中玛蒂娜则被玛丽带着一群侍女紧紧的围拢在中间,在皇帝母亲的关照中,玛蒂娜有些惆怅的发现,自己忽然不能和丈夫自由的相见了。 “你该注意身体,虽然是皇后可你太瘦了,还是个娃娃,”玛丽把儿媳的双手合在她胖胖的手掌中笑眯眯的说着,她微微向前探出身子趴在玛蒂娜的耳边“你应该小心自己,特别是现在,你不能再随便和伦格在一起了,那样他会因为忍耐不住伤到你和孩子,要知道自从我再见到你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伦格那么宠爱你了,你现在长得象个女人了,伦格被你迷住了。” 玛丽的话让玛蒂娜不由心中一阵跳动,她不住的询问玛丽说她象个女人是不是在安慰她,当听到婆婆发誓般说都是真话时,她不由高兴的抱住玛丽一阵欢呼。 就在人们为皇后的怀孕欣喜若狂的时候,伦格却坐在利奥厅旁边的卧室里微微出着神,他在他面前,一个里昂穷人派出身的侍女,正不耐烦的等着他给自己女主人的回信。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隐情 伦格默默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记得这个丁璇身边的女仆叫内娜,也知道她是一个在法国几乎被赶尽杀绝的里昂穷人派。 他知道和这个女人一起的那个格里高利牧师,这时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附近纽布辛诺教区特里布斯会议的秘书,而且也知道那些和他们一起来到罗马,似乎总是在不停煽动穷人造反的所谓“穷人的使徒们”,这时应该因为农民的生活正在一点点的变好而显得无所事事。 而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自己也正因为这种好转而在各自城市和村庄的特里布斯会议上担任起了一些各自的职责。 这从上次见到那位格里高利牧师之后,看到他那股忙忙碌碌的劲头能够看出来,而且现在他也可以从内娜脸上那种望着他的表情看的出来,这个女人虽然对他依然颇有敌意,但是却显然有无话可说。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是罗马皇帝而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他注意的并不是这个,当内娜给他带来丁璇提出的要见他的消息时,他的心中就不由微微有些不安。 “是璇小姐要见我吗?”伦格尽量显得随意的问。 “当然,不过还有别人,要知道璇小姐和我们并不一样,对他们来说,女人是不能随便和男人见面的,”内娜看着坐在椅子里的伦格“那位璇小姐家的医生也要见您。” “果然这样……”伦格心头微微一跳,在给玛蒂娜诊断的时候,虽然那位丁家医生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许是习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注意那个人的神色,在那些御医的欢喜雀跃中,伦格似乎看到了那位丁普脸上略显凝重的表情,这让伦格的心在当时就不禁担忧起来。 人们为皇后的再次怀孕的喜悦,也没有能减低伦格对那个叫丁普的宋国医生脸上神色的担忧,所以当内娜来代替她的主人请求召见时,伦格破例屏退了正在呈报帝国南方一些行省粮食种植状况的大臣,而立刻让内娜来见了自己。 “璇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陛下,我的小姐请求您到她的船上去,”内娜稍微有点犹豫的说,对于自己女主人提出的这个要求,即便是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也不禁觉得稍稍有些过分“我的主人说,在圣宫里有些事情无法对您说的清楚,而且她担心……” “我明白了,现在就带我去见她。”伦格异乎寻常的决定让女仆稍微有些意外,但是她还是立刻点了点头“请随我来陛下,我想女主人正在等着您。” 从圣宫通向金角湾的道路显得比艾萨克时代更加平坦,这是因为即使是在财政最为困难的时候,伦格也没有下令停止继续修缮这条颇为重要的环绕整个金角湾的大路。 这条从罗梅纳斯四世时代就已经决定建立,但是经过了将近一百年都还没有完全贯通的环海道路,在艾萨克时代终于已经初具规模,但是因为艾萨克的贪婪,这条原本应该为君士坦丁堡带来众多利益的道路,却在这些年里没有任何进展。 在登基之后,无数被认为毫无意义的工程都被相继停工。但是这条道路却保留了下来的,当看到路上正在进行的工程时,看着那些颇为热闹但是却进展缓慢的工程,伦格不由想起了自己手下一个拥有这个时代罕见手艺的奇才。 “也许该让是巴布罗到君士坦丁堡来的时候了,至少法兰西斯已经在考雷托尔。”伦格心中这样想着,没有人知道在他心目中这时的君士坦丁堡依然不是安全的,这座外观雄伟,而且牢不可破的巨大城市,在他的眼里看来依然有着重重隐患,至少一想起历史上金角湾被第四次十字军的舰队攻破,他就不禁为君士坦丁堡的安全感到隐约担心。 这样一个艰巨的工作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而且对于该如何在这座城市进行那么大规模的工作,他也的确需要如巴布罗这样的人在身边帮助他。 “尽快让巴布罗来,要让他负责起一切,要让近卫军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要让已经开始播种咖啡的农民得到足够多的招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种植那些黑色的黄金,另外还有从东方来的香料,这些东西足够能让欧洲人发疯了……” 坐在马车里的伦格心头不住的晃过这样那样的念头,他在心底里构想着该如何尽快让自己的一些想法变为现实,也想着该如何在延误了英法两国十字军行程的同时。尽量让自己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对付那个让人讨厌的腓特烈,他甚至在想,是否需要派人给阿赛琳去信,要她彻底封锁地中海上从东方通向欧洲的海路,同时也让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在陆地上这么干,好以此彻底截断那些欧洲人从东方获取财富的机会。 他不停的想着这些平时可能还没有时间产生的各种想法,以至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车已经走下了大路,沿着一条石头小路驶向一座码头,当他终于略微清醒过来时,他看到了一条在模糊的记忆中颇为熟悉的海船。 那是一条有方帆上有着众多木制横筋的大船,略显浑圆的船头向上翘起,中间鼓胀的船腰就如同一个肥胖妇女硕大的肚子,而在船尾,因为落潮而裸露在外的巨大尾浆在水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吱哑”“吱哑”的闷响。 略微沉默的伦格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看着已经围拢在码头上的近卫军,他缓缓点头,虽然知道这样来到丁家的船上会见一位年轻女人,依然不免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猜忌,但是他却知道那位丁璇小姐能够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有着重大的原因。 事实上,当走过跳板站到丁家商船的甲板上之后,伦格的心中才隐约意识到,自己一路上一直不停的想着各种东西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心底里的畏惧。 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不敢来见丁璇和那个丁普,所以在看到内娜的时候,他更愿意这个女人只是来向他抱怨,而不是替她的女人来传信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来到了丁璇的船上,因为他知道不论如何躲避,他都必须面对可能要发生的一切。 出乎伦格意料,那位在君士坦丁堡匆匆一面之后就没再见面的丁涉和他的妹妹一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让伦格想起来就不禁感到好奇的“祖先”这时正坐在伦格的对面,他的妹妹坐在稍微远些的一把椅子里,而那个让伦格此行最为关心的丁普则坐在丁涉的旁边。 从这些安排上可以多少看出些端倪的伦格暗暗皱着双眉,他知道丁涉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而对方显然也为这次会见颇为费心。 “皇帝陛下,我的主人为您的皇后怀孕表示祝贺……”内娜站在旁边开口翻译着。 “我想我更应该感谢您的妹妹,因为我想您已经知道在我的国家发生的一切……”伦格神色平静的说着,他知道眼前这位祖先对他能听懂自己的话早有疑惑,但是这时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对这件事做出解释。 “我的敌人对我妻子的伤害让她几乎失去了怀孕的能力,这不论对我还是对我的国家都是巨大的打击,” 伦格向丁涉解释着,当内娜说这些话时,他从丁涉那平静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意外,这让他不由想起,在自己过去那个遥远的故乡,岂止是皇家,就是普通的家族中,那种相互倾轧的事情,又何尝与罗马宫廷有所区别呢。 “我妻子能够重新怀孕,这是您的妹妹和她推荐给我的医生巨大的功劳。这是人很人都不能比拟的,我甚至想这就是上帝安排,”伦格微微一笑,这时他相信自己这句话说的比任何提到上帝的时候都要真诚,因为一想起居然是自己的祖先帮助自己的妻子重新拥有了子嗣,这就不能不让他觉得一切的确太过神奇了。 “您的皇后,”丁涉略微沉吟,然后向伦格说“还是由我的兄弟对您说吧。” 没有等内娜翻译,伦格本能的转头看向那位丁普,这让他对面的丁涉不由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丁璇。 “您的皇后的身体十分虚弱,她原本因为年纪尚轻。并不很适宜尽早怀孕,再加上不久前因为受到了侵害,所以……” 丁普声调平淡缓慢的回答,但是这已经让原本就不安的伦格不由紧张起来,他不等内娜翻译就立刻站了起来抬手阻止丁普的话,在稍微迟疑之后,他终于用一种凝重的口气沉沉的问:“告诉我,我妻子她究竟怎么样。” 尽管这句话依然是用希腊语说出,但是伦格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让对面的三个人看了出来,没有人理会内娜的翻译,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阵,丁涉站起来向着伦格问问拘手行礼:“皇帝陛下,我们只是经商牟利的商人,不想搅进那些纷扰的事端里面去,所以我们能只能为您尽量医治您的皇后。但是做为医者我要替我的兄弟对您说清楚,您的皇后不适合怀孕,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凶险了。” “凶险?”伦格甚至忘记了要向站在旁边的内娜掩饰,他用希腊语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汇,过了好一阵才慢慢的问“告诉我,会凶险到什么样子?” 伦格的疑问让对面的三个人不由微微发愣,丁涉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对他们自己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一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让一个帝国的皇帝有后而财富云来,也可能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给这里的全族招来灭顶之灾,即便是这位在伦格心目中认为堪称是传奇般的“徒远公”,也不由从额头上流下了一丝丝的汗水。 “哥哥,由来来向皇帝陛下解释吧。” 一直沉默的丁璇站了起来,她幽幽的走到伦格面前,略一迟疑之后低声说:“请陛下我和我到甲板上去好吗?” 没有等内娜翻译就转身走向舱门的举动,让丁家的几个人都不由心头直跳。即便是来自遥远的异国,他们也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异教徒,当地人是用什么样的异样眼神看待他们,所以当他们终于证明眼前这位罗马皇帝居然真的能懂得他们的语言时,这些从遥远东方来的宋国人不由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喜悦。 能够和一位懂得自己语言的罗马皇帝打交道的好处,让丁涉在妹妹走出房门之前不禁向她微施眼色,至于这眼神中究竟包含什么,连丁涉自己都并不十分清楚。 不过。他却以要询问一些事情为借口把内娜留了下来,而且看着女仆脸上意外的表情,这位商人开始琢磨应该怎么做,才能不然这个女人把眼前发生的这些事说出去。 登上甲板,一阵温暖的海风迎面扑来,伦格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之前尽管这对兄妹应该已经隐约知道自己能听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却显然并没有完全把说破,而现在这一切却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做隐瞒,因为自己已经是罗马皇帝,还有什么需要自己顾忌的呢? 看着丁璇虽然尽量掩饰却还是不由露出的好奇眼神,伦格不禁微微一笑,他当然能明白眼前这位少女如此好奇的原因,不过他却已经实在没有心思再去编织一个谎言,在稍出一口气之后,他终于用似乎已经有几世没有使用过的古怪腔调慢慢的问:“请告诉我,我的妻子如果生育,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丁璇先是脸上微微一红,但是看着伦格脸上的那种严峻表情,她不禁微微收起羞涩,用小心翼翼的口气低声回答:“您的皇后身体虚弱,又刚刚经历那样的病痛,如果坚持生产,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你说什么?!”伦格不由的发出一声低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丁璇,当看到眼前这个少女似乎略受惊吓,但是随即微微点头时,他不禁紧紧绷起嘴唇,过了一会他忽然向丁璇略一鞠躬然后转身大步走下丁家的海船。 伦格翻身跳上一匹战马,在立刻围拢过来的近卫军士兵的簇拥下,沿着小路向着金角湾的大道上飞驰而去。 丁璇看着扬起的那一片烟尘微微出神,当听到身后船板发出的声响时,她转过身看到了走过来的哥哥。 “他真的通晓我们的语言?”丁涉依然有些疑惑的问着,当看到妹妹无声的点头之后,他还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他的皇后,难道真的没有医治的方法了?”丁璇终于忍耐不住的问着哥哥。 看着妹妹似乎有些焦急的神色,丁涉不由暗暗皱皱双眉,然后他莞尔一笑说到:“古时有不韦待价而沽,难道还不许我丁涉仿效古人?” 伦格带着近卫军沿着大路向前一路狂奔,他胯下的战马因为不停的奔跑发出了一声声粗粗的喘息,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不住的抽打马匹。 他没有沿着侧门进入圣宫,而是循着另外一条道路向着圣宫的另一边不停狂奔,他一路上根本不顾那些向他欢呼的士兵和大臣,当他奔跑到一片颇为幽静的宫殿前时,一小队萨拉森士兵立刻挡在他的面前。 “罗马皇帝陛下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近卫军立刻冲到伦格面前,他们一边和那些举起了长矛的萨拉森人对峙,一边带动马匹向前徐徐前进。 “不要莽撞,”伦格命令近卫军让来,然后他向着对面的萨拉森士兵大声说“我要见拔丝玛公主,就是现在!” 说着,他根本不再理会那些现出迟疑神色的萨拉森战士,一马当心冲进了宫殿之中! 伦格在宫殿里大步走着,当那些拔丝玛公主的侍女看到他而惊叫时,他不耐烦的绕过那些女人,直到在一间由两个黑人宦官挡着的门前停了下来。 “对不起,皇帝陛下,不过公主请您稍微等一等。”宦官用尽量平缓的声调说着,不过看着跟在皇帝身后的身上披着闪亮链甲的近卫军,他们的脸上还是不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事实上我只是要见殿下的那些御医,”伦格低声向宦官说着,他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心中的焦躁而显得过于失态,但是即便如此,当房门开启一个侍女探出头来说请陛下进去时,伦格还是干脆自己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头上戴着面纱的拔丝玛公主安静的站在铺着毯子的房间中央,看着几乎是闯进来的伦格,除了脸上的面纱微微挑动了一下,她没有露出任何失态。 “请原谅我的无理,但是殿下我知道您的御医也给我我妻子诊治过了,我现在来就是想从他们那里知道,她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拔丝玛公主平静的听着伦格的话,在看到伦格说完之后,她伸出掩盖在黑色长袍外里的手微微示意侍女,然后才对伦格说:“陛下,做为我哥哥的朋友,我对您的皇后同样十分关心,安拉安排我们所有人为友,也让我们关心自己的朋友和亲人。” “珍爱你的亲人和朋友,因为他们就是你供你食和水的恩人,”伦格低声背诵。 “陛下,您对穆圣教诲的熟悉可以与我们当中的一些萨伊目相比了,”拔丝玛公主低声笑着“我相信安拉会保佑您的皇后,就如同保佑他所有的奴仆一样。”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名御医恭敬的走了进来。 “请您放心陛下,就如同之前我对您说的,这些人都是我哥哥身边最好的御医,不过您应该知道在关于您皇后的诊治上,我们只能向您提出一些建议。” “那么说,真的不太好吗?”伦格的心开始下沉,当之前听到丁家的人告诉他的时,他还抱着的那一丝希望在看到御医们凝重的表情时,变得越来越沉重。 “您的妻子她还小,却经历了那么一次巨大的伤害,而且……”拔丝玛看着伦格,在略微迟疑后说到“我不知道是你们当中谁坚持一定要怀孕,以至在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时候做下了这么鲁莽的事。” 听到拔丝玛公主隐约的指责,伦格不由懊恼的站起来来回走动,当他看着那些始终沉默的御医时,他终于无奈的问:“那么我该怎么做?是不是生下孩子会很危险?” “女人生孩子都很危险,”拔丝玛淡淡的说着“不过您放心,除了这些人,我可以写信请求我哥哥,让他身边的第一御医阿乔鞑来给您的皇后医治,我相信我的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谢谢殿下,谢谢。”伦格向着拔丝玛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从这位公主这里探听不出其他的东西,在略显失望之后他只能带着士兵离开拔丝玛公主的宫殿。 “让萨拉丁的第一御医到君士坦丁堡来?” 伦格一路上在心中不停的询问,他当然知道这听起来十分简单的建议背后有着的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特别是一想到在这个时候拔丝玛提出这个提议,他就觉得似乎看到了萨拉丁那不可超越的高大身影,正越过小亚细亚的广阔草原,笼罩在罗马的土地上。 但是当回到宫中看到被侍女们小心翼翼的围拢在中间的妻子和母亲时,他知道自己的确需要那些萨拉森人。 “伦格来看呀,你的娃娃真可爱。”玛丽看到儿子大声喊着,然后把一个坚果放进儿媳嘴里“多吃点小宝贝,你太瘦了多吃点” “那就来吧,可他们不要忘了,我是罗马皇帝!”看着母亲和妻子幸福的表情,伦格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名王! 进入五月的地中海显得忙碌了很多。一些来自欧洲和更远地方的商人开始带着他们的货物向那些沿海城市云集,自从关于腓特烈的十字军已经来到位于保加利亚境内的多瑙河西岸的消息,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新的东征已经完全正式开始。 而一些其他的消息,让一些早已关注这一切的商人相信,更令人激动人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从西西里传来的流言让人们知道,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为十字军囤积的大量补给被突然出现的罗马舰队焚烧大半,这个消息让整个西方为之震惊。 很多人激烈的谴责和谩骂那些已经变得和异教徒无异的罗马人,这其中最为严厉也是最为可怕的,是来自英格兰岛屿上的吼叫。 当年仅三十三岁的理查听到那个令人痛心疾首的消息时,被人称为狮子的英国新国王正站在由他自己亲自建工的一座城堡挖出来的大土堆上。 在这座大多数还是木头,只有一小部分是用白色石头建造,在许多年之后被人称为伦敦塔的城堡下,硕壮的国王用他那天生的大嗓门发出的愤怒吼叫,即便是在护城河的另一边正在和某个骑士**的王太后也听得一清二楚。 而这声吼叫也让几个正在谋划着什么的人吓得不轻,他们以为自己的阴谋诡计已经被国王发现,就在他们要立刻开溜的时候,理查命令人把他那个最受母亲宠爱的小弟弟约翰叫到了自己面前。 当时的约翰脸色苍白,全身发抖魂不守舍的样子让理查不由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不过如果这位国王知道,实际上他是因为正在为自己可能阴谋败露而畏惧。鲁莽暴躁的狮子可能会先一脚把自己的宝贝弟弟踢进还没挖好的护城河里面去。 对于约翰,理查并不很喜欢,不过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已经任命这个弟弟在自己不在国内的时候担任摄政,虽然这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催促,但是理查自己也没有发现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当约翰听说哥哥是因为西西里囤积的补给被罗马人焚烧而发怒时,他立刻从惊慌中清醒了过来,他一边对哥哥决定立刻提早动身表示赞扬,一边显得颇为真诚的为哥哥的东征之行祈求上帝的恩典。 至于他是希望理查旗开得胜,还是就此把性命丢在遥远的东方,再也不要回来,却没多少人知道。 总之,英国国王在为自己损失了那么多的物资补给而大发雷霆一阵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东征的具体事宜,他很有些舍不得的再次巡视了一下自己正在督促建造的城堡,然后就和母亲一起乘船沿着泰晤士河向下游行去,他要在那里稍事停留之后就渡海进入法国。 对于海对面的那只法国狐狸,理查要比对他的弟弟更加讨厌,虽然曾经有人借用他们的外号最终总结出了一句“君主应该时而如狮子般残忍,时而如狐狸般谨小慎微”,但是理查却从来没认为自己和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法国人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共同点。 虽然母亲已经对他透露过,腓力似乎有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的想法,但是理查却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和法国国王建立起那么深厚的交情。 这让他在听到母亲说完那个建议之后,就立刻没好气的反驳说他也同样正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腓力,然后他对母亲说已经决定要在法国人还没来得及准备好之前就提前上路。 “我不会等待那个人,因为我不会让别人和我一起分享荣誉。”理查对跟随在身边的一群骑士们喊着“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认为需要法国人的帮助可以留下来,而我要立刻穿过法国到西西里去。我要看看看那些罗马人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如果需要我会把那些希腊人的头挂在我的长矛上,让他们为自己做的蠢事付出代价。” 国王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骑士的大声附和,那些常年跟随理查得骑士们同样用侮辱的语言大声咒骂希腊人对基督的背叛,这更加激起了理查心中的愤慨,如果不是希斯敏斯特大主教及时提醒,这位英国国王可能已经在还没有与异教徒开战之前,就喊出要对罗马首先进行东征了。 不过即便如此,理查也认为不能轻易饶恕那些愚蠢傲慢的罗马人,他命令人给那位据说出身低微的罗马皇帝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甚至充满敌意的讨伐信,在提出要罗马必须加倍赔偿西西里的损失的同时,他要罗马人严惩那些破坏了西西里岛港口的凶手。 “另外,要那个农夫把他的舰队归于西西里人指挥,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理查一边抓着一条熏兔腿用牙齿撕扯着,一边含糊的说着,他抓起桌子上的一杯葡萄酒仰头一灌,随着“咕咚”一声,整杯酒水立刻倒进了他的嘴里,流出的汁液沿着他浓密的嘴角流淌下来。把他的胡子粘成了一条条的辫子,在颌下晃来晃去“告诉罗马人,他们必须这么干,也只能这么干!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任何的宽容,如果他们不想看到君士坦丁堡上升起我的旗帜,那么就按照我说的做!” 理查大声的说着,然后他接着用力和眼前那条兔腿拼命,丝毫没有理会以大主教为首的一群大臣,看着他露出的迟疑神色。 “理查德,你是要罗马人把舰队交给西西里人?”王太后艾琳娜有些迟疑的问着,这位来自阿基坦公国的太后在看到儿子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之后,不由开始担忧起来“难道你认为罗马人会听从你的这个命令,这是对他们的侮辱,而你要是这么做,就是在萨拉森人之外,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我只对自己没有敌人感到畏惧,”理查把手里啃得只剩一根骨头的兔腿当鼓锤般的在桌面上用力敲着“英国国王难道还会畏惧那些卑鄙胆小的希腊人,如果他们足够勇敢,早就应该与萨拉森人作战而不是去袭击可怜的西西里人,我一定要惩罚他们。” 理查的话让艾琳娜不由一阵无语,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自己的这个儿子,从他居然能从自己的父亲手里夺取胜利,并最终成为国王,艾琳娜就知道这个儿子绝对不是和人们认为的那样鲁莽愚蠢,尽管他根本不懂英格兰队语言,甚至也不懂得做为贵族必须学习的拉丁语,但是这个儿子却绝对是一个真正可以成为国王的人。 因为艾琳娜知道,在这个儿子的身上。有着旁人所难以图及的东西,那就是与他暴躁的脾气同样激烈的野心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 艾琳娜王太后微微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骑士,当她和那个人的眼神相遇时,她先是习惯的对着那个看上去几乎可以当她儿子的骑士抛了个媚眼,然后才用询问的口气向那人问到:“安德里克骑士,你认为国王这么做是不是很合适呢?” 听到王太后的询问,那位安德里克骑士稍微沉吟了一下,在看到国王阴沉的眼神后,他向着艾琳娜微微鞠躬然后谨慎的说:“陛下,您知道国王就要赶赴法国了,虽然我们不知道会走多少时间,但是显然不会很短,所以在地中海上拥有一个庞大的舰队维持欧洲和东方的联系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国王的想法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哈,看呀母亲,您的骑士难道不是也赞同我吗?”理查故意把“您的骑士”说得很重,对于这个看上去长相不错的小白脸和自己老娘之间那点事,尽管已经听很多人提到,但是理查并不很在意。 对他来说只要这个小白脸没有把脏爪子伸到他的盘子里来,至于是不是伸到他老娘的裙子底下去,理查并不在乎。 对于自己的情夫居然违反自己的意愿,艾琳娜不由有些烦怒,但是当她用懊恼的眼神看向那个安德里克时。却看到那位骑士正用一种她熟悉的眼神在她身上微微瞥着,她当然知道那眼神里包含着什么,这让这位刚刚死了丈夫的王太后立刻显得神色不安,她一边和情夫眉来眼去,一边偷偷地再次使着眼神。 但是这时理查已经不再给她时间,随着“咚”的一声大响,理查已经把手里的兔腿扔到了船舱的一角,随着那骨头在船板上跳起来,骨头的尖头很不巧的砸到了一个站在角落里的神甫的脚面上。 被吓了一跳的神甫不由立刻叫了一声,这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而这时理查已经推开身前的桌子一边剔着牙一边踩着船板。发出“咚咚”的重响向船舱外走去。 “您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和我做对,还是您认为我的话不对,您不准备再听从我的命令了吗?”艾琳娜气愤的问着安德里克,不过当那位骑士走到她面前低声细语一阵之后,王太后的脸上立刻变得充满了喜悦。 “也许您说的对,我认为理查德的确是有时候太莽撞了,所以如果能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辅佐他,那就太好了,”艾琳娜任由安德里克站在自己身后有意无意的摩擦着她的臀部,同时她向外看着那些陪着儿子站在甲板上的骑士们“那些人都太听他的了,他们只知道和他一起冲锋,那样对他没有好处,所以如果您能陪他到东方去,应该是最好的。” 艾琳娜的话让安德里克的脸上霎时一呆,他愣愣的看着艾琳娜,他张开嘴巴要说话,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魅力的确让王太后颇为颠倒,但是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就绝对不是随便说说,也许这个女人早在看中自己的时候就在这么想了。 他看着艾琳娜过了好一阵才犹豫的点着头:“陛下,也许您说的对,的确需要一个人在国王身边帮助他。不过您知道国王对我并不很友善,毕竟对他来说,他的那些朋友更可靠更值得他信任。” “这个不用担心骑士,我会和理查德说的,”艾琳娜随手轻轻扯着骑士腰间钉着铁钉的腰带“你好好为国王服务,等你回来你会得到足够多的奖赏。” “愿意为您效忠,我的陛下。”安德里克捧起艾琳娜的手轻轻吻着,尽管他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一个可怕的未来,但是一想到王太后承诺的那些好处,他就觉得即刻是面对萨拉森人,也值得去冒这些风险。 在安德里克的陪同下,王太后慢慢走上了甲板,她看着儿子在骑士们的簇拥下大声的说着话,时而他会指着远方发出大喊,又有时不停的对着某个人哈哈大笑。这一切都让艾琳娜觉得儿子似乎完全没有把即将到来的东征放在心里。 艾琳娜微微有些担心,她对东发发生了什么并不很清楚,对于那个基督世界的敌人撒拉丁,她除了知道他是个异教徒魔鬼之外,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对于那个即将和儿子一起远赴东方的腓力,艾琳娜却比她的儿子更加熟悉。 对于那个比儿子小了八岁的法国国王,艾琳娜一点都不放心,一想到儿子要和那个有着狐狸外号的狡猾的腓力通行,她就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能替他想事情的人,而这个人,显然就是安德里克。 “好好帮着理查德,他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国王的,至于那个罗马皇帝,你要慢慢告诉理查德不要去轻易招惹他,”艾琳娜对身边的安德里克说“我知道很多人都在骗他,譬如他的那个神甫,我知道他用理查德看不懂的拉丁文骗了他不少地,我也知道他那些朋友总是找他要钱,所以我要你做的就是跟着他,对他效忠,然后从我这里得到奖赏。” 艾琳娜的话让安德里克放弃了最后一点希望,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跟着那位脾气不好的国王到东方去了,这让这位更擅长在床第之间展示力量的骑士不由感到一阵失落,但是看着王太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就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一想到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的两任国王丈夫,安德里克就知道自己这个情夫是根本不会真正在艾琳娜的心底里有一个稳固位置的。 “陛下,我会跟随着国王一直到回来,然后等着您对我的奖赏。”安德里克小声的说着。 不过当他在泰晤士河口的码头上看到早已等待的艾琳娜王太后最小的女儿乔安娜公主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这次旅行似乎也并不是那么苦不堪言了。 公元一一八九五月中旬,当理查决定提前离开英国的消息传到巴黎时,腓力正在有条不紊的为自己离开法国之后做着安排。 他已经命令暂停了对巴黎圣母院的建设,虽然对他来说这种行为未免有些无奈,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一边动用大量的财富去进行东征这种耗费人力物力的事,一边还要在圣母院上耗费财政。 和理查不同,有着狐狸之称的腓力永远不会因为一时的意气而破坏之前已经订好的计划,所以当他听到罗马人破坏了西西里岛的物资之后,虽然同样感到意外,但是他立刻就把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扔在了一边。 他向西西里派出使者,在去和西西里国王威廉联系的同时,他不禁猜测着罗马皇帝这么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虽然对于西西里人和罗马人之间早在罗曼努斯时代就积累下的冲突早有耳闻,但是腓力却不相信罗马人这次突然袭击西西里只是因为双方间之前的纠纷。 他在向西西里派出使者的同时也向梵蒂冈排出了一个自己的亲信,然后他开始着手为自己离开之后做起安排,也许是上帝在启示他,腓力在心底里相信这次东征将会发生很多意向不到的事。 所以当他听说英国国王已经把他的行营安排在海峡对面的港口上之后,腓力除了觉得海对面的那位朋友过于焦急之外,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带着一些亲信来到了枫丹白露,然后在他爷爷路易六世比较喜欢的一间小猎屋里停留了下来。 一辆马车沿着崎岖的道路从树林深处驶来,国王的卫士们立刻警惕起来,他们小心的注意着马车,当马车停下,一位年纪颇大的神甫走下来时,他们立刻派人回去向国王报告,说他等待的客人已经来了。 神甫脚下缓慢的走进了猎屋,当他看到国王脸色阴沉的望过来的眼神时,他微微低下头,避开国王的眼神然后随手关进了身后的房门。 “陛下,您召见我吗?”老神甫向腓力微微躬身。 “主教大人,我想您应该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一直没有找你们,为的只是要让你们自己解决这其中的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我只知道凯尔几乎毁了我要他做的一切,他究竟要干什么?难道他不肯听我的命令吗?还是他要毁掉我对他的信任?” “当然不是这样的陛下,”老神甫有些紧张的看着国王,然后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声音低沉的说“陛下,您知道我们对您的忠诚,当我们决定向您效忠的时候,玫瑰十字就已经决定跟随着您,所以我们绝对不会破坏您要做的一切。” “可是凯尔在君士坦丁堡都干了些什么?”腓力重新坐回到椅子里,他看着老神甫“我要他帮我挑起罗马与腓特烈之间的矛盾,但是他对罗马皇后所做的事情却险些让罗马陷入内乱。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需要罗马人帮助我对付腓特烈,还是他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不听从我了?” “陛下,我知道凯尔这样做有他的原因,不过正如您所说的,玫瑰十字现在是服从于您的,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按照您的命令。”老神甫坐到腓力对面的椅子里“您希望能重现当初查理曼时代的辉煌,而我们可以给予您最大的帮助,我们知道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一切,这些秘密能够帮助您做出更加正确的决定。” “但是凯尔已经让我觉得你们似乎并不是听话,”腓力冷冷的看着老神甫“我曾经与你们当中那些最有权势的长老见面,他们也的确宣誓向我效忠,但是现在凯尔让我觉得你们的长老会似乎并不是最有权威的,他甚至敢于不顾我的命令而去做他自己的事情,我想让你们知道,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陛下请您放心,我们会彻底解决这件事,”老神甫声音低沉,他看着带在手指上的一枚戒指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他提起头看着腓力“玫瑰十字将会效忠您,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要再去做梦了,”腓力轻声说“难道你们当中还有人以为墨洛温时代会再次回来吗?” 腓力的话让老神甫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看着腓力然后深深的低下头去。 同样是公元一一八九年五月中旬,在水流湍急的多瑙河西岸,一处处军营如起伏的丘陵般布满整个山坡,骑兵在号角声中奔跑巡视,花饰各异的旗帜在帐篷顶上猎猎飘扬,就如同五彩缤纷的花海般挥洒着令人为之着迷的色彩。 而在这片军营之中,一个身体硕壮的老人直挺挺的站在空地上,他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眼前引以为豪的军队,而是更加遥远,别人所看不到的地方。 “异教徒和罗马人都在那里等着我,”德意志国王腓特烈指着远方对身边的侍从说,然后他用他那年纪的老人所没有的洪亮声调大声命令“传令渡河,进军罗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露蓓尔 安露蓓尔最近的日子过得虽然不如果去那么光鲜富贵。但是却也很惬意。 自从瑞恩希安被赶下皇位之后,她先是被安排到了前任皇帝艾萨克的皇后娘家在城外的一座小农庄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再瑞恩希安被驱逐出罗马后,她很快就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不过,她之前的荣光却已经不复存在了,人们对这位保加利亚公主再也不那么恭敬,虽然还没有到公然冷漠她的地步,但是她却只能在这座城市里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之前那种如同一个皇后般的荣耀却显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让安露蓓尔十分气恼,虽然照旧会有很多男人追求她,但是她却不能容忍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于是她开始到处活动,虽然那些最显赫的贵族们显然对她颇为冷淡,或者更多的是不愿意与她这个前皇帝的未婚妻再有什么瓜葛,但是其他人却依然还是十分看重她的出身和地位。 譬如那个刚刚荣任“君士坦丁堡城市警戒军团”军团长的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就是这样一个颇为年轻,又很有意思的新贵。 和其他人比较起来,安露蓓尔觉得那个莱索姆比其他人更适合自己,因为这个年轻人不但年轻,也说的上英俊,更重要的是他是君士坦丁堡的城市警戒军团长,而且还是一位有着悠久家族史的罗马贵族。 也许很多人看不上莱索姆这种靠着祖辈积累下来的光荣到处炫耀的人。但是却没有人能公开的指责他们,人人都知道他们能享受到现在的荣耀,是因为他们的祖辈为罗马尽了自己的职责和义务,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曾经参加过众多决定罗马命运的大战役的英雄后代,这就让他们虽然渐渐的失去了原有的权势,但是即便是王朝更迭,他们却始终能享受由祖先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来的特权。 而随着伦格宣布重新启用这些人,莱索姆和他的那些朋友也立时成了罗马的新贵。 安露蓓尔看上的正是这个看起来颇有前途的年轻人,这位保加利亚公主虽然很快在名义上就成为了瑞恩希安同父异母的兄弟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但是在和那位被赫克托尔近乎软禁的安排在乡间监察大臣公署里的未婚夫见了几面之后,安露蓓尔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个人,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在君士坦丁堡里追求起对她来说分外自由的好生活来。 她以半个女主人的身份住进了阿莱克修斯原来在君士坦丁堡的宫殿,然后就开始寻找那些足以能给她的生活带来欢乐的男人。 现在,这位保加利亚公主和她的新情人在君士坦丁堡里又建立起了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不但有那些之前和莱索姆一样的罗马落魄贵族们的后裔,也有一些随着新皇登基而得以跻身贵族上层的新贵。 这些人有的因为出身平凡而得不到大贵族们的赏识,有的则因为依然年轻而不愿意和那些过于端庄凝重的老人聚集在一起,而有的则是那些原来与瑞恩希安关系颇深,随着瑞恩希安的退位失去了地位的罗马大臣。 这些人逐渐的围拢在安露蓓尔的身边,在陪伴着这位保加利亚公主度过荒唐而糜烂的每一个夜晚的同时,也等待着一个又一个的新的机会。 终于,在一天的下午,当一个使者出现在安露蓓尔的家门口时,她知道能让她重新在君士坦丁堡中被人注目机会终于来了。 保加利亚国王给他的女儿送来了一封信,就在信使到来的当天傍晚,安露蓓尔以保加利亚公主的身份向圣宫提出了觐见皇帝的要求。 就在保加利亚的使者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前。另一个使者已经进入了圣宫,虽然不能象保加利亚人那样提前知道腓特烈的举动,但是一路上对使者刻意的延误,已经足以让罗马人以前把消息传递给了他们的皇帝。 “德国人已经渡过多瑙河了?”伦格看着送到手里的信件低声沉吟着,他当然知道信上所说的渡过也不过是指腓特烈自己而已,庞大的德国东征大军要全部渡过多瑙河,只要要用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伦格也知道渡过多瑙河,就意味着德国人将正式进入与罗马人接触的地域,在那最终通向两国边境的登扎河的整片土地上,是一条可以直通罗马的颇为舒畅的道路,这正是对大军来说最为舒适的。 “陛下,德国国王腓特烈在五月十二日渡过了多瑙河,”使者向伦格报告着“据说当时陪同他一起过河的,有保加利亚国王和梵蒂冈派出的一支护教骑士部队。” “阿森要干什么?”伦格微微侧脸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老人,用一种让旁人觉得意外的尊敬的口气询问着:“那么您认为呢,尊敬的奎纳,您认为保加利亚国王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听到伦格的询问,马克西米安现在的导师,君士坦丁堡大学令人尊重的老学者微微向皇帝点了点头,他伸手接过伦格递过来的那封信看了一阵。然后放在了皇帝身前的桌子上:“陛下,我想对于保加利亚人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他们也许认为自己可以终于从此改变一直受到罗马人威胁的良机了,陛下,我说的是那种真正的威胁。” 法兰西斯的叔叔奎纳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平静的微笑,他想自己话皇帝应该能够明白,同时对于面前的年轻皇帝,他不能不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有些看错了。 在他想来,这位年轻的皇帝要么是一个狂热甚至是完全不顾理智的狂信者,要么是一个利用宗教的信仰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里的可怕的人,所以当法兰西斯向他推荐马克西米安时,他虽然答应但是却并不是很热心,他并不想为这位皇帝再培养出一个能够让他的统治更加肆无忌惮的帮凶。 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不能不承认他看到了一些之前从没见过的东西,而且随着新法编撰,奎纳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位皇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正在渐渐的恢复许多年前罗马共和国时代的那些法律。 而在这种种变化之中,还有着一些即便是对罗马史十分通晓的他,也为之愕然的变化。 和之前罗马完全不同,奎纳注意到皇帝在新法中加入了一些显然和以前罗马法典不同的东西,他不但在法律上重新确定了要恢复特里布斯的权力,而且很明显的他在新的条款中明确了做为与元老院在地位上互补的帝国机构,特里布斯所拥有的权力,要比之前古罗马时代任何一个时期都更要重大。 这让奎纳隐约感到了其中的不同,和别人不一样,这位即便是法兰西斯也十分推崇憧憬的老学者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却有着旁人所无法比拟的灵活的头脑和敏锐的眼光。他从皇帝特意在一些给那些新法编撰的学者写的草案中添加的一句话上,看出了其中所蕴藏的巨大的隐意:“罗马的法律将保证帝国所拥有的一切政令得以实施,将保证帝国的组成得以持续,将保证由此建立之法统得以成为罗马根本。” 当看到这句话时,奎纳相信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他能想象到一旦这句话被纳入新法,那么就意味着新的特里布斯将以罗马公法的名义存在下去,即便在很多年之后会有人废除特里布斯,但是在法理上特里布斯却已经成为了罗马存在的基础之一。 罗马皇帝究竟要干什么?到了这时奎纳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他更多的兴趣反而是皇帝本人,所以在得到皇帝要求之后,他没有再如同自己之前对其他的皇帝那样予以回绝,而是来到了圣宫。这位老学者已经决定,如果有必要他会留在皇帝的身边,在弄明白心中的一些疑问之前,他要好好观察这位年轻的农兵皇帝。 奎纳的回答让伦格微微点头,许久以来,人们总是对保加利亚人给罗马带来的威胁记忆犹新,人们总是忘不了保加利亚国王西蒙大帝曾经对罗马产生的巨大的危害,人们忘记不了他在拉克什谷地大战中一举击败强大的罗马军团,一致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时的可怕情景,所以在无数人的心目中,罗马总是受到保加利亚人的威胁。 但是事实上。保加利亚人却总是为自己生活在罗马人的阴影里而懊恼。 不论是宗教还是文化,不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国家官制,毫无优势可言的保加利亚人完全被罗马人的光环所笼罩,即便是一次次的出现一些试图摆脱这些影响的君主和有识之士,但是却都无法消弭掉那一处处已经深入骨髓的烙印。 即便是曾经出现了一些强大的君主,但是只要罗马稍一振奋,保加利亚人不禁为自己的地位感到不安。 而现在,德国人的到来似乎让保加利亚人看到了自己的希望,特别是当一支举着十字架的十字军出现的时候,伦格相信这时的阿森,甚至可能正在策划一个对他来说能够影响整个国家未来的计划。 “奎纳大人。您认为保加利亚人会改宗吗?”伦格向奎纳低声问着。 皇帝的问题让老学者微微一愣,虽然他和皇帝一样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他却最终没有说出来,现在听到皇帝向自己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伦格没有打扰奎纳,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睡随意对这样的问题做出回答,即便是他自己,这时也已经不能再用看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眼光来判断一切,毕竟虽然一切看着似乎依然沿着之前的轨迹前进,但是历史却显然也已经发生了各种令人难以察觉的变化。 那么这些变化会不会最终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呢?伦格已经不能做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了。 “陛下,也许阿森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如果真的能够改宗,那么他甚至有可能会在死后被梵蒂冈封圣,但是您应该知道,对于保加利亚人来说,成为正教徒已经是他们的人民一生中的一部分,所以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阿森致意那么干,甚至可能会引起保加利亚内部的动乱和分裂。” “的确如此,但是难道没有其他可能吗?”伦格依然问着。 奎纳抚摸着胡须的手微微一停,他平静的看着伦格,过了一会之后缓慢的说:“陛下,我们都知道如果保加利亚国王真的有要改信公教的想法,那么他现在需要的就不只是他的人民的支持,而是还需要来自公教国家的强大军队的支持,譬如……”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包含深意的望着伦格。 “譬如正在保加利亚的十字军?”伦格轻轻的点头,他不能不佩服这位老学者的智慧,如果说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完全来自他对几百年后欧洲那一系列的宗教战争的了解,那么奎纳显然是通过他对历史的熟悉和他个人敏锐的分析和推断。 “陛下,这当然只是个猜测,但是却并不是不可能的,如果阿森利用十字军的强大乘机镇压保教利亚国内,然后宣布发动改宗,那么罗马很快就要面临一个真正充满敌意的保加利亚了。” 奎纳平静的语气里不能掩盖隐约的焦虑。如果说以前罗马和保加利亚人之间的纠纷冲突甚至是战争还能通过他们所信奉的相同的宗教加以缓和,那么一旦保加利亚真的发生改宗,不论是否成功,那么都会在这两个国家之间树起难以逾越的障碍。 而在保加利亚境内的德国十字军,则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的局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一切让伦格不禁对在自己边境另一边发生的事情格外关心起来,就在他礼送奎纳离开之后不久,安露蓓尔的请求就递进了皇宫。 对于安露蓓尔的要求,伦格没有迟疑立刻就同意了,而且他很周到的向公主解释说,因为按照圣宫中的规矩,在日落之后不能重新打开宫门,所以他只能邀请公主一起共进早餐。 皇帝的答复让安露蓓尔十分高兴,她立刻请来了自己的那群朋友,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自己要和皇帝一起进餐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很快,君士坦丁堡里就到处传说皇帝似乎对保加利亚公主展露出了一些善意,这让很多人不禁在意外的同时立刻想到了更深的东西。 人们当然不会忘记安露蓓尔曾经是瑞恩希安的未婚妻,也真是因为如此,虽然现在她已经另外找了个主,但是却没有人能忽视之前的那位罗马的共治皇帝。 也正是因为这个,安露蓓尔成为了那些受到了瑞恩希安牵连的罗马人心目中的标志,他们总是和这位前皇帝的前未婚妻来来往往,同时密切的注视着这位公主的变化。 现在,一夜之间当安露蓓尔要和皇帝共进早餐的消息传来时,那些人不由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立刻开始到处打听,同时深深期待着明天那令人激动的早餐尽快来临。 当晨光突破君士坦丁堡高耸的外墙上第一道墙垛时,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从海峡边的棱堡上传来,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号角,东罗马帝国首都的一天开始了。 从一队队撤回的夜间巡逻的城市警戒团到街头上出现的市集,君士坦丁堡开始渐渐热闹了起来。 即将进入六月的晨风吹在身上显得十分惬意,这让很多人早早走出了家门,开始了一天的奔波。 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街道上,在前面随行的侍从的呵斥下,人们纷纷让开道路,当看到马车边飘扬的旗帜时,很多稍微明白的人不由发出了一声声的议论。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保加利亚公主又可以坐上马车带着她的随从在大街上招摇,而当有人说那马车居然是向着圣宫方向去的之后,人们更是感到一阵阵的诧异。 伦格坐在一个凉亭里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安露蓓尔,对于这位保加利亚公主准确的说他甚至很少认真去看上一眼,所以当安露蓓尔走到面前,看到她脸上难得的严肃神情时,伦格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陛下,能够得到您的召见真是十分荣幸,原本我以为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能再次得到这样的恩典了,”安露蓓尔向着伦格躬身行礼,当她看到伦格虽然不失礼貌,却也并不热情的回应之后,她毫不在意的直起身子,然后望着伦格脸,开口说了一句大出伦格意料的话:“陛下,请允许我向您提出警告,我的父亲保加利亚国王阿森,正在策划一个阴谋。” 当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约翰.克马特奉命急匆匆的赶到圣宫的时候,他看到除了自己,已经有一群罗马大臣已经来到了皇帝的利奥厅。 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议事厅里俨然还坐着那位保加利亚公主,这让科马克和很多人一样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当他听到皇帝说的第一句话之后,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刚安露蓓尔公主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伦格看着眼前的大臣们“保加利亚国王阿森已经决定在他正式加冕的时候,宣布保加利亚改宗公教。” “上帝!”“这怎么可能!”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不敢置信的相互对望,然后立刻看向稳稳的坐在椅子里的安露蓓尔,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位公主当初那并不检点的过去,就是现在她在罗马人心目中也并不是个很守本份的女人,这就让很多人对她的话感到一阵难以置信,同时甚至有人已经在猜测这个女人是不是在用这种方法试图博取皇帝的注意。 毕竟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伦格皇帝总是与一些漂亮女人有着说不清纠缠的事实,足以让人把他和历史上的一些好色君主牵扯在一起。 对于大臣们怀疑的眼神,安露蓓尔并不在意,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不过对她来说,现在只要皇帝能相信自己所说的就可以了,而且这时的安露蓓尔也为自己的大胆感到意外。 阿森的使者除了送来了一份公开的信件之外,还送来了一份密信,就是在这份密信中,阿森对女儿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安露蓓尔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伦格,不过当她看到伦格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时,安露蓓尔不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暗暗庆幸。 “那么公主殿下,请问您告诉我们的都是真的吗?” 所有人中最感到震动的就是约翰.克马特了,按照之前的安排,他原本要在五月底的时间就要赶赴保加利亚,去主持在首都的圣索菲亚教堂里举行的阿森的加冕礼,但是这个消息让克马特如同掉进了深渊般的全身冰凉。 克马特在胸前划着十字,即便是罗马一块块的丢掉了原本属于帝国的领地,但是改宗这种事情却从来没有在正教的领地中发生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安露蓓尔站了起来,她向大牧首弯腰鞠躬,然后用郑重的声调说:”我说的完全是真实的,我可以对上帝发誓,虔诚让我无法接受我父亲的决定,所以我才向皇帝陛下说出一切。“ 安露蓓尔的话让所有人感到意外,他们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位以轻浮著称的公主。 但是,伦格却已不再让他们继续怀疑。 “我已经决定,”伦格向大臣们下令“我将和大牧首一起进入保加利亚。”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进军保加利亚 伦格的决定显然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在这个时候要突然和大牧首一起进入保加利亚。 对罗马人来说,保加利亚人从来都不被喜欢,而且自从巴西尔二世对保加利亚人的残酷镇压之后,多年来保加利亚人都对罗马有着深恶痛绝的憎恨。 所以伦格的决定当即就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他们不停的劝阻皇帝不要去做那么冒险的事情,同时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安露蓓尔在这个时候把这样的消息透露给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伦格却已经不再听他们说下去,他用手势制止了那些大臣们,然后看着同样大感意外的约翰.克马特:“大牧首,我已经决定和你一起进入保加利亚,你把上帝的恩典带给保加利亚人,而我带给他们的只有上帝的惩罚。” 伦格的话让克马特不禁身子微微一颤,他不知道伦格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看着皇帝脸上的神色,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能够劝阻的了。 而另外,尽管突然决定进入保加利亚的确很出人意料,但是克马特却也并不很反对,他知道在保加利亚人的心目中,罗马皇帝始终是一个令他们无法释怀的人。 他们对这个人所统治的帝国有着最深的痛恨,但是同样他们又无处不在的模仿着这个帝国,而对于这个国家的皇帝,他们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 “公主。如果能够继续和您共进午餐,我会十分高兴,”伦格向一直坐在远处看着那些大臣微笑的安露蓓尔低声说着,当他看到那些大臣脸上露出的失望神色时,他又回头对安露蓓尔说“我想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谈完。” 安露蓓尔兴致冲冲的站了起来,她没有理会那些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她的大臣,在伦格稍微示意之后,就跟随在引路的仆人身后退出了利奥厅。 “陛下,那个女人肯定有阴谋!”几乎等不及安露蓓尔离开,已经有大臣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伦格举手阻止了那些人,他看着米蒂戈罗斯和其他人略一点头:“我已经决定去保加利亚,所以这里的一切就需要你们替我照顾我,我决定由皇后和我的父亲一起担任帝国摄政,在我不在君士坦丁堡期间,你们所有人要辅助他们管理帝国的日常事务。” “遵命,陛下!” 大臣们躬身行礼,他们知道皇帝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安露蓓尔悠闲的在花园里走着,已经有些显得炙热的中午阳光让她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在保加利亚家乡时的感觉,她还记得自己和一些亲戚的表姐们一起在旷野里随意游玩时的情景,也还能想起许久之前,自己第一次和人**时,那令她一生难忘的甜蜜。 一时间,安露蓓尔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她的手微微抚摸着面前的一朵颇为鲜艳的玫瑰,眼神不由向着远处涣散的漂移。 “当心。那上面有刺。”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安露蓓尔的回忆,她不由心头的一跳的立刻收回了手,当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伦格时,她先是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随着示意她和自己一起走的伦格,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宫殿缓缓走去。 “我想知道你要什么,”伦格没有再和安露蓓尔继续纠缠下去,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不相信安露蓓尔会只是因为信仰的原因就决定出卖自己的父亲“告诉我,也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伦格的话让安露蓓尔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她略显兴趣的歪头看着伦格,过了一阵之后她低声说:“陛下,我希望您能允许一个人向您效忠。” 伦格回头看着安露蓓尔,试探的询问着:“一个人?” “对,陛下。” “一个男人?保加利亚人?” “是的陛下。” 安露蓓尔丝毫不加掩饰的回答让伦格不由微微有些愕然,不过在一想到这位公主之前的名声时,他也就能大概明白那些谣言是怎么流传出来的了。 “那么你想让这个人做些什么呢?”伦格决定把一切彻底说清“如果你要求我会支持一个保加利亚人成为国王,那殿下你可能要失望了,做为和保加利亚签署的上色雷斯协约的一方,我同意把上色雷沿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归为保加利亚的条件,就是虽然罗马人做为你的丈夫不能向保加利亚提出王位要求,但是未来的保加利亚国王。必须是罗马王族的后代。” 安露蓓尔看着神色凝重的伦格好一阵,然后她缓慢的摇了摇头:“陛下我知道在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我对您的请求您完全可以放心,我只是希望我的一个朋友能成为为上帝效劳的人,而且他的虔诚也的确值得他拥有这一切。”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伦格有些好奇的问,尽管可以肯定这个人显然和安露蓓尔有着不同的关系,但是他却很难想象这位放荡的公主会如此关系一个男人。 “是一个很久之前的朋友,我的父亲在成为国王之前,我曾经在梅尔尼克和我的一些表姐妹呆过一段时间,我相信那个时候应该是我的最快乐的时候了,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那个人,”安露蓓尔眼神中闪动过一丝追忆,随后她有些好笑的看着伦格“也许我这么说简直是让人觉得好笑,不过我想现在这个人应该可以成为您所需要的人。” 看着伦格疑惑的眼神,安露蓓尔向罗马皇帝微微一笑:“奥古什现在是圣索菲亚教堂里的一位颂经牧师,也是现在的索菲亚大主教的秘书。” “原来是这样……”伦格微微点头,他能隐约猜测出这个奥古什与安露蓓尔之间的事情,而且一想到那是在阿森领导保加利亚人抵抗罗马之前,他甚至可以肯定那个人很可能是当时还年幼的安露蓓尔的初恋情人。 “你很爱那个人是吗?”伦格轻声问。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陛下,”安露蓓尔的脸上忽然挂起了一起冷淡,她用有些气愤的眼神看着伦格,但是很快她却又露出了笑容“不过的确如您说的那样,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允许奥古什拥有一个能向您效忠的机会,我想以他的虔诚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信仰的,而且虽然是我的父亲对我说出了他的想法,但是真正让我知道这一切的还是奥古什,他对于我父亲要改宗的想法感到畏惧,他觉得这是对上帝的背叛。” 说着。安露蓓尔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了一封折叠得很严实的信件,当她拿出这封信时,安露蓓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说起来很好笑,这封告密信居然还是我父亲的信使替他送来的。” “看来他在你父亲的身边也十分得意,”伦格随口说着,他接过那封信把它打开,随着一股玫瑰花的香味,他看到了一篇令人颇为心旷神怡的抒情长诗“看来他才华横溢。” 伦格的赞许让安露蓓尔有些无奈的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惜我不认识他写的那些东西,都是我的侍女给我念的,他在很早以前就总是对我用拉丁文念他的那些情诗,不过我想这对我没有丝毫用处,而且对我父亲也同样没有,他也不懂拉丁文,所以他现在还担任我父亲的私人牧师。”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的职。,”伦格低声说着,他当然知道担任国王身边的私人牧师都是些什么样的美差,一想到英王理查身边的私人神甫因为他不懂拉丁文而伪造文件骗取他的签字捞走了一大片土地之后,伦格不禁为自己暗暗感到庆幸。 “你要我保证这个人的地位吗?”伦格问着。 “是的陛下,做为一个正教徒,奥古什是坚决反对我父亲改宗的决定的,他不惜冒着危险把这一切告诉我,只是希望我能阻止我父亲的行为,但是我知道这是徒劳的。所以我决定把这一切告诉您。”安露蓓尔神色宁静,似乎说的根本就不是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卖你父亲,”伦格微微探出身子,他低声在安露蓓尔耳边问着,当他看到安露蓓尔的耳朵随着他的询问微微颤抖时,他继续问“告诉我,你是不是恨你的父亲?” 安露蓓尔的脸色有一阵变得异常难看,但是接着她就忽然向后一退,向着伦格低头行礼:“陛下请原谅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能陪您一起共进午餐了,请允许我告退。” “既然这样。那么殿下就请回去休息吧,”伦格缓缓点点头,然后就在安露蓓尔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开口说到:“我想您可以有时间多去看看您的未婚夫阿莱克修斯,而不是总是和一些朋友在他的房子里寻欢作乐。” 安露蓓尔的身子微微一颤,她回过头看着伦格,停了一下之后再次低头行礼,随后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伦格缓缓走进专门为玛蒂娜改建的那座半地下的寝宫,从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让伦格感到一丝欣慰,他拐过一座用硕大的发光岩石雕刻成的壁屏,当看到被一群侍女围拢在中间的玛蒂娜时,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侍女们立刻无声的退下,当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时,伦格走到床前轻轻抱住玛蒂娜纤细的腰身:“告诉我,我的娃娃今天过得好吗?”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我肚子里的孩子?”玛蒂娜抬头看着伦格,当看到丈夫不解的眼神时,她稍微离开伦格向后靠了靠“你母亲说我象个真正的女人了,那伦格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真的不再是个孩子,是个女人了吗?” “你是我的妻子,”伦格笑着挑起玛蒂娜的下颌“而且是个很会妒忌的妻子……”看到玛蒂娜似乎不太愿意的表情,他伸出手指抵在妻子嘴唇上,然后神色凝重的说“听着玛蒂娜,我原本应该多陪陪你,但是现在我必须离开,我要到保加利亚去。” “发生了什么?” 玛蒂娜有些意外的问,当她听到保加利亚可能会出现改宗的危机时,玛蒂娜不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伦格,那样很危险的,如果保加利亚国王借机扣留你们怎么办?” “玛蒂娜,如果那样他的王位也就不牢固了,”伦格亲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安慰着她“我想改宗是阿森早已经想过了的,但是他却到了现在才提出来,就是因为他知道在保加利亚正教的巨大影响是他自己根本无法动摇的,所以当德国人来了之后,他才要借助十字军的力量发动改宗。而这次和我一起去的还有克马特,要知道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声望。甚至比罗马皇帝更能让保加利亚人屈服。” “但是如果你去保加利亚,那么就是和腓特烈直接对抗,即便阿森不敢对你动手,可是那个腓特烈……” 看着妻子担忧的神色,伦格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不要担心,这次我会先去梅尔尼克,那里是保加利亚距离罗马最近的一座城市,然后才会去参加阿森的加冕礼,如果真的有危险,我在梅尔尼克就已经能够知道了,另外我这次会带着所有的近卫军一起去保加利亚,这样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可是即便那样,近卫军也只有三千人,伦格这太危险了不要去了,求你!”玛蒂娜用力拉着伦格,不停说着,似乎只要稍一放手,丈夫就会立刻赶赴保加利亚似的。 妻子的惊慌让伦格有些心疼,他捧起玛蒂娜的小脸深深的吻了吻,然后安慰着她:“放心,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而且我已经决定扩充近卫军,就在现在这些北方军区的军团中挑选足够多的士兵,这一次的保加利亚之行也是为了磨练新的近卫军,相信我,我会安全回来的,而且会带着一支能够在将来为我们誓死作战的近卫军回来。” 伦格的话让焦急的玛蒂娜的情绪似乎平缓了一些,她先是放开紧抓着伦格衣服的手,然后低头微微想了起来。 伦格有些好奇的看着玛蒂娜,他不知道妻子在想些什么,不过看着她那时而皱眉时而低声自语的样子,却让他不由渐渐的发现,正如同玛蒂娜所说的,妻子真的已经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另他着迷小女人了。 “伦格!” 一声忽然显得十分兴奋的叫声惊醒了伦格,他看到玛蒂娜似乎想到什么的望着自己,同时因为激动而略微起伏的胸脯也显得更加鼓胀。 “我想做为你的皇后,我应该可以代替你主持一些重大的庆典对吗?”玛蒂娜认真的问着“我不知道罗马是不是可以这样,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你要干什么?”伦格好奇的问。 “我想在你离开之后立刻为安露蓓尔和阿莱克修斯准备婚礼,然后我以皇后的名义代替你为他们举行婚礼。” 玛蒂娜的话让伦格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把玛蒂娜抱在怀里微微摇晃着,在玛蒂娜为这种伦格早已习惯的如摇晃孩子般的动作略显生气时,伦格低下头开始在她的耳垂上轻衔起来。 “我的小皇后,你真是我的好妻子,”伦格一边在玛蒂娜的耳垂边,脖颈上吻着一边低声说“你对我的帮助有时候即便是那些大臣也比不上。” “那你还当我是个孩子吗?”因为伦格的亲吻而开始喘息的玛蒂娜任由丈夫缓缓的解着她身上的袍子,当伦格把她的衣服完全脱下时,她不由把身子紧紧贴在丈夫的怀里“我还是个孩子吗?” “你现在是个美丽的小女人了。”伦格一边说着,一边轻柔的托起玛蒂娜细致的腰身。 但是就在他要伏下身去要爱抚自己的女人时,一个气力十足的呐喊声突然从宫门**发了起来:“上帝!伦格,不是告诉你不要去乱碰娃娃的吗?!” 受到惊吓的年轻男女从床上不由一下跳了起来,当他们看到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的玛丽时,伦格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随即,早已经躲到外面的女侍们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其中还似乎夹杂着皇帝的哀求,和皇后一阵阵的嗤笑。 “早对你说了现在不能乱来,你还不听,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妈,别这样,我还没穿衣服呢。” “哦,我是你妈妈,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看你还敢胡闹,你居然还敢跑,看我怎么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三千近卫军在黑色十字旗下肃然挺立,自从成为罗马皇帝之后,尽管伦格也曾经带领一部分近卫军离开,但是这却是第一次以罗马皇帝近卫军的名义全军出动。 尽管还不很清楚究竟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是从皇帝用罕见的严令督促做的准备上,近卫军士兵们能够感觉到可能要迎接的将是对他们来说已经许久未曾经历的东西。 士兵们不由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君士坦丁堡的安逸让一些人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目标,每当有人跟随皇帝离开时,他们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那些人,不止是因为他们能够得到的战利品和荣誉,更多的是那种令人为之怀念的激情和冒险。 一小队骑兵沿着一条道路飞奔了过来,在罗马双头鹰旗下,伦格身穿一件细致的环片甲胄,在身后火红色的披风映衬下,沿着近卫军排列而出的道路向前疾奔。 在他的身后,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丕平紧紧的随在他的后面,在阿历克斯离开之后,这位旗队总队长已经俨然成为了近卫军的统领,而他的后面,近卫军的旗队长们身上的披风飘起了一片片的火红色波浪。 在烟尘中,近卫军看到了他们的主人,同样在烟尘中,他们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带领他们站在耶路撒冷城头上的人。 士兵们的心开始激动,原本沉寂无声的队伍先是一阵阵,然后随着伦格的经过变成了一片片的欢呼。 来到了队伍正前面的伦格用力带住战马,在比赛弗勒斯近乎暴躁的盘旋中,他紧紧来住缰绳。 看着那些望着的他近卫军,伦格缓缓抬起手,然后随着手掌用力握成拳头,他向近卫军发出了高声呐喊:“我的士兵们!今天你们要跟随着我一起离开君士坦丁堡,我相信你们在这座城市里已经享受到了繁华和荣耀,不过这些繁华已经够让我们厌烦的了,就是我的战马也开始不耐烦了!它现在就盼着能出去跑上一圈!” 伦格的话霎时引起发出一阵大笑,士兵不停的相互拍打着别人的胸膛和盾牌,同时不住高声应和着皇帝的话。 在伦格的身后,旗队长们不由微微看向丕平,而看着那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严肃气息的士兵,丕平的脸上已经一片苍白,他能想象如果这种模样的近卫军让阿历克斯看到会个什么结果,一时间总队长甚至在心底里盼着近卫军统帅“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我的士兵们,在君士坦丁堡里不会有任何荣誉,能够得到荣誉的始终只有战场,那么既然这样就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还和当初在耶路撒冷一样勇敢,看看你们的坐骑是不是还能跟在我的战马后面驰骋疆场,是不是上帝赐予你们的利剑还依然能够砍杀一切敌人,”伦格向着他的近卫军大声呐喊“跟随我,就如同在考雷托尔,在耶路撒冷,在曼奇克特和色雷斯,跟随在我的战马后面,进军保加利亚!” 伦格的喊喊声在空中回荡的时候,他用力带动马缰,随着战马的嘶鸣,如闪电般的黑影向前冲去! “比赛弗勒斯!” 近卫军中一片呐喊之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梅尔尼克(上) 登扎河畔,伦格看着湍急的水流微微皱着双眉。随着春季过去,巴尔干山脉上积累经年的积雪早已经变成了一股股的春汛,但是那却并不是登扎河汛期最严峻的时候,当夏天逐渐来临时,这里才会因为巴尔干山脉半山腰上的淤积池逐渐蓄满而开始出现夏洪。 伦格缓缓的沿着河边向着上游走去,感觉到比赛弗勒斯似乎因为脚下湍急的河水而有些惊慌,他微微俯下身,轻轻抚摸着爱马柔顺的鬃毛。 “不要怕,比赛弗勒斯,你不是连敌人都不怕吗?”伦格低声安慰着爱马,然后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丕平“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陛下,”丕平同样一边用力控制着有些惊慌的战马,一边大声回答着“很快就会有足够的船只供我们调遣,到那时候近卫军就可以在尽快完全渡过河去。” “三千近卫军,”伦格看着丕平“你要用多少条船让他们一天过河?” “陛下,我会收集所有附近的船只,”丕平有些急躁的回答“您知道我们无法在这样的河流上架设桥梁,如果那样可能浮桥还没有架好,就会冲垮了。” “所以你要用渡船?”伦格用力拉住胯下的战马,他循着波涛滚动的河面向着对岸看去,望着对面河岸另一边的大片森林。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如果腓特烈要是砍伐森林,那么他们就可以架设起足够坚固的浮桥了。丕平,也许对你来说这不可能,但是对德国国王来说,这并不是件难事。” 丕平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他当然知道自己给皇帝的回答并不令人满意,但是他却真的没有办法立刻寻找到能让近卫军渡过登扎河的方法。 “现在还只是初夏,如果到了汛期,这里的河面要比原来宽上一半,”一个被丕平找来的当地向导大声喊着,当看到皇帝紧皱的双眉时,他忽然向着伦格大声说“陛下,给我一笔赏钱,我会让您的军队尽快过去的。” “哦,你这个滑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丕平举起手里的鞭子,但是他还没有打下去,已经被伦格开口喝止。 “我给你赏钱,不过如果你不能让我的队伍尽快过河,我会让人把你当场吊死。”伦格向那个向导说完,催动战马转身向着菲利波*利城里飞驰而去。 “看着吧,大人,看着吧。”向导向着满面怒火的丕平裂开了嘴唇,发出了一声哈哈大笑。 菲利波*利的民政官官邸里,再次被改造为皇帝行宫的官邸已经被近卫军严实的包围起来,随着之前伦格下达的命令,已经分别从驻地聚集的北方军区的新军团正在缓慢而有序的向着菲利波*利前进。 不过即便是这样。真正来到菲利波*利的也只有距离菲利波*利最近的一支不到五千人的的军团。 “陛下,即便按照您的命令,全部北方军区的军团到达菲利波*利也至少要在七月底的时候了,”当丕平向伦格这样呈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双手十指顶在一起的伦格微微出神的样子。 “七月底,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直到腓特烈可能会在七月中旬就到达登扎河边,只有一支五千人的罗马军团守卫吗?”伦格低声询问着,不过他并没有等待丕平回答,接着发出了一声嗤笑“也许还不只是这样,说不定他们还要面对保加利亚人。” 说着伦格微微摇头,即便是已经尽到了全力,但是他却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改变的,就如同事实上他应该对罗马的道路很满意了一样,至少他知道,和腓特烈比较起来,自己军队的集结已经算是颇为迅速了。 至少对于已经越过了多瑙河的腓特烈军队来说,从多瑙河到登扎河之间并不很长的道路,他们却可能要走上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和他们比较起来,伦格不能不为罗马境内已经算是便利的交通感到庆幸了。 但是这却依然不够。 伦格深深的皱着双眉,他知道一旦腓特烈的军队在自己的军团集结之前就越过登扎河。那么等待这座城市的将是一场不小的浩劫。 从丁璇的女仆内娜提到菲利波*利的时候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熟悉感,早已经在见到这座城市之后完全想了起来。 伦格记起了这座城市之所以令他难忘,就是因为这里是腓特烈的十字军首先踏入罗马土地的门户,而且这也让他想起了这座城市也恰恰是罗马境内经受腓特烈的军队蹂躏的第一座城市。 正是因为这个,当看到只有一支五千人的罗马新军团出现在菲利波*利时,伦格感到了一阵阵的焦虑,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出现,哪怕是想尽办法也要拖延腓特烈的行程。 而能够拖延腓特烈的最好方法,不是把他们阻隔在登扎河的另一边,而是根本就让他们无法到达边界! “丕平,告诉那个向导,如果他能让近卫军尽快过河,我赏他一千金苏德勒斯!”伦格的许诺让很多听到的人不禁大感意外。 不过让丕平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向导时,他却看到那个人笑呵呵的向他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掌:“那么就拿来吧,大人,如果需要我们现在就可以渡河。” 当清晨来临的时候,看着由向导划着小船载着一根根的粗重原木向湍急的河道里猛插的举动,伦格不禁为人们那层出不穷的办法感到一阵阵的无奈。 从很早以前,各个国家之间就建立起来的关卡曾经阻隔了原本自由来往的各国民众,而随后越来越多的各种关卡税赋则成为了对其他国家财富掠夺的一种方式。 甚至就是在一些国家内部,这样的关卡税收也成为了领主们积攒财富和相互吞噬的一种方法,但是虽然如此,民众却显然有着更多的方法来予以对抗。 伦格可以想象在登扎河上上的那些木桩,正是常年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为了能够在河上往来而探寻出来的水道里的隐秘,随着那些木桩相聚砸入水道中颇为坚固的河底,河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条由两根结实的铁索连接起来的索道。 “我们只要坐在船上拉着那些铁链就可以很顺利的过河,”向导大声笑着,他看着伦格望着那条铁链出神的样子不由发出得意的笑声。然后他几步踏进河里用力把那些钉在木桩上的铁链甩动了几下“放心陛下,这些木桩很解释,它们也不会被河水冲走,毕竟现在还不是汛期最厉害的时候,只有到了七月的时候这些木桩才有些危险,不过那也要看是由谁来钉它们。” 向导的话让伦格微微皱起双眉,他看着那个不停用力摇动手里的金币袋子的男人,缓缓的问:“那么说,应该还有人知道这种方法了?” “当然陛下,不过您现在只有我,不是吗?”带着些得意的向导呵呵的笑着,不过当他看到皇帝脸上的古怪神态时,他终于慢慢意识到了不妙“陛下,您要干什么?要知道你们过河之后这些木桩就必须重新拔起来,否则这样很快就会断掉的,到了那时候你们还要让我重新干这个活……” “我相信你到时候一定会愿意帮我的,”伦格随后说着,然后向着停靠在岸边的木船上走去,同时他向身旁的人吩咐“把这个人关起来,等到我们回来再给他应得的黄金。” 登扎河上,水流湍急,夹杂着巴尔干山脉上肥沃营养的浑浊河水循着上游崎岖的河道向着下游奔腾而去。 和其他的河段相比,菲利波*利平原上的地势就显得明显舒缓了许多。但是即便如此,当人们站在船上用力拉着横过河面的铁索向对岸泅渡过去时,约翰.马克特还是用不停的向上帝祈祷来寻求躲避恐惧。 两条相互交替的铁索把人马渡过河去,然后再把空船立刻送回,随着几条船不停的循环,看着逐渐渡过登扎河的队伍,丕平渐渐的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走到一直站在岸边的伦格身边,在犹豫了一阵之后终于低声询问:“陛下,如果我们在保加利亚真的遭遇到的意想不到的事情,请原谅陛下,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我可以向您发誓。近卫军可以为您去死,但是我们要面对的是十字军,他们的人数甚至据说有将近十万,我不知道该保护您,我的陛下。” 丕平忧虑的神色落在伦格眼中,不过他并没有为此生气,事实上当他决定要带领近卫军进入保加利亚时,所有人都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意外,同时也感到说不出的担忧。 虽然罗马与保加利亚不久前签订了新的《上色雷斯条约》,甚至还约定安露蓓尔与她的罗马人丈夫的孩子可以拥有继承保加利亚王位的资格,但是当人们听说了保加利亚国王阿森与腓特烈那眉来眼去的勾搭之后,再也没有人对那个条约抱着太大的希望了。 所以当人们听说伦格居然要和可马特一起去参加阿森的加冕礼时,人们的反对声一时间可以把圣宫最坚固的房顶掀翻,不过在伦格不容置疑的决定之后,所有人只能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无奈和反对。 现在再听到丕平充满忧虑的这些话,伦格不禁从他的声调里能感觉出,君士坦丁堡的那些人似乎要通过自己这位近卫军旗队总队长所做的最后努力。 “陛下,大牧首参加阿森的加冕礼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因为保加利亚人不敢对他做出任何不敬的事情,但是您却不同,也许他们认为这是个难的的机会,甚至也许腓特烈本人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丕平继续担忧的说“您应该知道他曾经在自己的加冕礼上做过的那些事,难道您认为他会是一个遵守骑士荣誉的人?” “不,我从不认为腓特烈是这样的一个人,”伦格干脆的回答着丕平的疑问“不过我也知道对于他来说,保加利亚同样并不是一个令他满意的地方。” 说完,伦格回身向拉着比赛弗勒斯的随从打着招呼,然后一人一马缓缓的登上了一条木船。 当木船要向河里渡去时,伦格回过头向站在岸边的丕平说:“我要你现在派人告诉皇后,她为安露蓓尔准备的婚礼,已经可以开始了。” 梅尔尼克,一座位于巴尔干山脉峡谷当中的一座城市,在这座人口还不足一万人的小城里,却有着很多地方都没有的森严古堡和异常厚重的城墙。 从循着被很长时间来称为老山的巴尔干山脉的边沿,如同被一柄巨斧从侧旁劈开的一道峡谷深深的楔入了蔓延的山脉之中,而在这座峡谷的深处。梅尔尼克就平静的隐藏在丛山之中。 在很多年前,当这片土地依然还属于东罗马的时候,这座位于深山里的小城因为它偏僻险峻的地势,俨然成为了罗马人囚禁重犯的地方。 雷克雷监狱虽然森严,但是那是为了更加“高贵”的犯人才建造的,而这里,梅尔尼克,却是那些犯下了杀人重罪的犯人的归宿。 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和凶残无比的强盗被戴上沉重的镣铐押解到这里,然后这些人就要在这片巴尔干山中无法逃脱的囚笼里自生自灭,没有人再肯理会这些被关进这座人间地狱般的城市里的人的命运,因为人们知道,当走进这片峡谷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有机会从里面走出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消逝,罗马人渐渐的退出了这片土地,而同样的梅尔尼克也从那些可怕的传说和恐惧的猜想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保加利亚人鼓足勇气进入了这片峡谷之后,他们才意外的发现,那些多年来被一批批的送进了这片绝望峡谷的犯人们,已经在这里建立起了一座令人称奇的城市。 从过去罗马军队留下的军营到后来犯人们逐渐修建起来的城堡,梅尔尼克这座在一片光秃秃的石头上建立起来的石头城市,成为了保加利亚王公们的坚固堡垒。 许多次,当国内发生动荡和于罗马发生了冲突的时候,王公们都会把他们的亲人送进梅尔尼克,让她们躲避在幽深的城堡和坚固的石墙后面,然后等一切都平静之后才让她们出来,而随着在梅尔尼克的一座小教堂里发现了很多早期传教者的骸骨,梅尔尼克也逐渐成为了保加利亚人心目中谋求上帝恩赐的圣地。 圣皮多,这就是发现了那些圣骨的修道院,一座原本破烂不堪就要倒闭的教堂,将近一半镶嵌在深灰色石头里的教堂看上去更象一座小小的城堡,事实上这里曾经多次抵御过外地的入侵,甚至即便是巴西尔二世,也因为没有攻破这座堡垒而曾经大发雷霆。 在一半是墙壁,一半是山岩的阴暗走廊里,一个胡须花白的老牧师缓慢的走着,他手里的木杖点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单调的回音,当他抬起头看人时,一双早已经蒙上了一层白膜的眼睛却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不过即便如此,这位需要人掺扶着才能走路的老牧师却依然受到圣皮多和梅尔尼克,甚至是整个保加利亚的恭敬。 “上帝总是要我们为他赐予我们的担心,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上帝吝啬,而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苦心,”老牧师一边缓缓的走着,一边对身边的絮絮叨叨的说“要知道,当很多人上帝赐给他们食物的时候他们不是感恩,而是认为这是应该得到的,他们忘记了领取圣餐时应该用两根手指而不是整只手来触摸那些神圣东西,要知道甚至就是吃饭的时候也应该这样做!” “您说的对,院长大人,”同样已经微微驼背的一个牧师搀扶着老迈的院长沿着走廊向前走着“不过您知道吗,奥古什给我们来信说,好像有人对当初为了领圣餐而和公教闹的分歧感到不解,他们说我们是在用基督的名义讨好活人。” “上帝,这是谁说的,哪个异端?”老院长一双白蒙蒙的眼睛立时充满了愤怒,甚至还有凶狠,之前显得颇为无力的身体一下子直了起来,他那双干枯的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那种力量连搀扶着他的老牧师都没有意料到“用发酵饼为基督的肉,而不是如同死人的无酵饼,这是对基督复活的预示,是对后圣为圣的宣召,而圣血,难道那些人还不肯承认圣血要比一切都更加贴近基督本人吗?哪些人,告诉我是哪些人在说这样的话?为什么大主教还不惩罚他们,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不停的说?” “院长大人,您知道这一切肯定是有人在策划的,他们对上帝的曲解早已经让我们死了心了,现在他们甚至对耶稣基督也开始怀疑了,他们甚至还把这一切都归结到玛利亚圣孕上,这难道不是在亵渎吗?” 老牧师用力拉着双眼近乎使命的圣皮多修道院长的手,同时他的眼睛不时的向着远处的修道院大门望着。 “哦,这是真正的亵渎,告诉我都是谁?这些话听起来真是熟悉,闻起来也很熟悉,简直就是梵蒂冈的臭味。”圣皮多修道院长大声咒骂着,他干枯却有力的手紧紧抓着老牧师,尖利肮脏的指甲甚至捻进了对方同样干枯的手腕“难道现在外面已经这样了?告诉我一切,别瞒着我,我很快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了,因为我的孩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您说的对,院长大人,”老牧师忍耐着手腕上的疼痛小心点搀扶着院长沿着台阶向下走去“您的孩子就要回来了,他会告诉您一切,不过但愿您不要太生气,现在已经有人在到处释放谣言了,那些话会让您受不了的。” “说些什么?!”修道院长翻着白蒙蒙的眼睛恨恨的问。 “都是些谣言,不过我想君士坦丁堡肯定不希望听到这个,特别是大牧首,虽然我还没见过那位大人不过现在的确是……” 老牧师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修道院长长满黑斑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就在他要开口呵斥的时候,从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空荡的教堂门外响起。 接着一个年轻牧师已经快步跑了进来,他一边跑一边不停的高声喊着:“院长大人,院长大人,奥古什兄弟回来了!” 年轻牧师的话让修道院长停下了抬起的手,他先是向着声音传来的放下侧过耳朵,当他听到年轻牧师第二次的报告之后,他干瘪的嘴唇里立刻发出了一阵呵呵笑声:“太好了,我的孩子回来了。” 他用力抓着老牧师的手腕催促他陪着自己向走廊门口走去,当终于来到透着阳光的院子里时,老院长抬起头,用那双白蒙蒙的眼睛望着被四面的陡峭山壁包围在中间,只能看到一小块的蓝色天空。 一阵马蹄声从通向修道院大门的甬道里传来,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身上披着件粗麻布修道袍的身影出现在阴暗峭壁甬道下。 那个人熟悉的沿着幽暗的甬道向修道院驶来,当他在下面的一处台阶前跳下马后,立刻向上奔来,直到来到修道院长的面前。 “上帝保佑您,我的父亲。”那人摘下头上沾满尘土的帽兜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他恭敬的跪在修道院长面前“见到您依然健康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哦,奥古什,真的是你,”修道院长激动的抚摸着年轻人的脸颊“我正想要问很多事情呢,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父亲,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年轻人捧着修道院长干枯的双手亲吻着“不过请先听说我,罗马皇帝要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梅尔尼克(下) “罗马皇帝要来了。” 这个消息让修道院长枯瘦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呆滞。他翻着白蒙蒙的双眼向着自己的教子茫然的看着,然后过了一会才缓缓的问:“奥古什,你是说罗马皇帝要和大牧首一起来参加国王的加冕礼?” “是的父亲,正因为这个我才赶到梅尔尼克来,”年轻人搀扶着修道院长向着深邃的山间走廊里走去,同时他附在教父的耳边缓慢的解释着“您要知道,对于皇帝的突然到来,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为了这个国王甚至已经命令立刻为他的卫队赶制最好的衣服,因为国王不想在皇帝面前丢脸,而且他还派出了使者去迎接这两位贵客,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哦,那很好孩子,看来国王很欣赏你,”修道院长呵呵的笑着,然后他忽然压低声音问着“不过告诉我孩子,我听到关于有人提到该宗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人要做出这么亵渎的事来吗?” “我亲爱的父亲,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来见您的,”听到教父的疑问,国王的私人牧师眼中晃过了一丝忧虑。他另一边的老牧师两个人小心的伴着修道院长一边走,一边带着焦虑的说“父亲,我很担忧,要知道这已经不是谣言,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公开提出改宗了,我们都相信这一定会受到上帝的惩罚,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您应该和大牧首好好谈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陪着修道院长向着阴暗的修道院深处走去,走廊里留下的只有依然回荡的脚步声,和他们隐约的低声密语。 罗马与保加利亚,罗马皇帝与保加利亚人。 每当有人提到这两者时,人们想到的往往是当初保加利亚的开国国王西蒙大帝对罗马的征讨和侵略,这位把保加利亚从游牧部落逐渐转变为一个王国的国王,在带领着他的臣民度过多瑙河之后就一举击溃了试图阻挡他们的罗马人,他甚至还以一种如同阿拉提般的可怕力量直接进攻君士坦丁堡,然后强迫罗马承认他是“罗马人的皇帝”。 而另一个,人们想到的则是那位可怕残忍的巴西尔二世,这位不但在几乎彻底毁灭了保加利亚王国,还残忍的命令人刺瞎了五万保加利亚战俘眼睛的可怕皇帝,同样让保加利亚人从心底里产生了无以言表的憎恶和仇恨。 这让很多人每当想到这两个国家时,总是把战争和杀戮不知不觉的联系起来。 但是事实上,保加利亚却是以一种旁人所绝对无法理解的心境面对罗马。 他们憎恨罗马人,却无法抵御来自罗马的闻名,他们希望战胜那些敌人,却又总是不知不觉的试图从罗马人那里学到新的东西,他们总是一边用充满敌意的口气议论边境另一边那个庞然大物。一边有有意无意的模仿着敌人的一切,从建筑风格到饮食习惯,从政治结构到语言举止。 很多人以能够在游历君士坦丁堡而自傲,而更多的贵族和富人以能模仿罗马人奢华考究的生活为时髦。 不论是在自己的家中还是在外面,甚至即便是在宫廷里,人们当然以能说拉丁语而自觉高尚,但是如果能够随口用希腊语念出几句词不达意的荷马史诗,则成为了能够讨好女人们的不二法门。 即便是那位险些攻破过君士坦丁堡城墙的西蒙大帝,也以自称是罗马人的皇帝而感到自傲,而在另一方面,宗教就如同一个无法形容的无形罗网牢牢的笼罩住了保加利亚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个国家里,当圣西尔兄弟把圣经用他们所能理解的文字念给他们听时,这些早已被正教教义熏染的人民就已经深深的沉浸在了基督的荣光之中,他们的虔诚是毫不虚伪,甚至是无比狂热的。 这种狂热甚至让罗马人也只能把它解释为是上帝对他们的感召的奇迹。 而实际上,摆脱了多神教的保加利亚人因为从疲惫的迁徙中来到了这片土地并得到了安宁而相信这是神的恩典,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西蒙大帝终其一生也一直在为自己没有能够得到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亲自加冕而感到耿耿于怀。 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也真是因为这其中所蕴藏的将近几百年来的纠葛,伦格才敢于做出和约翰.可马特一起进入保加利亚的决定。 也许保加利亚人看到罗马人会憎恨,会有敌意。但是正如同他们内心中那种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明的矛盾一样,当听说罗马皇帝亲自驾临时,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作为加冕者的阿森本人,同样也会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荣耀而感到自豪和光荣。 罗马皇帝与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一起驾临保加利亚的消息,是在不久前的几天刚刚传到保加利亚首都塞迪卡(即后来索菲亚)的,这让阿森在意外之后好一阵疑惑,虽然他也知道即便那个令他憎恨的“希腊小子”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也的确做不出乘机对他不利的事情,但是阿森还是不能不对伦格的勇气感到意外。 事实上当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阿森几乎就要下令立刻调动所有军队乘机把伦格截杀在自己国土上的冲动,但是当他看到那些闻听这个消息,同样在意外的同时露出兴奋神色的贵族们时,他不得不尽量压抑下了心底里的那阵冲动,而且随着人们对伦格到来的纷纷议论,阿森不由为罗马皇帝居然会亲自出席自己的加冕礼感到了无比的荣幸。 即便是西蒙大帝也未曾拥有的荣耀居然在自己的身上得以实现的骄傲让阿森感到自己的确受到了上帝的照付,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位自认自己比建立的保加利亚王国的西蒙大帝并不逊色的国王,也同样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彷徨。 阿森能深深的感受到来自罗马的印象,能明白对于保加利亚人来说,无论如何挣扎摆脱,也无法让自己从罗马的巨大阴影里躲避开的事实,所以一种从内心底里生起的不甘,让他不由开始追求更大的光荣。 来自梵蒂冈诱惑让他似乎看到了一条通向辉煌的道路,一想到如果能走上那条道路所带来的荣耀时,阿森相信即便是要面对再激烈的反对,也应该值得去冒险尝试。 “究竟会有谁支持自己呢?” 正是抱着这样的担忧,阿森在和自己的私人牧师闲谈时不止一次的流露出对梵蒂冈所承诺的未来的向往,而与此同时,在塞迪卡。那些和梵蒂冈关系密切的贵族也开始大肆为公教的教义呐喊疾呼! 但是一切依然是那么微弱,阿森甚至能感觉出即便是在自己的亲人之中也能感受到的巨大阻力,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并不只是已经在保加利亚扎根了数百年的一个宗教,而是几乎所有认为如同呼吸一般自然的保加利亚人的信仰。 但是,忽然间好像有了转机,随着德意志人进入保加利亚,随着浩浩荡荡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十字军大军的到来,阿森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能让他比西蒙大帝更加伟大的机会。 正是在这样的巨大力量的推动下,阿森立刻给自己的女儿写了一封信,他把自己的想法很详细的告诉了女儿,同时他要女儿在君士坦丁堡为自己注意罗马人对十字军的态度,阿森相信,只要罗马人能意识到十字军的强大,那么即便自己宣布改宗,也只是会遇到在国内的阻力而已。 “所以,我的父亲,当我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我立刻给安露蓓尔公主写了一份密信,而且很幸运的是,那个给她送信的使者也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相信即便阿森发现了密信也不会想得太多,毕竟他早知道我和他女儿之间的私情。”年轻的牧师坐在教父面前详细的诉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然后让站起来跪在修道院长面前,捧着院长干枯的双手:“我的父亲和恩人。您从小教导我要为上帝的事业献身,要忠诚的遵循教诲,可是现在我相信我侍奉的国王要做一些我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来请求您的指导。” “我的孩子,上帝会为你的虔诚赐福给你的,你如果忏悔就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上帝告诉我们一个人如果背叛他的信仰,即便是国王也不能因为他头上的那点王冠而得到宽恕。” 修道院长白色的双眼不住向上翻着,他伸出带着尖利指甲的干瘪手掌紧抓着教子的胳膊,同时身子微微颤动着凑到奥古什的耳边:“你做的很对。把这一切告诉安露蓓尔,她会告诉罗马人的,也许我们的确恨罗马人,但是和我们的信仰相比,他们就是我们的兄弟和亲人,我信不过那些十字军,虽然他们自称是为上帝而战,但是你应该能闻到他们他们身上的那种贪婪的味道。” “那么您答应去觐见大牧首了?”奥古什掩盖不住心中喜悦焦急的问着。 “我当然要去觐见大牧首,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他知道神圣的正教正面临着一场劫难。”修道院长气喘吁吁的说“我的孩子,你就和我在这里等着哪也不要去,等大牧首来了之后我会把你引介给他,我的孩子你会有个好前程的,你还这么年轻不过你的虔诚已经足够让你以后成为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修道院长的话让奥古什脸上露出了一阵兴奋,他把脸埋在修道院长的双手之中,不停的亲吻着院长大人的手心,然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伤:“不过如果我能再见到安露蓓尔,我甚至愿意失去一切的荣耀和前途。” “我的孩子,你更应该为上帝赋予你的使命而不是世俗的爱情而贡献自己的一切,”修道院长不以为然的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让你能得到足够多的荣耀了,不要让爱情迷惑了你的眼睛,我当然知道你们之间的那些故事,不过如果你能想到自己的地位越高,为上帝服务的越好,那你就会抛弃一切世俗上的东西而追求对上帝的虔诚了。” 修道院长已经近乎许诺的话让奥古什脸上的兴奋再也难以掩饰,他激动的再次亲吻院长的双手,直到听到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直陪伴着院长的老牧师走了进来,他走到院长面前恭敬的说:“院长大人,阿森国王派来的使者已经在外面,其中有索菲亚大教堂的执事主教大人。” “是修米特?”修道院长有些意外的问,他寻找着望向他并看不到的奥古什,同时嘴里开始发出一声声不满的咕哝“那个靠奉承爬上来的小丑,他现在居然已经能代替索菲亚大主教接待大牧首了吗?” “是的院长大人,而且我不得不告诉您,他差不多是索菲亚的半个主人了,大主教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很少主持事物,要知道毕竟国王很信任这个小丑。”奥古什有些无奈的解释着“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急着来见您的原因,如果国王真的要改宗,修米特就有可能成为帮助他的主要人物,从这次国王要他来迎接大牧首就可以看出来。” “上帝,世界可真是乱了,”修道院长有些气愤的举了举双手,然后摸索着站了起来“让我们去见见那个人,不过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如果他要在大牧首面前说什么,我知道该怎么让他闭嘴。” “上帝保佑您父亲,我就是为这个才来打扰您,我们一定要得到大牧首的支持,至于罗马皇帝,我相信我能够说服他。”望着虽然看上去早已经有些老朽,但是一听到修米特的名字就立刻激起了不满的修道院长,奥古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越过登扎河一路向着西北前进,越来越多的高耸的针叶森林出现在了面前,森林中艰难的道路让初夏原本应该颇为惬意的旅行开始变得辛苦起来。 不过看着那些因为常年在森林中不见天日而显得异常泥泞的道路,伦格却并不很着急,事实上这样糟糕的道路反而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欣喜,一想到腓特烈的大军从出发之后就要面临的这样的道路,伦格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三月出发之后,到了现在,腓特烈依然还要再远处不停的挣扎徘徊。 和欧洲各国比较起来,罗马明显更加通达便利的交通在这时已经开始渐渐的显露出了优势,尽管北方军区的各个军团完全到位最早也还要推延到七月上旬,但是这样的道路已经让伦格开始相信,只要自己这次的保加利亚之行能够有所收获,把腓特烈的军队直至拖延到整个北方军团完全集结完毕,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喜悦却显然并不属于大牧首约翰.可马特。 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可马特就一直被热病侵扰着,仆人已经一次次的为他少量放血,不过这并不能完全缓解他的病情,虽然伦格曾经多多少少的给了他一些建议,但是大牧首在这件事情上却显然更加相信一直伺候自己的贴身男仆。 倚靠在马车上的可马特看着车外一成不变的墨绿色森林微微呻吟着,直到伦格的身影出现在马车旁边,他才从车门上露出的一个小小窗口探出半天头来:“陛下,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我希望您能离我远一些,也许一会我就会吐出很多东西的。” 可马特软弱无力的样子让伦格看了不由暗暗摇头,他当然知道这种轻微的热病与其说是因为身体虚弱,还不如说是因为那些人在冬天的积火造成的,一想到那些人在整个冬天里不停的吃着各种肥腻的肉食,他就不禁觉得应该有必要让大牧首注意他的身体。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次保加利亚之行的真正主人,更应该是即将给保加利亚国王加冕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 “大牧首大人,我们会在梅尔尼克停留一段时间,那样你的身体也可以得到休息。”伦格向车里面的可马特微笑着说,当他看到可马特听到这个消息露出的一丝轻松时,伦格不由微微一笑。 在所有反对他到保加利亚来的人当中,约翰.可马特是最为激烈的一个。 在这位大牧首看来,现在他与伦格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最为融洽的,自从在玛蒂娜赌气再次进入大教堂的祈祷室,而可马特又予以帮助缓解之后,他就已经因为与伦格之间的私人关系而被很多人当成了皇帝在罗马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之一。 甚至即便是那些祈祷者们,也已经不得不对大牧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听从。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可马特更加不能接受伦格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不过他坚定的反对换来的,不过是伦格同意在进入保加利亚之后并不急着迅速深入,而是在距离罗马边境的一些地方循序渐进的前进,然后在探听到一些准确的消息之后,才进入保加利亚内地的许诺,不过即便如此,可马特已经觉得颇为满意。 而梅尔尼克,是进入了保加利亚之后第一座真正进入的城市。 之前他们都只是在一些乡村里停留下来,而每当来到一个地方,可马特都不忘记提醒近卫军注意要好好保护皇帝的安全,哪怕是热病让他已经开始感到头脑不那么灵活时,他也没有忘记不停的提醒丕平注意他的职责。 对约翰.可马特来说,现在的伦格已经不只是一位皇帝,也是让他能够平稳的以大牧首的崇高身份渡过一生的保障。 毕竟君士坦丁堡大牧首,虽然是整个正教世界的至尊,却也是罗马皇帝的臣仆。尽管,在人们的说法中,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 前面的道路开始沿着渐渐高耸的山脉向前延伸,森林开始变得稀少了,但是道路却并没有变得更好些。 随着山路越来越难走,在队伍前面开路的一个旗队长返了回来。 听着那名旗队长的报告,丕平不禁露出了焦虑,当他听说随着山势越来越险峻,整个队伍必须逐渐放慢速度,甚至可能要把辎重队暂时落在后面时,他向伦格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陛下,如果我们只能这样前进,那么至少要留下五百名士兵保护整个辎重队,而前面就是梅尔尼克了,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呢?”伦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从备用的战马背上跳下来,看着立刻显得兴奋起来,健壮的四蹄不住踏着石头发出响声的比赛弗勒斯,伦格对丕平平淡的说“不要担心,我们现在不会有事情,至少在到达保加利亚首都之前不会有事情。” 说完这句让丕平先是精神一松,随即就不由开始紧张起来的话,伦格用力翻身跳上了黑色战马高耸的脊背。 “就按照你说的,留下五百名近卫军守护辎重队,”伦格弯腰向站在地上的丕平说着“告诉他们不要离我们太远,保加利亚可是和色雷斯一样,以盛产强盗出名的。” 说着他带动战马沿着山路向前走去,在他身后一队近卫军紧紧跟随,当眼前那片源自巴尔干山脉,如同被斧劈开般的峭壁向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谷中延伸过去时,伦格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略微有些紧张的丕平,然后再看看后面不远处已经渐渐停下来的载着约翰.可马特的马车。 在近卫军士兵们的注视下,伦格调转马头,看着他们:“从现在开始我们才是真正进入保加利亚,近卫军,我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你们了。” “为皇帝效忠!” 梅尔尼克城下,近卫军士兵高声宣誓。 第一百五十七章 牧首的崇高,皇帝的威严 一个中年牧师站在一座石桥的中间看着从对面被奥古什扶着缓缓走来的修道院长。他脸上的大片胡须遮盖住了他本来的面目,不过即便这样,一双不安的眼睛里也透露出一阵阵明显的烦躁。 不过修道院长显然看不到这一切,他一边用手抚摸着前方缓缓走着,一边对身边的教子不停的低声说着什么,当他来到这个牧师面前时,他那双白蒙蒙的眼睛向着对面仔细的看着,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寻找着他要找的人。 “修米特,是你吗?” 修道院长向前探着身子,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对方抓住时,他立刻向前走了一步。 “听着修米特,就象昨天我告诉你的那样,你应该对大牧首大人表示尊重和顺从,而不能有任何的不敬知道吗?”修道院长抓着牧师的手腕用力摇动,当他听到对方并不情愿的回应时,他的嘴里发出一阵干笑,然后伸手摸索着在牧师的脸上拍了拍“这才对我的孩子,要知道当初你从梅尔尼克离开的时候奥古什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可现在你们两个一个已经成为了索菲亚的执事牧师,一个已经是国王的私人牧师了,我该为你们两个自傲。”说到这儿,修道院长的脸上忽然显得一丝狠狠的神色“所以不要让我丢人,我不想让大牧首大人认为我们这里没有规矩,懂吗?” “一切听您的吩咐,院长大人。”不知道是因为手腕上的疼痛,还是修道院长多年来给造成的威严印象,索菲亚教堂的执事牧师终于低下头,恭顺的听从着院长大人的吩咐。 “听着孩子们,当大牧首到来的时候,你们要向他表现出恭敬,”修道院长用哪个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十字架,看着山下通向远处山谷外的一条道路,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祈祷“上帝派遣他到我们这里来,我相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当开路的近卫兵出现在山谷尽头道路上的时候,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循着山势一直向上的小城梅尔尼克最高的建筑圣皮多修道院的圆形石头穹顶。 这座随着山势有一大半镶嵌在山壁里的修道院,是整座城市最高的地方。也是这座如同一座硕大的堡垒般的城市最坚固和险峻的防御工事。 一条经由远处山上流下来的山泉逐渐形成了梅尔尼克唯一的河流,在穿过这座小城之后,小河沿着山势一路向着山谷外流去,而在这条小河上,有一座通向城里的石桥。 事实上整座城市是被两座两座石桥连接的,一座位于城市前面,通向山谷外面,而另一座在城市的后面,通向半山腰的圣皮多修道院。 近卫军沿着道路向前走着,当他们的旗帜出现在并不广阔的田垄上的时候,他们看到那些在地里干活的保加利亚人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愣愣的看着他们。一些孩子不由自主的跟着奔跑,却立刻被大人紧紧抓住拉到身边。 “看来我们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伦格骑在马上对跟在身边的丕平说“也许很快就会有人向我们冲过来,而只要有一个人拿起武器,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甚至会是整个保加利亚都起来反对我们。” “陛下你这次来的确是太冒险了,”丕平用力攥了攥手里的缰绳,他警惕的看着远处田地里停下来看着他们的农民们,当前面的队伍踏上通向城里的石桥前时,他回头向伦格说“陛下,如果我现在请求您不要继续前进,您会接受我的建议吗?” “丕平,你知道你和阿历克斯唯一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吗?”伦格笑着轻轻拨动缰绳,看着丕平不解的神色,已经向前走了几步的伦格回头说“其实很简单,你只做可以做成的事,而阿历克斯却是做他要做的事。” 说着,伦格忽然把披风向后一掀,催动战马从骑兵队伍的旁边向前行去。 “上帝,跟上皇帝!”丕平发出一声低吼,同时立刻带领手下沿着石桥跟在伦格身后。 梅尔尼克。一座早期由罗马人建造的监狱之城。 在这座绝大多数建筑都是为了囚禁那些被流放到这里的囚犯城市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结实的石头房子,这里的街道并不宽敞,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想过要让它变得繁荣,而高高低低的建立在街道两边的房子,则敞开着黑洞洞的门户,对着经过的人们。 这样的房子往往有一面是完全用山崖做为墙壁的,而整座城市就如同一块镶入了巴尔干群山中的奶酪般,显得那么怪异而又阴森。 城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的情景让丕平感到阵阵担忧,当他低声向伦格说出心中的疑问时,伦格看着眼前的一切,用很低的声音轻声说:“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要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的祖先,很多年前是罗马最凶恶的罪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罪行都足够让他们下地狱的,这些人身上是带着他们祖先的罪孽和憎恨来到世界上的。” 伦格的话让丕平不由感到更加紧张,他暗暗向着身边的士兵下达命令,一时间近卫军一边前进,一边悄悄的把手里的长矛挂在马鞍的枪套之中,同时他们警惕的注视着街道上的动静,暗暗的握住挂在马鞍另一边的长剑的剑柄。 “告诉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伦格的声音十分低缓“不要做出任何让他们觉得危险的事情,我们要先到圣皮多修道院去,据我所知,那位修道院长是个很虔诚的正教徒。” “陛下,我还是觉得这样太危险了,也许我们应该在到达那里之后立刻占领整座修道院。”丕平略显急躁的说“大牧首大人就在后面,我相信他也一定希望我们这么做。” “不要妄动,丕平。不要妄动。” 伦格看着因为紧张额头上已经出汗的总队长微微摇头,他不能不承认当初阿历克斯在立刻之前对丕平所做的评论的确十分中肯,也许丕平是个勇敢的骑士,但是做为在伦格想象中将来的“大近卫军”统领,阿历克斯始终是无法替代的。 远处几个身穿长袍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上,当他们走近时,前面的近卫军开始向着街道两边缓缓散开,虽然按照命令没有抽出武器,但是他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来人,同时队伍中间士兵已经悄悄的摘下了马鞍侧面的弓箭,警惕的注意着四面的房子附近闪烁的人影。 “上帝保佑!” 一声很高的祈祷声传来,当一个老牧师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伦格微微挥手让挡在面前的士兵向两边让开,他驱动战马踩着重重的蹄声向前走去。 “骑士们,我是苏鲁图牧师,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为尊敬的大牧首大人带路,”老牧师向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虽然年轻却显然地位崇高的骑士说着,不过渐渐的当他注意到这个和别人的衣着显然不同的骑士的打扮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他似乎想起什么的仔细看着停在面前全身被包裹在黑色长袍里的年轻人。 望着那张隐约可见,但是又隐藏在帽兜阴影里的脸,老牧师的额头逐渐冒出汗水,当他听到眼前那匹异常高大的战马发出的闷声响鼻时,他似乎彻底明白了什么似的张开了嘴巴。 “慈父赐予我剑和盔甲。然后赐予我他给予世人的天国,”伦格微微半俯下身,透过罩在头上的帽兜的前沿看着站在马前,脸色开始变得惊慌起来的牧师,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如同是在向眼前的人宣读着不可抗拒的审判:“当我行走在人间,享受慈父的恩德和他的赐予,我感谢上帝的宠爱和仁慈,更感谢他在耶稣基督升天后给予世人的新的机会。” “我的上帝……”老牧师几乎站立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在身旁同伴的搀扶下,他微微颤抖的向着面前的年轻人低下头去。同时恭敬而畏惧的说:“请原谅我的无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您了,皇帝陛下。” “苏鲁图牧师,请带我去见米哈伊尔修道院长,我相信修道院长大人一定很愿意立刻见到大牧首。”伦格缓缓直起腰,他慢慢的催动战马,在老牧师神色惊慌的注视下,不等他带路,独自带头向着通往圣皮多修道院的石桥上走去。 在那里,几个人早已经在桥的另一边等待了很久。 当约翰.可马特的马车走上石桥的时候,从窗户里,他看到皇帝已经下了马在等待他。 尽管热病依然让他全身无力,但是可马特还是挣扎着从马车里下来,他先是拒绝了一直徒步跟在马车旁边的苏鲁图牧师试图搀扶他的要求,然后他走到了站在桥边看着对面的伦格身旁。 “被隆重迎接的应该是您,我的朋友,”伦格向可马特微微一笑,他向着大牧首抬手示意,然后在可马特抬脚迈上桥面之后,才跟在他的旁边,两个人并肩向前踏上了通向石桥。 而在对面,当看到皇帝和大牧首踏上桥面的同时,修道院长已经在奥古什的搀扶下带着一群牧师向着这边走来。 他们快步越过石桥,当终于来到面前时,修道院长白蒙蒙的眼睛不住的翻动,然后他向着可马特深深的低下头,随着一阵低沉的拉丁语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修道院长捧起了可马特的手。 “上帝保佑您,我的父亲,愿上帝由您传递的恩典普照世间。”修道院长虔诚的亲吻着马克特手上硕大的牧首戒指,然后他微微向旁边退去,让身后的人依次亲吻大牧首手指上戒指的宝石。 所有的牧首神色凝重而虔诚的向着可马特行礼,他们甚至不敢和面前这个人对视,他们每个人都用一句拉丁语做为对正教世界普世牧首的敬词,然后诚惶诚恐的亲吻他的手指。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甚至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同时那些牧师也在偷偷的看着可马特旁边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 尽管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但是人们却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与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并肩站立的,只有罗马的皇帝。 也许有人在大牧首还没有出现前曾经不以为然,甚至也有人暗中有过要和属于罗马人的君士坦丁堡牧首分庭抗礼的决心,但是当面对这位正教的最高领袖,君士坦丁堡的普世牧首时,所有人的都不禁在他的面前变得卑微怯懦。 在东正教的世界里普世牧首虽然不如公教教皇那么至尊无上,但是却依然有着令人不敢触犯的赫赫威严。 一直陪在修道院长身边的奥古什悄悄的看着伦格,和很多人一样,他为自己见到罗马皇帝的年轻感到意外,而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在他心目中应该映衬着神圣的荣光的圣子,看上去却是个和自己没有多少区别的人。 这甚至让他有一阵以为自己是猜错了,但是当他看到可马特在要向前走时,望向那个年轻人的眼神之后,奥古什终于相信自己没有猜错,这个年轻人,正是罗马的皇帝。 “米哈伊尔修道院长,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来到梅尔尼克,”始终沉默的伦格终于开口了,他向着闻声之后立刻向他躬身下去的修道院长略微点头,然后越过眼前这些人看着桥那边半嵌在山体里的修道院“我相信即便是圣西尔兄弟也对这里充满崇敬,这里是保加利亚的圣地,是引领保加利亚人从迷茫走向光明的开始之处。” “是的,尊敬的陛下,”修道院长神色激动的说,他的身子颤颤巍巍,但是当他的手摸索着抓住伸到他面前的伦格的手掌时,却立刻变得有力起来“陛下,我们都知道要发生很多事了,所以您能来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就是上帝的福音,世俗的一切很对上帝的虔诚比较起来就微不足道了,所以……”说到这儿,修道院长把头向着伦格微微探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陛下,我会支持您,而且我相信保加利亚人会把您的到来当成是对他们的拯救,这是上帝的意志。” “对,是上帝的意志,”伦格轻轻拍着修道院长干瘦的手臂,然后在和可马特对望一眼后,两个人并肩向着桥对面的圣皮多修道院走去。 一条很深的长廊通向越来越狭窄的山谷深处,按照一些传说,那条道路一直通向地狱,不过当地人在开始的畏惧之后,却发现那只是一条通向山底下的地下河的天然洞穴而已。 不过很令人意外,就是在那些洞穴里人们发现了很多早年间来到这片土地上传教的布道者的遗骸,从他们的尸骨上可以看出他们是在遭受了杀戮之后才被扔弃到了这里,而再一想到之前这里是罗马流放罪犯和后来还没有摆脱异教传统的保加利亚匪徒的巢穴时,人们就不禁对那些杀戮传教者的人们感到深恶痛绝。 也正是因为这样,梅尔尼克的圣皮多修道院在成为了保加利亚人心目中圣地的同时,这座城市也成为了人们心目中魔鬼的聚集地。 如果不是这座城市的有利地势,除了那些罪犯的后代和一些来到这里学习的教士,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在保加利亚人的心目中,梅尔尼克就如同它神圣的一面一样,也有着无法被宽恕的可怕罪恶。 伦格站在山壁被敲凿出来的墓穴前看着那些已经被奉为圣人的骨骸,当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停下来之后,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等待着的奥古什。 “牧师,我相信你一定很想知道你的一位朋友在君士坦丁堡是不是过的很好,对吗?” 伦格的话让奥古什神色立刻一变,他微微先前走了一步,然后忽然跪下紧紧捧住了伦格的手。 “陛下,我的陛下,您已经知道一切了,那就求您对我开恩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奥古什跪在地上痛苦的哭泣着“我知道这是犯罪,可是我就是无法忘记她,如果这样会下地狱我也不在乎。可是对上帝是虔诚的,所以我每天替她祈祷,陛下我该怎么办我的陛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男人,伦格伸出手略微缓了一缓之后轻轻拍在他的肩头上:“听着牧师,我明白你的痛苦,因为我自己也曾经经历这样的痛苦,所以我要告诉你上帝对我们每个人既仁慈又残酷,他会给我们设置无数的考验,只有那些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才会最终得到上帝赐予的恩典。” 奥古什的神色一滞,他慢慢抬起头,看着低头望着他的伦格。 “听着牧师,我知道你因为对上帝虔诚才把阿森的企图告诉我,所以我可以向你保证会得到足够多的奖赏和回报,”伦格说着,当他看到奥古什脸上流露出的一丝希冀时,他的神色忽然一沉“不过你要记住,你和安露蓓尔以前或者以后如何我可以不管,但是她很快就要结婚了,而且是由我的皇后亲自为她准备的婚礼。” 听到这个,奥古什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但是当他要开口时,伦格已经示意阻止了他。 “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你们私底下怎么样我不会管,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她是罗马亲王的妻子。”伦格眼中闪动着近乎残忍的光芒“我可以让你成为在保加利亚拥有强大权势的人,但是如果因为你的不小心让罗马的亲王甚至罗马遭受到侮辱,那么我不但会让你失去即将得到的一切,甚至会失去原来的一切。” “听从您的吩咐,我的陛下,”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奥古什终于在颤抖的声音中低头亲吻伦格的递到他面前的左手。 看着眼前这个人,伦格知道他已经完全屈服在对权势的追求和欲望的贪婪上,事实上当给安露蓓尔写信时,他就已经屈服,甚至是出卖了保加利亚。 而现在伦格需要做的,只是让他明白他的出卖可以变得更加彻底。 “告诉我,那个修米特是个什么人。”伦格让奥古什跟着自己走着。 “他是主祭大牧师索弗罗尼的人,”奥古什恭敬的回答“索弗罗尼是最早提出改宗的人,他现在差不多是索菲亚教堂的主人了,索菲亚大主教已经被架空,现在索弗罗尼正在到处宣扬,而修米特这个小人就是他和阿森之间的使者。” “原来是这样。” 伦格沉吟的说着,对于保加利亚突然发生的变化虽然早就有所警惕,但是他却的确没有想到形势似乎比他想的要糟糕很多,一想到现在的保加利亚不但教会里有人高呼改宗,而且还被做为国王的阿森利用,同时还有着来自德意志十字军的支持和影响,伦格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的保加利亚之行的确如丕平所说,充满了凶险和难测。 “修米特在哪?”他开口问着。 “他应该正在接受大牧首的召见。”奥古什恭敬的回答。 “在罗马即便是大牧首也要遵从皇帝的意志。而在这里,我可以让保加利亚大主教成为这片土地上和国王拥有相同权力的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拥有这样的权力?”伦格问着。 有那么一刻,奥古什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尽管对权力的渴望让他做出了冒险选择,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去触摸保加利亚大主教冠冕的机会,这让他在愣了好一阵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 “上帝,陛下我愿意!”奥古什声音颤抖的回答。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需要那个修米特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伦格转身向可马特的房间口走去,随着他的手势,站在门口的近卫军立刻拔出佩剑打开了房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煽动 房间里的人闻声不由看向门口。当他们看到跟随在伦格身后走进来的近卫兵时,不禁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叫做修米特的保加利亚牧师这时真站在可马特的面前说着什么,看到了走进来的近卫兵,他的脸上立时闪过了一丝惊慌,他求助似的回过头看向可马特,但是他从大牧首眼中除了看到开始的意外,没有看到任何令他安心的东西。 修米特的心开始下沉,从开始就对来迎接罗马人感到畏惧的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罗马皇帝居然会在刚刚见到他之后,就向他动手。 “牧师,我想我不需要对你解释什么,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索菲亚的主祭牧师索弗罗尼有什么人在支持他,而且我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与阿森达成了协议。” 伦格向可马特稍微点头,看到大牧首在隐约明白发生什么之后露出的不安神色时,他向可马特轻轻示意,不必在意。 听到伦格忽然提出的问题,修米特不禁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虽然他知道做为主祭的索弗罗尼大牧师带领一批人倡导改宗显然无法瞒过眼前的这些人,但是对于罗马皇帝这么快就知道了究竟谁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人物,而且居然还知道了大牧师与国王之间正在进行的谈判,他还是不禁感到大吃一惊。 但是当他看到更在近卫军后面的奥古什时。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尽管神色依然充满恐惧,但是修米特的看着奥古什的眼中还是露出了愤怒和仇恨,他慢慢向前走去,当被近卫军手中的武器挡住时,他向着奥古什伸出了手。 “你这个犹大,叛徒!” 修米特一边躲闪着近卫军伸到他面前的利剑,一边愤怒的咒骂着,但是他的话却突然激怒了奥古什,就在他在近卫军的推搡下没来的及站稳,随着眼前一黑,他已经被猛冲上去的奥古什一拳打倒在地! “住嘴小丑!”奥古什的拳头挥舞起来不停的打在修米特的脸上,当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时,明显健壮的奥古什立刻把修米特紧紧压在地上,伴着在他脸上不住挥舞的拳头,奥古什大声的咒骂着“你这个让人恶心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这条奉承的狗,索弗罗尼的帮凶,上帝会惩罚你们这些真正的叛徒的,你们才是犹大,背叛上帝的犹大!” 也许是多年来的压抑,也许是在内心中一直隐藏的对强权和残暴的追求,在这一刻奥古什原本年轻英俊的脸却显得无比狰狞,他毫不留情的狠狠打着修米特的脸,当他身下的人已经被他打得口鼻流血时,他却怎么也不肯停手,直到闻讯而来的丕平命令身边的卫兵把他强行拖开。 “大牧首。看来我们的行程必须加快了。”伦格向愕然的看着这一切的可马特手,看到被那个引路的老牧师搀扶着脚下踉跄的修道院长走来,伦格向他们迎了过去。 “修道院长大人,看来我要向您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了,”伦格对正听着身边的老牧师解释着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修道院长说“我想知道您对阿森国王决定改宗友什么样的看法。” “陛下,我向您应该从我对大牧首大人的恭敬上就能够看出我的决定,”米哈伊尔颤巍巍的说“我是个虔诚的正教徒,而且我也准备穿着上帝赋予我的这身法袍做最后的洗礼,所以我不是不会因为一位国王要做蠢事就跟随着他做蠢事的,至于那个索弗罗尼……”米哈伊尔白蒙蒙的双眼忽然向上一翻,他颤巍巍的身子向前微微倾向伦格,用很低却十分有力的声音说“陛下,我能明白那个人对您的伤害,不过我要知道的是,如果您能不让那个人成为保加利亚的大主教,那么您会不会让整个保加利亚教区成为君士坦丁堡的附庸?” 听到这位修道院长终于问到这些实际的东西,伦格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尽管他承认这些坚持守护正教的人们的确有着虔诚的信念,但是他也知道其中所夹杂的私欲,同样足以能够促使他们投向君士坦丁堡一边。 索弗罗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伦格并不知道,不过在他的记忆中。在保加利亚的历史上,曾经多次出现过的改宗风波,伴随的总是可怕的动荡,甚至是血雨腥风。 早在西蒙带领着保加利亚人越过多瑙河的时候起,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民族尽快摆脱愚昧,那位保加利亚的开创者已经不止一次的用血与火催促着他的人民向抛弃那些愚昧的异教神,而即便是在圣人兄弟为保加利亚人创造了文字和带来的属于他们自己语言的圣经之后,一次次的宗教迫害反复也没有真正的停止过。 而残留着鞑靼人习性的结果,就是每一次的宗教纠纷都会演变成一次次血的教训。 对于米哈伊尔和奥古什来说,与其说是他们对信仰的执着和对权力的渴望,令他们最终选择投靠罗马,不如说是因为对未来改宗给他们带来的恐惧,而逼迫着他们做出了这样冒险的选择。 “我可以向你保证,保加利亚做为一个王国和大主教区都是自由的,只要遵循上帝的意志,罗马不会成为你们的主人,而是会成为你们的兄弟。同样,做为保加利亚大主教所拥有的权力,将不受国王的支配和驱使。” 伦格的话让身子看上去已经虚弱的随时都会倒下的米哈伊尔立刻陷入了一阵激动之中,他透过白色的粘膜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在过了一会之后他低声向伦格问:“那么陛下,您要我干什么?您要梅尔尼克干什么?” “我要你们为我召集起所有的梅尔尼克人,只要他们能够听到,我就要他们来修道院。” 伦格的话显然让米哈伊尔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向身旁的老牧师低声吩咐,随着老牧师急匆匆的向外走去,他由摸索着向奥古什喊着:“孩子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奥古什慢慢的走到了米哈伊尔身前,当问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味道时。米哈伊尔不由低声祈祷,然后沉沉的说:“你听着孩子,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你必须帮助罗马人,我们已经都知道如果索弗罗尼成功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要再犹豫了,如果能尽快赶到首都那就不要耽误。” 说到这,米哈伊尔一把抓紧奥古什的袍子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用一种透着平静的可怕声调说到“别忘了在这座修道院里所发生的一切,别忘记那些圣徒曾经相信能感召那些魔鬼,但是他们却最终成为了山洞里的枯骨,所以不要怜悯,对背叛者不要有任何怜悯。” “请您放心我的父亲,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奥古什回头看了看依靠在墙角,畏惧的看着他们的修米特“我会让所有背叛者知道他们错的有可怕。” 看着这两个人,躲在墙角的修米特脸上一片惨白,但看到奥古什向他走来时,他之前的勇气已经完全消失,他不停的向后躲着,同时嘴里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喊叫。 “上帝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我不再改宗了,我和索弗罗尼没有任何关系了,放过我!” 恐惧的叫喊声在房间里回荡。但是却没有人理会这个可怜的人,而这时可马特已经在略微缓和些之后来到伦格面前。 对于伦格忽然带人冲进他房间的举动,可马特并不是没有一丝恼怒,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为这些计较的时候,而且他也已经看出,显然保加利亚人已经知道了这次旅行谁才是最主要的人,因此科马克立刻收起了心中对伦格的恼火,然后他开始和伦格低声商量起即将到来的那些事情。 “陛下,您要把梅尔尼克人都集中到修道院,是有什么吩咐吗?” “是的大牧首,”伦格低声回答着。他一边看着奥古什在近卫兵的帮助下抓住修米特不停的拷问,一边向可马特沉声说“大牧首我们现在是在保加利亚,而且德国人就在这里,如果阿森真的决定改宗那么对他来说,即便我们不是他们最大的障碍,也足够让他觉得是在妨碍他了。也许他还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但是这却不是我需要的。” 伦格说着向可马特伸手示意然后走向一脸惊恐的修米特。 他看着这个这时已经吓得全身颤抖,只是不停的低声唠叨的保加利亚人,慢慢的蹲了下来。 “听着,我要知道的东西不多,所以你要立刻告诉我,”伦格抬手托起修米特肿胀的脸“阿森是不是已经很索弗罗尼达成了协议,他是不是已经决定在加冕礼上宣布改宗?” 来自索菲亚教堂的牧师先是微微一愣,当他看到旁边人手里闪动的利刃时,他终于萎缩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告诉我,德国人是不是和阿森或者是索弗罗尼也有协议,十字军是不是已经答应帮助他们?” 显然已经被吓到的牧师愣愣的看着伦格,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当他嘴里发出一声低低呻吟时,旁边的奥古什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要把他提起来。 伦格伸手阻止了奥古什的举动,他看着神色惊慌的修米特,就在一阵修道院的钟楼上响起的沉闷钟声里,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陛下,那个人怎么办?”丕平小声问着。 “让他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会明白究竟该向谁效忠的。”说着伦格沿着镶嵌在山壁上的阶梯状院子间的石阶向着下层走去。 一阵阵的钟声从修道院里向外传出,随着这钟声,梅尔尼克城里的钟楼也开始发出了一阵阵沉闷的回应钟声。 狭窄街道上的梅尔尼克人不由纷纷停下了脚步,有的人则从低矮阴暗的石砌房子里走出来,他们向着修道院望去,当看到通向修道院的石桥边耸立的一队队的罗罗马人时,这些人不由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梅尔尼克人开始向通向修道院的石桥边慢慢聚集起来,当人们越来越多时,随着一个看上去并不太高大,但是却十分健壮的男人的带领下,人们开始纷纷踏上石桥,向着修道院走去。 从当初很早时候在这里建立起流放犯人的城市开始,罗马人就把梅尔尼克不止当成了一座监狱。更当成了把那些被流放的犯人彻底遗弃的归宿。 罗马人从没想到过要让那些人再回到自己的家乡,而且事实上在将近三百多年间,也从来没有一个犯人能够重新踏上回家的道路。 他们要么默默无闻的死在了这座山谷城市之中,要么随着时间的推移,顽强活下来的人成为了这片山谷的主人。 正因为这样,梅尔尼克不但在罗马人的心目中,即便是在保加利亚人的心目中也成为了一座充满罪恶的城市,没有一个保加利亚贵族愿意到这里来任职,即便是在发现了那些骨骸,圣皮多修道院成为了整个保加利亚的圣地之后,保加利亚人也都不愿意和这座城市有太多的关系。 在保加利亚贵族们的眼里,那些梅尔尼克人的后裔并不是保加利亚而是罗马人,即便这些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但是每当提到这些人时,保加利亚的贵族总是用看待敌人的态度对这些人充满敌意。 而在这些囚犯的后裔当中,多年来已经对罗马越来越淡薄的印象已经随着一代代人的逝去变得模糊不清,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这里出生,也将在这里死去,而能够让他们感受到上帝荣光的,则是圣皮多修道院中那永远深邃神秘的诵经和钟声。 人群沿着石桥先前走着,他们习惯的循着椭圆形的院子两边的石头回廊向通向修道院教堂前的小广场上聚集着,当人们看到出现在教堂台阶上的米哈伊尔修道院长时,梅尔尼克人都纷纷向着他躬下身去,一阵阵低沉的祈祷声在圆形的小广场里回荡着,声浪循着四周高耸的山壁向着空中传去,在上面山壁间一层层的圆形石头回廊间带起了阵阵回声。 “我的孩子们,上帝保佑你们。”修道院长向下面的人群人群说着,当他因为气喘胸口不禁微微起伏时,他向着扶着他的奥古什抬了抬手。 奥古什年轻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难掩的兴奋,和所有人一样他十分清楚,因为圣皮多修道院的特殊地位,即便是首都的索菲亚教堂的大主教也要对圣皮多修道院长表现出足够多的尊重,而现在他在这个时候能代替修道院长,那其中所意味着的东西,让奥古什不禁激动的全身微颤。 放开了搀扶着修道院长的手,奥古什向前走了一步,他看着下面那些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的人们,先是深深喘息一声,然后举起了胸前的十字架。 “梅尔尼克人,忏悔的时候到了,这将是上帝考验我们每一个人的时刻,是当初在这里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而殉道者们留给我们的使命,是我们的祖先在这里把罪孽留给我们的救赎,是我们最终祈求上帝宽恕的开始……” 奥古什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他并不激动,甚至即便是在刚刚不久前曾经参与了一次对自己之前同伴的洗劫,但是一旦站在教民们的面前,他就立刻变成了一个掌握着上帝真理的布道者,一个指引迷途羔羊的牧羊人。 “上帝的孩子们,你们的罪孽不止来自原罪也来自你们的祖先,这让你们承受着比其他人更多的苦难,但是这些苦难正是上帝对我们的考验,现在我们的机会已经来了,上帝对我们的宽恕就在眼前,而这个宽恕却又需要我们自己来争取。” 奥古什的话在梅尔尼克人中不由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困惑的看着高高的站在台阶上的奥古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堆让他们困惑不解的话。 “梅尔尼克人告诉我,如果有人要逼迫你们放弃自己的信仰,要你们按照他们的命令去依从另外一个被扭曲的意志,你们会怎么办?”奥古什忽然大声问着。 这个问题霎时在原本已经有些焦躁的人群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潮! 站在院子里的人们开始不安的相互询问,有些女人因为畏惧捂住嘴巴,而男人们已经激动的向前挤去。 “是谁,是谁要我们放弃信仰?告诉我们?!” 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壮实男人大声质问着,当他的质问随着人们的附和变得越来越大声时,奥古什向着人群伸出了一只手。 “我要对你们说的是,这个人拥有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权力,但是这个人并不为自己这个感激上帝却肆意破坏上帝赐予他的一切,他自称是我们的主人,但是他的行为就如同一个犹大,他收取你们的赋税却要把你们推进地狱,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国王阿森!” 奥古什的话让整个广场上霎时死一般的寂静,人们愕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奥古什看着下面的民众用力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能够有一个足以自豪的前途就在眼前,这让他决定彻底为自己赌博一把! “你们当中很多人都认识我,我曾经在这里学习,院长大人是我们所有人的父亲,”奥古什大声喊着“是院长大人把我送到了国王身边服务,也正因为如此我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能知道他为了自己的权力不惜和来自外国的公教徒们勾结,他要让我们所有人按照他的意志更改我们的信仰,他已经彻底陪伴了神圣的耶稣基督……” 奥古什奋力的向着下面的民众大声揭发着阿森,在他的描述下,阿森就如同一个窃居在王座上撒旦的化身,如同一条可怕的毒蛇般随时等待着要吞噬整个保加利亚的人民。 “当他真正戴上王冠,他将让我们所有人放弃我们的信仰,那时候我们已经彻底成为了他和法兰克人的奴隶,如果说加冕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荣耀,那么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就是真正黑暗的到来。” 奥古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许久以来,因为安露蓓尔而对阿森的憎恨在这一刻彻底迸发了出来,仇恨让他不惜用最可怕的字眼去形容自己的敌人。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上帝我不想下地狱,我无法放弃我的信仰!” “国王如果这样就是在逼迫我们向他宣战,为了守护上帝的意志!” 广场上的人们发出的沸腾吼叫在天井似的山壁中间回荡不惜,当终于有人彷徨的问如何面对可怕灾难时,奥古什慢慢向旁边退去。 当人们看到并肩一起循着台阶从教堂里走出来的伦格和可马特时,所有人都不禁紧张了起来,他们畏惧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随着他们并不停留直接向着人群走去,人们不禁纷纷让开道路,随着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梅尔尼克人终于畏惧的向着这两个在他们的心中,有着无比分量的人跪了下去。 一旦有人开始跪下,人群就如同受到传染般纷纷效仿,他们畏惧的跪在这两个代表着正教世界世俗和神权至尊的人,当看到可马特向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时,有人不禁发出了卑微的哭泣声。 “你们的罪孽会得到救赎,你们祖先的罪孽会得到救赎,这将是上帝给你们的机会,你们必须把阿森的阴谋传遍整个保加利亚,你们要唤醒所有民众为了护教而战斗。”可马特向着人群大声宣布着“上帝将保佑你们!” “而我做为罗马皇帝向你们许诺,”伦格先前一步“我承认你们是真正的罗马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为你们是罗马人!” 在说出那个许诺的一刻。广场上的人群不禁微微有些窒息,他们相互看着,眼睛中流露出的只有疑惑和不解。 对梅尔尼克人来说,罗马人只是远远的住在南方的那个国家中的人。是一些只在过去多少年的祖先故事里才听到的名词。 对罗马人,梅尔尼克人更认为那些都是外国人,虽然这座城市里因为特殊的原因,而始终没有出现过于罗马人交战的英雄,但是他们却早已经把那些来自登扎河另一边的人,看成了外人而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当他们听到伦格的许诺时,他们流露出的只有异样和好奇,但是当伦格再次开口重复这句话时,他们当中开始出现低低的喧躁。 他们相互望着的眼神里流淌的渐渐变成了一直隐藏在心底里的激动,当他们低声重复“罗马人”这个称呼时,人们的激动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遏制。 “对,我会承认你们是罗马人,就如同你们的祖先一样,我知道他们当中有很多是因为犯下了对罗马的罪责才会来到这里,但是已经很多年了,将近几个世纪的流放已经洗刷了他们的罪责,现在的你们是清白的,是属于罗马的。” 伦格慢慢站上一个台阶。看着那些望着他的人,他先前举起右手:“你们当中所有人身体里流淌的是谁的血液,是属于谁的后裔,你们当听到罗马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会是感到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是属于罗马的,你们的身体里有着罗马人光荣的烙印,是属于我们所有人都为之自豪的东西。” 伦格的话在人群里引起了新的震动,人们相互看着,低声议论着,然后又在这种议论中用炙热的眼神望向眼前这位罗马皇帝。 “我可以给你们的并不多,只有罗马的荣耀和高贵的罗马人的称号,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因为罗马人的称号而感到惭愧,因为做为你们的皇帝,我会用自己手中的剑保护你们,我的军队会为了保护你们每一个人而流血,这一切不为了别的,只因为你们是……罗马人~!” 伦格的呐喊在广场上回荡,人们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这个年轻人,听着他的话,一时间无法抑制的激动让他们的身体发麻,全身发热! 顷刻间不知道从哪里首先响起的一声呐喊在广场上响起,接着几千人同时发出了令人震动的高声欢呼:“罗马!” 几千条手臂在空中挥舞,几千个拳头紧握在一起,不论是粗壮的还是稚嫩的,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论是已经年纪老朽的老人还是依然被抱在怀里的孩子。那些手臂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森林! “带领你们的亲人,告诉你们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选择,是继续信守神圣的正教还是在国王和十字军的胁迫下接受他们为你们选择信仰,你们要让每个人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这是你们对神圣信仰的职责,也是你们作为上帝意志守护者的权力!” 伦格的话显然让广场上的梅尔尼克人更加激动,他们大声的应和着皇帝的话,同时向同样登上台阶的可马特纷纷举起胸前的十字架。 “为了神圣的信仰,你们要面对的是国王,这将是可怕而凶险的。”可马特缓缓的举起了法杖“也许你们当中有人注定会因为对信仰的坚持而受到折磨,甚至失去生命,但是就如同那些不停的为光复圣地而牺牲的战士一样,这也是一场圣战,是一场令所有信仰正教的人洗涤他的灵魂的战争,这将让你们当中那些动摇者变得更加坚强,我们要用自己的选择来告诉国王,他并不是我们的主人,他无法用自己的亵渎让他的王冠更加辉煌,他会因为他的背叛而失去光荣和不该属于他的一切!” 人们的呐喊在这一刻变成了直冲天际的利箭,在一阵阵越来越大。似乎就要涨破这四周山壁的激烈呼喊中,伦格从腰间拔出了他的佩剑。 他看着一个似乎在梅尔尼克人总颇有地位的壮实的男人微微示意,当那个男人紧张的走到他的面前时,他平静的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伊恩.基利万,陛下。”男人畏惧的看着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他的伦格。 “好的,我看得出来你在他们当中有些地位,那么我想我就没有选错人,”伦格说着缓缓走下台阶,然后举起长剑轻轻搭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你愿意向我发誓吗?” “发誓?”叫做伊恩.基利万的男人愕然的看着伦格。 “对,我要你向我发誓,带领这里的所有人回到你们的故乡去,回到罗马去,”伦格轻声问着“让他们所有人能够成为真正的站在自己家乡土地上的罗马人,不被别人欺负,不再是被外族老爷和贵族奴役的贱民和奴隶,我可以相信你吗?” 伊恩.基利万的眼中霎时生起一图炙热的火焰,他低下头捧起伦格的袍角深深亲吻着,当他的嘴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哭泣时,伦格忽然用剑背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敲。 “不要对着我流泪,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我会选择别人,否则就听我要对你吩咐的事情。” 听到伦格的谴责,伊恩.基利万立刻用袖子抹掉眼中的泪水,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伦格,当他看到伦格把长剑调转剑柄递到他面前时,他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这是曾经跟随我一起征服色雷斯的佩剑,在这之前的另一柄曾经陪伴我一起守护耶路撒冷的佩剑现在在我的近卫军统帅手中,”伦格对伊恩.基利万平静的说“我把这柄剑交给你,是为了让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梅尔尼克人都在我的保护之下,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梅尔尼克的祈祷者教团的护圣军统领,我要你带领你的人民为了守卫上帝的意志而战斗。” “陛下!” 基利万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和责任吓住了,他双手握着剑刃肩膀不停颤抖,当他终于在听到身后人们的欢呼之后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时,他不由转过身,向着人群发出了一声声激动无不的大喊……“啊!啊!!” 看着那个激动的男人,再看着四周激动鼓噪的人群,可马特由一阵阵暗暗惊心,他没有想到伦格会用煽动来挑起梅尔尼克人的情绪,而就在他为伦格可能会命令这些情绪激动的梅尔尼克人向保加利亚人正式开战而担忧时,他听到伦格向那个基利万说: “听着,我赐给你这柄剑是为了让你守卫上帝的真意,有的人战斗可以用刀枪,而有的人则要用他们的信念。我要做的就是后者,我要你和你的人民把阿森要做的一切告诉所有保加利亚人,而且要告诉他们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即便是在这种危险时刻依然来到了保加利亚,因为他要是为了守卫神圣的信仰而来。” 说着伦格回头向可马特微微鞠躬,就在大牧首慌忙回礼时,他已转过身在此看着那个男人“你要让所有保加利亚人知道罗马皇帝也一起来了,他是带着安露蓓尔公主喜讯来的,同时也是为了守护保加利亚人的信仰而来的。” 看着基利万呆呆的点着头,伦格把手掌轻轻按在那柄长剑剑柄后面的重头上:“要让保加利亚人知道。上帝并没有抛弃他们,虽然有人要剥夺他们的信仰,玷污他们的圣堂,但是上帝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已经排出了他的宠儿来拯救这里的人民,而我为了拯救他们,愿意面对一切危险。” 基利万畏惧的跪在了地上,同时随着他的动作,广场上的人们一片片的向着皇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当离开剑柄后,伦格再次向着跪在面前的人们抬起了右臂:“我的罗马人,当黑暗降临的时候。守护光明将是最神圣而勇敢的行为,而你们的行为将让带来荣耀,为了上帝的意志,为了神圣的信仰,一切光荣属于罗马!” “上帝的意志,罗马万岁!” 声浪如潮,响彻天空。 人群从广场上散去了,但是他们并不只是回家。 很多人在回到家里拿上路上吃的粮食之后走出了家门,他们用眷顾的眼神看着自己低矮黑暗的房子,有的人则在和亲人告辞时不停亲吻他们的妻子孩子。 正如同伦格所说,是血液中对于罗马的眷恋让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也是已经深入骨髓的信仰支撑着他们的信念。 对于信仰的坚定催促着他们走出梅尔尼克,如伦格吩咐的一样,人们开始要为了他们守卫的东西而战斗,这战斗的武器就是他们的声音。 看着那些纷纷向着城外远去的梅尔尼克人,马克特不由微微发出一声叹息:“他们也许是罪犯的后代,但是现在我甚至觉得他们比一些上帝仆人更加神圣高贵。” 听到大牧首的话,伦格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微笑,他和马克特向着等待着他们的修道院长和奥古什走去,同时他声音低缓的在大牧首的耳边说:“尊敬的朋友,您能想象上帝创造世间的生命时对我们是给予多么浓重的仁慈吗?那不止是对牧师,修道院长和牧首和皇帝们的仁慈,而是对所有人的仁慈,那是真正的没有区别和差异的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种爱变成罗马的精神。” 马克特有些震动的望向伦格,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皇帝这番话的本意,而迎着他们走来的那两个人也不容他能继续探究下去。 “那个修米特还知道些什么?”伦格向奥古特开口问着。 “我想他应该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很奇怪的是,修米特始终坚持的说,法兰克人还没有和阿森完全勾结起来。” 奥古什的话从旁边丕平的暗暗点头上得到了证实,虽然这位牧师决定在这件事情上投向罗马一边,但是做为近卫军的总队长,丕平却不能不对他有所警惕,所以当审问修米特时,丕平命令几名近卫军始终密切的监视着一切,当他向皇帝微微点头时,他看到了伦格略带赞许的微笑。 “阿森和索菲亚的大牧师索弗罗尼也许的确已经有了协议。甚至他可能会答应那个索弗罗尼,在改宗之后向梵蒂冈请求由他担任新的保加利亚教区的大主教,”伦格的脚下慢慢的走着向旁边的讲述着自己的猜测“但是即便这样,难道你们认为阿森会愚蠢到随便就请求十字军的帮助吗?” 看到几个人若有所思的表情,伦格继续说:“我想阿森自己也很清楚,如果那样,也许保加利亚就会出现第二个国王,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陛下,您是说腓特烈会对阿森提出领土的要求?”奥古什有些意外的问“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您知道除了罗马,还没有任何国家曾经与保加利亚王室有过婚姻或者其他联系,所以德国人如果提出那样的要求是不可能会被接受,因为不会有任何贵族承认。” “但是,如果不是以德国国王,而是以十字军的名义呢?”伦格若有所思的低声轻问,这时的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后的波兰。 何其相似,当由正是从这支十字军中演变而成的条顿骑士团进入波兰的时候,当时的波兰国王殷勤款待了这些虔诚的上帝的战士,而且出于虔诚,波兰人把大片的土地和一座座的城堡赠送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为上帝而战。 但是波兰人的这种慷慨和虔诚,换取来的却是波兰土地上十字军的肆虐横行,而当波兰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引狼入室的错误时,居留在波兰的十字军已经成为了一颗难以摘除的可怕毒瘤。 现在保加利亚难道不正是当初的波兰吗?而许多年后才会波兰出现的,却在这个时代提前许多年发生了吗? 伦格缓缓的迈着步子,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做出的决定将会极大的影响未来的一切。 “陛下,如果按照您所说的腓特烈会以十字军的名义支持阿森,那么他们的行为就会披上一层神圣的面纱,那将是十分可怕的,他们这是在利用上帝的名义行恶。”可马特的声调有些激动,他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忧虑,同时他向着还在沉思的修道院长看了看“您认为呢?修道院长大人?” 好像被打扰了似的,米哈伊尔修道院长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用白蒙蒙的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大牧首大人,我想如果有一支以上帝的武装为名义的十字军骑士团长驻保加利亚,那的确是很好的,但是如果这支骑士团是属于公教,那么就太悲哀了,他们会在掠夺的同时腐蚀和破坏所有信仰正教的信徒,然后直到有一天用他们的剑消灭一切不肯皈依他们的人,这是对待异教徒的行为,是犯罪。” 伦格缓缓的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对这些人来说,能够想到这些已经足够,他们当然不会明白,一旦十字军留在这片土地上,那么随着他们势力的稳固,他们的领地将变成一个国中之国,最终甚至可能会向保加利亚提出领土要求。 但是阿森却显然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个,所有尽管十字军可能已经向他递出了橄榄枝,但是这位试图用改宗来建立自己王国的国王,却显然还在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等待吗?等待那些梅尔尼克人掀动起保加利亚人护教的动乱?如果那样会不会反而成为了令德国人插手的借口?毕竟保加利亚人反对的是他们信仰的公教。 但是如果不等待,自己该怎么做?阿森与那个索弗罗尼的勾结究竟有多大的把握敢冒那个风险? 伦格心中不停的寻思,他知道这个时候阿森一定也显然在策划着对自己的对策,所以他不得不为即将面临的各种可能深思熟虑。 但是即便如此,伦格也知道自己能做出决定的时间也已经不多,随着保加利亚民众的护教情绪的高涨,阿森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抵抗巨大的压力而选择接受十字军这个强大的外援。 “奥古什,到塞迪卡要走多久?”伦格向年轻的牧师问着。 “如果走大路大概要七天,陛下,”奥古什回答“不过如果走近路,五天就可以到达。” “是吗,”伦格微微沉吟着,他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在稍微沉吟之后,发出了有力的命令“丕平,立刻给我挑选一些机警优秀的近卫军,人不要很多,让他们立刻做好出发的准备。” “遵命陛下!”丕平沉声回答”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的朋友,可能我们不能在这里休息了,”看着大牧首那张因为热病的纠缠难看的脸色,伦格只能露出略显歉意的一笑“我们必须立刻启程,在阿森还没有决定让十字军参与进来之前,我们要尽快赶到塞迪卡。” “一切为了上帝。”可马特向着伦格微微点头。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立刻做好出发的准备,”伦格向丕平下达命令“告诉近卫军,除了必要的补给放弃所有不必要的东西,我们要日夜兼程了。” “遵命陛下!”丕平用力握拳在胸前一按,转身走去。 “陛下您要走哪条路线?”奥古什低声问着。 “丕平会带领大队保护大牧首从大路走,”伦格说着示意奥古什贴近自己“而我会和你一起走近路。” “陛下,那样您带领的士兵就不能太多,”奥古什微微皱起了双眉“陛下,如果那样会有危险的。” “而我现在需要的是尽快赶到塞迪卡,”伦格沉声说“我已经决定,丕平会给我们挑选最勇敢的士兵。” 说着,伦格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微微略微点头:“如果上帝赐予我们这次机会,我们将真正成为为上帝而战的战士,否则我们就必须为自己的信仰做出牺牲。” 说到这儿,伦格向修道院长略一点头:“修道院长大人,我可以重复我对您的许诺,未来的保加利亚大主教区,将是完全属于您和您的继承人,任何一位罗马皇帝都不会质疑你们的权威。” “陛下,这是我的荣幸。”修道院长深深的躬下身,在他的旁边奥古什难以掩饰心中激动的同样躬身行礼。 一条通向远方的道路循着从山谷里延伸出来的痕迹向层峦叠翠的群山间蔓延过去,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一片片遮挡住了远方地平线的高山。 在道路的斜坡下的三岔路口,整装待发的近卫军安静的等在路边。 一小队骑兵在通向小路的空地上同样等待着,当看到走来的皇帝时,他们立刻围拢过来。 “我的近卫军,”伦格走在士兵中间用力拍打着身边壮实的士兵们的肩膀和手臂,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不听的点着头“班德,戈夫雷,坦克雷德,杜兰……” 他随口叫着这些人的名字,当看到被叫到的人脸上激动的神色时,他露出了笑容。 终于,伦格停了下来。 “我的士兵们,你们都是和我一起从耶路撒冷来的,你们经历过的苦难已经够多的了,不过我现在要求你们继续为我服务,而且我要你们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伦格对身边的士兵们说“很可能会有人送命。” “陛下,我们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个小队长带头单膝跪下“请赐予我们为您效忠的荣耀。” “我的好兵!” 伦格仰头向天用力拍打小队长的肩头,随即大声下令:“上马出发!” 随着命令,近卫军分道扬镳。 第一百六十章 路见 一片崎岖蔓延乱石嶙峋的山路向着群山间伸去。在巴尔干山脉的深处,多年来很少经人走过的小路隐蔽在一片片茂密高大的针叶林中。 不时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野兽会跳过小路然后飞快的消失在浓密的丛林里,更多的时候,一阵阵飞禽的嘶鸣声会在树林深处此起彼伏,似乎在那阴暗的森林里,隐藏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 一阵飞鸟忽然从密林深处“噗噜噜”的飞了起来,随着带起大片向四周飞散的鸟群的声响,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远处隐约传来。 一队骑兵循着崎岖的道路从森林外面飞驰而来,在越过一片陡峭的坡地之后,队伍沿着森林里一条小河边的河滩向着北方急速前进。 始终在队伍前面的几个骑兵神情戒备的注意着四周,他们原本应该背在背上的盾牌紧紧的绑在手臂的一侧,同时他们长剑也斜挂在身子的一旁,随时准备抽出来使用。 原本并不宽的小河河面逐渐显得湍急起来,河床显得越来越陡峭时,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建设在两侧河岸上的简易木桥。 走在前面的骑兵略微停了下来,他们稍微注意了一下身后,接着还是缓缓的经过木桥。 似乎是因为年久失修,当前面的骑兵走在桥面上时,一阵古怪的声响不住的响起,这让他们在经过之后不由有些担心的向着后面的队伍伸手示意,当看到两名旗手在一个骑士的带领下单独小心翼翼的走上桥面之后。他们立刻向着桥的另一边散去,同时小心的注意的森林里的动静。 身后骑士的黑色战马踏在桥面上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响,就在忽然间一个骑兵的战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时,伴着一阵“嗤”的风响,一片箭雨突然从暗寂的森里里呼啸而来! “噗噗”的一阵大响,桥上的骑士和旗手成了那些突袭者首先袭击的目标,就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几支利箭已经戳刺进了他们的身体,甚至其中一支箭矢划着呼啸的弧线直接从骑士的肩头射入,刺进了他的内脏! 骑士和他的战马如同沉重的石头般轰然落水,溅起的水花立刻被猩红的血液搅成了一片血红! “有埋伏!”几乎同时从桥两岸响起的叫喊声在队伍当中爆起,就在河对岸的几个前锋骑兵抽出长剑的同时,随着人影晃动,从森林的深处骤然冲出了一群身穿厚重兽皮和散乱盔甲的大汉。 “不要慌!” 最前面的骑兵大叫着举起左臂的盾牌,在低档住猛然冲过来的一个人投射过来的一柄梭镖之后,他立刻挥舞起长剑向着面前最近的一个敌人用力挥下! 寒光闪动,几乎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的敌人胸前已经喷溅出一片血雨,而在同时四周冲过来的人已经和这些骑兵纠缠在一起。 森林里不是有飞射而出的箭矢向着试图冲过木桥的骑兵们袭来,而还没有过河的骑兵也立刻摘下弓箭向着对岸的敌人轮番疾射,一时间小河的两岸不是有人中箭倒下,惨叫上霎时在河岸边此起彼伏! 骑兵们用足全力向着河对岸冲去,尽管不时有冷箭从森林里射出,但是他们却依然冒着危险趴伏在马鞍上向前狂奔! 一个又一个,冲过木桥的骑兵在桥前越聚越多,伴随着一声痛苦惨叫,一个刚刚冲到桥上的骑兵的大腿被一支锋利的长箭死死的钉在了马鞍上,随着战马不住奔跑颠簸。这个士兵也不由发出痛苦的喊叫,但是这却似乎激起了他更大的怒火,就在刚刚冲过桥面时,这个骑兵忽然从身侧的皮囊里猛然抽出了挂着的长矛,伴随着一声夹杂着痛苦和不甘的吼叫,他整个人就如同一股呼啸而过的旋风般向着迎面而来的一个敌人狂冲过去。 疯狂的喊叫和狂奔让对面挥舞着钉锤的敌人在一刹那间终于胆怯,他本能的向后退去,接着转身试图逃跑,但是这时已经晚了,骑兵锋利的矛尖如同跳起舔食的蛇信般掠过空地,就在那个人还没完全转过身去时,长矛已经猛然刺进了他的脖子,随着战马四蹄踏动发出的巨大冲力,骑兵举着长矛带着那人拖在地上的尸体向前不停的狂奔! 这可怕的一幕显然吓住了那些正试图继续冲过来的袭击者,在森林里一声猛烈的呼哨之后,他们立刻向着骑兵队伍射出一片箭雨,随着一阵尖利的喊叫声,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霎时向着黑暗的森林深处逃窜而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鲁特,去帮帮他们!”一个骑兵向着自己的手下大声命令,不过当他看到河面上只有不停流淌的河水时。不禁发出了一声无奈的祈祷“上帝,看来他们是没救了。” “他们中了箭,”另一个骑兵催动战马走了过来,他的红色披风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点,当他看到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同伴时,他回头看了看那个似乎是队长的士兵“戈夫雷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带着他们,我们和陛下一起尽快赶到塞迪卡。” 骑兵队长脸色难看的看着在同伴帮助下躺在岸边石头下的几名受伤的伙伴,在过了一阵之后,他用力摇了摇:“听着给他们留下足够多的粮食。” 说完,他蹲下来,对那个伤到大腿无法骑马的士兵说:“杰拉特,你知道我们帮不了你们了……” “走吧,兄弟,”疼得脸色苍白的士兵嘴角不停颤抖着,他伸出血污的手用力和戈弗雷紧紧握在一起“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戈弗雷,这里是森林,到处都是野兽你不能把他们扔在这!”一个骑兵大叫着“近卫军从来没扔下过兄弟!” “可是如果那样我们就无法赶上了!”戈弗雷沉闷的大叫着,他转身从马鞍上扯下干粮袋子塞进了杰拉特的怀里“兄弟,挺住,我会回来接你们的,我向上帝发誓!” 说着,他不再看那些负伤的同伴,翻身跳上了战马:“听我的命令,保护陛下,近卫军前进!” 在他的命令下,在四周严正以待的骑兵们立刻纷纷上马,在向着后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号角之后,才飞快的掩护着几名骑士向前疾驶而去。 “兄弟们。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带上一段时间了,”看着那些远去的同伴,叫做杰拉特的骑兵苦笑着向前爬去,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他的佩剑,双眼紧张的注视着渐渐重新归于沉寂的森林“我向上帝发誓,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会把皇帝赐给我的奖赏的一本献给教团……” 几名骑士在大路上不停的飞奔前进,尽管这些人的战马显得颇为高大,但是他们穿的却十分落魄。 即便是在这个已经开始变得炎热的季节,也只能装门面的厚毛披风,只能说明他们买不起那种漂亮而又轻便的细亚麻斗篷,而且他们的战马身上的马具也显得破烂不堪。 不过虽然如此,他们的武器看上去还算齐全,而且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甚至有的人身上的武器还是经过颇为认真的保护。 这是一队对保加利亚人来说十分普通的佣兵,对于这些早先是游牧部落后裔,空有一身强壮身体,却因为没有地位而到处游荡的人来说,受雇在摩尔维亚大公的手下显然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很多年来,自从渐渐失去了罗马的支持之后,摩尔维亚公国就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苦苦挣扎。 虽然他们不止一次的向君士坦丁堡求援,但是自身难保的罗马却已经顾不上这个始终对自己颇为忠诚的附庸。 而面对来自保加利亚越来越大的威胁,失望的摩尔维亚大公只能寄希望于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抵抗保加利亚的侵犯。 好在随着保加利亚人的内乱,摩尔维亚终于有了暂时的喘息之机。而伴着保加利亚的动乱,摩尔维亚人却开始乘机招募逃亡的保加利亚人成为了保护自己的佣兵。 而让保加利亚一直试图吞噬摩尔维亚的原因,恰恰就是能让摩尔维亚人雇得起佣兵的巨大资本……丰富得近乎令人垂涎的宝石矿藏。 大批的保加利亚人纷纷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厌倦了为那些贵族们打仗却得不到任何的好处,甚至多年残留下来的部落习惯,还让他们甚至哪怕是自己家里烤上一只鸡也要把味道不错的肉脯先贡献给领地里的老爷。 很多保加利亚人的确忍受不了这样的苛责,他们开始大量的越过边境赶赴摩尔维亚,当他们在那里为了摩尔维亚大公而与自己国家的军队作战时,他们得到的,是要比在自己国家中多得多的奖赏和回报。 正是因为这个,保加利亚人总是能看到一些穿着破烂。但是却拥有体格健壮的战马和保管良好的武器的旅行者在路上奔走,他们要么是行色匆匆的向着东北方前进,在越过了几处山脉之后进入摩尔维亚,要么是从东北方趾高气扬的返回家乡。 而这样的人的马袋里,很可能就装着几块颇为珍贵的宝石或者沙金。 所以当村庄里的人看到这样携带武器的旅行者时,他们并不畏惧而是尽量去挽留他们,对很多村庄来说,能够招待到那些满载而归的佣兵,就意味着有着一副不错的收益。 不过当这些人来到一处村庄的时候,他们受到的却并不是热情的招待。 他们看到村庄里的人似乎根本不去注意他们的到来,甚至即便是来到了一处看起来象点样子的房子前时,看到的也只是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的村民。 虽然有人好奇的看上几眼,但是很快就向着村子里面走去,这种情景不由让走在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好奇。 “发生了什么,奥古什?你不是一直自诩保加利亚人的慷慨好客吗?”身上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长袍的伦格有些奇怪的看着同样脸上露出茫然的牧师。 在离开梅尔尼克的时候,伦格没有与大队一起,但是也没有跟随那支他挑选出来的队伍一起走上近路! 在听到了自己要经过的近路可以比大路近上将近两天时,伦格唯一想到的,就是阿森显然也知道自己急于迅速到达塞迪卡的焦急。 还有什么比让大队人马继续沿着大路前进,而自己带领轻骑抄小路赶赴塞迪卡更好的主意呢? 在第一个想法想到这里的时候,伦格甚至已经可以肯定,阿森也正如同自己这样想着。 尽管阿森不可能知道奥古什会突然倒向自己这一边,但是他却完全可以想象到自己急于赶到塞迪卡的心情,那么他也就能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带领抄小路的这个可能。 正是因为这样,当伦格让丕平挑选他的士兵时,他的心情有着说不出的沉重,他知道那些走上小路的近卫军将要面临的是难以想象的凶险,一旦阿森真的怀疑那支队伍里有自己,那么他将毫不留情的派人予以拦截。 所以看着那些士兵,他的心底里甚至有着诀别般的痛苦,那都是从耶路撒冷时就跟随他的战士,是整个罗马帝国,整个祈祷者教团,甚至是整个救赎骑士团中最为忠于他的近卫军! 但是,虽然如此他还是毅然派出了这支队伍,然后就在大小两支队伍分别出发之后,伦格立刻带领着奥古什和几名精锐的近卫兵乔装改扮在大队近卫军之前。轻装前进,沿着大路向塞迪卡赶去。 从小路走需要五天,而大路需要七天,但是如果是轻装简从,那么一样可以弥补道路上的远近。 正是因为这样,伦格带着一支小队伍在近卫军的前面日夜兼程,赶往塞迪卡! 远处一阵喧闹声从村子中间传来,而听到皇帝疑问的奥古什也不禁为眼前发生的一切赶到莫名其妙,他一边不停的向着四周的人们低声打听,一边随着村民向前走着,当他终于停下来转过身来,他的眼中已经露出了一阵不安。 “大人,真让人想不到,是德国人。”奥古什有些紧张的向伦格低声报告。 “德国人?怎么回事?”看着那些聚集在村子中间的村民和隐约出现的一些士兵,伦格心头模糊的意识到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没想到阿森已经答应德国人在保加利亚里为他们的圣战募捐了。” 奥古什的话让伦格不由一下皱起了双眉,他当然知道那些已经逐渐变得越来越像一群蝗虫的十字军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向当地领主和君主提出要为了圣战贡献他们的力量,但是即便如此,当听到阿森居然允许十字军收取保加利亚人的捐税时候,他不由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了一阵意外。 能够允许德国人在自己的国家收取捐税,那么是不是就意外着阿森已经和腓特烈达成了协议? 想到这个的伦格心中霎时一片冰凉,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种立刻回头带领自己的近卫军退出保加利亚,然后在罗马边境备战迎敌的冲动。 他的手紧紧抓住了缰绳,而奥古什的眼中也已经露出了失望,他已经从伦格带动战马的举动上猜到了皇帝的意图,到了这时即使感到塞迪卡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要在阿森加冕的时候与他对抗,那么三千近卫军面对的将不只是阿森的军队,很可能就是已经得到阿森允许参与进来的德国数万十字大军! 伦格的手用力已经拨动马头,但是就在战马的硕大马蹄踩在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时,他听到了从远处空地上传来的一阵愤怒的大吼。 那怒吼声里有着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激动,随着那一阵阵夹杂着能够听懂的或者不能听懂的词汇的诅咒和质问,骑在马上的伦格看到了人群里一个体型硕壮的大汉,正站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上向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人大声质问着。 伦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奥古什则立刻低声向他解释着那个人掺杂着伦格绝对无法听懂的保加利亚部落语言的吼叫。 “上帝为证,我们向国王交税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国王,可是你们凭什么收走了我们的三成收成?现在还不到秋季,没了粮食让我们怎么活?” 大汉愤怒的向着那些人喊叫着,当他看到自己的话那几个国人显然不懂时,他转身看着一个始终默不作声的保加利亚人:“收税官老爷,您给说说理,说这是为了拯救圣地,可那些十字军为什么不走,他们已经过河很久了,可就是不肯走,而且他们一直找我们要吃要喝,现在居然找我们征税了!” 一直沉默的收税官看着这一切,在大汉说完之后,他举起了手里马鞭用力戳在对方的胸口。 “这是国王的命令,你违反国王的命令就是死罪,如果你现在肯拿出双倍也就是六成的粮食,我可以饶恕你负责就直接把你吊死在这。” “哦,是吗,看呀上帝,那么说那些传言是真的了?有人说国王要改宗,要放弃正教去和那些十字军称兄道弟是真的了?” 大汉的话立刻在人群里引起一阵骚动,人们惊恐不安的大声议论,然后开始收税官涌去。 几个士兵立刻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同时两个士兵冲了上紧紧抓住了那个大汉的胳膊。 “你公然违抗国王命令还造谣中伤,吊死他!”收税官发出命令。 霎时间人群里爆发出了更大的喊叫,一个女人不顾一起的冲破阻拦向着被拖向树下的男人冲去,但是她却立刻被粗暴的打倒在地,而男人也已经被拖在马后从树枝上垂下的绳索套住了脖子。 “上帝呀,这是怎么了!耶稣基督,救救我男人吧!”女人大声哭喊着,她再次爬起来但是却又被推倒在地。 人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这一切看在伦格的眼中不禁让他慢慢露出了微笑,他向近卫兵微打手势,随着他动作,近卫兵立刻挤开人群走了上去,就在十字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几柄长剑已经纷纷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他们愕然的看着从人群里走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当看到他挥剑砍断那个大汉脖子上的绳索时,在人们的一阵欢呼声中,女人立刻奔到了丈夫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被按压跪在地上的收税官大声喊叫着。 “你是保加利亚人?”伦格弯腰看着收税官“可是你为什么要带德国人来收税?” “这是国王的命令!你们抗拒缴税就是反抗国王!”收税官依然大喊着,他的话让那个四周的村民一阵恐慌,他们不由纷纷望向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反抗国王的确是死罪,不过这个世界上除了上帝没有一个国王能定我的罪责,”伦格在收税官的耳边低声说“因为我是上帝的宠儿。” 收税官脸上露出无比恐惧,但是他的嘴巴刚张,伦格已左手反握剑柄抽剑出鞘,寒光闪起,剑刃迅速从收税官喉间抹过。 于此同时,惨叫连连,十字军士兵已应声倒在近卫兵的利刃之下。 村子里霎时一阵寂静,人们恐惧神看着这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杀了国王收税官的人。 “不要害怕,”奥古什安慰着村民们“你们可以对别人说这些人是我们这些外乡人杀的,不会有人受到连累,而且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 奥古什一边说一边缓缓后退,当他看到自己拿了些面包清水并放下一个金苏德勒斯的士兵都上马时候,他立刻翻身上马。 “大人,我们去哪?”奥古什低声问着。 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正搬运尸体的村民,伦格向着北方微微一笑:“我们去塞迪卡。”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主教 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一座据说全城都建立在一个巨大温泉上的城市。 这座堪称整个巴尔干山脉里最美丽的花园城市,这个时候还没有“索菲亚”这个魅力的名字,它这个时候还叫塞迪卡,而那座在很多年之后才会出现的城市,也还只是一座被里外两道简陋的石墙保护起来的巨大“村庄”而已。 实际上,这座建立在一大片斜坡上,随着山势而逐渐向上的城市,只有半山腰的一堵以两边的山壁为依托的石墙还称得上是象点样子的防御工事,而在山脚下围筑起来的,却只是一道同木头建造的木墙而已。 因为山势的原因,从山下就可以越过墙壁看到山坡中间那颇为清晰的城市,而在两道城墙之间,则是大片开垦出来的农田。 一条颇为崎岖或者根本称不上是“路”的泥泞道路从城市里延伸出来,从山脚下看去,这条连接两座城墙之间的道路就好像是一条肮脏的腰带缠在一个邋遢的女人腰间。 当看到眼前的城市时,伦格能清晰的感觉出身边的奥古什激动的情绪,他能想象这时这位牧师心中在想着什么,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在这座城市里成为整个保加利亚的宗教领袖,这位年轻的牧师显然一定已经忘记了他还要面临的危险。 “小心点奥古什,如果有人发现了你的行踪,就可能会猜到些什么。”伦格低声叮嘱。 “是的陛下,我知道该如何小心。”奥古什尽量压抑着内心中的激动,他头前带路向着第一道城墙的木门走去,当他们刚刚进入木门,沿着向第二道城墙的道路走了没有多久,一队骑兵就远远的从上面的城墙边冲了下来。 骑兵没有经意的从他们身边掠过,但是当他们过去之后,伦格听到了奥古什略显惊讶的“咦”声。 “发生了什么?” “陛下,那些是阿森的卫队,不过他们平时是不随便出来的,”奥古什有些意外的回答,当他随着最近,看到前面石墙城门下突然多出来的一小堆卫兵时,他不由略显紧张的说“看来真的出事了,平时这些城门几乎没有人把守的。” “也许是我们的一些朋友让他们不安了,”伦格微微一笑“不要忘了对他们来说‘我’正在两条不同的路上向着塞迪卡前进呢,也许过不了一天,这里整座城市都会戒备起来,不过那个时候也应该已经足够我们做些事情了。” “是的陛下。”奥古什兴奋的点着头,这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掌里因为汗水变得湿滑,在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之后,他把头上的帽兜向前额上微微一遮,带头向着城门缓缓走去。 守门的士兵有些散懒的随手翻动了一下这些看起来象是刚从摩尔维亚回来的佣兵的包裹,当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之后,挥手示意他们放行进城。 “站住!” 就在奥古什要向前走去时,一声喊叫忽然从城门边响起。 奥古什的身子不由一震,就在他本能的抬起头来时。他看到一个脸型消瘦的男人走了过来。 “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男人用手里的马鞭挑起奥古什的下巴仔细端详着,然后他沿着这支队伍一个个的看过去,当他走到伦格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你不知道对老爷要行礼吗?”男人向伦格伸出了手里的马鞭,但是他的手立刻被旁边的一个近卫军一把抓住。 这立刻引起了城门四周的骚动,人们不禁向着这里看来,说城的卫兵也立刻围拢过来。 “你是麦考伊家的洛兹对吗?”奥古什忽然大声问着,他走到男人面前故意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我也觉得你眼熟,你是麦考伊家的洛兹吗?” “对,你是谁……”男人微微点着头。 “我是普坎,记得吗?松树林的普坎?”奥古什用意外的口气说“我们以前在国王的狩猎大会上见过,我见过你那次射死了一头二百步外的鹿。” “哦,那一次!”听到有人说到自己的丰功伟绩,男人立刻变得兴奋起来,然后他回头看着伦格微微一指问到“跟着你的?” “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在摩尔维亚,你知道……”奥古什故意用一种心照不宣的样子暗示着“他有罗马人的血统,听说家里还是个贵族,所以请不要和他计较。” “既然是贵族那就原谅他了,”叫洛兹的男人仰了仰手臂,然后他想起什么的忽然拉住奥古什沉沉的说“看在认识的面上告诉你朋友最好小心点。国王可是不太喜欢罗马人。” “我知道,谢谢。”奥古什一边笑着打着招呼,一边带着队伍向城里走去,当他走出一段之后才“呼”的吐出一口长期“好危险。” “这个人你认识?”伦格低声问。 “他是阿森一个远方亲戚的儿子,很久以前追求过安露蓓尔,为这个我们曾经打过架,幸亏他现在不记得我了,否则一切就糟糕了。” 看着奥古什的样子伦格不禁暗暗摇头,他不知道安露蓓尔是不是因为和奥古什的爱情得不到结果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过他相信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些难以说清的东西。 “大人我这就领您去见大主教,不过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还有用,您知道现在索弗罗尼几乎把大主教完全架空了。” “但是大主教依然是大主教,”伦格对奥古什淡淡一笑“不要忘了我们路上见过过的那些村子,也不要忽视了保加利亚民众的力量。” 说着他带头向前向着肮脏的城里驰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叫洛兹的男人一直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若有所思的骑上战马向着王宫的方向走去。 公元十二世纪末的保加利亚首都,在夏季山雨之后显得肮脏而破烂,在那些见多了耶路撒冷的古老神秘和君士坦丁堡的极度繁荣的近卫军眼里,这座城市甚至不能和菲利波*利或者色雷斯的那些边境城市相比较。 这倒也让这些士兵终于明白为什么保加利亚人始终对罗马垂涎三尺,当一大笔财富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很少有人能抵御住那样的诱惑。 索菲亚大教堂,这个和君士坦丁堡的索菲亚大教堂不但同名,甚至就是外观也如出一辙的教堂就矗立在塞迪卡一处规模颇大的温泉山的下面。 每到一定的时候,有着定时喷发习性的温泉山就会把一大蓬热腾腾的蒸汽喷向空中,从远处看起来,那座教堂就好像是孕育在一片云雾之中。 奥古什领着伦格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穿过一个个狭窄的胡同,当他们来到索菲亚教堂后面一座矮小却颇为结实的房子外时,他停了下来。 “大人,从这里通向大教堂的后门。不过这条路大多是仆人才走的……”奥古什有些不安的解释着。 牧师的话让伦格微微一笑,他轻轻推开低矮的木门示意奥古什在前面带路,然后在两个近卫兵走进去之后跟着走进了略显阴暗的甬道。 “大人,我会找机会见到大主教,让他知道您已经到了,不过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很好,您知道除非一些贵族愿意支持他,否则很难有人能改变一切。”奥古什一边走着一边对身后的伦格小心的说。 “没有关系,你只要让我见到大主教就可以,至于接下来我会告诉他该怎么做。” 伦格安慰着奥古什,当他们循着一条颇为隐秘的道路被带到一间很大的谷仓之后,奥古什紧张的看着伦格。 “陛下,我可以去找人通知大主教您已经到了,不过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如果……” “没有如果奥古什,没有,如果。”伦格肯定的口气让奥古什为之愕然,看着牧师的困惑神色,伦格从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戒指,在一块泥地上用力按下之后,他把那块按上了戒指图案的泥土挖了出来,递到了奥古什面前“让人把这个给大主教,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困惑的奥古什小心的走出了谷仓。而近卫兵们则在伦格的吩咐下在地上铺开还算舒适的谷草,开始休息。 “陛下,那些保加利亚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在一阵沉默之后,一个亲卫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们认为他们会出卖我们吗?”伦格看着立刻围拢过来的亲卫们微笑着问,看着他们的不知如何回答的表情,伦格舒服的向后靠在草堆上,同时抬起双腿交搭在一起。“如果对他们有利,他们肯定会出卖我们的。” 伦格的回答让亲卫们不禁一阵愕然,他们不由抓紧了手里的武器,紧张的看着门口。 “但是现在却不会,因为他们应该知道能够让他们免于失去权力的人只有我。他们很清楚,一旦那个索弗罗尼成为了大主教,他会和国王一起让保加利亚投入梵蒂冈的怀抱,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什么都失去一切,而现在能够阻止这一切的人只有我。” 伦格的话让紧张的近卫兵们略微心安,他们相互望着,而从别人的眼睛中看到的是坚定的信念。 终于主人,这个许久以来已经深深的扎入心底里的信念已经变成了这些近卫军生命的一部分。 从耶路撒冷开始,当他们被从足以值得骄傲的骑士团中挑选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赋予了一个终身为之信守的使命和诺言。 正如同他们的统帅和队长阿历克斯所说,做为近卫军,他们的身体就是保护皇帝的最后屏障,当敌人来临,一切武器都已经不足以起到作用时,他们将会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可怕的敌人!这就是近卫军的使命,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荣誉和骄傲!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外面传来,近卫兵立刻警惕的做好准备,随着木门敞开,奥古什立刻闪进了谷仓。 “陛下,我已经让一个可靠的兄弟把您的信物交付给大主教,很快就能够有消息了,”奥古什兴奋的说着,然后他神色紧张的说“不过陛下我听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腓特烈派来了一个他手下的贵族,这个人已经在阿森的宫里住了好几天,我想他们一定是在谈判如何支持他改宗的事情。” 奥古什带来的消息让伦格不禁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中,保加利亚的历史上的确曾经出现过几次改宗的呼声,而梵蒂冈也的确在这些地方没有停止过试图颠覆正教的阴谋。 这曾经让很多企图借用改宗来获取权力的贵族们兴奋无比,不论是完全在国内发动的叛乱还是在外国势力的支持下,保加利亚历史上几次颇具影响的动乱都和这些信仰有着多多少少的牵扯纠葛。 而现在,腓特烈显然是要学习之前那些试图动摇保加利亚信仰的前人的手法来影响这个国家,这甚至让伦格不由相信,如果真的成功,那么保加利亚很可能先于波兰,成为以后的条顿骑士团的长期占据之地。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它变为现实。伦格一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一边吩咐手下们立刻休息,因为他知道按照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很快他们这些人就要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一个长相普通,叫做宾宁的修士来到了谷仓里,尽管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被奥古什异常尊敬的罗马人究竟是谁,但是这个修士还是哭泣的跪在伦格面前,他一边哭泣一边哀求“上帝的战士”快些拯救他们这些就要被公教匪徒俘虏的羔羊,直到奥古什不停的催促,他才有些慌张的站起来带着他们沿着黑暗的道路向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索弗罗尼现在越来越跋扈了,他甚至还占了大主教平时用的房子,”宾宁修士一边走一边愤愤的说“上帝一定会惩罚这个魔鬼的,他把自己的良心出卖之后唤起宝石,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那些宝石塞进他嘴里活活憋死他。” 在宾宁带领下,他们循着阴暗的甬道和深邃长廊向前走着,当他们来到通向一座塔楼的飞桥边时,宾宁停下了脚步。 “大人,就在那里,大主教因为身体不好已经搬到了那座塔楼里,我带您一起过去,不过我希望您能听从我的吩咐,因为房门口有卫兵。” 说着他从墙角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很大的托盘,在上面摆满了一些药物用品之后,他有些歉意的说:“只有请您装扮一下医生,否则……” “我知道。”伦格微微一笑,他拿起托盘稍微示意之后,就随在宾宁身后走上飞桥向塔楼走去。 站在门口的守卫并没有留难这两个人,甚至当他们进去的时候,伦格还听到其中一个守卫低声说:“上帝保佑您,请让大主教大人好起来吧。” 圆形的空旷房间中间是一张硕大的木床,在暗淡的灯光下伦格看到一个枯瘦的老人直挺挺的靠着床背,当看到走进来的伦格时,他似乎露出了一丝激动,随即他慢慢开口:“我是保加利亚大主教卡彭多,我能知道给我带来圣十字印章的是哪一位吗?” 迎着大主教虽然老迈,却依然充满威严的眼神,伦格露出了淡淡笑容,他慢慢抬起手臂,当灯光映照下,他戴在手上的双鹰印章的图案出现在保加利亚大主教的眼前时,老人的眼中历时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身子微颤的从床上下来,当他在灯光下仔细看清那个代表着罗马皇帝的印章和在看到眼前这位如同传说中一样年轻的脸时,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跪了下去。 “上帝呀,上帝真的听到我的祈祷了,神圣的圣子来了,保加利亚有救了!”大主教发出了激动的哭声,而这时因为意外而张大了嘴巴的宾宁则早已经跪在发出了一阵阵祈祷声。 伦格轻轻搀扶起了大主教,他一边低声安慰让一直不停说着什么的老人坐下,然后他仔细的望着卡彭多缓缓的说:“大主教大人,对于您的虔诚您的勇敢,不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罗马人无比清楚,您已经在为守护正教在保加利亚的地位付出了足够多的力量,而我冒险来到塞迪卡,就是为了让您的努力不会白费。” 伦格的话让卡彭多的脸上立刻再次出现了激动,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因为懒散或者干脆说是无能,自己已经逐渐失去了对保加利亚教会的控制,但是皇帝的话却显然是给了自己一个足够的保证,而接下来只要自己能够配合皇帝重新树立起正教的权威,那么自己不但不用担心因为公教的入侵而失去大主教的位置,甚至可能会因为得到了罗马皇帝的赏识而令自己的权威盖过国王。 他小心恭敬的和伦格讨论着保加利亚岁放声的一切,当伦格对保加利亚宫廷中究竟会有多少人依然忠于正教提出疑问时,大主教的态度立刻变得充满自信。 “陛下,保加利亚人是忠于神圣的正教的,”大主教信誓旦旦的宣誓着,随后为了表明他自己并没有被完全架空,依然还有着足够的力量,让向伦格保证他会很快召集起一部分的教会权威和保加利亚贵族“陛下,阿森的行为是保加利亚的耻辱,真正肯跟随他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才会恬不知耻的向十字军求援。陛下我会召集贵族和教士,一旦您的军队到来,那些人就会宣布对您的支持,甚至可以宣布对阿森继承王位的质疑。” 伦格对卡彭多的话并没有立刻回应,在大主教略显不安的注视下,他稍微沉吟然后低声问到:“你能让那些人不被怀疑的和我见面吗?” “当然,”大主教立刻点头“索弗罗尼虽然很张狂,但是他还不能阻止我和那些人见面。” “那好,我明天会再来和您讨论这一切,而且到时候我希望见到一些能够对我有帮助的人。” “陛下请您放心,我知道该如何挑选您需要的,”大主教用一种近乎讨好的口气说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尽量在皇帝面前显出应有的作用,否则在将来即便是平息了改宗的动乱,自己这个大主教的位置也可能会不那么牢固了,毕竟连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也是要由罗马皇帝来任命,而总重要的是,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还拥有着圣子的神圣称号。 在宾宁陪同下走出房间的伦格,在两名士兵面前故意说出要转天来给大主教继续诊治,然后就在修士提心吊胆的陪同下走过飞桥拐进了走廊。 早已等待的奥古什立刻迎了上来,当知道了转天要和一些贵族见面之后,他立刻要宾宁安排一处更加隐秘的地方。 “我知道该去哪,”宾宁立刻兴奋的说“陛下可以去老修道院,没有人注意那里的。” “对,就那里,”奥古什立刻同意“陛下那里是以前废弃的修道院,在那里聚会不会有人注意。” 在得到了伦格同意之后,奥古什立刻带着他们沿着原路回去,然后在夜色笼罩中向着索菲亚教堂后面一片阴影中的建筑走去。 前面模糊中的建筑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就在他们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老修道院高大的石头拱门时,从远处的道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奥古什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一边向后挥舞着手臂一边加快了速度,而当他们刚刚登上修道院的台阶时,从另一边传来的马蹄声也已经映入耳畔。 队伍立刻向着修道院拱门后面奔去,当两侧的马蹄声终于在修道院外汇聚到一起时,他们在相互交谈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罗马皇帝已经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危机 熟悉的声音让躲避在暗处的奥古什不由心头一颤。他在黑暗中悄悄回头,当看到伦格望过来的眼神时,他知道皇帝显然也已经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那个在城门口拦过他们的洛兹。 “有消息说罗马皇帝已经从梅尔尼克赶来了,虽然我们已经派人在路上拦截,但是却一直有皇帝在向着塞迪卡前进的消息。” 洛兹充满愤懑的声音隐约传来,随着马蹄声,一阵阵说话的声音慢慢微弱了下去,随着队伍远去逐渐消失,当他们从阴影中做出来时,通向王宫的道路上只有天空中的星光留下的点点光亮。 奥古什不安的看着伦格,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他却不禁开始感到畏惧起来。 伦格任由奥古什带着自己悄悄走进了已经荒废破旧的老修道院,看着通向后面的荒凉的走廊和破旧的建筑,他开始在心底里暗暗为自己的这次冒险琢磨了起来。 许久以来,自从成为罗马皇帝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遇到过多少危险的环境,让伦格在这时更加感觉到自己所身处的危机。 他知道不论对于阿森还是自己来说,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退步,他甚至能想象这个时候的阿森对于据说正在不停的向着塞迪卡前进的自己是多么的惧怕,因为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止是罗马皇帝,同样更是被视为神圣的圣子。 “奥古什。那些贵族什么时候能和我见面?”伦格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他看着脸上还留着惊慌的奥古什,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听好了,如果你这个时候害怕了,那么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去享受未来的荣耀。” 伦格说着向后退开一步冷冷的看着这个保加利亚人。 伦格的话让奥古什的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他向着伦格曾经对米哈伊尔修道院长和大主教的许诺,在这一刻似乎看到那些许诺最终完全在自己的身上实现。 “陛下,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这就去和那些人联系,一天,只要一天我们就可以让阿森看到您的力量,这是罗马皇帝的威力。”奥古什激动的说着,他向着伦格鞠躬点头,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一天,只要一天……”看着奥古什消失的身影,伦格的心中也在这样暗暗想着,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可能长时间的隐藏,而自己所需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天的时间而已。 只要能和保加利亚的贵族们联系上,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到来,得到他们当中那些拥有足够地位的贵族的支持,那么即便阿森向十字军提出了请求,伦格也相信自己能彻底解决保加利亚的这场改宗风波。 “一天,只要一天……” 同样的话,在远在保加利亚王宫里的阿森也在不停的低声自语。 尽管已经是初夏,但是这个多年来已经养成习惯的保加利亚人的肩头上依然搭着一条小小的羊羔皮小披风,他面前的一个火堆里烤着一头流油的全羊,一阵阵的酒香从附近那些陶瓷罐子里传来。那是一些山民从巴尔干山上带下来的玫瑰酒。 “陛下,您就要正式加冕了,这将是自西蒙大帝之后最为神圣的仪式,而且如果只从仪式上说,您已经完全可以和西蒙大帝比肩,”一个面色白皙,如果不是因为开口才可以从他那带着明显保加利亚腔调而会被误认为是西欧人的修士,举起手里的葡萄酒杯向着阿森抬手致意着“不过如果您能做得更加勇敢,或者说是虔诚那么您将会比伟大的西蒙大帝距离上帝更近一步。” “索弗罗尼,我知道你在暗示我什么,不过我想这一切还是需要我自己来决定。”阿森平静的回答,尽管长期以来逐渐认为改宗也许真的是能够稳固自己地位的方法,但是阿森却始终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知道宗教在保加利亚有多么巨大的力量,即便是那位已经被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主祭主教架空的大主教,也依然因为受到保加利亚人的支持而显得举足轻重。 国王显然不太客气的拒绝并没有让索弗罗尼感到尴尬,他只是微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然后低声对国王说:“陛下,您既然还无法决定,但是为什么要派人拦截罗马皇帝呢?难道您不知道一旦真的杀掉了皇帝,罗马会有什么样的可怕报复吗?” 索弗罗尼同样不客气的揭穿让阿森心头一阵懊恼。他愤怒的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妄为敢于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主教,同时在心底里不住的暗暗咒骂着以前历任国王对于教会所采取的宽容甚至是放纵的政策。 正是因为怕即便改宗也依然如那些前任无法摆脱正教的影响一样,阿森同样担心改宗的结果不过是给自己换上一副样式不同的枷锁而已。 而且对于那些十字军,他从心底里感到不安,尽管迄今为止德国人还没有露出要在保加利亚赖着不走的迹象,但是想起那些蛮横跋扈的法兰克人,他就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恼怒。 而面前这个索弗罗尼,显然和那些法兰克人有着很不错的交情,甚至那位从腓特烈那里来的特使,也曾经暗示过一旦改宗,那么同样变换了信仰的索弗罗尼,应该成为第一任保加利亚公教大主教。 对于这个近乎直接插手保加利亚事物的暗示,阿森一直装聋作哑不予理睬,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无力,这就让他感到了难以抑制的厌恶。 而索弗罗尼刚刚的询问显然更加激起了他的愤怒。 “你要对我说什么?让我立刻加入公教,还是让我的加冕典礼也如同腓特烈一样发生一场屠杀?”阿森抓住索弗罗尼向自己嘴边倒酒的手腕狠狠的问着“听着,我是保加利亚国王,而我所做的一切都将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决定。” “当然陛下,您的王位是上帝赐予,”索弗罗尼轻声一笑,然后他忽然提高声调淡淡的说“上帝赐予我皇冠,他人勿动。” “你说什么?”阿森有些恍惚的问。 “我听说这是罗马皇帝在他的加冕礼上所说的一句话,”索弗罗尼向阿森笑着“陛下,我相信您一定能明白当时他说这句话时的亲情,所以我才会问您,如果您对这位皇帝所做的一切让罗马知道了,那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终于按捺不住的阿森一把抓住了索弗罗尼的领子,这个强壮的国王双手提着主教的衣领几乎是让他双脚离地的把他顶在了旁边的柱子上:“你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陛下,您不要太着急。我只是要帮忙!”有些恐慌的看着满面怒色的阿森的索弗罗尼大声说“德国人会帮助您的,只要您肯答应他们的条件,您就可以很轻松的完成改宗的大事,到那时候人们不是叫您国王阿森,而是会叫您圣人国王阿森。” 阿森紧紧盯着索弗罗尼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双眼中看出究竟他的话有多少是真的,过了好一阵,他忽然双手一松,把索弗罗尼放了下来。 他懊恼的走到桌边抓起匕首用力切着火架上的羊肉,一边用油腻的手往嘴里塞着切碎的肉块,一边愤愤的说:“如果贡布雷真是抄小路来的,只要他不死,那么他最晚后天就能到达,德国人能在这个时候给什么?” 听到国王这明显的暗示,索弗罗尼立刻走了过来,他一边和国王一样吃着羊肉,一边低声说:“那就足够了,也许他可能到达,但是您知道只要同意十字军进入塞迪卡区,那么他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必要的时候……” “你要说什么?必要的时候可以杀掉他吗?”阿森懊恼的瞪着索弗罗尼,如果那样可以我应该在他刚刚抄小路走的时候就已经能派军队杀掉了他,可现在我只能派出我最亲信的一些人去悄悄的拦杀他。不要忘了他是罗马皇帝,一旦我的人民知道我要杀掉这位圣子和罗马皇帝,那我就完了,这不是在战场上!” “但是如果这是由十字军来干呢?如果是德国人呢?”索弗罗尼意有所指的试探着。 阿森脸颊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手中匕首上挑着的碎肉掉在了桌子上,随着他默默的抓起那些碎肉随手塞给旁边等待着的猎犬的嘴里,他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陛下,我对您始终是忠诚的,因为我同样是个保加利亚人,所以您完全可以相信我,”索弗罗尼不停的对沉思中的阿森说着“如果罗马皇帝来了。我们就可以让那些法兰克人对付他,我相信腓特烈同样会高兴我们送给了他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然后一切都会结束,接下来的就是法兰克和罗马人之间的事情了。” 索弗罗尼的话让阿森的心不禁开始跳得急促了起来,尽管他知道这其中所牵连的东西绝对不是索弗罗尼所说的那名简单,但是能铲除掉会对自己改宗有着巨大影响的罗马皇帝的诱惑,让他不禁开始觉得这是个十分不错的主意。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阿森故意用不置可否的淡然口气随意问着,他想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和法兰克人勾结到了什么地步。 “陛下,法兰克人希望的不过是在我们国家的沿途建立起一条长期固定的补给线,您知道自从第一次东征之后,十字军对于他们的补给已经看的越来越重,而且在这方面他们有些小气,是不会相信沿途那些国家的。”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我的国家常驻下去?”阿森声音低沉的问着, “这显然不会很长,您知道一旦耶路撒冷复国,十字军总是要回到自己家乡的。”索弗罗尼笑呵呵的解释着,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主教的眼前却不禁浮现出那些显然对看到的东方宝藏充满贪婪的十字军们的眼神,这让他自己也不禁对这些话是否会真的实现感到有些疑惑。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阿森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他看着望着自己的索弗罗尼,手里的匕首在火架上的羊腿上不住的来回摩擦着。 “陛下……” 索弗罗尼还要说什么,却被阿森抬手阻止,看着主教询问的眼神,保加利亚国王慢慢的站起来低头看着索弗罗尼。 “主教,你去告诉德国人我已经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他们可以在我和他们商定好的路线上建立自己的补给驿站,为了显示对上帝的虔诚我把那些地区的一半收税权赋予他们,不过这一切我要有一个足够值得的回报。” “罗马皇帝?”索弗罗尼压低声音兴奋的问。 “我不要和这件事有任何牵连,我让他们的军队经过那些地方是为了让他们收缴早先答应他们的圣捐,至于他们在路上遇到谁,我并不清楚。”阿森冷冷的说。 索弗罗尼的脸上露出了难掩的兴奋,他知道随着这句话,阿森已经完全站在了自己需要他站的一边。 “请您放心我的陛下,法兰克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在稍微鞠躬之后他抬头看着阿森“而您我的陛下,您会得到您所渴望的一切。” 看着走向门外的索弗罗尼。阿森把手里的羊肉慢慢塞进嘴里:“我当然会得到我渴望的一切,只是主教你会得到你的一切吗?” 一队队的骑兵在塞迪卡城里不停的巡视着,尽管没有任何解释,但是城里的民众已经隐约猜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许久以来,关于阿森要改宗的传言就已经在保加利亚流传,甚至也因为这个有关,在赶走了统治的罗马人之后,做为阿森亲人和战友的彼得,最终和自己的兄弟彻底分裂,那位自诩是正教虔诚信徒的彼得不惜重新和罗马人走在一起反对自己的兄弟,但是最终却以惨败而告终。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在保加利亚人中却已经逐渐流传起关于阿森要抛弃正教该信公教的流言,这流言先是在一些朋友亲人间私下流传,然后是在一些聚会上议论纷纷,而随着十字军的到来和一直公开宣扬改宗的索弗罗尼的得势,人们终于猜测到,那一切的谣言并不是谣言,也许很快保加利亚就要迎来一场令人不安的改宗浪潮。 在历史上保加利亚的几次改宗都是以可怕的血腥收场,不论是坚持守护正教的保守者,还是试图把公教带入这片土地的一方,都为了自己的信仰而付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可怕代价,而更多的是那些在这些动荡中经历了一次次劫难的民众,当他们随着那一次次高呼着“上帝意识”和“神圣选择”的狂信们前仆后继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最终记住他们当中任何人的名字。 街道上出现的士兵让保加利亚人不禁感到了阵阵恐慌,他们纷纷站在自己家门口相互议论着,所以虽然看到一些匆匆走过的贵族,他们却并不十分注意,因为对他们来说那些贵族也是和那些队伍一样,是为了国王的庆典而忙碌的。 不过唯一让人们觉得颇为奇怪的,是那些不久前忽然来到塞迪卡的十字军,就在人们为他们的到来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却奇怪的发现那些十字军在一些骑士的带领下匆匆出城,向着远方奔去。 几个牵着马的贵族循着老修道院长长的院墙向前走着,当他们进入了老修道院时,看到的是几名机警的盯着他们的士兵。 从这些士兵的眼神中他们可以看到他们的警惕和威胁,当这些人在稍微犹豫之后终于交出佩剑之后,他们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修道院里。 一些早已等待在这里的人们围拢在一张桌子前,在他们的中间,伦格站在空地上看着这些保加利亚的贵族们。 在他们当中,既有当初跟随彼得的旧部,也有虽然始终终于阿森却坚定的信仰正教的信徒,在这些贵族教士和普通骑士队长的面前,伦格微微举起了戴在手上的印章戒指。 尽管已经有人提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人们还是不由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胆大妄为到了极致的人,一想到在这里的任何人一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向他拔剑,人们不禁发出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我相信你们当中甚至有人认识我,不过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保加利亚,如果你们中有人认为应该把我献给阿森,那么我在这里等着他。”伦格伸开两臂迎着眼前这些人,他的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脸,然后微微点头“奥古什能够找到你们就说明你们的虔诚,所以现在我要你们告诉我,是跟随我守护信仰还是就此退出。” “保加利亚会怎么样?”人群里一个骑士问着“还会成为罗马的附庸?” “我发誓不会,而且不论加冕礼上发生了什么,《上色雷斯条约》都会被严格遵守,这是罗马皇帝的许诺。” 伦格缓缓拿起了摆放在桌子上的长剑,随着剑身出鞘,一片闪亮映照在人们面前。 “保加利亚依然将是独立的王国,”伦格举起手里的剑,“我知道你们可能因为担忧这个而犹豫不决,所以我在这里可以和你们签署一个协议,用来做为我对遵守《上色雷斯条约》的保证,”说着他慢慢用剑尖划过桌面上的一张羊皮纸,“但是同样做为协议的一部分,我却要你们为了守护信仰在这里向我发誓。”伦格的剑斜指地上,一时间人们不由一阵沉默。 奥古什从低矮的房子下快步走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伦格正在和那些他找来的贵族谈判,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 巨大的危险带来的将是难以想象的荣耀,一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触摸到保加利亚大主教的冠冕,奥古什不禁从心底里为之震颤。 一支队伍忽然出现在他前面的道路上,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奥古什的心不由忽然抽紧,他看到了那个洛兹! 无法躲避的奥古什只能迎着队伍向前走去。 “真没想到又遇到您,”洛兹随意拨动着缰绳,用轻蔑的口气对面前的“佣兵”说着“我想您的那些宝石还没有完全用光吧。” “上帝保佑,我总是赢钱。”奥古什一边偷偷撇着不远处的老修道院一边随口应付着,当他看到洛兹似乎因为看到什么人望向远处的街道时,他立刻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 “没有教养的无赖,”洛兹不满的低估着,事实上他的确看不起这个自称叫“松树林的普坎”的佣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让他似乎想起某个令他不快的人来。 随着马蹄声,从远处奔来的一骑飞骑向着洛兹的方向跑来,当一个身上已经因为长途跋涉而破破烂烂的骑兵摇晃的向他张开手时,洛兹立刻示意随从把那个人的战马紧紧拉住。 “洛兹大人,大人……”那人向前挣扎着抓住洛兹的手臂,断断续续的说“我是从梅尔尼克来的,罗马皇帝囚禁了修米特大人,还有奥古什,他已经背叛了国王他和罗马皇帝一起来塞迪卡了!” 那人刚刚喊完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而洛兹在这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先是一愣,接着他忽然张开嘴巴“豁的”转身,看着奥古什消失的路口,洛兹发出了一声“哈”的大叫! “立刻抓住刚才那个人!他是奥古什!”已经完全醒悟过来的洛兹向着手下大声命令着,而当他要翻身上马时,他忽然停住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我的上帝,我怎么没有想到!那个人,那个和奥古什一起进城的年轻人,他是罗马皇帝!” 洛兹发出了一声大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加冕前(上) 保加利亚人激动的表情让他身边的人们有些莫名奇妙。他们奇怪的看着忽热脸上现出那种表情的洛兹。 “对,那个人就是罗马皇帝,奥古什那个叛徒就是和他一起来的!”洛兹低声自语着,然后向着奥古什消失的方向用力挥动手臂“追上去,快去把刚才那个人找到,不要让他跑了!” 听到命令,骑兵们的嘴里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叫喊,他们催动战马向着奥古什消失的小巷追去,但是当他们追上去时,看到的只有一条空洞洞的小巷。 “我不相信他会跑掉,他一定就在附近!”洛兹气急败坏的向手下喊着,然后他用力拨动马头“听着你们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去向国王报告,你们要做好准备,我们要立刻在整个塞迪卡城里展开搜捕。” “遵命大人!” 士兵们大叫着立刻向四周分散奔去,一时间整个街道上立刻一片慌乱。 在街上人们的叫喊声中,洛兹不顾一切的催马向着王宫冲去,他丝毫不顾路上打出奔跑的民众,当他冲进王宫的时候,他从腰间抓起了一个弯曲的牛角号,吹起了一阵阵沉闷急促的号声。 这阵号声立刻惊动了正在宫殿里沉思的阿森。他立刻命令人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卫士们带着洛兹走到他面前时候,他愤怒的询问洛兹为什么要吹响敌人入侵时的号声。 “陛下,罗马皇帝已经到了塞迪卡,”洛兹大声禀报着。 “什么,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阿森意外的质问。 “陛下,请原谅据我所知您的秘书奥古什早已经回来了,不过他却没来见您,”洛兹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对于许久之前那个据说与安露蓓尔关系密切的牧师,洛兹有着说不出的恨意“因为他现在正在和罗马皇帝在一起,他在梅尔尼克背叛了您,他已经带着罗马人悄悄潜进了塞迪卡。” 阿森对洛兹的话感到打出意外,当他听到洛兹向他禀报在梅尔尼克发生了什么和之间见过奥古什的经过之后,阿森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 “那个犹大!他背叛了我!”阿森愤怒的抓起桌子上的匕首用力戳在桌面上,然后他回头向等待的洛兹大声命令“在全城搜查,去把他们给我找出来,这一切很好,既然他们来了那么我就完全给我省下不少的事了。” “遵命陛下我立刻去……”就在等着这个消息的洛兹立刻兴奋的转身。 “等一等!”阿森忽然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洛兹,他抬着说做着阻止洛兹的动作,然后慢慢的绕着桌子缓缓的走着,然后在洛兹已经有些不耐烦时,他沉声问“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消息?” “陛下没有人了,带来这个消息的人只知道奥古什陪着罗马皇帝想塞迪卡莱了,可他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提前到了这里。” “那就好,”阿森向洛兹招手做到自己面前。然后伸手搭在他的肩头低声说“听着洛兹,我要你悄悄的去找,然后悄悄的抓到他们,不要声张更不要让人知道罗马皇帝已经来到了塞迪卡。” “但是陛下,”洛兹有些不解的看着阿森他不知道国王要干什么“如果不能通知全城搜捕,那么我们很难很快找到他们的。” “你可以带领我的王宫卫队,”看到洛兹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更加用力把洛兹拉向自己“听好了我不希望有人知道罗马皇帝已经到了塞迪卡,你应该明白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可能会在我们的人民中引起的骚动,他也也是因为这个才急着来向我们展示他的皇帝威严的,他知道如果知道他的到来,很多保加利亚人会受到他的影响,而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一切以逮捕奥古什的名义进行,” “但是陛下,如果我们不能说明一切,那么我就无法说服您的那些守卫首都的将军们听从我的命令,而你的卫队人数明显不够。”洛兹向着阿森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他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向国王提出要求的好机会。 “那好吧,我任命你为塞迪卡的守卫队长,”明白了洛兹暗示的阿森立刻开口命令“我这样你就可以以逮捕奥古什的名义调动所有在塞迪卡的队伍。” “遵命陛下。我会给您带来您要见的人。”洛兹低声回应。 “尽量抓活的,我需要那个人活着,那对我很有用,”阿森狠狠的吩咐,但是接着在稍微沉吟之后他接着说“不过如果实在不行,只要能让他不出现在我的人民面前,一切可以任由你处置。” 王国的暗示让洛兹不由脸上露出了一阵兴奋,尽管同样知道俘虏一位罗马皇帝对他来说有着更大的好处,但是一想到其中可能牵扯的那些危险,他觉得还是谨慎小心不要,听从皇帝的命令。 “请放心陛下,我会给您带来您所需要的,不论是一个活着的罗马皇帝还是他的头颅。”洛兹沉声回答,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当他走到外面时,一阵难以遏制的兴奋让他用力挥了挥拳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次简单的巡逻居然让他有机会成为了塞迪卡的守卫队长。 看着消失在门外的洛兹,阿森从桌子上抓出匕首在手掌里来回轻轻摸动,他同样为自己感到庆幸,一想到那个人来到塞迪卡之后可能会带来的危险,他就觉得上帝真的是在眷顾自己。 “只要贡布雷的消息不泄露出去,即便他死了,那么难道不可以把这让一切都推到十字军的身上吗,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主动提出要去杀掉那位皇帝吗?既然这样这一切就是十字军做的。”阿森在心里这样打算着,然后他兴奋的不禁用力攥了一下手里的匕首“上帝真是太眷顾我了。” 老修道院外面出来的一阵阵喧闹的声响引起了正在策划的人们的不安,保加利亚人立刻习惯的摸向身侧的,但是当他们想起自己的佩剑已经被伦格的卫兵们收走后,他们立刻纷纷向伦格提出要他把武器还给他们。 喧闹声从远处变得越来越近,当奥古什惊慌的闯进来之后。伦格知道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奥古什惊慌的说着“那个洛兹已经发现了我,而且可能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您的到来,否则他不会动用这么多的士兵。” 奥古什的话让那些贵族显得更加不安,他向伦格提出要求的声音也变得更大,当他们终于拿到各自的武器之后,就有人立刻走向门口准备闯出去。 “我想我们现在不能这么做,”伦格听到从外面进来的近卫兵报告说,到处都在搜索奥古什的消息,不由若有所思“阿森抓的是你奥古什,他并没有说罗马皇帝来了,可见他也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到来,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也许可以帮助我们离开出去。” 说着,伦格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份已经由贵族们签署了的文件,看着那些人:“你们现在完全可以自由里的离开,因为对外面那些人来说他们是在搜索奥古什,但是却并不是抓你们,否则会牵扯出太多的事情。” 伦格的话让那些有些不安的贵族终于稳定下来,他们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又是一阵杂乱的喧闹从不远处的一条街道后面响起时,在仔细听过之后,一个贵族略显放心的说:“那应该是国王的卫队。好像塞迪卡的守卫队伍还没有完全出动。” “大人们,对阿森来说罗马皇帝出现在这里也的确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伦格向近卫兵微微示意,打开了一扇通向后面的小门“你们只要从这里出去就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请尽管放心,如果真的出现危险,你们是不会被人出卖的。” 说着他微微举了举手里的文件:“我会烧掉这份文件,不过只要这份文件存在一天,我就希望你们能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 在低声吩咐了一句之后贵族们立刻向伦格匆匆告辞,他们纷纷穿过小门向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当他们终于都离开之后。奥古什终于有些焦急的问着:“陛下,为什么我们不从那里先走呢,即使他们在这里被发现也可以有其他借口掩饰过去,可是……” 在奥古什焦虑的询问中,伦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噤声,随着从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呼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 奥古什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就在老修道院的台阶上经过的声响,他的手紧紧抓着长剑,而当他看到伦格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时,他不由在胸前偷偷划着十字。 突然响起的混乱脚步声很快消失,就在听着从街道另一边传来的阵阵响动,伦格忽然睁开眼睛向着守在门口的近卫兵挥手示意。 近卫兵小心的把修道院的大门敞开一条缝隙,在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之后,伦格迅速带着他们走出正门,穿过街道向着对面的小巷里走去。 “那些贵族即使被发现也没有关系,而他们可以替我们吸引开保加利亚人,”伦格一边走着一边对身边的奥古什说着“他们已经和我签署了这样一份协议,我相信他们不会随便出卖我们,所以现在对我们来说,只要能等到我的近卫军到来,那么一切都会彻底解决。” “陛下,我们已经不能去向大主教求援了,我相信现在索菲亚教堂已经已经受到了监视,索弗罗尼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会和大主教练习,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抓住我们的机会。” “的确如此,如果能活捉罗马皇帝,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难的的好机会,”伦格低声自语,然后回头看着远处山坡上的保加利亚王宫:“我不知道对阿森来说这一天究竟意味什么,不过对我们所有人来说,上帝是不是眷顾我们,就在这个时候了。” 说完之后,伦格皱起了双眉:“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有个地方能够暂时躲避一下,在没再次见到大主教或者是近卫军到来之前,我们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这个,奥古什不由略微沉思,随即他向伦格微微一笑:“陛下。有一个地方应该可以,那地方士兵们是不会去轻易搜索的。” 说着,在伦格的略微疑惑中,他头前带路,躲避着街道上的士兵,向着前面走去。 索弗罗尼神色阴沉的站在保加利亚大主教卡彭多面前,当阿森派人来告诉他,罗马皇帝可能已经秘密的来到塞迪卡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帝可能会与卡彭多有所联系。 他立刻带人来到了大主教养病的塔楼,当他旁敲侧击的始终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之后,他终于不耐烦的撕破了那层虚伪的谦卑伪装。 “大人,我想我可以告诉您,罗马皇帝可能已经来到了塞迪卡,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正确,但是我希望您能明白,如果他试图派人和您联系那么您应该为表示对国王的忠诚,而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国王。” “您的意思,是要我当一个告密者?”卡彭多坐在床上看着索弗罗尼,看到他脸颊上挂着的一丝愤怒,卡彭多轻轻摇头“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这就不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了。” “我只是希望您能为您自己的安全考虑,”在赤裸裸的威胁说出口之后,索弗罗尼略微行礼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当走出房门之后,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卫兵,索弗罗尼冷冷的吩咐“盯住要和大主教见面的每一个人,现在正有一个叛徒试图对大主教大人不利。” “遵命大人。”站在门口的士兵恭敬的回答。 洛兹带着卫兵在全城不停的搜索着,按照阿森对他说的,他以搜捕奥古什的名义近乎把全城每一个地方都搜了个遍,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对他有帮助的东西,这让他甚至怀疑奥古什是不是已经闻讯逃出了塞迪卡。 他带着队伍向着城门奔去,当他穿过山坡上的内墙时,看到了从山坡下的木制城墙外道路上隐约奔来的几骑战马。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些看起来颇为狼狈甚至是全胜伤痕累累的骑兵,正是之前阿森派出去拦截可能会抄小路感到塞迪卡来的那些士兵。 尽管并不知道自己要袭击的究竟是谁,但是当从这些人的嘴里听了对那些人的描述之后,洛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完全猜错的。 他带着这些受到重创的士兵回到了王宫,当听着这些士兵报告完毕退下之后,洛兹不禁略显疑惑的看着阿森。 “陛下,也许我真的错了,也许这个时候罗马皇帝正带着他的队伍抄小路回来,或者那个奥什卡只是奉他的命令回来和那些试图反对您的人联系的……” “洛兹,”阿森打断了洛兹的话“我并不需要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只要你能为我做好眼前的一切。” “遵命陛下,”洛兹有些恐慌的低下头“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会跑到哪里去,我几乎搜索了全部地方,如果他们还在城里,应该早已经被发现了。” “那就接着去找,一直到他们被找出来为止,”阿森略显愤怒的对洛兹命令着,然后他的口气变得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曾经追求过安露蓓尔,这倒让我觉得你对我的忠诚也许会有其他作用,”说着他压低声音沉沉的说“去替我做好这些事,一旦俘虏了罗马皇帝,我们可以逼迫他修改关于上色雷斯条约里的东西,到了那时候我想我可以考虑让他取消必须让安露蓓尔和一个罗马人结婚的条款。” 阿森的暗示让洛兹不由一阵喜出望外,对于追求保加利亚公主可能带来的好处,让洛兹相信只要自己能做的让国王满意,那么足够让他有机会成为安露蓓尔的丈夫。 “愿意为您效劳陛下。”洛兹用力向阿森躬身行礼转身走向宫殿门外。 “贡布雷会在哪?”单独站在宫殿里的阿森不由心中微微这样自问,对他来说伦格这时不论是在塞迪卡还是依然在赶来的道路上都无所谓“只要没有在我的加冕礼上给我惹麻烦,我是不会管你是死在德国人还是保加利亚人手里的。”阿森心中暗暗的寻思着。 一阵古怪的如同从地下发出的沉闷响声低鸣着响起,那声音先是低沉然后逐渐变成了一阵令人分辨不出来的奇怪轰鸣从四面八法响了起来,同时伴着这阵阵轰鸣,从宫殿后面山坡上升腾起的股股蒸汽翻腾着向着天空中席卷而上。 “上帝,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把这座王宫拆掉,”听着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响起的温泉喷发出的蒸汽声浪,阿森不禁暗暗嘀咕着“我是国王,我可以干我想做的一切,只要没有人来烦我。” 阵阵轰鸣声从山坡上响起,索菲亚教堂后面的城堡和远处的王宫似乎很快就笼罩了在白蒙蒙的热气之中。 地下丰富的温泉在这个时候把一股股的热气挥洒着喷向天空,然后又变成一片片略显潮湿的雾气飘荡在空中。 这每天都会有的情景不但无意中洗刷了塞迪卡人身上肮脏的泥垢,也成为了通知所有人应该做日间祈祷的信号。 洛兹和所有人一样向着索菲亚教堂的方向微微划着十字,不过这个时候和往常不同的是,洛兹认为自己的确是得到了上帝的启示。 如果不是无意中遇到奥古什,他也不会想到那个年轻人会是罗马皇帝,而如果自己没有在巡逻的时候遇到那个来报信的人,就不会想起那个自称普坎的人,就是奥古什。 只要找到罗马皇帝就是在国王面前立下了大功,而之前国王的暗示则让他相信自己距离王位也并不十分遥远。 只要得到安露蓓尔,就可以得到一切! 一想到这个洛兹就又不由自主的划了个十字,而且他不能不承认那位公主本人也的确让他着迷,虽然那个女人的容貌并不很漂亮,而且她的名声已经糟得让普通平民都不愿意提起,但是洛兹却知道那个女人的确有值得让人着迷的地方。 一想起自己在安露蓓尔身上享受到的那些快活,洛兹不由回头看了看王宫后面那喷着股股白烟的地方。 他还记得在那些温泉溶洞里,安露蓓尔在他面前展露出的那种大胆放荡的一面,这曾经让洛兹甚至怀疑,这个放荡的女人就是被派来折磨男人的魔鬼。 “不过以后我会让你乖乖的。”洛兹心中想着,他向两个人幽会的温泉溶洞走去,同时心里发誓,一旦成为那个女人的丈夫,就要把她绑起来扔进索菲亚教堂的塔楼。 至于说那个奥古什,他并不担心,因为洛兹已经暗暗发誓,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据说曾经和安路蓓尔关系密切的牧师。 一阵阵的蒸汽从地面缝隙中喷出,说起来塞迪卡人并不喜欢这个地方,早年间在信奉异教的时候,他们一直相信地下住着一个可怕的恶魔,而即便是后来信奉了耶稣基督,他们也依然把这里当成一个不祥的地方。 不过正因为如此,这片王宫后面的岩洞似乎成了安露蓓尔专门和情人幽会的地方,洛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那个女人带来的第几个男人,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的只是她头顶上的那顶王冠。 看着白雾中隐约可见的洞窟,洛兹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安露蓓尔是不是和奥古什来过这个地方。” 然后就在他为这个念头感到一丝危险,要立刻转身离开时,白雾中突然伸出的一柄利剑,已经无声无息的刺到了他的后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加冕前(中) 阿森心情暴躁的在宫殿里来回走动着。他有时候会抬头看看头顶木头天窗里的阳光,有时候则不住的回头看着摆放在角落,做为计时用的蜡烛。 在那些蜡烛的边沿上,用刀刻出的刻度代表着每天的时间,看着那些乳白色蜡烛上被涂黑了的刻度不停的消失,阿森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急躁不安起来。 自从洛兹说发现了奥古什之后,阿森就感到了说不出的焦虑,他不知道这个自己的私人牧师怎么会突然背叛自己,同时对于可能已经进入塞迪卡的罗马皇帝,他更是忧心忡忡。 在成为国王之前,阿森曾经有机会深入罗马,虽然最终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但是他却曾经亲眼看到过罗马的繁荣和令人咋舌的财富。 在保加利亚人看来,罗马就是一个人世间的天堂,他们羡慕而且嫉妒能生活在那个国家里的人,而且保加利亚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在不停的模仿着那个不但主宰了他们的信仰,同样也在内心深处主宰着他们精神的国家。 正是因为这个,在成为国王不久,阿森就在心底里牢固了要彻底改变这一切的信念,即便不惜和自己的亲人自相残杀。他也无法改变这种想法,而同时他比这个国家里任何人都深深的了解,罗马对保加利亚人的影响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不敢想象如果罗马皇帝真的已经潜入了赛迪卡,那么在这几天之中那个人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究竟见了什么人,更不敢想象在自己的宫廷里都有谁参与了那个人的阴谋。 保加利亚大主教卡彭多会不会已经和皇帝有了接触? 那些曾经忠于彼得而自己又不能不重用他们的贵族呢?是不是有他们的份? 还有,就是保加利亚的民众,如果他们知道罗马皇帝的到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而更加令阿森担忧,还不止是这些,即便是在他的宫廷里,他也知道对于改宗有着巨大的阻力。 做为摩尔维亚的公主,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异常虔诚的正教徒,甚至即便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也都无法容忍他的决定。 阿森心中不停的翻腾着这些念头,这让他觉得自己身边几乎已经找不到一个足以信任的人。而与此同时更加让他感到的疑惑的,是从边境不停传来的消息。 从大路上,罗马皇帝和大主教的队伍已经越过了距离塞迪卡最近的一处山口,而在小路上,他得到的消息是那支据说跟随罗马皇帝一起赶来的小队伍,将很快出现在通向塞迪卡平原的尽头。 阿森不知道这些消息究竟那个才是真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了被人戏弄的玩偶,到了后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到关于奥古什的消息可能都是编造的。 “德国人呢,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的十字军不是很厉害吗?”阿森在心里不停的诅咒着,他这个时候只希望听到那些德国人把罗马皇帝的队伍屠杀殆尽的消息,尽管他也知道如果皇帝真的在那支队伍里,可能自己立刻就要面对来自罗马的疯狂报复。但是他知道,到了那时十字军势必会被卷入这场可能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 这让阿森觉得未尝不是件好事,他已经在想着这样罗马就会再也无暇顾及自己在摩尔维亚所做的一切。到了那时,他甚至可能有机会窥伺早已垂涎的罗马北方行省。 但是现在关键的,却是一切是不是能如他所愿的实现,想到这个心情烦躁的阿森大声命令等在外面的仆人立刻替他把索弗罗尼找来,然后又立刻命令人去找洛兹。 “他不是说奥古什是和罗马皇帝一起来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那些人的影子?”阿森焦躁的嘴里念叨,当他看到索弗罗尼出现在面前时,他立刻焦虑的走上去“听着我想知道德国人什么时候能来见过,如果腓特烈自己不能参加我的加冕礼,那么谁会成为他的使者?要知道当他的使者告诉我他只会派来一个使者,这已经足够让我觉得这是严重的失礼!” “陛下,请您不要生气,现在的十字军正在忙于渡过多瑙河,而且您知道……”索弗罗尼压低声音“一旦罗马皇帝真的在那支正在抄小路赶来的队伍里,那么他死在没有人带领的十字军手里,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索弗罗尼的话显然恰恰说中了阿森的心思,他沉吟的把玩着摆放在桌子上的短刀,然后终于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很对主教,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大主教。我担心即使皇帝没有到来,但是他的密使也可能正在试图和大主教练习。” “请您放心陛下,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论是皇帝本人还是任何人,都不会那么容易的靠近大主教。” 索弗罗尼的话让阿森微微有些安心,他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匕首稍微掂了掂,然后低声索弗罗尼对说:“主教请你告诉我,如果真的发生骚乱,德国人会帮助我吗?” 国王的询问让索弗罗尼微微有些沉吟,在想了一阵之后,他才缓缓的回答:“陛下,您知道一旦皈依公教,那么保加利亚将和德意志一样成为接受梵蒂冈教义的国家,您的王冠也将受到教皇的庇护,所以您毕竟会得到应有的帮助。” “但愿如此索弗罗尼,但愿如此,”阿森沉沉的说着,他的眼神随着窗外升起的阵阵白色烟雾显得一阵迷惑,在过了一阵之后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但愿上帝保佑,我的加冕礼将是我向上帝证明虔诚的最好机会。” 丛山环绕之中,一队骑兵沿着山间的崎岖道路向前飞奔着,这些穿着沉重链甲的骑兵健壮的战马在道路上扬起的阵阵尘土升腾而起,随着战马的奔腾,地面在他们的马蹄下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响声,当他们越过一片高坡时,队伍前面的骑兵举在空中的十字架上钉着的盾牌,在阳光照射下映起了一片耀眼的亮光。 这片亮光从山坡上映照下来,直接落在了远处山谷里的几个人的眼中,看着山坡上晃动的身影。这些人立刻调转马头向着山谷的阴影里隐蔽起来。 脸上还残留着不久前恶战受伤时的血渍的班德看着围拢在自己四周的同伴,一路上来的厮杀已经让他们从原来的几十个人只剩下现在的十六个的,但是即便如此,近卫兵们却并不畏惧。 这些这时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而且残缺的甲胄已经再也不复当初近卫军令人炫目的光彩的士兵的脸上,有的只是毫无畏惧的坚定和顽强。 在这一路上,他们突破了那些来自阿森所派出的道道埋伏,从之前的勇敢厮杀到后来利用地形和奇袭的胜利,这些士兵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磨练。 “就在前面了,只要经过前面的那座山,我们就可以进入塞迪卡的平原,”班德声音沉闷的说“不过看来现在他们已经派来了更多的人,也许我们就要和他们在这里决战。” “也许我们可以绕过去,然后从后面偷袭他们,”一个近卫兵建议着,但是当他说着望向对面的山坡时,他只能苦笑着微微摇头“看来我们真的过不去了。” 班德用力点了点头,这又不禁牵扯得他从脸上直同脖颈上的一道伤口一阵疼痛:“我们只能在这里面对他们了,上帝真是眷顾我们,让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说到这个,”一个近卫兵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的说“也许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一路上一直在不停的和偷袭的人作战。现在只剩下这些人,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在塞迪卡的附近,也许大牧首大人也已经带着队伍很快就要来了,也许……” “你要说什么?乌特雷德?”班德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同伴“你是要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逃跑了,是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被质问的近卫兵脸上立刻露出了被羞辱般的愤怒“我只是说,我们没有必要一直这样闯过去,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和保加利亚人周旋,也许到时候我们可以不必完全死在这里。” “哦,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班德淡淡的问着,然后弯腰拉紧了马的肚带“既然这样你可以留下来。愿意和他一起留下来的也可以不去。” 说着他翻上跳上马背,低头在已经明显疲惫不堪的战马耳边低声细语,然后回头看着默默的望着他的近卫兵们:“这是最后的障碍了,一旦越过去,塞迪卡就在我们面前,我不知道皇帝现在在哪里,但是陛下命令我们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说到这里,这个健壮的近卫兵停了下来,他慢慢举起手里已经砍杀得到处都是缺口的长剑,声音沉闷的说:“只要越过那座山,我们就可以在大路上和大主教的队伍会合,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告诉我,你们当中有谁不肯再先前走最后的这一步?” 班德的话震动着所有人,他们相互对视,在过了一阵之后,士兵们默默的翻身上马。 他们盔甲已经残缺,几乎没有人身上没有受伤,断裂的甲片晃悠着挂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战马也显得那么疲惫,有的因为几天连续的奔跑和得不到休息,已经身上脱毛,甚至马蹄微瘸,但是虽然如此,当他们骑上战马时,他们的头却高高的仰了起来。 “你可以不去,就象你说的,你做的够多了的乌特雷德,”班德向着那个士兵说了一声,随即他缓缓举起了骑兵枪,看着身旁的这些士兵,他发出了一声大喊:“前进,近卫军!” “前进,近卫军!”十几个人的呐喊声同时响起,随着马蹄轰鸣,这些骑兵向着前方的山峰下奔跑而去。 山路变得越来越难走,跑在前面的骑兵的速度已经变得越来越满,这让后面的人只能缓缓的排成长长的一队向前缓慢的走着。 一个身上披挂着厚厚链甲。浑圆的头盔上竖立着一簇红色孔雀羽毛的骑士嘴里低声诅咒着,原本只是做为保护出使保加利亚使者的这些骑士,却突然接到了要越过几乎半个保加利亚去袭击一队罗马军队的命令。 而且让这些德意志骑兵感到不解的是,他们始终不知道自己要袭击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虽然如此,他们却并不担心,在这些高傲的德意志骑士眼里,正是因为罗马的懦弱才令圣地失陷,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虔诚勇敢,光复十字架荣光的责任才落在自己这些人的身上。 骑士,抬头看了看在队伍最前面摇摇晃晃的十字架,然后就在他抬起手,要自爱胸前划个十字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呼啸! 几乎是瞬息间就直射过来的箭矢猛然穿进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的胸膛,就在他的身体还没有被利箭的力量贯下马背的时候,旁边举着十字架的骑兵已经在战马的惨嘶声中栽下马来,他手里的十字架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头上应声而断,而更可怕的是,锋利的断口直接戳进了栽倒士兵的后脑! 随着从他嘴里猛然突出的一截血淋淋的木头,这个士兵的身体立刻被直直的顶在了地上! 德国人的队伍里立刻响起一阵大喊,他们慌乱的拔出武器胡乱拨打着从对面射来的阵阵弩箭,同时就在箭矢稍一停留之际,那个德国骑士已经高高的举起手中长剑,随着一声沉闷有力的呐喊声,他的战马猛然跳过还在地上挣扎的队伍,向着对面吼叫着直冲而去。 这个骑士的举动明显激起了因为受到偷袭而恐慌的德国人的士气,随着更多的喊叫声,德国骑兵立刻呼啸着向着对面的敌人冲去。 几乎根本没有机会再射出第二箭,近卫军士兵们已经扔下了手里的弩弓,随着他们纷纷摘下长矛,尖利的矛锋直指对面冲来的敌人。 在这巴尔干的山脉里,罗马帝国的军队第一次与德意志的骑士正面交锋! 在瞬息之间爆发起来的碰撞和惨叫声霎时在山坳里响成一片,迎面撞击在一起的两队人马中间立刻溅起一片血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德国骑士的长剑狠狠的刺进了对手的大腿,他的力量是那么大,以至长剑不但刺穿了敌人的大腿,还立刻刺进了战马的侧肋! 疼痛让杜兰发出了一声惨叫,而他的战马则直接向着地上倒去,伴着杜兰再次发出的痛苦叫声,那个德国骑士手里的长剑被他的身子带得立刻脱手,同时栽倒的战马沉重的身躯狠狠撞在了德国人胯下战马脆弱的前腿上! 同样的痛苦嘶鸣伴随着腿骨断裂的响声从战马嘴里发出,德国骑士穿着铠甲的身体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般向着地上栽去,当他的身体刚刚落在地上还在滚动时,后面冲上来的骑兵已经涌了上来,直接踩了上去。 杀戮在这条谁也无法避开的小路上展开,在对双方来说都丝毫没有办法展现出自己骑兵威力的地方,相互拼命砍杀的士兵只能用疯狂的方式向敌人发出致命的砍杀。 他们有的人已经从马上栽下来,有的人则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依然奋力挥动武器,而班德这时则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着身子。 他的肋下被一支长矛刺穿,三角形的矛尖从他后背的另一侧穿出,更可怕的是,因为长矛上带着的一个突出的倒钩,班德的一截肠子就那么晃晃荡荡的从后背抻了出来,挂在外面。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班德无力的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全身盔甲扭扭歪歪,身子不住打颤的德国人向着他蹒跚的走来。 这个人头上的头盔好笑的斜挂在一边,头盔上似乎是孔雀翎的一撮邹巴巴的红毛卷曲着挂在他的耳朵边上。 “来杀我,德国人,来杀我。”班德抬手向那个人无力的招手,当他看到那个德国人双手拄着一根断了的长矛向他走来时,他的嘴里不禁发出了低声的祈祷“在天的父,请赐予我死前的安宁,我的灵魂将得到最终的洗涤,我的生命将归于尘土……” 班德嘴里的祈祷声随着那个德国人走进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眼中闪动着一丝隐约的畏惧,但是接着就在身边摸索着抓起一块石头。 德国手里的长矛举了起来,他的眼中闪动着残忍和憎恨,一张因为被马蹄踢碎而完全扭曲的嘴里不停的向外喷溅着的血水已经喷到了班德的脸上! “下地狱吧!”一声喊叫响起,班德看到了矛尖上闪动的寒光! “砰!”的一声,一支弩箭如同飞鸟般从侧面窜来,直接贯穿脖颈的巨大力量带着德国人的身子向着旁边猛然一冲,直接钉在了一棵树上! 德国人的身子在那一刻卷成了一团,然后突然向下一坠,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班德不由一呆,就在同时他听到了从旁边的山坡上响起的一声熟悉的大喊:“前进,近卫军!” 随着这声大喊,一个骑兵的身影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尽管那只是一个人,但是他却如同跟随着无数的伙伴般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气势向着敌人猛冲过来! “乌特雷德……”班德的嘴里含糊的发出了一声低语,然后他微微回头看看那个吊在树干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德国人,在吐出一声低低的祈祷之后,他的头微微向后仰去,看着蓝色的天空,近卫军士兵班德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 当最后一个近卫军痛苦的死去后,十字军士兵脸上的惊恐才慢慢消去。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满地的尸体,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十几个罗马人居然会给他们带来那么大的打击,几乎将近四十人的伤亡让德国人不禁为之胆寒,他们不知道这些罗马人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想着他们近乎疯狂的杀戮和至死不降的勇气,德国骑士们第一次不禁为自己要面对的这些罗马人感到畏惧。 “这些人究竟是谁?”一个骑士看着从那些人身上剥下的残缺的铠甲,看着上面依然鲜红的鲜血和已经乌黑的血渍,他不禁对这些显然刚刚经历过连场奋战的敌人感到一阵畏惧“他们累了,看他们的马就知道,有的甚至马蹄都已经磨烂了,对,他们累了,否则……” “否则他们会把我们象杀兔子似的全部杀光,”另一个德国骑士心神不安的说“不过不论他们是谁,他们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这个骑士才注意到地上的一面已经破烂的旗帜,他有些好奇的把它拿起来完全展开。 在看到了旗帜上的图案之后,这个德国骑士先是一阵发愣,然后他慢慢回过头看着同伴,用不敢置信的口气呆呆的说:“上帝,我们杀的……可能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加冕前(下) 一个神色严峻,脸上隐约挂着愤怒的骑士大踏步的走过木头走廊。他身上的锁链甲随着走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当他双脚踩在地板上,地面上传来的声响能让人觉得就好似听到阵阵轰鸣,当他走过,人们可以从他带起的风中感受到这个人这时的愤怒。 弗赖堡的领主艾森巴赫怒气冲冲的走进了宫殿,看到远远坐在椅子里的阿森,他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向国王行礼。 “陛下,我是来向您禀报,我的骑士已经完成了您托付给我们的任务,那些罗马人已经被完全消灭了。” 阿森脸上霎时显露出来的欣喜,意外和那丝恍惚落在了艾森巴赫的眼中,他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阿森肯定知道他要自己袭击的究竟是什么人。 “国王陛下,你要我的骑士进攻的是罗马皇帝对吗?”艾森巴赫愤怒的向阿森大声质问“您利用了我,您利用十字军对您的信任和帮助去铲除一位罗马的皇帝?” 艾森巴赫愤怒无理的态度让阿森脸上同样露出愤怒,但是他还是尽量忍住,走下了座位:“领主,我这样做是为了让我要进行的改宗不会受到阻碍,要知道你们应该去看看罗马人在干什么,还有去听听我的人民在听说罗马皇帝到来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 阿森同样愤怒的向艾森巴赫吼叫着:“我不会允许任何人阻碍我的加冕,而且我一旦决定改宗就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您最好向上帝祈祷一切顺利,这样不但我可以得到王冠,而您也可以得到腓特烈国王的嘉奖。” 艾森巴赫显然被阿森说的无言以对,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喃喃的说:“但愿上帝保佑,我们不会因为杀害了一位皇帝而受到上帝的惩罚。” “但愿上帝保佑领主,但愿我们真的杀掉了那位罗马皇帝。”阿森用更低的声音低声自语。 从边境到保加利亚首都塞迪卡,几乎完全是山脉的道路让前进的队伍每天只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不停的在山区里打转当中,很多道路都好像只是在原地转来转去,而且因为山势地形,很多道路都只能由简单的骑兵经过,而无法让大队的辎重队伍通行。 不过即便如此,当第七天终于到来时,近卫军走在最前面的骑兵还是带回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已经看到了通向山外的隘口,同时随着山路似乎越来越好走,当队伍终于走出山区时,呈现在近卫军面前的,是一片被远方隐约出现的山峦包围着的低矮山区。 “塞迪卡,”可马特坐在车上轻声自语着,虽然之前曾经来到过这座城市,但是看着远处山坡上依山建造的城市,他还是不尽露出了一丝诧异。 “以前我曾经来过这里,”可马特向陪伴在身边的丕平解释着“不过你可能无法想象当时看到那种情景时是个什么样子,就是那种整座城市都被一股白色烟雾包围在其中的样子,当时我甚至险些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是魔鬼从地下钻出来了。” “那一定很壮观,”丕平随口应和。然后他小声的说“大人,您认为陛下这个时候应该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也许在城里,不过一切要看保加利亚人的动静,如果他们显得有异常,那么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否则……”可马特停住话头望着丕平“否则要么是一切顺利,要么就是灾难了。” 丕平的神色立刻一变,他琢磨着大牧首的话,同时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腰间的长剑。 远处一小队骑兵向着近卫军迎面奔来,丕平立刻向前迎去,他的头上这时暗暗渗着汗水,他一边在心里反复的想着该如何对保加利亚人解释皇帝不在队伍中的理由,一边不由自主的仔细盯着对面每一个保加利亚人脸上的神色,试图从他们的脸上发现大牧首所说的是一切顺利,还是灾难已经降临。 可惜,他从来人的神色上看不出一点破绽,在按照伦格之前吩咐的说皇帝因为一路上的颠簸而身体不适,要安静修养之后,近卫军在保加利亚人的带领下,向着首都塞迪卡的方向缓缓行去。 很难形容罗马在保加利亚人心目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印象。 在很多时候。保加利亚人对罗马人有着难以掩饰的憎恨和仇视,他们总是会想起许多年前巴西尔二世对他们的先辈犯下的残忍罪行,而且对很多那些被巴西尔二世下令刺瞎双眼的人的后代来说,这个仇恨丝毫不因为已经过去了将近二百年而减少多少。 但是在另一方面,保加利亚人热情,甚至是近乎痴迷的模仿着罗马的一切,不论似乎普通人的穿着打扮,还是统治国家的宫廷制度,他们就如同一个追逐英雄和榜样的热切年轻人一样极力模仿着。 即便是在赶走了罗马人,并且对他们有着基督敌意的阿森的宫廷中,罗马风格也成为了那些贵族们争相仿效的时髦东西。 而阿森的母亲,那位摩尔维亚的公主不但是正教虔诚的信徒,更是坚定的亲罗马派。 这位王太后早年间曾经长期在罗马留居,尽管也有人谣言说当时还年轻的摩尔维亚公主是因为与当时的皇帝曼努埃尔有私情才一直留在君士坦丁堡,但是当她奉命和阿森的父亲,一位颇有权势的保加利亚伯爵结婚之后,她顺便从罗马带来的那些奢华的物品和各种令人如痴如醉的艺术珍宝,还是让她获得了人民极高的拥戴。 现在,阿森站在模仿着罗马圣宫的奥古斯特殿的十七级台阶的顶端,看着山下隐约出现在平原上的一顶顶的帐篷,他的心里不住的寻思着一旦罗马皇帝死亡的消息传出去,该如何应付这支可怕的罗马近卫军。 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艾森巴赫,他想起当他用德国人因为参与了这场屠杀,要求艾森巴赫立刻向腓特烈求援派出十字军时,那位德国领主脸上的表情,不过这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他想要的只是能够帮助镇压宣布改宗后可能会出现的骚乱的强大军队。 “艾森巴赫大人,您能告诉我十字军会在什么时候感到塞迪卡吗?”阿森低声问。 “我已经派出了使者,”艾森巴赫想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些。但是他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一想到自己的人居然杀掉了罗马皇帝,他就觉得上帝好像已经提前审判了他的罪行“陛下,我们会下地狱的,我们两个人都会下地狱的。” “如果是那样,我会在下地狱之前把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阿森的声调充满了不容置疑。 按照之前传来的消息,罗马皇帝因为暂时的身体不适而无法和国王见面,尽管这个消息的确有些令人遗憾,但是当大牧首约翰.可马特出现在塞迪卡的街道上时,全城的民众立刻涌上了街头。 人们疯狂的跪在地上大声祈祷,他们亲吻经过的大牧首沾满灰尘的袍角,甚至亲吻他走过的土地,在一阵阵震天声浪的祈祷声中,索菲亚教堂的主祭主教索弗罗尼出现在了可马特的面前。 “请原谅大牧首大人,不过卡彭多大主教因为身体不适无法来迎接您,他命令我代替他来迎接您,我尊敬的领袖。”索弗罗尼深深躬身,但是他眼中的笑容却让可马特暗暗感到不安,他可以感觉得出,这位主教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讽刺和嘲笑。 “难道皇帝出了什么事情?”可马特在一刹那就想到了这个最让他担忧的理由,但是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想下去,在索弗罗尼的陪同下,他带着代表皇帝的近卫军总队长向着皇宫走去。 而让他和丕平都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阿森的王宫中见到了那位曾经出使保加利亚的弗赖堡领主艾森巴赫。 整个宴会就是在一种充满敌意和相互猜忌中度过,双方几乎不约而同的避免提到罗马皇帝,他们只是在一些宗教和骑士礼仪,进而还有谁也听不懂的诗歌上打发时间,而当宴会即将结束,丕平终于为自己可以摆脱这些让人烦恼的东西庆幸不已时,一个侍从忽然走进宫殿,大声宣布一个出人意料的人物的到来。 “尊敬的保加利亚王太后陛下驾到。” 侍从的宣布让所有人不禁立刻轰然而起,在阿森脸上露出的不耐之中,一位体型干瘦,却显然颇为硬朗的老妇人在一群宫廷侍女的陪伴下走进了宫殿。 可马特缓缓的站了起来。他向着这位老妇人露出了一丝微笑,当她走到面前捧起他的手轻轻亲吻时,可马特微笑着说:“能够再次见到您真是荣幸,王太后陛下。” “这应该是我的荣幸大牧首,请您相信这的确是我的荣幸。”王太后依然深深的吻着可马特的手,在再次低头行礼之后才站直了身子“我相信能够在这里和您见面就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德,上帝让您带着他赋予您的荣耀来拯救我们,来拯救整个保加利亚。” 王太后的话让阿森的脸上露出了不耐,当看到母亲终于向他走来时,他把母亲让到自己身边的椅子里,然后举起了酒杯:“让我们为万能的上帝的荣光干杯,为我们所皈依的信仰干杯。” “为神圣的,不可替代的正教干杯!” 王太后的话让整个大厅里不由一阵窒息,人们相互对视着,然后偷偷望向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的国王。 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阿森改宗的决心,这已经让整个保加利亚从民间到宫廷里一片不安,特别是随着最近几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消息,当听说国王要允许十字军在保加利亚长期驻守,而且要赋予十字军巨大的权力时,民众中间已经掀起的阵阵波澜,即便是在塞迪卡的宫廷里也能有所感觉。 而现在,听着明显和国王相互对抗的王太后的祝酒词,一时间贵族们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出应和。 阿森脸色阴沉的看着母亲,但他的眼神和王太后对峙时,他看到的是母亲似乎丝毫不以为意的笑容。 “相信我,儿子。你将来一定能亲眼见到上帝的奇迹的。”王太后神色奇怪的向着阿森举起了酒杯。 在喝下了最后一杯酒之后,王太后从宝座上走了下来,她再次来到可马特面前在谦卑的躬身行礼之后,她虔诚的说:“大牧首大人,我相信您能指引我们所有人方向,不过即便是这样,我相信您也需要一个得到了上帝启示者的指引。” 王太后的话,让可马特不由露出了意外,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恭敬的低下头,等待着王太后所称的指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王太后向大牧首探过身子,当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可马特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激动表情。 他看着王太后,在她露出微笑的微微点头中深深的躬下身去,与此同时一声充满虔诚的祈祷从可马特的嘴里发出:“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所有人都该尊重在这神圣的意志之下。” “上帝保佑,上帝为证。”王太后同样深深行礼,随后带着她的宫廷侍女在贵族们的恭送下走出宫殿。 阿森几乎是脸色铁青的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之中,当他终于勉强维持着冷静送走可马特之后,他的怒火立刻伴随着索弗罗尼的到来而爆发出来。 “为什么我的母亲要这样对待我!”阿森愤怒的大喊着“难道她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成为保加利亚最伟大的国王,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有一天也许我的名字会进入圣人的行列,她将会因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进入天堂,而不是因为她以前做的那些丑事下地狱!” “陛下,您现在不该为太后对您的反对烦恼,而是应该想到该如何对付城外的罗马人,那是一支拥有三千人装备精良的罗马军队,如果他们知道了罗马皇帝发生的事情那将是一场灾难。”索弗罗尼沉声说。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阿森嘴角里狠狠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如果我的王冠注定要用鲜血染红,那么我是不会拒绝让鲜血更多一些的。” 索弗罗尼的心头不由一震,他有些畏惧的看着阿森。以前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利用这位国王完成自己的大业的主教,不禁为这时阿森袒露出的那股透着血腥的气息感到惊恐不安起来。 “去告诉所有人要注意大牧首的举动,如果他要和大主教见面,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阿森盯着已经逐渐消失在远处,在火把引领下的大牧首的队伍“不要让他们任何人有机会勾结起来,至于我的母亲我会有办法的,不过我担心那些彼得以前的手下,要知道我杀了自己的兄弟……” 阿森脸上露出了一丝恍惚,他愣愣的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夜空,过了好久之后他喘着粗气对索弗罗尼说:“主教,我要忏悔,我要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索弗罗尼嘴角挂起一丝隐隐笑容,可紧接着他就一脸严肃的点头允许,他陪伴着国王向一座小教堂走去,同时在国王的耳边不停的低声说着话。 在索弗罗尼的安排下,可马特和丕平被安置到了索菲亚教堂的主教宫里。 看着那些恭敬的,甚至是因为激动而不知所措的修士们,再想着一路上所经过的保加利亚土地上的民众的谦卑而驯服的态度,丕平这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威严和崇高的地位。 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在所有正教世界的五大牧首中身份地位最为至尊崇高的一位,拥有着至高的普世牧首尊称的正教领袖和最接近上帝的神仆的责任和荣耀。 这一切都让丕平看到了一位真正的宗教领袖的风采,这让他为之前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到这位大牧首的神圣而觉得好奇,直到他从大牧首那里听到了王太后所说的那所谓上帝启示之后,丕平才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位大牧首大人威严的原因。 “皇帝陛下现在在王太后的宫里。” 这就是保加利亚王太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可马特耳边说的所谓“上帝的启示”。 也是这个消息,让丕平忽然明白过来,许久以来只所以始终没有意识到大牧首的荣耀,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所散发的荣光,彻底掩盖了这位普世牧首身上的荣耀。 罗马皇帝,上帝的宠儿和神圣的圣子,还有什么比这个人能够更加吸引人们的注意呢?在他的面前,人们总是不经意的被他所吸引,即便是拥有着崇高地位的大牧首,也总是会被人所忽视。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皇帝显然已经和外太后建立了不错的关系,”可马特低声一笑,他这时想到的是那位保加利亚王太后曾经在君士坦丁堡流传下来的那些风流韵事,至于这位太后为什么要忠诚的坚守对正教的信仰,连可马特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她过去的那些美妙经历。 “大人,那么陛下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丕平兴奋的问着。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陛下这几天显然做了不少的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得到保加利亚贵族和人民的支持,皇帝不希望保加利亚因为阿森的举动而发生动乱,那样只会让十字军有机可乘。”可马特低声说着,他伸手搭在丕平肩头“听着年轻人,你必须保证城外的近卫军随时能够做好准备,同时要能保证一旦出现事情,能够保护皇帝陛下安全的返回罗马。” “大人,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丕平跪下来捧起可马特的袍角亲吻着“大牧首大人,我冒昧的请求您为我祝福,这样即使我死了,也会因为您的祝福登上天堂。” 丕平虔诚的声调感动了可马特,他伸出黝黑的手掌覆盖在丕平的头顶,然后用低缓平静的声音轻声祈祷:“愿上帝保佑虔诚的骑士,愿你的剑为主而锋利,愿你的盾为主而坚固,愿你的盔甲能经由主的照拂而抵抗可怕的打击保护你的生命……” 在说到这些时,可马特微微停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仰望着自己的丕平,然后缓缓低下头,在年轻骑士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出了最后的一句祈祷:“愿圣子带来的荣光令你能够最终获得胜利。” 丕平的脸上露出了激动,他不顾身上沉重的盔甲弯下腰去,在亲吻了可马特的靴尖之后,他才恭敬的站了起来。 “明天一切可能会一切顺利,但是明天也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可马特对丕平说“让我们为明天而祈祷吧。” 保加利亚首都塞迪卡是依山建立在一片舒缓的山坡上,而罗马皇帝的近卫军就驻扎在这片山坡下面的小平原上。 尽管对罗马人的感情实在复杂,但是保加利亚人还是忍耐不住纷纷去窥视那支充满了传奇的军队营地。 让他们惊愕的是,这些近卫军并没有在到达驻地之后闲散的休息,而是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他们利用附近树木架起鹿角,在通向营地的道路上飞快的挖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古怪坑穴,而且他们还把本应集中在营地里的车辆相互衔接排列在营地外沿的四周。 这种举动让保加利亚人莫名其妙,不过就在他们为此回家整整议论了一夜之后,随着清晨来临,另一个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晨光映照和马蹄轰鸣中,一支举着十字军忽然出现在塞迪卡东方。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加冕之变 保加利亚人没有想到。十字军会在国王加冕的这一天来到了赛迪卡! 德国人的出现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当从连接着层层山峦的地平线上出现一片旗帜时,正在街道上等待着加冕仪式开始的保加利亚人,完全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吸引住了。 他们看着漫天的烟尘不住的向天空中扬起,随着黑色的大片斑点渐渐清晰,他们看到了一队队的军队出现在了层峦起伏的丘陵尽头。 保加利亚人愕然的看着那支军队向着塞迪卡驶来,当烟尘掩盖住了后面的山脉时,十字军已经出现在塞迪卡城下山坡的另一边。 听到消息的阿森已经早早的来到了通向宫殿的下的一个平台前,他看着循着山势向下的城市里人头耸动的保加利亚人,用手抚摸着胡须露出了一丝笑容。 从早先对向十字军求援充满顾忌,到现在甚至不惜用牵连的方式令德国人不得不出兵,阿森已经从犹豫不决彻底下定了决心。 对他来说现在他的敌人已经不只是驻扎在城外的罗马人和正教教会,而是所有会反对他的人,其中既包括罗马人,也包括和他为敌的保加利亚人。 索弗罗尼神情激动的站在阿森身边,他似乎看到了保加利亚大主教的桂冠已经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次保加利亚改宗,公教的势力无形中会深深的渗透到整个东欧。 这样的巨大功劳是在他的倡导和支持下才得以实现,单是这一点,索弗罗尼相信自己足以能够列入圣徒的行列之中了。 更主要的是。曾经在梵蒂冈学些的索弗罗尼,比任何人都熟悉公教的势力在一个国家中巨大的权力,这让他觉得和虽然统领着众多教徒,却始终受到世俗权力约束的正教比起来,他所能得到的回报会更加丰厚的多。 “陛下,十字军的使者已经到了,您的加冕激将会在无限的荣光之中进行,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的一切决定也将会在他们的帮助下予以实现。” 索弗罗尼向着阿森微微躬身,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也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向一个世俗的权力者低头臣服。 好像没有注意索弗罗尼的阿森,到了这时才略微点头然后快步沿着通向宫外的道路向前走去。 他急匆匆的跳上战马,在带领队伍越过街道的时候,他的心飞快的狂跳,他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会不会就要受到袭击甚至暗杀,看着沿途那些看向他的民众的眼神,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行走在敌人而不是自己统治的国家的土地上。 飞快的冲出城门的阿森终于缓了一口气,他带着队伍迎着远处漫天的烟尘迎面疾驰,当一面旗帜清晰的出现在眼中时,阿森发出了一声高声祈祷。 那是一面德国人的王旗,虽然阿森知道这面旗帜下的,未必就是腓特烈本人,但是对方也显然是身份及其崇高的人物。 同样是站在塞迪卡城的高处,约翰.可马特默默的看着城外两支逐渐融合在一起的队伍,他听到了身边的随从们发出的低声议论,他知道这些人正在为突然到来的法兰克人感到意外,也正在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担心。 “不要让恐惧和烦恼遮盖了我们的眼睛。那样我们会因为看到不到真相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可马特平静的向身边的随员们说着,他任由旁边的搀扶着向着早已准备好的卧辇走去。 当要等上卧辇的时候,他回头向身边那些紧张的牧师们说:“记住,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上帝安排,有时候上帝会让我们的敌人无比强大,甚至有时候会让他们取得胜利,但是你们要记住,这一切不过是一片假象,当真正的上帝意志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一切虚伪的强大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牧师们被大牧首充满自信和镇定的话感染了,他们的情绪慢慢的平息下来,随着十几个大汉同时抬起卧辇,在一阵阵沉闷却充满力量的呐喊声中,大牧首的队伍在索菲亚大教堂牧师队伍的引领下,向着高耸的教堂门外走去。 可马特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究竟是否会变为现实,在来到塞迪卡之后他感觉到了的只是阿森的防范,在于保加利亚大主教见面的过程中,他没有得到大主教任何的暗示,而始终没有消息的伦格也让他为之担心。 但是阿森的加冕礼却已经来临,可马特不敢想象如果在加冕礼上阿森宣布改宗。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事情,所以他对那些随员们的话,更多的也是对他自己的安慰。 通向大教堂外厚重的大门缓缓的敞开了,一时间原本就显得震耳欲聋的呼喊霎时变成了迎面而来的巨大的声浪! 街道两边耸动的头颅和拥挤的人群如同一片片随风波动的麦浪般不住耸动,当可马特的车辇出现在大教堂的门口时,一片连可马特本人都难以想象的疯狂欢呼已经响彻塞迪卡上空。 车辇在缓缓走着,但是队伍几乎很难正常的向前行进,两边的人群向着大牧首的车辇用力拥挤,他们伸出手抚摸车辇,在一片又一片越来越响亮的呐喊声中,民众几乎是拖着大牧首的队伍向前移动。 从索菲亚教堂到皇宫短短的道路上,几万名保加利亚人的呐喊和祈祷声如同一柄无形的巨大铁锤猛烈的砸向正沿着另一条道路向皇宫行去的十字军。 他们看着沿途保加利亚人向他们投射过来的猜疑甚至是敌视的目光,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随着他们的默默无声的前进的举动,这些德国的骑士们不由暗暗握紧了身边的武器。 他们更加骄傲的直起身子攥紧手中的旗帜,当他们来到通向王宫广场的一个十字路时,他们看到了发起那股巨大声浪的保加利亚人潮。 一阵号角声从十字军的队伍当中响起,一面旗帜被高高的举在搜有旗帜之前。 人潮涌动,战马嘶鸣,在这个十字路口,保加利亚国王阿森陪伴着十字军的使者,和同样来到了路口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可马特不期而遇。 两支队伍遥遥相对,一边是盔甲鲜明,长矛如林的钢铁骑士,另一边是在无数浪潮般民众簇拥下的神圣僧侣。 在这个似乎预示着保加利亚前途的十字路口,双方第一次正面对峙,互不相让。 街道上的保加利亚人慢慢沉寂了下来,他们看着对峙的这两支队伍,当他们看到国王阿森从德国人队伍中催马出现时,人群中立刻出现了一片充满愤怒的低声抗议。 阿森并不理会民众投射向他的愤怒目光。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罗马皇帝到现在依然还没有出现的已经足以说明一些,他一想到这时那些驻扎在城外的罗马近卫军其实早已为皇帝的失踪惊慌失措,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就感到一阵得意。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计划更加完美的吗?阿森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他单独催马来到十字路口,在稍微转上通向王宫的道路一边之后,他调转马头,向两边对峙的双方伸开手臂。 “我的朋友们,感谢你们为的加冕而来,你们的到来我相信是上帝承认我的权力的证明,希望你们的祝福能让我成为一位贤德的君主,尊敬的约翰.可马特大牧首和尊敬的……”阿森转头看了看十字军的队伍“英诺森枢机主教大人。” 坐在卧辇上的可马特在听到阿森说出那个名字时心头不禁一跳,他隔着垂下的幕帘向外看去,当他看到一个骑在马上,身穿一件法袍的年轻神甫时,他的脸上不禁微微一动。 年轻神甫慢慢提马向前走来,这位如此年轻就成为了枢机主教的神甫望着对面让人掀开了幕帘和他对视的老人平和的一笑。 年轻锐进而尚未完全登上公教至高顶峰的神甫,和德高望重已经成为正教至尊的牧首在保加利亚首都的十字路口上默默对峙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对注定要在将来成为基督教历史上最大仇敌的两个人的举动所震慑。 十字路口上一片沉寂,甚至人们在这时已经忘记了在两个人中间的保加利亚国王的存在。 可马特有些意外的看着对面马上的英诺森,自从在的黎波里分别之后,他曾经听到过来自欧洲的旅行者和僧侣们带来的消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依靠他那非凡的才华早早的成为了公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枢机主教。 而且他也听说,当耶路撒冷陷落的消息传到欧洲之后。这位枢机主教在乌尔班三世因伤心欲绝骤然辞世之后,成为了管理整个教皇辖区庶务的总管。 这样年轻而又野心勃勃,可马特甚至即便是在君士坦丁堡也能感觉出这个年轻人那颗躁动的心,现在他就在自己面前,可马特认真的看着平静的望过来的英诺森,然后抬起手来缓缓的划了个十字。 “愿上帝保佑您我的长者。” 年轻人首先大声向可马特说话,他让自己胯下微显暴躁战马安静了一下之后向前带动战马:“我希望我们能够如同在的黎波里一样有个足够令人高兴的结局。” “希望如此,枢机主教,”可马特微微一笑,他把幕帘微微放下,一时间挡住了两个人之间的视线。当卧辇终于开始移动时,卡马特轻轻吐出一声祈祷:“但愿上帝赐予我们的奇迹。” 从广场的入口到通向王宫宫殿,这是整个保加利亚王宫早已经被无数的人群封堵起来,几乎整个塞迪卡城的人都涌向了王宫,他们涌进了花园,涌进了走廊,涌进了原本就不是很宽大的宫殿里面。 在一阵阵的高呼声和一阵阵的呐喊声中,国王的卫队试图阻止住民众,但是他们很快就消失在越来越多的民众之中,健壮的男人和更多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蜂拥着挤进通向王宫宫殿的每一条走廊里,这让保加利亚的贵族们甚至只能在仆人和随从的保护下才步履蹒跚的挤进授冕的宫殿。 和其他国家不同,保加利亚依然保留着早年间的习俗,他们把在自己的宫殿中授予王冠当成是获得权力的象征,而在索菲亚教堂予以加冕则是得到上帝恩准的证明。 德国人出现在宫殿门口时,宫殿里不由引起了一阵低声议论,他们看着这些健壮的,身上穿着华丽盔甲的骑士小声评论着,同时更多的人,不论是骑士还是平民都用警惕的眼神注意着他们。 当看到王太后的时候,可马特不禁向她露出了询问神色,但是那位太后却只是和他微微点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心中疑问。 一声号角响亮而起,霎时间,可马特感觉到了人群中响起的一片躁动,随着这片躁动,所有人的眼神都向着宫殿的一个出口看去。 一个保加利亚人拖着一个托盘缓缓的走来,在托盘上,一顶金光灿灿的王冠令所有人心神激荡! 保加利亚的王冠,是从保加利亚第一王国时候的西蒙大帝所遗留下来的,围绕着这顶王冠,曾经发生了无数的征战和令人可怕的事情。 有人在这顶王冠之下辉煌,可更多的只是用自己的鲜血让王冠变得更加璀璨,现在王冠已经出现在阿森的面前,很快,他将成为保加利亚王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经由上位神甫加冕的国王! 这一刻阿森脸上的神色在不停的变化,他原本平静的眼神随着看到王冠而显得激动起来,他的嘴角微微蠕动。当他看到那个官员向他跪下来时,他的手指因为不停指挥不住颤抖着。 保加利亚至高的权力和荣耀就在自己的手指间,他相信自己在这一刻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阿森用力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伸出手,当他的指尖触摸到王冠边沿时,他的牙齿已经陷入了嘴唇。 沉重而实在,阿森把王冠慢慢的举起来,他看着王冠上用斯拉夫语铭刻着的字句,心中的激动甚至已经无法形容,然后他慢慢举起王冠向着自己的头上戴去。 但是,就在王冠高高举在头顶上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忽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神圣的王冠需要经由神圣的加冕,那么国王你的加冕要由谁来进行?” 阿森脸上的肌肉霎时一颤,他慢慢抬起头,向着人群里看去。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向两边让开一条道路,随着人群中出现一个缺口,几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神色平静,他脚下的步伐稳健,当他穿过中间空地的时候,丝毫不在意附近纷纷举起手中武器的国王卫兵。 在他身边,紧紧跟随着的卫兵们用自己的紧紧保护着自己的主人,他们的手里紧握着武器,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的人群。 年轻人沿着道路向前走着,随着他的脚步,保加利亚人中已经响起了一阵阵意外的惊呼。 那些经历过色雷斯之战的士兵惊愕的看着他,跟随大牧首来的随从们则向着这个年轻人躬下身去,当他来到阿森面前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一片人跪倒在地。 一时间,整个宫殿里都在回荡着一个令保加利亚人为之震动的名字:罗马皇帝! 手里捧着王冠的阿森神色呆滞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伦格,手里的王冠微微颤抖,当他回头想去寻找那个告诉他罗马皇帝已经死去的德国骑士时,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眼神从伦格的身上移开。 “国王陛下,能不能请您告诉我,既然王冠要由加冕才能获得神圣,那么您要由谁来为您加冕呢?”走到阿森面前的伦格平静的问。 这一刻的阿森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伦格已经向后退去。 在人们的注视中,伦格慢慢张开两臂,向着所有人高声疾呼:“我,罗马帝国的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以上帝的名义宣布,将为保加利亚国王加冕!” “轰!!” 在这一刻,整个宫殿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个令人震撼的宣布惊呆了! 人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伦格,他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由这个年轻人说出来的,保加利亚人满脸惊愕,德国人则已经发出了愤怒的怒吼。 “亵渎!” 一声大喊从英诺森嘴中爆发出来,他向着伦格冲去,但是却立刻被卫兵挡住,四周的保加利亚卫兵立刻向着宫殿里涌来,一时间整个宫殿里一片混乱! “你居然敢以上帝的名义做出这样的宣布?”阿森的嘴里发出近乎歇斯底里的笑声“你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吗?”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丝毫不惧四周卫兵的伦格向着天空举起了右手“上帝赐予皇帝的冠冕,也赐予我骄儿的荣耀。我的手将指点你们踏上天堂而不是堕入地狱的道路,否则你们只有永远背负无尽的黑暗和无法洗涤的罪恶!” “上帝,你怎么敢引用主的救赎祈祷!” 英诺森大声质问,但是他的声音却被阿森更大的笑声淹没,这时的保加利亚国王眼中闪动的只有无尽的残酷。 “贡布雷,也许你真的是神圣的,但是你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出现在塞迪卡,”说到这里的阿森把王冠举到自己面前“你将看着我戴上这顶王冠,然后你将成为我的俘虏,我是保加利亚的国王!” 阿森说完,站在他旁边的索弗罗尼已经发出命令:“卫兵,抓住罗马皇帝!” 四周的卫兵霎时发出一阵应喝,但是就在他们刚刚向前迈出一步时,伦格身边的奥古什已经同样的大声呐喊: “以保加利亚的名义,逮捕国王!” 话音刚落,霎时间大厅外已经响起一片混乱,伴随着更多的卫兵冲进大厅,大群刚刚还在旁观的贵族,已经长剑出鞘,把阿森团团包围! 就在与此同时,塞迪卡城外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厮杀声!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近卫军出击 喊杀声让所有人都不禁脸上神色骤变。 人们愕然对视。当听到那喊杀声正是从城外的罗马近卫军军营方向传来时,阿森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他用力手臂一挥,四周的国王卫兵立刻向前涌来,明晃晃的武器立刻指向中间的伦格。 但是这些卫兵的身子刚动,更多的保加利亚士兵已经从四面八方出现,从走廊里,从院子里,甚至从拥挤的窗户外,长矛和弩弓指向了阿森的卫队,同时四周的贵族也已经拔出武器相互对峙。 一时间王宫的宫殿里剑拔弩张,血腥屠杀一触即发。 伦格身边的几个近卫军死死的守护在他的身边,他们不顾顶在自己的身体上的矛尖,只是用手中的武器直直的指着面前的敌人。 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大,四周的保加利亚人不由纷纷向外奔去,人们站在宫殿的台阶上看着远处山坡下城外的情景,接着有人慌张的冲进了宫里。 “上帝,十字军在进攻罗马人!”一个冲进来的仆人向所有人大声喊着“他们正在城外猛攻!” 这声大喊更加引起人们的惊慌,就在有人稍一犹豫把手中武器指向那些十字军骑士时,一直沉默的伦格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呐喊“以上帝的名义!” 随着这声呐喊,正在对峙的保加利亚人中立刻爆发出一片回应,就在国王卫兵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贵族卫队已经当先动手,向着阿森的卫队扑去! 霎时间,整个宫殿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疯狂的冲向自己的敌人。 伦格身边的近卫兵立刻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但是这已经足够有时间让伦格抽出佩剑向着面前的阿森冲去,而在离他稍微远点的地方,跟随可马特来的近卫兵已经奋不顾身的向着国王卫队猛扑过去! 伦格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劈砍下去,锋利的剑锋狠砸在索弗罗尼本能的挡在阿森面前的法杖上,与此同时几名德国骑士的长剑已经向着伦格高高举起。 跟在伦格身边,仅剩的两名近卫兵刹时嘴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大声怒吼,他们看到德国人砍向皇帝的长剑,两个人几乎同时不顾保加利亚人刺到自己身上的长矛,随着已经疯狂般的呐喊,两个近卫兵同时向着伦格背后扑去! 他们身后的国王卫兵这时已经冲上台阶,他们手里的长矛毫不留情的戳刺进了这两个士兵的后背,但是这却丝毫不能阻止他们的身子向前狂冲,猛然间两个近卫兵就如同疾射而出的弩箭般直扑到了伦格身后! “噗噗!” 一阵可怕的声音响起,几柄长剑狠狠的刺进了近卫兵的身体,血浆在一瞬间喷洒出来,而就在德国人的武器还没来得及从他们的身上拔出来时,借着最后一口气息,一个还没有死去的近卫兵张开两臂紧紧的抱住的插在身上的敌人的武器! 同时他的嘴里迸发出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的怒吼:“近卫军,保护皇帝!” “近卫军!保护皇帝!” 怒吼声同时从四周响起,霎时间罗马近卫兵们如疯狂般的向着王座冲去,他们根本不顾自身安危的勇敢让保加利亚人不禁魂飞魄散,看着那些直接迎着自己的武器也要冲过来的罗马近卫军。国王卫队霎时一片大乱。 近卫兵们涌上台阶,他们奋不顾身的冲向自己的皇帝,同时他们甚至悍不畏死的向着那些德国骑士冲去,一时间王座前狭窄的台阶上兵器碰撞,厮杀连连。 而就是这短短的瞬间,伦格的长剑已经劈开索弗罗尼的法杖,当他锋利的剑锋再次斩击下来时,阿森也已经拔出自己的佩剑迎击上去。 兵器碰撞声伴着剑身撞击的碎片四溅横飞,阿森脸色铁青的向着伦格疯狂挥剑,他的嘴里不停的发出一声声的诅咒,当他在一声咒骂声中把伦格劈得向台阶上翻倒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大叫! 所有人都被他的叫声吸引而不禁慢慢停下手来,人们看着缓缓走到宫殿中央的两个人,紧张的呼吸声在整个宫殿里此起彼伏。 “你是上帝的宠儿?”阿森呵呵的笑着“既然这样你就应该不惧怕我,你应该能够接受一切挑战,否则如果你被我杀掉,就只能说明你的虚伪。” 伦格看着阿森微微摇头,他轻松的把手里的长剑微微晃动,然后双手握剑高高举起:”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一个骑士真正的强大在于他的内心,不过现在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不要忘记你是在和罗马皇帝决斗。” “那就让我看看,这个皇帝究竟是不是能长命!”话音刚落,阿森的长剑已经疾劈而下,随着一片闪烁的弧光,锋利的剑身狠砸伦格的肩头! 伦格握剑迎面而上,一时间大殿里响起一片兵器撞击之声。 阿森神色狰狞的拼命挥动两臂,他手里的长剑一剑快过一剑的狠命挥舞,带起的片片剑光几乎把伦格完全包围,他的脚下不停的向前抬出逼近,几乎是不给伦格任何喘息机会的向前疯狂砍杀着! 阿森知道自己只有杀掉眼前这个年轻人才能平息显然已经在塞迪卡酝酿起来的暴动,当他刚才看到那些反叛者时,让他畏惧的是不但在他们当中看到了之前曾经终于阿森的贵族,甚至看到了一些与自己的母亲关系密切的贵族。 这让阿森相信自己的母亲甚至可能也已经成为了反叛者的一份子,这让感到说不出的畏惧,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有彻底击败罗马皇帝,才能挽回眼前的劣势,否则等待他的只有可怕的惨败。 感到已经完全没有退路的阿森手中的长剑如同暴风骤雨般向着伦格劈砍下来,两个人在大殿里不停的移动着,当他们沿着门口的台阶向外移去时,四周的人们离开慌乱的让开。 一阵更大的声浪霎时从远处传来,从王宫台阶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外升腾起的一片漫天烟尘。 “贡布雷,你的军队将和你一起在塞迪卡灭亡,罗马的神话将随着你的死亡消失!”阿森看着已经被自己逼到了台阶边沿的伦格哈哈大笑“我会让所有人看看,究竟谁才是上帝的宠儿!” 随着他的这句话,阿森的长剑猛然向前平刺而出,剑尖带着一股风声划破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猛刺伦格心脏! 就在人们的惊呼和阿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伦格忽然抬起手臂同时向着旁边突的一闪! 长剑立时刺空,但是没等阿森抽回长剑,伦格抬起的手臂已经猛然落下。就在用力夹住阿森右手的同时,伦格手中长剑已经疾转剑柄,随着一声脆响,伴着从阿森嘴里喷出的一口血水,伦格剑柄上沉重的圆头已经狠狠砸在他的下颌上。 阿森的身子几乎被这狠狠的一下砸的向后仰起,但是在他的身子还没有站直,伦格反握的长剑已经猛然推进他的怀里,就在人们发出的一阵惊叫声中,人们看到一道耀眼的匹练随着伦格手臂的挥舞,在阿森的胸前猛然出现! 人们在这一刻霎时一片寂静,他们看着相互僵持对峙的两个人,一时间整个王宫门口静得只听到远处城外的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 终于,僵持中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动了! 随着一声低低的,近乎受伤的野兽才能发出的声音,阿森向前跪了下去,他的两膝着地,身子立刻不停的摇晃。 “上帝,国王还活着!” 不知道谁发出的一声喊叫立刻让阿森的卫兵再次躁动起来,但是随着伦格随手把长剑搭在阿森的肩头,喊叫声立刻沉寂了下去。 “阿森.厄洛盖温,我不会杀你的,”伦格看着跪在地上只是不同的摇晃的阿森“我曾经在圣地与异教徒作战,即便是萨拉森人。也一直遵守着一个王者不能杀死另一个王者的古老规则,所以我也会遵守。” 伦格慢慢把长剑从阿森肩头撤回:“我不会杀你,但是却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惩罚你,你忘记了我是谁!你忘记了你面前的人是上帝的宠儿!你忘记了做为神圣正教的守护者,我不但是罗马的皇帝,还是这个世界上主基督耶稣在世间的代理者和他的血亲。” 说到这里,伦格手中的长剑忽然向下一压,随着阿森的痛苦呻吟和王太后的惊呼,一丝血水顺着保加利亚国王的脖子流淌了下来。 “但是我必须惩罚你,因为你的野心和亵渎让保加利亚和无数的正教教徒遭受到了苦难,而且是你的野心。让我失去了我身边的近卫兵!”伦格微微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吗,你和他们比起来在我心目中还不如一堆牛屎,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是一百个保加利亚国王也无法比较的,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用一顶你头上的王冠换我的一个近卫兵,你这个凶手!” 伦格不顾阿森因为被侮辱而不住颤抖的脸颊,他直起身子从保加利亚国王身边慢慢走过,他看着愕然望着他的英诺森,听着城外的厮杀声,他向年轻的枢机主教缓缓点头:“主教大人,这么说是德国国王要你向我发动进攻的?”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气,人们望向这时已经被贵族们和近卫兵们团团包围的德国人,同时人们不由望向城外罗马人依然杀声震天的营地。 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险境的英诺森微微笑着,白色的法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神圣气息,这让即便是用武器对着他的保加利亚贵族,当和他平静的眼神接触时,也不禁微微移开眼睛。 英诺森环视着四周的人,然后他的视线和伦格望过来的眼神碰在一起。 “真是没有想到,您现在已经是罗马皇帝了,”好像叙旧般的口气让四周的人感到意外,人们不知道这位枢机主教到了这时怎么还能如此的平静,同时人们有些惊愕的注意到,原本远处传来的阵阵厮杀,这时似乎变得越来越大! 人们不由自主的向城外望去,一时间一阵阵的不安惊呼响了起来。 城外山坡下平原上,原本只是在远处罗马营地附近翻滚升腾的烟尘这时已经在整片平原上展开,在滚滚飞扬的烟尘之中,人们看到一条黑色的洪流正向着保加利亚城墙的方向席卷而来! “十字军!”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出了一声惊叫,就在人们的叫喊声紧接着响起时,一直神色平静的英诺森已经向着伦格走了过去。 “皇帝,我可以让你和你的人离开,但是你却必须放弃保加利亚,”他声调平静的说“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无法阻挡保加利亚改宗,难道你以为你的近卫军能阻挡住强大的德国吗,只要十字军进入塞迪卡城,那么你的荣耀就会彻底失去。到了那时你将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离开保加利亚,也许这对我,甚至是对阿森来说无所谓,但是对你却是致命的。” 英诺森的话,让伦格的心头轻轻一跳,他并不畏惧眼前这个人的威胁,但是他却知道这个人却说中了一个自己一直在担心的事实,而且这个事实也恰恰是自己的弱点。 正如英诺森所说,即便是对阿森来说,失败也并不怕,而对于伦格失败就是是灾难的开始。 但是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才会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和手里所有的力量做为赌注一次又一次的投入这巨大的豪赌之中。 伦格没有理会英诺森,他转身望着下面的城外,然后回头向微笑着望着他的枢机主教平静的说:“主教大人,你会看到胜利者,而这个人只回是我。” 随着伦格的话音刚落,山坡下的城墙边忽然响起了一阵轰然大响! 人们惊愕的看到,山坡下的木制外城墙已经随着一阵阵的冲击一段段的破裂,一群群的十字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那些残缺的破口中向着山坡上冲来。 这时的第二道城墙的城门已经紧紧关闭,但是城墙上的保加利亚人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突然攻过来的十字军。 在他们心目中,这些十字军虽然是傲慢无礼的法兰克人,但是却依然是和自己一样的基督徒,而当这些基督徒忽然向着自己的城市进攻过来时,保加利亚人不禁立刻变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一个全身被鲜艳宽大的战袍掩盖的法兰克骑士催动着高大的战马冲过木头城墙,他一边发出高声大喊,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向着第二道城墙冲去,同时他不时的回头望向远处的罗马军营。 “只要攻下塞迪卡,罗马人就彻底完了,艾森巴赫,你在坚持一下!”这个骑士在心里不住的叮嘱着,然后他回头向冲在前面的士兵发出命令:“进攻,进攻!攻进城里去,基督的孩子们,上帝保佑你们!” “愿上帝保佑!”德国人疯狂的呐喊声冲过城墙,直袭王宫。 当保加利亚人终于意识到法兰克人是要攻陷自己的城市,而纷纷涌上城墙抵抗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德国人已经冲进了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城墙的外门,但是他们立刻被及时关闭的内门挡住,同时随着一声可怕的沉重响声,铁制的外闸门已经轰然落地,随着从内门的缝隙里投射出来的箭矢投枪,德国人立刻发出一片惨叫。 “攻城!攻城!他们没有多少人!”德国骑士沿着城墙大声喊着,他那鲜艳的外观立刻吸引的保加利亚人向他射出了一片箭雨,但是他厚重结实的铠甲却令很多箭矢纷纷落地,直到他胯下的战马终于经不住袭击,轰然倒地! 从远处临时砍伐下来的树木变成了简易的攻城锤,在士兵们的叫喊声中,攻城槌一次次的撞击在外闸门上,发出一声声的震天闷响。 城墙那里发生的一切,让王宫里的人不禁目瞪口呆,保加利亚人愤怒的向着德国人包围过去,即便是对英诺森他们也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英诺森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人们,当他和伦格对视时,他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 “陛下,你应该立刻做出决定了,你知道塞迪卡的城墙并不坚固,我们很快就能攻破城墙,到了那个时候你的一切胜利就都不会存在了,你要知道,在城外的是五千德国十字军。”听着城墙那里传来的阵阵攻城的轰鸣声,英诺森平静的说。 “你错了主教,胜利只会属于我,”伦格同样无比平静“因为城外有我的近卫军。” 艾森巴赫骑在马上在战场上不停的奔跑着,他的头上这时一片汗水。 这位弗赖堡的领主怎么也想不到,在他心目中那支不堪一击的罗马军队居然会让让他遭受到如此重创! 当他按照命令带领着四千十字军突然冲向罗马人营地的时候,原本以为在偷袭和强大的进攻下会立刻土崩瓦解的罗马人,却让德国人立刻见识到了他们从没遭遇过的可怕打击!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突然如同撞在无形的墙壁上一般,连人带吗向上掀起,更多的人则在一片片可怕的骨头断裂和战马的悲嚎声中被直接扔了出去。 很多在空中翻滚的身体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直接插在了矗立在路面上白惨惨的木头拒马的尖头上,伴着一片惨叫和身体痛苦的扭曲,大蓬的血水霎时溅在后面人的身上。 艾森巴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吓住了,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就在那些被圈围在营地四周的篷车后面,伴着一声高喝,一片夹带着无情火焰的箭雨,已经如死神挥过的镰刀般从天而降。 大批士兵甚至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射倒在地,而更加可怕的是,随着一阵阵难闻的味道,那些带着火焰的利箭上的火星溅落在人的身上,没有立刻熄灭而是瞬间燃烧起来,霎时间,无数人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点燃,在一声声惊恐的喊叫和惨号中,巨大的“火把”在人群里四处奔跑,火势立刻蔓延开来! “上帝,这是什么!”艾森巴赫惊恐的看着一个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就好像一个从地狱里来的魔鬼般的士兵向自己盲目的奔来,出于本能他举起长矛,狠狠的向那个士兵戳去,随着一声惨叫,那个燃烧的“火把”应声倒地,但是火焰却一直熊熊燃烧! “魔鬼,这是魔鬼!”士兵里响起了一片恐惧的大叫,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不禁停下,但是后面的军队这时却已经冲了上来! 漫天的火雨再次降临,而随在这片令德国人大乱的火雨后面,伴随着令人胆寒的轰鸣,一片红色的影子已经穿过漫天浓烟,就如同启示录中所说的那挟着地狱和死亡而来的第四骑士般,向着已经一片混乱的十字军直冲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丕平头盔上的红色翎羽在和他背后的火红披风在风中猎猎飘摆,当他高高的举起骑枪时,他身后所有的近卫兵都举起了骑枪! 一时间,骑枪枪头上的黑色三角标旗如平地卷起的乌云般高高掀起,同时近卫军的队伍中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 “不要让他们过去,拦住他们!”艾森巴赫高高的举起长矛“挡住他们!只要攻破城门,罗马皇帝就必须投降,挡住他们!” 艾森巴赫愤怒的挥舞起长矛带头向前冲去,在他的带领下,德国骑士们同样呐喊着迎向敌人。 “皇帝就在塞迪卡城里,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同样,对面的丕平发出了怒吼“以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大人赋予我们的使命,前进!近卫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攻防战 艾森巴赫沉重的身体几乎从马背上站立起来。他手中的长矛指向对面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罗马骑士,在奔跑中,他看到对方手中长矛上的旗标在风中猎猎飘扬,就在双方终于冲到一起,他发出一声呐喊的时候,对面的罗马骑士左臂上绑着的盾牌忽然用力一格! 艾森巴赫的长矛狠狠的戳在了对方的盾牌上的,但是矛尖立刻从斜刺里向着外面闪开,一时间他胸前的空隙完全暴露了出来,就在他本能的一声大喊时,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从眼前一晃,随着从肋下猛然掠过的一股狂风,艾森巴赫腰腹下的链甲已经被对方长矛刺过的矛尖豁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随着一串破碎的链环向四周迸溅,艾森巴赫发出了一声痛苦大叫,对方矛锋锋利的边沿已经在他的肋下挂出一条长长的血槽。 但是危险却还没有过去,就在艾森巴赫为自己躲过了这近乎致命的一击刚出了一口气时,对面后续的罗马骑兵已经向着他迎头冲来。 最可怕的是,伴着一股股炙热的火焰,从对方的后队里霎时间大片火雨再次从天而降! 如同可怕的地狱降临般的火雨毫不留情的投射进了后面向前冲锋的十字军中,随着一片片的痛苦大叫,人群里立时燃起一堆“火把”,不论是被直接射中。还是被格挡开,火箭落在地上之后瞬间燃烧,一时间整个十字军后队一片混乱。 丕平眼前的敌人在不停晃动,但是他却根本不去注意,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远处的城墙,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及时冲到城墙下才是真正的胜利,否则即使自己消灭面前所有敌人,一旦塞迪卡城门被攻破,那么对他们来说将是彻底的惨败和灾难。 “冲过去!冲过去!” 丕平的呐喊在队伍前如同雷鸣,他手里的长矛举向空中,随着长矛上独特的红色旗标不住绕圈摇晃,近卫军的各个旗队队长霎时发出了各自的命令。 一时间整个近卫军各个旗队开始发出各自不同的信号,随着队长长矛上的旗标飘扬,近卫军动了起来! 他们就如同一个巨大漩涡般开始顺时针绕着敌人飞奔,除了中间依然与十字军疯狂的相互砍杀的队伍之外,所以外围骑兵就好似依附在这个漩涡上似的放马奔驰,他们手中的骑弩高高举起,向着漩涡中间投射出令人可怕的漫天火雨,同时随着旗队旗标的不停变化,近卫军以一种令德国人为之眼晕的方式内外相互不同的交替。 每当德国人看到露出缝隙向前冲锋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都是可怕的火箭,而随后只要他们稍一停滞,排成整齐队列的长矛就又向着他们狂冲而来。 虽然德国人在人数更多,但是这时完全如狂风般席卷起来的近卫军却完全把德国人的骑兵抛在身后,而他们更多的则是似一道道掠过平地的死神的镰刀般向着十字军的步兵掩杀过去。 阿瑟巴赫完全被眼前的敌人搞昏头了,他只能带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不停的追赶向着一个方向追赶从他眼前不住掠过的那些罗马骑兵,而这种随着敌人不断旋转的结果。就是他早已把他的步兵远远的扔在身后,当他奋不顾身的冲在前面,却第三次看到从他的队伍前面掠过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艾森巴赫听到了身后队伍传来的混乱崩溃的声音! 他回过头,愕然的看到自己的骑兵已经在罗马人这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般的打击下变得七零八落,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自己零散混乱的骑兵,却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组织起来。 更加可怕的是,他看到了自己步兵这时完全堆积在一起,毫无队形,一片混乱。 因为无法追赶上敌人骑兵停下来的重步兵,却遭受到了罗马人可怕火箭的袭击,还能够奔跑的轻步兵,却因为无法抵挡敌人铁骑的疯狂肆虐而被砍杀的四下奔逃。 眼前一幕让艾森巴赫头上立刻流下了汗水吗,当他看到罗马人再次开始交替变换队形,但是这一次却是所有骑兵相继都向着自己这支队伍举起了弩弓时,艾森巴克扔掉了手中显得笨重却已经毫无用处的长矛,随着抽出佩剑,这位弗赖堡的领主嘴中爆发出了毫无惧意的最后誓言:“神圣的战士们,为了上帝的荣光!” 艾森巴赫的呐喊激起了德国十字军的无比勇气,已经精疲力竭的重步兵再次挣扎着站起来面前摆成队形,四散奔逃的轻步兵则三五成群的聚集起来以背对背的紧守阵地。 而拥有着无比光荣和自豪的骑士们。不论他们在什么地方,所有人都骄傲的向着敌人举起了武器。 在这瞬间对峙的一刻,艾森巴赫似乎从那一团团的火焰中看到了上帝在向他伸出了引领自己的手,在那火焰光彩的引导下,弗赖堡的领主带领着唯一跟随在身边的二十七名骑士,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向着敌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荣耀属于神圣罗马的皇帝!” 这是向前狂奔的艾森巴赫最后的怒吼,随后伴着一片轰响,他最后看到的,就是映入他眼中迎面而来的那团火焰瞬间占据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巨大火把,或者干脆说是活的火源,完全被火焰包裹住的人马如同一个硕大火球般盲目的向前狂奔,被彻底吓惊了的战马驮着燃烧的骑士转头逃跑,他们有的向着自己人的队伍里狂冲乱撞,有的则向着近卫军迎面冲来。 尽管很多人马被立刻射到了在了地上,但是还是有少数战马疯狂的冲进了近卫军的队形之中,立刻引起一片骚乱。 一时间,近卫军的阵型出现了漏洞! 随着一阵呐喊,首先发现了敌阵薄弱处的德国人发出了一阵大叫,再也不顾谨守阵地的轻步兵,开始如同一群群终于发现了生路的野兽般向着罗马人队形的缝隙间狂冲起来。 他们根本不再理会后面需要他们掩护动作缓慢的重步兵,越来越多的人向着罗马人的缺口疯狂的挤压,冲击,当其中终于有人喊叫着冲上塞迪卡的山坡时,冲出包围的德国轻步兵的突围,立时在罗马人的弓弩火雨下变成了毫无秩序的溃败! 德国人的突围让丕平原本刚刚露出喜悦的脸上变得一片扭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队伍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敌人突破了阵线,远处的缺口越来越大,而越来越多的人德国人向着缺口疯狂的拥挤冲击,一时间疯狂的德国人完全拥挤在一起。他们相**踏,相互拥挤,甚至相互残杀着向着缺口涌来。 这时的德国人早已忘记了他们的人数原本要比罗马人更多,他们也忘记了依然还有一支自己的军队正在城墙向奋力攻城,他们这时心中想的只是即使冒着罗马人射来的箭雨也要冲出重围! 看着越来越多的德国人冲出包围圈,愤怒让丕平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矜持,随着一声怒吼,他下达了毫不留情的残忍命令:“杀掉所以俘虏!近卫军,合拢缺口,彻底击溃他们!” 城外山坡下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在城墙下,德国人的撞门锤发出的巨大轰鸣也狠狠撞击着人们的心头! 当看到德国人突然竖立起来的十几架木梯时,即便是一直被士兵押着阿森脸上也露出了愕然,随后露出了愤怒。 到了这时,没有人再怀疑德国人显然早已经事先做好进攻塞迪卡城的准备,这让保加利亚人立刻变得怒火中烧。 人们愤怒的大声咒骂着德国人,有的保加利亚骑士则直接走到那些德国骑士面前,把自己的手套扔在他们的脚下,大声的向他们提出挑战。 可是始终平静的英诺森,却似乎对这一切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微微垂着眼帘,只是看着城外疯狂攻城的德国人,当有保加利亚士兵向他走来时。他转过身望着不远处同样看着这一切的伦格。 “陛下,我相信您和我同样清楚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英诺森淡淡的微笑着“您能保证您的军队可以在德国人攻破城门之前来支援您吗?” “我的确不能保证,”伦格微微挥手制止了保加利亚卫兵“但是我却可以保证,我能在他们攻破城门之前,让您去见上帝,”他双眼看着城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不要忘记,您是在和罗马皇帝说话,而另一位罗马皇帝却显然对您不太诚实。” “腓特烈!”英诺森嘴角猛然一绷,他原本平和的眼神立刻变得严厉起来”那么您有什么条件。我想现在该是您提条件的时候了。” 英诺森的暗示让伦格微微一笑,他转过身看着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 伦格不能不承认,这位在二十七岁就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枢机主教的人物,的确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睿智和勇气。 同时他也知道,这样的荣耀对于这位注定会在将来成为历史上最有权威教皇的年轻人来说,只不过是他传奇一生的开始而已。 “我的条件很简单,”伦格看着英诺森“你和您的信仰可以跟随十字军来到东方,但是却不要触犯君士坦丁堡。” 说到这里,伦格停了下来,在想了想之后他轻声问到:“枢机主教,您可以记住我给您的一个预言,您注定会成为令人敬仰的人物,但是如果您不立刻返回梵蒂冈,那么您的荣耀就很可能会再也没有人知道,而且您在东方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荣耀。” 英诺森神色微微一变,他紧盯着伦格的脸,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轻声询问:“陛下,这是上帝给予您的启示吗?” “可以这么说,”伦格向着英诺森伸出了手“请不要忘记,我是上帝的宠儿和罗马的皇帝。” 看着伦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英诺森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化,他能感觉出四周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望着自己,他的后背开始一阵阵的发凉,但是迎着伦格盯着的眼睛,他一时间却怎么也无法做出左后的决定。 伦格的手始终举在英诺森的面前,看着年轻的书机主教挣扎不甘的表情,他声音低缓却充满力量的开口:“主教,吻我的手,遵从我的命令!我可以保证你会得到比你想象的更多的回报,别忘了,我坐在基督的旁边,是这个世界上与他一起统治罗马的血亲。” 英诺森的身子微微一颤,在所有人的注意下,梵蒂冈的书机主教终于弯下身去,捧起罗马皇帝的手亲吻下去。 王宫前瞬间响起了一阵惊呼,人们愕然的看着一位枢机主教亲吻一位皇帝的手,所有人都被这时的一幕震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自公元八百年法兰克国王查理曼加冕之后,第一位向世俗君主行吻手礼的书机主教。 一阵呐喊忽然打破了人们这一刻的沉寂,随着一阵震天的大响,所有人的目光不由立刻看向城门。 这时除了留下来跟在伦格身边的几名近卫,几乎所有士兵都已经到了城墙上,在一阵阵的砍杀嘶喊声中,人们看到保加利亚人正在向着城门边混乱的堆积着各种石头杂物。 “我的上帝,城门就要被攻破了。”一个贵族惊恐的喊着,他转身看着那些被押解起来的德国人,在伸手抓过一柄长剑就要冲过去时,伦格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保加利亚国王阿森,”伦格向脸色铁青,全身不住颤抖的阿森说“我现在可以给你两个选择,接受我的加冕,或者由我宣布废除你的王位,由你的女儿即位。因为你的行为不但背叛了你的信仰也背叛了你的国家。” 阿森嘴角略微一颤,他知道这两条任何一条对他来说都无比痛苦,但是看着四周人们的眼神,听着城墙边越来越惊慌的喊叫和旁边英诺森已经背过身去的背影,阿森终于身子沉重的向着伦格跪了下去! 在他的膝盖沾到泥土一刹那,伦格相信自己听到了四周有人发出的哭泣声。 他知道在这一刻不论是对阿森还是对所有保加利亚人来说,都是无比痛苦的,但是他们这时却没有任何选择。 改宗只会令保加利亚陷入可怕的内战和动乱,而当德国人在城外架起云梯开始攻城时,所有人,甚至包括阿森和他的支持者都已经知道,在法兰克人的眼中,他们永远是不可能和自己走到一起的。 法兰克人的贪婪令人为之胆寒,而更加可怕的是,当选择向十字军求援时,阿森不惜决定允许他们在保加利亚建立起自己的城堡和要塞,但是即便这样,他们却依然向塞迪卡发起了进攻,这让所有保加利亚人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在法兰克人眼中,只是被征服者而已。 没有人相信一旦城破,法兰克人会对他们展示出基督兄弟的仁慈和友爱,就如同他们不会对异教徒仁慈一样,法兰克人也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仁慈。 现在他们的国王跪在了罗马皇帝的面前请求帮助,而当罗马皇帝把王冠戴在阿森头上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保加利亚人牺牲了无数生命为之争取的自由和尊严,也将随着这个加冕而彻底丧失。 把金色的王冠加冕在自己的头上是阿森多年来的梦想,但是这时当王冠落下时,他却如同被人在头上戴上了一个巨大的枷锁。 他抬起头迎着伦格的眼睛,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他看到的并不是傲慢和蔑视,而是一片平和宁静。 “保加利亚国王,请你记住你的王冠来自哪里,请你记住为你加冕的人,不止是罗马皇帝,还是上帝赐予恩典的人,所以我会把这个恩典同样赐予你,保加利亚将得到罗马的保护和友谊,将会是受到尊重的朋友和盟友,愿上帝保佑保加利亚!”伦格说着,举起长剑在阿森的左右肩头微微一点。 随后他手中的长剑骤然在空中划过一片弧光:“听从我的命令保加利亚人,保卫自己的家园!” 一片呐喊霎时响起,而就在这时,早已经有更多的人纷纷涌向城墙,一时间塞迪卡的城墙上一片杀声,血光四溅。 一阵阵的漫天厮杀声从城外远处的传来,当人们冲上城头时,隔着不停向着城上进攻的德国人,他们看到了山下平原上正在展开的血腥拼杀。 当近卫军抛出漫天火雨时,不论是城上还是城下的双方都不禁略微一阵迟疑,而当在那个德国骑士的催促中冒着城头上扔下石头撞击城门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在如旋风般卷起的漩涡中,掀起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屠杀狂涛! “攻破城门!攻破城门!” 重新骑上战马的德国骑士根本不顾身上那鲜艳的色彩再次成为了明显的靶子,他催动坐骑不停的在城墙下狂奔,当山坡下传来一片令他胆战心惊的混乱时,他调转马头,看到的是正在飞快的收拢缺口,对着已经被包围的德国人展开屠杀的可怕情景。 “我的上帝,我的军队!”德国骑士嘴里迸发出绝望般的吼叫,他回过头看着塞迪卡的城墙,向着已经有些恐慌的士兵疾声呼喊:“不要怕!只要攻破城门,胜利就是我们我们的!荣誉属于国王!” “荣誉属于国王!”德国士兵的厉声呐喊霎时在城下响起。 “丕平在干什么?!” 于此同时伦格焦虑的盯着远处的战况,当他看到近卫军疯狂的重新把德国人包围起来时,他的双眉霎时皱在了一起。 “看来您的这位将军还没有真正领会如何成为一名杰出的将领,”阿森淡然的对伦格说“也许我们很快就要再次面对上帝对我们的考验了。” “您是这样认为吗?”脸上始终平静的伦格没有露出丝毫的焦虑,尽管一阵阵的城门即将破碎的声音令人胆寒,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塞迪卡城是否能够守住的关键。 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严峻,随着外闸门不停的撼动摇晃,城墙上人们的心已经狂跳无比。 看着远处对德国人进行最后屠杀的近卫军,伦格心头微微叹息着,他不知道近卫军是不是还来的及赶来驰援,当丕平下令封锁缺口的时候,伦格似乎看到已经就在手边的胜利又在悄然远去。 “阿历克斯……” 这个时候伦格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历克斯,他知道如果是阿历克斯在,那么他绝对不会下达收紧缺口的命令,他会任由已经溃不成军的德国人逃走,然后利用近卫军骑兵强大的冲击优势把德国人的撤退变成彻底失去控制的大溃退。 而丕平却白白的浪费了这个可以尽快获得胜利的机会。 一阵可怕的断裂声从城门边响起,早已守护在城门前的士兵不禁紧紧抓住了手里的武器,随着烟尘暴起,一阵晃动脚下的巨大震动伴着一半被砸断的木门向地上倒去! 欢呼四起!那个德国骑士高高的举起了手中长剑:“跟随我,进城!” “守住城门!”城墙上一片狂呼! “保护皇帝!” 于此同时,城上和城外的荒野里,也同样响起了这充满绝望的呐喊! “国王,该是我们去接受上帝的考验了。”伦格稳健的拔出长剑,随后向身边的近卫军发出命令“跟随我,近卫军!”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圣近卫军 第一个冲进城门的法兰克人立刻被从对面迎面而来的一片弩箭射成了刺猬。随后在法兰克人的叫喊和保加利亚人的嘶吼声中,塞迪卡城门下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 德国人奋不顾身的向着城门里涌去,他知道如果不能攻陷城门,当身后的罗马人赶到时,就将是他们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 而保加利亚同样知道,一旦城门失陷,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屠城的可怕命运。 保加利亚人不会忘记当初他们自己是如何对待那些被攻陷的摩尔维亚城镇的,他们烧毁房屋,屠杀男人还孩子,疯狂的蹂躏那些落在他们手中的不幸的女人,这一切现在正降临在他们自己的头上。 “挡住!挡住城门,罗马人就要来了!” 一个贵族手里举着一柄长长的棱锤,他用这一生都不曾想到过的对罗马人的期望声调,大声鼓励着已经被德国人打得节节败退的手下,当一支从对面射来的弩箭把他的肩膀顶在身后的木桩上时,他已经不听的发出大吼:“罗马人就要来了!我们的罗马人就要来了!” 阿森脸颊的肌肉不住抽搐,因为手臂颤抖,他握在手里的剑尖在地上刺出了一个个的小坑。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阿森知道不论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做为保加利亚国王他都已经彻底失败了。 他的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保加利亚人把罗马人视为救星时的那种神态,但是他面前的保加利亚人却的确在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大声的呼喊着罗马人。 这让阿森有一种似乎要笑出来的讽刺感。他回头看向不远处在近卫保护下的伦格,不过他从伦格脸上却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得意。 一阵轰鸣声从人群里响起,紧紧守在城门前的保加利亚人就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般向四下里倒去,随着叫喊和惨呼,一群德国人抱着之前做为攻城锤的木桩向着保加利亚人被撞击开的缺口冲来,随在后面的,是一群身穿链甲的重步兵! 保加利亚人的阵型立刻大乱,他们被冲在前面,依仗坚实的铠甲横冲直撞的重步兵手中的战斧和重锤打得一片混乱,一时间他们向后不住倒退,城门前的防御霎时被撕开一个大洞。 “守住城门!”“不要后退!”“上帝!城门被攻破了!” 保加利亚人中瞬间响起一片绝望的喊叫,在他们看着从缺口冲来的德国人的恐惧叫喊声中,夹杂着德国人欣喜若狂的欢呼声! 所有人的眼光这时都集中在城门下,双方都发疯般的向着被冲开的缺口冲去! “近卫军,列队!”一声就在保加利亚人身后的稳健大喊在混乱中忽然爆发起来,随着这声大喊,在近百人整齐划一的高呼声中,随着一片亮光闪动,从保加利亚人突然出现了整队的罗马近卫军。 在这一刻,所有跟随马克特进入塞迪卡的近卫军都已经完全集中在城门口,随着一名分旗队长手中长剑的挥舞,近百名近卫军如阻挡巨*的坚定磐石般向着涌进来的德国人冲了上去! 如同决堤洪水般向前狂奔的德国人霎时狠狠的和迎面而来的近卫军撞击在一起,几乎在惨叫声和兵器折断声的同时,塞迪卡城门下已经血肉横飞,宛如地狱! 始终督战的德国骑士在保加利亚人被冲破时刚刚升腾起的喜悦,一下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他看着黑漆漆的城门下不停向后退却的士兵眼中霎时迸发出愤怒和暴躁到了极点的怒火。随着一声吼叫,他催动战马向着人群中冲去。 他挥舞起手里的长剑,向着对面的罗马人疯狂的猛冲,当他战马巨大的马蹄狠狠踩在一个近卫军的头上,把敌人的身体整个踢飞时,他用大声的怒吼激起了德国人最后的激情:“跟随我,跟随你们的公爵!塞迪卡的一切将是你们的!” 这个骑士的话立刻在德国人中引起一片高呼,他们知道这样的许诺意味着什么,那将意味着整座保加利亚首都的财富都将为他们随便掠夺,甚至即便是最高贵的女人也可以成为他们发**望的玩物,这让德国人的眼睛变得火红起来,在一阵好似野兽般的吼叫中,德国人再次如浪潮般向着城门里狂冲而入。 可怕的厮杀在城门下完全展开,只有不到一百人的近卫军面对着蜂拥而来的德国人如同面对巨*的大堤般悍然不动。 一个人倒下了,就会立刻有人补上他的位置,更多的人倒下了,其他人依然会紧紧拉着已经死去的同伴身躯做为盾牌。 随着厮杀,德国人开始感到畏惧,他们不相信自己面对的依然还是一群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他们看到对面的敌人的肚子被长矛刺穿,但是这个人却会紧紧抓住长矛不让它拔出来。直到旁边的同伴乘机杀掉已经吓坏的敌人。 更多的人则全身浴血的先前迈进,当再也无力挥动武器时,这些敌人会扑向他们,用牙齿紧紧咬住敌人的喉咙,直到自己的身体被更多的人敌人砍成碎片! 城门口已经一片血海,人们脚下甚至踏不到任何一片土地,但是即便如此,近卫军也踏着同伴的身躯,和更多的敌人的尸体坚强的守卫在塞迪卡的城门口,始终不退一步! 德国人完全被眼前这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的军队的顽强所震撼,看着对面站在尸体堆上,相互支撑,有的只能匍匐在地上,却依然握着武器紧紧跟随在同伴身边向前移动的敌人,他们开始向后退却,即便是那位公爵不停的命令,也无法让他们再次向前一步。 公爵绝望的大喊,他举起了长剑,随着他的呐喊,紧随在他身后的卫队在他的带领下向着近卫军狂冲过去。 几乎是在瞬间,近卫军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就被猛冲而上的卫队砍杀倒地,伴着公爵的卫队发出的阵阵嘶喊,吼叫,他们手中的武器疯狂的向着已经精疲力竭的近卫军横扫过去。 又是几个同伴倒在地上,挥舞着手中已经残破断剑的分旗队长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已经身边已经省的不多的伙伴,忽然抬手扔掉了手里的盾牌。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剩下的十几个近卫军相继扔掉了他们的盾牌,看着对面向他们挥动着长矛利剑的敌人。分旗队长在猛吸了一口气后,向着自己的手下发出了所有近卫军都无比熟悉的命令:“前进,近卫军!” “前进,近卫军!” 十几个人的呐喊声同时响起,这呐喊已经不如当初时那么洪亮震撼,但是那种决然的气魄,却如同他们拥有着千军万马! “前进,近卫军!” 又是一阵呐喊,但是这呐喊却是从紧护在伦格身边的仅剩的几个近卫兵的嘴里发出,他们的盾牌把伦格紧围在中间,武器已经高高举起! “前进,近卫军!” 更大的呐喊声响起,而这呐喊却是所有再次聚拢起来的保加利亚人发出的震天怒吼! 德国公爵举起了长剑,就在他要下令向面前那十几个近卫军发起最后进攻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狂潮: “前进,近卫军!” 公爵的身子在那一刻不由猛的一顿,他愕然的回过头,穿过身后的城门和混乱的队伍,他看到随着山坡下第一道木制城墙不停的倒塌,一队队的罗马近卫军出现在山坡的下面,就在那支近卫军最前面的地方,一面血红色的黑十字旗迎风飘扬,正向他们直冲而来! 公爵的眼中露出了绝望。他愣愣的看着如同一群野兽般冲入后队,把自己的队伍冲击得如同一片被割倒的麦草般的敌人,再回头看着始终坚守在面前的近卫军,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的失败了! 对攻城的德国人的疯狂的冲杀,几乎是刚刚开始就变成了结束,丕平带领的近卫军向着已经胆战心惊的敌人挥舞起武器带来的死亡,如同地狱降临般的在德国人中蔓延开来。 在这一刻即便是向抵抗的德国人也立刻被旁边同伴带动而畏惧,而一旦蔓延,恐惧立刻就如瘟疫似的席卷整个军队。 一旦有人开始逃跑,溃败就变成了再也没人能够阻挡的狂潮。刚刚还无比勇敢的德国人在近卫军骑兵的冲击下如同被卷入无法停止的浪潮般四散奔逃,一发不可收拾。 丕平冲在最前面,他的长剑早已经砍杀得扭曲变形,他身上的链甲也已经变得破碎不堪,而他的双眼中这时已经一团火焰。 他的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恐不安,如旋风般冲进城门时,他甚至顾不上从身边掠过的那些德国人。 当满地的尸体出现在他眼前时,丕平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他的嘴角微微抖动,眼睛发直的从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间晃过。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丕平嘴里只是不住的念叨,当他终于看到那些一直定定的站在城门前的近卫军时,他立刻催动战马向他们冲去。 “皇帝在哪?皇帝在哪?!”丕平疯狂的吼叫着,他不顾一切的用手里的剑指着眼前全身血污,几乎看不出容貌的分旗队长“告诉我!” 分旗队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充满了欣慰和自豪的笑容,他先是艰难的向着丕平微微鞠躬,然后转身向后,举起了手臂骄傲的指向城头。 丕平转过身,在已经映红了天空的夕阳下,他看到了已经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城墙,也看到了站在城墙上,全身如同被夕阳照上了一层光环的罗马皇帝。 而真正令所有人在这一刻难忘的,是单膝跪在伦格面前的一个德国人,这个时候,他正在把沾满血污的长剑双手举起,捧向伦格! 这一幕落在了城头上,城墙下,还有已经冲到了城外的近卫军和保加利亚人的眼中,就在伦格伸手接过那柄长剑的一刹那,塞迪卡城头上爆发出了直冲天际的狂热高呼:“罗马万岁,皇帝万岁!” 跪在地上的德国公脸色铁青的抬头看着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罗马皇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给落得这样的地步。 他看着伦格慢慢的从他手中接过了长剑,看着这位皇帝望向自己,他倔强的抬起头。不甘屈服的和这位有着圣子之称的年轻人对视着。 “奥托公爵,腓特烈的儿子,十字军的骑士,”伦格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公爵,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我,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接受你的投降!” 霎时间,欢呼声再次响起,在这一刻不论是保加利亚人还是近卫军都爆发出了震天的高呼,人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在大声的祈祷和疯狂的喊叫声中,保加利亚人向着城外涌去。 他们冲向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跑的德国人,在很多人还来不及为自己辩护或者放下武器的时候,保加利亚人已经把他们打倒在地,随着高高挥舞起的刀剑,连枷,甚至农具的劈砍下,一个个的德国人被打翻在地,在阵阵的痛苦哀号中被砍成了碎片。 “停止屠杀!我的人已经投降了!” 德国公爵愤怒的向伦格喊着,但是伦格却早已经转身向城下走去。 “让你的人停下来,这是犯罪!”公爵回头向阿森发出大吼,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双难以掩饰愤怒和仇恨的眼睛。 “你背叛了,你的父亲背叛了我!”阿森走到腓特烈的儿子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奥托公爵的衣领“当你上次来到保加利亚的时候,你答应给我带来荣耀,可是你给我带来的是你的十字军!” 阿森用力抓着奥托的衣领,然后他慢慢松开,他的嘴角微微动着,然后用很小的声音对这位德意志国王的儿子说:“你让我失去了一切,所以我也会让你失去一切,你和你的父亲都会受到惩罚,而这个惩罚是我给你们带来的。” 阿森说着用力推开奥托,他回头看着这四周发出阵阵欢呼的人群,看着那些向着走向城下的罗马皇帝发出欢呼的保加利亚人,看着那支令他为之胆寒和嫉妒的近卫军,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苦笑。 阿森知道,自己依然还会是保加利亚国王,但是这顶王冠从此之后已经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伦格沿着台阶走下了城墙,在他所走过的每个地方,都会有无数双手向他伸来,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还有对圣子的祈祷和祝福声在这一刻此起彼伏,响彻塞迪卡城。 但是伦格的脚步却是沉重的,他慢慢的踩着沾染着大滩血水的泥土向前走着,每当他经过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近卫军士兵时,他都会停下来仔细端详。 他看着他们的脸,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口,看着那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冰冷的躯体,渐渐的他的眼睛湿润了。 “近卫军,我的近卫军……”伦格低低的说着,当他走到一个仰面躺在尸体堆中的士兵身前时,他停下来蹲下身子,看着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伸出手把它慢慢合上“你们是光荣的,是无人能比的。” 伦格站起来,仰头看着天空,当他看到被人搀扶着走过来的那名分旗队长时,他向着这位勇敢的战士伸出了左手:“分旗队长,你的队伍是勇敢的,是最勇敢的。” “皇帝陛下,近卫军第二十七分旗旗队队长本尼迪克特.博勒向您报告,分旗旗队全体近卫军士兵一百人,战死七十九人,伤十六人,其余十五人坚守职责,无人退缩!”分旗队长在同伴的搀扶下大声的向着伦格报告着,随即他挣扎的跪下来捧起伦格的递给他的手吻着,然后他的嘴里爆发出了压抑不出的哭泣声“我们做到了陛下,我们没有辱没近卫军的荣誉。”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是我最好的军队,是近卫军的骄傲。”伦格绷紧嘴唇大声的说,他的手搭在分旗队长的肩头用力攥着。 他抬着头看着天空,过了好一阵慢慢从腰间抽出了长剑。 伦格把剑尖轻轻搭在本尼迪克特.博勒的肩头,看着眼前这个魁梧的战士,望着他脸上的血污和身上的伤痕,伦格先是低声说:“你们做的很好,甚至比我想的还要好。”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二十七分旗队那些仅存的士兵,大声宣布:“我近卫军,你们是真正的战士,你们所有人都是最勇敢的士兵,你们用自己的勇敢捍卫了近卫军的荣耀,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了近卫军的忠诚,你们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你们拥有这样的骄傲!” 说着,伦格把长剑微微抬起,他的剑尖平伸,以一种似乎要劈斩开眼前一切的姿态对着所有望着他的人:“塞迪卡,是你们为自己获得这份骄傲的地方,在这里你们击败了自认强大的十字军,这座城市证明了你们的荣耀所在。所以,我给你们命名为塞迪卡分旗旗队,这个名字将永远跟随着你们,它将向所有人证明你们的勇敢和荣耀。” 说到这里,伦格转身一把抓住了矗立在身后的黑色红十字,他单手擎起旗帜,和手中的长剑交叉成十字,接着大声说: “我的近卫军们,你们的勇敢和忠诚,你们对神圣信仰的执着和坚定是我的骄傲,是罗马的骄傲。我为你们感到自豪,我为拥有你们感到自豪!而现在,为了奖赏你们的勇敢和忠诚,我决定,授予你们‘神圣近卫军’的称号,以此来纪念你们击败自称神圣罗马帝国的壮举和功绩!” “皇帝万岁!” 霎时间响彻城头的欢呼震得所有人的耳朵为之剧痛,在这个时候人们所能听到的,也只有欢呼! 在这欢呼声中,伦格把旗帜递到了丕平的手中,看着激动却又不安的年轻骑士,伦格微微摇头,他阻止了要开口的丕平,对伦格来说,之前的危险已经过去,他不想再提起丕平的失误。 “记住丕平,你带领的是我的近卫军,是我最后的希望,”伦格沉沉的向丕平说着着“你们不只是我的军队,也是我象征,永远不要失败,你们以后还会面临强大的敌人,而你们的职责,就是打赢战争。” “遵命我的陛下!”丕平深深的低下头去,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似乎永远是那么严厉,永远象是面对随时会出现的敌人。 因为正如同皇帝所说,近卫军,不只是皇帝的卫队,更是皇帝威严的化身。 就如同在耶路撒冷,在曼齐克特和色雷斯,当近卫军的号角吹响的时候,就预示着,神圣的圣子即将出现在战场上! 看着激动的丕平,伦格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知道这样一场大战对于丕平来说是有无数好处的,这将最终磨练这位阿历克斯未来的接替者。 一阵略微骚动响起,一小群人的出现引起了伦格的注意,他会过头,看到了在科马特和大主教陪同下走过来的保加利亚王太后。 看着这位王太后,伦格脸上划过了一丝浅笑,他向前走了几步向着王太后微微行礼。 “陛下,我想这场战斗让您受惊了。”伦格平和的说。 “不,应该说这场战斗正是我需要的,”王太后的神色镇定“不过陛下,我想您知道我接下来要对您说什么,我只希望您对保加利亚仁慈一些,对我们的人民仁慈一些。” 王太后坦率的口气让伦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他知道王太后在这个时候为保加利亚提出条件所拥有的深意,这让他不能不暗暗佩服她的智慧。 “保加利亚依然自由,”伦格笑着说“不过,我们将重新修订《上色雷斯条约》。” 第一百七十章 保加利亚的回归 《上色雷斯条约》。这个罗马和保加利亚的之间的条约,因为是在上色雷斯的皮尔利兹城签署而得名。 在那个条约里,保加利亚王国做为色雷斯皮尔利兹以北的实际拥有者,而成为了色雷斯北方土地的合法主人,做为回报,以延续保加利亚王室的依据,阿森的女儿安露蓓尔则必须与一位罗马的王室成员结婚。 按照这个条约,在同意安露蓓尔的丈夫无权向保加利亚提出王位要求的同时,安露蓓尔和她的罗马丈夫的后代,则必须被承认为拥有着保加利亚的王位继承权。 这一切曾经让保加利亚人认为自己依然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独立的国家,对于他们来说,与罗马间错综复杂,甚而是恩怨纠葛的往事,始终让保加利亚人无法忘怀过去的一切。 然而,当伦格向王太后平静的说出即将修改上色雷斯条约时,却没有人能够提出任何反对的异议。 当他们在两年前把罗马人赶出自己的国土时,他们认为罗马已经衰败了,当他们在自己国王的带领下侵入色雷斯的时候,他们甚至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完成西蒙大帝未经的事业。 正是在这种自豪和野心的趋势下,保加利亚人一次次的向着罗马展开了掠夺,在他们看来罗马已经彻底失去了之前的荣光。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随时可以任由他们蹂躏践踏的弱者,一个可以被保加利亚这个强壮男人任意享用的甜美女人。 但是,塞迪卡城下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震撼了保加利亚人。 在那些近卫军面前,在那些倒下的罗马战士面前,保加利亚人看到了令他们胆寒的东西,那不止是勇敢和忠诚,更是强大和可怕。 被击溃而没来得及逃跑的十字军成为了俘虏,当他们的武器和甲胄如同小山般的堆积在王宫前时,保加利亚人在羡慕这些精良装备的同时,也深深的感到了近卫军可怕的力量。 一支五千人的十字军就这样被彻底击败,看着被押解在一起的那将近两千多的俘虏,保加利亚人畏惧的,是近卫军不足二百人的伤亡。 当腓特烈的儿子奥托公爵被人带进王宫的时候,看着这位德意志的王子,怒火立刻在保加利亚人中间燃烧起来。 看着那些怒视过来的目光,奥托高高的仰起倔强的头颅,他大步走到宫殿的中间,然后看着站在宝座旁边,扶着高高椅背的伦格。 “皇帝陛下,做为您的俘虏我听从您的安排,不过我希望您不要侮辱我,我会付出符合我身份的赎金,请不要忘记我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儿子。”奥托大声宣布。 有那么一会,人们看到罗马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在一片沉寂中,伦格从宝座边沿着台阶走下来,他走到奥托面前看着这位年轻的王子。淡淡的说: “王子,我没有忘记你是谁的儿子,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如果你再在我的面前提起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名称,我会立刻把你和那些士兵一起绑在马厩里,让你和他们一起喝脏水,吃发霉的面包。” “你不能这么做,我是腓特烈的儿子!”奥托愕然的看着这位皇帝,他不敢相信这个人会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你们要和野蛮人一样做出侮辱一位王子的行为?” “那么就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伦格盯着奥托的眼睛“也许你的父亲为这个名号感到自豪,但是对于罗马来说那是耻辱,也许以前的所有罗马皇帝能够接受这个耻辱,但是我却不会。我可以向你发誓,如果你再使用那个名号,我会让你即便回到了你父亲的宫廷里,也会因为想起我而全身发抖。” 奥托脸上的傲慢开始变成了惊慌,他不知道这位罗马皇帝会做出什么事,不过单是想到如同他所形容要把自己绑在马厩里,他就已经开始感到一阵不安。 “至于说到你们的赎金,我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伦格向旁边始终沉默的英诺森点头示意“枢机主教大人将回到你父亲那里。他会带去我给德意志国王的条件,在你的父亲回信之前,公爵,你可以做为客人在塞迪卡王宫里享受到应得的待遇。” 伦格的话让神色紧张的奥托微微喘了口气,当他看到那些愤怒的保加利亚人时,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这些野蛮人立刻拉上绞架。 虽然罗马皇帝显然似乎更加严厉,甚至在奥托的眼里十分残酷,但是伦格对他的许诺还是让他稍微安心,感到了一丝安全。 让奥托感到意外的是,当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在索菲亚教堂为保加利亚国王的王冠祝福时,伦格很客气的邀请了他一起参加了阿森的加冕。 看到伦格从可马特手中接过王冠,然后高高举起戴在阿森的头上,奥托不禁被伦格大胆的举动惊呆了。 他不敢想象伦格居然敢以只有教皇才能拥有的权力为保加利亚国王加冕,同时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森,奥托知道保加利亚已经彻底落在了罗马人的手中。 一声声高亢的圣歌在索菲亚教堂里回荡,跪在地上的阿森听着这圣歌则完全陷入了迷茫,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伦格,当那顶王冠戴在他的头上时,他听到了伦格向他低声说出的话:“国王,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如何做,也应该明白究竟谁才能给你和保加利亚带来和平。” 说着,伦格在空中微微划个十字,然后转身拿起了旁边的侍从早已准备好的一柄长剑。 锋利的剑锋在天顶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随着长剑举起,然后猛然落下,伦格面前划过了一片闪光。 “我,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在这里宣布,保加利亚将受到罗马的庇护,罗马将履行做为保护者的责任。将承担做为宗主的义务,这是罗马皇帝对你们的承诺,同时你们的王权将得到尊重,你们的王室将延续,而且你们也将会是罗马和我个人的朋友,愿上帝保佑保加利亚。” 教堂里一片平静,人们默默的看着这位站在不久前还是敌国的土地上的罗马皇帝宣布着这个决定,一时间沉寂的空气弥漫在教堂空中。 然后,一个个的,就如同他们一直跪在伦格面前的国王一样,保加利亚贵族们默默的跪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向着站在中间祭坛前的罗马皇帝跪下去,从贵族,将军,到普通的士兵和站在外面的平民,人们向着那个人跪下去。这其中有着喜悦,兴奋,也夹杂着无奈何悲伤,在这个时刻,保加利亚彻底臣服在了罗马的面前。 一份用羊皮纸书写的文件摆放在伦格和阿森之间,那正是将近一年前在上色雷斯的皮尔利兹城签署的《上色雷斯条约》。 按照这份条约,保加利亚得到了皮尔利兹城以北的色雷斯土地,做为相应条件,安露蓓尔要与一位罗马王室成员结婚。 “做为保加利亚公主的丈夫。这位公爵不能拥有向保加利亚提出王位继承的权力,”伦格淡淡的念着条约上的款项“国王陛下,我相信我们都知道应该如何修改。” 阿森神色微微一黯,他看着伦格,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掉了一切,他怎么也没想到罗马皇帝居然会大胆到潜入塞迪卡,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和自己的母亲达成了协议。 “陛下,我想知道这其中是不是和摩尔维亚有什么关系呢?”阿森无奈的看着伦格“我知道我的母亲始终对她的祖国念念不忘,而罗马也始终在支持摩尔维亚抵抗保加利亚。” “国王,摩拉维亚和你们一样享受罗马的保护,”伦格把一份新的文件递到了阿森面前“做为罗马的被保护国和附庸。我将成为你们的皇帝,而保加利亚则会免受来自法兰克人的侵略。” 阿森的手微微颤抖,他缓缓的从手上摘下了刻着国王印章的戒指,在看着伦格的眼睛望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在文件上用力摁了下去。 在艾萨克二世丢失了五年之后,保加利亚王国,再次成为庞大的东罗马帝国的一部分! 略显潮湿的晨风从远处吹来,一小队骑兵在山坡上不住前进着,飘扬在队伍前面的双头鹰旗帜让路边的保加利亚人立刻低头躬身,他们知道这是神圣近卫军的队伍。 塞迪卡城墙下发生的一切让近卫军已经成为了传奇,在征服了野蛮的法兰克人同时,近卫军也彻底征服了保加利亚人。 在一面德意志人的旗帜下,英诺森骑在马上缓缓的向前走着,在他的身边,罗马士兵小心的拱卫着,不过他知道这些强悍的近卫军真正保护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伦格悠闲的随着比赛弗勒斯的步伐向前走着,虽然知道旁边的书机主教应该早已心急如焚,但是他却并不很在意。 将近两千的士兵和十几位贵族骑士,这些战俘已经足够让伦格为自己手上的筹码松上一口气了,而一位王子,则成为了他最终和腓特烈摊派的最大的把握。 也许腓特烈会吝啬为那些士兵付出赎金,但是他却必须为那些贵族和骑士付出高昂的代价,而奥托则是这所有代价中最为昂贵的。 成为了为伦格传递消息使者的英诺森,给腓特烈带去了罗马皇帝的条件,做为回报,一小队骑兵被安排给他,成为了英诺森赶到十字军营地的护卫。 微微回头看着旁边悠闲的随着战马微微摇晃的皇帝,枢机主教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陛下,我不能不承认,您是我见过的最传奇也是最走运的人,不论是对于一个法兰克人还是对于一个罗马来说,您的幸运已经足够让所有人相信,上帝的确是眷顾他的宠儿的。” 英诺森的话让伦格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他有趣的看着这位年轻的主教,然后他肯定的摇了摇头:“您错了主教大人,如果您认为这就是上帝对我的恩宠。那么您显然还没有真正明白上帝究竟告诉了我什么,因为您并不知道,他让我看到了什么。” “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上帝究竟给了您什么样的启示?”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英诺森终于忍耐不住好奇轻声问着“我真的很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恩典才会让您感谢上帝的眷顾。” “当然可以,主教,”伦格拉住战马望着英诺森“我可以告诉您我所听到的上帝的声音,而这个声音也正是我要对您说的。” 说着,伦格微微提马向前,当他和英诺森微微错身时,他拂在枢机主教的耳边低声说“您一定要相信我要对您说的话,只有那样您才会真正明白上帝的恩典究竟是什么。那就是如果我现在杀了您,那么就是杀了一位未来的教皇,而且将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教皇。所以主教,听从你内心中对上帝的感召,回到梵蒂冈去吧,东方并不是能够为你指引方向的地方,只有梵蒂冈才会让你得到上帝的启迪。” 伦格的话音传进英诺森的耳朵,在一瞬间,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当他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咕隆”的一声低吟时,伦格早已经拨动战马离开他的身边。 “主教,按照我给你的启示去做吧,你会发现上帝的恩典的确照拂着一些人。而如果你听从我的话,那么你也势必会是被这荣光照拂的人。” 伦格带动缰绳,在比赛弗勒斯略显暴躁的踏动中,双足用力夹动马腹,随着一声悠长嘶鸣,高大的黑色战马已经向着塞迪卡城飞奔而去。 英诺森呆滞的看着远去的伦格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听到的这个启示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罗马皇帝的这个“预言”感到高兴,他只是愣愣的看着伦格的背影,当一切终于模糊时,他嘴里不由喃喃自语:“上帝的启示……” 德意志王国王子奥托公爵所带领的五千名十字军,在保加利亚首都塞迪卡城下被罗马皇帝的三千近卫军彻底击溃。 伴随着这个胜利的,是在塞迪卡城外被屠杀的一千多士兵和被俘的将近两千人,以及十几位贵族骑士,对于这样的惨败,奥托始终觉得无法接受。 他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会遭遇这样的大败,特别是当他看到自己那些被杀掉的士兵的尸体被保加利亚人扔进一个硕大的坟坑然后点火焚烧之后,他除了不住的划着十字,再也想不起还能够干什么。 惨败让奥托成为了罗马人的俘虏,而随着另外一件足以令他暴跳如雷的事情发生,这位德国公爵相信自己真的遭受到了比失败还要巨大的侮辱。 “什么?五百金苏德勒斯?!” 奥托错愕的看着站在面前那位击败了自己的神圣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这种表情立刻就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愤怒。 他的身子颤抖,嘴里不停的吐出各种连身边的侍从都听不懂的话,那其中不但包含一大堆发音不准的法语,因为过于激动,甚至还掺杂着很多即便是普通民间也已经很少能够听到的北欧方言。 “我,是德意志王国的王子,是高贵的公爵和士瓦本的伯爵,同时我还是一位有荣誉的骑士,我曾经在战场上为我自己和我的国家夺取过足够的荣誉,但是你们居然这样对待我,这难道是皇帝要故意侮辱我吗?如果是这样,那请你告诉你的主人,请他派人在外面竖起绞架,我宁可死去,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 奥托大声的为自己辩护着,他暴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当他看到那位总队长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他高高的抬起手臂,愤怒的向着这位自己的战胜者发出抗议:“您不是有剑吗?来杀了我吧,我已经没有脸面回到我父亲身边去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就这么回去,我的父亲会因为我而蒙羞!” 奥托大声吼叫,他的喊声甚至传到了房子外面,这让院子里正在准备行装的近卫军士兵们不由停下手里的工作望向这位殿下的房门。 直到过了好久之后,士兵们看到丕平从公爵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总队长脸上那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表情,近卫兵们不禁暗暗为那位公爵究竟遭到了什么样的不公正待遇感到莫名其妙。 事实上,让被俘虏的十字军战俘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虐待,除了他们的所有装备连带身上的最后一枚铜币,都被保加利亚人扒了个精光之外,他们只是被驱赶着去修复刚刚被他们破坏的塞迪卡的外墙。 当丕平神色古怪的来到站在地图边,看着保加利亚的地形沉思冥想的伦格身旁时,近卫军总队长过了好一会才好像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陛下,奥托公爵对您给他开出的赎身金额十分不满,”丕平看着望着他的伦格,有些啼笑皆非的说“公爵殿下认为您这是在刻意侮辱他,他坚持认为以自己崇高的身份,五百个和其他骑士一样的金苏德勒斯是对他的侮辱,所以殿下坚持要您把他的赎金金额提高,否则……” “否则他要怎么样?”伦格歪头看着丕平。 “否则,殿下就要向您发出挑战,他要……和您决斗。” 丕平的话让伦格先是微微一皱双眉,随后吩咐到:“那就满足公爵殿下的要求,为了尊重高贵的殿下,我认为十倍的价格才能体现出德意志公爵的崇高地位。” 听到这个数目不由一愣的丕平呆呆的看着皇帝,随即他发出了一声忍不住笑意的回应:“遵命,我的陛下。” “另外传达我的命令,近卫军做好出发的准备。” “陛下,我们要离开塞迪卡了?去哪?”丕平立刻谨慎的问。 “对,离开这里,我们回家。”说到这儿,伦格嘴角不禁挂起了笑容。 第一百七十一章 腓特烈的噩耗 流经众多国家终于进入保加利亚之后。多瑙河随着地势一改之前那种充满诗意般的舒畅变得湍急起来。 特别是在穿过北方巴尔干山脉,河面变得更加宽阔,甚至在有些地方两岸几乎模糊不清。 正因为这样,河上的天然码头就变得无比重要起来,甚至即便是一些在很多年前随便修建的简易渡口,也成为了跨越这条宽阔大河的必经要道。 但是自从很多年前西蒙带领他的族人跨越多瑙河之后,已经很少再有人大规模的横渡多瑙河。 所以当德意志的十字军来到河畔的时候,为了能够尽快越过这条河流,德国国王腓特烈不惜花重金征召大批木匠,帮助他的军队制造船只,试图尽早越过这条堪称欧洲最为难以逾越的天然障碍。 不过即便号称十万之众的德意志十字军,实际的兵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庞大,渡河的速度依然颇为缓慢。 事实上,从雷林根堡出发之后,这位德意志国王手上拥有的实际兵力,大概在七万人左右。 而之所以会让人有那种庞大的概念,却是一个即便是腓特烈本人也感到为之头痛的原因。 当德国的军队出发的时候,腓特烈从德国带出来的,并不只是那七万名十字军,跟随着十字军的,还有人数不但众多。甚至堪称庞大的小贩队伍和数量惊人的娼妓大军! 这些以十字军为衣食父母的人就如同依附在海船船底上的贝壳般紧紧更随在德国人的后面。 当德国人宿营时,那些小贩就会在营地附近搭建起临时的集市,他们除了向那些刚刚领到军饷就试图把它们彻底花光的农民士兵们兜售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之外,甚至还私下里向他们出售一些对于一个基督徒来说,可能是绝对不被允许接触的东西。 而那些数量多得令人咋舌的妓女们,会直接走进军营,她们会随意走进任何一个她们认为可能带来生意的帐篷,然后不久之后,就会从这些遮盖的并不掩饰的帐篷里传出一阵阵令人为之血液沸腾的呻吟声响。 整个十字军就如同一个硕大的移动的城市般从德国缓慢的向着东方行来,当他们终于被多瑙河宽阔的河面阻挡住时,他们开始慢慢的为自己做起跨域这条障碍的准备。 腓特烈早在六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带领着他那些有名的王国骑士们越过了多瑙河,不过他在过河之后,就立刻停留下来,在距离河岸太远的一座村子里扎下了军营。 德意志国王和士瓦本公爵腓特烈今年六十七岁,他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是身体依然还很健壮。当他吃东西的时候,那种好胃口能够让很多年轻人自愧不如,当他挥舞起钉锤的时候,即便是一些名声显赫的骑士,也要对他小心谨慎,否则很可能就会败在这位年事已高的国王手里。 另外,这位国王并不需要为自己的国家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个还算令人满意的儿子,足以能够为自己打理好整个王国。 那么他现在需要的就只有荣誉了。 腓特烈狂热的追求荣誉,在这一点上他和英国国王理查有着罕见的相同之处,所以当听到教皇的号召之后,尽管他正在和梵蒂冈为了意大利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但是他立刻放弃了这些争执。 这位国王向欧洲所有国家公开宣布,自己重新归附在教皇的旗帜之下,为了拯救圣地而甘愿听从教皇的驱使。 这无疑让他立刻得到了整个欧洲的一片赞美之声,尽管伦巴第联盟的那些城邦贵族们,更愿意相信他是想借这个机会从深陷其中的意大利泥潭中摆脱出来,但是这位他们也不能不承认,德意志国王的确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至少欧洲另外两位著名的君主在名义上是在他的感召之下,放弃成见加入了拯救圣地的神圣事业之中。 不过尽管如此腓特烈却并不骄傲,或者说这位国王更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 所以在带着宫廷骑士们刚刚渡过多瑙河之后,他就立刻做出决定向保加利亚国王派出使者,特别是当他听那位叫索弗罗尼的保加利亚主教向他们提出改宗的请求之后,腓特烈觉得这是上帝在赐给他一个难的的功勋。 他立刻对保加利亚人做出了回应,在频繁的派出使者的同时,腓特烈决定再次派出自己的儿子奥托,做为和保加利亚人谈判的代表。 早在一年之前,做为腓特烈的密使,奥托就已经来到过保加利亚,也正是因为对阿森的熟悉,奥托才在离开之前向他的父亲提出了要在保加利亚人改宗的时候,突袭塞迪卡的建议。 虽然当时还是有人提出了强烈反对。但是腓特烈却立刻答应了儿子的这个建议。 对腓特烈来说,不论是罗马人还是斯拉夫人,或者是鞑靼人,甚而是萨拉森异教徒,他根本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在举起了光复圣地的神圣大旗,让自己获得了旁人无法比拟的荣耀之后,这位老国王想得到更多的,是闪亮的黄金和各种珍贵异国财宝,至于为了这个目的进攻一个同为基督教的国家是否有罪,他却根本没有去想过。 至于那位跟随奥托一起去接受保加利亚人改宗的梵蒂冈的年轻枢机主教,腓特烈并不认为让他陷入危险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既然这位主教信仰的上帝,那么德意志国王就并不在乎因为自己儿子的进攻,而导致这位历史上最年轻的枢机主教成为愤怒的保加利亚人刀下的羔羊。 所以,在一边等着自己的军队尽快渡河的同时,他也在等着来自塞迪卡的消息。 在腓特烈来说,保加利亚人丝毫不足以令他感到危险,他很轻松的从阿森那里得到了自己军队所经过的地方的直接征收权。 当他代自己按照计划可能要在保加利亚留下来的一批十字军骑士们提出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城堡和要塞的权力时,他甚至有一种这片土地已经归他自己所有的错觉。 腓特烈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军队在保加利亚境内的耽误,会让罗马人有更多时间做出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 从艾森巴赫那里了解到了他在君士坦丁堡的经历之后,腓特烈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视罗马人了,或者说至少他认为那位年轻的罗马皇帝显然要比之前和他打交道的那个艾萨克二世要难对付的多。 这让腓特烈不由加深了小心,他希望自己的军队能够尽快完全渡过多瑙河,然后这样他就可以尽快赶在那个罗马皇帝动歪脑筋之前,彻底征服和控制保加利亚。 不过随后由艾森巴赫从塞迪卡带来的消息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那位罗马皇帝居然敢于只带领他的近卫军就深入保加利亚,这让他不得不立刻派出自己的儿子奥托,希望他能尽快的拿下塞迪卡,完成对保加利亚的征服。 这一切都是在这个叫迈姆里的村子里进行,当腓特烈在伺候自己的保加利亚仆人那里无意中知道。“迈姆里”在斯拉夫语中有吉祥之地的意味时,他立刻下令要在这个村子里建造一座信奉公教的教堂。 “这是上帝给我的启示,上帝已经预示了我的东征将以辉煌的凯旋而结束,而且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这个凯旋仪式在君士坦丁堡的君士坦丁凯旋门下结束。” 在喝多了香甜的大麦酒之后,德国国王用这种明显透着野心的话对陪在身边的亲信如此暗示。 这让很多德国骑士立刻感到无法压抑的兴奋。 他们早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说过那座东方都城的辉煌和富足,特别是当艾森巴赫回来之后对他们所描述的那些东西,则彻底勾起了他们内心里的贪婪和掠夺的野心和欲望。 六月中旬的夜晚显得有些闷热难耐,高耸过膝的荒草滩下,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军营在草丛里隐约可见,从一些帐篷里出来的令人心魂不安的呻吟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更加撩人心火,一时间整个十字军的营地里,似乎到处都是那种充满了堕落和糜烂的气息。 一个老人缓缓的顺着草滩走着,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把他异常健壮的身影投射在身后。听着远处的那些若有若无的声浪,他一边随手用手中的一根短棍子拍打着眼前的草丛驱赶飞虫,一边对跟在身后的一个骑士平静的说:“阿尔乌希,你认为罗马人会如何对待我们?” 跟随在老人身后的,是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的中年贵族,和其他的骑士硕壮甚至是粗野的外形不同,这个人是个看上去颇为文静的人。 他有着一把略显稀疏的黄色胡子,当他伸手微微抚摸卷曲的胡尖时,很多熟悉他的人就会立刻变得小心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腓特烈国王身边的参谋阿尔乌希.冯.美林根又要想出什么鬼主意了。 很多骑士看不起阿尔乌希,他们认为真正的荣誉绝对不是靠着站在国王的身后出主意获取的,真正的荣誉是要靠用敌人或者自己的鲜血洗刷出来。 但是,虽然这样想,却没有人敢于真正站出来和这个人作对,做为腓特烈的财库总管,这位来自罗腾堡的伯爵男爵不但拥有巨大的权力,还有着旁人在腓特烈那里很难得到的信任。 “陛下,您担心的是什么呢?”阿尔乌希缓缓的问“奥托殿下已经赶去了塞迪卡,即便罗马皇帝试图阻止。但是您知道殿下所带领的五千军队和众多的骑士,已经足以能够帮助他完成一切艰巨的任务了。” “我当然不是担心奥托,我知道罗马皇帝到了保加利亚,如果不是因为还需要他们,我甚至想现在就把他俘虏。我担心的是,艾森巴赫给我们带来的罗马人提出的条件,我想罗马人一定不会慷慨的允许我们的军队进入他们富庶的地区,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在进入罗马之后就立刻废除和他们之间的这个协议?” 似乎微微想了一下,财库官紧闭在一起的嘴唇微微舔了舔:“陛下,我大胆的向您建议,如果您就在保加利亚扣留罗马皇帝,然后要他们为我们重新提供一条新的路线,甚至允许我们进入君士坦丁堡,您会接受这样的建议吗?” 腓特烈在月光照射下的脸上的表情,有一会似乎在不停的变化,他沉默的思考着,仔细的思量着阿尔乌希向他提出来的这个的确堪称大胆的建议,在过了好一阵,随着脚下因为出神而踩入一小片水洼,腓特烈终于有些失望的微微摇头。 “财库官,如果是在之前你提出这样的建议,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现在有些晚了,”德国国王用一种惋惜的口气说着“你应该知道,当奥托偷袭塞迪卡的时候,罗马皇帝一定会有所警觉,我不相信希腊人还有胆量留在保加利亚,也许现在他早已经逃回了罗马。” 说到这里,腓特烈抬起了头,他看着头顶上皎洁的月光,有些焦急的说:“这正是我担心的,罗马人可能会因为恐惧而变得戒备起来,他们可能会立刻调集军队守护在我们所要经过的各个要塞,如果那样当我们到达罗马的时候,就真的只能按照他们所希望的路线那样走了,除非……” “除非,我们的军队能尽快渡河。在罗马人还没来得及布防之前,就迅速进入罗马境内。”阿尔乌希低低的说。 “说的是,所以我现在就等着奥托那里能够尽快有消息,我要保加利亚人全力帮助我们渡河,一定要赶在罗马人在边境上加强布防之前进入罗马,”腓特烈被红色胡须密密麻麻包围的嘴唇里吐出一声重重的闷哼“阿尔乌希,命令军队要加快渡河,另外派人告诉奥托,要他向保加利亚人提出征召农民的条件,我要更多的船和更多的人手,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一旦进入七月,多瑙河的汛期会让渡河变得更加艰难。” “遵命陛下,”阿尔乌希牵住袍边微微鞠躬“不过陛下,如果您能允许我希望派出军队提前赶到罗马边境去,虽然那样并不能起到太大作用,但是却至少能够牵制他们的行动,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让罗马人明白,保加利亚的事务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再插手进来的了。” “嗯,说的很对,”腓特烈用力点了点头“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强大和力量,要让他们明白,不论使用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在强大的德意志十字军面前都是徒劳的,另外如果可以我很想和那为罗马皇帝见上一面。” “陛下,您还无法忘记艾森巴赫对你说的希腊人给您带来的侮辱?”阿尔乌希神色平淡的问。 “那难道不是侮辱吗?”腓特烈质问似的看着阿尔乌希“他居然敢否认我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身份,要知道那位所谓的东罗马帝国皇帝,正是他的祖先,在异教徒的逼迫下无奈的向法兰克人乞求援助,既然这样他们还有什么荣誉可言?” 国王似乎变得生气的腔调,并没有让这位财库官有所变化,在月色中,阿尔乌希.冯.美林根只是牵动起嘴角象征似的跟着国王稍微表示了一下谨慎的愤怒,然后他就向自己的主人提出了回营休息的建议。 “陛下,也许到了明天,奥托殿下的好消息就会传来,到了那时候您就不会再有多少好好休息的时间了。”阿尔乌希关怀的说。 “的确如此,明天我们会很忙,一定要催促那些懒骨头尽快渡河,如果有人偷懒就从他们当中找出十个来吊死在码头上,到了那时候他们才会知道勤快。”腓特烈随口下达着命令,然后在财库官不停的点头应承下走回了自己的“行宫”。 所谓的“行宫”,就是迈姆里村里最大的一所房子,在简单的收拾之后,这里成为了德意志国王的行宫,至于这座行宫中的床是否舒适这位国王并不在意,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德意志国王腓特烈以及英国国王理查,和罗马帝国的皇帝巴西尔二世有着令人惊讶的相同之处。 都是身为至尊的君主,也都是令自己的部下为之崇拜的英雄和统帅,他们的一生似乎就是为了军队和战争而来,奢华的宫廷生活和他们无缘,只有和自己的士兵和骑士在一起时,这些伟大的君主们似乎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即便是当他们有朝一日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们的身上也一定是穿着铠甲,而不是舒适的丝袍。 一阵喧嚣隐约传来,刚刚入睡的腓特烈不禁被那阵喧嚣惊醒,听着那一阵阵越来越近,而且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的喧闹声,腓特烈不耐烦挥手打发自己的侍从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侍从刚刚走到门口,随着一声轰然大响,紧闭的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随着几条人影匆匆闪入,几个脸色阴沉的德国骑士已经闯进了国王的卧室! “陛下,出事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骑士脸色凝重的走到腓特烈面前,他沉沉的向坐在床上的国王禀报着“刚刚有从塞迪卡逃回来的士兵来报告说,奥托公爵的军队在塞迪卡城下被击败了,公爵本人还有很多贵族骑士和士兵,已经成了罗马人的俘虏。” “什么?!”腓特烈的脸上露出了愕然和意外,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老骑士,然后声音沉闷的问“男爵你刚才告诉我什么?奥托成了罗马人的俘虏?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他成了保加利亚人的俘虏?” “不陛下,是罗马人。”站在后面的阿尔乌希走了过来“那些逃回来的士兵对我们说的是罗马人,而且是罗马皇帝的近卫军击溃了奥托公爵的军队。” “罗马皇帝?贡布雷?”腓特烈脸上的神色骤然一变,他霍的站了起来带着那些贵族大步走出了卧室,当他来到院子里时,他的神色立刻又是一变。 在院外村子里的街道上,已经点起的火把照得整个村子一片通亮,就在他们的眼前,一幕让德国人不能置信的情景令他们愕然。 大批大批的溃败的士兵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他们几乎没有多少人的身上是完好无缺的,很多人用肮脏的破布包裹着的伤口正在向外渗着血水,很多士兵的武器和皮甲已经毫无踪影,更可怕的是,这些士兵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火!好多火!” 一声似乎是渗入骨髓般的恐怖大喊忽然从人群里响起,随着人群耸动,一个一支手用一块破牛皮包裹着的士兵大喊大叫的沿着街道跑来! 他根本不顾眼前骑士们的呵斥,只是一边喊叫一边奔跑,直到被卫兵抓住押到腓特烈的面前。 “他怎么了?”腓特烈沉声问着。 “陛下,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让魔鬼附身了,只是不停的大叫火。” 听着卫兵的报告腓特烈走近那个士兵,当他掀起那个士兵一直护着的那块牛皮时,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手就如同一块黑色的木炭般摇晃在人们面前,一阵阵恶臭从那只已经不能称为手的东西上发出来。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儿子呢?” 腓特烈紧紧抓住这个士兵,但是士兵的眼中只有充满了狂野的混乱和畏惧。 他忽然挣脱束缚,向着一个火堆奔去,在人们的惊恐叫喊中,他猛然跳进火堆,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声声凄惨可怕的惨号回荡夜空: “火,火,好多火!”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狡智 把一个人彻底烧成灰烬的巨大火焰吓呆了看到这可怕一幕的人。也深深的真好了腓特烈的心灵。 德意志国王熟悉自己的军队,这种熟悉很信任甚至超过了对他妻子的熟悉。 他相信他的军队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可怕敌人都不会随意畏惧,更相信他们能与世界上任何的敌人作战而不会退缩。 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这个想法,他看到了一个他军队中的士兵居然因为恐惧而疯狂,然后活活烧死了自己! 而且他也看到了那个士兵那只可怕的,已经完全无法认出的手。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伤害才让那个人的手变成了那个样子,但是真正令人畏惧的却是那种让所有人无法触及到的恐惧,那是彻底绝望,甚至如同是见到了地狱般的巨大恐惧。 然而,真正让腓特烈担心的,是这个恐惧显然已经在他的军队中蔓延了来开,整个营地里到处都在传说着一种罗马人所拥有的令人畏惧的可怕武器。在那些讨回来的士兵的描绘中,那是一种如同地狱之火般的神秘力量,在那如同从天而降的可怕火雨的洗礼下,死亡似乎倒变成了一种奢望。 “陛下,我们应该把那些逃回来的士兵隔离开,而且应该禁止他们再提到那种武器。”阿尔乌希焦急的向站在河岸边看着军队渡河的腓特烈说。 自从头天夜晚得到奥托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的可怕消息之后,腓特烈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固执的不见任何人,甚至连他的弟弟威廉公爵也被他派人挡了回去。 直到天亮,当渡河的工作继续进行时。他才允许他的贵族们去见他,而细心的阿尔乌希发现,国王尽管依然精神很好,但是他十分明显的眼袋,却说明这位老人显然整整一夜没有睡好。 “那就下令任何再散布这次惨败的人,都要被绞死,”腓特烈一边从身边侍从的手里拿过几块面包塞到嘴里,一边含糊的说着,他回头向阿尔乌希点头示意让他走到自己身边“听着,我现在只想知道罗马人究竟使用了什么,要知道我不喜欢自己和陌生的敌人作战,特别是这种如同魔法般的东西,我想知道自己的是,自己究竟是在和普通的人人,还是在和与撒旦签下了契约的魔鬼作战。” “陛下,我知道您要什么,”阿尔乌希点了点头“我会立刻派人去搞清楚塞迪卡城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您知道奥托王子的背负,对我们来说有些被动,我想罗马很快就会向您提出条件了。” “那么你认为他们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赎金还是什么?”腓特烈神色阴沉的看着河面上不停来回摆渡的大批的木船。 “也许他们会向您提出关于保加利亚的条件,您知道罗马人对我们和保加利亚的来往一直很担忧。” “如果那样,我相信那个贡布雷反而好对付的多了,”腓特烈的声音显得沉闷而压抑“让我们等着那个人派人来和我们谈条件吧。” 腓特烈说完忽然向着河滩上走去,他丝毫不理会还在不远处等着的那些贵族,当他走到河岸边时,他从一个步兵队长的手里一把夺过一根皮鞭,用力的抽打着那些正在把一船物资从深水向河岸上拉的士兵。 “你们在干什么?以为自己是一群女人吗。用力懒骨头们,用力!” 腓特烈大声吼叫着,当他看到一个年级还很年轻的士兵脚下打滑无法前进时,他大步走上去,先是举起手里的鞭子,然后突然脱下上衣露出了健壮雄浑的膀臂。 他一把推开那个士兵,抓起粗糙的绳索,随着从他嘴里迸发出的一声呐喊,所有的士兵都跟着国王脚下用力。 庞大的木船立刻在擦着河底的沉闷响声中向着岸上移动起来,在人们发出的一阵高呼声中,整个木船被直接来上了河岸。 士兵们立刻向着他们的国王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他们大声的向着这位已经快要七十岁的老人用力挥舞手臂,一时间刚刚还弥漫在人们中间的忐忑不安此时已经变得无影无踪。 腓特烈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扔掉绳索向那些贵族走去,看着那些向他躬身行礼的贵族们,德意志国王的脸色阴沉,他向自己的骑士们沉声说: “就按照你们说的,要无情的处决那些在军队里散布恐惧言论的人,不过我也要知道塞迪卡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而且我要知道,那个贡布雷他究竟想要什么。” “遵命,陛下。”贵族们深深躬身,向着从身边的侍从手里接过一罐子清凉的河水向着头上浇去的腓特烈说。 德国人的等待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当那些贵族经过一阵商议刚刚决定向过往提出先向罗马人派出使者的时候,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人忽然回来了。 在一小队罗马骑兵的保护下,英诺森在德国人得到塞迪卡惨败消息的第三天中午回到了德国人的营地。 这立刻引起了几乎整个十字军的好奇,很多德国士兵从很远的营地赶向腓特烈的主营所在地,他们远远的围拢成一个大大的圈子,好奇的看着那些护送英诺森的近卫军。 即便是一些贵族,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们来到那些近卫军的附近,仔细观察着,同时也在心底里暗暗揣摩如果是在战场上和这些罗马人相遇,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对于英诺森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腓特烈没有露出任何不快,他很有礼貌的为主教脱离了罗马人表示高兴,同时也很详细的询问了自己的儿子和那些被俘的贵族士兵的情况,当他从英诺森那里听说,罗马皇帝居然只是要告诉他将会把王子和那些贵族骑士带回罗马,却没有提出任何关于保加利亚的条件时,腓特烈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了起来。 “罗马皇帝显然认为没有必要和我谈论保加利亚的事情,或者说他认为这完全是罗马自己的事,”腓特烈向着英诺森微微点头,他似乎是在为那位罗马皇帝主教带来的这些消息所隐藏的含义,而且他还不时的微微点头,似乎是在为皇帝这样的这种态度表示赞成“您觉得呢,主教大人?” “请原谅我无法发表任何意见,事实上陛下,保加利亚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止是您和罗马人之间的纠纷,这甚至已经牵扯到了梵蒂冈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分歧,所以我认为自己有必要立刻返回梵蒂冈,把这一切向教皇陛下陈述。” 英诺森微微摇头。在说出这些话时,他想起了在分手时伦格对他说的那些让他连续在路上几天都没有睡好的预言,这让他决定在把伦格给腓特烈的消息传递到之后就立刻返回梵蒂冈,因为他感觉到,罗马皇帝的话的确是在暗示着他将来会实现的一个梦寐以求的梦想。 对于英诺森忽然决定离开,腓特烈没有任何不满,他很随意的说了句祝愿主教一路平安的话,然后就带着自己的贵族们向着房子外走去,对于那支护送英诺森的罗马队伍,他同样感到十分好奇。 国王的到来引起了围拢的士兵们的一阵躁动,他们给国王让出一条道路,看着他在一群贵族的簇拥下走向那些正在收拾马匹和装备,准备返回的罗马近卫军。 “陛下驾到”的呼声引起了近卫军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向他们走来的那群人。 当看到走在前面身穿奢华的红色短袍,头上戴着一顶王冠的老人时,近卫军立刻排成整齐的队列,向着德意志国王持剑行礼。 令腓特烈和他的贵族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罗马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伤痕,当腓特烈来到这支队伍的领队面前时,他的眼神忽然一凝。 “你们是罗马皇帝的近卫军?”腓特烈缓缓的问着,虽然他的希腊语说的并不很流利,但是他却依然还能听懂。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领队却用他十分熟悉的德语恭敬的回答:“陛下。我是罗马皇帝陛下神圣近卫军塞迪卡分旗旗队副队长鲍恩.肯顿,请允许我用德语和您说话,我的父亲是早年间在圣地朝圣的德国朝圣团的领袖。” “哦,那真是太有意思了,”腓特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疑惑的问“塞迪卡分旗旗队?难道罗马皇帝近卫军的军队,是以保加利亚的首都命名的吗?” 听到腓特烈的询问,鲍恩.肯顿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骄傲的神态,他抬起头迎着德国国王的眼睛,自豪的说: “陛下,我们的分旗旗队是因为在塞迪卡城门下的辉煌而获得了皇帝陛下亲自命名的荣耀。我们的分旗旗队抵挡住了德意志王子奥托公爵的进攻,最终迫使王子向皇帝投降,因此我们拥有了这个足以令我们所有人感到自豪的命名,这是我们的骄傲。” “哦?”腓特烈的眼睛忽然一睁,他回头仔细看着那些站在笔直的士兵,看着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伤痕,微微点着头“原来就是你们挡住了我的儿子,那么你们有多少人?” “当时我们有不到一百人,陛下。”肯顿.鲍恩骄傲的回答着,然后他看了看那些脸上已经露出怒气的德国贵族们“而公爵当时有一千人。” “上帝作证,如果你们不是如同懦夫一样躲在城门里面守着要塞,你们早已经被王子殿下撕成碎片了。”一个贵族愤怒的低吼着。 “但是大人,我们近卫军有三千人,你们的王子却有足足五千人,”肯顿.鲍恩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是我们还是胜利了,而且我们俘虏了你们所有的骑士甚至王子本人。” 肯顿.鲍恩的话让德国贵族立刻哑口无言,除了愤怒的紧盯着这些罗马人之外,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不过,我想这并不是你们的功劳,”一直沉默的阿尔乌希走了过来,他看着这位明显十分骄傲的罗马军官,平静的说“如果你们不是借助了某种不光彩的东西,甚至可能是邪恶的异教徒的巫术,我们的王子是绝对不会败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的。” 阿尔乌希的话立刻让肯顿.鲍恩脸上露出了愤怒,他紧盯着这个侮辱了近卫军荣誉的德国贵族,过了一阵之后猛的摇摇头:“大人,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责任在身,我会向您提出挑战的,您侮辱了神圣近卫军,也侮辱了我的皇帝,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会让你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你现在不挑战只能说明我的确说对了,”阿尔乌希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除非你能证明你的皇帝没有借助任何邪恶的东西,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们这些人能战胜德意志的骑士。” 鲍恩霎时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愤怒,他神色激动的咬着嘴唇,看着那些满面嘲笑的德国人,不甘的向前迈出一步:“我当然有证据证明一切。我们没有使用任何邪恶的东西,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发誓,就是教皇面前我也可以发誓,我知道我们用的是什么!” “可是如果你不能证明给我们看,那么一切都不过是谎言,上帝会惩罚撒谎者的,”阿尔乌希故意用不屑的口气说着,同时他紧盯着眼前这个似乎已经沉不住气的士兵,等着他说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鲍恩的脸这时已经绷得通红,看着阿尔乌希充满讽刺的神色,听着德国人的嘲笑和指责,这个耿直倔强的士兵大声喊了起来:“上帝作证,如果你们现在去进攻塞迪卡,我们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怕。我们会让你们看到塞迪卡城上会降临在你们头上的更多的火雨,那是罗马从古代就有的最强大的武器,是你们所有人都永远不希望再遇到的武器。” 听到鲍恩的话,阿尔乌希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滞,当他要再次说话时,腓特烈却已经开口:“好了,我们之间的争论只能在战场上决出谁更正确,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罗马皇帝不会因为知道了答案而后悔。”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说,”鲍恩挺起了胸膛“在出发之前,我的陛下赐予了我一个特权,他说如果您决定很快进入罗马的土地,而又对罗马拥有着浓重的敌意,那么我就可以拥有向这里除了您和德意志的王室成员之外的任何人挑战的权力。” 鲍恩的话立刻在德国贵族中引起一片喧闹,他们愤怒的大声斥责着罗马人的无理放肆,特别是对那个赋予了一个士兵如此特权的罗马皇帝,德意志的贵族们几乎气得发疯。 在一片愤怒的斥责声中,腓特烈微微抬起了手制止了身后的喧嚣,他看着这位号称击败了自己儿子的罗马近卫军军官平静的说:“如果你的皇帝赋予了你这个特权,那么你就可以随时享用它,不过我希望你一定不要随便滥用,因为当我的儿子回来之后,我会让那些被俘的贵族去找你们,我相信他们会洗刷自己的耻辱。” 说着,腓特烈向着身后的阿尔乌希说:“给他们每个人一个金币做为回去的路费,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能把这笔钱收回来了。” 国王明显的威胁立刻引起了四周德国贵族们的一阵大笑,他们看着那些沉默不语的罗马士兵收拾行装,当那支队伍在向导的带领下走向营地外时,望着他们的背影腓特烈回头看向若有所思的阿尔乌希:“你对那个人的话怎么看?” “陛下,我想也许我已经知道罗马人是用什么武器对付奥托王子的了,”阿尔乌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的神色“如果您能允许我回去查看一些书籍,也许我还能对您说的更详细些。” “我并不很关心罗马人用了什么武器,”腓特烈有些暴躁的打断了阿尔乌希的话“因为我知道很快我们也可以拥有那些东西,那并不让我担心,我是想知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有必要去进攻塞迪卡。” 国王的询问让财库官皱起了双眉,他看着那些远去的罗马人稍微沉思之后微笑着说:“陛下,那个士兵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事,他一再提到塞迪卡却始终不提罗马,而英诺森主教给我们带来的消息也说,罗马皇帝将把公爵和贵族骑士带回罗马,那么这一切只能说明罗马人还没有做好在边境上迎击我们的准备,甚至他们可能是在故意激怒我们,要我们把注意力停留在保加利亚人的身上。” “你是说,罗马人要用奥托做为人质吗?”腓特烈闷声问着。 “陛下您必须做好这样的准备,他们可能会用您的儿子和那十几个贵族骑士要挟您。”阿尔乌希淡淡的说。 怒火立刻浮上了腓特烈的脸颊,他脸色难看的转身向自己的行宫走去,可是走出没有几步,他忽然站住回头向着跟在身后的贵族们大声的吩咐:“不要再理会保加利亚是否同意,就在这里强制征召当地人加快搭建码头,我要你们在五天之内把我军队全部运过多瑙河!” “遵命,陛下。”看着国王愤怒的脸庞,贵族们一时间心底升起一阵畏惧。 在向导带领下离开德国人营地的近卫军沿着来时的道路向前走着,但是当来到一处十字路口时他们停了下来。 走在队伍前的领队慢慢的调转了马头,这时他的脸上丝毫没有之前在德国人面前时那种莽撞倔强的样子。 相反,一丝透着沉静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就好像是丝毫没有为之前所遇到的羞辱生气。 “大人,我们不会塞迪卡了?”一个士兵看着拐上通向南方的路口的分旗副队长好奇的问。 “皇帝要我们做的已经做完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领队慢悠悠的说着,他回头看着那些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神色的士兵,忽然大声说“塞迪卡分旗旗队,做为你们的旗队长,我为你们自豪!” “皇帝万岁!神圣近卫军万岁!”士兵们大声回应。 “下一次,就是将要在罗马和德国人一见高低了。”看着眼前这些骄傲的士兵,化名肯顿.鲍恩的近卫军第二旗队旗队长艾罗兰.休克心中暗暗的想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边界上 一队骑兵沿着从塞迪卡通向罗马边境的小路向前疾驶着。当这支队伍来到之前那支近卫军小队遇袭的地方时,他们停了下来。 走在队伍前的丕平看着路边不远处的树林里矗立的几个十字架抬手画了个十字,他已经知道那里埋葬着的,正是自己的当初挑选出来的那几名士兵,当初虽然知道这将是十分危险的旅行,但是却没有人想到,那些人中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丕平看着那些用树枝做成的标记心头有些沉重,当阿历克斯离开前,他曾经向自己的这位上司保证,当他回来时会还给他一个完好无缺的近卫军,但是保加利亚之行却是近卫军自从建立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塞迪卡城下战斗虽然以大获全胜而彻底征服了保加利亚人,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二百多人的伤亡,却让丕平不禁为战场上的残酷感到震动。 他从来没有自己单独指挥过一次战斗,而只有当他站在塞迪卡城头上看着战斗之后的惨象时,丕平才真正第一次明白阿历克斯的心情。 这让丕平甚至为自己是否能继续承担起指挥近卫军的职责感到担忧,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小小的决定会令双方几千人丧失性命,当战斗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时,看着那些躺在地上冰冷的尸体和不停痛苦身影的伤员,丕平才真的为自己之前所做出的那一项项的决定感动畏惧和恐慌。 所以当伦格下令决定亲自指挥近卫军时,丕平立刻带着一支队伍在前面做为引导,他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要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在阿历克斯不在的时候,担任这样的职责。 罗马近卫军从赛迪卡离开的消息并没有让保加利亚人感到多么高兴,在为罗马皇帝做出了决定保留保加利亚王室,而只是在帝国名义下把保加利亚重新收复为附庸的欣喜之后,保加利亚人立刻开始为德国人是否会对他们进行报复担心起来。 他们请求皇帝不要离开,至少要给他们留下一支足够抵抗德国人的军队,可是这个要求却被伦格拒绝了。 不过当保加利亚人大失所望的时候,伦格却向他们做出了保证,他保证德国人不会再去找他们的麻烦,因为正如他说的那样,德国人这时应该正急着遇过多瑙河,进入罗马。 而随后保加利亚人得到的消息也的确如此,在知道了塞迪卡城下的惨败之后,腓特烈没有急于向保加利亚人报复,而是加快了渡河进度,就在伦格带领他的近卫军押解着以奥托王子为首的一批战俘离开塞迪卡的第三天,德国十字军已经全部渡过多瑙河,而在那之前的两天,一支大约五百人的德国骑兵已经提前踏上了向罗马边境进军的道路。 当听到前面丕平派人送来的消息时,伦格在报信的士兵引导下来到了那几座简单的坟墓前,那是那些德国十字军挖的坟,简单的一堆泥土堆起来的小小的土包,和一个充当标记和墓碑的十字架。 看着那些十字架,伦格蹲下了身,虽然那些十字架上没有任何标记,但是他却知道那下面的,正是自己曾经给他们送行的那些士兵。 “我的近卫军……”伦格再次轻声说着。他身后抚摸着那些木枝绑成的十字架,嘴里不停的发出轻轻的低吟“我的士兵就这样离开我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跟随我从耶路撒冷走来。” “陛下,他们会以自己的是近卫军而自豪的,”丕平轻声对伦格说“而且请您原谅,如果我还有资格能继续为您带领近卫军,那么我向您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让塞迪卡城下发生的一切重演,近卫军也绝对不会再遭受那样的损失。” 看着丕平,伦格微微摇了摇头,他一边从这位总队长身边过去,一边低声说:“你错了丕平,我从来没有为你在塞迪卡城下的失误生气,我担心的是你还没有真正明白你将要担负的是个什么样的责任。” 丕平迷惑的看着皇帝走向队伍的背影,甚至连皇帝跳上战马向前走去之后很久,他也还在不停的寻思,皇帝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责任。 近卫军的队伍一直在尽量赶着向前行进,这无疑让跟随着队伍一起前进的可马特和他的那些牧师吃到了苦头,他们这些人坐在马车里随着山路的崎岖不停的摇晃着,在被撞得全身疼痛之后。随着丕平充满歉意的解释前面的道路已经无法适合马车通行之后,大牧首只好带着所有人放弃车辆,骑上了马背。 记下来的旅行简直就如同一场可怕的急行军,而且当队伍终于在傍晚休息,面前吃了一顿还算面前能够入口的晚饭之后,伦格的一个决定让可马特不由立刻陷入了不安之中。 “什么?陛下,您要带领近卫军提前返回罗马?”可马特有些愕然的看着正在随手准备着手里一些书稿的伦格。 “是的,不过不用担心大牧首,我会给你留下一支足够人数的队伍保护你们,而我会带着大队加快速度返回罗马。”伦格一边把手里的文稿仔细的分类一边说着“我可以告诉你,我让派去见腓特烈的人故意向他们透露罗马还没有做好抵御十字军准备的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时候腓特烈应该已经全部渡河,也许很快他们就会出现在登扎河边了。” “上帝,您为什么要告诉腓特烈这些东西,难道我们不应该把他们拖延在保加利亚越久越好吗?”可马特大感意外的问。 “的确,之前也我的确这么想,”伦格微微苦笑了一声,他把一份手稿举到面前看了看,然后随手把它在火把边点燃,看着那份手稿标题上那一行“保加利亚正教谱系”的名字慢慢消失,他有些无奈的再次苦笑起来“大牧首,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也许命运就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最神秘的礼物,每当我们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掌握命运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陷入了命运早已安排好的圈套之中。” 看着似乎不明白自己这些话的大牧首,伦格也只能轻轻摇头,他无法告诉可马特,不久前保加利亚应该发生的一切。都是原本不该发生的,正是因为这些和历史已经完全不同的变化,保加利亚才奇迹般的再次成为了罗马附庸的一部分。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伦格才不能再按照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尽量把德国人拖延在保加利亚,因为他知道虽然改宗的风波已经过去,但是也正是因为在变化为可怕的宗教动乱之前就被压制下去,不论是正教派还改宗派都并没有受到足够大的打击。 这从阿森依然还是国王而索弗罗尼依然还是保加利亚主教就可以看出来,正是因为这样,伦格才不能把德国人的全部压力完全推卸到保加利亚人的头上,否则新的变故依然还有可能发生。 不过也真是因为这个,伦格用一次塞迪卡城下的惨烈战斗彻底断绝了德国人和保加利亚人之间的联系,随着德国人开始公开的在保加利亚境内掠夺和强迫的征召农民,伦格相信矛盾已经足以让他们无法轻易复合。 实际上这不过是之后的条顿骑士团和波兰人那种微妙而又复杂关系的提前发生而已,而对伦格最为有利的,就是做为被从德国十字军演变而来的条顿骑士团蹂躏的波兰本身就是一个公教国家。 保加利亚则是一个正教国家,真是因为这样,更深的矛盾才让伦格能够决定放心的离开塞迪卡赶回罗马。 “但是大牧首,我们绝对不能指望保加利亚能为他们耽搁住十字军前进的速度,甚至不能再象之前那样希望引起保加利亚和十字军之间的战争,因为如果那样做为保加利亚的保护国,我们就必须正面和德国人交战,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伦格一边吩咐两个侍从把他自己分好的包裹分别刚到不同的马包里。一边回头向可马特说的:“只要回到罗马,你知道一切就好像都没有发生一样,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在德国人到来之前不要完成我们在边界的防御,另外一旦回到罗马,那么我们和德国人之间就依然还是虽然相互戒备,却依然互不侵犯的基督国家。” 伦格的话让可马特微微点头,他知道正如同皇帝说的那样,在塞迪卡发生的一切,双方可以在保加利亚境内如死敌般相互厮杀,可是当进入罗马之后。一切就会彻底变化,不会有任何一个罗马或者德国贵族主动向对方挑战,甚至不会有人把保加利亚发生的一切戳破。 这就是虚伪而看着荒唐可笑的基督国家,但是却又是那么现实而认真。 可马特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他能想象当那些德国贵族看到近卫军时会是多么愤怒而仇恨的表情,但是他们却不能有任何的敌意,因为不论双方任何人都绝对不会主动的说破在保加利亚发生的事情。 “但是大牧首,这一切必须都是我赶在德国人之前回到罗马,否则很难想象那个红胡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伦格看着准备得差不多的东西向可马特抬手示意他陪着自己向队伍前面走去“他可以在自己的加冕仪式上杀掉上百的神甫甚至主教,那么这个人就没有他不敢做的。对于他,也许应该讲究策略,但是更多的却要用力量让他明白罗马人的威严所在。” “一切如您所说陛下,”已经来到了队伍尽头的可马特停了下来,望着早已在晚饭之后就悄悄的整装待发的近卫军,他在空中微微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您陛下,那么您将把公爵也一起带走吗?” “是的大牧首,虽然他以自己的身份发誓不会逃跑,不过我认为还是带着他和他的那些贵族更能放心,至少德国人知道他们已经被带回罗马之后,会因此有所顾忌。” 伦格向可马特转过身,在和这位大牧首以象征意义的相互亲吻对方的肩膀做为告别之后,伦格翻身跳上了比赛弗勒斯。 “大牧首,会有一个分旗旗队留下来保护你们,”伦格在马上向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可马特说“让我们在罗马见面,我相信当再见面的时候,罗马已经度过了来自德国十字军的骚扰。” “那么陛下,还有其他的十字军呢?您知道欧洲的新十字军已经相聚出发了,难道您要和他们所有人都较量一番?”可马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有些轻松。 塞迪卡城下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亲眼看到了近卫军的强大和坚韧的意志,这让这位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也不由得渐渐相信,即便是面对那位有着红胡子之称的德意志国王,罗马人也可以毫无畏惧的与之周旋抗衡。 而这一切的关键,则是这位骑在如夜色般的高大战马上的年轻人,这位迄今为止所创造的功绩,已经足以能够和罗马历史上任何一位伟大君主比肩的皇帝。 这让可马特难的的感到了一丝轻松。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有了开些玩笑的心情。 大牧首的话让伦格稍微一愣,随即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大笑,他抬起手着中的马鞭向着大牧首微微致敬:“真想不到您比我的野心还要大,难道您不阻止我去挑战所有来自欧洲的伟大君主吗?” 说话间,伦格用力一带比赛弗勒斯的缰绳,在战马的嘶鸣中,他回头向大牧首笑着说:“不过如果需要,我是还是很愿意进行这样的挑战的。” 说完,他略松缰绳,随着双腿夹动马腹,比赛弗勒斯和它背上身披黑色连帽长袍主人,就如同从夜色中冲出的幽灵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闷热的天空中如同下火般的炙热让午后田地完全笼罩在一片腾腾热浪之中。 几个懒散的农民躺在一处树荫下沉沉的睡着午觉,在他们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几个孩子在河里不停的玩着水,而在更远处的村子里,一阵阵骡马因为夏天的炎热而发出的叫声不住的提醒着主人,要为它们多多浇水乘凉。 这是一处在保加利亚人来说难的安逸的村庄,和其他地区相比,这片地区要更加遥远也更加偏僻的多。 即便是那些最勤快的收税官,也往往不愿意穿过一大片荒凉的山区到这里来收取那不起眼的几个税金。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就在收税官们的疏懒和当地民众勤劳的原因下,这片颇为偏僻的小村庄逐渐的富足了起来。 不过真正令这片地区富足起来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距离罗马并不遥远。 山里的宝石和铁矿,成为了这片距离罗马边境很近的村庄变得富裕起来的重要条件,虽然距离处于上游的罗马边境城市菲利波*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是登扎河北岸的保加利亚人,还是从其中的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他们把自己土地上中的粮食和开采的各种矿物运过河去,然后走上很远一段路卖给那些看起来对这些东西永远需求不完的罗马人,然后从他们那里换取到对村子里的人来说,足够丰富的所需要的各种生活用品。 从普通的一些农家工具到堪称奢侈的细致的亚麻布,保加利亚人完全被他们所换取来的那些东西所迷惑了。 他们不明白那些宝石和丑陋的矿石为什么能那么吸引罗马人,甚至不惜用昂贵的细亚麻和棉布来换,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将近两个多月开始,罗马人近乎疯狂的向他们购买着一些山里的古怪东西,从一些气味难闻的磺石到一种令人不安看起来油腻可怕的黑色粘水,一时间罗马人的踪迹频繁的越过登扎河出现在山区里,这一切看在保加利亚人的眼中,只有为那些罗马人的奢侈甚至是无聊感到莫名其妙了。 孩子们依然乘着大人们午睡的时候高兴的在河里嬉戏着,对于这些可能一生都要在这些村庄里度过的孩子来说,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帮着家里做各种农活,往往只有在这种只有大人自己休息的时候,才有可能属于他们自己的短暂而甜蜜的游戏时光。 孩子们不住的在河边上打闹着,他们沿着微微弯曲的小河向着下游跑去,在一个平缓的河滩上聚集起来开始打起水仗。 这是一片有着一条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支流小小河滩,因为距离农田遥远,孩子们放心的在这里大喊大叫而不用担心吵醒还在熟睡的大人们。 一块石头砸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一个被吓到的孩子立刻大叫着向后跑去,当他不住后退,终于退上堤岸的时候,那些和他追打逗闹的其他孩子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孩子看着那些停止追赶的同伴得意的笑着,但是当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转过身去时,他不禁立刻被眼前站着的两个异常高大的男人吓到脸色大变。 虽然保加利亚匪徒在更早的时候就早已为其他民族所知,但是绝大多数保加利亚人和他们的孩子依然只是普通的百姓,所以当看到几个长像凶恶,看起来就好像是健壮的野熊般的男人时,孩子们不由吓得全身发抖,不知所错。 孩子们神色惊慌的看着那几个人,不过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就在这些身上带着武器,有的徒步,有的骑马的健壮男人的后面,一辆他们很少见到的马车就停在河堤的边上。 而更加令人奇怪的,是一个看上去长相很好看的年轻女人正站在马车边,似乎在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走开些!” 一个虽然说着希腊语,但是音调奇怪,显然和罗马人不同的大喊向着呆呆的看着他的男孩喊着,这立刻吓得孩子转身就跑,但是还没有跑出几步,一声更大的喊叫已经从他们身后响起,同时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几个健壮的男人居然追了上来,而且立刻把他们围了起来。 惊恐不安的孩子们被带到了马车前,随着那个年轻女人轻轻打开车门,令孩子们意外的是,一个更加漂亮,挺着硕大肚子的年轻女人从车里被小心的扶了下来。 “不要吓到他们,”年轻女人向那些男人吩咐着,然后望着那些孩子说“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不过我要问你们些事情。” 孩子们不安的看着这个虽然因为怀孕显得腰身粗壮,却实在难以掩饰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非凡美貌的年轻女人,看着她拿出了一小块样子十分古怪的泛着白色磷光的石片。 “你们谁能告诉我,在这山里哪里有这种石头,我就给他一个金苏德勒斯。”女人微笑着对这些孩子说。 孩子们的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他们争先恐后的看着那片石头,可接着纷纷不住摇头,这让年轻女人脸上不由露出了一阵失望,直到一个孩子开口说话。 “夫人,我见过,”那个孩子怯怯的说“我见我哥哥从山里带回来的袋子里有这种东西,我家的羊吃了,结果就死了。” “真的?”女人兴奋的问着,她不顾身边女仆的担心坚持着要立刻去见那孩子的哥哥,直到一阵突然发出的轻微腹痛才阻止了她“那太好,这个苏德勒斯是你的了,明天我会再来见你哥哥,到时候会给你更多的金子。” “小姐,我们已经出来的够久了,如果再不回去,那位新来的菲利波*利总督会急疯的,”女仆不住的劝阻着“别忘了你怀的是……” “我知道,我怀的是皇帝的孩子,是圣子的孩子,唯一不是我自己的孩子……”埃罗帕西娅微显落寞的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才们 菲利波*利城的行政官官邸里。巴布罗神色紧张的来回走动着,他时不时的向外看看,但是很快就又发出一声叹息。 在他身边,菲利波*利行政官同样神色不安,他有时会偷偷看上一眼正在来回走动的这位大人,不过大多时候他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站在旁边等着吩咐。 对于这位突然来到菲利波*利的城督大人,行政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或者说从来不知道在罗马还有这样一位口吃的官员。 不过即便是整个罗马帝国,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人物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而巴布罗之所以会出现在北方边界,甚至还没任命为菲利波*利的城督,这一切更多的是因为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玛蒂娜。 当伦格离开君士坦丁堡后,一个让玛蒂娜最为痛恨的人物突然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看着阿赛琳带领着罗马舰队的军人以一种得胜英雄般的气势穿过凯旋门,玛蒂娜在那一刻内心中有一种希望赫克托尔就在身边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象那时候似的那么希望赫克托尔还留在自己身边,而且她当时暗暗发誓,只要那个白化病人能帮助她除掉眼前这个讨厌的女人,她甚至可以答应给他一块足够大的领地。 而更让玛蒂娜感到气愤的,是罗马元老院显然对阿赛琳在地中海上所做的一切感到万分高兴。 当知道罗马舰队返回时,元老院甚至派出了一位地位颇高的元老到军事门前去并迎接那些罗马的士兵,而君士坦丁堡人则自发的走上街头,去迎接战胜了罗马宿敌西西里人的英雄。 尽管万分无奈,但是玛蒂娜还是以帝国摄政的身份在利奥厅里召见了那些凯旋而归的将军们。 对于这次对君士坦丁堡人来说近乎千古奇观的情敌会面。很多人一直渴望着能看到一幕颇为神奇的戏剧景象,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整个会面是那么中规中矩,唯一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随着罗马舰队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据说是当初皇帝的圣地时就已经颇为依仗的亲信。 看到巴布罗的到来,玛蒂娜还是稍微感到一丝欣喜的,虽然她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一直对这个出身低微的小木匠那么看重,甚至还特意派人给他写信要他到君士坦丁堡来,不过看看到他那略显笨拙的鞠躬姿势,同时听到巴布罗熟悉的带着结巴的问候声时,她还是觉得颇为欣慰。 这让玛蒂娜感到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在考雷托尔时的熟悉情景,不过略微激动之后她就注意到,这个虽然能鼓捣一些奇怪东西,但是有时候脑子却又不那么灵活的巴布罗,显然对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事情还一片懵懂。 而且最让玛蒂娜感到不快的是,这个有时候实在有些呆笨的小木匠,居然和阿赛琳以及米利厄诺斯颇为亲近。 也许是正如他们所说火的,一路随着他们的来的木匠顺便为阿赛琳和罗马人的舰队改变了风帆的外旋角度和缆绳的绞盘,所以那些人和巴布罗变得格外亲近,或者是因为据说他正鼓捣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引起了罗马海军统帅的极大兴趣,但是不论如何,玛蒂娜无法忍受这个伦格的亲信在刚一到罗马之后就和‘阿赛琳派’搅合在一起。 说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君士坦丁堡已经有人开始私下里把她们两个人身边的人分成了不同的派系,虽然‘皇后派’明显占据着名义和拥有众多的拥护者,不过‘阿赛琳派’也因为拥有众多罗马军人,特别是已经日渐强大的罗马海军的支持而毫不示弱。 所以当看到巴布罗那近乎不知好歹的和海军还有一些阿赛琳身边的罗马将军们关系密切之后。玛蒂娜决定派人去好好提醒一下自己丈夫的这个亲信。 同时她也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尽量拉拢一下元老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约觉得元老院似乎是在刻意制造自己和阿赛琳,甚至还有伊莎贝拉之间一种相互牵制的局面。 至少就在不久前,元老院刚刚通过了一条决议,同意在于伊莎贝拉的书信往来中,取消信封冠名上的正式称呼,而是以对同为罗马王室的君主才使用的尊称来称呼那位耶路撒冷女王,以此来感谢她解救罗马皇帝父母的恩德。 这一切都让玛蒂娜认为元老院是在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不过让玛蒂娜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巴布罗似乎对于在君士坦丁堡里休闲的过日次或者是和别人一起勾心斗角兴趣不大,在没有几天之后,他就焦急的向玛蒂娜提出,按照法兰西斯大人当初对他的吩咐,他必须尽量赶到皇帝身边,因为如果十字军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早在三月的时候就已经从德国出发,那么很快他们就要到达罗马边境了。 对于巴布罗的这个要求,玛蒂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对她来说,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这个讨厌的小木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至于那个和他一起来到君士坦丁堡,同样每天嚷着要回到主人身边的叫胡斯弥尔的小异教徒。玛蒂娜也很爽快的答应了让他随着巴布罗一起离开去边界上等着伦格。 而且当巴布罗还在一位玛蒂娜不肯放他走,而费力的用他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向皇后解释自己可以在边界的防御上为皇帝做些什么的时候,玛蒂娜看着他给自己摆弄的那些玩具似的模型,已经立刻下令任命巴布罗为边界菲利波*利城的城督,至于她是如何知道这座城市名字的,那只是从伦格在进入保加利亚之前给她的信中提到的而已。 “既然这个人这么能守城,而且在耶路撒冷他也做到了,那就让他去守边界吧。”在向大臣们解释为什么要任命这么个年轻人为城督时,玛蒂娜这样说。 看着那些大臣颇以为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令,玛蒂娜感到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自己任命一位官员,这也让她感受到了作为罗马皇后的权势和威严,不过在她心里,还有另外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最好那个巴布罗就这么在边界上呆着,永远别回来了。” 于是,因为皇后陛下的关怀和赏识,巴布罗一下子就从考雷托尔总管变成了菲利波*利城督。 尽管和凯雷托尔比较起来,菲利波*利实在只是边界上微不足道的一座小城,但是当巴布罗来到这里时,他还是感到兴奋无比。 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巴布罗不喜欢君士坦丁堡,除了那座令他眼花缭乱的图书馆和城墙上那些让他爱不释手的巨大的守城机器,他几乎对那座城市没留下太多的印象。 而当他来到菲利波*利之后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城外面向登扎河道路上那些异于寻常的设置。 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早在半年多前就下令安排的之后,巴布罗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皇帝显然是在为防止大量骑兵冲锋做准备! 这让这个小木匠的精神立刻兴奋起来,他把所有公务都推给城市行政官,然后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整座菲利波*利城外围仔细勘察了一遍,然后他完全可以肯定,皇帝显然是在为对付即将可能出现的来自某个敌人强大骑兵的威胁做准备。 这让巴布罗变得更加兴趣盎然。他并不关心即将到来的究竟是谁,但是出于兴趣和职责的考虑,他立刻下令加强菲利波*利的城防。 于此同时,当他看到相继从北方军区各个行省赶来的罗马军团时,巴布罗很快意识到,也许皇帝的这些准备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这让他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的耶路撒冷,甚至在别人都在为罗马军队的出现而为可能会爆发战争忧心忡忡时,巴布罗的内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激动。 他立刻下令砍伐树木修筑城墙,同时他拿出了许久以前曾经在耶路撒冷建造过的那些可怕武器的图纸。 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深思熟虑,巴布罗相信自己已经把那些武器变得更加可怕,投石机因为增加了复臂变得更加威力巨大,而那些可以射出如蜂窝般的箭矢的马拉弩车,则威力更加巨大,伤害也更见可怕。 巴布罗对于自己要制造的东西信心十足,不过唯一让他担心的是究竟有多少时间够允许他把自己的这些得意之作完全制造出来。 他焦急的走访那些罗马军团的将领们向他们询问情况,同时他不听的派人越过登扎河去打听关于皇帝在保加利亚的消息。 就在巴布罗大张旗鼓的忙着自己的事情时,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或者说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在一个炙热的中午,就在菲利波*利城督大人匆匆忙忙的吃完了他的午餐,还没来得及把嘴边的肉汁抹干净时,胡斯弥尔忽然急匆匆的一头闯进了他的房间。 两年的时间已经让原本瘦弱的萨拉森小男孩变成了一个颇为英俊的少年,不过这位少年这个时候的脸上却是一片气急败坏甚至惊慌失措。 “发生了什么?法兰克人打来了,还是保加利亚人造反了?”巴布罗有些错愕的看着只是不停比划着的胡斯弥尔。同时他也听到了从城外传来的一阵阵奇怪的欢呼声,当他仔细听去时,他听到了那些带着北方行省特有腔调的大声欢呼:“埃罗帕西娅!” 巴布罗有些茫然的看着胡斯弥尔,他不知道这个被称为埃罗帕西娅的人是谁,虽然听上去有些耳熟,但是一时间他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巴布罗你还愣着干什么,埃罗帕西娅来了,是埃罗帕西娅来了!”胡斯弥尔看着还一脸茫然的巴布罗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当他听到外面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时,他只好一把拉住巴布罗的手向着外面跑去。 “等等,胡斯弥尔。你……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巴布罗被男孩一边拉着跑一边结结巴巴的问。 “安拉,你真是太傻了,”已经不再对身边的法兰克人畏惧的小侍从焦急的喊着“你没听说过埃罗帕西娅吗?她是主人的宠妃呀!” “宠……宠妃?”吓得立刻停住脚步的巴布罗愣愣的看着一脸焦急的胡斯弥尔,过了好一阵才明白男孩说的是什么“你是说,那,那是……大,大人的情妇?” “可也是女主人,”胡斯弥尔立刻认为自己有责任纠正巴布罗错误看法“因为她是受主人宠爱的,所以也是我们的女主人。” 然后,菲利波*利城督大人就在一个小仆人的训斥和教授中匆匆忙忙的学了些该如何面对这位“大人宠妃”的知识之后,走出自己的城督官邸,去迎接已经来到了门外的埃罗帕西娅的车队。 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马车,巴布罗不由暗暗皱起了眉头,虽然对于伦格有“情人”的事实他早已见识了不少,但是不论是阿赛琳还是伊莎贝拉,在他的心目中他都认为她们和伦格与其说是情人,不如说是伙伴,甚至这种想法在很多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当中都颇为认可。 他们认为大人身边的女人就应该是特别的,甚至是和任何女人都不一样的,他们欣赏阿赛琳那如海妖般的神秘野性,也欣赏伊莎贝拉充满骄傲的王族气概,至于玛蒂娜,做为伦格的妻子则已经被很多人看成是神圣的一部分。 而眼前这个已经怀孕很久,却依然难掩美丽的女人在巴布罗看来不过是个空有一副漂亮容貌的女人而已。 而且看着那些她的随从们从车上搬下来的各式各样的箱子,巴布罗不由开始感到一阵头疼。 让他更加头疼的是,根据刚刚从胡斯弥尔那里知道的消息,这个漂亮的陶瓷瓶(他在心里划了个十字,为自己如此腹诽大人的“宠妃”忏悔)的哥哥居然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行省总督。 这让在明白了那些驻扎在城外的北方行省军团的士兵会如此欢呼的同时,也为该如何安置这位“大人的宠妃”头疼不已。 他相信这个陶瓷瓶肯定是来迎接大人的,看着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巴布罗不禁暗暗琢磨,该怎么想办法把这个绝对不能碰破一点外皮的陶瓷瓶送走。 巴布罗笨拙的向埃罗帕西娅行礼,但是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实在做不到象胡斯弥尔那样跪在地上亲吻那个女人的脚,不过似乎那个女人也受不了这个,甚至还因为有些惊讶向后退了一步。 “女主人。我是大人,不,是陛下的仆人,我听从您的命令。”胡斯弥尔深深的鞠躬。 “想不到伦格有一个小萨拉森仆人,”埃罗帕西娅有些好笑的看着煞有介事的胡斯弥尔,然后她向巴布罗微笑着说“城督大人请原谅我来的冒昧,不过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来做,所以我只能赶来了,我希望您能给我安排一个住处,不过最好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大人,我的女主人要一处只属于她自己的房子,不能允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能随便有人进去。” 埃罗帕西娅身边的女仆用一种让巴布罗头上冒汗的威严宣布着,不过看着那些数量庞大的箱子,他也相信的确需要一所大房子才能把那些东西安置好。 不过这一切显然并不需要城督大人操心,胡斯弥尔立刻以皇帝贴身仆人的身份带着夫人的女仆去寻找那所“只属于大人宠妃,还要很大”的房子,而巴布罗自己则陪着这位被他暗中称为“陶瓷瓶”的美丽女人,小心翼翼的向着官邸里走去。 说起来,巴布罗对于埃罗帕西娅的第一印象并不很好,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大人居然会只因为容貌而宠爱一个女人,这让他甚至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失望只支持到埃罗帕西娅看到官邸院子里摆的乱七八糟的一堆零碎为止。 当埃罗帕西娅在一声轻“咦”之后就充满兴趣的走到那堆东西前时,巴布罗还感到一丝无奈,他相信这位大人的情妇最多也就和皇后一样,把他耗费精力制造的这些东西当成玩具般的玩耍一阵。 但是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把几个木头齿轮随手摆放在一起之后,他开始感到意外了,而随后,埃罗帕西娅看着他正在制作的一台联动投石机的小样随口问出的一个问题,立刻让他感到大吃一惊: “请原谅城督大人,虽然增加了相同大小的齿轮可以节省上弦的体力,可是是不是会因为加大了皮带的长度而让上弦的时间变得更长呢?” 埃罗帕西娅询问立刻让巴布罗愕然无比,他错愕的看着有些艰难的迈过一小堆杂物的埃罗帕西娅,然后看着她拿起另外一个更小些的齿轮微微沉思。 “请问您说的是什么?”巴布罗小心的问。 “我只是随便说一下,大人您应该知道,轮子的大小并不影响轮子中心的力量,而我们在外面使用的力量却有很大的变化,所以如果我们用大小不同的轮子,是不是既能节省体力,又能减少上弦的时间呢?”埃罗帕西娅笑呵呵的问着嘴巴微微张开的巴布罗。 “当然可以,夫,夫人,不过您也应该,知道,那,那就需要很多,很多的轮子,只有那样,才……才能让中间的所有木轴……同,同时转动……” “那么大人,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先算出您这个机械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然后再让从中心开始算一下,要用多少木轮来分摊这些力量……” “听,听您的吩咐,夫人,我这就开始算……” 当胡斯弥尔带着女仆找到房子回到城督官邸时,看到的是一幕让他们不知所措的情景。 一位罗马皇帝的亲信城督和一位皇帝的“宠妃”,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杂木桌子前。 桌子上摆满了零散的纸张和一些计算工具,而两位刚刚认识不久的帝国显贵,则如同早已熟悉的老朋友般时而高兴的相互庆祝,时而争执的面红耳赤。 而当埃罗帕西娅命令人把携带的箱子里一些连巴布罗都没见过的工具拿出来时,胡斯弥尔身上的汗水已经快要湿透衣服了,看着这位“宠妃”拿着一些看上去就有些让人感到不太安全的东西炫耀的样子,胡斯弥尔开始为自己要伺候这样一位女主人担心不已了。 “你能想象吗胡斯弥尔,埃罗帕西娅夫人带来的那些东西太神奇了,我看到她居然象摆弄魔法似的把一滴水变成了一团火焰,想象一下吧,如果把这种东西做成一种武器安装在我的联动弩车投射出去,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那会让你们成为杀人最多的人,”胡斯弥尔有气无力的回答着兴奋的巴布罗“然后你们会得到主人的奖赏。” “也许是吧,不过那位夫人的确提醒了我,这甚至让我想起了一个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我的上帝我要立刻去工作!”巴布罗大叫着冲向自己的房间。 “安拉呀,主人的女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胡斯弥尔心里哀叹着。 巴布罗很快成为了埃罗帕西娅最忠诚的学生和伙伴,他谦虚的称她为自己的老师,同时两个人把各自的知识向对方倾诉。 当听说埃罗帕西娅要寻找某种能够加快点燃火焰的矿石时,巴布罗毫不犹豫的答了她,甚至派人送她到保加利亚的境内去寻找。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女人原来身份,直到德国十字军向罗马进军的消息传来,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把皇帝的情妇送到了边界另一边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美人战争”(上) 担忧让从兴奋中慢慢清醒过来的巴布罗开始担心起来。他立刻派出人手越过登扎河去寻找埃罗帕西娅。 然而让他不安的是,原本答应越过边界之后只在山区附近停留的埃罗帕西娅和她的随从们却莫名其妙的没了踪影。 这终于让巴布罗有些慌了,他一边不停的向登扎河另一边的各个方向派出更多的人,同时终于在想了许久之后,做出了向驻扎在城外军营里的罗马军团调动军队的决定。 当巴布罗向罗马军队说出需要越过边界的理由时,站在他面前的北方北方行省的军团将军险些晕倒。 他用一种与其说是克制,不如说是已经愤恨到了极点反而变得冷静的眼神狠狠的瞪着巴布罗,在勉强向这位大人鞠躬行礼之后,将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请您放心大人,我们一定会找到埃罗帕西娅小姐的。” 然后这位将军立刻回到自己的军营,随着一个命令,从北方行省将近五千人的军团中精选出来的队伍立刻整装待发。 就在不论是对罗马还是对保加利亚来说都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做为整个罗马帝国北方军区“精锐后备军”的一支大约五百人的军队,在六月底炎热的太阳照射下,越过了做为边界的登扎河,进入了保加利亚境内。 当看到那支军队逐渐消失在河岸边的时候,巴布罗的心中只是想着该如何尽快找到埃罗帕西娅,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么做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而那位带领军队进入保加利亚的罗马将军,则更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当保加利亚边境村子里的农民们看到一支罗马军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保加利亚人不禁立刻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愕然的看着这支大多数由步兵组成,虽然人数不多,却明显装备精良的军队,特别是看着他们头盔上那一丛丛耀眼的翎羽,保加利亚人不由既感到不安,又不禁为这支异于常人的队伍所吸引。 实际上,“精锐后备军”从建立的时候起就已经成为了整个罗马帝国的军队为之羡慕的部队。 按照新的兵制,所有独立的新罗马军团中都将有这样一支被视为精神和力量象征的军队,那是一支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绝对符合“精锐”这个要求的军队。 精良的武器,虔诚的信仰,狂热的激情和令人生畏的力量,当这些士兵被交到从卫戍军中派出的训练者的手中时,他们迎来的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严厉残酷的训练。 每天近乎苦修者般的生活让他们变得孤僻而骄傲,和其他的军团士兵不同,“精锐后备军”被视为是罗马军团最后的支柱和脊梁。 在一次次的训练中他们被告知,他们的使命就是要在最危险最可怕的地方向他们的敌人展现罗马军团的威力,在这些士兵的心目中,当整个战线动摇,当敌人的铁骑横扫战场的时候,也就是“精锐后备军”吹响他们号角的时刻。 陪伴残酷繁重训练的,是虔诚而充满感召的宗教洗礼,“精锐后备军”随军牧师以大牧首所赐予的职责用手中的圣经向所有士兵传播福音,而更多的来自卫戍军中的祈祷者则把上帝真意的声音洒向整个军团。 如果说残酷的训练能够锻炼出一个人强健的体魄,那么神圣的福音则让他们变得更加虔诚和坚定。 穿上一件带着棉布衬里的短链甲,然后戴上一顶如同标志般镶嵌着红色翎羽的头盔,和披上和近卫军一样的红色披风。“精锐后备军”成为了令所有罗马军人为之羡慕的身份。 而越过登扎河对于来自北方行省的这支罗马军队来说,也成为了新的罗马军团第一次真正执行他们的人物。 罗马人感到很自豪,他们相信即便是那些畏惧而且稍微带着点敌意的保加利亚人也被自己迷住了,就如同每当他们穿着那身明显的装束出现在罗马的街道上时,总是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一样。 不过也的确如此,保加利亚人用错愕和意外的眼神看着这些罗马人,他们不敢相信罗马人居然会奢侈到这种地步,居然把昂贵的翎羽做成普通士兵头盔上的标志,而且看着他们身上那红色的披风,一种痴迷也的确让他们几乎忘记了这些人,是未经允许就进入自己国家的外国人。 事实上边境上的保加利亚人也根本没有产生试图抵抗的想法,常年来双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的边界让这些人的心目中几乎没有边界的念头,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些普通的保加利亚人来说,很多人除了知道自己有一个国王而不是皇帝之外,甚至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和罗马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区别。 罗马军队在越过登扎河之后立刻沿着河流向着上下游的方向寻找起来,他们经过沿途的所有能够遇到的村庄,向他们询问是否见到过那样一支小小的队伍,但是一次次的失望却开始让罗马人感到不安起来。 虽然对保加利亚人没有做出太多过分的事情,但是随着埃罗帕西娅的消息一直渺无音讯,罗马人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恶劣起来。 做为一个比较标准的北方人。这支军队的统领盖图斯并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因为是曾经跟随狄奥多的将领,所以盖图斯比任何人其他人都清楚埃罗帕西娅的重要,所以当别人还在为时候该带兵进入保加利亚略显犹豫的时候,盖图斯毫不迟疑的从巴布罗那里接过了任务。 而且他直接从新近组建的标准罗马五千人新军团中带出了作为军团核心的“精锐后备军”,他知道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他的将领显然为他的大胆感到担忧,但是盖图斯却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 盖图斯很清楚,如果埃罗帕西娅在他的军团的驻防地出了事情,那么即便皇帝能够饶过他,那位北方行省总督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盖图斯毫不犹豫的越过边界,开始在登扎河沿岸搜寻。 他不相信那么一支队伍会不引起当地人的注意,特别是埃罗帕西娅那种异乎寻常美丽孕妇,更是令人难以忘怀。 但是一次次的失望让他开始变得暴躁起来,当他再次带领一小队士兵经过一个村子,而且已经开始近乎粗野的向当地人询问时,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消息让他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先是村子里的孩子们纷纷认出了那位美丽的夫人,而随后一个孩子话让盖图斯高兴的把那个保加利亚小男孩抱了起来。 “那位夫人要看一种白石头,”男孩畏惧的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罗马人,虽然之前他见过一些罗马人,但是却从来没见过穿着这样的盔甲的罗马将军“那位好心的夫人给了我一个金苏德勒斯,然后又给了我哥哥米哈伊尔更多的苏德勒斯,让他带着她进了山。” “进山?”盖图斯有些错愕的追问。 “对,两天前她让米哈伊尔给她带路,然后就进山了。”男孩怯怯的说,然后小心的问“大人,我告诉了您这些,您也能给我一个金苏德勒斯吗?” “小保加利亚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会有人给你整整一袋子的苏德勒斯。”盖图斯哈哈大笑着,他用手用力揉了揉男孩的头顶,然后随手扔出一个金币“这个先给你了,不过如果你或者其他人能告诉我他们进山去哪里了,我会给他们更多。” 盖图斯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满足,立刻就有两个保加利亚人自告奋勇的提出愿意为罗马人带路。 看着这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为侵入了自己国家的军队带路的村民,盖图斯不禁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些保加利亚人。 他无法想象罗马人会如此若无其事的接受自己的国家被人侵入,更无法想象这些保加利亚人居然会用那种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支罗马军队。 “伟大的罗马……”盖图斯在心中暗暗嘀咕着,如果不是对埃罗帕西娅安全的担忧让他不能有其他想法,一时间他甚至有一种可以带着这支军队向保加利亚内地深入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就真的有了这样的机会,根据那些村民说的,盖图斯立刻召集齐了自己的军队,虽然一支五百人的罗马军团进入保加利亚山区的确有些冒失,但是一想到那位小姐肚子怀的是谁的孩子之后,他还是打消了把其他军队打发回去的念头。 同时盖图斯一边带着军队跟随着向导向巴尔干山区的深处进发,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旦找到那位小姐,即便是有所冒犯,也一定要把她带回罗马。 至于那位小姐回去之后又会干出些什么,盖图斯认为就是那位菲利波*利城城督大人的事了。 就在无数人为了寻找一位小姐而不惜武装侵入他国的时候,在巴尔干靠近保加利亚边境支脉的一座山岭的一座营地里,正在进行着一次小小的争执。 争执的双方,是一个得宠的女仆和一个据说更加得宠的小侍从。 自从埃罗帕西娅来到菲利波*利之后。胡斯弥尔进一直诚惶诚恐的伺候在她的左右。 尽管那个叫瓦莲京娜的罗斯女仆为此曾经大发雷霆,但是随着男孩一次次用充满自豪的口气宣示自己皇帝陛下“贴身仆人”的身份,罗斯女仆最终还是无奈的让步,默认了这个男孩和她一起伺候小姐的权力。 所以当埃罗帕西娅因为那些手下的人始终让她无法满意,提出亲自进入巴尔干山区去寻找磷石矿时,胡斯弥尔也就更随着女主人一起过河,进入了保加利亚。 一切似乎看上去并不很糟糕,虽然对于埃罗帕西娅最终坚持着留下进入山区并不很满意,但是胡斯弥尔却很知道分寸的并没有过于反对。 萨拉森男孩比同为仆人的瓦莲京娜更知道自己的职责和地位,他只是一路上尽量小心的照顾女主人,同时时不时的挑剔一下那个在他看来根本不合格的女仆。 但是在进入了山区两天之后。胡斯弥尔终于忍耐不住的向埃罗帕西娅提出了应该返回的理由,而这些理由却引起了瓦莲京娜的愤怒。 “小姐要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强迫小姐做什么,”瓦莲京娜挺着鼓胀的胸脯低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小半个头的男孩“我之前请小姐回去,是因为担心她的孩子,现在看来小姐的身体很好,而且她已经很很长时间没有在外面好好散心了,你能想到她每天只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的样子吗?而且,为什么要有你提出来,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仆人,是个萨拉森异教徒。” 瓦莲京娜轻蔑的口气激起了胡斯弥尔的愤怒,他略显黝黑的皮肤上一时间映出了一丝暗红,女仆的轻蔑显然触及了他的自尊,看着满脸不屑的瓦莲京娜,胡斯弥尔愤怒的说:“你应该为你的话道歉,我的确只是个仆人,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即便是主人身边的那些骑士也不会这么侮辱我吗?” “哈,一个小萨拉森难道还能得到骑士的尊重?”瓦莲京娜不屑的盯着胡斯弥尔,从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小萨拉森人,她憎恨他抢了自己在小姐身边的位置,同时也憎恨他总是把埃罗帕西娅称为皇帝的宠妃,这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与阿历克斯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胡斯弥尔脸上怒火几乎把他的皮肤完全映红,可接着他忽然“呼”的吐出一口长气,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瓦莲京娜:“如果我告诉你,即便是阿历克斯大人也从来没有这样侮辱我,而且皇帝也不会允许别人这样侮辱我呢?” 瓦莲京娜的脸上立刻如同火烧般的一片通红,她看着胡斯弥尔似乎已经知道一切的眼神,想象着队伍里的那些罗斯仆人们一定在背后不停的说着自己和阿历克斯之间的那些事情之后,她脸上不由感到一阵难以掩饰的燥热。 难堪无比的瓦莲京娜气愤的从胡斯弥尔身边走过向着埃罗帕西娅的小帐篷走去,当她气呼呼的走进帐篷时,看到自己的女主人正把一块块的样式不同的石头分别放在一个分成众多格子的小箱子里,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早在公元九世纪中期的时候就已经皈依了基督教,但是不论是罗斯人还是摩拉维亚人甚至是一部分保加利亚人,却始终还保持着众多早期异教徒时期的习俗。 在这种习俗中,他们并不认为没有受到上帝祝福的婚姻是多么罪恶,至于非婚生子,他们也并不认为十分的可耻或者是一种对神圣婚姻的玷污。 甚至在罗斯的很多地方。一些女人为能给地位崇高的王公贵族生下孩子而感到自豪,正如同那些跟随着阿历克斯一起回到君士坦丁堡的罗斯人一样,对瓦莲京娜来说,她从不认为埃罗帕西娅与伦格之间的事情有什么错误。 相反,在她的心中反而认为埃罗帕西娅实在不会运用上帝赐予她的那副惊人的美貌来诱惑皇帝,反而把大好的机会和时间浪费在了那些冰冷丑陋的石头,和天上那些永远数不清的星星上了。 “小姐,那个可恶的小萨拉森人真是讨厌……”瓦莲京娜大声的抱怨着。 “别说话,瓦莲京娜,”埃罗帕西娅看也不看的向女仆摆了摆手,她拿起了一块白天由向导带人从山里采集来的石头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火石,歪头稍微想了想,随即把火石交给了闭着嘴巴的女仆“把这个交给个仆人,让他小心点的用火石敲击,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 即便不用吩咐也知道绝对不能大意的瓦莲京娜立刻叫来了个仆人,同时她搀扶着埃罗帕西娅不住后退,她还记得在山间别墅的时候,有一晚在睡梦中她听到了一声惊人的巨响,随后当人们惊慌失措的跑出房子的时候,看到的是埃罗帕西娅站在院子里呵呵大笑。 火石不停的敲击在白色的磷石上,一阵阵隐约的古怪味道随风飘来,人们看着那个仆人小心的来回敲击,随着时间过去,人们开始感到不耐,而埃罗帕西娅已经因为站得过久,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瓦莲京娜的身上。 “小姐,您要看到什么?”瓦莲京娜有些不耐的问着。 “我记得一些古书里提到过,这样的石头应该能引起很大的燃……” “啪!” 一声爆响忽然从远处蹲着的仆人身前响起,伴着一个猛然闪起的火星,一团烟雾立刻升起! 那个仆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他的身子向后倒去,随着一声痛叫,他一边不停的拍打身上,一边在地上向后不住的乱挫着身子, “快用布盖住他!”埃罗帕西娅焦急的大喊。 几个早已准备的仆人立刻抓起身边的搭着的衣服冲了过去,随着不停扑打,那个仆人终于在一阵阵疼痛的呻吟中停止了挣扎。 “我的上帝,那是什么呀!”瓦莲京娜一边不同驱散那股难闻的味道,一边搀扶着埃罗帕西娅向后退去“小姐,那些东西太可怕了,您根本不该去碰它们,而且说句实话,如果总这样,皇帝可能会疏远您的。” “瓦莲京娜,你以为皇帝只是因为我的容貌才喜欢我的吗?”埃罗帕西娅微微一笑“如果是那样,即便他用他的权力强迫我,我也不会肯为他生一个孩子的。” 说到这里的埃罗帕西娅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然后有些兴奋的对女仆说:“我真的很期望生下这个孩子,我想我会培养他或是她成为一个真正懂得知识的人,我会教给他别人一生都不可能触及到的东西,我要让他成为罗马最杰出的学者。” “那还不如让他成为罗马的皇帝,”瓦莲京娜小声的在女主人耳边说“要知道您的哥哥是位总督,另外,那位宫廷总督也和您的关系很好,为什么您的孩子就不能成为罗马皇帝呢?” “不要胡说了,瓦莲京娜,”埃罗帕西娅淡淡的笑着“不要说没有这个机会,即使有,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进入君士坦丁堡,更不会让他进入罗马宫廷。” 说着埃罗帕西娅不再理会还要说什么的瓦莲京娜,向着那个受了惊吓的仆人走去,在看到他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之后,开始详细询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 “小姐,那时候溅起的火星掉在我的身上就紧紧沾住了,那种疼真是厉害,”仆人依然一脸畏惧的看着地上白色磷石“而且居然就那么突然蹦出了火星,太可怕了。” “可是这石头会突然爆裂出火星和书上记载的不太一样……”埃罗帕西娅让人捡起那些还泛着怪味的石头反复看着,然后她向身边的下令“我想还要更多这种石头才行,明天继续去找。” 陡峭的山坡上,仆人们在向导带领下不停的寻找着,他们把各种被认为是那种磷石的石块运下山坡,然后按照之前埃罗帕西娅告诉他们的方法简单分类放入箱子里。 一箱箱的石头被运向营地,而埃罗帕西娅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璀璨。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高兴,那种石头似乎有更加大的作用,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想已经那一定很让人惊讶。” 埃罗帕西娅兴奋的在纸上写着,就在她停笔思索时,随着一阵隐约马嘶,一个仆人惊慌的闯进帐篷。 “小姐,北面的山谷外来了一支军队,!“ 第一百七十六章 “美人战争”(中) 盖图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焦虑了。虽然已经得到了关于埃罗帕西娅的消息,但是他却开始为自己能不能很快找到这位小姐担心不已。 就在他终于探听到下落,并且要在向导的带领下向巴尔干山中出发的时候,一个令他不安的消息也传到了边境的村子里。 在塞迪卡城下,罗马皇帝的近卫军和德意志十字军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在那场战斗中,德国王子的被俘让罗马人不由发出了一阵欢呼,但是这个消息听在盖图斯的耳中,却让他不禁感到说不出的焦急。 虽然知道德国人距离边境依然很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盖图斯却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感觉着可能很快就会有个巨大的麻烦,而这个麻烦恰恰就是来自那位原本就不太让人省心的狄奥多家的小姐。 盖图斯带领着精锐后备军向着山区里走去,他不住的催促那些向导要他们尽快把自己带到可能找到埃罗帕西娅的地方,但是当他听说那个地方并不近,而且居然要走上一天才能到达时,他不由在心中暗暗祈祷,在这一天中,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迅速进入山区,找到埃罗帕西娅小姐!”盖图斯大声命令。 沉闷的响声从谷外传来,似乎微微颤动的地面暗暗牵动着人心。 埃罗帕西娅在瓦莲京娜搀扶下走出帐篷,看着远处升起的淡淡烟雾。她美丽的双眉微微皱起。 “是什么人?保加利亚人吗?”瓦莲京娜有些紧张的问着,一只手搀着女主人,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副弩弓,当看到远处升腾起的烟雾在缓慢的移动时,她不由低声自语到:“也许我们真该听那个小萨拉森人的,早些回去。” “不要惊慌,”埃罗帕西娅向身边的人吩咐着“看他们的样子我们是不可能比他们快的,去把我们的东西收拾好,再拿出一些值钱的东西。” “小姐您要干什么?”瓦莲京娜奇怪的问。 “如果他们需要珠宝和黄金那就给他们好了,”埃罗帕西娅淡淡的说“保加利亚人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吗,特别是黄金。” “女主人,您应该立刻离开,”胡斯弥尔跑了过来,他担忧的看着埃罗帕西娅“那些野蛮人可能会对您不利。” 听到胡斯弥尔说到野蛮人,埃罗帕西娅露出了一丝笑容,在她那只能容下知识的心底,几乎从来没想过关于法兰克人,罗马人或者是萨拉森人之间的矛盾,她的心中已经盛不下这些东西,甚至即便是和伦格的爱情,有时候她都会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了那么强烈的感情。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埃罗帕西娅安慰着胡斯弥尔“不过听着,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这是我给你的命令,听到没有?” “遵命。女主人,”胡斯弥尔低声回答“以安拉的名义启示,我不说话。” 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当仆人们刚刚做好准备,按照埃罗帕西娅的吩咐聚拢到营地前面时,伴着一片滚滚烟尘从山谷口外涌来,在灰蒙蒙的尘土中,一队骑兵已经冲破烟尘,出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地方。 那支军队的战马踏起的尘土向上飞扬,同时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一面陌生的旗帜渐渐进入了人们的眼帘。 人们愕然的看着那支队伍,虽然他们对保加利亚人并不熟悉,但是他们依然还是能很快明白,眼前的这支队伍显然不是保加利亚人,而当那面旗帜上的图案逐渐清晰起来时,埃罗帕西娅不由发出了一声意外的轻“咦”。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显然远远的发现了道路旁边营地前的这一小群人,随着稍一犹豫,骑兵立刻向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 “小姐,他们过来了。”瓦莲京娜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中的弩弓,看着逐渐冲到面前,在身后不住飘摆陈旧破烂的披风映衬下显得更加令人可怕的高大骑士。她不由微微先前迈出一步,挡在埃罗帕西娅的面前,同时四周的仆人们也已经拿起了武器紧张的注视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随着一声凄厉的马嘶,冲到营地前的骑兵拉住了缰绳,透过头盔阴暗的前沿,在稍微打量了一阵之后,这个骑兵用透着僵硬声调的希腊语大声喊着:“我是高贵的霍亨斯陶芬的德意志国王腓特烈陛下的士兵,请告诉我你们是谁。” 意外和惊讶立刻在人们中间流传开来,即便是隐约猜测到了的埃罗帕西娅也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居然真的德意志的十字军。 虽然德国人即将进入罗马的消息早已传来,甚至埃罗帕西娅也正是因为从给她的信中看到了伦格隐约的忧虑才来到菲利波*利,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德国人会来的这么快。 几乎是毫无准备的罗马人不由因为突然出现的法兰克人感到措手不及,他们好奇而又担心的看着这些强壮的法兰克骑兵,同时在心中不由开始为自己的女主人担心起来。 与此同时,从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响,随着后面的十字军队伍相继出现在谷口,埃罗帕西娅看着他们的眼神中不由露出了阵阵担忧。 “看您的打扮和带着的仆人应该是个贵族,请说出您的身份。”德国骑兵不耐烦的重复着,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位美丽的女人看起来是个贵族,他早已经冲进了对方的营地,而且当到那些放在四周的箱子时,德国人的眼中早已浮现出了贪婪的目光。 埃罗帕西娅抬头看着那个骑兵,但是她却向身边的瓦莲京娜低声说了几句话,立刻罗斯女仆几步走到了那个骑兵面前,抬着头大声说:“如果你是个贵族,我的女主人会回答你的问题的,不过如果不是,那么就让你们当中有资格的人来吧。” 骑兵看着瓦莲京娜的眼神微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个女仆居然也会这么漂亮,不过瓦莲京娜的话让他不由一怔。随即在低声吩咐了身边同伴两声之后调转马头向着后面已经逐渐停下来的队伍奔去。 很快,一个骑士随着那个骑兵向营地驶来,当他们来到营地前略微查看之后,那个骑士抬手摘下了头盔。 一张依然略显年轻的脸出现在罗马人的面前,当他望向眼前的这些罗马人时,他的眼中充满了傲慢和不屑,但是当他看向埃罗帕西娅时,他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艳神色。 “我是霍尔廷的伊佐伯爵,请问我是否有幸能知道您的姓名呢,尊敬的夫人?”骑士用同样不太娴熟的希腊语问着。 “骑士,如果我们能用拉丁语交谈,是不是更加好一些?”埃罗帕西娅随口用拉丁语问着,当她看到这位德国骑士明显露出的诧异表情时,她却只是微微一笑。 即便是对于法兰克贵族们来说,拉丁语也并不是一种人人都会使用的语言,甚至即使是一些王室成员也很少有人懂得这门堪称高贵的语言。而在罗马,希腊语早已成为了整个帝国的通用语言,这甚至让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称呼罗马人为希腊人,尽管这种称呼对于一个罗马人来说近乎侮辱,但是希腊语的盛行和拉丁语的消亡,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埃罗帕西娅对这个德国骑士的惊讶并不意外,同时从这个人意外的表情上,她知道这个德国骑士也精通拉丁语。这让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德国贵族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骑士。 “伯爵,我是罗马的埃罗帕西娅.狄奥多,很荣幸能够在这里和您见面。”埃罗帕西娅微微躬身说着,她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位德国伯爵,同时在心中猜测着他是突然出现在罗马边境上的。 埃罗帕西娅的美貌显然让德国伯爵不由有些失神,当他看到这位大腹便便的孕妇向自己躬身行礼时,他立刻伸手阻止,同时在吩咐自己的军队原地扎营之后,立刻很殷勤的向埃罗帕西娅伸出手臂,搀扶着她向着营地走去。 “请原谅夫人。不过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要知道从保加利亚一路过来,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一座像样的城市了,特别是在进入这片山区之后。”德国人一边走一边用有些好奇的口气问着“要知道象您这样一位贵妇人,更应该在城堡和宫殿,而不是荒山野岭里宿营。” 听着德国人的询问,埃罗帕西娅暗暗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踪迹的确值得令人怀疑,实际上即使是很多知道她在做什么的人,也总是用一种怀疑和不能相信的眼神看待她,而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包容她那特立独行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哥哥狄奥多,另一个则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略微失神的埃罗帕西娅在德国伯爵有礼貌的再次询问中立刻缓过神来,她一边引领着德国人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一边随口回答着:“我的一位表亲在塞迪卡,我刚刚从她那里返回,准备回到罗马去。” “那您真的很走运,没有赶上在塞迪卡发生的一切,”听到埃罗帕西娅的话,伯爵笑呵呵的说“您知道吗,据说罗马皇帝的近卫军十分令人恐怖。不知道您是否认识你们的皇帝,但是我想如果是我在那里,也许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过现在看来,我应该为自己不在塞迪卡而感到荣幸。” 看到埃罗帕西娅似乎疑惑不解的表情,伯爵恭敬的点头:“如果那样,我的国王就不用再派我赶往边界,那样我就不会幸运的认识一位高贵的夫人了。” 伯爵的恭维让埃罗帕西娅微微一笑,然后她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看着这位伯爵。 “请原谅伯爵,不过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你的俘虏,如果是那样我希望您能立刻向我说明,因为我不会主动邀请一个敌人在我的营地里停留。”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伯爵立刻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先是向着四周看了看,然后立刻摇头:“夫人您误会了,我的军队不过是经过这里,而且我们也和罗马并不是敌人。虽然你们的皇帝在塞迪卡和我们的军队发生了战争,但是在这里请您放心,您是安全而且是有尊严的。” “皇帝和十字军发生了战争?”埃罗帕西娅的脸上露出了意外,她错愕的看着伊佐,然后不禁略显焦急的问“您能够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我一直和我的仆人在这座山里,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是真的发生战争了吗?” “哦,夫人,您还不知道吗?”骑士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他一边陪着埃罗帕西娅走进帐篷一边开始向这位美丽的孕妇讲解着他所知道的消息,但是当他看到帐篷里站着的一个男孩时,他的脸上先是露出诧异随后露出了愤怒“萨拉森人?异教徒!” 怒吼声从伊佐的嘴里发出,同时他立刻抽出长剑,向着一脸惊慌的胡斯弥尔高高举起来。 “住手!”埃罗帕西娅立刻挡在胡斯弥尔的身前,她盯着这位眼中露着怒火的德国贵族大声阻止着他“他是我的仆人,请不要伤害他。” “可是这是个异教徒,难道罗马人已经和异教徒是一伙的了吗?”伊佐大声质问,他向着埃罗帕西娅高高举着手里的长剑,同时因为他的喊叫,帐篷外已经响起了一阵混乱和喧闹。 “如果您要展示您的勇敢就去战场,十字军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才来到罗马的吗,可是请不要用我的仆人来展示勇敢,那不是一个骑士应该做的。”埃罗帕西娅同样用愤怒的口气和伊佐对峙,当她看到这位骑士无意中望向她身边桌子上摆放的那些珠宝时,她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金扣子。 “我愿意为我的仆人赎身,要知道他是我……我的丈夫很喜欢的一个仆人,如果能够放过他,我会付给足够多的赎金。”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德国人的眼中不由露出了贪婪,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埃罗帕西娅手中的金扣,他难以想象罗马人居然富庶到能够为一个仆人付出如此一笔昂贵赎金的地步,这让他不由暗暗为自己所看到的感到惊愕。 虽然东方的富足早在一次次从东方回来的朝圣者和十字军的传说中多次听到,但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德国人还是不由被这不可置信的事实震动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心中飞快的闪动着各种念头,这位伯爵并不是为这个小小的金扣东西,他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夫人究竟拥有多少令人诧异的财富,这让他对她的态度不由开始微微变化,在犹豫一阵之后,德国人收起了长剑,他用一种严肃的眼神望着面前这位在他心目中如同财富女神一般不可思议的美丽孕妇。 “夫人,您对异教徒的态度让我不能不重新为和您的关系加以考虑,所以现在请原谅我告诉您,您和您的仆从都已经是我的俘虏,不过请不要担心您依然会受到尊重,您可以保留您的营地,不过所有人必须交出武器,除非能够付出足够多的赎金来为您和您的随从们赎身,否则您就必须跟随我的队伍一起前进,直到能够被释放的时候。” 说完,这位之前还算颇有礼貌的伯爵向着埃罗帕西娅稍微行礼之后转身就走,随即外面的营地里立刻再次响起了一片混乱。 胡斯弥尔呆呆的看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埃罗帕西娅,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跪在她的面前。 “女主人,是我的过错,我连累了你。”胡斯弥尔不知所措的说着,他把头深深埋在地上嘴里不停的低声念叨着“安拉保佑您,女主人,您会没有事情的,安拉会保佑您的。” “胡斯弥尔?”埃罗帕西娅微微弯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当他抬起头来时,却看到她正对他露出的笑容“你的祈祷对我没用,别忘了,我是个基督徒。” “上帝,小姐,这一切都是这个异教徒的错!”站在旁边的瓦莲京娜气愤的低声喊着,她嫌恶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胡斯弥尔,嘴里用掺杂着的希腊和斯拉夫语不停的低声诅咒着。 “你们以为即便没有胡斯弥尔,德国人会随意放过我们吗?”埃罗帕西娅微微摇头“法兰克人是很贪婪了,所以我才会让你们把这些珠宝拿出来。” 埃罗帕西娅说着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了几件珠宝递给了瓦莲京娜手里:“与其让他们自己搜查出来,不如就这样给他们,去把这些东西交给那个伯爵,告诉他这是我们的赎金,这些东西应该足够让他满足了,告诉他我希望他是个真正的贵族和骑士,如果他能够释放我们,我答应他会付给他更大的一笔金钱。” “当然,为了您陛下甚至可以付出一切。”瓦莲京娜小心的结果珠宝。 “听好了,去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不要提任何关于皇帝的事情,更不能提我和皇帝的关系,”埃罗帕西娅忽然想起什么的低声吩咐着“告诉他们,虽然我很仁慈,但是如果有人泄露出去,我依然会严厉惩罚他们的。” 因为不懂拉丁语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瓦莲京娜不安的点头,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平时十分慈祥的埃罗帕西娅下达了如此严肃的命令,但是她还是立刻匆忙的向外走去。 看着女仆的背影,埃罗帕西娅低下头小心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因为刚刚的紧张而略显疲惫的身子让她觉得很累,在胡斯弥尔的搀扶下走到床边坐好。然后发出了一声微微叹息。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次随意的出行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到了这时感觉着腹中那微微颤动的气息,一阵之前很少有的畏惧开始在她心中升腾起来。 虽然对于自己拥有一个和伦格的孩子感到幸福,但是当眼前的危险变得如此现实时,埃罗帕西娅才忽然意识到孩子对自己是多么重要,在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一种只要能够尽快摆脱危险,即便是让她放弃那些辛苦得来的矿石也毫不犹豫的冲动。 孩子,这是自己的孩子,是和伦格的孩子! 一想到这些就不禁开始感到紧张的埃罗帕西娅第一次感觉到了一阵阵她不熟悉的恐惧,这让她开始为自己这次冒昧的冒险感到后悔,也开始为自己没有听从一直希望自己尽快返回的胡斯弥尔的话感到懊恼。 如果那些德国人发现了自己和伦格的关系呢?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罗马皇帝的情人,甚至怀着皇帝的孩子呢,他们会不会用自己做为威胁伦格的筹码? 一想到这个就不禁感到畏惧的埃罗帕西娅的心脏开始急剧跳动起来,她立刻从昏昏欲睡中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再次吩咐胡斯弥尔去叮嘱外面的那些仆人。 “告诉他们,如果有一丝消息泄露,我们所有人就可能永远无法回到罗马了。”埃罗帕西娅低声吩咐着,然后她想起什么立刻拿起床边的一个小盒子把它打开,在仔细检查一阵之后,埃罗帕西娅稍一犹豫,终于让胡斯弥尔拿来了火石。 “把这些都烧掉,”看着男孩不解的表情,她无奈的摇摇头“这些都是伦格和我相互之间的信件,不能让它们被法兰克人发现。” 胡斯弥尔立刻蹲下开始惊慌的敲击起火石,当随着一团火焰信件变成了一团团黑乎乎的灰烬时,埃罗帕西娅终于暗暗的缓了口气。 但是,就在胡斯弥尔拿起最后一封信要烧掉时,随着一阵风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帐篷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美人战争”(下) “小姐!”不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罗斯仆人出现在帐篷门口“那些十字军派人来了,说要立刻见到您。” 仆人的话让埃罗帕西娅不由一愣,她一边低声吩咐胡斯弥尔尽快烧掉剩余的信件,一边略一整理跟在仆人身后走出帐篷。 那个她之前见过懂得希腊语的德国骑兵趾高气昂的站在帐篷外,他先是向埃罗帕西娅微微鞠躬,然后傲慢的说: “尊敬的夫人,我的伯爵让我通知您,您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情,当成为我们的俘虏时,您的所有财产就都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战利品,您已经没有任何权力再支配它们。所以请您原谅,你现在只能给您的家族写一封信,然后派人回去,除非您的家族能够付出一大笔赎金,否则您是无法获得自由的。” 德国骑兵的话让埃罗帕西娅不禁有些发愣,对于整天把自己关在知识世界里探索的她来说,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这些德国人怎么会贪婪到了这个地步。 为了怕引起德国人的注意,她甚至特地把那些珠宝拿出来,只是希望能用这些东西换取自己这些人的自由,尽快离开。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些举着圣十字的德国人。居然会贪婪到不但侵占她的珠宝,甚至还要让她为自己付出一大笔赎金。 埃罗帕西娅知道,不论是狄奥多还是任何人,只要他们知道自己落入德国人的手中,即便是再大的一笔钱他们也不会在意。 但是她担心的却是一旦德国人知道了她真实身份带来的可怕后果,虽然对于外界的事她并不关心,可是正在发生的一切她还是清楚的。 甚至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在怀孕已经数月之后从北方行省来到了据说伦格的近卫军所在的边境上,她需要把自己研究的一些新的东西告诉他,做为对他的帮助。 对于狄奥多帮着她向伦格隐瞒怀孕这件事,埃罗帕西娅虽然不是很理会外面的事情,但是依然还是隐约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内心里的自私念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没有如以前一样把新近发现的关于希腊火的秘密和狄奥多一起分享,而是派出了自己的一些仆人把这些发现告诉了伦格。 而现在,她却因为无意中进入保加利亚而深陷德国人中,一想到一旦身份泄露,德国人用自己做为要挟伦格的条件时,埃罗帕西娅不禁为自己之前莽撞开始懊悔不已。 “我会写信的,而且这就派人送出去,我只希望我和我的仆人们依然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营地,至于那些珠宝请你们全拿走吧。”埃罗帕西娅说着歪头看了看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士兵押着的瓦莲京娜“我的女仆能够放回来了吗?” “当然夫人,不过请您以后稍微管教一下她,刚才这个下溅的罗斯女人居然对伯爵大人说,如果不释放你们,就会有人让大人知道罗马人的厉害。”士兵说着向后微微挥手,随着用力一推,瓦莲京娜立刻踉跄着向前跑来。 “小姐。”女仆一下跪在了埃罗帕西娅的面前,她羞愧的低着头“请原谅我的愚蠢,我顶撞触怒了那个伯爵,可是他居然要吞掉您的所有珠宝,那些是……” “好了,”埃罗帕西娅打断了瓦莲京娜,她一边示意那个士兵可以离开一边拉着贴身女仆向着帐篷里走去“珠宝也不过是些石头,难道你不知道我对它们不感兴趣?不过这样也好,我立刻写信让胡斯弥尔送回菲利波*利,但是在这期间我们所有人绝对不能走漏人后口风。” “可是小姐,那些珠宝是皇帝送给您的呀……”瓦莲京娜小声的说。 “如果我想要,伦格就可以送给我土地,森林,城堡和数不过来的珠宝,不过现在他已经给了我一个我最珍惜的宝贝,”埃罗帕西娅笑着轻抚着小腹“我的无价之宝在这里,而且我会把他培养成罗马真正独一无二的珍宝。” 说着,她走到桌边拿起笔开始写信,在她身边两个贴身仆人忧虑的相互对视着,在这个险象环生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斗下去了。” 很快写完信的埃罗帕西娅用印章牢牢的封住信口。递到了胡斯弥尔的手中:“听着,我这就找那个德国人和他谈妥我们的赎金,记住,告诉巴布罗绝对不要有任何冲动,只要能让我们回去就可以,我们不能让德国人发现我们比他们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胡斯弥尔用力点点头,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埃罗帕西娅带着男孩向着德国人的营地走去。 混乱的德国营地里,士兵们错愕的看着这个带着两个仆人款款走来的希腊贵妇,他们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如此美丽的东方美女,这让他们不禁为以后的旅途感到兴趣盎然起来。 看到埃罗帕西娅的到来,伊佐从一块石头上站起来鞠躬行礼,然后他开始准备和这位希腊贵妇为赎金的数目讨价还价。 让德国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夫人不知道是因为不了解“行情”还是并不很在意金钱,当他开口提出一千金苏德勒斯时,这位夫人立刻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这让伯爵不禁暗暗后悔没有说个更高的数字,不过一想到从这位夫人的队伍那里得到的那些战利品,他也就稍微感到心里舒服了些。 胡斯弥尔是在两个德国骑兵的押解下离开的,看着远去的男孩背影,埃罗帕西娅暗暗祈祷巴布罗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命令,不要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夫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向您问一个问题?” 德国伯爵忽然开口询问,看到埃罗帕西娅微微点头,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远处罗马人的小营地:“我发现在您的营地里有很多石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但是我至少知道那绝对不是宝石。” “噗嗤”一声,埃罗帕西娅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无意间露出的灿烂的微笑让伯爵不由一阵发愣,一时间这位德国骑士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的微笑。 “那不过是我的一些小小的嗜好。我喜欢收集各种石头,”早已想好该如何应对的埃罗帕西娅解释着,然后她站起来淡淡的说“我想我该回到我的营地里去了。” “夫人,”伯爵用有些犹豫的口气试探着“如果方便,能否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 埃罗帕西娅看着眼前这位伯爵,过了一会之后她神色平和的说:“请原谅,我还无法做到和一位俘虏了我的骑士一起共进晚餐,我认为那是对我和我的家族的侮辱。” “请原谅夫人。” 伯爵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尴尬,他有些无奈的微微点头,看着逐渐走远的埃罗帕西娅的身影,这位德国伯爵回头向旁边的亲信发出了一声叹息:“我想我是爱上这位夫人了,可惜她有丈夫,而且还是个罗马人。” “大人,我们很快就进入罗马了,也许到时候您会遇到更加漂亮的,”亲信骑兵一边为伯爵用刀子切着肉一边奉承的回答着“不过上帝呀,东方真的如同人们说的那么富足,也许我们就会在东方成为真正的富翁了。” “你这个下流胚子,我们是来拯救圣地的,永远不要忘了我们神圣的职责。”伯爵说着向着遥远的东方划了个十字。 胡斯弥尔在德国骑兵的押送下沿着来时的道路向着山外走去,一路上那两个德国士兵几乎是以一种对罪犯似的虐待欺凌着他。 随着山势变得越来越舒缓,一路上被两个德国士兵虐待的胡斯弥尔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激动,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回到罗马。只要回到罗马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他并不很在意那两个德国人对他的粗暴,他这时只想着该如何救出自己的女主人。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当逐渐确定的确快要走出这片山区的时候,那两个德国士兵看着的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远处隐约出现了一片树林,胡斯弥尔记得只要走出这里,就是通向山外的道路,他有些兴奋的回头向那两个德国人解释着,但是当他看到他们望着他的眼神时,他才意外的发现,他们的眼中正显露着一阵阵残酷的神态。 “小异教徒,我曾经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我见到的第一个异教徒。然后用他的皮做一双好靴子,穿着它们走到圣地,”一个士兵把手里的一柄短刀在胡斯弥尔面前微微晃动着“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异教徒,现在我们也不需要你了,把那封信拿出来,然后你就可以为自己向你们的魔鬼祈祷了。” 似乎是听到了个大笑话似的,另一个士兵立刻发出了哈哈大笑,他跟在同伴的身边向着露出恐慌的胡斯弥尔逼去,看着满脸恐惧的男孩,他不由嘴里发出了一声声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含义的笑声。 胡斯弥尔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如同看着猎物似的法兰克人,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在自己带他们走出山区之后要杀掉自己。 恐惧让他全身不住的颤抖,他不停的向四下寻找,当他看到身后一道稍微舒缓的斜坡后,他忽然向后猛然一跃,立刻沿着山坡向下滚去! “你这个狡猾的异教徒!” 德国士兵发出了愤怒的叫喊声,他们立刻从后面沿着斜坡向下追去,但是泥土松软的斜坡根本无法站住脚跟,随着身子向下冲去的力量,两个德国士兵也立刻栽倒滚动起来。 在一阵阵的喊叫声中,三个人的身子如同石头般的沿着长长的斜坡向着山下翻滚,其中还伴随着德国人不住的叫骂和胡斯弥尔恐惧的叫喊。 整天天地都似乎在不停的旋转,胡斯弥尔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滚出了多远,他只觉得身子在地上不住的碰撞,溅起的泥土灌进他的鼻里,嘴里。 当他的身子终于重重的撞到了地上而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叫时,他的耳畔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马嘶。 “咚咚”两声,在不远处落下的两个德国人同样撞得头昏目眩,当他们艰难的抬起头时,他们愕然的看着自己正趴在山脚下的一条小路边,而在他们的四周,一队他们从没见过的军队,正略显意外看着爬在地上的这三个人。 “等一等,你,我认识。” 立马站在躺在地上的胡斯弥尔面前的盖图斯指着正被士兵拉起来的男孩:“你是那个和城督一起从君士坦丁堡来的仆人对吗?” “你是,”胡斯弥尔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将领,当他确定这是一支罗马军队,他不由发出了一声欢呼“感谢安拉!” “住嘴异教徒!”盖图斯愤怒的举起了手里的鞭子。不过还是没有打下去,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小萨拉森究竟在皇帝身边是什么样的地位,但是一想到他他的身上有关于埃罗帕西娅的消息,他还是停了下来“快告诉我埃罗帕西娅小姐在哪,否则我立刻吊死你。” “小姐,对了小姐!”胡斯弥尔到了这时才清醒过来,他立刻慌乱的向盖图斯解释,当他说到自己要被这两个德国人杀掉时,盖图斯回头看向两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德国士兵。 “十字军?” 看着士兵罩衫上的十字盖图斯有些意外,虽然十字军到来的消息已经十分确凿,但似乎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这些法兰克人。 更加糟糕的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埃罗帕西娅居然落在了法兰克人的手中,这让盖图斯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加糟糕的了。 盖图斯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两个惊魂未定的法兰克人,然后他向后面的士兵点点头:“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我们是神圣的十字军!是拯救圣地的战士!”一个德国人大声叫喊着,但是他的下巴立刻被盖图斯一把抓住托了起来。 “你们知道自己抓的是什么人吗?如果我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的贪婪可能会丢掉性命,你就不会这么嚣张了,”盖图斯狠狠的一巴掌抽在这个士兵的脸上“立刻告诉我你们有多少人,有多少骑士,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地狱并不是只有死后才会见到的。” 德国人倔强的盯着盖图斯,但是他的倔强立刻变成了恐惧,当他看到一个罗马人把短刀放在他的手指上时,他立刻发出了恐惧的叫喊。 没有任何犹豫的狠狠砍下,随着飞溅起来的血珠,德国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当短刀按在他的第二根手指上时,他终于彻底崩溃。 “我说!”士兵大声叫喊着“我们是霍尔廷的伊佐伯爵的手下,大人是奉国王陛下命令做为先锋的,我们有一千人,上帝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快给我包扎!” “国王?德意志国王?”盖图斯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个士兵,他微微张嘴,然后回头看向身后。 对于那支一千人的德国军队盖图斯并不很在意,虽然对方正好是自己的两倍,但是他相信做为挑选出来的精锐后备军并不惧怕那些法兰克人。 可是让他担心的却是那是一支德意志的十字军! 他并不知道皇帝在塞迪卡究竟和德国人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罗马和德意志之间依然还是和平,甚至还应该说是同为基督世界的盟友,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萨拉森人。 想到这个不由看了一眼胡斯弥尔的盖图斯皱起了双眉,正是因为来自北方行省,他比边境上驻守的军团中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埃罗帕西娅的重要。 那个美丽的女人,不但是行省总督最为钟爱的妹妹,更是罗马皇帝宠爱的女人。想到这个头上不由开始出汗的盖图斯,心底里不住的寻思。 一时间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埃罗帕西娅长时间留在法兰克人那里,否则一旦她的身份泄露,那种可怕的后果绝对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但是,难道要和法兰克人作战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让盖图斯觉得心脏都有些收紧,虽然和法兰克人之间的关系一惊紧张到了据说在塞迪卡城下发生了大战,可盖图斯还知道,那依然只是在保加利亚境内的事情。 不论是罗马皇帝还是德国国王,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方正式提出向对方宣战,盖图斯甚至可以想象一旦回到罗马,皇帝甚至有可能和国王如同从来没发生过那种不愉快似的一起共进午餐。 但是,一旦在这里,在边界上和德国人发生战斗,那么就意味着罗马和德国人正式宣战。 一想到挑起这样一场可能会令两个国家彻底卷进大战的人会是自己,盖图斯已经觉得手心里一阵阵的冰凉。 北方行省的盖图斯,并不是一个只会带领军队冲锋陷阵的人,和其他人比较起来,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野心,也有自己的计划。 当听说被选拔为军制变革后第一批北方行省新军团的将军时,他没有如同其他行省将军那样认为自己是被排挤才会摊上这样一份倒霉的差事,而是认为这是一次难的的向上攀登的契机。 而当他接到巴布罗的消息寻找埃罗帕西娅时,他知道这更是上帝赐予他向皇帝表现忠心的绝好机会。 可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盖图斯开始不安起来,虽然埃罗帕西娅得到皇帝宠爱的事实人尽皆知,但是皇后那善妒的性格更是早已闻名罗马。 如果一旦由于埃罗帕西娅而引发战争,那位皇帝的爱宠不会有什么事情,而自己这个罗马将军,可能就会变得前途不妙了。 盖图斯心中不住的寻思,但是旁边的胡斯弥尔已经忍耐不住。 “大人,快点去救女主人吧,一旦法兰克人发现了她的身份,一切就糟了。” “闭嘴,我在想事情!”盖图斯没好气的怒斥着,他在地上来回走着,心中不住的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办。 “大人,埃罗帕西娅小姐是皇帝的宠妃,他会为你救了她奖赏你的。”胡斯弥尔虽然有些畏惧这个罗马人,可还是焦急的催促着。 盖图斯一下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望着忐忑不安的盯着他看的男孩,在心中不住闪过各种念头之后,他忽然紧紧抓住腰间的剑柄,向着面前等待命令的士兵沉闷的发出命令:“精锐后备军,听我的命令,前进。” 埃罗帕西娅坐在支起的小桌前缓慢的吃着仆人为她准备的晚餐,她不知道胡斯弥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她知道时间越久自己的危险就会越大。 看着地上那些被德国人随便乱扔撒的到处都是的石头,埃罗帕西娅紧紧皱起了双眉,对于那些野蛮的法兰克人她没有任何好感,看着他们随意毁掉了自己辛苦工作的结果,她就觉得法兰克人不但野蛮,甚至愚昧到了极点。 一阵隐约喧闹从外面响起,听着瓦莲京娜和仆人们愤怒的叫喊声,埃罗帕西娅缓缓走出帐篷。 她看到几个德国士兵正在和她的仆人对峙着站在她的那辆马车前,一个士兵的手里正牵着马匹的缰绳。 “小姐,他们要把您的马车也拿走,”瓦莲京娜向埃罗帕西娅愤怒的说“这些法兰克人真是强盗?” “让他们拿去吧,不要惹事。”埃罗帕西娅微微皱着双眉说。 可是就在她刚刚转身要走进帐篷时,忽然想起什么的一下停住,同时脸色立刻闪过一丝不安。 “小姐您怎么了?”瓦莲京娜诧异的问。 “上帝,马车上刻着伦格给我的赠言……”埃罗帕西娅焦急的低声说。 而这时,一个德国士兵已经随手打开马车,就在他面前的车门上,铭刻着一行手写体的赠言:“送给我可爱的密涅瓦,爱你的伦格……”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上) 霍尔廷的伊佐伯爵满意的看着眼前这辆对法兰克人来说未免有些奢侈的马车。 他没有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罗马贵妇居然就能有这种在自己国王的宫廷中。即便是那些公爵也很少拥有的舒适马车。 这让他再次为自己对赎金要的过少颇为懊悔,不过他知道要在这位美丽的夫人面前维持自己骑士的风度也只能放弃这个看起来难的的机会,不过一想到在遥远的东方,显然有着更多的发财机会,他就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过于难过的了。 看着士兵向炫耀似的展示马车的士兵,伊佐赏脸的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他抬手拉住了紧闭的车门。 在不远处对面的营地里,瓦莲京娜紧紧依靠在埃罗帕西娅的身边,整个营地的人都紧张的看着伊佐伸向车门的那只手。 他们知道,当车门打开的时候,也是他们的身份彻底暴露的时候。 那个看到那些赠言却因为不识字而恍如未见的德国士兵看不懂车门上刻的是什么,但是埃罗帕西娅却不相信这位德国贵族,也是只能听懂希腊语却不认识希腊文。 她的手和瓦莲京娜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手心里溢出的冷汗。 她们远远的看到伊佐缓慢的拉开了车门,随着他似乎好奇的看着车门一角稍微出神发愣之后,德国贵族猛然转过身向着紧张的看着他的罗马人望来! 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埃罗帕西娅觉得全身一片冰凉,她并不畏惧这个德国人,但是却她却怕这个人用自己做为威胁伦格的筹码。 看着似乎因为不信再次回头看上车门上的赠言的德国伯爵,埃罗帕西娅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在这时,她和所有人一起听到了从山谷外传来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伯爵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回头再次看向正向自己营地里退去的埃罗帕西娅,随即本能的向着山口外看去,随即他看到一面旗帜忽然出现在了山谷拐角的山路上。 德国人的队伍霎时一阵混乱,伴着大声呐喊,已经闻声跳上战马的十字军骑兵惊慌的看着前后两边,就在远处前方的旗帜映入他们眼帘的一刹那,伴着一声呼喊,一队德国人从来没见过的军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伊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一瞬间就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他看到冲在队伍前面的胡斯弥尔,他呐喊着向着带头向着罗马人的营地冲去,于此同时,还在很远处的罗马军队也发出一阵怒吼,向着他们猛冲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罗马骑兵几乎如同从山上滚下的石头般斜刺里向着德国人猛扑过去,就在伊佐眼看就要冲进营地的时候,随着几声吼叫,几个身材高大的罗斯仆人已经迎着他撞了过去。 伊佐手里的长剑重重的向着眼前的一个罗斯人砍下,在一声惨叫声中,锋利的剑锋狠狠的砍进了罗斯的肩头,这一剑的力量是那么巨大,以至罗斯人的半个身子在一片喷洒的血雨中向着旁边倒下。 但是另外两个罗斯仆人却已经在稍微一缓的瞬间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德国人,随着两声沉闷的大喊,强壮的罗斯人已经把德国德国贵族向前猛冲的身子撞的向后倒飞,一时间伊佐的后背狠狠的撞在布满碎石的地上,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而这时,德国骑兵已经纷纷跳上马背,他们挥舞起手中的武器向着奔向营地的罗马人冲去。一时间整个山谷里一片大乱! 盖图斯几乎有些茫然的看着德国人,在他心目中原本还存留的那点试图不用流血解救埃罗帕西娅的幻想,随着他手下士兵手中弓弦发出的一片嗡鸣彻底破灭。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盖图斯挥起了手中的长矛:“罗马人,保护埃罗帕西娅小姐!” 瞬息之间,冲在最前面的罗马士兵向前伸出了长矛,随着德国人向前狂奔,双方立刻在狭窄的山路上撞击在了一起。 被两个罗斯仆人狠狠压在地上的伊佐看着四周的一片混乱发出了一声大喊,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刚看到马车上那行字迹时,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当看到突然出现的罗马人中那个冲在前面的萨拉森男孩时,他在一瞬间突然明白这支罗马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完全是为了救这个女人来的! 尽管不知道这个叫埃罗帕西娅的女人究竟是谁,但是他却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一个比他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只想着要冲过去抓住这个女人,但是当他被那两个健壮的罗斯仆人撞到在地的时候,他看到了从他头顶掠过的一片弩箭。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甚至在因为被撞得全身疼的伊佐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一场罗马与德意志人之间的战争已经爆发了。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罗马骑兵几乎立刻被挥剑掩杀过来的德国人淹没,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一滞时,后面的罗马人已经沿着营地口向着他们冲了过去,随着一声呐喊。横列在山谷道路上的罗马人手中的长矛已经排成一片锋利的密林,随着盖图斯的一声大喝,精锐后备军以密集的队伍蜂拥着向着冲来的德国人迎了上去。 山石嶙峋的狭窄道路几乎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能让德国骑兵奔跑起来的空地,迎着眼前的罗马人,德国骑兵的战马还没有来得及奔跑起来已经冲到了那片可怕的长矛面前,随着一阵惨叫和战马的悲惨嘶鸣,冲在前面的德国骑兵立刻被连人带马戳刺得全身血肉模糊。 但是后面的骑兵却在这时已经受不住向前冲锋的势头,他们眼看着前面的同伴人仰马翻的栽倒在地,但是自己却只能不顾一切的向着前面冲去。 一刹那的时候,山谷里爆起了一阵令人胆寒的脆裂响声,那是人体撞击在长矛上压弯矛杆所发出的声响,同时伴随着这片声响的,是痛苦的惨叫。 盖图斯早已经跳下了战马,他双手紧握长剑站在队伍里疯狂的砍杀着面前不住向前冲击的德国人,在敌人可怕的冲锋中,看到到自己的队伍立刻如同被拉弯的弓弦般向后扯去,这让他的心几乎在那一刻也如同弓弦般几乎就要绷断。 “中央!守住中央!”盖图斯在队伍里发出了大喊,但是这时除了他身边的士兵,几乎没有人能够听到他在喊什么,人们只是不停的向着迎面而来的德国骑兵涌去。 整个山谷中间的路口在这一刻完全被双方的士兵阻塞,而因为地势而根本无法依靠骑兵从侧翼迂回的德国人,只有用不停的冲锋,冲锋,再冲锋来试图撕裂开眼前这些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到的罗马人。 胡斯弥尔慌张的在人群中向前挤着,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挤出那些步兵的队伍,但是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潮推着向前冲去,当他终于挤出人群时,他意外的看到两个罗斯仆人正用力押着那个法兰克贵族向着被仆人们护在中间的埃罗帕西娅走去。 “女主人,安拉保佑您没事情!”胡斯弥尔慌乱的奔跑到埃罗帕西娅面前喊着。然后他紧接着说“女主人您快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住嘴异教徒!”瓦莲京娜愤怒的打断了胡斯弥尔的话“小姐的马车已经被法兰克人缴去了,你让她现在怎么走?” 瓦莲京娜的话立刻让胡斯弥尔立时一脸沮丧,这时已经被押过来的伊佐则发出了大声的喊叫:“罗马人,你们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你们这是在向德意志的国王宣战,是在和神圣罗马帝国作战!” 埃罗帕西娅脸上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白,她虽然盼着能摆脱法兰克人,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因为自己而令罗马军队和十字军发生了战争! 看着那些正在逐渐向着营地退去的罗马军队,埃罗帕西娅喉咙里不由发出一声畏惧的低吟。 她的手脚冰凉,但是那却并不只是因为看到了可怕的杀戮,而是在这时她想到了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和法兰克人的战争,这让她甚至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似乎在这一刻被完全抽走了。 瓦莲京娜不安的搀扶着埃罗帕西娅向后走去,而这时随着一些伤兵被人陆续搀扶着向后退来,罗马队伍已经渐渐退到了营地外的乱石堆前。 “坚持住罗马人!” 盖图斯用足全力从面前一个倒下的德国人的身上拔出长剑,因为根本没有想到会遭遇德国人而没有携带盾牌的罗马军队,在两倍于己的德国骑兵面前只有依靠地势不停的向后退去,这个时候盖图斯身上的汗水已经完全熟透全身,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是为了给埃罗帕西娅争取逃跑的时间也已经变得十分艰难,因为他看到了那辆在冲击中已经东倒西歪的马车。 脚下步伐的突然混乱让精锐后备军的阵型立刻一阵波动,这立刻引起德国人的注意,随着几名骑兵冒险向着略显慌乱的罗马队形中间冲来,更多的人德国骑兵立刻向着似乎就要被冲开的缺口涌了上去。 “大人!我们要顶不住了!”一个小队长一边拼命挥舞佩剑一边大声喊着“怎么办?大人!我们怎么办?!” 盖图斯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带领后备军居然会遇到比自己整整多了一倍的十字军骑兵,他知道如果不是地势和队伍坚定的意志,这个时候自己这支队伍可能早就被敌人冲散,变成一场杀戮了。 可是即使这样,盖图斯也知道和这样的敌人正面作战,失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还在营地里的埃罗帕西娅。 脚下踩着的石头发出的响声引起了盖图斯的注意,看着双方似乎都有些忙乱的队形,他立刻发出大喊:“后退!保护营地!把他们引进乱石堆里!” 霎时间,罗马人的队形向着营地方向退去。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却始终牢牢的相互依靠在一起,红色的披风这时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而头上鲜艳的翎羽则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华丽高贵。 可是,精锐后备军们却顽强的抵挡着对面两倍与自己的法兰克骑兵的反复冲锋,一步一步的向着后面的营地退去。 越来越多的乱石令德国骑兵的战马根本无法迈动步子,而当这个时候,罗马人队伍中仅存的长矛开始如可怕的雨后春笋般从队伍的缝隙里伸了出来。 长矛狠狠戳在坐在战马上的骑兵身上,随着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德国人的攻势立刻变得缓慢下来。 终于随着一阵短短的号角声,德国骑兵开始向后退去,在他们的身后,一片鲜血染红的山坡出现在罗马人的面前。 盖图斯神色凝重的穿过在营地前严阵以待的士兵来到了埃罗帕西娅的面前,看着这个可能连走山路都会十分危险的美丽妇人,他的心里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他向着埃罗帕西娅微微鞠躬,但是当他要开口说话时,他看到了被押在一边的伊佐。 盖图斯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在开始的时候因为单独冲向埃罗帕西娅的营地而被抓住的法兰克人,当从他身上的衣着看出这显然是个身份高贵的法兰克贵族时,一阵喜悦不禁浮上他的心头。 “夫人,这个人是法兰克人的贵族吗?” “这是霍尔廷的伊佐伯爵,就在刚刚不久,我还是他的俘虏,”埃罗帕西娅淡淡的说着“现在他归您了,将军。” “十分感谢夫人,”盖图斯点了点头之后望着伊佐“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要提出什么条件了,我可以给你自由,但是你必须允许我们离开。” “这是不可能的,”伊佐大声喊着“我们的人已经把你们完全包围,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就是为了这位夫人才来的,但是现在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法离开,所以我要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降。” 说到这儿,伊佐回头用一种似乎从没见过的样子仔细看着埃罗帕西娅:“请听我说夫人,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奥托公爵在塞迪卡城下被罗马皇帝俘虏,虽然我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但是我相信您对罗马皇帝来说一定十分重要,所以我可以向您保证,您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照顾,而只要皇帝肯释放公爵,我相信腓特烈国王一定会把您安全的送回罗马,否则对您和你的孩子来说,这都将是十分危险的。” 听着德国伯爵的话,埃罗帕西娅脸上不禁露出了一阵苍白,她没有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埃罗帕西娅相信德国人一旦抓到自己,肯定会利用自己和孩子要挟伦格。更加可怕的是,不论伦格答应德国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因为顾及自己情妇的安危妥协,而导致名声的巨大损害,想到这个,埃罗帕西娅觉得这甚至要比自己落在法兰克人手中更加糟糕。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盖图斯紧紧握紧了拳头,他没有想到宁可不惜和罗马人发生战争的结果,却居然是这个样子。 他当然知道这个可恶的德国人说的的确是事实,精锐后备军虽然勇敢,但是面对两倍与己的骑兵,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当那些士兵在前仆后继的抵挡住法兰克人的时候,盖图斯知道事实上失败正一步步的向着自己靠近。 这支除了自己带着的十几个骑兵,其他完全由步兵组成的后备军是依靠着完全的斗志和之前严厉强悍的训练,以及山谷中敌人无法发挥骑兵威力的优势才坚持了下来。 几乎没有步兵能在与自己人数相当的骑兵面前还能耸立不倒,更不要说是在比自己整整多出一倍的骑兵面前! 但是这支精锐后备军做到了,但是他们所能创造的奇迹,也只能到这儿。 盖图斯听到了埃罗帕西娅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抬头看着这位引发了这一切的美丽女人。 盖图斯并不想怪罪这狄奥多的这个妹妹,他听说过关于她的很多事情,其中既有这个美丽女人异乎寻常的举动,也有她和皇帝之间的那些绯闻传说。 他只是感到十分无奈,他能够想象一旦埃罗帕西娅落在法兰克人的手中,皇帝将要面临的被动局面,一想到这个女人甚至还怀着皇帝的孩子,他就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法兰克贵族的确说对了。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皇帝唯一能够做的只有释放被他俘虏的德国王子。 “夫人,我希望您能够命令您的这些军队停止抵抗,”伊佐用近乎胜利者的口气说着“我知道他们会听从您的命令,而且我也不希望您遭受到任何伤害。” 说到这里的伊佐看着埃罗帕西娅美丽的容貌微微有些出神,他心中暗暗猜测眼前这个女人肯定是罗马皇帝的情人,而且在他心目中也暗暗认定,只有这样美丽的女人才能得到罗马皇帝的青睐。 他不由有些歉意的望着这位美丽的贵妇,就在他要再次开口说话时,营地外德国人阵型的后面传来了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声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向着德国人的阵型看去。 就在已经一片大乱的德国骑兵中,他们看到一面醒目的红色黑十字旗出现在了漫天的烟尘之中! 伦格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带领着骑兵冲向眼前的敌人的。 当他带着五百名近卫军经过小路向着罗马边境前进时,他并没有想到腓特烈已经派出了一支骑兵提前向着罗马边境出发。 所以当斥候向他报告前面道路上出现了法兰克人时,伦格不由感到意外。 他不知道这些法兰克人究竟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前面的,但是更加让他意外的,是斥候所说的这些十字军显然是在围攻什么人。 这不能不引起了伦格的注意,他立刻派出更多的斥候,在等待消息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要绕路前进,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回罗马,既然不惜代价的要把德国人从保加利亚方面吸引过来,那么他就必须尽快做好迎接腓特烈的准备,而不能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原因停止前进。 但是斥候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一惊,当听到被围攻的居然是埃罗帕西娅时,伦格的心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跳上马背,即便是那些近卫军拼命的呐喊,也无法阻止他挥舞起长剑冲在最前,向着法兰克人队形扑去! 几乎瞬间就冲进了德国人队形的近卫军勇猛的向着敌人砍杀过去,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就在前面,而且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能阻拦已经近乎疯狂的皇帝,他们只有拼命挡在皇帝身边用手里的盾牌甚至身体保护着他。 “埃罗帕西娅!埃罗帕西娅!” 伦格根本不顾一切的砍杀让他的眼睛几乎睁裂,他大声的呐喊着,同时无边的恐惧在心中越来越大,他害怕看到可怕的一幕,这就让他更加如同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一柄长矛向着他猛戳过来,伦格在用手臂上绑着的盾牌向外一格之后,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矛杆,伴着高高举起的长剑,随着面前的法兰克人发出的一声惨叫,长剑已经狠狠砍进了对方的头脸! 而伦格根本不顾喷到脸上的血水,在四周的敌人和近卫军畏惧的眼神中,他发出了疯狂的嘶喊: “埃罗帕西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下) 似乎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埃罗帕西娅心头莫名其妙的一动。她透过挡在身前的士兵看着对面的法兰克人。 这时的盖图斯已经再次跳上战马,他沿着队列向前跑出几步之后,回头向身后的后备军发出了命令:“前进罗马人。” 一阵轰响从后备军的脚下响起,涌动的长矛兵簇拥着沿着狭窄的山路向着已经混乱的法兰克人冲去,他们迎着看到他们冲来开始催动战马的德国人,伴着一阵双方即将撞击到一起时同时发出的充满惨烈恐惧,甚至是面临死亡的绝望喊叫,手持长矛的罗马步兵,在这几乎排列不开几个人的山路上和德国骑兵再次正面撞击到了一起! 几声急促的惨叫从前面响起,随着长矛断裂的可怕声响,和撞到矛阵上的德国骑兵被从马上贯了下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立刻迎面而来,后面的士兵被这力量撞得不住踉跄,甚至有人立刻摔倒,霎时间无数只脚开始在倒下的人身上踩踏,一时间可怜的惨叫此起彼伏,倒在地上的人被不住的践踏,蹂躏,直到终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德国骑兵这时已经变成了一堆被利刃和断杆戳插成了刺猬的血肉,当他们猛烈撞击罗马人的步兵时,每个人的身体立刻就成了可怜的目标。随着鲜血喷溅,最前面的几个德国人甚至直接被长矛支了起来,随着他们的身体在空中不住乱舞,他们沉重的躯体立刻被向后冲去,狠狠砸在后面冲上来的人的身上! 山道上立刻开始了一场残忍的血腥屠杀,之前因为对付罗马人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因为山路狭窄根本无法调转回头去对付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近卫军,而当罗马的步兵排着严密的队形依靠地利的优势向着他们冲来时,骑在马上的德国人只能被远远的树立起长矛的敌人无情的屠杀。 “下马!下马!” 不知道谁先响起的呐喊提醒了法兰克人,德国人立刻纷纷跳下马背,他们蜂拥着向着前后两边的敌人冲去,但是就在这时,冲向后面敌人的德国人中,有懂得法语的,听到了一声让他们想起了某种可怕情景的高声命令:“近卫军,射!” 瞬息之间,一片漫天火雨忽然从迎面已经用盾牌排列成严谨队形的罗马近卫军的后面呼啸而起,伴随着一片火红的亮光,德国人中立刻爆发出一片凄惨的大叫! 原本因为山势而始终不停的火焰在这一刻成为了罗马人最残酷的帮手,被射中的德国人身上的衣服在瞬间就燃烧起来,那种可怕的燃烧甚至伴着一片片火星向着后面的人身上飞去,一时间惨叫声在狭窄的山道上此起彼伏! “上帝那是什么?!” 远远站在营地里的人们发出了一阵叫喊,他们看到远处的山谷里忽然升起一道火墙,而且随着这道火墙飞快的向着德国人蔓延过去,一阵阵惨烈恐怖的叫喊伴着那火焰向着自己这面传了过来! “希腊火……伦格用了我的希腊火!”埃罗帕西娅激动的紧紧拉着身边已经吓得全身冰凉的瓦莲京娜,她回头看着那正向着自己这边不停靠近的那面旗帜,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快。快去个人告诉那位盖图斯将军,让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希腊火就要烧过来了!” 听到埃罗帕西娅的吩咐一个仆人立刻慌忙向着前面冲去,而这时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一幕,正在厮杀的后备军和德国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那从对面飞快袭来的火焰。 听到仆人传话的盖图斯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虽然做为一个罗马将领对于多年前那神秘的武器早有耳闻,但是因为配方的消失,罗马人早已彻底放弃了试图再显那种可怕武器的愿望。 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保加利亚的荒山里,居然亲眼看到了这种曾经让罗马抵御住了可怕的萨拉森海军的强大武器! “树起旗标!” 从以前流传下来的的传说中深知希腊火厉害的盖图斯声嘶力竭的向着身旁的士兵发出呐喊,同时他一把抓过一柄已经断裂了的长矛,挺着露出惨白破口,却依然锋利的矛杆大声吼叫着:“稳住阵型!把法兰克人挡回去!” 他的叫喊立刻引起了山道上罗马人的一阵高呼,盾牌,盔甲,长矛和一队队紧紧拥挤在一起的士兵密密麻麻的堵在了山路上,一时间因为身后的火焰而畏惧的试图从前面冲破缺口的德国人,立刻面临了一堵难以逾越的可怕障碍! 将近一千人的德国军队完全被阻隔在了这条狭窄的山路上,两边陡峭的高山让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而最可怕的是。即便他们在人数上要比两边任何一方敌人都要多,但是因为地势的局限,他们却根本无法发挥自己人数上的优势。 又是一片火雨射来,德国人恐惧的发现敌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给他们一条生路的机会,而火焰则顺着山风的力量向着不停烧来,当他们当中有人因为绝望发出叫喊向着罗马人冲去时,立刻就会被可怕的带着无法扑灭的火焰的利箭射倒,然后烧成一团团的黑色焦炭。 但是当火雨忽然停顿下来时,穿过一团团的烟雾,一片可怕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近卫军高举的长剑如同一片迎头压下来的刀山般,向着因为惊慌和没有准备刚刚从战马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排成队形的德国人挥去。 一时间兵器的碰撞,身体被可怕利刃砍杀和砸进骨头时的声响伴随着德国人叫喊响彻山路,而在所有人的前面,伦格已经全身挂着血污的身影冲在最前面。 一个黑影豁然出现在面前,随着一声风响,一个身材高大的德国人挥舞着手里带着可怕钉子的手锤向着伦格猛扑过来。 因为突如其来,伦格身边的近卫军几乎来不及发出一声警告的喊叫,他们拼命的向着那个德国人扑去,但是他已经向着皇帝冲了过去。 一阵巨大的力量撞击过来,伦格的身子被这股力量一下从马背上冲了下去,他在地上不停翻滚,当他爬起来时,那个刚刚扑上来把他从战马上拉下来的德国人已经抓起地上的钉锤向他砸了过来! 硕大的身躯狠狠压下,但是伦格却根本没有躲避,就在德国人狠撞过来时,他的身子忽然向下一蹲,随着用力抱住对方的双腿向自己肩后一背,猛冲过来的德国人立刻被伦格从肩头向后扔了出去! 重重砸在地上的德国人还没发出惨叫就被蜂拥而上近卫军的利剑刺中,他的身体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当他的眼神终于灰暗下去时,一双双的脚从他的身边冲过,但是这个人却已经再也没有人任何声息。 伦格不顾身边近卫兵的喊叫向着对面德国人冲了上去,同时他的眼睛不停的寻找着,他怕看到自己畏惧的东西,但是这就更加让他为心爱女人的安危担心。 突然,远处一面熟悉的旗标引起了他的注意,看着那面旗标,伦格满是血污的脸上先是一笑,然后忽然向身旁紧紧守卫的近卫兵大声呐喊:“给我的牵马来!比赛弗勒斯在哪?” 皇帝的喊叫让近卫军们立刻四下寻找,但是混乱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比赛弗勒斯的身影,一时间焦急和愤怒让伦格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吼叫:“给我一匹马!” 随着这声吼叫,他迈步向着一个正和一个近卫军相互砍杀的德国人冲去,随着他猛然向上一扑,那个德国人立刻被他从战马上摔了下来,随即他根本不顾那个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他的德国人,飞身跃上了马背,随着抓过身边近卫军手中的长剑,伦格如同一股旋风般向着一片混乱的德国人中猛冲过去。 劈砍!厮杀!在身边近卫军保护下的伦格疯狂的向着前面冲去,他不顾一切的只是看着前面,一群群的德国人被他甩在了身后,甚至他根本不顾已经超过了身后的近卫军冲进了敌人之中。 近卫军士兵们的恐惧在这时已经让他们彻底忘记了自身的危险,他们看到皇帝居然在队伍的最前面冲进了敌人的队伍之中。 如果不是这时的法兰克人因为突然而来的打击变得一片混乱。皇帝这时一定已经十分危险。 这让紧跟在伦格身后的近卫军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顾自身的疯狂的追在皇帝的身后,当终于有人冲到伦格身边时,冲在最前面的近卫军忽然举起手中利剑,锋利的剑尖狠狠的戳刺在了自己战马的后跨上! 疼痛的战马霎时发出了惨嘶,随着如狂风般控制不住的巨大冲力,这个近卫军猛然冲到了伦格前面,带头向着那些因为畏惧本能的让开了一条道路的缺口外扑了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德国人的队伍被完全冲散了,如同一股可怕的暴风般席卷而来的近卫军用火焰开路,无情的撕裂开了刚刚与罗马步兵短兵相接。还没来得及重新整队的德国十字军。 在短暂而残忍的冲击中,德国人的队伍已经完全变得支离破碎,他们向着山路两边拼命躲避着,当近卫军掠过的时候,躲避晚了的人立刻就被这股可怕的钢铁暴风卷去了生命。 冲在最前面的伦格看也不看掠过的那些惊慌失措的法兰克人,他的眼中只有那面旗标,当他的战马终于冲过德国人时,他向着面前的罗马人发出了大声呐喊:“罗马人,我是伦格!” “上帝,那真的……是皇帝!” 盖图斯大张着嘴巴看着冲到阵前几乎全身浴血的伦格,当他看到伦格焦虑的神色时,他立刻奔到伦格面前:“陛下,我是北方行省的盖图斯,是保护埃罗帕西娅小姐的。” “埃罗帕西娅,她在哪?” 有一会,伦格甚至不敢去听下面发生的事,当他看到盖图斯向后指去时,他立刻不顾一切的催动战马,沿着敞开的阵线向着后面冲去,同时他回头向着罗马将军下达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残忍命令: “盖图斯,和我的近卫军一起去杀掉那些德国人,只要不投降的不要让一个跑掉!” 心头一震的盖图斯立刻大声回应,看着向着营地直冲而去伦格的背影,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心中不由对皇帝升起了一丝畏惧。 残酷的命令和愤怒,在这一刻让罗马人彻底意识到了皇帝的威严和可怕! 再也不顾身后一切的伦格如旋风般的冲进了营地,当他远远的看到被仆人们守护在中间的埃罗帕西娅时,他的心先是一送,然后再次激动起来。 随着战马被用力拉出缰绳发出的嘶叫,伦格飞快的跃下马背,他穿过纷纷行礼的仆人,几步冲到埃罗帕西娅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伦格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一把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感谢上帝,你没事!感谢上帝!”伦格用力紧紧抱住埃罗帕西娅,他甚至不顾怀中女人因为他过于有力的拥抱而发出的呻吟,直到埃罗帕西娅终于忍耐不住的急急挣扎。 “伦格轻些,你抱疼我了。”埃罗帕西娅小声的说着,但是她问到伦格身上的血腥味道时,她的脸色霎时一变“伦格你受伤了,伤到哪了?快去叫医生!” “我没事埃罗帕西娅,真的没事。”伦格伸手捧着埃罗帕西娅苍白的脸安慰着,然后望着这张美丽的,曾经让他为她的智慧沉迷,被她那追求知识的执着所征服的脸,他慢慢的吻了下去。 火热的嘴唇让埃罗帕西娅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男人那热烈的感情,听着远处依然清晰可闻的厮杀声,闻着这个男人身上那浓烈甚至有些令人恶心的血腥味道,埃罗帕西娅这一刻却感到说不出的温馨,她深深的回吻着这个男人。 一时间她忘记了自己依然是在战场上,也忘记了身边还站着的那些仆人和随从。 “埃罗帕西娅,再也不许你做危险的事情了,否则我会把你绑起来关在城堡里,永远不让你出来。” “那是你喜欢的埃罗帕西娅吗?还是你希望是我这个样子的?”埃罗帕西娅用舌尖轻轻舔着伦格略显干裂的嘴唇“伦格我看到希腊火了,我看到那些东西的威力,伦格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吗,真的很值得的伦格。” 看着刚刚脱险就立刻又开始变得执着起来的心爱女人,伦格一时间有种啼笑皆非的无奈,看着埃罗帕西娅那种似乎生怕自己真的把她关在城堡里样子,伦格只能一边微微苦笑着放开搂得过紧的双手,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不只是我的密涅瓦,也是我的胜利女神。” 说着,他转身看向营地外,这时,山谷里可怕的屠杀已经逐渐变得生息平静,而伴着越来越平静的,是一阵阵夹带着各种恶心味道的恶臭,开始慢慢随风飘来。 “我们最好进到帐篷里面去,”伦格低声在埃罗帕西娅耳边说,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被仆人押在一边的伊佐“这个人是谁?” “他是这支法兰克人队伍的一位伯爵,不过他在发现我的身份要抓住我的时候,反而被我抓住了。”埃罗帕西娅看着伊佐发出了噗嗤的一声轻笑,然后她歪头看了看远处已经变得平息下来的战场“伦格,我可以到那边去看一下吗?” “你要干什么?”伦格轻声问着。 “我想看看我制造出来的东西究竟如何,你要知道……” “埃罗帕西娅,”伦格打断了埃罗帕西娅话“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看到的,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因为看到那些东西而责怪自己。” 埃罗帕西娅脸上微微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伦格身上的血污,过了一会之后才问问点头,在伦格示意瓦莲京娜的搀扶下,她慢慢走进了身后的帐篷。 直到埃罗帕西娅的身影消失,伦格才慢慢的转过身,他看了看远处正向着营地走来的盖图斯和近卫军的军官们,然后眼神落在了伊佐的脸上。 “你是个伯爵?” “是的,德意志的霍尔廷的伊佐伯爵。”伊佐神情骄傲的站在伦格面前,他这时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罗马皇帝,更加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成为了这位皇帝情妇的俘虏。 “伯爵,你知道你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伦格神色冷淡的看着眼前的法兰克人“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请原谅陛下,不过对我来说这是我的职责,做为骑士我不会欺辱一位夫人,但是做为一个属臣,我必须向德意志国王陛下效忠。” “所以你就要用我心爱的女人做为人质?”伦格低声问着,看到德国骑士脸上露出的一丝羞愧的神色,他微微摇头“伯爵,我不能不承认,和艾森巴赫领主比较起来,你并没有比他更为你的国王带来荣耀。” “领主在塞迪卡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他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死,是会上天堂的!”伊佐大声的呐喊,不过当他看到在近卫军的押解下走来的一群人时,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向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微微鞠下躬去“公爵,请原谅我不能向您表示更多的礼貌,而且我很遗憾在这里见到您,殿下。” 年轻的德意志公爵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尴尬,随即露出了一丝无奈,他向着伊佐微微抬手阻止他继续行礼,然后走到了伦格面前。 “陛下,我曾经用我的荣誉发誓不会逃跑,而且我也的确遵守了我的誓言,现在请允许我用自己的荣誉为我的骑士和士兵担保,请宽恕所有还活着的人。” 奥托向着伦格深深的弯下腰,在他的身后,所有被俘的德国贵族都跟着弯下腰去,同时他们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阵低低的祈祷声。 “陛下,请您仁慈的宽恕我的人,他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想要让自己的血流在圣地而不是这里,他们是为了上帝而战的战士。”奥托低声的说,当他看到伦格脸上毫无表情的神色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殿下,在塞迪卡和我作战的德国士兵我会宽恕他们,对你们我也同样尊重,但是对于这里的所有人,我不会宽恕,”伦格伸手搭在奥托的肩头低声问着“公爵,你知道我最痛恨什么吗?我最痛恨有人伤害我的亲人。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父亲的军队依然这样对待罗马,而且只要他再敢伤害一个罗马人,我就会毫不留情的用最可怕的方法对付你们,就如同象今天对付他们一样。” “伯爵,你的勇敢和忠诚让我敬佩,但是你的行为却让我痛恨。”伦格看着伊佐,随着他向身边微微挥手,两个近卫军士兵立刻抓住不停挣扎的伊佐,伦格回头向那些神色惊慌的德意志贵族说“大人们,我可以原谅你们冒犯我,甚至可以原谅你们向我的军队挑战,但是我却绝对不会原谅对我的亲人和我的臣民动手的敌人,所以这位伯爵将会被处决,而原因就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德国人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惊呼,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伦格,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罗马皇帝会因为他的情妇被冒犯而要杀掉一个德意志的贵族! “上帝你疯了,他是德意志的伯爵!”奥托惊慌的喊着。 “而我是罗马皇帝!”伦格冷冷的看着奥托“法兰克人请你永远记住,当你们激怒一位罗马皇帝时,就必须要为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在人们的惊恐不安中,霍尔廷的伊佐伯爵被绞死在一棵树下! 第一百八十章 返回帝国 没有人想到罗马皇帝居然会这样杀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法兰克十字军的贵族! 当看到被吊在树上的伊佐时,奥托和他的贵族们不由脸色苍白,他们不住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着,同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远处站在山路隆起的一片小石坡上的伦格。 即便是盖图斯这时也显得隐约不安。 从进入君士坦丁堡那时起,人们看到的是圣子带来的荣耀和胜利,当登上宝座之后,人们看到的是皇帝为了罗马而进行的变革和努力。 这就让人们心目中的皇帝是仁慈而宽容的,他们甚至把这种宽容当成是上帝赐予圣子对世人的怜悯。 但是当看到被吊在树上,依然还在不停摇晃的那具躯体时,不论是罗马人还是法兰克人,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只是圣子,也不只是带领着一个教团守卫了圣地的圣枪的守护者,更是一位拥有着巨大权力和的罗马皇帝! 上帝的愤怒能够毁灭不信他而亵渎的城市,令平地瞬间变成汪洋,而一位皇帝的愤怒,则可以令很多人瞬间失去宝贵的生命。 上帝拥有无尽的仁慈,同样也有无尽的惩罚! 盖图斯微微舔了舔嘴唇,当他看到一个士兵牵着皇帝的黑色战马走过来时,他微微制止,在看到皇帝望着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很久然后回头望向别的地方之后,才接过那个士兵手中的缰绳走到了伦格身边。 “陛下。您的战马找到了,”盖图斯小心的说,他从皇帝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不过这就让他更加无法明白这个时候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它很机灵,一听到号角声就自己跑过来了。” “好马总是能在听到号角声的时候归队,”伦格淡淡的笑了笑,他伸手接过缰绳,爱惜的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脖颈上的鬃毛“你到哪去了,我的好孩子?” 看着皇帝似乎十分平和的神色,盖图斯小心的问着:“陛下,我们是不是立刻立刻这里?毕竟我们现在还在保加利亚这边,并不是很安全,另外埃罗帕西娅小姐还在这里……” 听到盖图斯的询问,伦格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微微点头:“去告诉士兵们,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了,所有的法兰克俘虏没有受伤的全部带走,至于那些伤员,”伦格稍微停了一下,他看到盖图斯望着他的眼神在微微闪烁“给他们留下些水和吃的,不要难为他们。” 盖图斯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在残忍的处决了一位贵族之后却释放了那些受伤的俘虏。 似乎看出了这位将军的不解,伦格一边继续轻轻抚摸战马的鬃毛一边淡淡的说:”贵族应该为他们所做出的决定负责,而那些士兵却要为他们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现在他们还没到受到惩罚的时候。“ 盖图斯的脸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神色,他略一鞠躬转身走去,但是他刚刚走出几步。却再次被伦格叫住。 看着转身看着自己的罗马人,伦格淡淡的问:“将军,你叫盖图斯?” “是的陛下。”盖图斯恭敬的鞠躬。 “谢谢,将军。”伦格平和的稍微点头“你可以去了。” 在尽力掩饰着心中的喜悦再次鞠躬之后,盖图斯向着正在收拢法兰克人俘虏的军队走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在皇帝的心目中留下了一个颇为不错的印象。 当伦格来到帐篷前的时候,他看到瓦莲京娜和胡斯弥尔正站在帐篷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看到他走来,罗斯女人立刻抢先迎了上去:“陛下,小姐在等您,不过我想您还是稍微等一等再进去,小姐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你怎么能拦着主人?”胡斯弥尔有些愤怒的看着瓦莲京娜,当他看到伦格有趣的望着他时,他立刻向着伦格跪了下去“主人,终于又见到您了。” “胡斯弥尔,”伦格轻轻伸手拉起了男孩,他有些意外的发现眼前的男孩不但已经长高,而且已经摆脱了之前的稚气变成了一个颇为英俊的少年“你长大了。” “主人,我一直想回到等您的身边,我见到了阿赛琳小姐,不过她现在是一位法兰克贵族了。” “你不也已经是个大人了吗?”伦格笑着把手搭在胡斯弥尔的肩头“不过我想你已经不需要再做为我的仆人了。” 看到胡斯弥尔脸上露出的意外神色。伦格向他先是示意暂时不要说什么,接着越过脸色不安的胡斯弥尔走进了帐篷。 在一张矮腿床上,埃罗帕西娅呆呆的坐在那里,她的眼睛看着眼前不停闪动的灯光,当牛油灯发出噼啪的响声时,她长长的眉毛就跟着微微一跳。 看到走进帐篷的伦格,埃罗帕西娅微微回头看着他,然后她回下头去继续看着不停闪动的火苗。 “我看到那些人,那些被烧死的人,还有那个被吊死的伯爵,”埃罗帕西娅用一种空洞的声音说“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可怕的东西,伦格,我吓坏了。” “埃罗帕西娅,”伦格伸手轻轻抱住心爱的女人“你很聪明,总是想些别人从来没想过,甚至不敢去想的事,不过现在听我说,不要去想太多的东西,闭上眼只是听我说就可以了。” 伦格的安慰并没有让埃罗帕西娅平静下来,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且脸上的设神色也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伦格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的,我也没想过我造出来的东西会是这么可怕,还有那个伊佐,虽然他很讨厌也很贪婪,可是他就那么被绞死了,我的上帝。” 埃罗帕西娅的激动让伦格一阵揪心,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手臂和肩膀,同时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好了,放轻松些。不要忘了他要用你做人质,如果他得逞了那么现在伤心的就会是我,至于那些被烧死的人,他们是在和我们打仗,你忘了他们是多么残酷的对待我们了吗?” “可是,那些人太可怕了,好多人并没有烧死,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多么痛苦,”埃罗帕西娅伏在伦格怀里低声说着“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东西,如果我的孩子也遇到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就不要让我们的孩子遇到,”伦格轻吻着埃罗帕西娅额头“听着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你知道我听说你被包围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那时候我甚至举得几乎就要晕倒了,难道你要用这种方法谋害你的皇帝?” 听到伦格的话,埃罗帕西娅不禁噗嗤一笑,随即她轻轻抬起头看着伦格还挂着血污和尘土的脸:“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要让我的孩子进入宫廷,给他自由,求你?” “我答应你。” 伦格缓缓低下头,用嘴唇碰触着埃罗帕西娅的额头,然后微微向下,寻找到她的双唇覆盖上去。 炙热的吻让埃罗帕西娅用力抱住了伦格的后背,她的后脑被伦格微微向后扳去。随着伦格的嘴唇落在她发烫的脖子上,埃罗帕西娅发出了一声声低低的呻吟。 平静的帐篷外传来的脚步声惊醒了热吻中的两个人,伦格停下来望向门口,随着一阵低低的说话声,脸上依然挂着不安的胡斯弥尔探头看着里面:“主人,那位罗马将军来了。” 盖图斯匆匆闪进了帐篷,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兴奋:“陛下,埃罗帕西娅小姐的马车已经找人快要修好了,如果现在准备,在完全天黑前就我们就可以出发。” “好的,”听到报告的伦格立刻站了起来“那就尽快去做准备。法兰克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全渡过了多瑙河,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遵命陛下。”盖图斯立刻转身,但是身后却又传来了埃罗帕西娅制止的声音。 他会过头看过去,看到这位皇帝的情妇略微沉吟之后开口说:“将军,请你派人帮助我的仆人把那些被弄乱了的石头收拾起来,那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盖图斯立刻点头转身走开,他并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些什么的,但是一想到这位小姐居然为了它们不惜进入保加利亚,就能猜测出这对于以她来说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到了这时盖图斯也从之前听说过的一些传言和自己所亲眼看到的事情上发现,虽然的确拥有着令人敬佩的勇气和给罗马带来的无上荣耀,但是对心爱的女人似乎过于宠爱,也的确是皇帝众多被人议论的传言之一。 看着走出去的盖图斯,伦格微微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着埃罗帕西娅,看到她望着自己那透着无辜的表情,伦格不由笑了起来。 “埃罗帕西娅,你只是喜欢去探索那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这并没有什么错误的,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让我羡慕吗?你能够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去想的太多。” “我不知道,不过我真的只是想解开一些谜团,就如同这次我找到的那些磷石,它们能让我制造的希腊火燃烧的时间更长,而且更容易能够点燃,”埃罗帕西娅有些兴奋的对伦格说着,一时间她好像忘记了那些之前看到的可怕东西,一提起让她兴奋的那些话题,她的情绪立刻变得好了很多“我试着曾经用那些石头磨成粉末放到火焰里,那真是让我觉得奇怪,你能想到吗伦格,掺进了那些粉末的火焰有多么神奇,即便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旦沾上了火星也好像粘在上面似的不停燃烧。”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伦格微微有些意外,他本能的低头看看了他脚下的一块石头,当他拿起来仔细看着时候,他不由微微发出一声低吟:”是磷石……” 胡斯弥尔神色不安的跟在队伍的后面,自从伦格对他忽然说出了那句话之后,他就一直沉浸在这种忐忑之中。 从在沙漠开始就一直跟着伦格的经历,让这个萨拉森男孩对伦格不由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和其他人比较起来。胡斯弥尔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伦格,他知道这位主人在沙漠的时候是如何面对那位彪悍的沙漠贵族,也知道在的黎波里时是如何与萨拉丁抗衡,当其他人高呼圣子的荣光和上帝的恩典时,胡斯弥尔却向安拉祈祷主人能够安然无恙。 但是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就在经历了许久的分离终于重新回到主人身边,而且可以再次为主人效忠时,却被告知不再需要他,这让胡斯弥尔一时间完全堕入了彷徨之中。 他不知道主人要如何安排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主人真的把他赶走,该去什么地方,而伦格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却又没有再和他说过什么。 他只能这样一路忐忑不安的跟在队伍后面,等待着那对于他来说可能无比痛苦的最后‘审判’。 “胡斯弥尔。” 一声让男孩吓了一跳的呼声从前面传来,胡斯弥尔立刻催动坐骑来到了伦格的马边:“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男孩紧张的表情伦格微微露出笑容:“胡斯弥尔,如果你总是这样紧张,我怎么放心让你成为我的私人秘书?” “主人,您说什么?”男孩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听着胡斯弥尔,现在你还很小,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承担重任,甚至承担你自己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责任,”伦格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当你学习法兰克和希腊语言时,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位与其他人不同的人吗?” “可是,我只是您的仆人。”胡斯弥尔满脸意外。 “你错了胡斯弥尔,没有人注定是侍奉别人的,没有人注定就是仆人,”伦格认真的看着男孩“告诉我,你不是曾经以自己是畜牧官的儿子感到自豪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因为成为了罗马皇帝的私人秘书而自豪呢?” “可是罗马人……” “罗马人,法兰克人,萨拉森人,这一切不过是这个世界上不同的民族而已,”伦格用手里的马鞭微微点了点胡斯弥尔的鼻子“不过你现在还小,我想你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可以先去君士坦丁堡大学学习,我相信那里面蕴藏的萨拉森人知识,同样能对你有很多的益处。” 说到这里伦格轻轻一笑:“要知道自从马克西米安不在我身边之后,有时候的确很不方便,我需要有人能长期的在我身边为我记录那些需要记下的东西,不过你也知道胡斯弥尔,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别人能知道的。” 说到这里的伦格向着胡斯弥尔微微眨了眨眼睛,他这个动作让男孩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即便是在一直由马克西米安做为伦格书记员,但是始终陪在伦格身边的胡斯弥尔,也能从为伦格收拾那些手稿的时候逐渐明白自己的主人都写了些什么。 特别是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胡斯弥尔更是逐渐明白了那些即便是片言只语的手稿中就蕴藏了什么样的东西。 他有时候会因为看到一些似乎充满激情却令人意外的文字而差异,更有时候会因为看到这位被尊为上帝的圣子的主人居然引用神圣的可兰经感到意外,这一切都让胡斯弥尔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不同于那些举着十字架的狂热基督徒的。 现在,听说主人居然要让自己成为与他一起分享这些秘密的人,这让胡斯弥尔不禁觉得说不出来的激动和兴奋。 “不过,在这之前你的确还是要好好去学习,要知道如果你想驳斥一个基督徒对你的信仰的诋毁,那么你最好的方法不是用剑砍掉他的头,而是用你的雄辩让他哑口无言。”伦格平和的开导着自己将来的私人秘书。 “但是主人……我是说陛下,用血和剑来传播神圣的可兰经难道不是安拉赐予我的职责吗?”胡斯弥尔有些疑惑的问,然后他立刻畏惧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即便是主人,一想到自己是在向一个异教徒提问,男孩立刻吓得脸色苍白。 微微斜眼看了看神色紧张的胡斯弥尔,伦格回头看着前面的远方,在一阵让人不安的沉默之后,他转头望向男孩: “‘犹太人说‘欧哈尔是真主的儿子。’基督教徒说‘耶稣是真主的儿子’。这是他们信口开河,仿效从前不信道者的口吻。愿安拉诅咒他们。他们怎么如此放荡呢。’,教义中是这样说的吗?” 胡斯弥尔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恐慌,他当然知道所说的这一段是什么,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他如同很多孩子一样,从长辈那里学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拉是唯一的神,默哈穆德是他的先知。”,也正因为如此他立刻就想到,伦格所引用的,正是可兰经中来《第九忏悔》的篇章。 伦格没有让男孩回答,他回过头继续看着前方,在望着远处的道路时,他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胡斯弥尔如果你耐心的去看,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人们总是不肯去听别人的声音,这就让我们一次次的拿起武器,至于我们所捍卫的是什么却很少有人去认真考虑,上帝,安拉,甚至是宙斯和朱利特,胡斯弥尔,一切都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然后你才可以如我说的那样,用雄辩而不是暴力去强迫别人听从你的意志。” 伦格平静的说完,不再理会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和不解之中的男孩,他牵起缰绳在稍一抖动之后向着心爱的战马大声喊着:“跑起来!比赛弗勒斯,让所有人看看你无愧这个名字!” 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的黑色战马立刻仰起了头,随着一声嘶鸣声,它硕大的四蹄用力踏在地上,在四周士兵发出的阵阵欢呼声中向着队伍前面奔去。 疾掠而过的黑色影子让陪着埃罗帕西娅坐在马车上的瓦莲京娜微微一怔,看着迅速远去的皇帝背影,她回头看向身边的女主人:“皇帝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我想一定是因为又见到了您,您知道吗,皇帝甚至问我为您建造的那座……那座天文台上是不是有晚上御寒的衣服和毛毯。” 听着女仆兴奋形容的埃罗帕西娅只是随意笑了笑,当她看到瓦莲京娜似乎要接着说下去时,她抬手阻止了自己的女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想如果伦格能听从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回头看向远处“也许我会在君士坦丁堡呆上一段时间,不过我想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回到北方去。” 说着,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之后微微闭上眼睛,只留下瓦莲京娜看着她熟睡的面孔一脸错愕。 从保加利亚返回罗马,伦格依然没有等待大队,时间的紧迫让他希望能更快的回到自己军团所在的菲利波*利,特别是当他听说巴布罗已经成为了那座城市的都督时,他在稍显欣慰之后又不禁为那个小木匠能否做好一切暗暗担忧。 不能不承认巴布罗是一位难的的守城大师,特别是一想到他在耶路撒冷所制造的那些可怕的武器,伦格对即将面对法兰克人的第一座罗马城市不由增加了更多信心。 但是他也知道,做为天才的巴布罗,却并不是一个十分胜任的官员,这让伦格不能不决定尽快提前赶回菲利波*利。 在略微安慰了埃罗帕西娅之后,伦格把队伍交给了近卫军队长和盖图斯,自己带着一支五十人的近卫骑兵队伍赶在前面向着边境驰去。 当他经过将近一天的奔波,越过登扎河进入罗马之后,迎接他的,是颇为让他意外的消息……国务秘书马克西米安,突然到了菲利波*利。 第一百八十一章 罗马之敌 菲利波*利城外的道路上。迎着对面漫天尘土,马克西米安紧绷着嘴唇。 在他的身后,巴布罗神色忧虑的咬着嘴唇,从派出盖图斯的军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这四天是怎么过来的,更糟糕的是马克西米安的到来让陷入了更多的焦虑之中。 远处的队伍逐渐靠近,当伦格的旗帜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没有等到战马停稳,马克西米安已经快步走了上去。 虽然过河之后就已经听到他到来的意外消息,但是看着国务秘书的时候伦格还是感到了心中的微微震颤。 做为国务秘书,马克西米安这个时候更应该在做为摄政的玛蒂娜身边而不是来到边界,这让伦格已经意识到即将听到的,将会是到了什么程度的糟糕消息。 “陛下,皇后陛下派我来向您禀报一些事情,这需要您亲自下令,君士坦丁堡现在无法做出任何决定。”马克西米安尽量让自己的外表依然显得平静,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他一起迎接皇帝的那些军团将军一定正在注意着自己,如果这个时候他有任何惊慌,那么将会带来的就可能是更加糟糕的后果。 “马克西米安,我知道你总是给我带来一些坏消息,不过我也相信真正的坏消息你总是瞒着我。好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玛蒂娜称帝了,还是阿赛琳策动我的海军哗变了?”伦格用同样平和的神态看着自己的国务秘书,然后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对我说实话。” 马克西米安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慢慢的说:“陛下,南方边境来的消息,科尼亚人在小亚细亚和我们接壤的边境上正在大量集结军队,他们可能随时会入侵罗马。”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个重锤般狠狠砸在伦格心头,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微微发白,然后渐渐的回复了平静。 看着眼前外表神色依然平静,但是眼中却难掩紧张的马克西米安,伦格这个时候能够想象远在君士坦丁堡的那些大臣又会是什么样子。 自从曼齐克特的惨败之后,罗马人都对在南方的科尼亚人有一种近乎天生的畏惧,即便是面对蛮横贪婪的威尼斯和西西里人,罗马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予以反击,但是对于科尼亚人,罗曼努斯的惨败不但彻底让罗马人失去了远在东方的大片土地,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失败也狠狠的打击了罗马人对自己的信心和骄傲。 从那个时候起,原本随着巴西尔二世的军事变革,已经逐渐被废除的农兵制度再次兴旺起来,罗马人再次用军区农兵这种纯粹防御的方式代替了之前巴西尔二世之后已经慢慢开始形成的常备军制。 在当时的罗马贵族们看来,失去了进攻锐气的军队完全失去了做为常备军的必要,他们甚至强行解散了一大批曼齐克特之战后仅存下来的重装弓骑兵军队。农兵,这种完全以地区防御为目的军队再次被重视起来。 对于科尼亚人,一种近乎畏惧的情愫总是弥漫在罗马人之中。在伦格带领他的骑士团进入奇利里亚之前,甚至没有人想象过要重新收复那片土地,或者是踏上那片土地。 “这些消息是什么人传来的?”坐在菲利波*利行政官官邸里,伦格看着马克西米安“还是这些是科尼亚人自己向你们透露的?” “陛下,这是我们在小亚细亚边境的守备军传来的消息,正如您吩咐的,现在在南方军区我们依然还使用着农兵方式做为边境守备,”马克西米安微微苦笑“而且这些消息也已经经由一些从东方来的商人证明了,科尼亚人的确在边界上聚集起了大量的军队。” 伦格的双眉霎时皱了起来,他站起来在厅里慢慢走着,同时心中尽量回忆他所知道的历史上,这个时候的罗马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与科尼亚人之间的大战。 尽管现在的历史已经变得和原来似是而非,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完全改变了轨迹,但是伦格相信总还是有些地方有迹可循,更加重要的是,在对待科尼亚的时候,尽管有些地方他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看来简直是纯粹的冒险,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始终能够保持着那最后的界限,因为即便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伦格知道,这个时候的科尼亚显然还没有到达真正鼎盛的时期。而科尼亚人这个时候最大的敌人,却并不是罗马。 “科尼亚人要干什么?”伦格心中这样不停的想着,他一时间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科尼亚人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对罗马展开了行动,难道这个时候在科尼亚南方的萨拉丁不正是他最大的威胁吗? 虽然十字军的到来让萨拉丁感觉到了紧迫,但是与科尼亚人之间矛盾还是让他念念不忘。 事实上,在伦格的记忆中,科尼亚人也显然没有忘记和这位阿尤布王朝的创始人之间的仇恨。 等等!随意想到这里的伦格忽然停下了脚步,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当他要琢磨时却又让他无从把握。 伦格抬起双手微微放在额头上催促着自己仔细想着,虽然一时间还无法理清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又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个被自己刻意忽视掉的东西。 “科尼亚人在这个时候用重兵威胁罗马,那么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究竟想从当中得到什么?”伦格不住的催促着自己,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立刻从这其中寻找到足够能让他做出决定的线索,那么自己就可能会面临两面受敌的危险。 伦格心中不住的翻腾,自从成为罗马皇帝之后,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很多时候会出现意外,但是他却一直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而现在原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科尼亚人却突然展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敌意,这让他觉得比要面对现实中多上一倍的十字军还要危险和迷茫。 “科尼亚人,为什么是科尼亚人……” 心中那个始终纠缠在他心头的疑惑总是让伦格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忽视了什么,而这种忽视原本不应该出现。 看着站在一旁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几个人,伦格放下了手臂,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必须要比任何人更加坚定,甚至即便科尼亚人和德国人在同时向罗马发起进攻,也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的动摇和不安。 “君士坦丁堡呢,他们有什么建议吗?”伦格看着马克西米安。 “陛下,元老院向皇后陛下提出了重新武装农兵的建议。他们建议皇后授权那些将军把正在各个军区组建的新军团重新编入当地农兵团里面去。”马克西米安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我想玛蒂娜一定是拒绝了他们,对吗?”伦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即便是焦急也无法立刻改变一切。相反,那个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似乎时隐时现的疑惑让他觉得,自己只要找住了其中的关键,眼前的危机并不是不可避免的。 “皇后陛下不但拒绝了他们,而且很严厉的斥责了米蒂戈罗斯,另外……”说到这,马克西米安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伦格“皇后以帝国摄政的名义,提请了让阿莱克修斯进入元老院的要求。” “哦?”伦格的嘴唇微张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继续说下去马克西米安,继续说。” “陛下,现在君士坦丁堡正在等待您的命令,皇后坚定的维护了您发布的法令,按照您之前发布的命令,正在南方组建的新军团将在整个小亚细亚边境守卫,同时暂时不予撤销的农兵军团还会继续保留一段时间。” “这样很好马克西米安,你们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伦格那颗紧绷的心终于慢慢平和下来,真正令他担忧的,正是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印象。 许久以来,始终把玛蒂娜当成一个孩子的想法让伦格有时候不由自主的会忽视自己那个小妻子的作用,甚至即便是成为了皇后。而且在为伦格夺取了罗马帝国这件事上起到了重要作用之后,伦格还总是难以彻底把玛蒂娜和一位能够和丈夫一起统治国家的皇后等同起来。 但是自从瑞恩希安事件之后,伦格似乎渐渐的看到了那个女孩的变化,一想到这个还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已经可以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时,他甚至有一种隐约的陌生感。 既然君士坦丁堡显然已经不需要担心,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面对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危机。 科尼亚人的强大伦格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一想到在今后的将近五十年中,科尼亚依然要有很长时间的强盛,伦格就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压力。 还有什么比要面对一个明明知道会在今后很多年中都会威胁自己的敌人更加无奈的呢? 有时候伦格为自己知道会发生什么感到无力,他能想象当罗马人知道他重新出现在曼齐克特的时候有多么振奋,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如同彗星般瞬间划过天空的美丽而已,罗马人的道路依然很长,甚至更加坎坷。 “马克西米安,给我记下一个命令,”伦格做了个手势,随即在书记员准备好之后慢慢的说“我,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以罗马皇帝的名义提请元老院,要求通过我的妻子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所提出的阿莱克修斯获得帝国元老资格的提议,同时我要再次向元老院和帝国所有官员重申我的皇后做为帝国摄政的地位和权威……” 说到这里的伦格微微回头看了看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马克西米安,他知道自己这种明显措辞严厉的命令,显然会令罗马元老院为之震动,但是看着书记员有些过于紧张的表情,伦格只是微微一笑:“不用担心马克西米安,你知道现在元老院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失去他们的权威?……”马克西米安试探着问。 “对,他们真正关心的就是这个,对他们来说,既然罗马已经存在了这么久,那么以后也会永远存在下去,所以他们并不真正担心那些敌人,而是担心失去自己的一切,”伦格慢悠悠的说“也许他们是对的,也许罗马会依然存在下去,但是那种样子却绝对不是任何罗马人希望看到的。” 说着伦格从马克西米安手的硬木板上抽过那份他口述的命令看了看之后还给书记员,随后继续说:“我以皇帝的名义命令,做为罗马皇帝我依然允许边境农兵的存在,就如同依然允许边境行省总督的权力,南方的新军团必须予以保留,边境各行省总督在需要时有权调动新军团保卫边境,但是这些新军团却依然属于君士坦丁堡所拥有。” 马克西米安飞快的在纸上记着,他知道这些看似随意的命令背后所拥有的重大意义,甚至他想到,也许正是这次科尼亚人突然出现的敌意,才让皇帝最终定下了彻底把军制变革推向整个罗马的决心。 伦格看着马克西米安略显紧张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他当然能想到自己的这些命令一旦发布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那些君士坦丁堡贵族看到这样的命令时那种左右为难的神情,伦格在这个略显紧张的时候。甚至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从很早的时候起,那种一切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决策就让罗马人变得十分的矛盾,他们一边几乎是毫无理智的把各种财富向着这座堪称基督世界最大的城市聚集起来,一边又想尽办法的为自己所任职的行省尽量留下足够多的东西。 而每当任期到了之后,那些之前还为行省争夺财富的将军总督们,立刻摇声一变加入了掠夺行省财富的元老院之中,而那些被分派到外省的官员则继续他们的前任所进行的那种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较量。 而现在,伦格可以想象那些罗马元老院的贵族看到这样的命令之后,一定一边在为如何与皇帝抗衡绞尽脑汁,又一边为这样的命令能够控制更多的外省军队和实力而暗暗欣喜,那么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多年的经历已经让一切变得十分奇怪,几个世纪以来,罗马元老院一边试图尽量遏制皇帝拥有过多的权力,一边却又想尽办法把整个帝国的权力紧紧的集中在君士坦丁堡。 那么这个权力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呢? 伦格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科尼亚人的威胁在这一刻让他甚至觉得不再是个坏事,至少他知道只要玛蒂娜还在君士坦丁堡摄政,只要法尔哥尼的卫戍军还在君士坦丁堡驻守,那么一切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该怎么去寻找他头脑中那一丝总是萦绕不去,在不住提醒着他什么的念头。 那个念头在不住提醒着伦格被他忽略的某个可能,而这个可能也许就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伦格独自坐在房间里静静的寻思,自己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中世纪的东罗马帝国,而且成为了这个帝国的皇帝。而原本应该戴着皇冠的艾萨克二世这时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埋在地下的尸体。 自己改变了罗马现在的命运,那么是不是也能改变未来的命运呢?伦格心中不由这样暗暗自问,他还记得当赫克托尔向他提出要秘密出使科尼亚时他所做出的决定,现在赫克托尔已经去了很久,但是他听到的却是科尼亚人在罗马边境集结大军的消息,这让他不禁为那个白化病人似乎没有做成任何事感到无奈。 “赫克托尔在干什么?他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科尼亚人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展示出对罗马人的敌意?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那个不停出现的念头再次从伦格脑海中闪过,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知道真相在哪,但是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想得更加清晰。 一阵隐约的混乱声响从远处的院子里传来惊醒了深思中的伦格,他略微有些懊恼的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当他看到身上沾满污渍的巴布罗时,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一架看上去和之前在耶路撒冷守城时用过的箭车颇为近似的机器矗立在院子里,不过不同的是,原本做为箭囊的那块密密麻麻洞孔的木板,已经被一大堆用铁条紧束在一起的长木匣代替。 看到伦格走来,巴布罗一边把手上的污渍在衣服上胡乱擦着一边微微鞠躬,然后他向着走到那架机器前的伦格不停的比划着眼前的古怪东西。 “陛下,您看……这个,”巴布罗兴奋的指着眼前让伦格隐约觉得颇为眼熟的东西“这些木匣可以,可以……” “巴布罗,你是要告诉我这些木匣子可以按放弩箭是吗?”伦格干脆代替自己的这位亲信说起来,他看着木匠因为着急而绷得通红的脸,不得不暗暗感叹世界上的确没有完美的事物,上天给了巴布罗一颗天才般的机械头脑,却没有给他一个简单而平凡的说话能力。 不过当他看到那些木匣口子的大小时,伦格不禁皱起了双眉。 “你不会告诉我这些匣子都是装弩箭的吧,我看一个匣子就能装好几支了,难道你要一次射出几百支箭吗?” “不,陛下,是……这些,”巴布罗用有些得意的口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根投枪“这些……弩车,是用来,射这些,东西的。” 伦格不禁微微有些意外,他不明白巴布罗怎么会想到用弩车发射投枪,因为投枪威力虽然巨大,但是却并不一定会比当初释放弩箭更有作用。 “陛下,等,埃罗帕西娅小姐,回……回来您就知道了,她能让这些投……枪变成,死神!”巴布罗笑呵呵的说着,同时把投枪插进了木匣。 随着他拉住一个粗木轮轴的握柄开始不住搅动,一阵沉闷的声响从弩车上响起,在一阵阵木头轮轴发出的古怪响声中,伦格看到那些紧束在一起的木匣后面一个巨大的拉栓向后紧绷。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弩车瞬间在原地跳了一下! 伴着黑影从弩车窜出,对面石墙立时爆起一团白烟,当烟雾消失,坚硬的石头墙壁上俨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坑! “上帝,那是什么?”闻声而来的马克西米安愕然的看着墙壁,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巴布罗不住摇头“巴布罗你会下地狱的,这东西太可怕了。” “如果,你见……见到埃罗帕西娅小姐造的,东西才知道什,什么叫可怕。”巴布罗傲然的看着马克西米安“她那简直,就是魔法,她甚至能,让火在水上燃,燃烧。” “巴布罗,我知道你很崇拜那位小姐,不过我想你不该说谎,没有能在水上燃烧的火,就如同异教徒永远不可能和基督徒做一件事情一样。”马克西米安随手拍了拍巴布罗的肩头。 巴布罗脸上露出愤怒,他不停和国务秘书辩论,最后甚至大喊起来:“只要都有,好处,基督徒,照旧……可以和异教徒一起做事!” “你说什么?巴布罗!”伦格忽然打断巴布罗的话,他紧盯着亲信,在巴布罗脸色变得煞白,而马克西米安不知道该怎么为他辩护时,伦格低声自语“我知道发生什么了!” 就在伦格为自己明白了什么而有所醒悟时,远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一个白化病人正用透明的眼睛看着远处的几个旅行者喃喃自语:“这一次可有**烦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赫克托尔的“劫难” 头上炎热的太阳光就好像投射下来的无数火箭在脊背上燃起阵阵炙烫。蒸腾的热气包裹在四周,让人觉得就好像浸泡在一锅热腾腾的沸水之中。 在一片土黄色的世界里,一些罕见的绿色点缀在大地上,让旅行的人看到之后会浮起一丝淡淡的希望,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还是令人绝望的灰土的颜色,那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块永远无法走到边界的巨大泥碗,而人却象是渺小的蚂蚁般永远在这个碗中徘徊而没有尽头。 赫克托尔来到科尼亚苏丹国的首都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做为一个普通的旅行者,他没有得到科尼亚人任何的照顾,或者说是这些突厥后代虽然暂时并不想和罗马人为敌,但是却也没有要和这个始终和他们相互防备的邻居成为朋友的意思。 当赫克托尔来到科尼亚城的时候,他第一次为自己看到这座城市的辉煌感到意外,在他心目中,这座坐落在小亚细亚草原深处的城市,应该是野蛮,粗犷,甚至带着些难以磨灭的邪恶风范,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在别人的眼中,赫克托尔这个名字也同样是邪恶的代表。 但是令白化病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座完全令人叹为观止的恢弘都城。 虽然草原和戈壁的特点让这座城市难免蒙上了一层难以掩饰的灰蒙蒙的外衣的,但是赫克托尔还是被城市当中那十分完善的排水设施。还有那些已经看到不止一处的宗教学校所吸引。 如果说科尼亚城中的排水道还有着罗马时代的印记,那么那些由历任苏丹下令建造的学校就无疑是让人称道的壮举了。 赫克托尔不能不承认,即便是在罗马的一些大城市里,能够拥有这么多的学校也已经足够当地的民政官为自己的功绩大大的夸耀一番,至于在欧洲的其他地方,他相信这只能让欧洲人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 不过这一切中真正让赫克托尔印象深刻的还是科尼亚的军队! 看着那些来去如风的军队,赫克托尔有时候甚至怀疑当初伦格是怎么能够侥幸的从奇利里亚走出来的,不过当他看到那些矗立在广场上,一面面由不同部族的旗帜的组成的旗墙时,他又不能不承认,当初伦格在奇利里亚所冒的风险,未尝不是一步颇为踏实的妙棋。 在有些地方,科尼亚苏丹国和那些欧洲的贵族国家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甚至有些地方,能够让人觉得他们就如同一个金币两个不同的侧面而已。 在科尼亚,不同的部落所组成了这个强大而彪悍的国家,和罗马一样,他们的人民就是他们的士兵,同样和西欧的国家相同,科尼亚的苏丹和那些欧洲王室一样,是所有部落贵族中最大的一个而已。 正是因为这样,当伦格的骑士团进入科尼亚时,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完成的国家而是一个个的部落,而当时萨拉丁在东部边界对科尼亚的入侵,也造成了科尼亚人无法对付突然出现的敌人的局面。 而现在,科尼亚人也同样被一个叫图戈里的亚尔斯兰的后代所发动的内战困扰着。 赫克托尔相信科尼亚人不会很欢迎自己,也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容易的接受自己所提出的条件。他很耐心的在城里找了一处房子住下,然后在用一大笔金币贿赂了一些官员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与某位科尼亚的‘大谢宰’见面的机会。 不过即便是这样,赫克托尔也并没有抱着更多的幻想,甚至当跟随他一起来到科尼亚城的随从问他要付给房主多久的房租时,白化病人很平静的告诉他:“一个月一付,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呆上多久。” 这样的回答让他的随从们不免一阵失望,尽管这些人都是他作为监察大臣时精心挑选出来的,但是这些精明的密探们还是没有做好要在异教徒国家长期驻守下去的准备。 赫克托尔很小心的在科尼亚城谈听着一切,他从那些街头巷尾人们的议论中探听苏丹究竟对依然抗拒的图戈里有着什么样的态度和决定,同时他让人在那些科尼亚人中打听,对于来自埃及苏丹的危险,科尼亚的苏丹和部落王公们究竟会拥有什么样的反应。 每当看到手里一份地图的时候,赫克托尔就不禁为眼前复杂的局势感到头痛不已。 在那份地图上,来自北方的法兰克人的威胁已经逐渐逼近,而在罗马的南面,科尼亚人似乎开始显得颇为暧昧的态度,让罗马不得不始终在边界随时聚集大批农兵和一支大约三万人的新军团以备不测。 而让人觉得有趣的是,同样是在南方,科尼亚人也和罗马一样随时防备着来自萨拉丁的威胁。 这一切看在赫克托尔眼中,不由让他想起了君士坦丁堡街头上贩卖的一种有着一层层嫩瓤的油酥饼。而现在的局势在白化病人看来,的确是如同一张硕大的油酥饼般交叠在一起。 白化病人不能不为伦格所面临的局面感到不安,他知道当初伦格驱使图戈里所发生的内乱的确让科尼亚人一时间自顾不暇,而在伦格登基之后科尼亚人主动派来使者,也同样有着试图要罗马停止对那些叛乱者支持的目的。 毕竟现在的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并不是亚尔斯兰的正统后代,而那个图戈里则的确得到了一些部落王宫或明或暗的支持。 正是因为这样,苏丹向罗马派出了他的使者,但是即便如此,强悍的科尼亚人究竟要干什么,却始终是罗马人琢磨不透的。 正是这个琢磨不透,让赫克托尔不惜放弃了在君士坦丁堡的舒适生活,甚至暂时放弃了他正在设想建造的一整套监察计划,而远涉千里的来到了异教徒的土地。 一阵阵叫卖声从赫克托尔居住的二楼卧室窗外的街上传来,难以入睡的赫克托尔从毯子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土坯的窗口前向外望着远处新王宫圆鼓鼓的穹顶,心中不住的寻思着该如何去面对第二天和苏丹的见面,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耽误之后,苏丹忽然做出了召见罗马使者的决定,不过这个突然的决定反而让赫克托尔感到了其中一些让他不安的东西。 苏丹这个时候召见自己,是因为对图戈里的战事已经有了把握,现在是可以要挟罗马的时候了?还是因为他希望尽快结束纠缠不休的内战而不惜开口向罗马求助? 赫克托尔心中暗暗琢磨,在他想来对于科尼亚人来说,法兰克人发动的东征显然应该已经迫在眉睫,那么现在尽早平息内战,然后和罗马修好,应该就是科尼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科尼亚人显然是不会希望看到一个和法兰克人一起向他们发起收复失地战争的罗马的。 “那么应该是好事了?”赫克托尔心中这样问着,他白色的眉毛微微颤抖,然后伸出双手揉着两鬓苍白的额头“但是我的怎么总是感到一种不安呢?” 赫克托尔焦虑的这样问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为什么会感到心中的不踏实。当他再次打开那张随身携带的地图之后,他的心思立刻被吸引到了那些错综复杂哦的关系之中。 由于不停思虑而没有注意时间的赫克托尔是被从楼下传来的一阵说话声惊醒的,他先是揉着有些发痛的额头走到门口,看着天井里站着的几个身穿盔甲的科尼亚士兵,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苏丹召见他的时候。 赫克托尔命令随从带上了要送给苏丹的礼物,而他自己则只带上了那张一直被他关注的地图。 科尼亚苏丹国的新王宫,是位于科尼亚城西北方一片面积颇大的小绿洲上,至于为什么在城市里居然会有一个绿洲,赫克托尔虽然也听人说过某个颇为诱人的传说,但是他这时更加关注的,是科尼亚的现任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究竟会对他有什么样的态度。 不过当走进王宫之后,在身边随从们一阵阵颇为意外的感叹中,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不由立刻眯了起来。 这是一片和城外的丘陵戈壁截然不同的美景,绿色的柔嫩的垂柳沿着碧绿的小溪弯曲的向远处流去,在被绿荫遮盖的道路两侧,常春藤如同彩色的墙壁般沿着道路向前延伸。 即便是科尼亚最为肥美的草原也无法出现的美景,却在这座据说耗资巨大的王宫里出现,这让赫克托尔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让他忽然举得自己也许已经知道该如何面对科尼亚的苏丹。 令人焦急的等待是最为难以忍受的,随从们在远远的长廊里低声抱怨着,虽然他们知道这也许是对付外国使节必有的一种方式,但是过久的时间还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怠慢。 当终于有一个宦官走到闭目养神的赫克托尔面前时,随从们立刻精神起来。但是让人失望的是,他们听到的却是“苏丹正在沐浴,要再等一等才能见您。”这样的敷衍。 这立刻引起了随从们极大的不满,甚至因此有人开始抱怨起来,但是赫克托尔在听到这些之后却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听着身边随从们的抱怨,他那白色的眉毛却动也不动,整个人如同睡着了般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直到原本炙热白亮的太阳已经泛起了一片微微红光时,一个宦官才再次出现,在他的低声叮嘱之后,赫克托尔独自一人。跟在宦官身后向着一座庇荫处的宫殿慢慢走去。 让等待消磨你的耐性,让饥饿折磨你的身体,让威严摧毁你的自尊。 赫克托尔相信科尼亚苏丹应该已经认为折磨的自己足够了,不过虽然饥饿的确让他感到了身体上的痛苦,但是一种更大的信念却让赫克托尔相信,自己的确已经发现了科尼亚苏丹想要得到什么的最大秘密。 在宫殿外,没有再等得过久的赫克托尔被带进了一间透着无比凉爽气息的房间里,当看到墙壁上那微微渗出的水珠时,他猜测到在这个房间的墙壁里一定有着储藏着巨大冰块的暗盒。 如果把冰放在面前是无法感觉到那种自然的凉意的,想到苏丹为了享受而制造出如此一间凉宫,甚至建造如此一座新王宫时,赫克托尔相信这么一个喜欢享受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不会贸然与任何强敌发生大战的。 苍白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的赫克托尔走进了宫殿,当他看到宫殿中间的地上向下陷进去的一个硕大水池时,他停下脚步,望着坐在水池里面一张石椅上的中年男人。 那是个面目黝黑看上去颇为粗犷的突厥人,明显要比其他人更加宽大的肩膀让赫克托尔相信这个人显然不矮,不过当他从水池里站起来时,赫克托尔还是不禁为他那异乎寻常的身高略显意外。 “我想你就是罗马皇帝派来的使者,听说你要见我?”看到白化病人因为自己使用娴熟的希腊而露出诧异表情的苏丹露出了笑容,他一边赤身裸体的从水池里出来让宦官为他披上一件舒适的软袍,一边伸手示意赫克托尔陪着自己一起沿着水池向宫殿深处走去“不过在你告诉我一些事情之前,我想知道君士坦丁堡梅塞大道尽头的那个大喷水池真的是那么恢弘吗?要知道我很想建个一模一样的,或者就用那个喷水池做为我王宫的装饰品,那就更好了。” 赫克托尔白色的眉毛忽然微微一挑,他在为科尼亚苏丹刚一见面就立刻毫不在意的展示出如此强大野心意外的同时,也为他居然连君士坦丁堡梅塞大道上的喷水池都那么熟悉大感意外。 看着赫克托尔神色凝重的脸,阿诺伊.亚尔斯兰带头穿过另一扇门走进了一个有着一个水中凉亭的院子,他慢慢的走到凉亭尽头,然后转过身:“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对我说什么了。” 赫克托尔默默的看着这位苏丹,在稍微沉吟之后,苍白的嘴里忽然吐出一声低笑,他从身边的皮囊里拿出那张早先准备好的地图看了看,随着双手比齐微微一扯,在撕裂的声音中。地图被他撕成了几片。 “陛下,显然您知道我要说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出来了,我这就回到罗马去,然后告诉我的皇帝最好准备,罗马在南方边境上的三个军团会为了捍卫罗马的每一根青草,每一棵数目而流血,任何试图踏上罗马土地的敌人都必须用足够多的人命来完成这个任务,而且他们必须踩着罗马士兵的尸体才能前进,而且请允许我警告您陛下,你们将会遇到不可想象的敌人,甚至这会导致您的地位受到威胁,毕竟在科尼亚并不是只有一个亚尔斯兰。” 说到这里的赫克托尔向着科尼亚苏丹稍一鞠躬,随即转身大步离去,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的房门里,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也始终没有出声阻拦。 在随从们不知所措的跟随下,赫克托尔走出了王宫。他慢慢的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同时在心中反复的回想着之前与阿诺伊.亚尔斯兰之间所经历的一切。 难道科尼亚人真的不顾即将到来的十字军而试图与罗马为敌?赫克托尔相信应该不是这样的,但是阿诺伊.亚尔斯兰所变现出来的强硬却又不象是一个只用于威吓的拙劣手段,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相信可以用这样强硬的态度面对自己呢? 赫克托尔慢悠悠的向前走着,看着距离自己住所的那条街道越来越近,他心中的猜测也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一阵杂乱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远远的赫克托尔就看到了一队科尼亚士兵包围在自己的住所外,随着一阵阵夹带着叫喊和暴躁的吼声的杂音,忽然有一些衣服和杂物被从房子的窗户里扔了出来,随后,伴着几声嘶鸣,科尼亚士兵牵着他们的几匹骡马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大人,科尼亚人抢走了我们所有东西。” 一个随从惊愕的叫了起来,而他的叫喊立刻引起了那些科尼亚士兵的注意,他们立刻一拥而上,在举到面前的马刀的威胁下,随从之前准备要献给苏丹的礼物和他们身上唯一的一些银币,也立刻被科尼亚人抢的一无所有。 “上帝呀,异教徒!” 一个随从愤怒的叫喊着,但是他的肩膀却忽然一把被只是望着住所大门的赫克托尔抓住,当被拉到面前时,那个随从才看到赫克托尔的脸上正挂着一丝让他们看了就不禁总是感到忐忑不安的笑容。 “去把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今天我们已经很累了,早点休息。” “但是大人,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科尼亚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抢光了。”随从无奈的说。 “那就去给我找条干净点的毯子,给你们自己也找一找,然后就做好准备吧。” “准备什么大人?”随从有些奇怪的问。 “准备着从明天开始睡到大街上,还有就是准备挨饿。”赫克托尔说着松开随从的手,他也不理会冲到门口试图制止他们进门的主人,在走进凌乱的房间清理出了个角落之后,他立刻靠在那里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想之中。 在之后的几天里,赫克托尔和他的随从们就成了被困在科尼亚城中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在失去马匹,失去给养,特别是失去武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于就那个样子走出科尼亚城。 一望无垠的可怕草原戈壁,令人生畏的野兽狼群和四处横行的强盗让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只能被困在这座到处充满了敌意的城市里。 从第二天开始,因为付不出房租而被赶出房子的赫克托尔开始带着他的随从在城里流浪,没有人可怜他们,更没有愿意施舍,看到这些落魄的异教徒,科尼亚人给予的只有白眼和嘲笑。 他们嘲笑这些罗马人不过是群到处乞讨的叫花子,更嘲笑他们宁可在城里受辱,也没有走出城市的勇气。 这些嘲笑让随从们再也忍耐不住,商量了很久之后,在一处遮挡阳光的土墙后面,他们向因为连续几天忍饥挨饿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赫克托尔提出,即便是要冒着最大的风险,也要立刻这座异教徒的城市。 “大人,我们是罗马人,我们不怕死,”一个随从声音颤抖的说“可我们受不了这种侮辱,让我们死在城外好了,让野兽吃了我们好了,可我们要回去,回到罗马去,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 “你们话越多就越饿,”有气无力的赫克托尔坐在墙根闭着眼睛低声说着“听着,我选择你们跟着我可不只是为了让你们给我当随从,如果连这样的磨难都受不了,回到罗马之后怎么能成为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但是大人,科尼亚人在侮辱我们,他们是在侮辱罗马的使者呀。” “谁说他侮辱罗马使者了?我们不过是群生意人,”赫克托尔依然有气无力的说着“等等,再等等就会好了。” “等什么?大……” 随从不解的询问还没有说完,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随着浓烟四起,一队科尼亚骑兵在他们休息的矮墙前停了下来,随着队长挥手示意,士兵把已经没有力气的赫克托尔拽上马背。 没有等随从们来得及反抗科尼亚士兵已经扬长而去,他们把赫克托尔带进王宫,穿过那座凉宫之后,赫克托尔在水池中央凉亭里看到了苏丹。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阿诺伊.亚尔斯兰看着神色淡然的赫克托尔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赫克托尔的执着 连续几天的的饥饿和疲惫几乎让和赫克托尔无法站立。他原本白色的头发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灰色,一双略显苍白的嘴唇也已经显得干瘪发青。 当他向前走出几步时,科尼亚苏丹不由微微掩住鼻子向后退去,他上下打量着全身肮脏的赫克托尔,在略微沉吟之后慢慢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清凉的果汁。 “你可以坐下来吃些东西,你会看到苏丹的仁慈,而且我会让你带着这些仁慈回到罗马去,去告诉你的皇帝应该怎么做。”阿诺伊.亚尔斯兰把葡萄汁举到赫克托尔面前。 赫克托尔略显疲惫的歪头看着眼前的科尼亚苏丹,他的眼睛因为连续几天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而有些模糊,在闻到面前甜美的葡萄汁香味后,他轻轻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然后他睁开眼,慢慢转身向着凉亭外走去。 “你如果走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阿诺伊.亚尔斯兰在他身后冷冷的说。 但是赫克托尔甚至没有停留一下脚步,他头也不回的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着,当他在迷宫般的王宫中终于看到一扇通向外面的大门时,他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看着那扇似乎永远走不到的大门,赫克托尔苍白的嘴唇绷得越来越紧。 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绝对不能停下脚步,但是也知道当自己真的走出那扇大门时,也就是自己的使命彻底失败的时候。 赫克托尔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停下来,罗马的荣誉和随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变化都在他的双腿之上,甚至即便是稍微回一下头,也可能会让他彻底丧失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赫克托尔的双腿显得无比沉重,他眼前越来越近的大门在不住摇晃,因为缺水饥饿和疲倦,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不但一直不停的摇摇晃晃,而且似乎脚下的地面就要把他掀翻似的。 宫殿门外出现了几条模糊的影子,赫克托尔仔细看才发现那是自己的随从,他们正在不住的向自己摇着手臂,他艰难的向前走着,看到他们的面目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一道阴影出现在赫克托尔眼前,他站在已经西下的太阳被宫门遮挡住的阴凉里,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几个隔着科尼亚人卫兵不住向自己招手的随从,赫克托尔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苦笑。 在很多人看来,似乎总是拥有智慧,甚至有时候为了实现目标不惜违抗伦格意志的白化病人,在这个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的失败了。 现在的赫克托尔只想尽早返回罗马却警告伦格,让他把所有的军队都调集起来,好试图与随时会入侵的科尼亚人抗衡,至于之后会发生,赫克托尔这个时候已经心思再去想象,他觉得自己已经失败了,而且是从来没有过的彻彻底底的失败。 再向外走出几步,他就要走出科尼亚人的王宫,看着面前望着他的随从,再看着四周注视着自己的科尼亚人。赫克托尔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停下,他迈出深重的双腿,当他的双脚再次出现在阳光,而身子还在拱门的阴影里时,他看到了随从看向他身后的眼神,同时他也听到了从后面的岔道上传来的激烈的马蹄声。 赫克托尔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更是关键,自己绝对不能停下来,否则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会对自己完全不利。 那么怎么才能不在这个时候显出自己内心中同样的紧张,赫克托尔知道四周的人正在监视着他,只要自己的脚步稍微停留,那么以后的一切都可能会改写。 他紧绷嘴唇再次向前踏出左脚,在先前就是王宫大门的边沿,而这时马蹄声也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迈出一步,还是原地等待?赫克托尔的心在这一刻霎时抽紧! 终于,在他的左脚落地的同时,他的右脚毫不犹豫的向王宫外迈去! 眼前的大地在摇晃,耳边随从们的迎面而来的叫喊变得一片模糊,就在右脚已经迈出的同时,赫克托尔的身子却如何再也承受不住疲惫的压力般向下塌去,就在他的身体要栽倒在宫门外的一刹那。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紧紧抓住了他后背的衣领,随着从两边伸出的几条有力的手臂紧紧抓住,赫克托尔的身子随着科尼亚士兵的拉扯栽倒了宫门的里面。 人们的叫声立刻响起,但是赫克托尔却已经因为疲惫饥饿而昏厥过去,不过就在他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没有人注意到,白化病人的嘴角似乎划过了一丝抽搐般的微笑。 科尼亚苏丹国的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看着眼前花圃里的花束微微出着神。做为一位喜欢奢华舒适生活的君王,他不但拥有科尼亚城里的两座新旧王宫,同时沿途上一直到巴格达,都有着足够奢侈的行宫和别宫。 对于这样一位君主来说,他的野心和他对安逸的需求同样强烈到让他有些难以取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了科尼亚的荣誉而放弃舒适的生活,把自己完全投入到一场开疆拓土的职责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逸的呆在自己奢华的宫殿里享受做为一位苏丹的一切特权。 但是和野心安逸比较起来,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那个叫图戈里的心腹之患。 如果只是一个叫图戈里的不自量力的小贵族,那么阿诺伊.亚尔斯兰绝对不会吧他放在心上,但是如果这个人的后面有着阿尔斯兰的姓氏,那么苏丹就不能为对这个人重视起来。 事实上将近一年多来,那个之前只是一个小谢宰的落魄贵族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曼齐克特最大的部落酋长,更加重要的是,在原来的下曼齐克特守将凯库尔巴的和他那位老师的协助下,那个被苏丹轻视的落魄小贵族居然俨然成为了一位拥有着大将和谋士的小小君主。 苏丹一直觉得奇怪,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边远堡垒的守将居然还有着出乎他意料的非凡才干,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当亚尔斯兰的名义在草原上传遍时,他听到了一些和那个图戈里有着各种关系的部族各种对他不利的消息。 苏丹虽然是科尼亚的主人,但是多年来令历任苏丹为之头痛的部族习俗,还是让他们无法完全掌握所有不同的部落王宫。 正是因为这个,阿诺伊.亚尔斯兰对远在自己北方的罗马充满了恨意。他当然知道图戈里在曼齐克特所做的一切有着来自罗马人在背后的支持,因此对于是否入侵罗马,成为了令他最为烦恼的事情。 不论是出于安于现状的懒惰还是由于内部叛乱的原因,阿诺伊.亚尔斯兰深深的知道自己不能下定决心的根源实际是什么。 因为来自科尼亚南方的威胁,他无法说服自己顶下最后的决心,就如同罗马同样南北两面受到威胁一样,科尼亚人的南北边界,也并不安生。 阿诺伊.亚尔斯兰歪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那张被赫克托尔撕掉,而后被他命令人重新沾粘在一起的地图,看着地图上标明的各个势力之间的局势,他甚至怀疑那个白化病人是有意要把这份地图扔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苏丹也知道这上面的一切也的确真实,甚至他觉得罗马人显然只是关注了那些颇为强大的势力,而还没有把一些不被他们所关注,却的确侵扰着这片土地上的各个国家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完全标注出来。 譬如来自东方草原上的那些鞑靼民族,和一些绕过黑海,从北方不时侵袭的大小罗斯人。 阿诺伊.亚尔斯兰黝黑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敲击,他等待着那个罗马人来向他投降,或者来哀求他,只要那个人主动开口,他相信自己就可以从罗马榨取到足够多的好处,甚至可能会得到即便是开战也不一定能够夺取的好处。 但是如果那个人不肯让步呢,如果他就那么离开科尼亚人,自己该怎么逼迫罗马人答应自己停止对那个图戈里的援助?真的要出兵威胁吗? 苏丹的手指停了下来。他在心中暗暗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出兵的必要,但是虽然他却也知道虽然心中很着急,可是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向罗马人展露出一丝需要他们的念头。 “他会自己回来的,只要他停下来就不很难再继续先前走,到王宫大门前的道路还很长,足够他反复好好想想了。”苏丹这样在心中想着,他的手指继续悠闲的在地图上敲击。 “但是如果那个愚蠢的罗马人不肯放弃他们那可笑的尊严呢?”烦躁的念头再次升起,就这样科尼亚的苏丹时而放松,时而忧虑,当随着越来越长的时间过去时,阿诺伊.亚尔斯兰敲击在桌面上的手指也变得越来越重。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当看到被卫兵拖着走进来的赫克托尔时苏丹微微皱起了眉毛。 “他是自己停下来的吗?”阿诺伊.亚尔斯兰冷冷的问着卫兵。 “我的苏丹,这个人在走到王宫门口的时候忽然晕倒了,如果我们不拉住他,他可能已经栽倒外面王宫外面去了。”卫兵畏惧的回答。 阿诺伊.亚尔斯兰黝黑的脸上霎时显出一丝愤怒,但是却又很快消失,他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赫克托尔过了许久之后,忽然抓起桌子上的一杯冰水狠狠泼去! 水流立刻激打在白化病人的脸上,在不停流淌下来的水滴中,慢慢醒来的赫克托尔稍微打了个机灵,他抬起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苏丹时,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阿诺伊.亚尔斯兰默默的看着站起来面对自己的赫克托尔,在让四周的人都退下之后,终于开口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深深的长吸一口气,赫克托尔让自己的精神振奋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在踏出那最后一步时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让他坚定的站在这位强大苏丹面前为罗马提出条件。 “陛下,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你带来足够多的财富,也可以为您和我的皇帝之间搭上一座桥梁,”赫克托尔恭敬的说“不过我想您也明白,不论我给你带来什么,都是我的皇帝所允许的,您从我这里不会得到任何额外的东西,而我的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做出损害罗马尊严和利益的事,所以我只会代替我的皇帝接受我所能接受的条件。” 阿诺伊.亚尔斯兰用力皱了皱双眉,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这么强硬,这让苏丹不由觉得自己的威严显然受到了侵犯,他向赫克托尔慢慢走来,当他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罗马使者时,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你既然是你的皇帝的使者,那么就应该能够代替他接受一切条件,否则我是不会和你谈的。” 赫克托尔微微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平静的抬头看着俯视自己的苏丹。 “您知道我会向您提出什么条件,而且也知道我会接受您什么样的条件,”赫克托尔开口说。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图戈里对您的威胁将会减小,我的皇帝不会随意放弃他的朋友,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的北方边境将是安全的,不会因为有军队调动而发生危险。” “就这些?”苏丹沉声问。 “您在南方的边境,也就是和埃及苏丹之间的边境,”赫克托尔平和的笑了笑“如果您认为有必要,可以一直向着奇利里亚的南方推进,甚至可以直接推进到安条克的边沿。请放心,虽然这个时候安条克似乎已经被盖伊占领,但是同样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伊莎贝拉女王,是不会因此而和盖伊一起反对您的,她的目的只在耶路撒冷,而盖伊这个时候是不会为了安条克北方和奇利里亚之间那片说也说不清的领地和您开战的,只要没有女王的支持。” 阿诺伊.亚尔斯兰的两腮忽然微微鼓了鼓,赫克托尔不知道,这是他一个在激动的时候很容易看出来的特征,而这个时候的苏丹正是充满了激动。 从奇利里亚到安条克之间的那片土地,曾经是科尼亚苏丹们一直为之惦念的东西,虽然强大的科尼亚骑兵甚至曾经侵入到距离安条克很近的地方,但是因为当时做为耶路撒冷王国的鲍德温家族,却在关键时刻对安条克伸出了援手,尽管也因此导致了一位耶路撒冷国王的死亡,但是面对同样狂热的圣地守卫者,当时的苏丹还是很识时务的放弃了对那片土地的窥伺。 他们知道,时机还并不成熟。 而现在,罗马使者的许诺让苏丹再次看到了希望,他明白既然赫克托尔能够做出保证,那么就说明自己一旦出兵那么可能面对的敌人就不会是那么多,至少那位耶路撒冷女王应该不会成为盖伊的帮手。 “那么陛下您能够给罗马什么呢?”赫克托尔淡淡的反问。 “和平,你们所需要的和平,”阿诺伊.亚尔斯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态俯视着赫克托尔“你可以告诉你的皇帝,他的边境会被抱住的,他可以放心的去对待那些来自他北方的客人,我知道你的皇帝也并不喜欢他们。” “但是他们也同样是您的客人,”赫克托尔丝毫不让“他们会越过罗马进入您的苏丹领地,到了那时候您将和这些试图消灭异教徒的十字军正面交锋。” 阿诺伊.亚尔斯兰眼中立刻露出了愤怒的火光,他看着赫克托尔好一阵之后才淡淡的问:“那么你要什么?让我向你的主人提供军队和武器吗?” 赫克托尔似乎被苏丹这种看似幽默的话逗笑了,他苍白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在看着苏丹那阴沉的脸一会后,他向着阿诺伊.亚尔斯兰微微鞠躬:“陛下,我的皇帝要求我为您提供另外一个条件,他很清楚您究竟对什么更感兴趣,尽管这让我有些奇怪。” 说着,赫克托尔从肮脏的衣服夹缝里拿出了一张同样脏兮兮的羊皮纸,他看到苏丹微微眯起的眼神之后,先是伸出另一只手微微指了指,然后把羊皮纸慢慢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陛下,我的皇帝需要的是能够自由调动罗马南方军队的机会,所以他需要您能向他展现出足够多的诚意之后,才会履行接下来的诺言,”赫克托尔说着,把那张羊皮纸慢慢推到了苏丹面前“请相信这是我的皇帝能够给您提供的最能让您满意的条件,而他需要的是足够值得交换的回报。” 阿诺伊.亚尔斯兰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几乎快要饿昏过去,可还是坚持的和自己针锋相对的罗马使者,这让他在为这个人罕见的意识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对他拿出来的那张羊皮纸产生了好奇。 他知道这个人是罗马皇帝身边颇为亲信的人,虽然对于这个白化病人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能为罗马皇帝的条件做主还无法完全确定,但是他知道能够被这个人如此郑重其事的拿出来的,肯定是足以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 苏丹慢慢从赫克托尔的手里拿过了那张纸,当他打开看清了一副地图上所标明的内容时,他脸上的神色不由微微一滞。 尽管用力压抑,赫克托尔还是听到了苏丹嘴里微微吐出的一声低低地呼气声,他看着这位异教徒君主盯着那张羊皮纸时毫无表情的神色,心中暗暗同样吐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显得平静的阿诺伊.亚尔斯兰,心中越是一定已经引起了足够大的波澜,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阿诺伊.亚尔斯兰向他开口提出能够交换的条件! “你确定自己可以代替你的皇帝和我签署这样一个条约?”苏丹有些怀疑的看着赫克托尔“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认为如果真要是这样那么我有必要向君士坦丁堡同样派出一位正式使者。” 赫克托尔不置可否的再次点了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看着阿诺伊.亚尔斯兰,这让苏丹感到了一阵不快,他习惯性的用手指敲击着那张引得他不由心动的羊皮纸,心中琢磨着究竟该如何应对这忽然天降般的好运。 过了许久,苏丹终于开口:“你的皇帝要我干什么?你可以提出来,我相信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让他希望得到足够多的回报。” “是的,我的陛下他要求您在北方边境的军队后撤,而且为了能够确保罗马军队在即将到来的行动中不会受到掣肘,科尼亚在整个北方边境上的军团人数,不能超过罗马所规定的两个军团,总计一万五千人的兵力。”赫克托尔站了起来,看着科尼亚苏丹,他用一种不用质疑的口气说到。 “你说什么?!”苏丹在听到这些条件的那一刻向着赫克托尔走了一步,虽然立刻停住,但是却已经足以显露出他心中的愤怒“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条件是对伟大的苏丹的侮辱吗?” “但是您却可以由此得到您梦寐以求的北方通道。”赫克托尔肮脏的脸上神色坚定“你和所有苏丹一样不是都盼望着拥有一条通向北方海洋的陆上通道吗?那样就可以避开地中海上的各种风险,现在我的皇帝给了您这个机会,是否接受就在与您的决定了。” 苏丹黝黑的脸上神色连变,一时间心中不住的思量,就在这时,一个宦官出现在他身边,随着轻声低语,他的神色立刻一变。 赫克托尔立刻被莫名其妙的送出王宫,就在王宫门外,看着几个旅行者,白化病人发出了喃喃自语:“这一次可有**烦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意外的密使 赫克托尔看到的。是一支小小的旅行队伍,虽然他们和赫克托尔一样,同样因为是在深入小亚细亚的草原深处,所以穿着在戈壁上颇为适宜的长长披袍,不过赫克托尔还是从他们高大的身材和隐约露在外面的容貌上看出,他们是一些和克尼亚人长相迥异的欧洲人。 最为重要的是,当这些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时,随着几声低低的说话声,他听到了一些令他不安的片言只语。 虽然一时间无法听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但是让赫克托尔感到意外的,是他听到这些人说的,俨然是德语! 尽管在这个时候,来自西方的朝圣者始终不停的向耶路撒冷进发,而且做为在这个时代罕见的拥有宏大的包容心的萨拉丁,依然允许法兰克人到圣地朝圣,但是赫克托尔却绝对不会认为会有法兰克人天真到愿意到科尼亚人的首都来冒险。 也许萨拉丁是仁慈而宽容的,但是其他的萨拉森人依然无法摆脱残忍,他们会在路上袭击朝圣队伍,会毫不留情的砍下他们所见到的每一个法兰克人的头颅,甚至即便是一些孩子,也不会因为年幼而得到宽恕。 也就是因为这样。西方再次兴起收复圣地的呼声时,民众依然给予了东征以极大的热情,在他们眼里的萨拉森民族,不论是埃及人还是科尼亚人都是必须铲除的异端和邪恶。 但是眼前出现的这些说着德语的法兰克人的出现却让赫克托尔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阴谋味道。 因为自己常年浸淫在阴谋的烟雾中而总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别人,赫克托尔不可能会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法兰克人置之不理,特别是联想到正在和自己谈判,并且就要进入关键时刻的科尼亚苏丹却忽然莫名其妙的中止下来的时候,一个让他不敢置信,却又实在难以找出其他答案的念头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些忽然出现的奇怪的法兰克人,是德意志国王腓特烈的使者! 这个念头在赫克托尔心头猛然闪过的瞬间,站在他身边的随从看到了这位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打动他的大人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恐慌,那是一种好像忽然面对绝望的恐慌,就如同一下子走到了绝壁边沿般的恐惧和无措。 随从们神色不安的看着赫克托尔,虽然这些人中只有两个是在之前就跟随着伦格一起从耶路撒冷出来的老祈祷者,但是这些人却都是被赫克托尔挑选出来的教团中最为忠诚的人。 他们也许不如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们那样威武勇敢,也无法和近卫军的忠诚荣耀相比较,但是这些人却是被赫克托尔寄予希望未来,他在罗马人中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有着丝毫不亚于那些骑士们的同样狂热的信仰,更有着旁人所缺少的机警和敏锐,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被赫克托尔在这一刻袒露出来的失神和绝望影响。 他们搀扶着已经脚下无力的白化病人沿着王宫外墙向着一片阴凉中走去,同时不住的相互用眼神相互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在他们心目中即便是面对最可怕的局面也不会失神的监察大臣大人,一下子如此的变颜变色。 赫克托尔在随从的帮助下慢慢坐到墙角,他微微闭着眼睛,先是前后的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不安的随从们。 “听着,我的朋友们,”赫克托尔用一种之前绝对不会有的口气平静的说“现在我要从你们当中挑选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将连夜离开科尼亚人,我不论他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尽快返回到罗马去向皇帝报告这里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从手上摘下了一个小小的戒指,那是一个雕刻着一个古怪图案的简单指环,在硕大的眼睛里铭刻着一个足够大的十字架。 “听着这是皇帝赐给我的,是对对我为他服务的赏赐,我现在需要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冒险穿过整个科尼亚,”看着这些随从,赫克托尔声音低沉的说“会有到北方去的科尼亚人的商队,而这些……”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领口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当他打开时,几块璀璨的宝石出现在人们面前“这些宝石会对他有帮助。” 看到宝石的时候,随从们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们那种神色落在赫克托尔的眼中,让他不由微微发出一声苦笑。 “你们一定奇怪之前为什么我宁可挨饿也不拿出这些宝石来对吗?”白化病人声音虚弱的问,长时间的饥饿和疲惫加上之前和科尼亚苏丹之间的较量。已经消耗掉了他几乎全部的精神,特别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更是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苏丹用武力威胁我们,但是却又派人抢走了我们所有东西,那样我们就只能滞留在科尼亚,其实这不过是他故意为了把我们留下来的一个小小的手段,就如同我在走出王宫之前的晕倒一样,我宁可挨饿也不拿出这些宝石,也就是为了让科尼亚人留下我们的借口显得更加合理,否则我们只有选择离开这一条路,如果不那样,就变成了我们是在等待他们的答复,那就是罗马示弱的表示,”赫克托尔微笑了一下“这样的谈判,不论是罗马还是科尼亚,都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退缩和软弱,因为这关系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兴衰关键。” “大人,可是现在您为什么拿出来了?”一个随从不解的问。 “现在一切已经没有必要了,”赫克托尔看向宫门的方向“听着,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刚才看到的可能是腓特烈的使者,我们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到罗马去让皇帝知道,我要你们当中的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使命,但是这是十分危险的,甚至比留下来更加危险。” 随从们脸上不由露出了各自迥异的表情,他们默不作声相互看着,过了一阵之后,一个个子不高的随从向前挪动了一下:“大人,我愿意去。” “鲁克莱。”赫克托尔看着这个手下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把戒指和一块宝石递到了随从的面前“听着,立刻去找到那些商队,你知道他们通常都在什么地方,一定告诉他们,如果把你送到地方,你会给予他们更多的报酬,否则那些科尼亚人可能会在离开城市不久就在荒野里割断你的脖子。” “我知道的大人,”随从有些紧张的点着头“那么您要让我向皇帝报告什么?” 有那么一阵,赫克托尔低头微微寻思,他知道自己现在既没有纸笔,也绝对不能有任何文字的证据留给可能会被发现的使者,他必须用简介的方式让皇帝知道科尼亚发生了什么。 “告诉皇帝,在我们和科尼亚苏丹谈判的同时,德国人也在和科尼亚接触,如果谈判失败,科尼亚可能随时相应腓特烈入侵罗马。”赫克托尔的两眼紧盯着这个叫鲁克莱的手下,当看到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赫克托尔忽然抬手用力抓住鲁克莱的手臂“听着,你路上一定要小心,而且一定要把消息及时的传给皇帝陛下。” “是的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随从点了点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之后。他立刻转身向着一条偏僻的道路上走去。 “好了,现在我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赫克托尔的精神似乎好了点,他先是把头靠在身后的土墙上微微养身,然后在别人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换下身上这身衣服,我想你们一定不愿意再闻到这种味道了。” “可是大人,您不需要再……”一个随从指了指远处的王宫。 “已经没有必要了,”赫克托尔把袋子里的宝石随手扔给了旁边的人“之前不拿出来为了能看上去像是真的被困住,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科尼亚人知道我们要什么。我们也知道他们要什么。” 说到这里的赫克托尔转头看着远处王宫的宫门,在已经如火般的夕阳照射下,那座奢华的王宫如同沐浴在一片红彤彤的火焰中一般。 同样的,夕阳照在赫克托尔的脸上,让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罕见的淡淡红晕,而那原本青白的嘴唇,却似乎被涂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血色。 在赫克托尔的吩咐下,他的手下们开始在科尼亚城中游荡起来,经过了将近一天的寻找,终于在一处颇为僻静的地方找到了一座房子,做为科尼亚的首都,这里显然是并不为人熟知的地方,尽管不能算是简陋,但是却显然不能和之前他们居住的地方相比。 不过让白化病人比较满意的是,这所房子的后面,俨然有一处规模很大的水池。 和那些不讲卫生,甚至认为洗澡是疾病之源的欧洲人比较起来,赫克托尔更欣赏君士坦丁堡人那种近乎洁癖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许多年前古罗马人遗留下来的习惯和查士丁尼瘟疫时留下的阴影,东罗马人不但对卫生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还有着一种被欧洲人视为奢侈得近乎犯罪的行为……由各级的地方政府对食品的监督和惩罚。 在君士坦丁堡和一些大城市里,总是能看到一些政府派遣的官吏们在集市上来回巡视,他们会检查那些贩卖面包的商贩,然后从当中挑选出样本进行抽查,然后会用一个款式独特,刻有特殊花纹的硕大木头印章在那些面包上盖章,以作为允许这个商贩合法贩卖的证据。 做为罗马的监察大臣,虽然赫克托尔更多的精力是放在监视和搜寻那些针对皇帝的敌人身上,但是在一些其他时候他还是能够接触到这些城市的监督和职责事物,正是因为这样的认识,让赫克托尔对罗马人那种对卫生的认真更加熟悉,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手下人告诉他,这所房子有一个能够让他们随时使用的水池时,他立刻答应下来,而且在付足了让房东满意的房租之后,他带着人住进了这所房子里面。 当随从们吃着几天来的第一顿热腾腾的时候,赫克托尔却只是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他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燕麦饼走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在那个顺着一个台阶挖出来的不规则的水池前,赫克托尔神色阴沉的闭着眼睛思考着,直到脚步声来到他的身后。 “大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他们了,”一个随从在赫克托尔身后低声说着“那些德国人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另外一条街上,除了您看到的那些人,他们在住处的大约还有十几个人。” 赫克托尔始终阴沉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寻思的表情,他回头向着随从点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房子里走去:“告诉我们的人尽量注意,苏丹正在和那些德国人谈判,不过我想这次我们要和那位德意志国王的人较量一下了。” 鲁克莱把自己的头脸完全包裹在脏兮兮的麻布披袍里,骑着一头瘦弱的骡子跟在慢悠悠的向着城门走去的商队后面。 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并且提出来要和自己一起旅行的罗马人,商队里的很多人是不愿意收留的。 虽然这些商人和那些过于狂热的部族战士们比较起来更倾向获取利益,不过和罗马人做生意是一回事,接受一个突然出现而且要求带上他的罗马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们本能警惕起来,直到鲁克莱拿出了那颗宝石。 在保证一旦到了北方之后他们会得到更多的报酬之后,商队的首领终于答应了鲁克莱的要求,他得到了一头看上去颇为瘦弱的骡子,同时还额外得到了一件颇为厚实的披袍。 “冬天路上,很冷。”用生硬的希腊语说了句话的头领不再理会这个罗马人,在经过了一夜的准备之后,商队走上了通向西方的道路。 虽然罗马与科尼亚人之间有着将近百年的矛盾甚至仇恨,但是随着许多年的过去,最为容易模糊这些矛盾的就是来来往往的商贩。 虽然双方的商人还不能真正进入对方的领土,但是在边境上进行的一种被双方的政府都有意忽视的往来,还是为他们各自带来了足够多的好处。 在这些商人的努力下,科尼亚人王公贵族们的桌子上可以看到来自罗马的一些珍禽水果,而罗马人也能见到很多来自东方的奇珍异宝。 这一切让商人们在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同时,成为了城市中最为受人欢迎的客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人们总是盼望着商队的到来,每当他们离开时,又聚集起来不停的叮嘱,希望他们能够为自己带会更加新奇的东西。 鲁克莱看着远处的城门心中暗暗担忧,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安然的跟随商队离开科尼亚城,虽然科尼亚人并没有禁止他们离开,但是他还是不由紧张万分。 出人意料的,商队很顺利的离开了科尼亚城,在卫兵们同样大声祝福和叮嘱的喧闹中,这个商队慢悠悠的走出了城门,在一阵阵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发出的“叮当叮当”单调悠长的声响中,商队向着北方的戈壁深处缓缓走去。 一阵阵透着炙烤气息的热风顺着披袍的缝隙吹进来,鲁克莱知道这个时候的太阳甚至能把露在外面的皮肤烤掉一层,他把自己缩在袍子里,同时小心的注意着队伍里的其他人。 虽然商人往往更加看重金光闪闪的苏德勒斯,但是由于多少年来的冲突和宗教的迥异,萨拉森人和罗马人之间那相互戒备敌视的态度,却并没有随着黄金的流动而变得减少多少。 鲁克莱知道这些萨拉森人中间并不却缺少想要把自己脖子割断的人,如果不是许诺的那更加丰厚的报酬让他们没有下手,也许那个坚持留下他的商队首领自己就已经先向他动手了,至少他们可能会把他扔在路上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而在这样的地方,一个没有武器,水和马匹骆驼的人,唯一的下场就只有等着成为那些一直跟随着商队不肯离去的饥饿野兽肚子里的食物。 骑在骡子上的鲁克莱反复的在心中重复着赫克托尔让他对皇帝说的那些话,虽然那不过是很简单的几句话,但是他知道这其中饱含着可能会导致罗马帝国生死存亡的消息。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鲁克莱紧张起来,他回头望去看到那个商队的科尼亚人首领来到了他的旁边。 “希腊人,你答应过给我的报酬,什么时候兑现?”头领歪着头看着鲁克莱“你不会骗我吧?” “我为我的主人带信,只要到了罗马,他们会付给你足够多的报酬,我向上帝发誓。”鲁克莱小心的回答,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怒这些异教徒。 “你们的异教神?”首领看着鲁克莱摇了摇“我可信不过他,我只想要我的报酬,如果到时候你反悔了,我会让你知道厉害的。” 鲁克莱没有反驳,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在很早之前赫克托尔就已经告诫他们,他们需要的并不一定是那种为了荣誉而不惜和人决斗的勇气,而是要比其他人更加坚定的信念和意志。 看着鲁克莱好像畏缩的表情,科尼亚人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轻蔑的用手里的鞭子在鲁克莱眼前晃了晃,就在要继续开口讥讽时,他停了下来。 在隆起的山梁上,一道隐约亮光引起了商队首领的注意,他仔细的看着山梁,在过了好久之后,他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就在再次回头要开口说话时,随着“呲!”的破风响声,一抹黑影忽然从山梁下土丘后面疾射而来,骤然从侧面贯穿了首领的脖子! 从脖子上飚出的血水霎时喷在鲁克莱的脸上,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声时,一片暴喊突然响彻四周! “强盗!” 商队里霎时响起了一片叫喊,混乱立刻席卷了整个毫无准备的商队。 商人们大喊着纷纷从身边和马上抓起武器,但是四周这时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强盗包围,他们挥舞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可怕马刀,毫不留情的向着试图反抗的商人们冲了过去。 鲁克莱想到居然会遇到强盗,他稍一犹豫之后立刻冲向两头受了惊吓来回乱撞的骆驼,就在他刚刚冲到骆驼旁边要藏起身子时,一声惨叫忽然从他头顶传来。 一个商人血淋淋的身躯斜歪歪的从骆驼后面栽倒下来,当他倒下时,鲁克莱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手握马刀的科尼亚强盗。 鲁克莱已经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在那个强盗看到他的同时,他一把抓起了商人恰好扔到自己身边的弯刀,向着那个强盗冲去。 两柄马刀霎时碰撞在一起,虽然鲁克莱无法和那些救赎骑士相比,但是做为被赫克托尔挑选出来的随从,他依然能娴熟的使用手中的武器。 鲁克莱在挥起马刀先前一劈之后猛的跳过地上的尸体向后退去,他这个时候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交战,对他来说,只有尽快的回到罗马才是最为重要的! 他的身子顺着土丘向下滚去,在刚刚落地之后立刻跳起向前狂奔,但是当他被一大堆倾斜在眼前的货物挡住时,一道猛然砍下的闪光从身后劈来! 鲁克莱的身子向旁边用力扑去,同时挥舞起马刀用力格挡,看着从后面一路追来的那个强盗,他不禁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奋起力量挥舞马刀向那个强盗砍杀过去! 但是那个强盗眼中突然露出残忍笑容,就在鲁克莱稍一迟疑的时候,伴着从后心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胸前立刻突出一截血淋淋的刀身。 第一百八十五章 匕首与剑 沉睡中的赫克托尔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躺在毯子上抬头看着头上模糊的房顶。听着旁边随从们的鼾声和外面时有时无的声响,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多年来,赫克托尔所做的一切都让人畏惧。 不论是在约瑟林还是在伦格身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而且尽管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心里却始终有一种隐约的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是在做着他人所没有做到的事。 即便是这一次和科尼亚人之间的秘密贪婪,他也相信这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为绝妙的方法。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信奉基督教的罗马会和异教徒进行秘密谈判呢,虽然罗马将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么就无法顺利而没有顾忌的调动在南方的那些军团。 虽然荣光似乎总是包裹在伦格身边,甚至在军队中,即便是看到那匹伦格驾驭的黑色战马,士兵也会不由自主的发出欢呼,但是有一个现实却总是无法抹杀。 那就是,尽管表面荣光无限,在面对来自北方的压力时,伦格真正能够调动的军队,却少得可怜。 农兵制度刚刚开始变革引发的动荡还在罗马的各个军区里没有平息。尽管新的军制是和旧有的农兵制暂时一起实行,然后才能逐渐代替,可是这开始时的困难却依然十分明显。 新的军团虽然在加紧训练,但是是否能够迅速成为罗马帝国的中坚却依然需要时间来磨砺,而最为重要的是,即便号称拥有众多的人口和依次为基础的数量庞大的农兵,但是因为罗马那近些年来消极的防御,而变得越来越固定式样的制度,让很多农兵兵团已经渐渐失去了作为能够发挥强大威力的野战军队的能力。 也许这些兵团在面对入侵的敌人时能够还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是如果把他们不经挑选的一下推上战场,那么等待罗马的,很可能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不过这些依然不是始终困扰伦格的关键,真正令他下定决心接受赫克托尔建议的,是由于来自南方科尼亚人的压力! 在罗马的南方,一批精锐的罗马军团常年驻扎在那里,尽管北方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大,但是这些军队却始终一动不动,事实上这些军队已经如同被钉在南方边境上一样无法动弹,他们面对的,是来自小亚细亚的彪悍的科尼亚苏丹国的威胁。 虽然熟悉科尼亚人的威胁,但是却没有人比伦格更加清楚,这个国家实际上还远远没有真正发挥它鼎盛期时的可怕威力。 真是因为这个,罗马的皇帝在人民的欢呼中,每天度过的却是绞尽脑汁的试图把手头仅能调动的军团分派到最为需要的地方去,尽管总是为自己手中实力的匮乏而独自懊恼,但是伦格却无奈的无法向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困境。 正是因为这个,当听到阿森试图改宗时。宁可亲自冒险深入保加利亚,伦格也要阻止这可能会导致罗马四周的正教国家出现异状的举动,在别人为皇帝的大胆果断,甚至是富于传奇般的冒险精神欢呼诧异时,在这一切背后的,却是说不尽的无奈和苦恼。 再也没有多少人和赫克托尔一样熟悉时间对伦格的重要了,也没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年轻皇帝在平时的从容背后有着多么巨大的忧虑担心。 也正是因此,赫克托尔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科尼亚。 最为基督徒,和异教徒谈判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那将会引起一连串可怕的后果,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所以赫克托尔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希腊商贩,虽然这样无疑会让谈判变得更加苦难,但是他却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掩人耳目。 但是那些德国人忽然出现却彻底打破了赫克托尔的计划,他还记得自己当听到那些法兰克人说话时心中难以控制的震动,当他特意派人在这个距离那些德国人的住所不远出的地方找到一所房子,并细心观察之后,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这些人绝对不是简单的法兰克人,而是德国国王派遣出来的谈判密使。 以虔诚和讨伐异教徒的名义率领大军东征的基督徒国王,居然会派遣密使和萨拉森人秘密谈判,这个想法让赫克托尔一时间无法接受。 虽然自己也肩负着同样的使命。但是赫克托尔却依然一时间无法相信,那些狂热的近乎偏执和毫无理智的德国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是什么让那些喊着拯救圣地的十字军不惜和异教徒谈判? 赫克托尔心中不住的猜测,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糟糕的是,这些德国人的到来恰好是自己刚刚向科尼亚苏丹递交了谈判条件之后。 阿诺伊.亚尔斯兰会不会接着这个机会,用自己向他提出的条件和德国人讨价还价?对苏丹来说,不论是希腊人还是法兰克人,都不过是令他讨厌的异教徒,他可能更加希望这些异教徒自己杀个你死我火呢。 赫克托尔坐了起来,他走到泥窗前,看着外面泄露进来的那一弯皎洁如水的弦月,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难的的凉爽夜风吹在脸上的惬意。 “德国人是要和科尼亚人秘密媾和,然后要么让科尼亚人在边界上与他们一起南北合击,要么就是希望从科尼亚人这里寻找到一条直接进入圣地的道路,或者他们两样都想做到?” 赫克托尔心中默默猜测着,对于面临的突如其来的险峻局面,白化病人在意外之后想到的是如何予以应对。 曾经,在考雷托尔面对盖伊的威胁时是这样,在奇利里亚面对伦格的死讯时是这样,至于在君士坦丁堡那近乎疯狂了的剪除掉瑞恩希安时也是这样,但是现在他却感到了一阵难以解决的恐惧和无力。 “该怎么办,怎么办呢?”赫克托尔心中不停的这样自问着,他走出后门顺着房子后面的阶梯登上房顶,看着不远处那所依然还隐约亮着灯光的房子,赫克托尔陷入了淡淡踌躇之中“现在法兰克人最希望得到什么?最怕得不到什么?最怕失去什么?” 从很久之前,赫克托尔就相信人总是有畏惧的东西,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些需要畏惧的是上帝的惩罚或者是基督的审判。在这一点上来说。这位不论是在祈祷者教团还是在罗马的宫廷里都被人畏惧的‘皇帝派’的领袖人物,在内心中拥有的,实际上是一种更加近似古代希腊哲人们的可怕思想。 对于上帝,赫克托尔虽然还有到要质疑这位全能者的地步,但是他的敬畏之心绝对堪称少得可怜,也正是因此,当他一次次的使用辛辣的策略去铲除敌人时,他想到的只是利用敌人的弱点而不是盲目的向上帝和基督祈祷胜利。 这个世界还有谁这么了解自己呢?赫克托尔默默自问,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够成为罗马帝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继而成为在整个东方已经拥有了巨大影响的祈祷者教团的领袖之一,更多的是因为有一个人似乎深深的明白他内心中一直隐藏的那些东西。 “如果是皇帝,现在他会怎么做?”赫克托尔心中不由暗暗问着。 一点声响从下面传来,一个随从循着阶梯走上了房顶。 “大人,您没有睡?”身材壮实的随从低声问着。 “你可以肯定白天听到的没有错吗?”赫克托尔问着走到身边同样望着附近德国人住所的随从“布吕克你应该知道这对我们有多重要,你一定要仔细想想。” “大人我的确听清楚了,”叫布吕克的随从谨慎的回答“我听到他们说那个异教徒苏丹太狡猾,不过贪嘴的鱼总是会咬钩的。” “那就是说,他们给科尼亚人已经提出了条件,不过还没有完全谈拢……”赫克托尔慢慢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的灯光,他透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隐约闪动着一丝光亮“你注意到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大人,我不能太靠近他们,不过除了那些驻守在住所里的,我见他们进入王宫的人每次也就只有四五个。” “那就说是大概十几个人……”赫克托尔因为长期操劳而变得已经消瘦下来的苍白脸颊忽然微微一抖“他们因为和我们一样是秘密来到科尼亚的绝对不能声张。所以他们应该是不会携带过多的武器。” “大人,你是要?”随从有些意外的看着赫克托尔。 许久以来,那些跟随在赫克托尔身边的人早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白化病人总是在暗中使用他那可怕的阴谋,一次次的动荡背后虽然总是有着这个人的身影,但是不论是他的手下还是其他人,当要寻找赫克托尔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把视线投向阴影之中。 但是在这时,那个叫布吕克的随从却发现自己的这位大人这时好像已经用更加直接的方法应对眼前的难关,而这时他们要面对的,却又是如此艰难的局面。 “去把我们的人都叫醒。” 赫克托尔看着远处科尼亚城阴暗模糊的轮廓声音里透出一种让随从感到陌生的罕见的坚决,那绝对不是他们所熟悉的赫克托尔。 在别人的眼中。赫克托尔虽然近乎就是阴谋诡计本身,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似乎完全不顾后果的样子,这个时候的赫克托尔看上去并不是一位令人畏惧的罗马监察大臣,也不是伦格身边那个冷酷的掌旗官,而是一个似乎随时会走上战场的战士。 还在沉睡中的随从们立刻被叫醒了,他们同样意外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大人,听着他的话,随从们意识到一个可能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的危险已经面临在他们面前。 “鲁克莱已经走了两天,但是我们却不能单独指望他能把消息传到罗马,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必须破坏德国人和苏丹的谈判。” 赫克托尔看着眼前的随从,他相信自己挑选的这些人是勇敢的,但是他却要让他们所有人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样不但冒险,甚至如同自杀般的决定。 “一旦他们之间的谈判完成,那么科尼亚人在边界上的大军将会对罗马造成威胁,我只能让你们知道,皇帝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只有时间!我们必须让皇帝能够调动小亚细亚边界上的军队在北方和法兰克人对峙,那样即使法兰克人进入罗马,也只能如果皇帝安排的那样从我们给他们规定的路线上走,这是对罗马最好的结果。” “但是大人,那些德国人比我们要多,”一个随从有些担忧的说“而且您如果杀掉了德国人的使者,科尼亚人会怎么办?” 听到这个询问,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他那特有的一丝微笑,他走过去从那个随从腰间慢慢抽出他的佩剑举到两个人之间。 “听着,别人称我为可怕的赫克托尔,是因为他们总认为我会在背后刺他们一剑,可是事实上这一次我要从正面刺他们一剑,而且是致命的一剑。”说着他倒转剑柄把剑塞进那个随从的手里,然后抓着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听好了,只要不停的挥你的剑就可以。” 说完他退后几步,看着围拢成半圆站在面前的随从们:“我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的忠诚,我们不止要成为皇帝的耳朵和眼睛,在需要的时候就要用剑来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 随从们的眼中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尽管许久以来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那种默默无闻般的沉默,但是内心中对荣誉的追求却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 现在。他们知道自己的确有了这样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对他们来说充满了危险甚至可能是死亡。 “你们知道德国人最怕什么吗?”赫克托尔忽然放松了似的向随从们一笑,露出来的雪白牙齿,似乎是在品尝即将到来的血腥盛宴“他们和我们一样怕这种不名誉的事情会传出去,我不知道是谁给腓特烈提出的这个主意,不过我相信他这个人一定不简单,我现在只希望这个人并不在他们当中,否则……” 说到这里的赫克托尔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透过窗口看着漆黑的外面,然后忽然向手下招手:“你们过来,听我告诉你们……” 夜色变得更加深沉了,黎明前的时刻总是总是最为黑暗,这个时候整座城市都陷入了静静的沉睡之中,即便是遥远城墙上的卫兵,也忍耐不住困乏靠在城墙上微微打盹。 还有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深入草原来袭击科尼亚城呢?几十年的平静令即便是彪悍的科尼亚人也开始变得疏懒起来,这个时刻是最让人沉溺梦乡的时候。 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几条人影顺着狭窄的街道的边沿迅速的走着,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这样宁静的时候还是在街上引起了一阵响动。 走在前面的人稍微做了个手势,在他的带领下,那些人影立刻缓慢了下来,他们悄悄的靠近一栋黑漆漆的房子,当为首的人仔细听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之后,随着他轻轻的抽出长剑,一时间房角下晃起一片被月光映衬出的雪亮。 走在前面的人把剑身插入门缝,当木头门闩被轻轻的挑起落下后,那几条人影立刻悄悄走进房间。 在昏暗的月光照射下,他们看到几个人混乱的躺在铺在地上的毯子上,随着同时高高举起手中锋利的长剑,在首领微微的示意下,这些人同时向着裹在毯子里沉睡的人的身体上狠狠戳下! “扑扑!”猛然戳刺的声音立刻在房间里响起,但是立刻,这些人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们纷纷掀起眼前的毯子,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已经被杀死的人,而是一堆堆摆放成人形的杂草,另外在他们掀起毯子的同时,一阵阵牛油的味道立刻从藏在稻杂中被打翻的罐子里弥漫整个房子。 “不好!”领头的人发出了一声声调古怪的叫喊,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提醒同伴,随着几声“呼呼”响声,几个火把同时从前后房门和窗户扔了进来,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房门已经被紧紧关闭! 房子里的人立刻发出了恐惧的大叫,他们挣扎着向着门口冲去,但是伴着房门外的一声轰响,一辆之前停在门外的杂草车已经紧紧的堵在门口。 同时,从狭窄的窗户里扔进来的火把越来越多,火把落在满地杂草和不停流淌的牛油上,瞬间熊熊的火焰已经吞噬了整个房间! 房子里的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们喊叫着,相互推搡着,用手里的武器发疯的劈砍着被堵住的前后门,但是这一切却无济于事,当有人试图从那小的出奇的泥窗里爬出去时,身子却已经被死死的卡住,而他后面的人则用力向前猛推,一时间惨叫和呼救声在整条街道上响彻。 沉睡中的科尼亚人立刻被惊醒了,人们不知所措的冲到外面,看着那所突然燃烧起来的房子不禁惊慌失措,因为风格,几乎所有科尼亚人的房子都建设的那么紧密,这让整条街道上的人都不禁害怕起来! 他们大喊大叫着奔跑着,到处寻找能够灭火的东西,但是这时房子里已经因为那些易燃的草堆和牛油变成了一片火海! 随着一阵古怪的响声,火焰忽然间从已经被烧得变形的房门缝隙里喷发了出来,瞬息间贯进了冷风的房子里响起了一阵可怕的凄惨吼叫,在那一刻科尼亚人不由因为喷出的火焰和那惨叫声吓得不住后退,他们只能看着不时从门口和已经因为被烧掉了半截身子掉在外面,而露出的窗户里吐出的火舌不住的祈祷着,然后在不知道谁发出的喊叫中,人们立刻恐惧抓起身边能够拿起的一起工具向着已经开始先外面燃烧的房子两边跑去。 他们这所房子里的人已经完全没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进来尽量开辟出一条隔火带,否则整条街道都有被烧着的危险! 不远处街道上传来的科尼亚人的惨叫声,引起了一座房子里人们的注意,一个守在门口卫兵看着那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不由嘴里微微发出嘟囔:“上帝,怎么会闹得这么厉害,不就是去杀几个人吗?” 他嘴里嘟囔着不禁摇了摇头,但是就在他的头还没来得及停住时,一柄闪亮的匕首忽然出现在他的颈下,随着刀光掠过,卫兵的脖子立刻被切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我要做的,也是敌人要做的。”赫克托尔神色冷淡的看着眼前的房子。 袭击对方的使者这恰恰是双方都想到的方法,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谁最终成为这场狩猎的胜利者! “进去!”赫克托尔嘴角挂起了残酷的笑容。 对方原本在人数上的优势,现在已经完全荡然无存! 当第一个看到突然出现的敌人发出喊叫的德国人刚刚抓起身边的佩剑,赫克托尔手里还在滴血的匕首已经脱手飞出。 随着在空中平旋着带起一道亮光,匕首猛然贯穿了德国人的喉咙,于此同时,他的手下已经向着毫无准备的德国人冲了过去…… 当一队科尼亚士兵终于闻讯赶到时,他们看到的是疲惫的坐在房子中间的赫克托尔,在他身边,倒着好几具尸体,而插在身边长剑上的鲜血,则已经浸湿了土地。 “带我去见苏丹,我是罗马皇帝的特使。”脸上还在流淌着鲜血的赫克托尔向眼前不知所措的科尼亚人傲然的命令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早生的魔鬼 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沉默的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罗马人。 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几柄带血的兵器胡乱摆放地上,上面还隐约露出的血腥气味依然很能浓,另外这气味同样从站在他对面的赫克托尔身上传过来。 苏丹仔细打量这个罗马皇帝的使者,之前虽然这个人的坚强和那种令他意外的执着的确让他感到意外,但是苏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有着如此令人意外的勇气。 对比自己多出将近一倍的人进行偷袭,这让苏丹不禁为眼前这个的大胆感到意外,更加令他意外的是,虽然这个人最终付出了身边紧剩两个人的惨痛代价,但是那些德意志人,却被他们全部杀死! “你昨天晚上可是让我的那些谢宰们大忙了一阵,”苏丹伸手从毯子边的桌上拿起了一张纸看了看“你用一把火几乎烧着了一整条街,至少死了十几个人,而且你还袭击了我的一些客人。” “是一些您应该感到憎恨的法兰克人,他们原本应该会在经过罗马之后进军科尼亚,也许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但是却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里的一切,十字军的野蛮您应该和我一样清楚。”赫克托尔丝毫不退的和苏丹针锋相对,到了这个时候他变得平静了许多,至少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能够做的一切,剩下的只是看面前这位科尼亚苏丹如果面对了。 “你知道法兰克人给我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吗?”苏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白化病人“他们不但答应我不会侵犯我的国家,而且还答应我会把原本属于罗马东方边界通向黑海的土地划归科尼亚。” 阿诺伊.亚尔斯兰说到这里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些兵器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你杀掉了他们的使者。那么就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罗马人会用那片土地换取我原来已经答应法兰克人的条件吗?” 苏丹毫不掩饰的讹诈让赫克托尔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怒火,他知道不论德国人是否真的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但是显然科尼亚人会皆有这个提出更加贪婪的条件。 赫克托尔先前慢慢迈出一步,他的身子立刻被后面的卫兵紧紧抓住,看到苏丹微微挥手示意,卫兵才松开手臂,同时已经有人立刻收走了地上的那些兵器。 “陛下,我们都知道科尼亚需要什么,我给你提出的条件就是罗马皇帝所能给予您的最好的交换,再也不会有其他东西了,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被允许割让属于罗马人的土地,所以如果您要处决我就请现在动手,否则我就要返回罗马,向我的皇帝报告说我们之间的谈判已经失败,让他做好与科尼亚作战的准备。” 苏丹脸上微微显出了意外,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罗马人居然真的会倔强到这种地步,或者说尽管相信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就能讹诈到一块梦寐以求的能够让科尼亚通向黑海的领土,但是阿诺伊.亚尔斯兰还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简单就拒绝了他的条件。 怒火在这个时候在苏丹的心中燃烧起来,对于让科尼亚人能最终通向黑海,然后能够彻底遏制欧洲通向东方的贸易路线,科尼亚人从阿尔斯兰王时代开始就不听的向着北方推进。 曼齐克特的胜利让当时的科尼亚人欣喜若狂,他们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实现那个许多年来的梦想,但是随着阿尔斯兰的逝去,科尼亚苏丹国的这个愿望一次次的落空了。 特别是在罗马因为曼齐克特的惨败,不得不重新启用农兵制开始完全转入防御之后,面对着几年间又变成了巴西尔二世之前那种举国就如同一个硕大的城堡要塞群般的铁通似的防御。原本并不擅于攻打城市和要塞的科尼亚人,只能在那些令人头痛的城堡前悻悻离去,然后期待着能有新的机会最终实现这个梦想。 但是,这一切似乎随着法兰克人的到来再次变成了可以实现的,这让阿诺伊.亚尔斯兰曾经一度兴奋,也真是因为这个,在刚刚和法兰克人见面的同时,他就已经向在边界上的军队派出了使者,只要真的能与法兰克人达成协议,那么他的军队就可以立刻成为德意志人在南方的伙伴,或者说是成为看着罗马人与法兰克之间大战的旁观者。 对于法兰克人,科尼亚苏丹从来没认为,自己有应该相信那些狡猾而残忍的异教徒的理由。 但是赫克托尔的举动彻底打乱了苏丹的想法,当他听说罗马人居然趁夜屠杀了所有的法兰克人密使时,苏丹有一种要立刻把那个可恶的白化病人砍成碎片的冲动! 但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他派人把那个胆大妄为的希腊人带到自己面前,不过当他确定的确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再无法得到更多东西时,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法兰克人的使者已经被完全杀光,等着他们再派人来或者是自己派出使者?阿诺伊.亚尔斯兰不相信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论是时间现在让人不安的局势,阿诺伊.亚尔斯兰都不认为自己来得及向法兰克人派出使者。特别是他知道自己无法解释清楚那些密使是怎么会死在自己的国家。 不过真正让他犹豫不决的,是苏丹对于那些法兰克人根本不能信任,他还记得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那些异教徒同样用言而无信的手法掠夺和征服了大片土地。 事实上当听说了很多关于那位残忍而暴虐的红胡子的传言之后,阿诺伊.亚尔斯兰更加希望看到的,是罗马与法兰克人之间那可能会更加精彩的战争纷争。 不过虽然如此,苏丹也并不想就此放过眼前这个触犯了他的威严的异教徒。 “你的条件我会考虑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惩罚你所做过的一切,”苏丹向着赫克托尔伸出了手“你将被关在木笼里摆放在科尼亚城最大的广场上,如果你能活下来也许我会考虑再次见你,否则这就是你冒犯苏丹应得的下场。” 说着苏丹略微挥舞手臂,在士兵们的押解下,赫克托尔立刻被带出了宫殿。 变得再次平静下来的宫殿了苏丹默默的看着关上的房门,当几个女人悄悄走到他的身边时,他歪头看了看她们。 看着那些包裹在透明丝纱中近乎全裸的美妙身体,阿诺伊.亚尔斯兰微微兴起了一阵激情,他伸手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微微抚摸着,但是他的手却却随着他的沉思慢慢停了下来,在近乎视而不见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裸体沉默一阵之后,他烦躁的挥手让她们完全退下,然后转身从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了两张折叠得很好的羊皮纸,看着其中那幅赫克托尔给他带来的地图,和那份由罗马皇帝亲自标注出许诺向科尼亚人开放的通向黑海的道路,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罗马与科尼亚在小亚细亚的边境,是个令罗马和科尼亚人都同样为之心痛的地方。 对于罗马人来说,他们为自己在曼齐克特之战后所失去的土地感到痛心,当彻底失去了小亚细亚南方那广袤的草原后,罗马在失去了重要的兵员地的同时,也失去了大片曾经令他们许多世纪以来引以为豪的的重装弓骑兵的马匹来源的土地。 这让在之后的百多年来罗马人为之自豪的重装弓骑兵变得越来越稀少,以至当特拉比松的弓骑兵几次出现在君士坦丁堡时。无数罗马人不禁为再次看到了那近乎绝迹的一幕感到振奋,人们不禁开始憧憬那些曾经创造过无数奇迹的重装骑兵,那些披着厚重坚实的盔甲为防护,以手中的骑弓为武器驰骋疆场的勇士,一次次的激起了罗马人的遐想和激动。 但是正是因为失去了小亚细亚操场和那些擅于驾驭战马的士兵,罗马军队开始从巴西尔二世时的那种锐意进取,再次变回了马克尔三世时消极防御的方式,在各个军区高大坚固的城堡中,农兵制度也再次兴旺起来。 罗马人不再以把地中海变成自己的内湖做为梦想,而只是希望能够躲避在那些城堡厚实的围墙里面躲过敌人的进攻,但是科尼亚人却显然并不满足于曼齐克特的胜利。 在曼齐克特大战胜利的激励下,科尼亚人开始向罗马更加纵深的地带进军,他们知道在北方,地中海和黑海上的航道为罗马带来了令人羡慕的巨大财富,现在他们不但希望这些财富属于自己,更希望那片能够带来财富的土地同样属于自己。 于是,就在小亚细亚通向北方的一个叫卡尔诺奇的地方,一场曼齐克特之战后最为惨烈的大战爆发了。 那是一次令双方都寄托着希望的大战,对于科尼亚人来说,一旦突破那片险峻的的山区,卡尔诺奇后面的广阔平原将成为他们口袋中最为丰美的战利品,而对罗马人来说,卡尔诺奇就是他们守卫罗马在亚洲最后一片土地的最后屏障。一旦失守,毫无险要可依的平原,将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那是一场太过残酷的大战,以至多少年后,每当有人走到这里时,会有用各自不同的方式为那些在这场战争中死亡的士兵祈祷。 就是在这里,科尼亚人意外的被迫停住了继续前进的脚步,也是在这里,继亚尔斯兰后另外一位杰出的科尼亚苏丹巴尔弗在战场上被罗马弓骑兵的重箭射穿了胃部。 巴尔弗是在痛苦的挣扎了很久之后死去的,科尼亚人还记得当他死去的时候,他因为胃部受创而无法进食。以至在死去时几乎变成了一副被骨头包裹的干瘪的骨架。 那是在混战中将近三百罗马尺之外的射出的一支重箭,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苏丹从马上贯了下去,尽管他的身上穿着严实的鱼鳞甲,但是菱形的箭头还是毫不费力的穿透了密实的甲片和里面的两层棉衬,当他的身体从马背上向后栽倒时,透过后背的箭尖狠狠的戳在地上,再次倒贯回了苏丹的身体! 那,是令人胆寒的罗马重装弓骑兵最后一次在战场上显露出他们令人生畏威力的一战,也是对当时已经危机重重的罗马来说,至关重要的一战。 从此之后,战场上再也没有见到过那种当射击时会带来漫天落雨,当冲锋时又刮起了一片钢铁旋风般的可怕军队。 伦格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站在墙边正在摆弄一些工具的巴布罗,他知道就在头一天,巴布罗向自己的借用了几名近卫兵,开始让他们联系着使用一种他刚刚见到过的弩弓,这不能不引起了他的兴趣。 南方科尼亚人的动向令人担忧,但是德国人却更是眼前的危机。 在渡过多瑙河之后,法兰克人的十字军这时已经开始向着罗马边境迅速推进,甚至在一些保加利亚比较深远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德国人的斥候,虽然德国人的行军速度显然不能和那些几乎彻底抛弃了随军装备,只是一路向前推进的斥候相比,但是伦格知道,距离德国军队来到登扎河边,也不过是只是十几天的事情而已了。 对于腓特烈的到来,罗马人有着难以形容的心情,同为基督徒的信仰让他们期盼着能有人和他们一起把圣地从异教徒手中拯救出来,但是对于法兰克人贪婪的警惕却又让他们对这些欧洲人有着强烈的防范之心。 “嗡!”的一声,一阵闷响从墙角传来,伦格看到伴着一个近卫兵手中弩弓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竖立在墙上的一块厚实的木板上已经深深的钉上了一支还在不住颤抖的弩箭。 令伦格微微有些诧异的是,那支弩箭的箭杆明显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弩箭都要粗重的多,而更加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个近卫兵立刻不住的摇动弩弓后面的一个摇把,随着弓弦发出一阵“咯吱吱”的声响,那个士兵已经以之前绝对不会有的速度再次搭上弩箭,举了起来。 “巴布罗,把你的那支弩拿过来。”伦格向正在教授近卫兵的巴布罗示意。当看到木匠举到面前的弩弓时,伦格意外的发现,在那张似乎比原来还要打一些的弩弓后面,一组看上去颇为复杂的木头齿轮紧紧的拉住了弓弦。 “你就是要让我的近卫军用这个?”伦格反复的看着那张弩,虽然对这种武器并不熟悉,但是他隐约记得,在许多年之后,当披着厚重铁甲的骑士开始在战场上横行的时候,弩弓的威力也随着盔甲的强度而变得越来越可怕,但是在面对敌人的骑兵时,却因为弩弓上弦的时间过长而无法发挥威力,往往是在来没来得及射出两轮箭雨的时候,敌人的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 正是这样的局面,让很多人对这种威力巨大却过于不便的武器失去了信心,许多年中,弩弓只是做为长弓或是步弓的辅助被人们使用,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指望过弩弓能够成为抵抗可怕骑兵的有力武器。 直到几个世纪之后,随着一些当时人们的不屑努力,一种安装了一组滑轮的弩弓的出现开始让人们看到了希望,这种不但威力比原来弩弓更加巨大,而装填时间也大大缩短了的可怕武器,甚至可以与普通弓箭一样的速度发射。 在那个时候,这种武器的出现曾经令一些人认为自己看到了抵抗骑兵的利器,同时也认为可怕的披挂着坚硬铠甲的骑士已经走到了他们的尽头。 但是事实上,结束了骑士时代的,却并不是这种迟到了的可怕武器,而是另外一种足以令战争完全变样的武器,那是火器的时代! 滑轮弩弓,这种生不逢时的武器在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将会被彻底遗忘,在那漫长的时代之前,这种原本应该能够令任何骑兵闻风丧胆的可怕利器曾经被人隐约想到,却无法变为现实,可是当它终于出现的时候,却黯然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那个原本应该辉煌的时刻。 但是现在,伦格却看到了这个本应该要在许久之后才会出现的滑轮弩弓。 “陛下,这实际上,是,是埃罗帕西娅小姐的……功劳。” 巴布罗兴奋的向皇帝解释着,当他告诉伦格,这一切不过是之前受到埃罗帕西娅的启发,在制造出那种可怕的弩车同时制造了这种小型的滑轮弩之后,伦格不能不为那个总是不让自己省心的女人的心思为之感叹。 不过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巴布罗显然并不满足于弩弓现在的样子,当他命令人牵着两匹在马鞍上安装了一些样式古怪木头架子的战马走过来时,看着他把那些弩弓在别人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装上去的动作,伦格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巴布罗,你不会是要让我的近卫军的战马都装上这种东西吧。”伦格走过去一把拉住缰绳跳上马背,当他微微探身拉住马鞍上木架的一根手柄用力摇动时,弩弓的弓弦立刻拉紧。 “上帝,这样一来我们的骑兵甚至可以不用骑弓,只用单手就可以上弦。”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近卫兵不禁发出一声低声惊叹。 “的确如此,”伦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巴布罗脸上得意的笑容,他跳下战马伸手在木匠的肩头用力拍了拍“巴布罗,你知道自己制造的是什么吗?” 看着木匠有些疑惑的表情,伦格向他微微探过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制造的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个魔鬼,也许你会因为这个受到上帝惩罚,但是如果那样,做为使用这种武器的人,我会先比你下地狱的,不过相信我朋友,我很高兴你制造了这个魔鬼,因为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用到它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话 一阵很轻的响动在黑暗中响起。伦格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当他看到坐在外面房间里的灯光时,不由暗暗皱起了双眉。 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埃罗帕西娅看着面前的一份已经发黄的羊皮纸紧凝着双眉,当看到走到身前的伦格时,她漂亮的眉毛微微一弯,然后慢慢靠在走到身旁的男人身上。 “我还是不懂,伦格,”埃罗帕西娅有些疲惫的对身边的伦格说“我看了很多过于记载的东西,可是真的不懂,而且你知道吗伦格,我很害怕。” “怕什么?”伦格低下头轻吻着心爱女人的鬓角“告诉你怕什么?” 埃罗帕西娅有些畏惧的摇摇头,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在向要鼓足勇气说出来时却有显得畏惧起来,她有些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告诉我,你怕什么?”伦格继续轻声问着“你忘了我是罗马皇帝了吗,还有什么不能让你相信我的?” “可是你也是圣枪守护者,更是圣子。”埃罗帕西娅心中这样想着,她知道自己所想到的那些东西实在可怕,甚至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危难之中。即便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她也无法把她想到的东西说出来。 “埃罗帕西娅,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对吗?”伦格低声笑着轻轻把已经显得有些笨拙的女人放在腿上,看着她把衣服鼓胀起来的圆润小腹,伦格不由身后在那鼓鼓的圆球上抚摸着。 “我爱上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狄奥多的妹妹,你虽然美丽但是有些时候这些东西并不是很让我注意,我爱上你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的东西,”伦格轻声笑着,他能够感觉到怀中女人因为自己手上的动作身体变得开始震颤的动作,不过他依然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有时候你让我看到了阿赛琳,不过你和阿赛琳有着很多不同的地方,我也知道你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属于你自己的世界,但是我能够给你的除了城堡和黄金却想不出其他的东西。” “不,伦格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听到伦格的话,埃罗帕西娅忽然笑了,她微微挪动身子让自己在伦格怀里坐得更加舒适一些,然后伸手搂住心爱的男人的肩膀,就着灯光认真的看着他“你让我拥有了一座天文台,那要比更多的城堡有用的多,而且你给了我获得知识的权力。” 说到这里的埃罗帕西娅停下来,抬头透过头顶的一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伦格,你能知道我从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图书馆里看到了什么吗?你如果知道可能会把整座大学都封闭了,甚至可能会禁止任何人再去学习任何有关的东西,可是即便如此我还要说。那个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难道比和我在一起都要幸福?”伦格有些无奈的轻吻着埃罗帕西娅修长的脖子,他能感觉到在他的亲吻下,那一片片的肌肤开始变得炙热起来,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埃罗帕西娅随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不知道,我想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但是我的确很高兴能看到那些东西,而且我相信能够为看到那些东西感到高兴,因为这让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彻底疯掉的人。” “你在说什么?”伦格有些诧异的低声问着“谁对你说你是个疯掉的人?” 埃罗帕西娅有些好笑的看着略显紧张的伦格,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后慢慢从他的怀里站起来,挺着略显不便的肚子走到房间中央,然后回头望着伦格。 “伦格你知道自己最让我感到羡慕的是什么地方吗?”埃罗帕西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伦格,在看到伦格略显疑惑的摇头后,她有些无奈的伸开了两臂“伦格你最让我羡慕的就是你的权力。”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伦格不由脸色一滞,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如果是伊莎贝拉或者是玛蒂娜说出这样的话,他绝对不会感到意外,但是眼前的埃罗帕西娅说出这样的话,却让他觉得充满了不可思议。 从他们来往的那些信件中,他能够感觉出埃罗帕西娅心中所拥有的那种与其他女人截然不同的东西。 如果说阿赛琳是因为她的遭遇而对自由拥有一种执着般的向往。那么埃罗帕西娅所向往的就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自由。 那或者可以说是对未知的向往,更可以说是对自由本身的追求,可是现在他听到的却是埃罗帕西娅对他说到的权力。 伦格站起来走到埃罗帕西娅面前,再次伸手把她轻轻抱在怀里,他感受着怀着女人似乎充满畏惧和不安的轻轻颤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是不需要害怕,我在你的身边,没有人能伤害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别忘了我是罗马皇帝,我不但可以给你黄金和城堡,也能给你向往的那些东西。” “伦格!”埃罗帕西娅忽然用力紧紧抱住伦格的头,把自己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身上“你能想象我感觉到了什么吗,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不过是特别渺小的东西,上帝创造我们不过是这个世界最为渺小的一小群,甚至有时候觉得连我们脚下的大地都不过是渺小的一块,我好怕伦格,我真的好害怕!” 埃罗帕西娅颤抖的声音深深冲击着伦格的内心深处,他微微回头看向桌子上摆放的那张羊皮纸,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显然是一份样式颇为古老的星图,这让他不由觉得怀中的女人好像忽然距离自己那么遥远。 也许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确很重要,但是也不过是和那些天上的星星一样重要而已。 想到这个,伦格为自己居然开始嫉妒感到有些好笑,他一边低声在埃罗帕西娅耳边低声劝解着,一边拉着她走向桌前。 眼前的,是一幅虽然明显年代久远。但是却依然能依稀辨认出来的星图,当伦格仔细辨认时,他先是感到一阵迷惑,然后在埃罗帕西娅的指点下,却开始慢慢的开始认出这幅星图。 这是一幅许多年前的先哲们画下的星图,是一幅在四季不同的时间所描绘的星图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不同,似乎星图上的一切都在发生着不同的变化。 “伦格,以前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们总是认为是因为季节才会这样,”埃罗帕西娅紧张的在伦格耳边说着,似乎是怕被人听到一样“可是你知道吗,如果并不是这样,我是说如果并不是因为季节,而是因为……我说不好那是什么,”埃罗帕西娅有些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距离吗?”伦格低声在她耳边说。 埃罗帕西娅的身子显然僵硬了一下,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伦格,然后低声说“对,是距离,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距离才显得不同,伦格你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伦格有些疑惑的看着怀里的女人,和怀里这个时而疑惑。时而彷徨,甚至还有些畏惧的女人比较起来,他当然明白她所说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和现在这种明显颇为紧张的局势相比,伦格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羡慕埃罗帕西娅。 就在自己为即将到来的十字军烦恼时,这个女人却在为那即便是今后一千年都无法彻底探索清楚的东西烦恼。 尽管她也正是因为这个陷入了彷徨迷惑之中,但是伦格却不由羡慕现在的埃罗帕西娅。 “你知道吗埃罗帕西娅,有时候我们总是认为自己知道所有事情,但是却实际上我们却很无知,就和我成为皇帝一样,在很多人认为是奇迹的时候,实际上更多的是谁也无法说清的东西。甚至有些事情是不能说清的。”伦格拿起桌子上那幅地图仔细看着“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是不用担心,也许我无法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却能让你看到上帝创造我们时所赋予我们的探索的勇气,你不用为感到恐惧,因为我会一直支持你。” “即便你支持的可能是一位触犯了上帝意志的人?” 埃罗帕西娅透着不安的声音让伦格不由从心中升起一股爱惜,和那些黄金、宝石还有土地相比,他知道自己怀中抱着的可能是几个世纪以来最大的宝藏,这宝藏的价值足以让他为此付出足够多的代价。 因为,这正是世人追求黑暗和迷茫中的真理的源泉。 “埃罗帕西娅,等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我会为你建造一座很大的宫殿,”伦格在心爱的女人耳边轻柔的说着“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回答我,为什么上帝要巴比伦人?又为什么要摧毁通天塔?” 埃罗帕西娅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她不相信拥有圣子之称的罗马皇帝会不知道这样的故事。 “因为,巴比伦人要造一座通向上天的巨塔,他们要,要……”埃罗帕西娅忽然说不下去了,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眼中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他们要探究上帝的意志,要触摸本不应该由他们触及的东西,”伦格轻轻在埃罗帕西娅耳边说“所以上帝要惩罚他们,要让这个世界充满了纷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们敬畏自己。” 伦格慢悠悠的声调令埃罗帕西娅发冷,她当然知道自己所着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几乎是这个时候任何基督教义都绝对不会容忍和允许的,还有什么比人们发现这个世界如此渺小更加可怕的? 还是在北方行省的时候,当隐约发现自己在这么想,埃罗帕西娅就陷入了难以遏制的恐惧之中,她强迫自己去注意那些可能会杀死无数人的可怕东西,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背离神圣教诲的东西。 但是尽管这样,每到深夜,当她看到窗外那皎洁夜空中明亮的星星,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就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仰望那寂寥而神秘的夜空。 自己是不是很奇怪,甚至是不是和那些异端一样? 埃罗帕西娅曾经这样问过自己,她还记得狄奥多曾经很忧郁的警告她,也记得那些圣经中所描绘的上帝对触犯神圣意志的人的可怕惩罚。但是她却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抬起头,看着那深邃的夜空。 伦格揽着埃罗帕西娅慢慢走到了门口,看着天空中遍布的繁星,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各自的深思之中。 深邃的夜空似乎随时会有一双巨手探出把窥伺者就此掠走,这让埃罗帕西娅不由把身子向伦格怀中微微靠了靠。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从伦格嘴里隐约吐出的低吟,那低吟声似乎充满了困惑和探究,一时间好像是在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疑惑和迷茫。 “你在说什么?”埃罗帕西娅好奇的低声问。 “我在向为什么我们就站在这里,为什么不是站在其他地方,其他的时间,而是站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我们偏偏就是我们,”伦格笑着亲了亲埃罗帕西娅“就如同为什么你总是痴迷与星星而不是我。” “上帝,我已经为你怀上了孩子,难道你还不满足?”埃罗帕西娅有些恼怒的瞪着伦格。 “当然不满足,我希望你只是看着我,注意我,”伦格笑了笑,但是接着他抬起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不过如果那样你就不是埃罗帕西娅了,甚至不是任何人了。” 埃罗帕西娅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男人绝对不同其他人,但是她却总是认为那是因为他是皇帝,但是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伦格,你为什么要说个皇帝呢?”埃罗帕西娅忽然低声问着“如果你不是,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做我们喜欢的事情了。” “可是如果我不是,那么很多我们喜欢的事情就做不了了,”伦格笑着点了点埃罗帕西娅的鼻子“永远记住,我们能够在这里谈论那些甚至不能被人听到的东西,是因为我们拥有这样的权力,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感到畏惧的吗?这就如同如果罗马衰败,那么我们就会失去这样的机会一样。”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不由有些愕然,看着眼前和自己同样仰着头,却似乎是在看着另外一片夜空的男人,埃罗帕西娅忽然觉得,虽然他就站在自己身边,但是却并不是真正的站在一起。 “我们的诞生其实是入睡,……”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声从伦格嘴里吐出,埃罗帕西娅不由仔细聆听,在寂寥的夜晚,好像只有伦格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进了她的耳朵。 “我们的诞生其实是入睡和忘却,与躯体同来的魂魄是生命的星辰,原先在,梦想安歇,此时从远方来临……”伦格的声音中充满了一阵淡淡的忧伤,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首几个世纪之后才会出现的诗词,但是他却忽然觉得这首诗歌所描绘的一切又是那么符合现在的自己“……我们披着神圣的荣光而来,来自上帝身边,那是我们的家园,是充满明亮和闪耀的天国……” “伦格你在想什么?”埃罗帕西娅有些疑惑的问着,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眼中的伦格似乎总是有一种旁人所无法察觉的熟悉的寂寞,而恰恰就是这种似乎总是萦绕在她心头的寂寞,让她不由自主的和身边这个人走到一起。 “没有什么,我想现在该是你去好好睡觉的时候了,”似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伦格揽着不太情愿的埃罗帕西娅走进了房间,当他把已经颇为不便的女人轻轻按在床上后,他低下头在埃罗帕西娅嘴唇上轻啄了一下“好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要好好休息,然后为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那么你答应我伦格,永远不要让我的孩子进入君士坦丁堡,至少不要让他进入圣宫,”埃罗帕西娅仰头看着伦格“让他自由伦格,求求你,给我们的孩子自由。” “我答应你,让他拥有自己的自由。”伦格低低的在埃罗帕西娅耳边说着,这似乎让如同一首催眠曲般的让美丽的孕妇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她闭上眼睛发出低低的鼾声前,伦格听到从埃罗帕西娅的嘴里吐出的呓语般的含糊声音:“去找巴布罗,他有东西给你……” 睡梦中的埃罗帕西娅看起来显得那么安静,看着这个倔强的孕育了孩子,但是却又倔强的坚持着自己意志的年轻女人,伦格不禁为自己能够遇到她感到难言的庆幸。 如果说意志执着的追求个人自由的阿赛琳是一个令人可望却不始终无法触及的幻影,那么眼前的埃罗帕西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一个能够令罗马走向兴旺的人!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时代可怕的思想禁锢更加可怕的了,黑暗的中世纪,野蛮的中世纪,残酷的中世纪,这一切都来自这个时代严酷的宗教禁锢和对知识的把持。 正是这种坚固把持,让教会聚集了大量的财富得以奴役人民,甚至可以令贵族俯首,这种举动即便是在号称充满自由的罗马也随处充斥。 那么在自己的治理之下呢?这一切是不是会发生转变?伦格这样自问,不过当他看到已经进入梦乡中的埃罗帕西娅时,他觉得自己的确已经找到了答案。 迎着朝霞伦格走出了房间,当他看到站在门口已经等待的丕平时,他暗暗皱起了双眉。 近卫军是在头天夜里回到菲利波*利的,伴随着他们的归来,也就意味着法兰克十字军同样很快就要到来。 同时,南方的集结起来的科尼亚军队却始终没有任何退却的迹象,这一切都让所有熟悉罗马帝国局势的的人为之担忧。 “轰!”的一声大响,伴随着经过改造的滑轮弩车投射发出的闷声,一片呼啸而出的粗重投枪划着曲线向着远方落去。 随后,在所有观看的人稍一喘息的瞬间,一片火焰忽然从远处投枪落地的地方升腾起来! 在那一刻,人们似乎看到一个可怕的地狱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在一片惊呼声中,草地在燃烧,泥土在燃烧,甚至是光秃秃的石头也在不停的燃烧! “上帝呀……”盖图斯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恐惧的自语,他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那个连说话都不流利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他居然能造出这么可怕的武器。 “地,地狱,这,是地狱……”巴布罗自己的声调里也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怖。 “说的没错,这就是地狱,”站在城墙上的伦格看着装上了被埃罗帕西娅改造过的希腊火抛瓶矛头的制造出来的火焰淡淡的说“那就把这个叫做地狱之火。”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协议 一阵阵令人烦躁的声响在耳边不停回荡着。那些讨厌的声音让人有一种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甚至割掉的冲动。 眼前白惨惨的阳光在头顶不住晃动,一簇簇恍惚的人影似乎是在不住的提醒可怜的人,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要走,就停一会儿……”在心底里这样不住的哀求着,每当有一个人走过面前短暂的遮挡住阳光的时候,木笼里的人都在心中这样乞求着,但是那些人总是不停的匆匆走过,然后让好不容易避开那可怕阳光的人再次暴晒在太阳的肆虐之下。 一直没有任何吃喝,当干渴和饥饿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时候,就会有人用一大桶凉水迎头泼下。 那个时候是最惬意也是最令人高兴的,犯人会在这个时候拼命的向抬起头来,但是他的头却总是被死死的按在那里,任由清凉的清水顺着他的脸颊,头发,身上,甚至嘴唇流淌下来,看守的人会在那些水渍完全干涩之后才会松开按在他头上的手,这样他就只能任由那些清水从他的眼前白白流光。 他只能在那个时候用舌头拼命舔食流淌到唇边的那一点点清水,但是即便这样,他也会被鞭子狠狠的抽打光秃秃的后背。 每当清水泼下时。都是犯人最为渴望也是对他的折磨最为残酷的时候,看着那些水流顺着自己的身子流淌下来,却因为手臂和铁链拴住无法移动的痛苦一次次的折磨着他,而这样的惩罚每天都在发生。 这样可怕的遭遇一直在继续,如果没有那些泼到头上的清水,犯人早就会死掉,而惩罚他的人却显然并不想让这个人死去,所以他就要不停的经受着一次次这可怕的折磨。 每当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犯人都会向上帝祈祷第二天是个凉爽阴天,但是这样的祈祷却一直没有作用,夏天早晨早早升起的太阳总是如同越好似的从东方出现,炎热的火球不住的喷发着越来越炙热的气息,令被囚禁在空地广场上的人经受再一次的折磨。 这已经是第四天,赫克托尔心中迷迷糊糊的想着。从被苏丹命令人带到这里关进木笼开始,他就经受着头顶阳光照射的可怕酷刑,他苍白的皮肤已经大片大片的脱皮,一通通如同火烧过后的火红让他看起来虽然不再那么“洁白”,却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可怕的样子。 科尼亚城的人们总是有时间来看看这个异教徒是什么样子,当看到他可怜的模样时,他们就发出一阵阵哈哈大笑,而且会有孩子忽然抓起地上的石头向着这个异教徒狠狠砸来,虽然守卫在木笼边的卫兵并不允许这么做,但是还是时不时的有石头狠狠的砸在赫克托尔只穿着一条长裤的赤裸背上。 没有食物和水,却又不会让你死掉,这就是苏丹对冒犯他的异教徒使者的惩罚。 一阵微微清凉的感觉从鼻子边传来,赫克托尔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声,他疲惫的睁开眼。在昏暗的月色下,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科尼亚苏丹。 苏丹手里的一杯充满清凉气息的葡萄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感觉着那杯子里散发出的阵阵凉爽,赫克托尔相信那一定是经过冰镇之后才拿出来的。 白化病人微微晃动了一下脖子,但是他的身子却被卡在木笼狭小的缝隙间无法动弹,看着那杯冰凉的葡萄汁,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眼前好笑的望着的苏丹。 阿诺伊.亚尔斯兰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倔强得出乎他意料的希腊人。 在他想来,只要用一天的时间就能让这个让人讨厌的希腊人彻底屈服,然后他会哀求着自己宽恕他的冒犯,虽然对于这样情况下签署的协议是否真的会被罗马皇帝所承认,但是至少阿诺伊.亚尔斯兰相信可以让罗马人在自己面前颜面尽失,那样在将来即便重新开始新的谈判,至少已经狠狠的打击了罗马的傲气。 但是让他感到有些不能相信的是,这个看起来并不很健壮,甚至因为那特殊的外表看着更象个病人的希腊人,居然有着如此出乎他意料的坚强任性。 这让苏丹在意外的同时不禁被眼前这个人的意志所吸引,尽管对于这个人在罗马皇帝身边所拥有的地方也早有耳闻,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据说颇得罗马皇帝赏识的人,居然还有着如此罕见的坚定信念。 “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苏丹微微蹲下身子有趣的问。 “如果我的皇帝为了我的忠诚给我一个可以任意挑选奖赏的机会。我会请求他允许我在将来攻进科尼亚城的时候成为第一个冲进王宫的人。”赫克托尔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不过在这之前,我会请求他给把地中海边上的一座城堡奖赏给我,那样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时间,我太累了……” “你现在就可以休息,只要你肯向我磕头,”苏丹把泛着凉意的葡萄汁放在赫克托尔鼻端微微晃动着“想一想为他怎么做值得吗,也许他已经忘了你,甚至如果你死了他可能都不会知道,而且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你而向我复仇,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让你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且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尊重,你已经赢得了你希望得到的一切,只要我们签署一个你并不需要负责的协议,就可以回到罗马去享受原本属于你的生活。” “不,还没有,我还没得到我要得到的东西,”赫克托尔抬起了头,他因为缺水而干瘪发青的嘴唇不住的颤动着,即便是微微裂开都会牵扯得干裂的嘴角一阵生疼的笑容看了隐隐有些令人生畏“我想要的东西我的皇帝会给我的,我会让他满足我向他提出的条件,因为那也是他希望得到的。” “你是说攻进科尼亚的王宫吗?”阿诺伊.亚尔斯兰并不很生气的问着,看到赫克托尔有气无力的微微点头然后就垂下头去不再理他,苏丹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这个倔强希腊人的背影,过了一会之后他缓缓的回头向旁边的人吩咐“从现在还是不用在往他身上泼水了,直到他死掉,不要给他一点水。” 说着,苏丹缓缓沿着台阶走下来,当他的脚落在最后一级台阶下的广场土地上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木笼里的赫克托尔发出的一阵低低笑声。 “苏丹。法兰克人就要来了,你认为十字军会放过我们当中的谁?” 听到的赫克托尔的话,阿诺伊.亚尔斯兰隐藏在头巾下的脸上立刻隐约闪过一丝狰狞。 他回头看了一眼台阶木笼里弯着腰,脑袋被卡在木笼缝隙外向下看着他的赫克托尔,然后不再理会他,转身坐上了奴隶们扛着的肩辇。 在淡淡的夜色中,苏丹的队伍消失在内宫的阴影之中,就在身边的看守用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赫克托尔赤裸的后背上时,他们却听到从这个希腊人嘴里吐出的,并不是痛苦的呻吟,却是似乎颇为愉快的轻笑。 “这个异教徒发疯了。” 这是他身边的几个守卫不约而同兴起的唯一念头。 太阳再一次出现在了头顶,科尼亚城的人们照例再次向着王宫前的广场上聚集过去。 许多年来,科尼亚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看到被苏丹惩罚的犯人,那些犯人最后的结局就只是成为一具被关在笼子的僵硬的尸体,然后他会被人用绳子捆着拖在马后,扔到城外,最终成为在那些游荡的野狼的食物。 不过也有被拖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断气的,那样他们就会一路上一边发着轻微的呻吟一边做着最后的挣扎,然后看着自己成为野狼的美食。 没有人可怜那些犯人,科尼亚人甚至有时候会为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有人被囚禁在木笼里感到失望,他们总是渴望能有人受到他们的折磨,就如同有时候他们受到苏丹和他那些官吏的折磨欺压一样。 几天来那个希腊人的倔强引起了科尼亚城人们的反感,他们开始是希望听到惨嚎的。但是那个人却绝对不吭惨叫,这就激怒了科尼亚人,如果不是守卫严谨向他扔石头,那个长相古怪的异教徒早已经被砸成了一堆肉泥。 不过几天下来,科尼亚人的忍耐也到了头,不约而同的有些人的手里是攥着石头来的,他们今天一定要听到那个人求饶的喊声,否则他们不但会把他打得头破血流,甚至会用石头把他活活砸死! 他们当中不但有男人,女人,也有还很稚嫩的孩子。在一阵阵充满鼓噪的喧闹中,科尼亚人如同被激起了内心中的魔鬼般疯狂的涌向广场。 但是广场上情景却让所有人大感失望。 可怕的木笼还在台阶上摆放着,但是里面却空空如也,一时间科尼亚人因为这意外的一幕有些莫名其奇妙,随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始有人大喊起来! 喊叫声越来越大,人们向着王宫大门高呼着,呐喊着,当王宫守卫开始出现墙头时,人们发出的喊声更加激烈高亢。 “你知道他们在叫什么吗?”一身黑袍的苏丹透过镂空的菱形窗口看着宫外的人们,他回头向躺在镶嵌着陶瓷壁砖浴池里的赫克托尔问着。 “他们要一个能让他们惩罚的异教徒,犯人或者是任何什么人,科尼亚人喜欢用惩罚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苏丹回头走到浴池前看着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一样的白化病人“如果我现在把你交给他们,你认为会有什么下场?” “陛下,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特别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和你谈判的时候,”赫克托尔疲倦的拿起一条浸湿的柔软毛巾披在脸上。 就在头天夜里,当赫克托尔自己都认为可能就要死在这座小亚细亚草原深处的城市里时,科尼亚苏丹却突然命令人把他从木笼里带了出来。 卫兵把他带进王宫交给了一群早已等待的御医,在一阵忙碌之后,他终于从近乎垂死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虽然依旧疲惫的要死,但是科尼亚人显然并不想让他好好休息,他们在给他吃了一些足够能够让他稍微恢复体力的食物之后,就送到了苏丹面前。 虽然舒适的水池立刻让赫克托尔感受到了男的的舒适,但是随着难以控制的疲倦到来,他立刻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并没有完全过去。 苏丹显然是个十分明白如何折磨人的人,他用饥饿和干渴折磨他的对手,同样也用可怕的疲惫折磨别人。 赫克托尔的眼睛似乎随时都会合在一起,他知道这又是苏丹的另外一种刑罚,不过他也知道,这未尝不是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之后才有的一种无奈的举动。 “难道罗马皇帝不能为了他的帝国再做出更多的牺牲了吗?”苏丹略微有些烦躁的问着他,他知道这样下去没有好结果,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显然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志,有时候阿诺伊.亚尔斯兰甚至认为这个身体里有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的灵魂。 “皇帝不会对您去平定内乱有任何异议,而且会同意您拥有通向黑海的通道。这是您和您的先辈一直希望得到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显示皇帝的真诚了。”赫克托尔暗暗咬住嘴唇,他知道如果自己闭上眼睛就会睡去,而只要有一次睡去那么他就会抵挡不住难以控制的疲惫,他的意志将会彻底崩溃,到了那时候也许自己真的就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能让他后悔的事情。 “但是如果我和法兰克人谈判……” “如果您和法兰克人谈判,那么您得到的不过是一些虚幻的许诺,”赫克托尔用力从水池里站起来,他觉得热腾腾的池水似乎要把他吞噬下去似的“法兰克人的确对罗马有着野心,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肯和他们的敌人分享,而且您认为我的皇帝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还是您认为埃及苏丹不会为了他的朋友或者他自己出兵?” “你们的皇帝居然和你们所说的异教徒勾结!” 阿诺伊.亚尔斯兰愤怒的来回走动的,对于赫克托尔的裁决始终难以下定决心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科尼亚人在对罗马的土地垂涎三尺的同时,他们自己也在遭受着其他敌人的窥伺。 尽管相信随着法兰克人的到来,来自萨拉丁的威胁会有所减少的,但是阿诺伊.亚尔斯兰也知道,对于那位光复了征地的英雄来说,也许一次和罗马人直接的合作,正是让他为自己的王朝开拓广大领土的绝好机会。 “陛下,您自己难道不是正在和异教徒勾结吗?”赫克托尔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冒犯口气反问着,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多少有些冒险,不过他认为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足以平息苏丹的愤怒。 “陛下,我的皇帝会对付法兰克人,然后他会让法兰克人在对科尼亚毫无威胁的情况下进入你们的领土,我相信您也不希望和那些十字军对抗,而他们的目标是您的敌人萨拉丁。您可以让他们去对付您的大敌,而您自己也可以从皇帝这里得到一直希望得到的黑海之路,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吗?” 有那么一阵,苏丹黝黑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可以称为激动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变得平静下来,身材高大的苏丹低着头看着站在水池里仰头望着自己的希腊人,过了一会之后,他向身边的宦官稍一挥手吩咐了一句后,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仆人们立刻围拢了过来,他们忙碌着为赫克托尔穿上衣服,当他被带到一间出乎意料庞大的宫殿里时,他看到了整个房间里摆满的锋利武器和各种名贵的盔甲盾牌。 苏丹站在宫殿的中间,他的手里拿着一柄样式古怪的马刀,刀柄上镶嵌的宝石随着他手腕的晃动而闪烁着不同的光泽,当他猛然回头把刀锋对着赫克托尔时,一股凉气立刻袭来。 “这是伟大的阿尔斯兰王的武器,他就是挥舞着这把刀在曼齐克特彻底征服了罗马,”阿诺伊.亚尔斯兰用手指在刀锋上微微滑动着,似乎在感觉着那种轻割肌肤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当初那位卓越王者所创造下的伟大奇迹“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再次举起这柄刀,然后让奇迹再次发生?” “如果那样我希望您最好当心卡尔诺奇的‘奇迹’再次发生。” 听到眼前的希腊人刻意把‘奇迹’说的那么重,苏丹脸上立刻显出一丝怒火,如果说曼齐克特是科尼亚人的光荣,那么卡尔诺奇就无疑是这个光荣之下的阴影,用一位苏丹的生命做为代价的惨败让科尼亚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能向罗马的土地迈进一步,这成为了之后的很多苏丹一生为之耿耿于怀的负担, “我对罗马皇帝忽然有兴趣起来了,”阿诺伊把锋利的马刀竖立在两个人之间微微扭动,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刀锋闪动着刺眼的光芒“我很想看看拥有你这样一个大臣的人会是什么样。也许他很仁慈,也许很残暴,不过我相信那绝对不是我的那些探子告诉我的样子。” 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赫克托尔让自己不要显得失态,他一想到当苏丹看到那位皇帝时可能会露出的差异表情就有一种要笑出来的冲动。 他不由在心中把伦格和那些他所见过的君主、苏丹和皇帝比较,但是却始终无法想象伦格和他们当中的谁更加近似,至少赫克托尔相信自己没有见过那么喜欢用文字而不是利剑去决定事情的人。 “掌旗官,这是你的职务吗?”苏丹这时已经拿起了一份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听着这什么都不说明,我没有见过你,也没有与任何异教徒的使者见面,这里面所写下的协约如果有任何泄露的消息,我都会立刻予以废除,所以不要指望我会始终遵守。” “我知道陛下,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希腊商人,就和其他任何普通的希腊人一样,。”赫克托尔小心的接过了那份文件,他知道正如苏丹所说,这不过是一份根本没有任何约束的协议,或者说是一份默契。 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所得东西是不是值得呢?这时的赫克托尔并不知道,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时在北方的罗马边界的局势究竟怎么样。 一切看来还是要看是不是能彻底压制住法兰克人,坐在马车里的赫克托尔这样想着,他微微掀起车帘,看着外面跟随在自己身边头上披着一件厚厚披袍遮挡阳光的随从。 来的时候八个人,但是回去的时候却只有自己两个,赫克托尔心中暗暗叹息,他并不为死掉的那些随从忧伤,当他们离开罗马时就知道要经历什么样的磨难,他担忧的,只是自己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否换回了足够分量的收获。 “告诉你的皇帝,我对梅塞大道上的那个喷泉的确有兴趣,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到君士坦丁堡去看看,那究竟是是怎么样的一副壮举。” 赫克托尔绝对不会忘记在离开时阿诺伊.亚尔斯兰对他说的那些话,苏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既不象是威胁和挑衅,更不是毫无意义的宣泄,而是一种让赫克托尔为之担忧的平静。 赫克托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袖子,在那里面缝着苏丹和罗马皇帝的那份不能公开的协议,按照里面商量好的条框,边界上的科尼亚军队和罗马军团向分别向着自己的内地退却,然后科尼亚军队将进军曼齐克特,而罗马军团将向十字军会进过的沿途道路集结。 “但愿一切真的按照这个样子发展……”赫克托尔这样祈祷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敌将临 公元一一八九年的七月中旬。当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显得炎热的气候好像要把大地烤焦的时候,位于罗马和保加利亚之间的登扎河边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法兰克人,和那些在圣地到处游荡,以能够见到圣山为终身愿望的朝圣者比较起来,这个人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一身肮脏的衣服和显得灰土蒙蒙的须发,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落魄的人,而且从他袍子已经破破烂烂的下摆看,这个人一路上也的确受了不少的苦。 当罗马士兵把这个人带过登扎河的时候,他很顺从的跟随着进入了菲利波*利城,他一路上没有刻意去注意那些驻扎在城外的军队,也没有去观看城头上究竟有多少守卫,他只是很顺从的跟在押解他的罗马士兵身旁,直到他来到行政官官邸外时,他才向罗马人用倨傲的口气宣布,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使者,只有罗马皇帝才能接受自己所携带的信件。 这让罗马士兵的确感到为难,他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权力,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做的合理,这让他们一度感到为难,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让士兵们终于从这种窘境中脱离出来。 马克西米安远远的望着这个明显经过长途跋涉的法兰克人,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很强壮。但是马克西米安却觉得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比其他骑士更加令人难以忽略的东西。 看着这个人,马克西米安隐约觉得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不过这种联想显然不那么令人愉快。 “阿尔乌希.冯.美林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陛下的财库总管,如果能够得到您的照顾,我会不胜荣幸。”阿尔乌希向着马克西米安略微鞠躬,他早已听说过这位罗马皇帝身边的国务秘书,虽然听上去二十四岁的年龄未免有些让人觉得好笑,但是阿尔乌希从来没象其他人那样笑话过罗马皇帝身边只有一群“毛孩子”的这种事情。 事实上阿尔乌希本人就是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腓特烈身边的王室侍从,而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他就成为了国王的财库总管,更重要的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成为了德意志国王身边最值得信赖的谋臣。 “皇帝陛下正在等着您,”马克西米安只是稍微一点头就转身带头走去,他并不想和这个法兰克人的使者多说什么,尽管他的确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皇帝会接受您带来的德意志国王的信件,不过如果我是您,我会注意自己的自称,要知道陛下对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名字很反感。” 听到马克西米安的叮嘱,阿尔乌希略微笑了笑,他早已听说过罗马皇帝是个很有趣的人,或者说是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奇迹。 不论是在耶路撒冷和萨拉森人的较量还是在罗马近乎不可思议的摘取皇冠,阿尔乌希相信这个人都是用一种迄今为止任何一位法兰克君主都不曾尝试过的方式完成了这一切的奇迹。 “不,也许有一个……”阿尔乌希心中闪过了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在其他的德国贵族都跟随在国王身后对梵蒂冈周围那些城邦念念不忘的时候,阿尔乌希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被远在西方的一位年轻君主吸引。 他总觉得那个依靠手腕和计谋逐渐开始统一法兰西的年轻人身上。有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虽然他说不清究竟是什么让他总是放心不下,但是一想到法国国王腓力,阿尔乌希就无法把他从心头彻底抹去。 而让他引起对罗马皇帝兴趣的,正是这位皇帝与腓力那有些地方颇为近似的经历。 在他所听说的传闻中,这位皇帝似乎总是寄希望于计谋而不是强大的军事力量来获得他所期望的东西,尽管在他称帝的经历中曾经不止一次的最终用武力实现他的目标,但是和腓特烈不同是,年轻的罗马皇帝显然并不是那种向别人夸饰自己强大的人。 这种在其他人看来也许显得颇为怯懦的行为逐渐引起了阿尔乌希的注意,特别是随着进入保加利亚,他更加注意那位罗马皇帝的一举一动,从狡猾如狐狸一般的法国国王身上,阿尔乌希感觉到了一种和这个时代的人截然不同的气息,那绝对不是简单的火与剑就能创造的世界。 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如果自己猜测的不错,也许这位不到二十岁的罗马皇帝,甚至可能是比法国国王更加令人烦恼的人物。 穿过一个狭窄的院子,马克西米安带领着阿尔乌希来到了现在的城督官邸的后院。 一个年轻人坐在房间台阶椅子里,和其他那些衣着华丽的罗马官员相比,这个年轻人显然穿得十分普通,虽然衣服的料子看上去很舒适,但是那也只是舒适而已,除了好像显得过于干净了些。眼前的年轻人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不过阿尔乌希相信自己应该没有认错,这个人就是罗马皇帝。 看着走进院子的德国使者伦格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并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显示出视而不见或者是故意表现得如同一个王者,事实上当伦格第一眼看到他时,和马克西米安一样,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许久没有见过的人的影子。 这让伦格觉得,更加直接一些也许要比刻意做作能够有用的多。 “皇帝陛下,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霍亨斯陶芬的德意志国王与施瓦本公爵的名义,向您递交我的主人给您的信件。”当阿尔乌希这样说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身边的国务秘书微微的抽气声。 伦格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不高,而且也不够强壮的财库总管。他没有接过阿尔乌希递交过来的信件,而是微微回头看向旁边的马克西米安,当看到自己的秘书露出的无奈表情时,伦格微微点头。 “如果你不是过于大胆就是在刻意用这种方式试图引起我的注意,而我认为你的意图显然属于后一种,”伦格从阿尔乌希手中接过印着腓特烈印鉴的信件打量了一下放在了身边“信我就不看了,告诉我你的国王要你告诉我什么?” “释放奥托王子和那些贵族,”阿尔乌希稍一鞠躬之后用很坚定的口气说着“陛下您应该知道我的国王是带着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来到东方的,如果他愿意刻意攻破任何一座堡垒,甚至即便是君士坦丁堡也并不是坚不可摧的。” 毫不掩饰威胁让旁边的马克西米安不由向上跳起了眉毛,他望向阿尔乌希的眼神中不由充斥着愤怒,但是当看到皇帝似乎并不为这个所动时,他继续沉默下来,看着眼前平静的皇帝。 伦格看着阿尔乌希,在沉默中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之后他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一边示意阿尔乌希陪着自己沿着院子里的小路向外面走去,一边低头看着地面上,似乎陷入了某种考虑之中。 阿尔乌希很随意的随着皇帝向前走去。他并不指望这样的威胁就能让皇帝屈服在德意志国王的威严之下,他猜想皇帝这个时候一定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回应自己的威胁,至于皇帝会用王子交换什么他猜想自己也能猜测到个大概。 罗马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费尽力量才重新收复的保加利亚的,即便这个时候因为十字军的到来,保加利亚的大片土地已经被十字军所控制,但是阿尔乌希相信皇帝一定会借用王子来试图重新夺取回对保加利亚的控制。 “王子可以被释放而且很快,除了为了维护他的荣誉所必须的赎金之外……”伦格淡淡的说,看着德国使者好像隐约露出的玩味笑容,他用一种同样的微笑回应着“我只希望你能回去告诉你的国王,如果他希望,我会很愿意在菲利波*利城外和他会面。” 阿尔乌希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为没有听到自己所预期的那些条件感到意外,事实上在来之前,腓特烈已经允许他向罗马人承诺,做为释放奥托的回报,德国将只在保加利亚建立公教教堂,而不会再策动保加利亚发动改宗。 但是现在罗马皇帝丝毫没有提起关于保加利亚的举动让阿尔乌希不禁为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能救出王子感到意外,在他心目中认为,也许罗马人会利用王子狠狠的敲诈一下德意志国王,甚至可能会提出一些绝对不可能会被接受的条件。 譬如他们甚至可能会禁止十字军进入罗马腹地,而只能在地中海沿岸的一些地方渡海,然后直接进入小亚细亚。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猜测,阿尔乌希早在很久之前就大胆的向腓特烈提出了与科尼亚人秘密谈判的建议。尽管这曾经让腓特烈十分反感,但是随着德国人一路上并不顺利的旅行,他终于向科尼亚派出了使者。 不过让阿尔乌希感到意外的是,罗马皇帝根本就没有顾忌到保加利亚的举动在觉得稍一轻松之后又不禁警惕起来,因为他不相信罗马人会这么轻松的释放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十分宝贵的人质。 “我会有什么要求,是不是会提出让腓特烈无法接受的条件,”伦格带着阿尔乌希来到了城墙上,当看到在城墙上不住忙碌的罗马军队时,阿尔乌希不由微起了双眉“你认为我会用一位王子来交换什么?保加利亚还是其他的东西?”伦格忽然问。 “保加利亚必须有公教建立的教堂和神甫,这是十字军宣召上帝意志的证明,”阿尔乌希不容置疑的大声宣布。他觉得到了这时才真正进入谈判,而且看着城头上那些忙碌工作的士兵们,他认为罗马人也应该已经意识到十字军的可怕,尽管不久前他们刚刚俘虏了自己国家的王子“不过如果王子能够回到国王身边那么……” “没有教堂,也不会有神甫。”伦格突然斩钉截铁的说“公爵可以回到罗马但是保加利亚却绝对不能是任何谈判的条件,做为罗马皇帝我不会允许用属于罗马的东西来做为交换。至于十字军,你可以告诉你的国王,如果他认为菲利波*利是他所需要的尽管可以来夺取,不过在这之前我会让任何藐视罗马的人见识到来自地狱怒火的惩罚。” 伦格的话刚刚说完,随着他的手臂忽然向后一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一大团火焰忽然从远处一台机器上抛射而出! 伴着在空中划出一条远远的曲线,火焰瞬间消失在了城的土地上,随即在一阵忽然爆发出的隐约闷响中,一个巨大的火圈霎时在一个蓝色边沿的包围下向着四周瞬间扩展! 忽的!通红的火焰顷刻间在坚实的土地上燃烧起来,一大团一大团的蓝色光亮随着火焰的蔓延向四周流淌过去燃烧,可怕的是,那团光亮就好像能够流动的溪流般立刻引燃了地面上的矮树、青草甚至石头! 阿尔乌希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那始终燃烧的土地,他甚至没有注意从那边传来的刺鼻气味已经让他感到有些头晕。 虽然关于罗马人拥有着一种可怕武器的传言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流传,但是只有亲眼所见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那种传说中被形容成如同看到地狱一般可怕的武器,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可怕程度。 “如果德国国王要用他的十字军威胁罗马,那么我会让你的国王为这个错误的决定感到后悔,他会因为这个永远见不到耶路撒冷,而且他的灵魂会因为他的错误决定堕入地狱。”伦格平静的说,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在威胁一位德意志国王感到犹豫,当他转过身来时,伴随在他身后的,是远处土地上依然在不住燃烧的腾腾火焰。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国王,如果他需要我可以向他敞开菲利波*利的城门,但是能够进入这座城市的只有国王和他身边的随从,而且以后罗马的所有城市都是这样,我会尊重一位德意志国王,但是却绝对不会对任何试图冒犯罗马的人手软,不论他是什么人。” 阿尔乌希向伦格点了点头,当一路上走来看到那些罗马军队时。他心中想到的是这样的军队究竟有多少能够和国王的军队抗衡,不过现在他想到是罗马究竟要用这样一支军队做些什么。 阿尔乌希当然不会相信罗马人真的会强大到能够和十字军对方,他坚信在这里的罗马军团一定已经可以说是整个罗马最为精锐的军队,甚至他觉得那些令人生畏的可怕武器也绝对不会多到能够消灭十字军,否则罗马皇帝也就没有必要向他展示这些武器的可怕。 不过认识到这些却并不意味着阿尔乌希就愿意看到自己的军队真的面对这种威胁。 如果是别人也许会为了所谓荣誉而不惜向罗马人宣战,可是他却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特别是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国王东征的真正目的时。 “那么除了保加利亚您究竟要什么?”阿尔乌希并不在意向一位皇帝低头,事实上他更加鄙视那些明明知道做不到却依然不肯放弃的愚蠢莽夫。 “我想知道件事,”伦格忽然低低靠近阿尔乌希,在他耳边低声问“告诉我你的国王是不是和科尼亚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阿尔乌希相信他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定狠狠的跳动了一下,这让他略微上翘的黄色须尖突的向上一挑,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时,伦格已经向后退开,然后随着两个近卫兵向他走来,阿尔乌希立刻被和皇帝隔离了开来。 “总管,你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我们之间的谈判还需要很长时间。”伦格回头向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阿尔乌希说着,然后独自向着城墙下走去。 “陛下,您认为这个德国人是来干什么的?” 远远看着走下城墙立刻迎上去的马克西米安陪伴在伦格身边急匆匆的走着,看着伦格脸上沉沉的表情,他意识到现在显然是一个颇为紧张的时刻。 “听着马克西米安,立刻以我的名义向罗马内地调动新军团,不论能够出动多少,我要他们尽快在八月之前在菲利波*利集结。” 伦格的命令让马克西米安不由有些错愕,他无奈的摊开手可是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有什么困难吗?”伦格看着国务秘书。 “陛下,您自己曾经说过,可能科尼亚人和腓特烈有了联系,如果那样一旦我们调动南方的罗马军团,科尼亚人就有可能会随时进犯罗马在小亚细亚的边界,”马克西米安无奈的说“陛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你知道腓特烈在让我释放他儿子的同时向我提出什么条件吗?”伦格用严厉的眼神看着马克西米安“如果他要我向他开放罗马的城市我反而不会担心,可是他要在保加利亚建立教堂。” “上帝,这个人的野心真不小。”马克西米安嘴里发出了低呼。 “他要的是在这里建立他的王国,在他看来是否敞开城门并不重要,因为他会自己走进来,”伦格对马克西米安说着,然后他发出一声低低自语“而且他也的确是这么干的。” “可是陛下那样还是太冒险了,如果科尼亚人真的……” “科尼亚人会怎么做只是一种猜测,但是腓特烈会怎么做我很清楚,”伦格沿着小路向着城督官邸走去。 现在巴布罗几乎几乎已经完全不再管城市的事情而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制造那些武器上,而菲利波*利城的一切则成为了伦格自己所必须照顾的事物。 “马克西米安,我可以信任你吗?” 伦格的话让书记员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意外,然后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般的看着皇帝。 “或者我应该说,当我需要你单独做出决定的时候,你认为自己能够为我做事吗?” “当然陛下,如果需要我会做出您需要我做的一切。”马克西米安立刻点了点头,他相信皇帝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许久以来在很多重要的时候自己那并不很令人满意的表现引起了皇帝的担忧,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和过于大胆的赫克托尔相比,自己在很多时候的确是显得太过胆小和谨慎了。 看着书记官的眼睛,伦格伸手搭在他的肩头,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听着马克西米安,在这个时候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所以我要你立刻回到罗马去告诉玛蒂娜,告诉她必要让法尔哥尼随时准备调动卫戍军,但是如果那样就缺少足够保护她的军队,所以我要你到她身边去。而且我要你答应我不论这里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能让阿赛琳来,我要她牢牢的为我抓住海军,现在只有你才能成为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桥梁,我要你去帮助她们。” “陛下您认为君士坦丁堡会有变化吗?”马克西米安神色略显紧张的问。 书记官的疑问让伦格发出了一声轻声微笑:“马克西米安,你应该多去看看罗马的历史,对于一个刚刚即位一年的皇帝来说,这一次将会是我们最大的考验,记住了马克西米安,如果成功我们将会从此真正成为罗马的主人,但是如果失败,我将会和以前那些匆匆而过的皇帝们一样,成为罗马历史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注脚。” 看着马克西米安略显苍白的脸颊,伦格用力抓住书记官肩膀摇晃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南方。 “不知道赫克托尔怎么样了,有时候真的很想他……” 第一百九十章 “女王革命”(上) 玛蒂娜今天起的很早。不过与其说她是因为勤快,不如说是因为让她无法忍受的骚扰不得不早早起来的。 自从再次传出怀孕的消息之后,玛蒂娜身边的人就立刻增加了不少,除了一些平时的亲信侍女和女仆之外,还有一些临时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宫女和宦官也成为了她居住的‘新宫’里佣人。 自从之前搬进了那间半地下的暖宫之,玛蒂娜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特别是随着再次怀孕,她的情绪不由开始又变得有些急躁和不安起来。 除了那些她从考雷托尔带出来的亲信之外,她不相信现在伺候她的那些宫女宦官,和他们比较起来她宁可从其他宫殿召来新人,特别是因为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的痛苦深深折磨她之后,她更加小心翼翼,所以她下令遣走了那些原来的宫女宦官,然后从圣宫中的其他地方召集了一批新人。 而在这个时候,玛蒂娜忽然发现一个让她隐约不安的事情,那就是这座圣宫不但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而且里面的女人也多得令她难以想象。 看着那些花枝招展,容貌迥异的各式美女,玛蒂娜小小的心灵里立刻开始不住警告自己,她的小脑袋瓜里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把这些女人全都驱逐出圣宫。因为一年多来,她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以前那些皇帝在宫中宠信情妇的风流勾当。 这让玛蒂娜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心起来,虽然对自己的美貌始终很自信,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甚至能感觉出一些大臣看她的眼神中也已经开始带着阵阵惊艳,可是她却还是为自己的处境时时感到不安。 另外,玛蒂娜不能不承认,她的这种不安也多少来自她的婆婆。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从玛丽对待西比拉的那对女儿喜爱上,玛蒂娜就能感觉出玛丽是多么喜欢孩子,每当看到婆婆带着那对女孩,特别是那个很懂得讨人喜欢的大女儿西蒙娜一次次的讨取到了玛丽的欢心时,玛蒂娜就一次次的坚定了自己一定要生下一个孩子的决心。 婆婆喜欢孩子,这个玛蒂娜很早就已经知道,同时她也知道玛丽对伦格有着很大的影响,虽然她并不认为有人对她私下说的玛丽曾经认为伊莎贝拉是个好儿媳妇的话会让丈夫真的动心,但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成功的为丈夫生下一个继承人,那么可能真的就会给那些野心勃勃的女人创造下很好的机会了。 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即便伦格对自己依然感情很深,但是即使是元老院也可能会因为这个对自己怠慢起来。 一阵阵喧闹把在睡梦中也在寻思这些事情的玛蒂娜吵醒了,当头顶上那一圈小小的窗户中透过的阳光照射到她脸上时,她听到了外面乱哄哄的声响。 玛蒂娜有些烦躁的顺手把一个枕头扔到了地上,可那些声音并没有因此变小,随着宫女们一阵阵忙乱的低声说话,房门一下被打开了。 玛丽壮实而有力的胖身子一下把房门塞的满满的,当她看到挤在一堆靠枕里的玛蒂娜小小的身躯时,她立刻发出一声高叫,然后几步走到了床前。 “我的小人儿。你不能这样总是睡觉,你应该立刻起来,先是好好多吃点东西,然后出去多走动一下。” 玛丽一边对慵懒的揉着眼睛的儿媳妇说着,一边伸手在玛蒂娜还没有显现出什么迹象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哦,我的小宝贝你该变得结实点,要知道以后你要为伦格生很多孩子,如果总这样可不行。” 玛丽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的把玛蒂娜从床上拉起来,在四周宫女提心吊胆中忙乎乎的为玛蒂娜胡乱穿好衣服,拉着她向着外面走去。 “我想你那些宫女都做错了,你应该每天早早起床,然后不同的走动,虽然我最终只得到了伦格这一个孩子,不过我生的可不少,这些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 玛丽一边走着一边对还不住的打着哈气的儿媳妇说,而且她时不时的还扭头看看玛蒂娜依然略显纤细的腰臀,然后嘴里会为她的屁股看起来不那么让人满意唠叨上几句。 “你应该多吃点东西,要知道男人没有喜欢瘦的干巴巴的女人,”玛丽低声唠叨着,一段时间以来,虽然她还是觉得儿子没有让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成为自己的儿媳感到有些遗憾。可对于玛蒂娜她倒是并不过于苛责,不过她也同样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媳看上去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并不是你现在的样子伦格不喜欢,不过如果你长得再胖一些,伦格可能会更喜欢你的。” “可是伦格说他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而且他……”玛蒂娜有些不服气的对婆婆说,同时还用力挺动了一下胸口,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她探过身在玛丽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立刻向后一退,用一种羞涩的眼神看着婆婆。 “哦,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还都是些孩子呀。” 玛丽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脸羞涩却又幸福的儿媳妇,微微叹了口气,就在她要给儿媳说些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小女孩应该多注意的事情时,她看到玛蒂娜原本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她的身后微微一眯,随即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冷淡的神色。 玛丽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当她看到沿着远处桥廊走来的几个身影时,她不禁微微张了张嘴,可随即想起丈夫一直叮嘱自己的话,慢慢的和玛蒂娜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那几个迎面走来的人。 异常肥胖的身子在地上不住的移动着,从远处看会让人不由得忽视那个身子下面还有两条腿,过于肥大的暗红色袍子罩在这个身子上显得更加显眼,以至如果不是这个人身旁的同伴更加吸引人们的眼神,几乎没有人会去注意看到她的存在。 在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陪伴下走来的阿赛琳让所有看到她的男人都不由把眼神停顿在她的身上。 一条肥大柔软的丝绸罩衫披在她的身上,远处博尔普鲁斯海峡吹来的海风把罩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让她饱满挺拔的胸部显得如同两座缓缓起伏的山峰,用小牛皮制成的样式古怪的拖地长裙紧紧的包裹着她的下身,在裙子的中间,一条长长的开缝令她的双腿迈动时不禁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不过真正即便如此却又没有哪个男人敢于那么放肆的看她,因为每当她走动时腰间那两柄不住拍打她乔俏挺的臀胯的锋利长剑,在不时的提醒那些男人,这位塞浦路斯女领主的可怕和残忍。 阿赛琳的确是残忍的,虽然她的容貌令人羡慕,但是当人们在海上遭遇到她时,得到的却只是这位女海盗带来的毁灭和死亡。 自从伦格下令开始封锁来自东方和非洲的航道后,阿赛琳就开始带着舰队在地中海上展开了寻觅,他们就如同猎人般在海上寻找猎物,然后每当发现目标,他们就会猛扑上去,还不留情的狠狠洗掠,直到把那些可怜的敌人通通送进大海深处。 这让阿赛琳变得更加名声显赫也更加可怕,甚至之前她所创造下的名声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令地中海上的旅行者感到畏惧的女人,因为现在令人畏惧的已经不止是一条可怕的厄勒冈,而是整整一个由罗马和塞浦路斯所组成的庞大舰队。 另外,令地中海上的人们感到畏惧的是,和其他国家的海军不同,阿赛琳的舰队不但在海上,甚至还向着陆地上发起了一次次可怕的进攻。 地中海北岸一些城邦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让人们不由相信,罗马皇帝显然对这个他所宠爱的情妇颇为满意,甚至有人传言,为了讨得这个女人的欢心。皇帝甚至把整整一支军队当成礼物送给了她。 这些谣言在各个国家之间四处流传的同时,当然也毫不费力的传到了玛蒂娜的耳朵里,在为此气愤得再次砸掉了一大堆传世珍宝之后,充满嫉妒的小皇后接到了丈夫派人送来的一封密信。 那是在马克西米安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一段时间时候送来的,在为自己的妻子在元老院所做的一切表示欣慰的同时,伦格也为玛蒂娜在君士坦丁堡可能会面临的一切略作了推测,虽然当时写这份密信时,他还没有想到局势会如后来在见到德国使者之后所想到的那么严重,但是当玛蒂娜看到伦格居然会罕见的向她提出,要她和罗马海军统帅好好合作后,罗马的小皇后在感受到可能会到来的隐约压力的同时。也为自己居然要和那个令她愤恨的女海盗打交道感到气愤不已。 罗马海军属于罗马帝国,但是在更多人眼中,却更属于某个人。 从带领着强大的塞浦路斯舰队进入金角湾之后,阿赛琳就以一种妖异的魅力吸引着罗马人,当她给罗马带来撒丁人巨大的赔偿时,罗马人为她欢呼,当她身上散发着隐约的血腥气味带领舰队肆虐西西里时,罗马人为她的勇敢和残酷欢呼,所以玛蒂娜明白,当伦格的信中说要她与海军的统帅合作时,其实指的根本不是米利厄诺斯,而是阿赛琳。 实际上,玛蒂娜也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憎恨阿赛琳或者是伊莎贝拉,毕竟最终胜利的还是自己,至于那个埃罗帕西娅,玛蒂娜甚至连这个名字都觉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当她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的阿赛琳时,她还是希望这种不愉快的会面尽快结束。 “我丈夫要我们在关于罗马的事物上能够更加相互体谅一些。”玛蒂娜故意把头几个词念得很重,当看到阿赛琳似乎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之后,她有些气愤的抓起身边女侍递过来的水果用力咬了一口,那种狠狠一咬的样子,让坐在一边的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子不由一颤。 “伦格有时候总是希望事情都按照他的意愿去完成,而且随着他当上皇帝变得越来越这样了。”阿赛琳不知道是在不满还是怎么的,当她平淡的说出这些话时,她注意到四周的女侍们露出的诧异,也看到了旁边海军统帅有些不太自在的表情。 “上帝,你知道自己是在指责皇帝吗?”玛蒂娜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愤怒,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阿赛琳,一时间还不能接受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会这么公然指责一位皇帝的意外举动。 “他是一位皇帝,可这又有什么区别,他难道不还是伦格吗?”阿赛琳淡淡的看着玛蒂娜“如果因为他是皇帝我就必须向他低头,那不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或者你们认为应该向他低头,但是我是阿赛琳,厄勒冈的阿赛琳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即便他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 阿赛琳的话让玛蒂娜一时间感到无法理解,在她的心目中不论是阿赛琳还是伊莎贝拉都是她巨大的敌人,她们肯定是在随时窥伺着她的皇后宝座。而且只要自己稍有一点疏忽,这两个可怕的敌人就会把自己从伦格身边赶走,然后自己坐上去。 但是现在阿赛琳的话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能想象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成为了罗马皇后将是什么样子,而且在心底里她还觉得很高兴,因为她知道阿赛琳的这个样子,即便是那个总和自己不过去的元老院,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女人成为罗马皇后的。 玛蒂娜的脸上霎时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时间她觉得眼前的阿赛琳似乎变得可爱起来了,至少现在这个样子的阿赛琳要比那个权力心比她还要重的多的伊莎贝拉可爱不少。 “我想你可以看一看伦格给我写的一份信,”玛蒂娜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着,同时她的嘴角挂起一丝坏坏的笑容,她早就听说过阿赛琳不识字的事情,所以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放弃这个让眼前的情敌出丑的好机会。 阿赛琳有些恼火的看着玛蒂娜,她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信件随便看了一眼之后忽然推到身旁的米利厄诺斯面前,然后故意重重的说:“念给我听,我不识字!” 玛蒂娜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惊慌,她在胖子刚刚拿起那信来只看了一眼就不禁有些尴尬的发愣时站了起来,在四周一阵慌乱中默不作声的向着海军统帅伸出手,然后在胖子略带苦笑的表情中接过了密信。 “伦格认为我们可能十字军会比我们所认为的时间来得更早,”玛蒂娜声音重重的说,她气恼的盯着阿赛琳,不过当说到这些时她渐渐变得冷静了下来,罗马的皇后已经还是知道什么才是最为重要的“虽然罗马海军的确摧毁了西西里人的港口,不过据说法国国王不是已经开始向着法国边界进发了吗,也许他希望从威尼斯或者热那亚乘船到东方去。”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不相信他们能够在这个时候到达东方,甚至我不相信他们能在今年渡过地中海,”阿赛琳用一种得意的笑容看着玛蒂娜“我们烧毁了他们在西西里的港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囤积的所有物资都已经被我们毁掉,而且你以为我们只是掠夺那些商船捞取好处吗?” 说到这儿的阿赛琳向着米利厄诺斯看了看,海军统帅立刻向着皇后费力的略微欠身然后接着说:“陛下,我们的海军在还是袭击一切可能帮助十字军的船只,而且我们在西西里所做的一切比人们想象的要重要的多,西西里国王因为过于焦急已经重病死去,现在的国王显然并不很喜欢他的那些客人,据说他不但囚禁了他前任的王后,而且把刚刚重新收集的一些物资也据为己有。” “如果是那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十字军可能无法尽快到达东方?”玛蒂娜忽然感到有些不安了“可是请别忘了他们是十字军,如果阻止他们,上帝也许会惩罚我们的。” “陛下,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米利厄诺斯微微加重口气,和其他大臣一样,虽然玛蒂娜在君士坦丁堡人的心目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正是因为她那法兰克人的身份,以至即使到了现在,罗马元老院也始终无法彻底向这位皇后表示出应有的足够信任和全力支持“我们必须尽量拖延英法十字军的到来,然后就只剩下腓特烈了,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对付德国人,不过那也应该就简单的多了。” 玛蒂娜微微皱起了双眉,她当然知道对她来说,最糟糕的就是法兰克人贵族的身份,这让她觉得虽然伦格对她信任,但是她却怎么也得不到元老院的支持,这让她总是感到说不出的懊恼,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不惜在有些事情上和元老院相互较劲。 阿莱克修斯在元老院的任命就是这种较劲下的结果,尽管当时元老院表现出的反对近乎强硬,但是她却还是以皇后的特权通过了提请阿莱克修斯为罗马元老的决议。 现在米利厄诺斯的提醒却又让她想起了这个令人懊恼的事情,在罗马人中间自己总是外人的感觉再次让玛蒂娜感到了一丝隐约的孤独。 “陛下,我们会继续在海上阻止法兰克人的行程,很快就要进入八月,接下来的天气并不适合在海上旅行,而且他们所需要的船只和物资也因为受到了破坏耽误了过多的时间,所以即便法兰克人能够渡海,但是他们要把他们的军队完全送到东方,可能就要到明年才能实现。” 米利厄诺斯低声玛蒂娜说,同时他偷偷的看着旁边的阿赛琳,这个敏锐的胖子已经知道这次的觐见已经让他得罪了皇后,从现在开始他要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美妙的前程有个保证,那么就只有紧跟在这位海上女王的身后,誓死效忠了。 “罗马袭击西西里是因为始终在与西西里人进行战争,”阿赛琳看着玛蒂娜若有所思的脸“我们得到了足够的财富也摧毁了法兰克人的港口,这就是伦格需要的,至于说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想去管。” 阿赛琳的话让玛蒂娜从深思中清醒了过来,她看着桌子对面的女人,心中不由暗暗想象着伦格和她在一起时会是个什么样子,这让玛蒂娜在不禁又开始妒忌的同时暗暗为自己应该怎么做寻思起来。 做为罗马皇后她必须彻底放弃同时做为一个法兰克贵族的身份,这让她渐渐的开始明白为什么伦格会给自己写那样的一封信。 看着阿赛琳离开时近乎放肆的转身而去的背影,玛蒂娜心中不由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丈夫生下一个合法的皇位继承人之后,向着身边的女侍吩咐:“以我的名义,请阿莱克修斯殿下和安露蓓尔公主进宫,我要和他们共进晚餐。” 阿赛琳一路默不作声的任由战马向前走着,在她的身后,米利厄诺斯坐在马车里耐心的等待着。 当金角湾灯塔的塔身映入眼帘之后,阿赛琳终于忍耐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胖子:“告诉我,那封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米利厄诺斯为女海盗最终还是没有忍耐住露出了笑容,不过当看到阿赛琳变得阴沉下来的脸之后,他立刻哼哼着把自己的笑容隐藏了起来。 “也没有什么,就是些夫妻间的私话。” “告诉我!” 阿赛琳的大叫立刻吓了胖子一跳,他蠕动了一下喉咙后小声说:“那上面写着我亲爱的小鹿,还有……” “够了!”阿赛琳大喊着打断胖子“亲爱的小鹿?他难道在打猎?那我也要去打猎!告诉舰队准备出港!” 阿赛琳的话让海军统帅暗暗嘀咕一声:“有人要倒霉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女王革命”(中) 东罗马帝国先帝艾萨克二世的胞弟阿莱克修斯.安德鲁斯慢悠悠的走在花园间的道路上。 眼前的所有东西他都十分熟悉。有一度这些东西还离他那么近,好像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够一把抓住。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斗过自己的哥哥,当他借着伊莎贝拉失踪的事情在元老院试图向艾萨克发动致命一击时,突然和皇帝一起出现的耶路撒冷女王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 即便是到了现在,阿莱克修斯也不完全知道,伊莎贝拉的失踪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一切都是艾萨克用来引出自己的圈套,不过这些也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 艾萨克本人的尸骨这时已经开始在地下慢慢的和泥土混淆在一起,而阿莱克修斯也已经从可怕的雷克雷监狱里奇迹般的走出来,并且再次成为了现在新的罗马皇帝手下的大臣。 对于那些曾经暗暗照顾自己的罗马大臣,阿莱克修斯并不感激,他知道他们那么对待自己不过是因为希望他成为能与皇帝抗衡较量的棋子,特别是对于罗马元老院,当他听说皇后提名自己进入元老院的提议受到了元老们的激烈反对,甚至到了后来是由皇后行使在元老院的特权才得以通过之后,这位亲王只是发出了一阵冷笑。 当从雷克雷被释放出来时,阿莱克修斯就已经在心中发誓,自己不会对任何解救他的人表示感谢,甚至即便是把他释放出来的皇帝也不会感谢。 他知道自己能够活着甚至还能重新回到君士坦丁堡享受贵族生活,是因为自己还有用,而且对于自己居然还立刻有了一位公主做为未婚妻的际遇。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能够成为这位公主丈夫的最恰当人选而已。 现在的阿莱克修斯在君士坦丁堡有着一个颇为微妙的地位,那些艾萨克时代的旧臣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一心要推翻自己哥哥的亲王,而现在正在得到新帝信任的大臣们,则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这个有名的野心家。 “大概皇帝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心的把自己释放出来。”阿莱克修斯很快知道了自己的微妙处境,也知道了为什么伦格甚至可以允许自己成为安露蓓尔的丈夫,只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已经没有了能够让自己重新获得权力机会而已。 但是,野心家心中的火焰是否会那么容易就熄灭呢? 阿莱克修斯小心翼翼的在君士坦丁堡中等待着,而且让他意外的是,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很快就拥有了一份让所有贵族都感到畏惧的差事,那就是成为了赫克托尔的助手。 他在赫克托尔在城外的远郊的那座巨大农庄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在农庄附近小教堂后面的小屋里,他开始为皇帝和白化病人撰写关于他所知道的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一切举动,派系还有能够让他们对皇帝的任何决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的陈述。 在这些被赫克托尔用来不停的攻讦那些贵族的陈述中,阿莱克修斯一次次的用他那在这座城市里浸淫了多年的观察和经验,让皇帝和白化病人看到了他的作用,这样,终于有一天随着赫克托尔奉命去执行一个谁也不能知道的秘密使命之后,阿莱克修斯成为了罗马监察大臣的代理者。 随后,当皇后不惜在元老院使用她那珍贵的特权力排众议的把他再次送入元老院之后,阿莱克修斯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和安露蓓尔一路沿着悠长的走廊向着皇后的新宫走去,他能感觉出身边的女人似乎隐约激动的情绪,他能想象的到,这个之前曾经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枕边人的女人,一定是想起了一些令她感触颇深的事情,而他自己又未尝不是这样呢? 对于那位年纪尚小的罗马皇后。阿莱克修斯既说不上感谢,也并不十分反感,他认为她和其他的那些贵族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法兰克人的身份令很多人对皇后是否能在决定一些重大事务上做到公允表示疑虑,但是阿莱克修斯从来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他认为那位皇后和罗马历史上的其他皇后没有不同,她们都是罗马的皇后,也都同样有着巨大权力,而最重要的是,这些权力只有在她是在维持罗马的利益时才会得到。 阿莱克修斯坚信皇帝在决定由皇后摄政时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些,至于皇后对皇帝拿近乎孩子般的依赖和爱情,却并不在这位亲王的考虑之内。 现在,阿莱克修斯将应皇后的邀请与她共进晚餐,这个消息在传出去之后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一阵猜疑。 人们知道皇后刚刚把这位前亲王送入了元老院,而现在又忽然特意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这不能不让君士坦丁堡人为正在发生的一切既感到莫名其妙,又不禁隐约觉得不安。 “夫人,希望您今天晚上能够过得愉快,”阿莱克修斯一边走一边向身边的未婚妻低声说,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爱自己,就如同自己一样并不爱她,不过两个人之间近乎交易似的关系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也是事实“我知道您有一些不错的朋友,之前我一直没有能和他们见面。不过现在我想你应该可以把他们介绍给我了。” “殿下,您是说在接受了皇后陛下的宴请之后,您的身份已经有了变化了吗?”安露蓓尔刻意用一种讥讽的口气问着,虽然究竟让谁成为自己的丈夫她并不十分在意,不过对于阿莱克修斯她还是无法忍受,因为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曾经一度让她为之心动的男人,而且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阿莱克修斯从一开始就对她有着一种近乎折磨似的虐待。 “可以这么说夫人,尽管即便是在被关在雷克雷监狱里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放弃过这种信念,但是我必须承认,今天的宴会对我们的确很重要。”阿莱克修斯低声说,同时他拉着女人的手也在不停用力,以至安露蓓尔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呻吟。 和安露蓓尔无法面对他一样,他也同样无法忍受自己和瑞恩希安共同拥有这个眼前女人的事实,所以他不停的用令人可怕的虐待来折磨眼前的女人。 一间很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阿莱克修斯知道那是原来迈克尔三世时期的一座夏宫,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罗马皇后平时召见大臣的起居宫,在没有重大国事的时候,这里就是玛蒂娜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 一阵轻微的门声传来,一身盛装的玛蒂娜出现在了一直通向起居宫另一边的紫色地毯尽头。 整个硕大的宫殿里除了房顶,墙壁和地面上那些色彩缤纷的马赛克镶嵌画几乎没有任何一点装饰。 在通向前后两道房门的长地毯中间,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一张长得出奇的桌子和整排的摆放在两边的椅子。 坐在桌子两端的三个人沉默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和阿莱克修斯想象的不同的是,小皇后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过于热情的态度,除了开始的几句随意的寒暄,玛蒂娜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而按照罗马帝国的宫廷礼仪,皇后没有说话,其他人是绝对不能够主动开口的,于是这一餐从头到尾都显得沉闷无比。除了时而刀叉和盘子碰撞放出的声音之外,整个宫殿里显得异常安静。 阿莱克修斯闷闷的低头吃着眼前的食物,虽然说不上失望,但是他却感到很意外。 在他的心目中,皇后应该是对他表现出足够多的亲热,甚至还可能会有少许的讨好,因为在这个时候,能够在元老院里为她效忠的,就只有以自己为首的一些少数人了,也正因为人数少,所以他们的重要就更加凸显出来。 对于米蒂戈罗斯那个总是摇摆不定左右逢源的老狐狸,阿莱克修斯已经牢牢的盯上了他,他的野心不可谓不大,虽然刚刚进入元老院,但是首席元老的宝座却已经吸引了他的眼神,接下来只要再得到皇后的坚定支持,那么自己成为元老院中“皇帝派”代表的地位就肯定牢不可破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猜想,阿莱克修斯对于这次会面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开始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这位在人们印象中除了会争风吃醋就只是一味腻在丈夫身边享受温情的小皇后在想什么,一时间因为失望和迷茫而变得有些忧郁的阿莱克修斯不禁停下来看着长桌对面的那个小女人微微出起了神。 玛蒂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桌子对面阿莱克修斯的动作,她只是低着头吃着面前的食物,当她用餐刀怎么也切不开眼前的一小块牛肉时,她不由放下了手里的刀子。在稍一犹豫之后向着桌子上的肉块伸出手去。 一声很轻,但是却很及时的咳嗽从皇后身边的一个宦官嘴里发出,就在玛蒂娜微微一愣时,那个宦官略一鞠躬把皇后面前的盘子稍微挪远,然后小心的拿起餐刀开始切起了那块牛肉。 玛蒂娜脸上露出了一丝赫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胸口,当她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时,看到了阿莱克修斯正望过来的脸。 “罗马的礼仪真的很多,”终于开口的玛蒂娜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宦官为她切好的肉片,一边向正更加笨拙的和眼前的刀叉拼命的安露蓓尔说着“夫人,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意一些。我想那样可能吃的更香。” 安露蓓尔立刻听从了皇后的劝告,她方向手里的叉子,用手按住面前的牛肉开始用银刀切割起来。 “殿下,您现在进入了元老院,那能够让您感到满意吗?”玛蒂娜向阿莱克修斯直白的问。 忽然被问到的亲王心中不由暗暗一笑,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想有些过份,眼前的这位小皇后依然只是个孩子,在刻意表现的深沉背后依然还是摆脱不了她的幼稚和肤浅。 “陛下,这是我现在最为感到荣幸的,对于您的恩典……” “那很好,的确很好,”玛蒂娜打断了阿莱克修斯的话,她用银叉把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嚼了一下,然后歪头看着正用手拿着一片面包沾着肉汁吃的安露蓓尔“亲王,如果我认为您的未婚妻应该有一份在宫廷里的工作,或者如果愿意,我想让她成为我的侍女,这是不是有些冒昧?” 玛蒂娜的话让阿莱克修斯和安露蓓尔不禁同时大吃一惊,他们有些意外的相互看着,当阿莱克修斯皱着眉做出示意之后,安露蓓尔立刻咽下嘴里的食物,在旁边宦官端过来的水盆中稍微洗涮了一下油腻的双手,走过长长的桌子,来到了玛蒂娜的身前,蹲跪下来。 “夫人,如果您不愿意我并不勉强,”玛蒂娜用一种透着稚气的笑容望着安露蓓尔“不过毕竟我丈夫并没有把您当做一位人质,而且您也的确为他做出了巨大贡献,让您成为我的女官应该是您应得的奖赏。” “陛下,我愿意在宫廷里伺候您,”安露蓓尔低声说,然后她略微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着一脸天真的玛蒂娜“如果您认为我可以为您和皇帝陛下效忠,这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明天您就可以搬到皇宫里来,您将成为我的宫廷侍女,希望这里的工作不会让您觉得过于繁重。”玛蒂娜笑盈盈的说着,她脸上的那种憨憨的样子看在安露蓓尔眼中显得是那么天真。如果不是曾经亲身经历过圣奥古斯特日的变故,安露蓓尔甚至相信这绝对是一张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的脸。 玛蒂娜向着安露蓓尔伸出手去,看着那只干净白皙的手,保加利亚公主的脸上立刻变得通红起来,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还沾着油腻的嘴唇,然后捧起玛蒂娜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就在阿莱克修斯稍微坐得舒适一下,准备就此开始正式与皇后讨论一下时,玛蒂娜已经站了起来,在亲王夫妻略显错愕的注视下,玛蒂娜身边的宦官轻轻端起了皇后眼前名贵的餐具放在一个托盘里,这让熟悉罗马宫廷礼仪的阿莱克修斯不禁愕然发现,这场似乎什么都没有谈到的晚餐已经就此结束,而自始终至,除了意外的给自己的老婆找了份宫廷侍女的差事,皇后没有给他任何明显的提示,甚至连最简单的暗示都没有提及。 阿莱克修斯心中疑惑的向着外面走着,和他身边的安露蓓尔一样,对于皇后这次奇怪的召见,一时间亲王不禁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安露蓓尔也为自己忽然得到的这份差事大感意外,如果说对玛蒂娜没有怨恨,那么即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虽然对她来说,自己在瑞恩希安面前更多的是如同被奖赏的战利品,但是那个吸引她的男人还是让安露蓓尔隐约感到阵阵动心。 但是这种动心却正是被那位小皇后突然打断的,虽然玛蒂娜很快就付出了失去孩子的代价,可是安露蓓尔还是无法在心中释然。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那位皇后居然会允许自己成为她的侍女,这让安露蓓尔不禁在意外的同时在心中暗暗猜测,那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的小女孩,究竟又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不过一切好像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就在第二天,一辆来自宫廷的马车就停在了她的住宅前,在一路被人关注的注视下,马车进入了皇宫,从这个时候起,保加利亚公主成为了罗马皇后身边的侍女。 时而繁忙,时而悠闲,当安露蓓尔进入宫廷之后很快就成为了这座皇宫中的一份子。 虽然保加利亚公主的身份颇为崇高,但是安露蓓尔也知道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却并不乏和自己地位相当的宫廷贵妇。 就在进入宫廷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一位据说是前朝时代的亲王夫人和好几位拥有着崇高地位的女人,而且让她有些懊恼的是,玛蒂娜对待她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冷淡,却绝对不如阿莱克修斯所期望的那样热情。 在随后的几天里,让人们倍感关注的亲王夫妻很快就在人们的视线中淡然了下去,甚至有人认为皇后之所以坚决的要把阿莱克修斯塞进元老院,与其说是要在元老院中建立起新的势力,不如说是因为元老院总是违逆她,而出现的一种孩子般的赌气。 把和皇帝对抗当成终生事业的元老们开始不再把阿莱克修斯放在眼里,同时那些原本还在看着这一切的中间派元老也不由对这位亲王显得轻视起来。 这一切都让阿莱克修斯感到懊恼,也感到迷惑,他坚信皇后绝对不会只是因为无聊才把他送进元老院,但是对于随后对他的冷淡,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且安露蓓尔在皇宫中的遭遇也让他觉得十分不解,皇后对待保加利亚公主的态度甚至可以用忽略来形容,就好像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侍女,而安露蓓尔则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宫中闲逛,这一切实在对阿莱克修斯之前要大干一场的希望打击不小。 玛蒂娜笑眯眯的爬在大堆的靠枕里看着伦格给她写的密信,自从上次坏心眼的故意给阿赛琳看了那些信,然后成功的气走了那个讨厌的女海盗之后,玛蒂娜就迷上了不停的和伦格用书信来往的游戏。 不过真正让玛蒂娜感兴趣的还是之前伦格写的第一封信,她给阿赛琳看到的只是特地挑选出来的一小部分,而真正有用的却一直收藏在她身边的一个结实的秘箱中。 这时,她再一次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同时不时的发出低低的自语。 “……要让阿莱克修斯成为你在元老院的口和舌而不是负担,在赋予他权力的同时也要让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来自皇室,因为这样的一个野心家总是在不停的为自己谋取好处,”伦格的信中这样对玛蒂娜说“要让他知道自己应该为谁服务,也要让他知道他的一切来自与谁。 适当的冷淡和漠视可以提醒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守住自己的本份,而且这样可以让元老院知道,你的公正不止是针对元老院,也同样针对依附于你的人。 这个公正恰恰是罗马皇帝和他们的妻子得到爱戴的珍宝,不要因为自己的爱憎而放弃这些珍宝,我的爱妻,我相信你能成为罗马最杰出的皇后……” 玛蒂娜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她觉得伦格告诉她的这些话真是的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些话是对她而不是对那个女海盗,更不是对讨厌的耶路撒冷女王说的。 “我才是罗马皇后,陪伴在伦格身边的也只能是我,”玛蒂娜心中这样想着,然后她又不由自主的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但是南方边界上的事情究竟又该怎么办呢?” 科尼亚人正在边界集结大军的消息让罗马不安,虽然边界行省的将军们因为有了新军团放心不少,但是看着那些送到自己面前,坚称无法调动南方军团的呈报,玛蒂娜又不禁为在北方的丈夫担忧起来。 “伦格的北方军团能抵挡住法兰克人吗?”玛蒂娜有些忧虑的想着,突的她有些奇怪的发现,当自己想到那些十字军时,居然是以一个罗马人的方式称呼他们,这让她不由为自己的变化感到一丝困扰。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走到了玛蒂娜面前:“陛下,国务秘书大人回来了,他说给你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女王革命”(下) 东罗马帝国元老院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兴冲冲的向着元老院的台阶上走去。虽然他的年龄的确已经有些大了,而且说起来最近的身体也并不是很好,但是这却不能掩饰他心中的喜悦。 头天晚上,在公共浴室的一次小小聚会让他听到了个颇为好笑的笑话,虽然那都只是在贵妇人之间流传的闲言蜚语,但是在米蒂戈罗斯派人打听之后,他立刻探听到了足够多的东西。 在几天前忽然被皇后召进宫里的安露蓓尔在一次试图侍奉皇后梳头的时候,被皇后很有礼貌却颇为冷淡的谢绝了。 这个消息据说当时立刻在圣宫里传扬起来,稍微熟识罗马宫廷礼仪的人都知道,能够为皇后梳头是做为被皇后信任的亲信的一个标志,因为如此重要在宫廷里一直流传着皇后为了顾忌会引起宫廷贵妇们的相互猜忌,而不惜一直让她身边那个虽然十分信任,但是因为只是个骑士的妻子而出身低微的女侍帮助她每天开始完成这近乎彰显身份的任务。 这个传言让米蒂戈罗斯相信其中一定有着更深的意义,而且他也深深感激公共浴室这种在罗马如同阴谋乐园一般的地方。 实际上君士坦丁堡中很多消息和阴谋也的确是从这种地方流传出去的,譬如有人现在已经在传说,阿莱克修斯那位做为保加利亚公主的未婚妻和做为君士坦丁堡警戒军团的将军凯拉维裘斯.莱索姆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对于这个谣言,首席元老不是很在意,毕竟那位公主之前的名声的确实在不怎么好,而且据有些传言说,即便是在做为瑞恩希安的未婚妻时,安露蓓尔也并不十分本份。她和瑞恩希安手下的一些将军打得火热,有时候经常让他们中的某个人陪着自己单独出去,而且时间长的据说什么事都足够做完了。 这让米蒂戈罗斯从心里看不起那个如同野蛮人般的保加利亚公主,他认为这个女人除了只会满足她那好像永远填不满的欲望之外,就没有任何足以自豪的东西了。 不过对于安露蓓尔和凯拉维裘斯.莱索姆之间来往的传言,米蒂戈罗斯还是不由有些注意,毕竟做为君士坦丁堡警戒军团的将军,这个之前带着一群游手好闲自称荣誉军团的城兵到处闲逛的罗马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中颇有影响的一个人。 自从当初被伦格授予城市警戒军团的称呼之后,凯拉维裘斯就在原来的近卫军第一旗队长鲁普的带领下开始担负起君士坦丁堡城的治安,那些平时骄傲的自称荣誉军团的罗马战士的后裔们,领到那个象征军团的鹰头旗标后立刻投入了自认充满意义的事情之中。 他们跨上了家中藏了很久,有的甚至已经生锈的短剑,有些人还穿上了早已不时兴的早期罗马人的盔甲,然后走上大街,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这在开始几乎没有多少人认真对待,贵族们有些在嘲笑他们,有些人则认为这是皇帝在刻意招揽这些罗马战士后裔的人心。 不过随着时间,人们渐渐发现这些开始并不被人重视的警戒军团正在城市里渐渐发挥起重要的作用。 卫戍军在城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警戒军团在城市中的巡查,至于卫戍军似乎已经开始变得人数多起来的卫戍军,则被不停的分派到那些新近成立的罗马新军团中去。 即便是米蒂戈罗斯也曾经有一次无疑中听到了卫戍军将军法尔哥尼的抱怨,那个脾气暴躁的人对其他人不停的抱怨自己的军队正在被一点点的夺走,看着那些她训练出来的最优秀的士兵被一批批的带走,法尔哥尼觉得就好像是看着自己辛苦积累的财富被人抢走一样。 不过这样的抱怨并有任何用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从卫戍军抽调精锐补充到新军团去是皇帝下达的命令。 不过这样一来,警戒军团的地位和作用就无疑显得重要和突出起来。 这不能不让米蒂戈罗斯开始小心谨慎。当皇后先是把阿莱克修斯安排进元老院,随后又征召安露蓓尔进宫伺候时,首席元老真的有些担心,他不知道皇后因为什么会突然对艾萨克二世的弟弟亲近了起来,不过现在看来,皇后也许更多的只是要让元老院看看,依然还是有人可以招揽而已。 米蒂戈罗斯走进元老院的原型大厅时,他首先看到了颇为孤独的坐在一根大理石圆柱下的阿莱克修斯,看着似乎任何人都不肯和他说话的可怜亲王,首席元老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事实上米蒂戈罗斯从没想过自己最终会和阿莱克修斯成为敌人,即便是在艾萨克时代他也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那兄弟两人之间的争斗,而且在阿莱克修斯落魄之后,还不遗余力的让他在雷克雷监狱里过的更加好些。 米蒂戈罗斯把阿莱克修斯当成了一个在将来可能会有大用途的棋子看待,而且对他也的确给予了很到的希望,虽然瑞恩希安突然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成为了失败者,但是米蒂戈罗斯还是相信这位亲王在将来未尝没有机会成为元老院的朋友而发挥作用。 但是米蒂戈罗斯怎么也没想到阿莱克修斯居然会成为了皇帝夫妻的朋友,或者说是他们的手下,这就让首席元老立刻对这位亲王产生了巨大的敌意。 许多年来元老院与皇室之间近乎互不妥协的矛盾让米蒂戈罗斯习惯的把这位亲王归入了‘皇帝派’的那一边,不过当他发现现在这位亲王似乎并不很得意之后,他不禁为这个人没有选对该站在哪一边而落得的冷落感到好笑,虽然他自己一生中也几乎总是这么随着风向不停的倒来倒去。 米蒂戈罗斯认为现在绝对不是应该去同情阿莱克修斯的时候。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至少让他知道随便放弃别人对他的好意是多么的失礼。 元老一边想着一边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知道皇帝秘书在头天的晚上已经连夜赶回,虽然还不知道马克西米安在当晚就立刻觐见了玛蒂娜,但是他相信如果皇帝有什么命令,那么今天应该就能在元老会上听到了。 伦格皇帝无疑是罗马在近百年来最为令人瞩目的一个,米蒂戈罗斯并不否认这一切,他和一些对皇帝有成见的人并不一样,他认为那些人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才会憎恨和非议皇帝,他更加认为现在的皇帝不但是前任,甚至可能是近百年来最为杰出的一个。 不过这也并不能让他因为这点好感就放任皇帝试图把欧洲人的那一套带到罗马来,在米蒂戈罗斯看来,也许是因为和法兰克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皇帝所做的事情里总是有着一种法兰克人的痕迹。 特别是对于几次来试图凌驾于元老院之上的那种举动,让米蒂戈罗斯相信,虽然还没有迹象表明皇帝试图完全取代元老院成为一位如同凯撒或者奥古斯都那样的完全的**者,但是至少这种迹象让他觉得不是那么让人乐观。 大厅里走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元老们相互低声打着招呼,他们一边议论着头日天晚上赶回来的国务秘书会带来皇帝什么样的命令,一边用正在君士坦丁堡中流传的那些闲言蜚语打发时间,这种样子让米蒂戈罗斯不禁觉得罗马元老院和公共浴室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其中一方用一件叫做“神圣”的袍子遮挡住了裸体而已。 掌仪官手中沉重的杖锤在地上敲出了闷响,伴着身影闪动,人们看到马克西米安走进了圆形大厅,当他来到被阶梯状的圆形看台包围的中间讲坛上时,人们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一大沓厚重的文件。 “尊敬的罗马元老院,感谢你们能允许我在这里陈述皇帝陛下的命令,我希望这些命令能够得到你们的全力支持,尽管我们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但是来自元老院的支持和协助,依然是十分宝贵的,我会代皇帝陛下向你们表示感谢。”马克西米安说着向着坐在自己正对面,正向下望着他的米蒂戈罗斯微微一笑,然后他拿起了手边的第一份文件,当看着上面的文字时,米蒂戈罗斯发现国务秘书好像在那一刻露出了一丝微笑“以皇帝陛下的名义,我在这里宣布,授予帝国皇后陛下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以建立君士坦丁堡特里布斯的权力……” 马克西米安的声音还在大厅里回荡,元老院里已经立时一阵议论。 玛蒂娜平静的坐在宝座里,不过她的宝座是安排在那个著名的罗马双人宝座的旁边,可尽管如此,因为宝座是在高出大厅地面好几级的台阶上,玛蒂娜还是能很方便的俯视着下面站着的那些人。 和以往不同,今天的玛蒂娜不但穿上了一件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正式的裙服,甚至还戴上了只有重大庆典时才会戴的圣佑后冠,在她还没有显出孕妇迹象的纤细腰身上,一条镶嵌着十二使徒象牙小像的描金腰带略显松坦的垂在平坦的小腹上,一大挂由数不清的宝石组成的胸饰把她已经显得颇为挺拔饱满的胸脯衬托得华丽炫目。 她缓缓在眼前的几个人身上看过去,略过后面站着的一群将领,她的眼神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身上。 君士坦丁堡卫戍军总督法尔哥尼,帝国城督大臣鲁普和警戒军团将军凯拉维裘斯.莱索姆,这三个人默默的站在年轻的皇后面前。他们其中的两个,是曾经跟随她的丈夫从耶路撒冷的战场上走来的战士,而另外一个则是在皇帝当政之后才被重视起来的罗马旧贵的后代。 和赫克托尔所掌握的帝国监督大权不同,这三个人并不需要白化病人那么繁琐复杂的工作,而且也并不需要涉及到那么众多的事情,但是这三个人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手中都拥有着足以左右君士坦丁堡局势的庞大力量,而能够控制君士坦丁堡,往往意味着能够控制整个东罗马帝国。 “莱索姆将军,我们的一位共同的朋友安露蓓尔公主认为你是一个足以能够信任的人,我不知道当初皇帝任命你的时候。他是不是的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玛蒂娜的声音很平静,她的眼神在下面略显激动的军团将军身上微微扫过,落在鲁普身上。 对于这位从考雷托尔到凯撒利尔,然后再到君士坦丁堡都一直更随着伦格和自己的原近卫军第一旗队长,玛蒂娜有着不同于对他人的感情,特别是想起在凯撒利尔时曾经一起度过的患难,玛蒂娜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城督,我相信皇帝的命令你一定会予以执行,而且一定会尽心尽力。” 说着她最后望向了站在那里也像是一直在憋气的法尔哥尼,对这个剥尸者,实际上玛蒂娜的印象并不很好,她嫌弃他的肮脏粗鲁和满嘴的胡言乱语,不过对于他那异乎寻常的忠诚和重要,玛蒂娜却不能不承认已经足以让她忽视对他恶劣的印象。 玛蒂娜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在圣奥古斯特日的事件中,法尔哥尼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这甚至让赫克托尔和马克西米安两个人不惜提出要自己亲自向卫戍军下达命令的请求。 现在的一切也让玛蒂娜感觉到了那个时候那种令人窒息般的紧张。 “总督,我想问你,如果南方的军团真的无法调动,而皇帝又需要调动卫戍军时,你认为自己可以用多少人来保卫君士坦丁堡?” 玛蒂娜的询问让法尔哥尼不由一愣,他那张因为被马蹄铁踏到而丢了一半嘴唇的嘴不由无声的张合了一阵,在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同伴之后,他用沉沉的声音说:“陛下,如果君士坦丁堡人不造反,我可以用五千人守住这座城市。” “如果皇帝要调动救赎骑士团呢?”玛蒂娜低声问,她注意到面前三个人的身子都微微动了动,“如果骑士团也要调上前线,同时还要抽调近卫军,告诉你能用多少人守住这里?” 法尔哥尼肮脏油腻的头上开始微微出汗,即便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问题,但是他也知道似乎真的有事情要发生了,而且好像还并不很让人愉快。 “陛下,君士坦丁堡太大了!”终于抑制不住的法尔哥尼大声抱怨起来“卫戍军,我的卫戍军原本应该有一万人,那些军队几乎都是我们在耶路撒冷和罗马的教众,可是到了现在我手里只剩下不到七千人了。其他人都让皇帝分派走了。” “陛下那样做是为了更好的组建新的罗马军团,”玛蒂娜有些不快的看着法尔哥尼“如果没有这些卫戍军,新的军团就无法成为效忠于皇帝的军队。”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人了陛下,而且难道您还要再从我手里拿走更多的人吗?”法尔哥尼不忿的摇着头“而且如果连骑士团都离开,那我如果没有五千人是不可能守住这么大的一座城市的。” 玛蒂娜冷冷的看着法尔哥尼,她这个时候很想告诉这个丑陋的野蛮人自己有多不喜欢他,而且如果可以她更想让这个人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过想起伦格对给她的叮嘱,她只能暗暗的用呼吸来平复心中的不满,她知道不论是伦格还是自己都需要这个人,特别是现在。 “总督,警戒军团会帮助你,他们也有将近两千人的力量,而一旦需要调动,我能够让你指挥卫戍军也只有两千人。” “上帝,用四千人来包围这么大的一座城市?而且还有一半是……”法尔哥尼瓮声瓮气的盯着旁边同样大感意外的莱索姆“究竟我们当中谁疯了。” “法尔哥尼,你不要忘记皇帝在罗马的声望。”玛蒂娜慢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几个此时最具有权势的大臣,她缓慢的走向这些将领,在他们面前,玛蒂娜甚至要抬起头看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但是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因此而轻视这位年轻得过分的皇后。 “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在边界上与十字军谈判,不过我们并不能指望一切都会变好,所以陛下已经决定调动至少一半卫戍军到北方边境去,”玛蒂娜在将领们中间慢慢走着“而且陛下在给我的信中已经允许从现在开始由我亲自指挥君士坦丁堡的守卫,而且我要告诉你们,特里布斯也会在这个时候正式召开。”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还只是让这些罗马将军略显意外,随后的第二个消息,却着实让这些将军变得紧张起来。 特别是莱索姆,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阵兴奋,但是随即就立刻浮现出一片紧张。 他略显焦急的看着玛蒂娜,尽管知道那样紧盯着一位皇后实在失礼,但是他却不能不为刚刚听到的一切感到意外和兴奋。 莱索姆的祖辈,就是特里布斯大会的成员。 在许多年前,甚至是在东罗马帝国还没有出现时,特里布斯就已经成为了与元老院并称的一个重要会议。 在这些由德高望重的族人和战士组成的会议上,罗马人一次次的为自己做出了各种重大决定。 不过随着查士丁尼的掌权,不但特里布斯被逐渐废除,甚至即便是元老院的权力也受到了削弱。 当许多年过去,元老院再次开始变得羽翼丰满时,他们再次开始了几近千年来与皇室的较量,但是没有人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新的皇帝会突然重新建立了早已废除的特里布斯。 很多罗马人不由暗暗问着,这将意味着什么? 元老院由贵族和卸任的帝国官员组成,而特里布斯…… 想到这个的莱索姆鼻尖上开始冒汗,在安露蓓尔家聚会的时候,他已经见到了那些特里布斯中的很多人,他们当中其中既有来自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学者,也有城里的一些不得志的小贵族富商,既有一些军队里的将军,也有名声显赫却放浪形骸的诗人,这一切都让莱索姆感到新鲜和兴奋。 不过现在,当他亲耳听到皇后宣布要召开以皇帝的名义所允许的正式的特里布斯时,莱索姆不禁因为这样的激动而变得紧张起来。 “陛下,这个时候召开特里布斯是不是有些不妥当?”鲁普谨慎的问着,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明白那个特里布斯究竟有什么作用,对他来说,手里的剑和盾远远比那些每天在梅塞大道的广场上高谈阔论有用的多。 “所以皇帝陛下授予我指挥军团的权力,”玛蒂娜眼中闪过一丝和年龄截然迥异的坚强“我们必须让罗马人知道我们所要面临的局势,谣言和元老院的宣告都不能让罗马人明白一切,所以罗马需要能让他的人民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一群人。” 玛蒂娜说着开始带头向着宫外走去,在宫殿外的台阶下,一辆马车早已准备好,当她上车之后,玛蒂娜回头向着那些纷纷上马的将军们吩咐:“跟随我去元老院,不论是你们,他们,还有所有罗马人都应该知道罗马将迎来什么样的明天。” 元老院的原形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当杖锤响起,皇后在一群将军簇拥下走进来时,元老们立刻起立。 “尊敬的元老院,我以帝国皇帝赋予我的权力在这里宣布,任命阿莱克修斯亲王为罗马特里布斯议团首席议事。”玛蒂娜在身后一群将军陪同下向着目瞪口呆的罗马元老们宣布着 第一百九十三章 特里布斯 没有人想到,或者说没有人相信。罗马帝国会是在这样一种时候迎来皇帝关于特里布斯的变革决定。 虽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随着皇帝决定建立特里布斯的消息的传播和那些赞成这一变革的人数的增加,特里布斯大会将是必然出现的一种东西,但是在很多人心目中,那应该是在罗马渡过眼前的动荡,至少是在皇帝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 但是当元老们看到站在讲坛上,一手紧握着权杖,一手捧着一本圣经的皇后高声宣布由皇帝承认的特里布斯正式成立的时候,元老们才意识到,自己这些人的确是太过低估眼前的这个**,也更加低估那位远在边界的皇帝了。 如果是在平时,特里布斯即便最终成立,但是却依然会受到元老院的百般刁难,那些贵族元老不会轻易把手中的权力分给别人,更不会允许一个可能会成为他们大敌的另外的一个元老院来和他们争夺原本已经少了许多的好处。 元老们从开始就对伦格提出的特里布斯有着难言的恶感,这甚至让他们不惜用颇为严厉的措辞质疑皇帝的决定是否过于幼稚,因为他们深深的知道,一旦特里布斯成立,那么就有可能会形成于皇帝一起蚕食元老院特权的局面。 如果这一切在平时发生,那么元老们有着足够多的理由能够给这个决定找上一堆麻烦,但是现在,看着站在皇后身后的那些罗马将军。还有听着外面正在喧喧嚷嚷议论纷纷的民众的声音,元老们知道皇帝的确选择了一个十分恰当的时间来宣布这样的决定。 只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为特里布斯这头让他们厌恶,也隐约感到畏惧的野兽打开牢笼的,居然不是伦格,而是这位虽然受到尊重,却始终没有多少人真正予以重视的小皇后。 阿莱克修斯神色古怪的站在玛蒂娜面前,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也隐约想到皇后之所以那样对待他,可能是有着更深的含义,或者是有着比他认为的更加重要的职责要交给自己,但是特里布斯首席议事这个职责,还是让他不由微微感到意外。 他并不是没有猜测过自己可能会有这样的一份差事,成为元老院中皇室的代表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甚至他还想到过,自己最终的可能会成为皇帝身边的一位高级幕僚,虽然现在看来这位皇帝似乎还没有由行政官来代替他执行日常事务的意思,不过阿莱克修斯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还是能得到应有权力的。 否则皇帝还把他从雷克雷监狱里释放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当他听到这个任命时,阿莱克修斯还是觉得心中微微震动。 一段时间来,他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最终依靠米蒂戈罗斯,而且从元老院形式上看,公然依附皇帝的人依然还不是很多,这就让他不禁犹豫,这就让他一次次的琢磨,如果皇后真的让他担负元老院中皇室一派的领袖,自己是不是应该接受这个虽然前途不错,却也风险不小的建议。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最终的目的居然是让他成为特里布斯的建立者。这就不能不说完全出乎了阿莱克修斯的猜想。 现在要建立起来的特里布斯大会是个什么样子,大概阿莱克修斯可以说得上是罗马大贵族中最为清楚不过的了,虽然这一切只能说是拜他那位名声不佳的未婚妻所赐,但是在现在安露蓓尔居住的莫迪克宫里,阿莱克修斯还是见到了那些被元老们戏称为‘广场政治家’的一群人。 那是一些地位不高的小贵族,有着军功的低级军官,虽然富有却没什么身份的富商,还有充满了激情幻想也充满了莽撞和不且现实的艺术家和诗人。 在这些人中,有的人优雅,有的则粗鄙鲁莽,有人能大段大段的背诵古代的诗歌,而有的则对从查士丁尼法典到普通的各类习惯法,甚而是现在正在编撰的那洋洋万言的罗马公法耳熟能详。 这一切开始让阿莱克修斯感到无聊,不过随后他不能不承认这样的聚会在君士坦丁堡中也的确不少,从公共浴室到大大小小的水池边,君士坦丁堡人用那种喜欢流言蜚语似的热情关注着政治。 很少有能人能说出这些人究竟要得到什么,要提出什么,可是即便这样,这些人却并始终乐此不彼。 特别是让阿莱克修斯感到好笑的是,在莫迪克宫中的那些人,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公推一位颇有名气的游吟诗人成为了他们记录官。把他们所说的那些前言不搭后语,或者废话半天却没有说出任何意思的闲谈记在纸上。 不过这位诗人本身就不是个很得体的人,他写的那些充满了讽刺和隐喻的诗歌在所有的酒店和驿站流传不息,而他最出名的作品,则是那一部部关于皇帝的绯闻轶事。 用这样一群人所组成的特里布斯大会和元老院抗衡?阿莱克修斯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的前途真是预示无限光明的同时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黑暗,他知道这个位置上的自己不论是让皇帝或者元老院的任何一方不满意,那么他的前景都会变得充满荆棘和危险。 但是这也的确是一个足以让自己获得无限荣耀的好机会,甚至如果可能,他能够得到比在艾萨克二世时更加崇高的声望。 阿莱克修斯向着皇后微微鞠躬,这时他对眼中的这个小**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轻视,甚而他还很小心的注意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在心中暗暗揣测,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 “亲王,你对你的皇帝……还有皇后有什么要求吗?” 玛蒂娜低声问,在宣布了特里布斯的决定之后,玛蒂娜也立刻向元老院宣布,由于帝国南北边境上出现的危机,在皇帝可能会随时调动卫戍军增援边境的同时,为了帝国的安宁,她将正式接管君士坦丁堡军区的一切军队。 这个决定让元老院几乎一下子陷入崩溃,那些贵族们错愕的看着随后默不作声的纷纷走到玛蒂娜面前单膝跪下,同时宣誓遵从皇后命令的将军们,到了这时,他们才知道,就在他们这些人还在元老院里要么相互攻讦,要么联合起来攻讦别人的时候,那对住在圣宫里的年轻夫妻已经把他们所有人当成了猎物,而狩猎场,无疑就是这座庞大的君士坦丁堡城。 元老们无法忘记。随着皇后离开的阿莱克修斯走到大厅门口时回头望向他们的眼神,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那种落寞或是隐忍,那其中甚至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讽刺。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玛蒂娜再次低声问,她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对于这位亲王她并不很熟悉,在她来到君士坦丁堡时他已经成为了雷克雷监狱中的住户,如果不是伦格忽然把他放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认为这个人的确有些用途,而且事实上阿莱克修斯也的确展现出了他异于常人的作用,甚至连他那位一直被贵族们看不起的未婚妻也有着不为他们所知的影响。 “陛下,特里布斯会成为皇帝的朋友,”阿莱克修斯终于打破沉默开口“我们知道皇帝和您需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做,所以我们只要能做到和元老院抗衡就能够完成这样的使命,不过我希望皇帝和您能为了这个赋予我们和元老院同样的权力,否则我们无法做到。” 看着赤裸裸的向自己讨要权力的阿莱克修斯,玛蒂娜忽然觉得伦格决定选择这个人组织特里布斯真是选对了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玛蒂娜不由为这个人所表现出的那种毫无掩饰的权力欲望感到担忧起来。 她并不怕这个人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现在不但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全部军权已经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即便是那些首先在各个边界军区组建起来的新军团,也已经由派遣的卫戍军渐渐的控制。 让玛蒂娜担心的,是这个人似乎对元老院有着一种难言的痛恨。这甚至可以从他离开时望着那些元老的眼神看出来。 玛蒂娜知道伦格希望看到一个能与元老院抗衡的特里布斯,虽然她对于丈夫接下来要做的那些事并不很了解,可是她能感觉的出来,伦格显然并不想把罗马卷入一场纯粹争权夺利的纷乱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个,特里布斯才会一直到了现在这种让罗马的人民认为的确需要的时候才宣布成立,尽管这一切的背后也隐藏着森严可怕的剑光,但是至少一切要比想象的好的多。 “亲王,是皇帝的命令,你会成为特里布斯的首席议事,不过皇帝并不希望你把这个当成是他允许你与元老院开战的特权,”玛蒂娜决定要好好提醒一下这位似乎已经开始有点得意忘形。或者说是明显的要用报复来满足心中不满的亲王“你的职责是与元老院一起为罗马,为皇帝服务。记住,这一切不是为让你报私仇。” 阿莱克修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力吐出,他慢慢跪下捧起玛蒂娜递到他面前的手轻轻吻着,然后抬起头仰望着站在面前的小皇后。 “陛下,我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以我会为了皇帝和您效忠,”阿莱克修斯低声对玛蒂娜说“而且如果您允许,我希望您能够在特里布斯大会正式召开时到场,那样将会更加让罗马人明白,我们对罗马的重要,也能体现出陛下对我们的重视。” “这个当然,我想这正是我们大家都希望的,皇帝一定会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感到自豪。”玛蒂娜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她知道事实上自己这些话也只是提醒了这个野心勃勃的亲王而已,至于真正能够让他变得老实些的,还是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军队。 让阿莱克修斯稍微感到意外的是,当他要告辞时,玛蒂娜派人召来了安露蓓尔,在允许了安露蓓尔两天的假期之后,把他们两个人打发了出去。 在回到莫迪克宫的路上,阿莱克修斯始终一言不发,安露蓓尔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一路上两个人一直默默相对。 但是当他们回到莫迪克宫之后,阿莱克修斯忽然紧紧拉着安露蓓尔的手臂向着宫殿深处的卧室走去,在遣走了仆人之后,他用力关上大门,然后把安露蓓尔一下扔到了床上。 保加利亚公主难以置信这位罗马亲王居然会突然变得那样粗暴野蛮,她不知所措的惊慌尖叫似乎更加激起了阿莱克修斯的欲望,就在安露蓓尔不知道是该迎合还是放抗那种让她都忍受不了的蹂躏时,阿莱克修斯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趴伏在衣裙被他撕扯得只剩可怜布条的安露蓓尔身上,一边亲吻着她的身体,一边用得意的声调在她耳边低低的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没有这一切。” 安露蓓尔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她没有想到因为瑞恩希安的退位而变得窘迫的自己。居然会因为沉溺于君士坦丁堡的奢华而给自己新的未婚夫带来这样的机会,不过一想起那些在莫迪克宫中给自己带来欢乐的人们居然还有那样的作用,安露蓓尔不禁也为自己感到了一丝骄傲。 “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那些朋友都能为我做些什么,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虽然看不起来并不起眼,但是即便是皇帝也十分重视他们,所以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也会很重视他们的。” 阿莱克修斯对安露蓓尔说着,随后他看着她如同赤裸般身体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起来:“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享受一下做为丈夫的权利,而且我相信你也一定想享受一下做为妻子的权利。” 说完,阿莱克修斯开始继续粗暴的撕扯安露蓓尔身上剩下的衣服,一时间两个人近乎疯狂的声音直传门外。 在断续将近六个世纪之后,罗马特里布斯大会再次被罗马皇帝正式认可。 早在许多世纪前曾经成为罗马底层贵族和普通平民代表的特里布斯,随着查士丁尼对皇权的加强最终被废除,甚至即便是元老院这一大贵族们的产物的权力也被大大的削弱。 随着巴西尔二世死去,元老院乘着那些才智平庸的皇帝不备时再次崛起,但是特里布斯却并没有再次出现在罗马。 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贵族都不喜欢那些多嘴多舌的平民,虽然罗马并不禁止那些‘广场政治家’胡言乱语,不过贵族们也没有宽宏大量到,会帮助他们重新把和元老院有着几乎平等权力的特里布斯大会重新建立起来。 不过新帝显然对特里布斯有着奇特的兴趣,他开始只是鼓励那些人在自己组建起一个个的聚会,然后就把他们这种聚会命名为特里布斯。 最后,虽然皇帝并没有本人到场,但是在手持权杖的皇后和那些执掌着首都军权的将军们的支持下,特里布斯大会终于被正式承认。 最终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先帝艾萨克二世的弟弟,罗马亲王阿莱克修斯,当他站在梅塞大道那个著名的喷泉前向罗马人宣布,特里布斯已经被皇帝授权正式恢复的时候,人们在惊讶的同时也发出了阵阵欢呼。 对于阿莱克修斯成为特里布斯的第一任首席议事,君士坦丁堡人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十分高兴。 在他们看来,艾萨克二世已经死去,瑞恩希安则已经被永远流放,安德鲁斯家族中唯一还留下的拥有巨大声望的就只有这位倒霉的亲王。 更重要的是,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特里布斯已经逐渐在罗马人心目中重新建立起了他们的影响,而拥有一位身份崇高,且又曾经在罗马发挥过重大作用的大贵族成为他们的首席议事,可以让特里布斯显得更有作用。 虽然那些纷纷被推举成为特里布斯议事的人们没有说出来,可是他们的眼神中已经开始流露出阵阵难掩的野心。 那些在莫迪克宫中高谈阔论的人的眼睛已经死死盯上了元老院,虽然还没有人说出来,但是当这些议事们用尽嗓门高呼“皇帝和皇后陛下万岁”的时候,他们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元老院的。 新的特里布斯大会很快就确定设置在已经成为了那群议事们临时聚会的莫迪克宫,这个决定不但让阿莱克修斯的声望借此更加高涨,同时也让始终不为君士坦丁堡人看得起的安露蓓尔换得了足够的尊重。 人们开始在街头巷尾议论这位保加利亚公主是如何聚集起那些人,然后又是如何渐渐和这些特里布斯议事们的结成了友谊,甚至有人把她和某位罗马将军不太纯洁的关系也描绘成了一种颇为高尚的志同道合,尽管绝大多数人提到这个志同道合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某种古怪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在皇帝并不在君士坦丁堡时候发生的,尽管人们也知道这些都是在皇帝的授权之下才发生,但是对于那位年龄还小,而且还是法兰克人出身的年轻皇后,罗马人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轻视,如果说之前人们对玛蒂娜的崇敬更多的是由于她那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名声,那么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玛蒂娜已经变成了罗马人心中真正的皇后。 这种气氛即便是在圣宫的墙壁后面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至少玛蒂娜觉得那些大臣在和自己说话时变得恭顺尊敬了许多,而那些宫女在对她的态度上,也变得更加恭敬,甚至已经显得畏惧起来。 “我喜欢别人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我,”玛蒂娜这样对坐在面前的婆婆说,因为玛丽刚刚对她说,不要对仆人太凶“我没吓唬他们,是他们自己怕我。” 玛蒂娜尽量让自己的声调显得柔和些,她觉得婆婆的眼睛一直在不停的打量她的小腹,这让玛蒂娜不禁暗暗感到了一阵压力,她知道尽管自己已经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位皇后,但是只要一天没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地位就总是显得不那么安稳。 “我不懂那些事情,不过女人还是呆在家里好些,”玛丽无所谓的摇摇头,“这些事让马克西米安去做吧,你自己要小心点,别忘了你很快就要当妈妈了。” 说到这里的玛丽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她把手里的一块亚麻布向着玛蒂一抖“看看这个,是不是可以给你的孩子当襁褓?” 玛丽的话立刻让玛蒂娜露出了笑容,她接过那块绣着一个小圣像的布片仔细看着,然后稍带歉意的告诉玛丽,她必须去参加特里布斯的会议。 “玛丽,这是伦格一直希望完成的事情,如果他在我当然可以不去,但是现在我就必须替他完成这件事。” 玛蒂娜笑着从婆婆有些让她难以忍受的拥抱里挣扎出来,无奈的解释着,不过当她刚刚转身走出一步时,小腹中一阵令她恐惧的疼痛突然传来! 马克西米安是在惊慌之中来到玛蒂娜的宫殿的,当他听到皇后忽然身体不适时,他的头上立刻冒出了一阵冷汗,直到从御医那里得知只是一场虚惊时,他才来得及擦下头上的汗水。 难以成行的玛蒂娜只能遗憾的让马克西米安代替自己去完成这次原本应该能给她带来更大声望的仪式,在玛丽近乎唠叨的叮嘱下,她被很稳妥的安置好准备先睡一觉,等待消息。 可是,玛蒂娜刚刚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入睡,一个女侍紧张的奔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马克西米安大人的马车遭到了袭击!”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玛蒂娜的“暴政”(上) 闻讯而来的女侍们没有一个人能形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玛蒂娜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她原本略显红润的脸颊在一瞬间的惨败几乎变成了透明! 惊慌失措的侍女们大叫着冲向玛蒂娜,她们把全身冰凉的皇后放倒在床上,一边不住的拍打她的脸颊,有的则用力揉搓她在瞬间便湿透的手掌。 玛蒂娜只是两眼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长时间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除了微微眨动的眼皮,没有任何活动。 当闻讯赶来的玛丽看到玛蒂娜这个样子的时候,立刻发出了大叫,她推开围拢在身边的那些贵族女侍,把玛蒂娜紧紧抱在她肥胖的怀里,同时用长满粗茧的双手不住揉着玛蒂娜的脸颊。 “我可怜的孩子,别怕。妈妈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玛丽不住的在玛蒂娜耳边喊着,当她看到玛蒂娜似乎因为惊吓而无法喘气时,她立刻一边嚷着让旁边的宫女们躲开,一边抓住玛蒂娜身上的衣服,随着一声声撕裂的声响,玛蒂娜身上昂贵的裙子立刻被撕开,随着一双略显饱满的乳峰突的弹起,好像一直憋着一口气的玛蒂娜立刻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喘息。 玛蒂娜的脸在胸前衣服撕开的一刹那忽然一红,接着她开始用力大口的喘息起来。随着从她喉咙中发出的一声声喘息,她的胸口立刻剧烈的不住起伏! “大口喘气我的孩子,没事的,妈妈在这!”玛丽把玛蒂娜抱在怀里不停的摇晃,同时她亲吻着玛蒂娜已经溢出冰冷汗珠的额头。 当她再一次要伸手去摩擦儿媳妇的脸颊时,玛蒂娜的身子猛的一动,接着她忽然挣扎着从玛丽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玛蒂娜蓝色的双眼中这一刻闪动着令旁人不安的神色,当她微微转头看着身边的侍女们时,她的眼中有着充满戒备的敌意。 “法尔哥尼和鲁普在哪儿,我要立刻见到他们。”玛蒂娜用一种令人不安的冷静声调问着,当看到旁边玛丽充满担忧的眼神时,她向着婆婆露出了一个几乎不像是笑容的微笑“玛丽我没事,真的没事。” 接着她的声调立刻立刻变得暴躁起来:“法尔哥尼和鲁普在哪,别告诉我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陛下,那两位大人已经赶到了,他们正在外面等着您的召见,”一个女侍惊慌的回答“要他们进来吗?” “让他们进来见我,”玛蒂娜忽然从床上向下一跃,在女侍们惊慌的喊叫声中一下站到地上“马克西米安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 “陛下,马克西米安大人的情况还不清楚,我们只是接到消息……”一个女侍不安的禀报着,当她看到玛蒂娜望过来的透着恼怒的眼神时,她立刻畏惧的躬身低下头去。 尽管随着对玛蒂娜的认识,她在人们心目中已经变得越来越充满威严,但是这个时候的皇后身上,却有着平常都没有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可怕气息。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法尔哥尼几乎堵住了整个房门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随着一声低低的催促声,鲁普也在他的身后出现,不过当两个人看到站在床前,身上披着一件毯子的玛蒂娜时,看着她那令人陌生的凛冽眼神,两位帝国重臣不由畏惧的躬下身去。 “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玛蒂娜用力用毯子紧裹着身体,看着眼前即便鞠躬也比自己高出一截的法尔哥尼,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 “陛下,马克西米安大人的马车在经过小台伯河时突然遭到了袭击,有人砍断了桥上的灯杆,把马车砸进了河里。”鲁普有些紧张的回答。 “上帝……”玛蒂娜抓着毯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她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苍白起来,看着微微长着嘴巴的鲁普,她紧张的问“那马克西米安呢,他怎么样?” “我们把他救上来了,陛下,不过大人受了伤,”鲁普微微舔着嘴唇“有一根断木好像砸断了他的肩骨,现在他还在昏迷之中。” “是吗,马克西米安受伤了?”玛蒂娜用一种古怪的腔调低低问着。她在原地来回走着,嘴里不住的低声自语“他们是要杀死我的,他们不知道那马车上没有我,不知道我没去,否则……” 说到这里的玛蒂娜停下来回头看着不安的注视着她的玛丽,在微微张开嘴唇要说什么时,一声哭声却先从她的嘴里迸发了出来! “宝贝别哭了,没人能伤害你!”玛丽一把把玛蒂娜抱在怀里,用力抚摸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臂,当她看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个男人时,她向他们暗暗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可是当那两个人的身子刚刚一动,玛蒂娜却已经出生阻止他们:“等一下,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陛下,我们已经下令封锁那一带所有的街道,警戒军团已经全部开赴那片城区。” “我已经下令卫戍军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君士坦丁堡的所有城门就将被封锁。”法尔哥尼接着说。 听着两个人的报告,玛蒂娜原本失去血色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红晕,接着这丝红晕开始渐渐变成了一抹殷红。 “你们知道他们是要杀死我吗,还有他们要杀死我的孩子,杀死伦格的孩子!”玛蒂娜的声调忽然提高,她从玛丽的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两个人面前,看着鲁普伸手一把抓住他腰间挂着的佩剑:“去把他们都抓住,我相信一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一定有人在暗中支持他们,鲁普去把他们都抓来!” 鲁普用力点了点头,稍一鞠躬立刻转身走去,当他刚刚走到门口时,一个侍从和错肩而过:“陛下。元老院首席元老和大人们来了,他们要求觐见陛下。” “他们才来吗,也许是要看看我是不是死掉了。”玛蒂娜用有些暴躁的说,她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停在法尔哥尼面前:“我知道一定有人希望我死,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法尔哥尼,伦格就是因为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才给我写信,所以法尔哥尼我要你向我发誓,卫戍军从现在要一切听从我的命令。“ 法尔哥尼的脸上微微一颤,即便是平时并不十分关心宫廷中发生了什么的他也知道,玛蒂娜向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背后可能蕴藏着的那些他无法承担的巨大责任,不过迎着玛蒂娜的眼神,法尔哥尼终于跪下去低下头:“陛下,以皇帝陛下授予我的命令,卫戍军听从您的指挥。” “好的,好的,”玛蒂娜似乎到了这时才彻底喘了一口长气的肩头微微一塌,可接着她转身向那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幕的侍女们下令:“给我更衣,我要去见那些人。” 当重新换上了一件衣服的玛蒂娜在法尔哥尼的陪同下走进利奥厅的时候,早已等待的罗马大臣们中间立刻响起了一阵松了口气般的唏嘘。 皇后的车队在通往特里布斯大会的路上遇到袭击的消息彻底震动了君士坦丁堡城,当人们听到这可怕消息时,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立刻赶到了惶恐不安。 当初在圣奥古斯特日里发生的事情还在人们的心目中久久不能忘却,现在这再次出现的可怕袭击,让君士坦丁堡人不禁隐约感到了可能会随时爆发的风暴。 虽然很快就知道在马车里的只是马克西米安。但是只有当看到玛蒂娜出现在面前时,大臣们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坐在马车里的还有玛蒂娜会是什么可怕的情景,这让他们想想都感到心头阵阵发凉,不过虽然如此,可是看着陪着玛蒂娜一起走来的法尔哥尼,再回忆之前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的全城戒严的的警戒军团和正在进入城里的卫戍军之后,大臣们还是不禁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感到隐约不安。 “陛下,上帝保佑您,您没有事情就一切都好了。”米蒂戈罗斯带头向玛蒂娜微微鞠躬,他显得十分谨慎小心,在已经逐渐领略了这位虽然年幼。可看起来以后可能不逊于那位耶路撒冷女王的小皇后的本事后,他已经不那么敢过于轻视面前的玛蒂娜了。 “一切都好了?” 玛蒂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米蒂戈罗斯重复着他的话,她穿过那些围拢过来的大臣,走到伦格平时办公的桌子前坐到椅子里,她的两肘拄着扶手,把脸埋在手中。 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大臣们不禁露出了一阵不安,他们相互对视,然后再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米蒂戈罗斯,不过这时的元老也只能用颇为迷惑的眼神看向法尔哥尼,可他迎来的,只是那个长相凶悍的大块头脸上的那一丝狰狞。 “我的大人们,”玛蒂娜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些望着自己的大臣“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在小台伯河上,有人要谋杀你们的皇后!” 玛蒂娜用力攥着的拳头放在嘴唇边不住颤抖,过了好一阵才清醒似的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长气,然后睁开了双眼:“可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应该让你们感到不可容忍的,是那些罪犯还要谋杀我的孩子,罗马皇帝的孩子!” 玛蒂娜的话让所有人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些话背后意味着什么,这让他们感到了令人不安的窒息,一想到正在城里大肆搜查的卫戍军,大臣们不禁开始为君士坦丁堡可能要面临的一场风波惊心不已。 “我可以原谅有人对我的敌意,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些要伤害伦格孩子的人,我要把他们所有人都送进地狱。凡是和这些人有牵连的人,不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玛蒂娜看着大臣们,她不知道这些人当中究竟有谁和这次可怕的袭击有关,或者他们每个人都有份?这个想法让玛蒂娜感到身上发冷,她的眼神扫过眼前一张张的脸,然后终于停在了始终沉默的阿莱克修斯身上。 “告诉我亲王,你认为会有谁要伤害我和我的孩子?”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由暗暗吸了口凉气,人们向阿莱克修斯望去,同时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祈祷,因为这些人知道,现在的阿莱克修斯可以说是与他们任何人都已经没有了关系,这个时候再也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掀起一阵可怕的血雨腥风了。 似乎也感觉到了身边人们注视的眼神,阿莱克修斯蓄着胡须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淡笑。 当伦格到雷克雷监狱里探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迎来这样的一天。 为了这个,阿莱克修斯从重新进入君士坦丁堡后,就没有和任何之前的罗马贵族们有过过深的来往。 即便是那些在皇帝身边颇得重用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刻意和他们走的过近,他只是默默的观察、等待,等待一个最终让自己成为和其他人在皇帝面前截然不同的人物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出现了,在这一刻他甚至因为好运来的过于简单了些而怀疑是不是真的,不过他并没有让皇后等待的很久,在大臣们不安的注视下,他越过前面的几个人来到了玛蒂娜面前。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这样的袭击并不只是威胁您,更多的是威胁皇帝陛下要为罗马所做的一切,”阿莱克修斯的话让大臣们不禁微微感到心惊,他们畏惧的看着这个人,即便是那些自认被皇帝倚重的人,也不由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在人们的眼中,这时的阿莱克修斯无疑已经成为了最可怕的人“陛下,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加可怕的呢,那些人不但要伤害您,更要毁掉皇帝创造的一切,所以您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的确没有……”玛蒂娜从椅子里站起来,她用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静些,但是却始终无法做到,她能感觉出那些大臣们惊慌不安的心情,这让她有一种喜悦,她知道这些人现在害怕自己,更知道这种害怕是因为自己能主宰他们的命运。 “米蒂戈罗斯大人,”在大臣们的注视下,玛蒂娜终于开口“我不知道是谁要伤害我,但是我相信元老院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对吗?” “当然陛下,没有人能允许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这是对罗马的犯罪,”米蒂戈罗斯神色凝重的说,他的眼角瞟向旁边的阿莱克修斯,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敌人“但是陛下也请允许我提醒您,虽然这是不能被原谅的,但是做为皇后您更应该允许你的大臣来处置这些事情,因为我担心你会因为愤怒和恐惧做出超出您所能控制的事情。” “你是在暗示我会借这个机会对付我的敌人?或者说是我不喜欢的人?”玛蒂娜毫不掩饰的揭开了米蒂戈罗斯所暗示的东西“如果你那么认为就错了,我的确痛恨那些要加害我的人,但是我还没有忘记皇帝要重新修撰法典的意义所在,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怨破坏他的成果。” 米蒂戈罗斯有些意外的看着玛蒂娜,在他的心目中,不论究竟是谁忽然发动的这次行刺,但是却已经足以会引起最可怕的动荡,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不但整个城市都已经进驻了卫戍军,甚至可能随着派出的信使的消息,整个军区都很快会被被皇帝的军队控制。 “可是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要害我的人,马克西米安受伤了,他只是一直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呀,”玛蒂娜的情绪忽然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她在桌子前来回走动,然后忽然向着利奥厅觐见室外的走廊走去“我要去看看马克西米安,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决定。” 说着玛蒂娜丝毫不在理会那些一脸错愕的大臣,带着女侍们向门外走去。 大厅里的人们立刻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们相互对视,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当他们最后不由自主的看向如同对峙般的默默对视的米蒂戈罗斯和阿莱克修斯时,他们看到了两个人脸上颇为近似的淡淡微笑。 “大人,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来完成皇后陛下的命令,”阿莱克修斯微微摸着春唇边的胡须,等待了许久的机会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喜悦让他感觉上帝已经给予了他最好的恩惠“我相信您的参与一定会让陛下感到满意。” 米蒂戈罗斯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苦笑,当玛蒂娜随口说着要把这一切都交给他们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面临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他不知道那些试图袭击皇后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做为元老院的首席元老,他和皇室之间的矛盾却是几乎所有君士坦丁堡人都十分清楚的。 也许在平时,这种矛盾还可能为他带来足够多的尊重,因为会有人把他敢于违逆皇帝的行为看成是罗马人那始终引以为荣的对自由的追求。 但是现在,当一次可怕的刺杀出现时,他任何试图阻止的举动都会可能会被人视为是在刻意阻挠抓住犯人的举动,也许还没有人敢公然指责他就是这次袭击的指使者,但是拥有这种想法的人却肯定不少,而一旦这种凭空臆想的东西变成谣言,那么什么样可怕的事情都会发生! 玛蒂娜让他们自己来处置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 米蒂戈罗斯感觉到了身上隐约的冰凉,他明白这时如果不想被那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的谣言纠缠,那么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用严厉的的手段来对待这件事情。 阿莱克修斯的手段也许会粗暴,那么自己就必须比他更加粗暴,或者更加残忍。 可是如果这样,在人们的眼中,这一切就变成了是元老院在进行…… 那个小皇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米蒂戈罗斯心底里这样想着,甚至有那么一阵,他开始怀疑所谓的刺杀完全是玛蒂娜自己策划的。 但是一切现在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这时的米蒂戈罗斯只能为了自己而费尽心思,其他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猜想。 “那么就由我们来完成皇后陛下的命令吧,”元老看着对面的对手,从艾萨克二世时代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人,到了现在,他更加讨厌面前这个总是如同一条躲在暗处不住窥视,随时准备扼取权力的毒蛇似的人“亲王,但愿我们所做的一切能让皇后陛下满意。” 玛蒂娜的马车沿着弯曲的道路向前走着,当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把自己完全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随着一声声低低的抽泣,她的身子不住颤抖,同时她的嘴里不停的低声念叨:“伦格,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害怕。” 当在圣宫外城的住宅里看到负伤在身的马克西米安时,玛蒂娜被书记官倒霉的样子吓到了,按照御医的说法,如果国务秘书大人不是恰好坐了皇后那辆构造坚固的马车,可能他还没等掉到小台伯河里时就已经被那根可怕的灯杆砸死了,不过即便如此,一条很粗的断木还是把可怜的书记官的左肩骨砸断。 看着躺在床上不住呻吟的马克西米安,玛蒂娜心中唯一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幸运。 “上帝在保佑我,上帝保佑伦格的孩子。”在回去的马车上,玛蒂娜只是不停的这样低声自语。 她不知道米蒂戈罗斯在猜想如同对付瑞恩希安一样,这一切都是她指示的,这时她唯一想到的,只是要抓住要致她于死地的人。 而在君士坦丁堡某个角落,凯尔正在为自己的再次失手懊恼不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玛蒂娜的“暴政”(下) 在东罗马帝国特里布斯正式成立的当天。做为皇帝和皇后使者的国务秘书马克西米安在赴会的路上受到了袭击! 这个消息,让君士坦丁堡人立刻想起了不久前发生在圣奥古斯特日时发生的事件。 那次的事件的结果,就是帝国共治皇帝瑞恩希安被彻底推翻,尽管在那之后曾经出现过各种不同的谣言,但是帝国皇后玛蒂娜却因此失去了自己孩子的事实,让罗马人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阴谋的传言。 而且随着皇帝在罗马展开的各种变革,罗马人已经渐渐的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生活在慢慢的变化,不论是那些君士坦丁堡人,还是居住在边远省份的农民,在随后的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已经慢慢发觉了身边一切在悄悄的好转起来。 农民用偿付附加税的方法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新的耕种作物也在逐渐推广,虽然那种从非洲带来的叫做咖啡的种子播种下去之后还不知道收成如何,可是各地政府对农民们承诺会用做为实物税收纳的消息,已经让很多农民开始放心的增加播种面积。 在城市里,随着内陆城市对法兰克人的放开,人们看到了很多从没见过到的新奇商品,同时他们手中的那些物产也不用因为要长途跋涉送到君士坦丁堡而节省下了足够多的费用。 一些港口城市每当看到罗马或者是塞浦路斯舰队出现时,都会立刻有人拥挤到码头,因为他们知道除了要送到君士坦丁堡的战利品外,这些在地中海上肆意横行的舰队总能带来令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罗马和塞浦路斯舰队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东地中海的主人。而带领他们的,则是那位令人畏惧的海盗女王阿赛琳。 这一切都让罗马人相信,罗马帝国好像又看到了当初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时代的辉煌,然后人们唯一盼望的,就是皇帝再有一位能够帝位的继承人,那么一切就好像都变得完美无缺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却突然听到了皇后马车遇袭的消息! 对于普通君士坦丁堡人来说,他们并不很清楚在宫廷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心目中,更多的是认为整个宫廷的官员是应该效忠于皇帝的,所以一时间他们不会想到这其中会有什么更加复杂的东西。 所以当看到首先由帝国首席元老带领的队伍出现在街头上时,人们立刻向着这位大人围拢起来,当听说皇后安然无恙,而米蒂戈罗斯还是遵从皇后的命令开始主持对搜查阴谋者时,人们立刻发出欢呼。 民众不但高呼皇帝和皇后万岁,甚至还有人高呼首席元老大人万岁。 在人们看来,元老院在这时无疑是坚定的站在皇帝的一边,对于所有试图谋害皇后的人,是任何罗马人都会不饶恕的。 米蒂戈罗斯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一路欢呼的民众,他刚刚在皇宫外的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欢呼,当他的马车到了元老院外时,则受到了更多人的拥戴,可是民众的这种热情不但没有让他感到喜悦,反而有着令他难以承受的压力。 果然,当他在元老院宣布不但支持卫戍军进驻君士坦丁堡,而且宣布皇后所命令的允许对所有可疑的人的住宅进行搜查的命令时,他立刻遭到了元老们的一片嘘声! 一些性格莽撞的人已经向他做出了罗马人最为忌讳的拇指下按的动作。有的人则愤而离席以示对这个命令的抗议。 但是这一刻米蒂戈罗斯却没有任由那些元老任性下去,他立刻命令守卫在门外的元老院护卫拦下了那些试图离开的元老,然后明确告诉他们,如果这些人执意离开,他不会在意是不是要立刻增补缺席者,然后宣布他们这些人为自动放弃罗马元老地位和权力。 这个举动一下子镇住了那些元老,当他们看到米蒂戈罗斯并不是在恐吓他们时,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还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那些坚持离开的元老的背影,米蒂戈罗斯心中发出了一丝充满愧疚的感叹,他知道在那些人的眼中,他已经成为了皇帝的附庸,即便是那些留下来的元老心目中,自己的地位也已经变得不再被人重视。 这让米蒂戈罗斯举得,也许皇后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尽管他也知道这么想未免把玛蒂娜想的过于厉害,但是,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莫名其妙的行刺,却的确成为了让玛蒂娜,或者干脆说是皇帝的权力通向顶峰的一个契机。 米蒂戈罗斯坐在马车里默默沉思,皇帝这时正在北方等待随时会出现的十字军。同时在南方,科尼亚人的动向更是让人觉得不安,这时的罗马固然危机重重,但是同样的,还有什么比现在出现一位能让整个帝国聚集起来的强有力的皇帝更是时机的呢? 这让米蒂戈罗斯在看到了自己和元老院的危机的同时,也和其他人一样看到了罗马前途的一丝曙光。 那么是不是应该就此向皇帝表示效忠呢?元老的心中这样想着。 米蒂戈罗斯感到很矛盾,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尽管他也能感觉到那位年轻的皇帝有着他所经历的前面几位皇帝都不曾有的力量和睿智,但是做为已经习惯了延续元老院和皇族之间斗争的继承者,他无法想象只有皇帝一人决定帝国命运会是什么样子。 罗马帝国已经存在了千年,元老院尽管几经存亡但是却始终耸立不倒,这让米蒂戈罗斯相信这其中一定有着道理。 看着外面那些欣喜激动的民众,听着他们发出的高声欢呼,米蒂戈罗斯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迸发出来的激情。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传言,在军队中士兵们对皇帝的崇拜令人畏惧,他们甚至对皇帝的那匹马都充满了敬意。 当比赛弗勒斯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为它那如风般的速度和神骏的外形欢呼,这让米蒂戈罗斯想起了许多年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异教崇拜。 元老有些不安的摇起了头,如果说那位皇帝有着能激起他内心中不安的东西,这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能感觉出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隐约有着一种似乎要颠覆他所知道的以前一切的力量。 正是这种力量,让米蒂戈罗斯在一次次的试图向皇帝宣誓效忠时却又畏缩不前。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惧怕什么,但是一想到这位皇帝能给罗马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也可能会带来他不敢想象的灾难时,他就一次次的在要做出选择时退缩了下去。 随着前面一阵喧闹传来,马车停了下来,米蒂戈罗斯从车里探出头来,当他看到一队士兵从一座奢华的住宅里出来时,他不由皱起了双眉。 米蒂戈罗斯知道,这所住宅属于一位地位颇为显赫的罗马贵族。如果是平时,很难想象会有人能够随意搜查他的房子,但是现在看着整队的卫戍军从里面出来,米蒂戈罗斯不禁为他所看到的不安起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想到整座君士坦丁堡的所有地方都可能会受到卫戍军的搜查,米蒂戈罗斯开始觉得自己没有彻底站在皇帝一边,是正确的了。 “去圣宫,我要立刻觐见皇后。”元老向着随从命令,他知道即便这样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嫌疑,但是却怎么也不能再让这种事情继续发生下去了。 凯尔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听着地窖上面小窗口外的街道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引起很大的骚乱,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罗马人会有这么大的举动。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罗马人甚至连一些贵族高官的房子也并不放过,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新帝即位之后,圣宫中忽然发生了一些重大的变化,一大批宫女和宦官被送出了宫,而且皇帝夫妻身边的仆人也都完全被换成了新人,这一时间让凯尔对圣宫中的消息变得闭塞了起来。 虽然依然还有人能给他传信,但是自从上次黛萝失手后,不论是伦格夫妻还是后来到来的老贡布雷夫妻,他们的身边变得更加严密起来,除了那些被他们挑选歘来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能随便接近他们。 特别是当玛蒂娜再次传出怀孕的消息后,不论是伦格还是那些大臣,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一阵门轴的响声引起了凯尔的警惕,他把手伸进袍子里,一柄匕首在暗中闪动着点点微光。 这柄匕首是凯尔最后的武器,自从黛萝莫名其妙的消逝后,他自己也变得小心起来,他知道自己对玛蒂娜所做的一切在整个玫瑰十字中并不是没有人反对,特别是当他接到消息说,会中的一些元老似乎对他的举动颇为不满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经过了几百年的玫瑰十字。早已经失去了当初建立时所憧憬的理想和抱负。 他们一边和法兰克的各个王国暗中勾结,一边为自己的辩解说法兰克人也继承了上帝的意志,而之前墨洛温王朝的落败,不过是如同上帝赐予世人真理却得不到相应的惩罚而已。 但是尽管如此,在凯尔的心中,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上帝的血脉会被一个希腊人延续下去,更何况这个人居然还有着让他觉得如同亵渎般的圣子的名声。 于是他决定自己来做这些事情,即便这样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通向地窖的门轻轻敞开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躲在暗处的凯尔时,他的头向着外面微微晃了晃,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变得少了起来,老头才走过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粗布袋子,当他凯尔收起来的匕首时,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哼声。 “你如果杀了我,就没有人再替你做事了,要知道现在在君士坦丁堡你可没几个手下了,”老头叨咕着把手里的袋子扔在桌子上“钱不多,不过足够你回到法国了。” “你现在变得胆子大起来了,”凯尔有些愤怒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就在大概半年前,这个老头还绝对不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可是现在自己却要听着他的讽刺,凯尔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贡布雷害的“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和腓力又勾结上了?” “你说长老们?”长老把另一只手里沾满泥土的酒铺放在桌子上“谁知道,不过我已经接到长老们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做任何事,也许你回去之后向他们做出解释还可以,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你是绝对不能再做出任何触怒长老们的事了,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凯尔却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愤怒的用力砸了一下满是尘土的桌子,然后掀起头上的帽兜无奈的苦笑一声“我早该想到这些了,那条法国狐狸他只希望自己成为新的法兰克国王,成为另一个查理曼。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可他的目的只是希望恢复法兰克王国。” “大人,您也许有些太认真了,要知道我们不一直是在为他做事吗?”老头有些无奈的一边斟酒一边摇头“上帝的意志,外面那些人如果知道上帝的意志究竟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发疯的。” “上帝的意志一直存在,即便不是来自耶稣基督,可绝对不容质疑,”凯尔又是用力砸了一下桌子“腓力当初是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拯救圣地的英雄才要削弱贡布雷的力量,可现在他看到贡布雷成为了替他牵制腓特烈的帮手就又要放过他了,对他来说,那两个人两败俱伤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这个亵渎的法国狐狸。” “人家是国王,”老头向着凯尔举起了酒杯“不过我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你派黛萝到伊莎贝拉那里去干什么。大人,难道你还对那位女王念念不忘吗?” 老头的疑问让凯尔忽然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老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微笑,在向他招手示意靠近点后,他把酒杯放在唇间,同时向前探出了身子。 老头不由略显好奇的迎了过去,当他听到凯尔在他耳边低声说:“黛萝不是我派她去的……”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突然划过了他的喉咙! 一股鲜血合着刚刚灌下的酒水立刻从老头的喉咙里喷溅到桌子上,他的身子如同遭了雷击般一阵抖动向着桌子上扑去,当他全身颤抖的爬在桌子上挣扎时,凯尔慢悠悠的把匕首用已经脱下来的长袍擦拭着。 “我差点相信你了,”凯尔弯下腰向已经发不出声音的老头说“直到你问我为什么我会派黛萝去找伊莎贝拉,我想这一定是长老们发现了她,以为我又有什么阴谋才要你来从我这里找到原因。可黛萝不是我派去的,她是自己逃跑的,不过谢谢你告诉了我他在什么地方。” 凯尔说着向着直起身子,随着他的右腿猛旋一圈用力下踏,“咔嚓”一声,伴着可怕声响,老头悬在桌子外的头颅已经被他起着割开的刀口生生踩断,连着肉皮的血腥人头晃荡着耷拉在了桌子的边上。 “原来你去找伊莎贝拉了黛萝,最终你还是没有摆脱掉你的命运。” 凯尔从桌子上拿起老头给他准备的那些钱,抓起角落上一件满是尘土的破烂披袍随便往身上一罩,他沿着台阶走出了通向外面大街上的低矮小门,在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的情景之后,他随手拿起脚边的一根碎木差在木头的门环上,然后沿着肮脏的街道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令人不安的搜索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城进行着,即便开始还有人自持身份地位和卫戍军抗衡,但是随着米蒂戈罗斯在皇宫外公开出现表示支持卫戍军的举动,贵族们也开始知道这次原本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波澜事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样子。 不论是拥有身份地位的贵族大臣,还是富商和普通平民,只要收到怀疑,卫戍军和警戒军团就会立刻搜查他们的住宅。 同时伴随着这些举动的,是由鲁普和凯拉维裘斯.莱索姆亲自带领的巡城队对那些士兵的督察。 玛蒂娜绝对不想让这次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一些兵痞的恶劣行为变得令人反感,所以鲁普和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带着巡城队不停的在全城巡查,一旦发现有士兵接着搜查中饱私囊和乘机侮辱妇女,巡城队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的把这些兵痞拉到大街上,当着四周民众的面把他们吊死在路边,然后扔进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这种举动无疑让一些颇为不满的民众得到了满足,他们把这种不满立刻变成了对皇后的欢呼,至于那些受到检查的人,人们要么认为他们的确是有嫌疑的,要么就用同情的口气对他们说:“算了吧,想想皇后遇到的那些不公平,难道你还能计较这点小事吗?” 而出人意料的是,这种检查也并非毫无作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很多人毫无准备,于是从一些官员的家里搜出了一些似乎过多的财产,而从另外一些商人的家里搜出了大批明显没有在关卡上盖过通行印鉴的货物。 消息传到圣宫中时,米蒂戈罗斯正对玛蒂娜神色严峻的诉说着事态继续下去的危险,当他听说巡城队处决了多少做了坏事的士兵后,他先是张张嘴巴,可他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我在街上处决士兵,民众只会认为我公正,因为我的确公正的对待每个人,”玛蒂娜看着米蒂戈罗斯“他们有军饷,你能想象伦格为了维持卫戍军都做了些什么吗?在税收没有保证之前,伦格用教团的钱供养他们,虽然以后国家会还给教团这笔钱,但是皇帝对他们的苦心却没有办法偿还。” 玛蒂娜说着从椅子里站起来,她到窗边看着北方:“我不知道伦格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只能做这么多,那些士兵必须保护我和这座城市,如果他们做的好皇帝不会吝啬奖赏,但是如果不好就要受到比其他农兵更加残酷的惩罚,这就是卫戍军。” 说到这儿,玛蒂娜停下来回头向着米蒂戈罗斯轻轻一笑:“至于那些被发现有其他罪行的,他们将受到审判,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迁怒他们,可也别想有一个人指望能得到我的赦免,因为他们虽然没有伤害到我,但是却侵犯了皇帝的权力。” 米蒂戈罗斯错愕的看着玛蒂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劝阻皇后。他已经不能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玛蒂娜已经占据了完全的主动。 勇气一旦消失,米蒂戈罗斯开始为自己的处境着想起来。 在元老院里是否有愿意在这个时候向皇室效忠,而又对代替自己的地位兴趣不小的人呢? 想到这个不安起来的米蒂戈罗斯开始用婉转的口气向皇后解释自己的初衷,直到终于得到了玛蒂娜以皇后名义对他的保证之后,首席元老才放心的告辞离开。 看着米蒂戈罗斯远去的背影,玛蒂娜发出了一声低低自语:“谢谢你,马克西米安。” 正是在探视时马克西米安的建议,让玛蒂娜决定利用这件事展示皇家的威力。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个神色奇怪的军官来到玛蒂娜面前。 “陛下,卫戍军在君士坦丁堡城外截获了一支队伍,不过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什么人?”玛蒂娜奇怪的问。 “是……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大人的妹妹,埃罗帕西娅。”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情妒 一辆覆盖着厚厚泥土的马车安静的停在君士坦丁堡第四座军事门里的环城里面的城墙下。 如同伦格在耶路撒冷守卫战时临时建造起来的瓮城一样。君士坦丁堡城的城门里面都有一座小小的环城,不过和那种瓮城不同的是,这种环城更应该说是一条小巷。 从城门两边一直向着里面延伸十几米的两堵高墙在城门里面形成了两条长长的小巷,在高墙的顶上,士兵密切的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旅行者,在战争爆发时,这样的小巷就立刻会变成铺满尸体的死亡道路,进攻者往往要用比守卫者多出十几甚至几十倍的人命,才能走完这条可怕的道路。 不过现在,第四座军事门已经关闭,远远包围住车的,是一支人数不多的卫戍军,看着那些围拢在马车旁边的的护卫,卫戍军士兵们中间流露着一阵隐约不安。 因为突然发生的行刺事件,卫戍军在法尔哥尼的命令下立刻进驻君士坦丁堡,他们严密的盘查所有来往的行人,不过当守卫城门的军官根据士兵的报告,发现那支在这时要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居然是埃罗帕西娅的随从队伍时,那个守门的军官不禁立刻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立刻放行和怎么办,当看到疏懒的斜倚在马车柔软靠枕中的埃罗帕西娅时。这个军官的头上不禁冒出了层层汗水。 皇帝与皇后,皇帝与埃罗帕西娅,皇后与埃罗帕西娅…… 只要想想都会觉得头痛的这些人物在这个守城军官的眼里,任何一个都是他所无法图及的,但是现在突然出现的情况却让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守城军官一边让人把按罗帕西亚的队伍带到环城的外面,一边立刻派人向皇宫里禀报,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哪怕在这件事情上有一点的差错,那么他就可能会和那些被皇后下令吊死的士兵一起去见上帝了。 护卫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些卫戍军令人不安的举动,他们立刻把马车包围起来,同时纷纷从马鞍上抬起了一种样式古怪的骑兵弩。 看着那种带着粗重弩箭箭头的古怪武器,虽然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去亲身尝试一下。 称不上敌人,却也绝对没有任何友善的双方在环城的墙边默默对峙,一时间,双方都不由感到阵阵紧张,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沿着远处的街道向着城门下奔来。 当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法尔哥尼时,守城军官几乎要高呼万岁,在他的眼里,这时的总督就如同天使般可爱,甚至他脸上那残缺的嘴唇也变得无比的顺眼。 “大人,上帝保佑您,”军官叫着迎向法尔哥尼,他这时只盼着总督立刻把这些给他带来麻烦的人快些带走,之后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不是他需要想的了“埃罗帕西娅小姐就在那里,不过我让我的队伍把她们保护起来了。” 用力拍了拍军官肩膀的法尔哥尼默默的穿过包围的队伍来到马车前。当他看到敞开城门望向他的埃罗帕西娅时,他的喉咙不由发出一阵咕隆。 当初被他当做可疑人物抓起来的那个少女,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颇有风韵的**,虽然因为怀孕隆起的小腹看上去好像破坏了她的身姿,但是埃罗帕西娅那流露着独特的智慧神采的眼睛却是法尔哥尼无法忘记的。 在看到埃罗帕西娅时,剥尸者的心里不安起来,之前还没有觉得为难的他,看着埃罗帕西娅圆鼓鼓的小腹,心中不禁开始嘀咕起来。 根据玛蒂娜的命令,他必须要把埃罗帕西娅送进皇宫里,但是一想起玛蒂娜那近乎赌气的样子,再想起她之前就因为埃罗帕西娅和伦格闹的那满城风雨的风波,法尔哥尼开始为自己是不是接了个最糟糕的命令犹豫起来。 法尔哥尼并不知道在圣宫里有多少种能让女人堕胎的秘药,也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在那座庞大的皇宫中莫名其妙的消失,但是他在阿拉贡的乡间却亲眼看到过一些农妇是如何用让男人也瞠目结舌的粗野和那些抢了她们丈夫的女人殴打的。 那时候的法尔哥尼总是站在人群里随着其他人一起大声吆喝,特别是那些女人纠缠在一起滚到在地,然后衣服裙子被撕扯成一块块的碎片时,他总是会发出哈哈大笑。 他甚至记得自己还曾经亲手抓住过被那些妒火中烧的妻子追打得到处乱跑的女人,他和别人一起挡着她们,然后把她们重新推回去,看着她们越来越野蛮的厮哈哈大笑。 可是现在的法尔哥尼却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个很糟糕的事情。他不敢想象那两个女人如果遇到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她们的肚子里都怀着皇帝的孩子,剥尸者第一次开始为自己这份差事是不是还能干下去发起了愁。 “总督,没想到会是您来见我,”埃罗帕西娅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窘境似的,她有些疏懒的向车边靠了靠,当看到法尔哥尼望着她露出袍子外面,略显微肿的白皙双脚出神时,她微微缩了缩双足,然后用一种懒懒的声音问:“那么要把我送到哪去呢?我希望能回我自己的家,我已经有些累了。” 好一阵才从发愣中清醒过来的法尔哥尼含糊的嘟囔了一声,这时他忽然觉得皇帝可恶起来,特别是一想到不论发生什么他都难以逃脱时,他开始猜测,也许皇帝就因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才让他担任这个卫戍军总督的。 “小姐,请您的队伍跟我走,”法尔哥尼含糊的回答着,他尽量让自己那并不很聪明的心思活动起来,暗暗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让皇帝回来之后把自己当成悲剧的罪魁祸首。 看着好像忧心忡忡的法尔哥尼,埃罗帕西娅却似乎并不很着急,随着孕期时间的加长,她已经开始感觉自己不如以前那样有精神,甚至就在不久前,在和伦格兴冲冲的讨论着关于她一直在探索的依靠星象推测位置的计算方法时,她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如果不是后来因为伦格在夜里起来召见一些军官而被吵醒,她可能会一直这么睡下去。 这让埃罗帕西娅觉得有些懊恼,她始终觉得如果人总是把时间放在睡觉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那就实在太浪费了。 即便是以前在君士坦丁堡时,她也从来不会遵循这座城市好像已经变得疏懒的习性。 不论睡的多晚,她总是能早早起来开始工作,这甚至让她身边的人一直感到奇怪。 可是现在她却变得越来越贪睡,而且不论睡上多久总是显得说不出的慵懒。 正是因为这个,伦格终于不顾埃罗帕西娅的反对命令人把她送回君士坦丁堡。 “即便我不能亲眼看着孩子出生,但是你必须在一个让我放心的地方。”伦格这样吩咐着,他不敢想象如果埃罗帕西娅是在菲利波*利这种地方生产会是什么样子,即便没有即将到来的十字军,一想到在君士坦丁堡至少还有一批能够让他放心的御医,他还是决定要把埃罗帕西娅送走。 法尔哥尼骑在马上慢吞吞的走着,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这条路实在太短,他那称不上聪明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出个能让自己摆脱这种糟糕境地,而又不会让皇帝,皇后或者身后这位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姐的好方法。 不过就在剥尸者要绝望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每当面对想不明白事时总是不由自主用到的方法。 “去找马克西米安大人,”法尔哥尼向着身边的一个亲信士兵低声吩咐着“告诉他我遇到麻烦了,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帮我。” 看着亲信立刻远去的背影,法尔哥尼不由自主的吐了口气,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就如同一直以来一样,当眼前的一切都推给马克西米安或是赫克托尔之后,他就再也懒得去浪费心思了。 “马克西米安会告诉我该怎么办的。他就是干这个的……”法尔哥尼心安理得的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接下来他唯一操心的,就是盼着那个亲信能在自己蹭到圣宫之前立刻赶回来。 玛蒂娜有些暴躁的在地上来回走着,这个时候的她,在仆人和女侍们面前已经变得令人生畏,即便是那些很早从考雷托尔就开始跟随她的随从们,也已经被她那越来越现出威严的气息所慑服。 女侍们再也不敢随意和她说笑,男仆们则变得更加小心谨慎,特别是在看到皇后居然好像毫不在意似的就签署了好几份对一些官员的死刑判决书之后,整个圣宫不由变得谨慎畏惧起来。 不过这时玛蒂娜的烦恼却比任何人都要多,当刚一听到埃罗帕西娅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消息时。她的头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派人把那个女人带到自己面前来。 玛蒂娜没见过她的这个情敌,当伦格和埃罗帕西娅的事情传进她耳朵时,她立刻派人四下打听,可是得到的消息去总是似是而非。 有人说那个女人有着惊人的美貌,有人则说她看起来更象个白痴,因为她不但从来不知道打扮,还总是穿得邋邋遢遢的和一些与她一样不正常的人到处乱跑。 这种种消息让玛蒂娜的好奇和嫉妒变得更浓,不过伦格在的时候她却总是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女人。 “陛下,您可以稍微坐下来,”贴身女侍小心的说,她几乎是看着自己的女主人逐渐成长,但是也最为她的变化感到意外“您根本不必为了那个女人烦恼,您是皇后,而那个女人据说连衣服都不会穿,邋遢的很。” “呵呵……”听着女侍的安慰,玛蒂娜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她略微斜着眼睛看着女侍,直到看的那女人露出不安才慢慢的问“你认为罗马的皇帝,我的丈夫会看上一个举止邋遢,一无是处的女人?” “当然不是这样,陛下,”女侍神色不安的分辨着“不过她是无法和您比的,您是罗马的皇后,抹大拉的玛利亚……” “可她是伦格的密涅瓦,”玛蒂娜低声说着,她承认自己这时心里嫉妒的要死,特别是当她想起那个军官说的,埃罗帕西娅看上去显然就是个要生产的样子时,她有那么一阵,甚至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头“如果我把她……会怎么样?” 想到这个念头就不由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气的玛蒂娜在胸前悄悄画了个十字,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开始有了这种可怕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却又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上帝宽恕我,如果我这么干,伦格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玛蒂娜紧紧抓着双手,她知道这个念头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绝对不能告诉。不过想到这个她的心头忽然一跳,她抬起头看着女侍,用很低的声音问着“那个女人到进城的消息,玛丽知道了吗?” 女侍被问得不由一愣,说起来不但君士坦丁堡的大臣,即便是在圣宫里也很少有人刻意想起皇帝的父母。 特别是在看到老贡布雷在得到了一座城堡之后,就完全沉浸在带着一群农民去摆弄土地的快乐中之后,人们对于那对公爵夫妻,更是变得不闻不问起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玛蒂娜的话让女侍终于想起,那位硕壮莽撞,举止粗鲁的公爵夫人正是罗马皇帝的母亲,而从她那对玛蒂娜无微不至的关怀看来,在她心目中,也许儿子有个后代,要比一顶皇冠更加重要。 如果让她知道了埃罗帕西娅的事情…… 女侍心中也是不由一跳,她知道一旦玛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那个女人保护起来。 看着玛丽对西比拉那对女儿的喜爱,就能猜出她是多么盼望能有自己的亲生孙子,虽然她不大可能会让皇帝就此改变主意立埃罗帕西娅的孩子为继承人,但是这总是令人不安。 “陛下,我会要所有人小心,绝对不会让他们对公爵夫人泄露一点消息。”女侍的鼻尖上浮起了一丝汗珠,她看着玛蒂娜望着桌子上的皇后环玺出神的样子,心中不由砰砰直跳。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水钟里的水滴落在铜池里发出的声响清晰可闻,玛蒂娜的手心也变得越来越湿润。 她时而抬起头看看女侍,然后立刻象是逃避似的扭开头,而女侍这时也只是沉默的等在一边,她知道自己的女主人这时肯定是在心底里为着某件难以抉择的事情犹豫不决。 至于那件事是什么,哪怕稍微想一想,女侍都不禁感到一阵恐惧。 “左安娜……”玛蒂娜低低的唤了一声,这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异常的响亮,女侍的心不由跟着猛的一颤“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陛下,”女侍张开了嘴巴,她知道有些不安的躲避着玛蒂娜的眼神,过了好一阵,她用同样很低的声音说“陛下,我丈夫是个很忠诚的人。” “嗯。”玛蒂娜发出了淡淡的回应。 “他从考雷托尔的时候就跟着您了,他和我一样对您的忠诚是唯一的,而且我们只忠于您。”女侍向前走了两步绕过桌子来到玛蒂娜身后。 “嗯。”玛蒂娜依然不置可否的回应着。 “陛下,我们可以为您做任何事,让我丈夫为您服务吧,他会令您放心的。”女侍终于开口说出了心里的话,然后她畏惧的低下头看着地面,等待着玛蒂娜的回应。 玛蒂娜紧紧咬着嘴唇,她伸出双手举到面前仔细端详着。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签署那一份份的死刑判决书的,没当有大臣拿来那些文件时,她都拿起印鉴在上面用力按下。 眼前这双手的确没有亲自杀死过一个人,但是经由她的命令而被处决的人,她却并不知道有几个。 “不要乱动,左安娜,告诉你丈夫不要乱来,”玛蒂娜终于开口,她收回双手抱着肩膀,如同怕冷似的缩在椅子里“我不允许任何人乱来,伦格……” 说着她挥手阻止了还要说话的女侍,然后好像畏惧似的站起来从女侍身边走开。 看着玛蒂娜的背影,女侍暗暗皱起了双眉,眼前的小皇后依然还隐约透着胆怯的举动让她不满,她知道自己夫妻的前途都和皇后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而那个罗马女人显然隐约威胁着皇后的地位。 女侍在犹豫一阵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身向另一扇门外走去。 法尔哥尼身上的汗水已经快要把衣服湿透了,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天气的炎热。 只要再拐过两个街角,就是通向圣宫的大路,在那条足可以并排驰骋十匹战马的宽敞大道上,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自己磨蹭的。 不远处的街角已经清晰可见,法尔哥尼心里也开始对那个亲信甚至是马克西米安大骂起来。 一阵隐约传来的马蹄声从对面传来,法尔哥尼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当他看到街角里慢慢出现的一个全身披挂的骑士时,他不由向着他仔细看去。 沉重的马蹄踏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隐约可闻,厚实的盔甲和头上遮盖得很低的头盔在阳光下闪着光辉。 法尔哥尼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的眼神随着那个骑士逐渐出现在街角的身影移动着,同时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摸向挂在马鞍边的那柄长剑。 一阵更响的马蹄声忽然从侧旁的一个小巷里传来,尽管这声音来的突然,但是围拢在四周的护卫却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带动战马立刻把马车牢牢的包围在中间,同时随着一阵响声,马鞍上的那种怪弩已经对准四周! “大人,马克西米安大人让我给您带来个人!”远远从小巷里冲出来的亲信向着法尔哥尼大喊着,看到那些护卫手中的武器,他立刻带动战马停了下来,同时向着身后不住比划着。 “啊,你知道回来了,你这个坏种!”法尔哥尼生气的大叫着,他看到那个骑士好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已经停住,于是回头向亲信继续喊着“告诉我你带来了谁?不会是倒霉的马克西米安自己吧。” 别人的坏话还没有说完,法尔哥尼立刻为看到了两张熟悉却也陌生的脸大感意外:“他们不是……” 让法尔哥尼感到意外的人,俨然是那位从东方来的丁璇,在她身边的,则是由于医治好了皇后的不孕,而在君士坦丁堡名声高涨的那位丁家的医生! “马克西米安大人让我找来了这位璇小姐和她的朋友,他说让您把埃罗帕西娅小姐交给她们。”亲信小声说“大人说,埃罗帕西娅小姐需要静养,所以要送她到贡布雷公爵夫妻住的安博城堡去。” 法尔哥尼的脸色从意外变成了欣喜,他先是看看被护卫们严密守在中间的马车,接着看看笑盈盈的走来的丁璇,在那一刻,剥尸者由衷的说了句:“上帝保佑你,马克西米安。” “什么?” 当法尔哥尼禀报埃罗帕西娅半路被送往老贡布雷夫妻城堡时,尽管事先知道,可玛蒂娜还是不由露出意外神色。 她略微回头看着惶恐不安的女侍,在那一刻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当女侍隐约透露有人在半路上拦截埃罗帕西娅时,她一直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陛下,这是皇帝给您的信。”法尔哥尼把一封密信递上去。 打开密信的玛蒂娜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一白,然后她吐出一口长气。 信上只有一句话:“玛蒂娜,我把埃罗帕西娅交给你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分罗马” 一片热风从城里吹过来扑在城墙守卫的脸上。不禁感到一阵燥热。 而另一边,从登扎河上吹来的凉风却让人感到一阵淡淡的惬意。 伦格站在城墙上慢慢的走着,他有时会停下看看城外已略显规模的设置,然后慢慢沿着城墙向前走。 从埃罗帕西娅被送回君士坦丁堡已经过去六天,当他再一次听到城里教堂发出的礼拜钟声时,隐约感觉,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到教堂的钟声在如此平静之中响起了。 从保加利亚回来的人那里,伦格已经听到了关于德国人已经出现在距离边界最近的一个保加利亚行省边的消息。 也许再过几天,十字军的旗帜就会出现在登扎河边,到了那时,也将是自己和腓特烈正式见面的时候。 伦格感觉的的出来,自己一定会见到那个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就如同腓特烈注定会和艾萨克二世见面一样,自己也会见到那个有名的红胡子。 丕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伦格不远的地方,看着他走来,伦格从遐想中清醒过来,看着丕平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陛下,按照您的命令,已经从边境军团里挑选出来了所需要的精锐后备军,现在已经把他们分别安排到了和近卫军一起的驻防地。随时等待您的命令。”丕平略微带着兴奋向伦格报告着。 在阿历克斯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听说皇帝要有一个扩大近卫军的相反,但是他始终认为那样的相反一定是要由阿历克斯来进行的,也许他会在将来扩大的近卫军中成为一位军团将军,但是他却没有想过,这次扩编,居然会是由他来完成。 原本三千人的近卫军,在先后经历了色雷斯和保加利亚的战斗之后,虽然成为了一支足以令罗马人为之敬畏的强大军队,但是实际上也的确遭受到了一定的损失。 但是这支现在已经不足两千六百人的军队,却的确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真正无法战胜的化身。 还有什么军队比皇帝的近卫军更加令敌人畏惧,而又令罗马人敬仰的呢? 当一阵阵的号角吹响时,驻守在边界的北方军团的士兵们,总是会远远的看到一团如同流淌过眼前的火焰般掠过的军队,他们身上的红色披风让他们看起来就如同驾驭着烈火般出现,而更加可怕的是,他们也的确是用令人可怕的火焰让他们的敌人感到胆战心惊。 因为出于守密的需要,伦格并没有把带有希腊火秘密的武器配给到其他的罗马军团,对他来说,面对气势汹汹的十字军,他手中能够震慑敌人的力量并不很多,而希腊火和巴布罗所制造的那些可怕武器,则明显是能够令十字军为之胆寒的致命优势。 按照新兵制的规定,早在一一八九年的年初,北方六个行省就组成了一个新的北方军区,在以新兵制为依据建立起来的总共三万人的北方军团,经过了近一个月的集结。也已经相继到达菲利波*利。 尽管知道即便是这样的兵力人数还是无法和腓特烈的军队相比,但是伦格却知道自己现在也已经只能调动这么多的军队了。 多年来的弄兵制度已经让罗马人渐渐变成了各守本土的习惯,他们不能适应突然立刻自己的家乡,甚至即便是这些新军团,也因为一时间无法适应在来到菲利波*利时候也略显焦躁。 也正因为这个,虽然罗马人对于法兰克十字军能够为了拯救圣地不惜万里的赶赴东方颇为敬佩,但是这也引起了他们的莫名的不安。 罗马人相信那些从远方来的法兰克人是野蛮的,就如同他们的祖先或者是那些令西罗马灭亡的野蛮人一样,他们会如同一团团的可怕蝗虫般蚕食他们经过的每一片土地。 这让北方的各个行省终于下了大力气把自己新组建的军团送向了边界,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能如皇帝所说,在边界上就要让法兰克人见识到罗马人的威力,那么那些举着十字架的“蝗虫”,可能就会立刻弥漫到罗马的所以土地上。 而在三万人的军区大军中,由原来卫戍军派遣的士兵亲自训练的精锐后备军无疑是其中最为勇敢的代表。 这些总是用傲慢眼神看着其他军队的后备军人数即使总共加起来不过是整个军团的十分之一,但是他们却显然是军团中装备最好,同时也是最令人不可理喻的。 和据说狂热的法兰克人相比,他们的狂热也许更甚,当看到走在队伍前的牧师时,他们总是立刻紧跟在十字架下,当其他军队时而有人嘲笑他们那看起来过于花哨的装束时。引起的纠纷往往会让一大群人受到严厉的鞭刑惩罚。 特别是当一支精锐后备军居然和皇帝的近卫军一起歼灭了一支法兰克人的前锋军,救出了那位早已驰名罗马的美人之后,这一战彻底为后备军奠定了他们受到尊重的地位。 不过真正让他们感到意外和惊喜莫名的,是皇帝突然宣布的将所有精锐后备军编制为近卫军的消息! 当这个消息传出时,整个北方军团为之兴奋,在无数嫉妒的眼神中,后备军士兵的欢呼声响彻整个营地。 丕平也为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感到难以置信。 在考雷托尔的时候,他为自己是个骑兵感到骄傲,在耶路撒冷他为自己是个近卫军自傲,但是当他到了罗马后,他却开始经历从来没有想到的变化,当他终于站在军营前看着那支由于扩大,人数已经将近六千的近卫军时,一想到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居然是由自己指挥,丕平就不禁总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丕平,从近卫军里挑选最好的士兵去教导那些后备军,”伦格平静的说“你应该知道,他们还不能算是真正的近卫军。” “是的陛下,他们的确不能算。”丕平脸上露出了一丝傲然。 如同后备军看不起普通新军,而新军又看不起军区农兵一样,老近卫军的士兵们也看不起那些后备军。 在他们眼里,这些后备军不过是一些装备好些,鲁莽也多些的蠢货。 和任何军队不同,当还在考雷托尔时,伦格就对他的军队有着两条最为明确的命令,那就是服从和纪律。 正是因为这两条命令,即便是在面对萨拉丁时,近卫军也没有像其他军队一样一旦狂热过去就变得混乱不堪,也真是因为这一次次的冒险中能够存活下来。这两条命令也已经慢慢渗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因为不论是近卫军还是骑士团的士兵都知道,在可怕的战场上,只有依靠坚定的服从和稳固的纪律才能让自己多一份活下去的机会。 对于那些虽然勇敢却显然还如同一群野蛮人般只会横冲直撞的后备军,丕平相信自己要做的事情的确很多,甚至当他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堆堆的繁杂事务,已经感到一阵阵的头痛。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盼着阿历克斯赶快回来,而且到了这时才开始明白,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近卫军统帅和宫廷总督,在那荣耀的后面,却不知道要担负着多少让人烦恼的事务。 至少看着皇帝的背影,丕平已经开始为自己要说的事情感到头痛了。 感觉到了丕平的犹豫,伦格回过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盖图斯,也就是那个……” “我知道他是谁,”伦格淡淡笑了笑,对于那个帮助他救了埃罗帕西娅的北方行省将军,伦格的印象倒也不错“他要干什么?” “陛下,他对我说,他和另外几位军团将军今天晚上要开个宴会,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丕平有些难以启齿的说着,据他所知,自从皇帝登基之后几乎从来主动的到过谁的家。正因为如此,当初伦格突然出现在财政大臣康尼努斯的家中时,才会让那位财政大臣因为意外几乎吓出病来。 “他们邀请你了?”伦格随口问着。 “是的陛下,”丕平脸上微微发红“不过他们也邀请巴布罗大人。” “是这样……”伦格转过身面对的城外,看着外面那一道道建立起来的专门用来阻挡骑兵的路障和壕沟,伦格的双眉微微凝在一起。 对于罗马人之间那早已延续多年的勾心斗角,即便伦格自认是个外来者也早有耳闻,当他自己坐到宝座上时,就让他有着更多的深深体会。 现在的君士坦丁堡,或者说是罗马,随着变化已经逐渐出现了几个不同的派系。而颇为好笑的是,其中几个派系最为重要的人物,却都和他有着难以撇清的关系。 君士坦丁堡的传统贵族们显然是要用玛蒂娜的皇后地位来做为他们依仗的后台,对他们来说,皇后所拥有的不可撼动的正统地位令他们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他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效忠皇后就是效忠皇帝,这就让更多的人肯于依附在他们身边。 而另外一群人则在以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为首的海军将领们的带领下,聚集在阿赛琳的身边,他们当中既有之前在罗马并不得志,甚至被人排挤的落魄贵族,也有一大堆新近成为祈祷者的罗马新贵。 这些人依仗着皇帝对阿赛琳的宠爱和她自己带来的辉煌战绩,成为了罗马另外一群敢于和皇后派系抗衡的人。 至于伊莎贝拉,一想到这个女人就不由头疼的伦格,在心中暗暗庆幸那位女王对耶路撒冷的执着,让她无暇在君士坦丁堡长期停留,否则以伊莎贝拉对权力的热衷和她那似乎总是让人无法看透的心思,可能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会变得更加热闹。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让伦格渐渐觉得,反而是只有和埃罗帕西娅在一起时,他才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埃罗帕西娅总是能很安静的听着他诉说一些永远不可能对别人说的东西,然后当有不明白的时候,她会好奇的提出疑问。 有时候她可能会在两个人正在享受欢愉时突然因为某个问题而和他说个不休,然后就在他的情火因为她的好奇慢慢熄灭时,那个拥有天才般头脑的**,又会用一种罕见的妩媚令他重新点燃心中的火焰。 不过最为重要的是,伦格知道埃罗帕西娅那种平淡的性格,她可以为了计算一个公式而绞尽脑汁,却对权力毫无兴趣,这就让伦格有一种难的的轻松。 也许阿赛琳是不在乎权力的,但是她所做的事情却注定要让她和权力纠缠不清,而玛蒂娜最为罗马的皇后,已经注定无法摆脱权力的束缚,至于伊莎贝拉,伦格从来不认为她需要一个丈夫,对那位女王来说,一顶皇冠已经足够抵消她的一切欲望了。 但是现在,伦格却觉得即便是埃罗帕西娅也并非能够完全摆脱那些令人烦恼的东西。 做为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的妹妹,在很多人心目中。他和埃罗帕西娅之间的关系本身就已经被附上了一层权力结盟的猜疑,狄奥多在北方行省对他各项变革的跟从则更让这种传言变得可信起来。 尽管在这一年多来,人们也的确慢慢看出不论是消除罗马和罗斯人之间的差别,还是把田地用抵偿税的方式分给农民,或者是用装备精良的新军团来让更多的农兵能够回到地里干活的变革,的确是给狄奥多的行省带来足够多的好处,但是其他人却永远不会认为,这一切是狄奥多自己在开始因为预见到而决定跟随自己的理由。 他们只会认为是埃罗帕西娅的关系让他和狄奥多走到了一起,问题是,狄奥多自己也明显有着这样的想法,而更重要的是,经由这些关系,埃罗帕西娅已经无意间成为了那些外省贵族心目中的代表。 在漫长的东罗马历史上,因为依靠聚集财富而变成了庞然大物的君士坦丁堡在很多时候是受人憎恨的。 在外省贵族们的眼中,那座城市就是一个不停的吸吮着他们血汗的魔鬼,无数的财富向着那座城市涌去,然后无影无踪,而外省却始终要不停的供给着那个令人生畏的怪物。 同样的,君士坦丁堡贵族们总是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那些外省人,他们笑话外省贵族们的邋遢土气,也笑话他们时不时的居然自不量力的向元老院提出增加外省贵族席位的要求。 怨恨和不满就是这样慢慢聚集起来的,这一切直到伦格成为皇帝之后,宣布提高外省贵族在元老院的地位才略微有所改变。 可是现在,埃罗帕西娅和皇帝的关系让外省贵族们似乎看到了更大的希望,他们似乎觉得有必要让埃罗帕西娅成为他们向皇帝诉说一切,甚至是提高地位的那个人。 伦格能想象狄奥多在其中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位不太安分的总督一定是到处煽风点火的连续一大群外省贵族,用皇帝对自己妹妹的宠爱做为证明。 如果大胆一些,他甚至可能会私下里向外省贵族们许诺,一旦埃罗帕西娅有一天成为了皇后,那么外省人的地位一定会得到大大的改变。 事实上也主要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伦格才在仔细考虑了很久之后决定把埃罗帕西娅送到君士坦丁堡去。 尽管他也盼望着能亲眼看到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出生,但是一想到这其中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他不能不做出那样的决定。 如果在罗马皇帝身边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不是由皇后所生,那将意味着什么? 虽然知道那位未来的尼西亚皇帝的野心是难以改变的,但是一想到埃罗帕西娅就因为他的野心,却要遭受一路的颠簸,伦格心中就不由对狄奥多产生了一丝憎恨。 至于玛蒂娜会如何看待这件事,伦格也的确曾经担心不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伦格能感觉出玛蒂娜身上的变化,如同伊莎贝拉一样,约瑟林家族的天性似乎让玛蒂娜对自己的地位越来越痴迷。 所以伦格在为埃罗帕西娅派出了一支严密卫队的同时,也让她给玛蒂娜带去了一封只有一句话的信。 伦格相信,看到这封信的玛蒂娜,应该知道怎么做。 “陛下?” 丕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提醒了陷入沉思的伦格,他回身看了看还等着自己回应的总队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去告诉盖图斯他们,今天晚上我会参加他们的宴会,不过我希望他们能随便些。”说到这里的伦格脸上的笑容微微变得略显奇特。 不过丕平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和阿历克斯不同,做为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他只需要不折不扣的完成自己的任务,而根本不需要象还要做为宫廷总督的阿历克斯那样,去考虑一些让他想想就头痛的事情。 看着远去的丕平,伦格略微露出了一点失望。 在他心目中,虽然没有刻意想过要把丕平培养成第二个阿历克斯,但是却还是为自己的宫廷总督不在身边感到有些不便。 这让他开始计算阿历克斯已经走了多长时间,还有就是他在梵蒂冈的任务究竟完成的如何。 这些想法让伦格不由又想到了很快就要到来的腓特烈。 霍亨斯陶芬家和梵蒂冈的恩恩怨怨,伦格相信即便到了五十年后也纠缠不清,不过这倒是给了伦格一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已经换了几任教皇,但是伦格相信梵蒂冈对腓特烈的怨恨丝毫不会减少。 那些主教永远不会忘记腓特烈在梵蒂冈大开杀戒的罪行,所以只要自己能适当的引起教皇对红胡子的反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真的令人期待了。 伦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顺着城墙走下来,当他骑马回到做为行宫的官邸时,巴布罗正在鼓捣几件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陛……陛下,这个东西可以……” 看到皇帝回来的巴布罗指着如同马鞍似的东西兴奋的说着,不过伦格却暂时没有兴趣。 “巴布罗,盖图斯他们也邀请你了?” 看到巴布罗点头,伦格伸手轻轻搭在木匠的肩膀上,微微探过身子对他说:“以后再有这种事告诉我一声,也许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好好玩一玩。” 说着,伦格不再理会一时间还不明白的巴布罗,在等在旁边的胡斯弥尔的陪同下,向着房子里走去。 灯火通明,香气四溢,当晚祈祷的钟声终于响过之后,宴会在人们的期盼中开始。 粗糙的桌子上摆放着大盘牛肉,切碎的鸽子,还有一些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的鱼,至于蔬菜,则很少有人去碰它们。 军官们不住的和旁边的人碰杯喝酒,不过尽管如此,宴席间却暗暗流荡着一种隐约的焦躁。 盖图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门口了,从他知道皇帝答应赴宴之后他就在等待。 和其他人一样,盖图斯把埃罗帕西娅的得宠当成了外省贵族提高地位的象征,而能够邀请皇帝亲自赴宴,则无疑被他们看成是皇帝的某种承诺。 但是宴会开始却只看到巴布罗,这不由让这些军官变得急躁起来。 他们不相信皇帝会失信,可想到如果皇帝真的不来,那难掩的失望不禁让这些人焦躁起来。 借着酒意有人提出比剑,这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人们推开桌子让出地方,在叫喊声拿着训练用的长剑开始胡乱对砍起来。 盖图斯暂时抛开心中的焦躁看着空地上的那些军官们的胡闹,就在他因为看到一个人被打倒发出欢呼时,一个人忽然随意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平静的说:“真是热闹,对吗将军?” 愣住的盖图斯过了好一会才喃喃出声:“陛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掌军 身穿一身普通薄亚麻罩衫的伦格微笑的看着一脸意外的盖图斯。 他十分清楚这些军官们为什么要突然提出邀请自己参加他们的宴会。或者说这与其说是这些军人的要求,不如说是他们背后那些贵族们的受益。 在从自己行省挑选出强壮士兵和提供了精锐装备之后,那些外省贵族当然也希望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 在不吸血本的展示了对皇帝的支持后,现在已经被组建成北方军区的各个行省已经无疑成为了站在皇帝一边最为明显的外省势力。 从最早伦格宣布增加外省贵族在元老院的席位开始,外省贵族们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这可能是新帝试图建立起属于自己势力的一种方式。 但是虽然这样猜测,可却没有人贸然向皇帝表示哪怕一点点的依附态度,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皇帝这么做究竟是真的要在罗马开始新的变革,还是只试图利用外省的力量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们需要皇帝做出更加明确,或说是更加能让他们看到希望的东西。 随后,伦格对北方行省的突然出巡开始引起了那些总督和贵族们的关注。 他们注意到狄奥多很快就开始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行省按照皇帝的设想推行起了那种种变革,特别是当他们看到随着关于皇帝和埃罗帕西娅的传闻越来越多,同时狄奥多居然真的实行兵制改革之后,他们相信这一切肯定是皇帝已经有了某种承诺的原因。 这种想法让外省贵族们开始频繁的和狄奥多来往,他们相信这位总督显然可以成为他们和皇帝之间的桥梁,而这个桥梁的关键,则是埃罗帕西娅。 所以,当伦格宣布组建新军团时,北方的行省比任何其他省份都更加积极响应,当他们把军队给皇帝送去时,他们把这些军团看成了是对皇帝表示效忠的礼物,同时他们也期待从皇帝那里得到能够令他们满意的回报。 和其他的罗马军官一样。盖图斯也是带着这样的使命来到菲利波*利的,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私人宴会,他们也希望通过皇帝到场,让别人看到皇帝对他们的支持,不过令盖图斯感到意外的是,出现在身边的皇帝,却是穿成了这种样子。 简单的薄亚麻衣衫和一条略显土黄色的长裤,配上一双同样颜色,用整张牛皮缝制成的齐膝高的靴子,这时的伦格看起来丝毫没有做为一位皇帝应有的威严,反而更象一位拿着吉特拉琴到处弹唱的游吟诗人。 特别是他头上那顶看起来颇为平常,却恰好挡住了大半截脸的长边帽,让他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地位不太高,却也能到宴会上坐上一坐的低级贵族。 这副样子实在太普通了,以至除了盖图斯根本没有人去注意他。 不过提到游吟诗人,就在盖图斯因为意外发愣忘了说话时,一个略带着典型北方腔调的歌声从宴席角落响起。 人们在听到那歌声之后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他们有的站在地上,有的干脆跳上椅子不停的合着曲调唱着。 不过那歌词却让盖图斯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看着附近一个用匕首柄拍着桌子跟着大唱的军官,他不由暗暗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可那个军官不但没有明白盖图斯的意思,还站起来按着他的肩头唱得更凶,同时他还给盖图斯指着不远处露出了笑容的巴布罗。 “看看,连城督都在笑,难道还不好笑吗?来吧我们一起唱,皇帝不会来了,那就让我们乐一乐。 他拜倒在她的裙角下。而她却用火焰驱逐他。 他要用皇冠让她屈服,她却用智慧彻底打败了他。 当她告诉他自己即将当妈妈,他吓得不停的喊: ‘我的上帝,我的密涅瓦!’。” 歌声在房子里回荡,人们不停的高唱着这首由某位早已闻名的游吟诗人做的讽刺诗歌,他们一边唱着一边整齐的敲着桌子,哈哈大笑,甚至即便是巴布罗也因为这个,笑得拍着着旁边人的肩膀不住摇头。 盖图斯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他绝望的看到那个他刚刚警告过的军官,居然拉着皇帝的手臂要他和自己一起唱。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人脸上忽然出现的错愕,随后整个房子里响起了一声大喊:“皇帝陛下!” 在那一刻之后发生的一切,让盖图斯觉得简直就是突然掉入了地狱。 当人们终于看到站在那里微笑的望着他们的,居然就是皇帝本人时,所有人不由立刻如同受了诅咒的死海盐柱般呆住了! 有的人还站在椅子上,有的人还在高高举着匕首要砸向桌面,更多的人则大张着嘴正在为这首有名的讽刺诗歌大声叫好,但是这一切在一瞬间就完全凝固住了。 皇帝的突然出现和让刚刚还在高声唱着讽刺皇帝诗歌的军官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只是呆呆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伦格,当他们听到一阵低微却近在身后的声响时。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同样身穿各色服装,但是却明显露出一场彪悍的近卫军士兵,已经走进房门,站在了房间四周。 盖图斯的脸色已经从苍白变得几乎没有血色,他知道即便是最笨拙的人也知道那些诗歌究竟在说些什么。虽然他并不认为那些似乎有些低俗的东西会传到皇帝那里,但是当那些人高声唱着密涅瓦的时候,如果皇帝还不知道这是在说自己,那就实在太好笑了。 密涅瓦,这是罗马人对希腊神话中智慧女人的称呼,尽管依然有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伦格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心爱的女人,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几乎所有罗马人都知道他的智慧女神究竟是谁。 盖图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即便皇帝不会为了这个而惩罚所有人,但是他们一直希望的能给皇帝留下的好印象是要彻底失望了。 没有一位罗马皇帝会容忍这种讽刺诗人对他们的无理,更糟糕的是,盖图斯觉得皇帝显然会认为这是对他的轻视,而之前所做的一切则变得毫无意义。 “呵呵……” 一阵轻微的笑声从伦格嘴里发出来,他坐下来用一只手拄着额头,笑声从他低着头的嘴里发出,先是很低,然后他的肩膀也随着笑声不住的抖动。 “呵呵,呵呵呵……” 似乎忍不住似的,伦格一边低着头不住的笑,一边向试图说什么的盖图斯微微挥手阻止他,直到过了一阵之后,他才抬起头。 不过虽然如此,却好像依然忍不住似的发出阵阵低笑。 “好了好了,都坐下。”伦格向着从椅子上悄悄下来,或者是偷偷的把还举过头顶的匕首放在桌子上的军官们说,当看到那些正悄悄的整理隐约露出大片肌肤衣服的女人时,伦格微微皱眉,这让盖图斯立刻悄悄向身边的侍从挥手,在仆人们的带领下,那些女人立刻慌张的向着门外走去。 当她们经过近卫军士兵身边时,看着那些士兵隐约露出的武器,不由发出了阵阵惊慌的低呼。 “大家都坐下,”伦格淡淡的命令着,看着军官们有些慌张的围着桌子坐下之后,伦格站了起来“我先在这里感谢你们对我的邀请,而且我也要感谢你们用那么大的热情盛赞我和埃罗帕西娅之间的爱情,为此我建议我们大家举起酒杯。” 伦格的话让桌子边的罗马军人一阵惊慌,他们当中有人拿起了酒杯,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该相应皇帝的这个提议举起来。 就在他们相互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伦格已经从旁边巴布罗的手里拿过一杯葡萄酒举了起来。 “我的将军们,难道勇敢的你们会因为胆怯而不敢喝下这杯酒吗?” 伦格略带讽刺的口气立刻激起了军官们心中的不忿,他们纷纷举起酒杯,在故意发出大声的碰撞声之后,一口喝下! 然后他们纷纷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着依然举着酒杯望着他们微笑的伦格。 伦格慢慢把酒杯放在唇边,闻着杯中劣质葡萄酒发出的浓重香气。伦格微微摇了摇头。 一小口酒水顺着嘴唇流进喉咙,伦格相信这可能是最近两年来自己喝过的最差的葡萄酒,干涩苦酸的味道让他相信,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品尝好酒的习惯,或者说他们还不知道好酒是什么味道。 伦格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着那些军官他慢慢的说:“我想知道,你们的总督都对你们说什么了。” 皇帝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军官们不禁感到有些意外,虽然他们知道被安排到新军团就意味着自己可能不再属于原来的总督将军的部下,但是多少年的服从和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们和那些外省贵族始终有着难以割裂的牵扯。 “我要知道,他们对我的忠诚能到什么程度。” 伦格显然十分直接的询问让那些将军不禁相互对视。他们当然知道,在同意自己这些军团成为帝国常备军的同时,总督们也希望通过他们让皇帝明白他们的要求。 “陛下,”当看到其他人望过来的眼神后,盖图斯终于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无疑是这些人中最适合回应皇帝的人,至少自己对埃罗帕西娅和皇帝未来子嗣的忠诚,应该是让皇帝最为放心的“总督们并不要求很多,他们愿意向您效忠,因为他们知道您能够带领他们获得更大的荣誉。可在这之前的罗马皇帝们,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所以他们愿意向我效忠是吗?”伦格用几根手指捏着酒杯的边口在嘴唇边微微晃动着,当他的扫视那些将军的脸时,看着他们不安中隐约露出的带着一丝希望的表情,他微微点头,用拿着酒杯的食指微微向着盖图斯指了指“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不过是你们这些人。至于那些总督,我已经给了他们在元老院应得的地位,也许以后我还会给他们更多的权力,不过那必须是应得的,这个我要你们告诉他们。” “陛下您是说……”盖图斯有些质疑的轻轻问着。 “我要他们明白一件事,我不会因为要重用他们刻意压制君士坦丁堡的那些人,就如同我不会允许外省贵族被贬低一样,因为那绝对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可以赋予他们更多地位,但是这是要用对我的忠诚换取的。而你们,是根据我的命令建立起来的新的罗马军团,应该知道自己为谁效忠。” 盖图斯若有所思的慢慢坐下,他知道显然皇帝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而且皇帝已经很清楚的在告诉他,他们这些新军团唯一效忠的,只能是罗马皇帝。 军官们在这一刻不禁一阵沉默,他们与那些外省贵族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一旦在这时单独向皇帝宣誓效忠,那么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将站在皇帝一边。 “刚才你们唱的诗歌的确很不错,我想应该是一个叫安图维索的游吟诗人做的,”看着那些沉默的将军,伦格忽然岔开了话头“我知道他还写了很多关于我的讽刺诗。甚至还在君士坦丁堡的一些聚会上念给别人听,对吗?” 军官们有些错愕的看着伦格,他们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对这些讽刺诗的由来这么清楚,就在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伦格继续说: “这个人之所以敢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勇敢,而是因为我的宽容。我可以允许有人写对我的讽刺诗歌,但是却绝对不会允许背叛。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更愿意依附一位有力的皇帝。至于你们,我会赐予你们一面旗帜,那将是受到上帝庇护的见证,这面旗帜的守护者,将是一位密涅瓦。” 伦格的话霎时让军官们脸上露出了诧异,随即诧异就立刻变成了难掩的喜悦。 尽管始终没有明言,但是军官们知道皇帝已经默许了外省贵族们以埃罗帕西娅做为他们代表的举动。 而另一方面,被赐予军旗的他们,将做为皇帝用这种默许从外省总督们那里“赎买”来的代价。 “陛下,请您允许我向您表示效忠。” 之前那个唱得最欢的军官看了一眼还在沉默的盖图斯站起来向着伦格说。 当看到皇帝似乎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时,他接着说: “我的军团……不,是您的军团会为您效忠,而且我可以以漠德斯登行省的名义向您宣誓效忠。” 这个军官的话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相应,他们相互看着,然后相继慢慢站了起来,同时他们默默的望向盖图斯。 盖图斯终于站了起来,他向着旁边的其他人看了看,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瓶,给每个人挨个斟满,随着六只酒杯举起,军官们同时望向皇帝。 伦格站了起来,他同样斟满了面前的杯子,当他向那些人举起酒杯时,他向他们淡淡的说:“我的将军们,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一个许诺,那就是很快你们就不用再喝这种劣酒,你们将会因为自己的功绩得到上好的塞浦路斯葡萄酒,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们会因为自己家里的酒窖太小而烦恼的。” 碰杯,痛饮,随着六只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房间里响起了同样的欢呼: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陛下万岁!” 一间虽然不太阴暗却并不很舒服的房间内,一个年轻人坐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窗口外的天空。 虽然这个房间很严实,不过因为背阴,所以并不很热。不过虽然如此,这个年轻人却总是感到有一种难以忍耐的压抑让他似乎随时都会窒息。 施瓦本的奥托公爵皱着双眉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虽然外面是个好天气,但是这却丝毫不能让他有个好心情。 自从在塞迪卡城成为了罗马人的俘虏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掉进了可怕的深渊之中。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法兰克人对罗马人的看法和罗马人对他们的看法一样,都充满了怀疑,敌视和颇多的误解。 在奥托的心目中,罗马人甚至和异教徒有时候就是一个词汇,不论是从信仰还是从习惯上,奥托觉得自己找不出任何可以把罗马人视为基督徒的共同点。 如果说之前他对罗马人的成见还只是因为谣言和偏见,但是当他在塞迪卡城下遭遇到从没有过的惨败之后,他就更加相信那些传言了。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火焰,奥托就会从噩梦里醒来,濒死者痛苦的呻吟和惨叫总是折磨得他全身颤抖,即便已经过了许久,每当看到火把时,这位公爵都会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因为他不知道那火把会不会突然如同中了异教徒的魔法般向他喷出可怕的火舌。 奥托相信这一切肯定是罗马人从异教徒那里学来的方法,这让他不禁为自己居然落在一群背叛上帝的魔鬼手中感到畏惧。 在来到菲利波*利之后,他开始相信那些背叛者总有一天会把他烧死,或者刺杀,不过这倒让公爵产生了一种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位殉道者,而在死后成为圣人的期盼。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一天天的过去了,不过渐渐的奥托发现罗马人似乎并没有把他送上火刑或者是绞架的兴趣。 虽然说不上很有礼貌,但是罗马人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除了每天不错的食物,罗马人甚至还天天给他送来热水。 尽管根据公爵多年来听从洗澡多了有伤身体的教诲,开始认为这是要用让他洗澡的方法谋害他的举动,但是随着看到那些罗马人自己好像也总是洗得干干净净之后,他开始相信似乎这也并不是个阴谋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依然为自己得不到应有的待遇感到愤怒,他一次次的以公爵的身份要求见到罗马皇帝,不过得到的,却总是罗马人有礼却冷淡的拒绝。 奥托觉得自己可能就要疯掉了,他开始猜测罗马人可能永远也不会让他获得自由,虽然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很快就会到来,但是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可怕而古怪的巨大响声,他不禁为父亲担忧起来。 “异教徒,他们一定是和异教徒做了交易,他们当中一定有魔鬼……”奥托这样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让他总是死死的抓着十字架,为了抵抗魔鬼可能会在半夜里乘机偷走他的灵魂,他甚至请求守卫把自己每天晚上在床上绑成个十字形。 奥托一次次的这样祈祷着,他开始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即将受到考验的虔诚者,而罗马人就是上帝用来考验他是否能坚守信念的撒旦和魔鬼。 这样胡思乱想的奥托在焦虑中等待着,他总是不停的询问守卫他的父亲是否已经到了边境,但是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失望的消息。 一阵隐约脚步声从外面院子里响起,奥托慢慢抬起头,他被允许可以走到院子里却不能走出去,而且当时警告他的那位罗马将领虽然客气,却还是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那些可怕的罗马弩弓的威力,这让奥托知道,要想逃跑的确是很不明智的。 脚步声到了门外,令他意外的是,就在他以为又是那些讨厌的送热水的仆人时,一个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伦格看着愕然望着自己的奥托笑了笑,在向他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后,独自转身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奥托立刻跟了上去,他不知道为什么罗马皇帝会在这时突然来找他,在忐忑不安中,他随着伦格骑马穿过街道,走上了城头。 走在前面的伦格直到登上城墙之后才回过身,看着一脸忐忑不安的奥托,伦格平静的说:“公爵,你自由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罗马,就在眼前! 奥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伦格。他开始觉得自己听错了,当他终于明白伦格的确是对他说了要给他自由之后,奥托不由发出了充满怀疑的低问。 “我不明白,难道你要释放我吗?”奥托轻声问着,他怕自己听错了,也更怕这是罗马皇帝戏弄他的小把戏。 他还记得自己和兄弟就经常玩弄这种把戏,他们总是把抓来的俘虏带到空旷的郊外,然后对他们说他自由了。 然后在那些俘虏将信将疑的跑出很远,看到他们并没追来放心的回头开始奔跑时,奥托会和他的兄弟们用射杀俘虏的方式比试弓箭。 不过也有命大的俘虏能躲避开这些王子们如同狩猎般射出的利箭,到了那时就会有士兵追上去,用粗头木棒把俘虏打昏带回来,然后让某个失手的王子在他兄弟们的嘲笑声中,一剑砍下俘虏的头,以做为让王子出丑的代价。 正是因为这样的过去,当听到伦格说他自由时,奥托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可能要成为那种狩猎的目标,只不过以前他从来没感觉到过,这样的狩猎居然是那么可怕。 奥托不住的摇着头,而且当旁边的近卫兵试图拉着他离开时,他立刻摆脱士兵向着伦格冲去。他的嘴里不停的发出大叫,一声声充满恐惧的叫喊声在城墙两边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不,你不能这么对待我,我是施瓦本的公爵,是腓特烈的儿子!”奥托大叫着和推搡的他近卫兵扭打在一起,当摔倒在地上时,他立刻不顾一起的紧紧抓住身边的一根木桩,无论近卫兵怎么拉扯就是不肯松手,同时他不住的发出的吼叫“我的父亲会为我复仇的,你会为自己干了什么后悔的!” 伦格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头看着紧抱着木桩不肯撒手的奥托露出了有趣的微笑。 从这位公爵那种始终视死如归的外表看,伦格曾经有一阵真的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勇敢无畏的殉道者,这的确让他感到颇为意外。 伦格从来不相信腓特烈是个殉道者,尽管很多人把他和英国的理查相提并论,称他为高贵的基督徒国王,但是从腓特烈与梵蒂冈之间那种充满纠纷和血腥味道的关系上,他除了看到一位为了权力甚至不惜和教皇对抗的国王之外,没有人看到任何基督徒的影子。 甚至就是这次的东征,也再也没有人比伦格更清楚腓特烈如此热衷拯救圣地的理由了。 所以就因为这样,他有理由相信那位国王的儿子也不可能会是个为了教义不惜牺牲自己的虔诚者,至少当他想到即便过了很多年之后,腓特烈的后代还在和梵蒂冈纠缠不清时,他就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一个王室能够培养出一位那种肯为了宗教献身的子孙来。 “你想的太多了公爵,”伦格微微弯下腰对紧抱着木桩不肯撒手的奥托说“你现在的确自由了,当然如果你并不希望离开我也不勉强,不过如果那样你可能就要丧失掉掉一个难的的机会。” 伦格的话让奥托不由微微有些发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城外。他心中告诉自己的只要走出这堵城墙,他就能够得到自由,但是一想起之前自己和兄弟们玩过的那个游戏,他立刻变得犹豫起来。 奥托并不认为自己胆怯,如果有机会,他依然还会拿起武器在战场上向罗马人发起挑战,虽然那种罗马人拥有的可怕火焰始终让他畏惧,但是做为骑士和他自己的尊严却让他渴望能够有机会重新洗刷被俘的屈辱。 不过,他却不想向那些之前被他猎杀的俘虏一样,成为罗马人用来取乐的工具,所以当他听到伦格的话之后,先是愤怒,然后是屈辱,接着就是说不出来的恐惧,让他宁可放弃做为一位公爵的尊严,也不愿意如同一头被驱赶的野兽般成为罗马皇帝射杀的猎物。 所以当伦格对他说他不会遭受到那种待遇时,奥托只是用不相信的眼神紧盯着眼前的罗马皇帝,他还记得这位皇帝向自己的父亲要了一大笔令人咋舌的巨额赎金,不过这曾经让他感到暗暗放心。 虽然为回去之后如何给父亲偿还这笔巨额款子隐约头痛,不过那时奥托相信至少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不再抱着这种奢望了。 “公爵。你完全可以活着回去,我不会对你背后射冷箭的,”伦格淡淡的说,当看到奥托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向奥托挥手示意,让他跟在自己身后沿着城墙走去“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带你看点东西。” 奥托满面狐疑的随在伦格身后沿着城墙向前走着,他远远的看到在城墙上矗立的一架架看上去像是投石机,却又不太一样的机器。 当看到伦格走到其中一架机器前停下时,他不由仔细观察起那架机器。 那是个在机器后面有着两个看起来截然相反方向握柄的古怪东西,在那两个握柄探出的木轴上,一圈圈浸了黑乎乎的牛油的麻筋紧绷的缠绕在一起,虽然奥托没有傻到伸手去摸上一下,可看着随着两边的士兵不住搅动立刻绷得不同晃动的麻筋,他也知道那东西的力量肯定不小。 伦格任由奥托好奇的围着那架经由巴布罗改造过的投石机来回转着,看着王子充满好奇却又不知所以的表情,伦格向着已经把绞盘拉得已经颇为费力的士兵挥了挥手。 站在两边的士兵立刻把几块用麻绳捆绑在一起,在油脂中浸泡得一团漆黑的石头放在了抛篮中,当火焰在抛篮中点燃时,伦格注意到王子的身子明显的微微一颤。 奥托畏惧的看着那些不住晃动的火苗,他似乎又看到了在塞迪卡城下发生的那可怕一幕。 就在奥托还没来得及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时,随着一声站在投石机后面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嘴里发出一声低吼,他手中的木槌已经狠狠砸在了别住两个相反绞盘的木楔上! 一声刺耳的呼啸声伴着粗壮木臂的猛然抖动把抛篮中的火球向着远处轰然投出,就在奥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本能的抱着脑袋向后退去时,被麻绳紧紧捆绑在一起的石块已经带着浓烟和火焰翻滚着向着远处豁然射去! 那火球在空中不住升高,然后划着曲线落下,在奥托几乎看不到的地方,忽然间随着一阵闷响地面上蒸腾起一团烟雾。 奥托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虽然投石器的威力他早已见识过。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过,世界上居然会有投射得这么远的投石机。 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就在他怕在城墙边还在凝视那团慢慢散去的烟尘时,伴着再一声的闷响,另外一团包裹在火焰里的石头已经从他头顶直腾空而过,向着之前的那个方向飞去! 听到身后声响的奥托猛然回头,当他看到那些罗马士兵正在娴熟的操纵着那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机器搬起第三块石头,正准备放入不停下降的抛篮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虽然对于投石机这种武器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奥托却知道和弩弓一样,这种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却有着缓慢笨拙的巨大缺点。 特别是那些威力巨大,外形庞然的大型投石机,甚至也许在整个一场战争中都往往不会挪动一步。 很多时候,它们更多的作用就是远远的矗立在那里,让那些看到它恐怖身影的敌人畏惧。 即便起到了作用,投石机那缓慢得令人头痛的速度也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国王或将军曾经指望这种武器能够成为帮助他们杀伤敌人的主要武器。 可是现在,当亲眼看到罗马人那种投石机所投射出的异常遥远的距离和让人诧异的装石速度时,奥托不禁因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他能想象自己的父亲如果在这时越过登扎河一定会来到菲利波*利,因为尽管一直在当俘虏,但是他还是从罗马人知道,整条做为罗马和保加利亚边界的登扎河的下游,就只有菲利波*利的一段能够进入罗马腹地。 不论是通向上游的色雷斯还是通向下游入海口的黑海。巴尔干山脉就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般横在十字军面前。 这道屏障一直向着西南方延伸,甚至有一段分支成为了给予君士坦丁堡巨大保护的天然壁垒,和著名的君士坦丁城墙与狄奥多西城墙一起,形成了君士坦丁堡无法突破的城防工事。 正是因为这个,奥托才感到畏惧,当他看着城外那片并不宽阔的小平原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贸然把整个大军完全送过登扎河,他很可能会派出自己足以自傲的骑兵迅速度过登扎河,然后在展示出强大力量之后,要么等待罗马人顺从的打开城门,要么就会逐渐的把他同样依仗的步兵送过河去。然后对菲利波*利发起一次残酷的进攻,以做为对罗马人的教训。 但是不论如何,奥托在看到了这种可怕武器之后都不认为那是个好办法,特别是当他沿着城墙望过去,看到一架架搭建在城头上的投石机之后,他就相信即便是行动迅速的骑兵,在这种距离惊人,速度更是骇人听闻的可怕武器的轮流打击之下,也会遭受到令人难以接受的损失。 至于那些步兵,一想到在塞迪卡城下自己遭遇到的可怕打击,奥托就认为那对动作缓慢的步兵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如同地狱之火般的折磨。 一阵阵吆喝声从远处传来,奥托不由转头看过去,当他看到在那个不像个城督,倒更像个木匠似的巴布罗的带领下,罗马人正在不遗余力的把大量原木和各种材料运上城墙时,奥托已经感到自己的喉咙在一阵阵的发痛。 他不敢想象如果整座城墙上都是这种可怕武器会是个什么样子,而且看着那个似乎兴奋莫名的巴布罗在不停的吆喝着一些罗马人要小心的把一些看上去就让人狐疑的古怪玩意一件件的搬上城墙时,他不禁更为父亲可能会遭遇到的顽强抵抗担忧不已。 虽然早已经知道要想进入罗马,就毕竟经过这座叫做菲利波*利的边境城市,但是不论是奥托还是腓特烈都怎么也不会想到,罗马皇帝居然会出现在这座边境小城。 就如同他们不能相信伦格居然敢带着他的三千近卫军就深入保加利亚一样,法兰克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踏上罗马土地第一步时,就要和罗马的皇帝直接对峙。 没有再理会奥托的伦格好像忽然忘记了这位王子的存在,他绕过几个把他和那些干活的罗马人隔离开的卫兵走到人们中间,一边顺手帮着把一个看上去比当初的井锤还要巨大的投石机的底座拉到一块空地上,一边向巴布罗低声询问着什么。 当听到巴布罗费尽力气才说出的几句话之后,伦格露出了淡淡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木匠的肩头,然后走回到奥托面前。 “王子,就如同之前我告诉你的,你现在自由了,我不会在你的背后射冷箭,也不会戏弄你然后再把你抓回来,”伦格向旁边微微招手,然后从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卫兵手里接过奥托之前用过的剑,递到他的面前“你会得到一匹马还有属于你自己的侍从护卫。而且你也可以打着你自己的旗帜回去,这是一位王子应得的地位。” 奥托终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罗马皇帝会在囚禁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之后突然释放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赎金显然还没有到来,这就让他为罗马人居然放弃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感到更加意外。 虽然伦格向他展示那些武器显然是在示威,不过奥托认为,如果是自己,肯定只会释放一个小贵族,让他回去向国王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释放一位王子的举动对于示威来说未免显得太不合算,这就让奥托不禁为罗马皇帝是否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多么愚蠢的决定感到怀疑。 不过奥托认为自己完全没有提醒敌人的义务,所以他在向伦格稍微鞠躬之后,就接过早已准备好的长剑和链甲。 当他看到两个自己之前的侍从真的举着他的旗帜已经能够等在城门下时,他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当走到城门口等待着城门开启时,奥托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他依然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罗马人的游戏,也许城门会在最后时刻重新关闭,或者是当他走出城门的第一步时,就遭到身后可怕的袭击。 但是一切却那么顺利,当随着他走出菲利波*利城门,身后传来关门的沉闷声响后,奥托慢慢转过身抬头看着城墙上隐约可见的罗马皇帝,过了一会他翻身上马,然后从侍从手中接过自己的旗帜。 看着城头上的伦格,奥托忽然把旗帜高高举过头顶,在用一种森然的眼神和城墙上的罗马皇帝对峙一阵之后,他猛然调转马头,带着侍从向登扎河的方向奔去。 “巴布罗,你认为这位王子会对他的父亲说什么?”看着奥托身后扬起的一片烟尘,伦格淡淡的问。 “他会……会说‘罗马人很,胆小,他们,怕了。’”巴布罗用力说着,当他看到伦格有趣的看着他的神色时,他有些不安的低声问“我,说,说错了吗,陛下?” “你没说错,”伦格伸手搭在巴布罗的肩膀沿着混乱的城墙向前慢悠悠的走着“奥托认为我让他们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恐吓他,他会认为这正是因为罗马人的畏惧,才会特意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武器,至少腓特烈会是这么想。” “那,您……”巴布罗有些一会的望着伦格,拥有着对机械天才般头脑的他,却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些令他头痛的糟糕谋略。 “我的确是在恐吓他,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投石机,至少现在不可能制造出那么多足以能让法兰克人遭受灭顶之灾的武器。”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向巴布罗正认真看着的几架奇怪的机器看去,那正是当初经由巴布罗从守卫耶路撒冷的箭车改造过之后,能够把石墙洞穿的巨弩车。 “巴布罗,我们可能要有一场恶仗了,”伦格回头看着城外已经早已不见了奥托踪影的平原“我在这里投下了很多力量,甚至可以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注定是为了面对这个时刻和他们那些人。所以不论胜负我们都必须面对。” 伦格的话让巴布罗的心不住跳动,从做为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小木匠,到跟随着表哥一起成为了考雷托尔的士兵,巴布罗一直为自己感到苦恼。 做为一个拥有非凡技艺的大师,巴布罗为自己的父亲感到骄傲,他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物。 不过让他懊恼的是,即便是在那些依仗着父亲的技艺得到了很多好处的修道院里,一个木匠大师的地位也低得可怜。 而他自己天生的口吃更是让他被人不停的嘲笑,甚至连他的表哥也总是用他这个缺陷嘲笑他。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伦格。 巴布罗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是会这么看中自己,他不但得到了尊重而且还成为了当时还是子爵的伦格的信任。 这让巴布罗感到从没有过的兴奋,正是因为这难的的尊重和信任,在耶路撒冷,他用足以令人畏惧的武器让世人看到了他的作用,当他制造的井锤甚至险些杀掉了萨拉丁时,人们终于发现,这个总是跟在伦格身后,让人好笑的口吃者,居然险些创造了改变一切的历史! 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巴布罗得到了一直期盼的地位和尊严。 不过让他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菲利波*利他居然还见到了另外一个和他有着相同兴趣的人。 埃罗帕西娅的出现让巴布罗看到了新的希望,听着人们用羡慕的口气称呼那位美丽的女人为“皇帝的密涅瓦”,巴布罗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他听埃罗帕西娅说到在君士坦丁堡同样还有着众多和他一样的人,这就让他终于开始慢慢相信,自己并不是很古怪的,而且也同样可以在罗马帝国得到足够的荣耀与地位。 现在,他站在菲利波*利的城头,听着身前皇帝的自语,他似乎看到了从登扎河的对面汹涌而来的法兰克人,而陪伴在皇帝身边面对这股法兰克洪流的,是他而不是别人,这不由激起了巴布罗心中一直掩盖的那股激情。 “陛,陛下,我们把他们,把他们打回去!” 看着巴布罗通红的脸庞,伦格的心头也微微激动。 在君士坦丁堡,因为玛蒂娜的变革,卫戍军无法调动。 在南方,科尼亚人的举动令三万人的南方军团是否能够赶到也变成了一个谜。 但是即便如此,只有北方军团和近卫军守护的菲利波*利却要面对来自西方的法兰克十字军! “巴布罗,也许我们会在这里再次创造奇迹,也可能会遭遇从来没有的惨败,”伦格笑呵呵的身后拍打了一下面前城墙的墙垛“不过我们既然站在这里,那就一定要面对一切。” 说完伦格沿着城墙向远处走去,不过被他落在身后的巴布罗,并没有听到皇帝吐出的一声低语:“赫克托尔,你究竟在干什么?” 渡过登扎河的奥托没有走出多远就遇到了十字军斥候,当他被带到腓特烈面前时,这位王子兴奋的对他父亲大喊:“国王!罗马就在我的身后!” 第二00章 一根稻草 赫克托尔坐在光秃秃的沙岭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丘。发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 天空中炙热的阳光令人感到一片火辣,虽然罩着条厚实的罩袍,但是赫克托尔还是觉得头顶上有种就要燃烧起来的感觉。 从科尼亚城出来已经很久,之前跟随他的那些随从,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和他一起走上归途。 赫克托尔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空,在头顶上,白晃晃的太阳好像要把地面上的所有东西完全烤焦,在他旁边不远处,一辆驼车正驮着沉重的行李等着他。 赫克托尔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立刻科尼亚,在做出决定偷袭德意志使者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而且在那一夜中,也的确有人丧生。 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罗马人,在那一晚都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法兰克人使者的全军覆没和他手下所有随从的死亡,说明了在那个夜晚所发生的可怕事情。 现在他站在戈壁中央,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丘陵,赫克托尔觉得自己的确是太幸运了。 与克尼亚人之间协议的签订,让他相信眼前的危机的确已经过去,不过让他不安的是,来自罗马北方和君士坦丁堡的消息,让他始终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对于玛蒂娜是否能在君士坦丁堡完成伦格的那些设想。赫克托尔没有把握。 虽然玛蒂娜拥有着罗马皇后的地位和权威,但是他却对那位年轻皇后能否胜任这样的职责颇为怀疑。 同时,一想到玛蒂娜可能真的会完成这样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又不禁暗暗为那位年轻皇后的势力暗暗感到不妥。 在白化病人的心目中,他从不认为做为伦格妻子的玛蒂娜应该拥有更大的权力,为了这个他在奇利里亚时甚至不惜与当时还是埃德萨公主的玛蒂娜展开了暗斗。 赫克托尔深深吸了一口夹带着沙土气息的热气,看不到尽头的戈壁让他感到烦躁,不过更加烦躁的,是由那些从罗马的商人带来的消息。 皇帝似乎准备在罗马北方边界上等待德意志的十字军,这让赫克托尔隐约感到意外。 在他心目中,伦格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显出是在尽量避免与任何强敌展开激烈的冲突,为了不轻易与任何人发生可能会导致罗马陷入战争的冲突,伦格甚至不止一次的用亲自冒险的方式尽量让一切变得对自己有利。 可是从最近遇到的一些商人带来的消息看,罗马皇帝显然是要与法兰克人针锋相对,或者说是他想在法兰克人踏入罗马第一步时,就要让那些十字军明白这是在谁的土地上。 伦格这一番常态的举动让赫克托尔感到不解,这让他更加急于立刻赶回罗马,因为隐约的,他觉得皇帝这个时候正需要他。 君士坦丁堡正在发生的一切,让赫克托尔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虽然当他得知玛蒂娜雍和让阿莱克修斯成为元老院原来的方法来牵制那些罗马贵族之后,为那个女孩显露出的颇为罕见的手腕感到意外,不过白化病人觉得,在需要的时候,如果自己在君士坦丁堡,那要比一位虽然声望显赫,但是却显然还过于年轻的皇后更加可靠的多。 白化病人从沙地上站起来。走向旁边的驼车。 当他懒懒的坐上城帮时,他看到了从远处的荒野中缓缓升腾起来的疑虑若有若无的轻烟。 他皱起双眉仔细看着那个方向,虽然戈壁显得宽广无垠,但是遇到旅行者的机会却并不少。 因为所有在这种绝境中旅行的人都知道要谨慎的循着毕经的那些道路,而不能随便乱走,否则就可能会在这样的地方迷失方向,从此永远无法走出这片可怕的土地。 不过也正因为这片土地如此恶劣,旅行者们也就显得更加谨慎。 对于遭遇到的任何来意不明的人,他们都会小心戒备,因为没有人知道,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赫克托尔伸手握住了驼车边的长剑,那是他在离开科尼亚城时苏丹命令人给他的,和那柄长剑一起送来的,是一封没有签署任何名字的简单协议。 现在那封协议就缝在赫克托尔衣服的衬里里面,这让他在看到那缕烟尘之后,不过伸手微微抚摸了一下自己破烂的外袍,因为那封密信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那是伦格与科尼亚苏丹之间一份永远不可能会公开的协议,而这份协议是否能够遵守,并不取决任何誓言和约束,只有双方各自用行动展示给对方的诚意。 所以这就变得更加重要。赫克托尔知道,如果自己在路上有了任何意外,那么科尼亚苏丹是永远不会承认曾经与罗马之间有这样一份协议的。 这样一来,科尼亚人在边界上的军队就绝对不会调动。赫克托尔知道如果真的那样,那么这对罗马来说将是一次真正的灾难。 远处的烟尘变得越来越近了,白化病人仔细的看了看自己,除了他那颇为独特的外貌,他相信自己还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过在脸上已经罩上了一层风沙和被厚实的罩袍包裹起来之后,他相信自己就显得普通了很多。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孤独的流浪汉,虽然他自己赶着一辆驼车走在戈壁上颇为令人意外,但是他却有很好的理由。 就在他身后不太远的一处戈壁深处的一片山坳里,有着一个虽然简陋却颇为繁忙的村庄。 就在不久前他曾经跟随一批商队来到了那个村庄,在商队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之后,他才单独向着罗马旅行。 赫克托尔相信以前也肯定有他这样在村子里和别人分手,然后走向下一个村子的人,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出现显得过于引人注意。 赫克托尔心中不住的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小心,他甚至把长剑藏起,却又把一根看起来并不很结实的木杖放在手边,这样看上去他就更如同一个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商贩。 一阵沉沉的马蹄声从对面看起来颇为低缓的一片坡地下面传来,几个身上同样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骑在马上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当他们看到赫克托尔时,几个人不由自主的拉住缰绳停下步伐,在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其中一个人带动战马向前几步,来到了赫克托尔面前。 这个把自己包裹得颇为严密的人一边用力拉着显得有些焦躁的战马,一边绕着驼车转了一圈,当他弯腰用手里长剑的剑鞘挑起车帘时。他看到赫克托尔似乎畏惧的微微缩了缩身子。 “科尼亚人的粗布,种的粮食和一些他们腌制的皮子,这是个倒卖私货的罗马人。” 那个人回到自己同伴的身边说,他又回头向着自己身后正在走上坡地的队伍看了看,然后向着同伴略一挥手:“我们继续走,今天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乔布里。” 那个人的话让赫克托尔不由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有人说希腊语,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虽然是从另外一条路走来,却和他有着相同的目标。 赫克托尔知道,乔布里是科尼亚和罗马之间边界上一个颇为独特的地方。 在过去很多年,虽然科尼亚人一次次的试图入侵罗马,但是他们在垂涎罗马财富的同时,也同样欣赏着罗马醉人的艺术和高超的文明。 因此,科尼亚人一边不停的寻找着机会,企图重新开始自从在卡尔诺奇以一位苏丹的生命为代价的惨败,而告终的对罗马的侵略之外,他们也不停的吸收着来自罗马的高超文明。 这样乔布里这样的地方就出现了。 不论是罗马还是科尼亚,双方没有任何人承认那样的地方是属于自己的,而且他们也绝对不承认在乔布里总是在进行的那些双方民众之间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的贸易。 不过这种贸易的确是给居住在边界上的民众带来了好处,甚至一些远在边界后方的城市也因此变得慢慢兴旺起来。 所以,在所有人心目中一片剑拔弩张的两国边界上,却奇怪的出现了一种颇为简朴却依然繁荣的奇怪贸易。 甚至有些已经变得规模越来越大的互易集市上。罗马的金苏德勒斯照旧颇受欢迎。 科尼亚人并不反对罗马人用金苏德勒斯来换取他们手中的货物,而且他们往往是在卖出了手里的草原特产之后,会立刻用换到手的金苏德勒斯去购买一些对他们来说一直希望得到的罗马货物。 这种举动往往是在那种明显不能以物易物的贸易之中,不过这样一来,这种集市变得规模越来越大。 甚至即便是在君士坦丁堡时,赫克托尔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听到过有人提起这种显然不为双方承认的往来贸易。 不过让赫克托尔感到意外的是,虽然这种边境上的私人贸易的确已经渐具规模,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成队的商人来到这种集市上做生意。 而且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从那几个人的举止上看,他相信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商贩。 赫克托尔立刻拉着马车向旁边让开,虽然知道到了乔布里就已经距离罗马边境不远。但是他却依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罗马皇帝与科尼亚苏丹之间建立协议,这是绝对不能为人所知的。 就如同之前为了不被发现只能派出一支十几个人的使者队伍的德国人一样,赫克托尔同样不敢因为接近罗马边境而疏忽大意。 基督徒与萨拉森人如同天敌般的信念,让很多人根本不会容忍这种如同亵渎般的与敌人的协议,尽管各国的统治者都默契般的知道这不过是所谓的借口,但是一旦消息泄露,那么就会给敌人留下的借口,却能带来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赫克托尔把头上的袍角拉得更低,虽然不相信在这里会有人认识自己,但是他依然小心的远远躲在路边。 当后面的队伍从他身前缓缓走过时,他低下头看着地面上从他脚前不住晃过的影子。 就在他看到那支队伍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徐徐走过时,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忽然从一个刚刚从他身前经过的人的嘴里发出。 就在赫克托尔因为这声咳嗽心底不由猛然一震时,那个已经从他身前走过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赫克托尔看着地面的眼睛紧紧盯着映照在沙地上不住晃动靠近的影子,当他看到一双穿着破旧的鞋子的脚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那双透明的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 听着对方吐出的一声声粗重的呼吸,他握着木杖的右手慢慢用力。同时,感觉到那支队伍里一些人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被这边发生的事情吸引,随着马蹄渐渐接近,他看到几条高大的黑影围拢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一个声调奇怪的人用法语对那个走到伦格面前的人低声问着。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站在赫克托尔面前的人神色奇怪的看着低着头的赫克托尔,当他终于忍耐不住的抬起手里的手杖要去挑起赫克托尔的下巴时,他手中木杖立刻被伸出手的白化病人牢牢抓住! 霎时间四周响起一片兵器出鞘的声音,与此同时,随着几声马嘶,两个骑士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赫克托尔慢慢的抬起了头,尽管头上依然裹着罩袍,但是他那双透明的眼睛和白色的眉毛落入对对面那人的眼中时,那人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令人畏惧的白化病人。 那人脸上在一瞬间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尽管他知道眼前的白化病人的生死在这一刻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当他看到那双眼睛时,还是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想这是上帝在惩罚我了,”赫克托尔毫无畏惧的淡然说着,看着四周指向他的武器,他慢慢伸手扯开头上的罩袍,当他看到那人在看到他的容貌之后又是显出一阵畏惧的神色之后。白化病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略显嘲讽的笑容“你虽然成为了两位皇帝的仆人,但是你显然始终没有学到一点勇敢。” 赫克托尔的话深深的刺激了对面这个人,他用力想让自己蹩着的那支脚支持住自己的身子,但是却又始终无法完全站直。 当后来出现的那两个骑士因为看清赫克托尔的容貌发出低声惊呼后,这个人才从开始认出赫克托尔的惊愕中清醒过来。 “的确是上帝的惩罚,我尊敬的大人。” 用一种饱含着愤怒的声调狠狠的说完这句话,塔索的脸上终于挂起了自认为得意的恶毒笑容:“我相信我的主人瑞恩希安陛下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您。” 说着,他一边用那种恶狠狠的笑容看着赫克托尔发出讥讽的嘲笑,一边转身一瘸一拐的向着已经停下来的队伍走去。 赫克托尔平静的看着他走到一辆马车边,附在车旁低声说着什么,这个时候的赫克托尔心中只有淡淡的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也许别人可以升上天堂,但是我却只会坠入地狱。” “上帝真的在惩罚我了。” 赫克托尔无奈的暗暗苦笑,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了使命之后,却在眼看就可以成功时遭遇到了这样的惨败。 让他惨败的,却又是这么一个从来不被任何人关注,如同一根毫不起眼的稻草般的小人物。 “砰!”的一声。 就在赫克托尔为命运的奇妙暗暗安息时,车门忽然敞开了,伴着身影晃动,一个人猛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真是没有想到,这真是上帝的意志!” 瑞恩希安笑呵呵的看着平和的站在不远处的赫克托尔,他几步走过去,根本不顾身边骑士为了保护他而试图阻拦。 走到赫克托尔面前后,瑞恩希安歪着头仔细端详着白化病人,在伸出右手拖着腮歪头仔细寻思一阵后,他忽然微微探过身,用很小的声音对赫克托尔说:“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想你一定有一些别人无法知道的秘密,是吗?” 赫克托尔毫无表情的透明眼睛紧紧盯着瑞恩希安,看着这位被他亲手推翻的罗马共治皇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乞求的神色。除了冷淡,没有人能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亲爱的赫克托尔,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瑞恩希安忽然探身一把把赫克托尔紧紧抱住,他用力的拍打着白化病人的后背。 然后,他用很低的声音在赫克托尔耳边低低的说:“我想你一定愿意告诉我,伦格让你和科尼亚人谈了些什么,或者告诉我,伦格究竟要把罗马怎么样。” 看着瑞恩希安似乎充满喜悦般的笑容,赫克托尔微微回头向着北方望了望,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无力和彷徨。 第二百零一章 埋伏 一片淡淡的轻烟从河面上浮起。虽然是夏天,但是巴尔干山脉黎明的气候依然隐约有着一丝凉意,特别是在湍流的河面上,当岸边的热气慢慢笼罩过来时,就会在河面上凝聚成一片若有若无的隐约烟气。 一声轻微的水波声从河面上传来,随着缓缓荡过的一圈圈水波,几条木船慢慢出现在河面上。 最前面船上的一个人嘴里头上戴着一顶厚重的头盔,一件在这样一个季节看上去显得十分怪异的厚实的毯子披在他的身上,尽管,一串串的汗珠从他额头上不住流下,但是这个人却始终紧紧抱着身上的厚毯子,不肯放下。 在他身后,木船上趴伏着七八个士兵,他们的手里都紧握着武器,当看到半伏在船头的人回头看向他们时,士兵们的脸上露出了紧张。 在其他船上,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情景,在他们的身后,更大的船则在黎明还没有完全大亮的微暗中,悄悄的跟随在前面的船的后面,悄悄的向着登扎河的对岸潜去。 趴伏在最前面船上的。正是被释放回到他父亲身边的施瓦本公爵奥托。 这位年轻而且骄傲的公爵,再回到他父亲面前后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向上帝感谢自己奇迹般的获得了自由,也不是向父亲倾诉他的不幸遭遇。 而是立刻向德意志国王提出要成为进攻罗马的先锋。 腓特烈显然很欣赏儿子的这种精神,他不但当着很多人的面以一位父亲的身份拥抱了平安归来的日子,也以一位统帅的身份拥抱了眼前这位勇敢的骑士。 他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效忠的骑士感到荣幸,当他宣布要立刻发起对罗马人的进攻时,他也立刻得到了奥托的全力支持。 在德意志贵族们的注视下,侥幸获得了自由的王子把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向国王和他的贵族们进行了一番描述,虽然他相信自己并没有夸张,但是从那些人的眼神中,奥托可以看出他们在暗暗嘲笑他最终还是被罗马人吓破了胆的事实。 这让奥托很不高兴,他用自己死去的母亲的名义发誓,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然后他还告诉这些人,和罗马人所掌握的可怕武器相比,十字军现在所拥有的工程武器无疑是落后的。 这又立刻受到了更多人的蔑视,他们认为王子是被罗马人制造出来的假象吓住了,就在他们争执不休时,腓特烈忽然命令他的儿子和他一起单独走出了帐篷。 在父子两个人密谈了许久之后,腓特烈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的确是喜欢看到敌人倒在我的脚下,不过我不会归于鲁莽,所以我也不会随意用自己的军队去冒险,”腓特烈这样向他的将军们说“别忘了,进入罗马不过是东征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成就,我们最终要对付的是萨拉森人。” 一反之前暴躁的态度做出这个出人意料决定的腓特烈随后命令,任命奥托为进入罗马国境的第一位骑士。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为了让奥托重拾被罗马人掠夺走的荣誉。 这让王子颇为得意,他立刻向国王建议用少量的军队偷偷潜伏度过登扎河,然后看着贵族们明显颇为不满的神色,他再次向国王请求允许他向父亲借用查理曼大帝那条神奇的桌布。 在许多年前,法兰克人的国王查理曼曾经拥有一条神奇的桌布,他每次宴会结束后,就会把它扔进火里,随着上面的面包屑和污渍被火烧光,立刻变得干净洁白的桌布就重新铺回桌上。 这个奇迹般的宝贝曾经让很多外国使节为之愕然,他们相信那一定是上帝看在他虔诚的份上赐予查理曼的,所以这块桌布也逐渐成为了这位国王虔诚的一个有力佐证。 尽管很多年后人们发现,那件神奇的东西不过是块耐火的石棉,但是做为查理曼传奇的佐证已经联系在一起的桌布,还是成为了法兰克继承人们视为珍宝的圣物。 不过现在奥托向父亲讨要这块桌布显然并不是为了简单的把它当做一件圣物来用,因为在他看来,要想抵御住罗马人那种好像是从地狱中召唤出来的可怕火焰,就只有查理曼大帝的桌布才能起作用。 腓特烈立刻慷慨的答应了儿子,奥托单独向他形容的那些罗马人可怕的武器,让他更加下定了不会随意只为了名声就浪费军队的决心。 和很多人心目中认为的残忍,粗暴。甚至是略带鲁莽的传闻不同,德意志的国王拥有着常人所少有的缜密心思,而且正如同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向人夸耀的那样,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鲁莽贵族,是不可能成为令梵蒂冈头痛的头号大敌的。 一支人数不多却颇为精悍的军队挑选了出来,这一次腓特烈没有只从贵族和其中中寻找。 他从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士兵中挑选,除了一些他认为必须跟随的骑士之外,所有士兵,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是按最为精悍而不是出身最好挑选的。 然后,在奥拓的带领下,这支队伍被秘密的送到了尽可能离菲利波*利更远的下游,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奥托命令除了贵族骑士,所有人都不许携带任何旗帜。 整整一夜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队伍忍耐着河边的蚊虫叮咬和河岸边一阵阵恶心的河泥发出的霉烂气味,当士兵们就要忍耐不住时,奥托下达了处罚的命令。 “即将黎明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大意的时候,”奥托这样对跟随着自己一起爬上木船的贵族们解释着“罗马人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偷袭他们。” 王子的话让一些贵族骑士觉得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但是他们还是顺从的跟在奥托身后,因为他们知道希望他们这么做的是腓特烈。 一阵阵木桨划破水面发出的声响让奥托暗暗担心,在他听来那声音似乎显得过于响了,当他不住的向四周挥手,要旁边的木船尽量放慢速度时,他忽然觉得身下的船身随着一声闷闷的砰响突的一震。 奥托不由回头看去,当他看到木船的船头已经插进一片密密麻麻的芦苇时,他不由发出了一声兴奋的低呼。 奥托伸手从旁边士兵手中抓过一根长矛用力插进水里,随着还露出水面一截的长矛刺进浅浅的河底,奥托知道最为艰难的一关终于通过了。 “上岸!”奥托压低嗓子发出一声低吼,他知道虽然已经渡过登扎河。但是一切还没有完全胜利,只有亲眼看到自己队伍的旗帜插上菲利波*利的城墙,他才会真正放下心来。 “我会让你为对我的侮辱付出代价的,贡布雷!” 当队伍完全上岸之后,看着因为天色放亮已经可以看清的上游的菲利波*利的城墙,奥托嘴里暗暗吐出一句狠狠的诅咒。 不过虽然奥托已经开始了他那复仇的行动,但是这并没有影响腓特烈在儿子离开之后向罗马派出使者的决定。 在允许奥托绕道下游偷偷越过边界的同时,腓特烈就立刻派出了自己身边一位颇为信任的贵族做为自己的使者,当天刚亮的时候,这位使者就搭上了一条小船,向登扎河对岸驶去,当这位使者刚刚上岸不久,他就被带到了伦格面前。 阿尔乌希.冯.美林根的再次到来,引起了伦格的注意。 和当初马克西米安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一样,对于这位腓特烈的财库官,伦格认为就如同原来名义上做为自己的掌旗官,后来又称为了色雷斯总督,甚至是成为了罗马监察大臣的赫克托尔一样,这些身份都不足以掩饰他们什么那股子阴谋的味道。 好像这些人天生就是以阴谋诡计为生,或者是干脆就是阴谋的化身,以至当第一次看到阿尔乌希时,伦格就有一种好像看到了赫克托尔的孪生兄弟的感觉,虽然这两个人在外表上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 “陛下。我奉了我的国王,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施瓦本大公爵的命令来向您提出谈判。”阿尔乌希一字一句似的说着“我的国王希望能在登扎河的中间和您谈判,当然如果您认为这样不妥,我们也可以在罗马一边的岸上进行。” “谈判?”伦格微微沉吟了一下,对于历史上的腓特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比眼前的任何人都清楚的多,如果他不去理会,甚至可以会着那位国王最终死在一条毫无名气的小河里面,而且他也的确动过这种心思。 不过伦格知道这也不过只能想想而已。 一旦腓特烈的十字军进入罗马,那么不论他们是否能够老实的经过。可是由他们带来的可怕的动荡也会影响到正在开始变革的罗马。 现在的罗马需要的东西很多,不论是财富还是时间都显得那么匮乏和紧迫,但是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十字军的狂热和来自萨拉森人的骚扰。 对于萨拉丁,伦格从心里感到敬佩,即便没有那些传言,当他一次次的与那位埃及苏丹接触时,他都能感觉到那位战士和王者身上那令人敬仰的精神和力量。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伦格却宁可和贪得无厌的科尼亚苏丹联合,也不能看到萨拉丁在东方建立起更加强大的帝国。 所以现在,当阿尔乌希代替腓特烈提出谈判时,伦格的心不能不说是为之悄悄动了。 在菲利波*利所做的一切虽然消耗了巨大的力量,甚至因此他不得不放下正在进行的变革再次离开君士坦丁堡,来到这座边境城市,但是如果真的能经过谈判而不是用武力的方式让腓特烈认识到罗马的力量,那么这对于伦格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颇为令他满意的结果。 看着眼前的阿尔乌希,伦格心中不停的转着念头。 事实上他并不相信腓特烈是一个能够信守诺言的人,在梵蒂冈所做的一切已经让这位国王臭名昭著,不过在伦格看来,他倒也并不反对听一听这位国王究竟要说些什么。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阿尔乌希提出的建议,伦格忽然不禁想起了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空前的两位罗马皇帝之间的会面,只不过不同的是,原本应该和腓特烈见面的艾萨克二世,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伦格心中一边寻思一边慢慢站起来先前走着,他在心中暗暗琢磨阿尔乌希的来意,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这位财库官显然不会只是为了送这么个消息而来。 “奥托公爵已经回到国王身边了吗?”伦格忽然开口问。 “上帝保佑他,公爵已经回到了国王身边,”阿尔乌希平静的笑着“而且他很气愤,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而国王显然也认为有必要用最严厉的方式为自己的儿子重新夺回尊严。” 阿尔乌希毫不掩饰的话让站在旁边的巴布罗脸上立时浮现出一阵怒火,不过当他张开嘴巴时,却一时间因为难以发出声音而变得更加气恼。 “你很诚实,财库官。” 伦格向阿尔乌希笑了笑,不过即便是巴布罗也能听出来,这个赞赏并没有多少诚意,或者说那其中还带着一种淡淡的讥讽。 “腓特烈要和我谈什么?” 伦格忽然平和的问。他没有继续在是否谈判上纠缠,当阿尔乌希听到伦格这样问时,他的眼角不由微微一颤。 “我的陛下希望能和您把之前的误会完全澄清,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似乎并不容易,我的国王有一阵时间甚至认为应该向罗马发出挑战。” 伦格淡淡点头,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相信菲特烈会因为自己向奥托展示的那些武器就轻易放弃他的野心,不过现在一时间他还无法猜测到,德国人究竟要干什么。 在罗马一边的河岸上谈判,难道腓特烈真的会那么渴望和罗马的和谈? 伦格十分怀疑,多年来的残暴让菲特烈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但暴君,而且还充满了令人难以相信的自负。 他曾经为展示自己的勇敢和豪迈,亲自带领一队很少的亲兵去劝降一座城堡,但是当这座城堡不肯投降时,他立刻毫不犹豫的亲手砍下了那座城堡主人的头颅。 然后他在城堡里的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不知所措时闯出了城堡,随后他命令军队对这座城堡开始了可怕的围攻。 当城堡终于被攻破时,他下令杀掉了里面的所有人,甚至连一些孩子也没有放过。 伦格相信这样的菲特烈已经绝对不是只为了他的王朝,做为国王他完全没有必要去特意用这种方式来冒险,但是他却好像完全沉浸在那种杀戮和对敌人的可怕毁灭之中。 伦格相信,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证明他是腓特烈而不是别人! 想到这个,伦格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还在等待的阿尔乌希点点头,随后缓缓的说:“去告诉你的国王,我会赴约。而且请你告诉他,当他踏上罗马土地的时候,他就是罗马皇帝的客人,所以他完全不必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我相信我的国王一定很愿意听到您的答复,”阿尔乌希向伦格微微躬身“我这就回去把您的话转告我的陛下,另外,”说到这里阿尔乌希抬头望向伦格“奥托公爵要我代替他转达对您的问候,他希望上帝保佑您,直到您能够等待到他向您复仇的那个时刻。” 伦格的嘴角挂起了笑容,他不置可否的向阿尔乌希随意的点了下头,看着转身向外走去的阿尔乌希的背影,伦格的笑容慢慢消失。 “陛……下……” 巴布罗费了好大的力气张口说着,不过他下面的话被伦格抬手拦住。 “你想对我说,奥托显然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就不应该去和菲特烈见面对吗?” 伦格问着巴布罗,然后他微微摇头:“他们如果是在登扎河罗马的一边,那么我就必须去见他们,难道罗马皇帝在自己的土地上还会畏惧敌人吗?” 巴布罗摊开两手,但是却有无奈的放下。 “我们都知道菲特烈有阴谋,但是却不只知道究竟是什么阴谋,所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和他见面。”伦格对巴布罗说着,看着木匠焦急却又无奈的表情,他轻松的笑了笑“不要忘了,真正冒险的是他们,菲特烈这一次显然就和当初他做过的那样一样,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威严和证明他自己的勇敢。” 说到这里的伦格,向略显疑惑的巴布罗讲起了他所听到的,关于菲特烈那个亲自去劝降敌人的故事,当他看到巴布罗脸上露出的诧异和敬佩时,伦格淡淡的说:“然后在对方拒绝投降之后,他就亲手砍掉了对方头颅。” 木匠脸上立刻露出了错愕,他有些焦急的望向伦格,那种眼神就好像罗马皇帝也会随时被德国国王砍掉人头一样。 “不要那么看着我,不论是他还是我,都还没愚蠢到在谈判桌上发生谋杀,”伦格看着巴布罗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他的笑容慢慢消去“不过我不明白腓特烈究竟想干什么。” 奥托双脚踩在湿乎乎的烂泥里不住喘息,虽然那条厚重闷热的石棉桌布已经交给了身边的人,但是因为长时间的停留在泥泞的河滩上,他觉得全身都已经被那些可怕的虫子咬得没有了一块好肉。 那些和他一起潜伏在河滩上的士兵发出了阵阵抱怨,很多人说宁可面对那些据说可怕到极点的罗马火焰,也不愿意成为蚊子的午餐。 这让奥托感到更加愤懑,当他认为需要用惩罚来让那些下溅的兵痞们知道该如何守规矩时,一条小船悄悄的在下游激流的拼命挣扎中划了过来。 当腓特烈的一个侍从告诉奥托,罗马皇帝已经答应和国王在登扎河边谈判时,奥托不禁感谢上帝给予他的帮助。 然后他立刻下达命令,在他的带领下,队伍悄悄的从下游沿着菲利波*利城前平原一侧的山坡向着内地潜去。 看着山坡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菲利波*利城,奥托不由变得微微激动起来。 做为菲特烈的儿子,他因为自己的几个兄弟主动不会继承王位,不过这并不影响奥托的野心,和到处都是财富的东方比起来,德意志的那些阴暗城堡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欲望。 “也许我的命运在东方。”当奥托看到从城里出现的一片烟尘时,他嘴里这样低声念叨着。 第二百零二章 命运之河(上) 德意志国王菲特烈抚摸着他那着名的红色胡须。看着河对岸醒目的罗马旗帜,他的心中不住的揣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这时在想什么。 从许久以前曾经参加过第二次东征之后,当时还没有成为国王的菲特烈就对东方的富庶留下了深刻印象。 和东方那到处充满获得财富和地位的机会比较起来,欧洲的阴郁和令人绝望般的困境就显得太过突出了。 不过东方人,甚至是异教徒君主的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深深的刺到了当时依然年轻的腓特烈的内心。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在心中发誓要成为一个拥有权力,一个不被人支配的人。 这种支配,其中就包括那个坐在梵蒂冈的宝座上,总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对所有基督教君主指手画脚的教皇。 正是因为这种在旁人看来近乎发疯的举动,支持着菲特烈不停的和罗马教廷对抗。 即便是有着狐狸之称的法国国王在面对与教皇的冲突时,也只能尽量避免和他正面交锋。 虽然关于腓力是否在暗中与教皇较劲的传闻依然很多,但是敢于直接冒犯梵蒂冈的,却始终只有德意志的国王。 不过在所有基督教国家中,让菲特烈感到羡慕和略显妒忌的,是东罗马帝国。 在这个国家里,皇帝的权威高于一切,甚至即便是和教皇分庭抗礼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也只能默默的听从教皇的命令,这就让菲特烈感到羡慕不已。 现在隔着登扎河的应该就是那位年轻皇帝的军队,虽然因为河面很宽无法看清。但是从对面扬起的淡淡烟尘上,菲特烈还是能看出那些罗马士兵显然拥有着让他颇为诧异的纪律。 即便是最为卓越的查理曼,在军队的纪律这件事上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多的攻陷,法兰克军队那种虽然勇猛却总是显得一片混乱的秩序,多年来一直深深困扰着试图让军队变得听话些的统帅们。 “阿尔乌希,那个罗马人是什么样?”菲特烈回头问着身边的财库官,他之所以两次派遣自己的这个亲信做为使者,为的就是让他能仔细观察那个年轻人。 对于菲特烈来说,虽然无法理解一个低贱的农民怎么能够成为罗马皇帝,但是这让他更加需要去注意那个年轻人究竟有着什么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奥托给他形容的那些可怕武器,让菲特烈隐约想起了参加上次东征时曾经听到过的一些传闻。 在东方,一直传说着罗马拥有着一种神秘而可怕的武器,这种利用火焰残杀敌人的武器是东罗马人引以为荣的骄傲。 正是依仗这些武器,在早年间,他们在海上最终抵抗住了来自阿拉伯帝国的进攻,也是这种武器,让与萨拉森人一次次的战争中的罗马人度过了很多难关。 不过菲特烈始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而且据他所知,他所知道的人中,也没有任何人能说清楚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武器。 而且根据传言,这种威力巨大,甚至带着些神秘色彩的武器很早之前就已经失传,但是在塞迪卡城下发生的事情和奥托的描述,却让他不能不相信,罗马人显然重新获得了这种武器秘密。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关注对面的那位罗马皇帝,他不知道在拥有了这种可怕武器之后的罗马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他派遣自己的亲信去亲自接触那位皇帝,他要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对面那个人。 虽然奥托已经带着队伍秘密的潜入了罗马,但是即使到了现在,菲特烈也还没确定是不是需要那么做。 因为毕竟在谈判中突袭对方这种行为并不光彩,更重要的是菲特烈并不想在边界上就和罗马人陷入辛苦的战争之中。 “陛下,那位皇帝让我想起了尊敬的法国国王,”阿尔乌希淡然的回答,他向着菲特烈微微欠身,然后举起手中一头带着淤泥的木杖指了指对面河岸上隐约出现的罗马骑兵“那些士兵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至少他们恭敬而且听从皇帝的命令。” 看到国王毫不表情的脸,阿尔乌希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位国王一直在为他手下那些军队烦恼,事实上如果不是菲特烈个人那罕见的魅力和令人惊讶的精力,东征这种让人烦恼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就开始。 至少另外两位君主这个时候还是西欧的土地上不停的磨蹭,而且始终让阿尔乌希感到担忧的,是那位法国国王似乎不但并不很着急的赶赴圣地,反而有要在半岛上流连不去的迹象。 “陛下,我对您答应奥托的想法赶到意外,”阿尔乌希毫不犹豫的指责着国王的决定“您应该知道,罗马的土地比我们的任何地方都要大。如果我们和希腊人在边界上就发生冲突,而又不能抓住他们的皇帝做为人质,那么我们就陷入了最困窘的境地,我们将不得不穿过一片广阔的充满敌意的土地,然后一路拼杀到耶路撒冷。” “嗯,你说的很对。” 菲特烈没有制止亲信的话,因为他知道阿尔乌希所说的的确是事实,罗马土地的幅员辽阔是他这样的君主一直为之羡慕嫉妒的,尽管萨拉森人的侵袭已经蚕食了这个帝国大片领土,但是即便如此,罗马的疆界和富庶还是让他念念不忘。 “所以我才答应奥托,”菲特烈低声向亲信说“如果能抓住那个皇帝,我不但能得到一大笔赎金供给我的军队,而且我还能逼迫罗马人同意为我的东征提供足够多的物资,你知道我养不起这么多军队,而那些人除了每天祈祷,还要吃要喝,甚至还会伸手向我讨要找妓女的钱。” 菲特烈的抱怨让阿尔乌希微微摇头,在这支号称十万的大军中,倒有一大批人是根本与军队无关的。 他们当中包括小贩,妓女和拉皮条的,甚至有的妓女就在军营外为某个男人剩下了他们的私生子。 这些人就如同依附在一个巨人身上的跳蚤,不停的从这支军队身上吸食着金钱,而为了稳固自己的军队,菲特烈只能不停的满足他的士兵的需要。 这一切消耗的金钱才是菲特烈最为烦恼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决定听从奥托的计划,用颇为不光彩的手段,去诱捕那个罗马皇帝。 “我们一旦抓住罗马皇帝就立刻逼迫他签署一份对我们有利的协议。如果可能我们还要让他答应我们在罗马土地上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城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维持这么庞大的军队和继续向圣地前进。” 菲特烈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当他看到阿尔乌希似乎不以为然的表情时,他伸手用力按在亲信的肩头,把他拉得靠近自己,然后用很低的声音问:“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为什么要东征,拯救圣地虽然重要,但是如果没有财富,即便我们攻进了耶路撒冷也不会长久,另外我的荣誉也需要财富来衬托。” “所以您决定冒险,”阿尔乌希低声回答“不过请允许我提醒您陛下,有消息说法国国王好像正要对热那亚进行一次颇为热情的拜访,而且好像他还有意去觐见教皇。” “那条狐狸,”菲特烈鼻子里透出一声闷哼“他总是能为自己找到最合适的地方和伙伴。” “所以陛下,如果在罗马陷入不必要的麻烦,可能会对我们十分不利。”阿尔乌希依然尽量试图让菲特烈看清眼前的一切“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完全得罪罗马皇帝,特别是在还没有进入罗马之前。” “你刚才说他让你想起了腓力?”菲特烈缓缓的问,看到亲信无声的点头,他再次回头看着河对面正在不停升起的烟尘“如果那样,我就更加要小心这个人,除非他成为了我的俘虏,否则我不会忍受当我带领军队东征时,有这么一个人呆在我的后方。那实在是想想都让人不安的。” 菲特烈的话让阿尔乌希不禁微微有些失望,他知道国王决定一件事后是从来不反悔的,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犹豫,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也许会有人认为我是背信弃义,但是只要我还是国王,任何就没有资格评判我的品德。”菲特烈似乎知道阿尔乌希在想什么“让后世能够记住的,永远是我们所获得的成就,而不是是不是应该去做。” 阿尔乌希向着菲特烈微微鞠躬,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替国王想到这么做的得失就已经足够,至于如何决定。始终不需要他去关心。 “罗马人还要多久?” 看着对面不停忙碌的罗马人,菲特烈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您知道希腊人一向喜欢排场,”阿尔乌希有些无奈的说“不过您不认为这样稍微有些危险吗,如果希腊人对您有什么企图……” “如果那样,他们就要见识一下德意志国王的愤怒了,”菲特烈不以为然的说“只要抓住皇帝,那么整个罗马就会彻底臣服在我的脚下,知道吗阿尔乌希,这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 听到国王开始说起自己的理想,财库官不禁变得沉默起来,他知道这时自己只要能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就可以,这时的国王并不需要旁人的应和,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中罢了。 河对面依然在做着准备的罗马骑兵还在不停的来回奔跑,不过这个时候,除了已经悄悄渡过河去的奥托,已经没有太多人去关注那些忙个不停的希腊人。 奥托有些不耐烦的再一次来到山坡旁隆起的土丘前,只要越过这片土丘,他的队伍就会完全出现在罗马人的视线之内。 所以他把士兵们谨慎的安排在土丘后面很远的地方,为了防止被罗马人发现,他让骑士们把他们的战马拉得远远的,当看到有人胡乱走动时,他立刻发出严厉的斥责,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感到不放心。 奥托相信,只要罗马皇帝离开菲利波*利城,那么自己就成功了一大半。 按照谈好的条件,双方君主在登扎河边约见的随从不能超过十人,这让奥托相信,虽然自己带来的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人数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突然袭击俘获罗马皇帝。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隐藏的很好,从土丘上望过去,看着不停的升起的阵阵烟尘,奥托知道那是罗马人在为两位君主的会面准备一切,可这却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对于罗马人这种喜欢排场的愚蠢行为,奥托觉得不但是巨大的浪费,更毫无意义。 在之前的想象中,从下游偷偷渡过登扎河之后。自己就可以立刻向希腊人发起一次进攻,为此奥托甚至想象过自己可以成为第一个登上菲利波*利城头的人。 可是现在他只能耐心的等待,看着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奥托在心中不住的诅咒着那个令他讨厌的罗马皇帝。 “陛下,您真的只带十个人去见腓特烈?”盖图斯有些担忧的问“您知道法兰克人都是很野蛮的,他们不讲信用……” “对于法兰克人我比你更加熟悉,将军,”伦格轻轻抬手阻止了盖图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位国王并没有按什么好心,可如果我不去见他,那就未免太胆怯了。” 盖图斯依然有些焦急的看着伦格,他回头望向始终不发一言的巴布罗,可得到的只是城督无奈摊手的回应。 “你们都太小心了,或者说是都被腓特烈吓到了?”伦格有趣的看着面前的将军们“不要忘记他虽然拥有一支可怕的军队,但是当他们来到罗马的土地上时,他们就必须按照我们的意志做事,而且我相信你们也能够让十字军明白他们应该怎么做。” “当然陛下!”盖图斯用拳按胸向皇帝说“不论法兰克人多么强大,罗马军团都绝对不会畏惧他们。” “这正是我希望听到的。”伦格用轻松的口气说着,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招呼着早已等待的胡斯弥尔为自己准备即将和德意志国王会面的服饰。 不过在走出几步之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向着身后的丕平有些奇怪的问:“艾罗兰.休克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皇帝忽然问到近卫军第二旗队旗队长,丕平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担忧。 按照伦格命令,在之前化名肯顿.鲍恩的休克在离开塞迪卡之后就一直没有了消息,尽管不相信腓特烈会杀掉他,可是一直不见踪影的第二旗队旗队长却还是让人颇为担忧。 对于休克,伦格始终颇为关注,而且即便是在近卫军中,这位第二旗队旗队长也有着颇为独特的地位。 虔诚却不狂热,勇敢却不鲁莽,和拥有着令整个近卫军视为典范的阿历克斯相比,休克并不十分引人瞩目,但是这位旗队长却又有着旁人无法替代的作用。 很多人都知道,休克更象是一位牧师而不是骑士,他对圣经的熟悉曾经令很多军中的牧师感到惭愧,而且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那些即将蒙召的士兵也在临死前希望能够休克能够倾听他们的忏悔。 如果说,阿历克斯是近卫军的灵魂,那么休克就是近卫军的精神,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已经成为了近卫军总队长的丕平也不能不承认休克那独特的地位。 正是因为这样,当皇帝询问的时候,丕平不禁露出了忧虑,他曾经派出几名手下去寻找迟迟没有回来的休克,不过得到的消息,却始终渺无音信。 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他派休克冒险化名出使十字军,为的就是要让这位还没有丕平或者阿历克斯那么出名,以至会被人认出来的亲信去激起腓特烈对自己的愤怒,从而把十字军的注意从保加利亚吸引过来。 对于伦格来说,保加利亚依然颇为重要,一个能够令十字军感到困扰的后方,要不屈从与法兰克人的保加利亚更加能够牵扯腓特烈的精力。 正因为这个,伦格才不惜派出休克让他去把法兰克人吸引到自己一边来。 不过现在腓特烈的军队出现,可是休克却没了消息,这让伦格不禁担忧起来,他不知道休克遭遇到了什么,同时也在暗暗担心,休克是否真的落在了腓特烈的手中。 如果那样,腓特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呢? 胡斯弥尔小心的替陷入沉思的主人穿戴着衣服,当他把一件看上去透着一丝银亮的细软内甲举起来时,伦格不由想起了同样许久不见的汉弗雷。 “陛下,法兰克人都很可怕,他们不但是异教徒,而且还是异教徒里最坏的,”胡斯弥尔尽量用他能说懂的希腊语缓慢的说着“和希腊人比较起来,他们要坏的多。” “不要忘了,你的女主人也是法兰克人,而我是你说的很坏的希腊人的皇帝,”伦格笑着提醒着接替了马克西米安职责的私人秘书“不过告诉我,你既然认为法兰克人那么坏,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劝阻我去见腓特烈呢?” 胡斯弥尔微微抿了抿嘴唇,在看着皇帝在仆人的帮助下穿好内甲后,他拿起一直在旁边记下的那些皇帝和将军们的记录看着,低声说:“我不会阻止您的,因为如果那样您的荣誉就会受到污蔑,法兰克人会说您胆怯,那就太,糟糕了……” 看着胡斯弥尔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词,伦格有趣的笑了笑,可接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甚至穿着衣服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 “胡斯弥尔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听到主人的询问,胡斯弥尔有些疑惑的愣了愣,先是略微点头,可接着又缓缓的摇头。 “主人,我想很多人都会这么想的,近卫军也会这么想的,他们把维护您的荣耀看做是他们的生命。”胡斯弥尔用略带兴奋的口气说。 “原来是这样,我的荣耀是他们的生命,也许法兰克人也是这么想的?”伦格低声自语。 胡斯弥尔的话让伦格的心中不由为自己的决定开始动摇起来,如果说自己依靠的正是这些荣耀,那么对于腓特烈来说,这不也恰好就是自己最大的弱点吗? “胡斯弥尔,你真是我身边不可缺少的。”伦格回头向一脸诧异的萨拉森小书记员说着,然后他向旁边仆人下令“让丕平和盖图斯在外面等我,我有新的命令要给他们。” 第二百零三章 命运之河(中) 两位罗马帝国皇帝的会面。原本是对双方来说是都不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 做为东罗马的主人,当法兰克人第一次为自己带上罗马皇帝冠冕的时候,东罗马曾经进行过最愤怒的抗议,他们把由教皇加冕皇帝的行为看成是宗教和世俗两个方面对正教和罗马帝国的挑衅。 尽管这一称号在法兰克人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虚幻荣誉的尊号,可许多当中还是一直被东罗马人所抵制。 他们坚定的不予承认这种篡夺者的般的举动,同时对支持这个举动的梵蒂冈更是深恶痛绝,充满敌意。 不过随着罗马的衰落,当即便是一些蛮族人也公然宣称自己是“罗马人的皇帝”之后,东罗马终于无奈的承认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存在。 而做为伦格自己,对于与菲特烈见面这种事情虽然并不回避,甚至还有些期待,但是他却从其中隐约感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菲特烈的残暴无情给伦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红胡子的绰号原本是来自他那颇为独特的胡须,可是很多人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他杀人太多的缘故。 所以,当听到会面的要求之后,即便还不知道那个红胡子究竟要怎么办,但是伦格却不相信,他真的只是要见面那么简单。 而对于菲特烈,当他东征开始之后的踌躇满志让他相信只要自己到来,圣城的大门一定会为自己敞开。 所以虽然很多人劝他等待英法两国国王的消息。他立刻不屑的予以否定。 年事已高却依然精力充沛的菲特烈无法容忍人们把他和那两个毛孩子放在一起,他看不起那个只会耍心眼的腓力,也同样看不起靠依靠父兄相继死掉的好运气爬上王位的理查。 至于说到东罗马,他从来不认为那些希腊人有任何的勇气和本事,他毫不掩饰的嘲笑东罗马人的自以为是和妄自尊大。 甚至他告诉自己派往东罗马的使者,对罗马皇帝要用傲慢甚至是轻蔑的羞辱态度,要让希腊人明白,法兰克人是他们的恩人。 不过塞迪卡城下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菲特烈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自己儿子所带领的军队居然会被罗马人以少击多的彻底打败,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成为了罗马人的俘虏。 而奥托的描述更让菲特烈相信,罗马人即便不如他们刻意向他展示的那么强大,可依然还是有着令他不安的东西。 所以他不得不提出会面,虽然菲特烈也知道,耍这种小阴谋会大大的有损自己的声誉,但是一想到自己前面还要有很长的旅行,而且一旦成功就可以从东罗马得到足够多的好处时,他就默认了奥托的计划。 对于菲特烈来说,如果损失一点荣誉却能换取来足够多的东西,他也并不反对成为一个被人咒骂的暴君和小人。 不过让菲特烈感到不耐烦的是,罗马人繁琐的规矩和习惯让他的耐心在一点点的消失。 当确定了两位罗马皇帝之间前所未有的会面之后,罗马人就开始在那片也许只会用到一点点时间的河边空地上忙碌起来。 他们派出了足够多的人铲平地面,然后用一种看上去好像是从河滩上临时找来的石头在空地边上围拢起一条不太高的痕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道做为象征的围墙,当回来的阿尔乌希告诉菲特烈,罗马人甚至还询问是否需要搭建一座小小的石头台子时,菲特烈不禁发出了讥讽的笑容。 “他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异教徒欺负,”菲特烈这么对身边的亲信们说“他们把时间和金钱都浪费在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上。可在战场上他们就象一群娘们。” 贵族们立刻发出了大笑,不过阿尔乌希却始终流露着一阵沉思。 菲特烈的财库官不明白那位罗马皇帝为什么要用这种看起来还无意义的东西拖延时间。 他亲眼见到过那位皇帝,在他看来,以富庶很奢侈著称的罗马帝国的皇帝甚至在个人的一些事情上看起来比他的国王更加随意。 尽管接见使臣时还是穿戴了必要的服饰,可是贡布雷绝对不是那种他听说过的完全被规矩和繁文缛节包围的人。 在那个年轻人身上,阿尔乌希看到更多的是一种让他想起法王腓力的东西。 “会面顶在明天早晨陛下,因为罗马人需要建立在那片空地上竖立起一个足够大的十字架,”阿尔乌希向腓特烈解释着“他们认为在十字军进入自己的土地之前在边界上竖立起一个十字架,更加具有……象征意义。” 阿尔乌希这么无奈的解释着,即便是亲眼见到过伦格,可他也还是无法明白,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 “哦,那好吧,不过奥托的人,能在那边呆那么久吗?”菲特烈有些无奈的说着,不过当他这么问时,贵族们不由微微别开脸去,对于这些法兰克贵族来说,他们在暗暗盼望着能俘获罗马皇帝的同时,又都有意无意的和这种不名誉的阴谋诡计离得远远的,似乎那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陛下。王子现在应该是在菲利波*利下游的某个地方,”阿尔乌希淡淡的回答着,当无法劝阻国王做出某个决定之后,他就只有全力以赴的帮助让这个决定变成现实,对于那些以所谓骑士荣誉为借口,总是想和不名誉的事情摆脱关系的贵族,阿尔乌希为他们的这种伪善感到耻辱。 这让阿尔乌希不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现在正在威尼斯的家中等待死亡的盲目老人,也是他的老师安德雷.丹多罗。 阿尔乌希相信,如果自己的老师丹多罗在这里,一定会无情的嘲笑这些贵族。在那位老人看来,如果要珍惜名声,那就要小心翼翼的让自己成为圣人,但是只要获得的回报值得,那么就不要去顾及名誉或是任何毫无意义的东西。 可这些德国贵族们显然还想当个有荣誉的骑士。 既然选择了从罗马人那里获取足够多的回报,那么就没有必要再顾及名誉。 阿尔乌希心中暗暗重复着丹多罗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老师丹多罗真的是一位堪称大师的人物,在所有人都被荣誉的枷锁牢牢束缚时,他却说出了其他人从来不敢说的话。 不过阿尔乌希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位他颇为佩服的老盲人,在十几年后用一次更加出人意料的举动证明了自己这些话的作用。 也正是在这个人的唆使下,让第四次东征的十字军变成了第一个攻陷君士坦丁堡和灭亡了东罗马的征服者…… “陛下,也许应该再派人去给王子送信,要知道他原本以为在渡河之后就能立刻对罗马人发起进攻,所以他们没有带足够的粮食。”阿尔乌希提醒着菲特烈。 “那可真是糟糕,”菲特烈一边用手里的刀子削着块面包,一边嘟囔着,他把面包放在盘子上抹着里面剩下的肉汁然后填进嘴里,在看着四周那些贵族脸上的表情后。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哼声“你们怎么了?不愿意为我服务吗?” 国王的话立刻让那个骑士们的脸上显出不安,这些跟随菲特烈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国王的残忍暴躁,看着国王不忿的神色,他们立刻纷纷表示着自己的忠诚。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自己到对面去,我想奥托现在一定很着急了,要知道他可是我的儿子,对于羞辱他的人,他一定会报复的。” 菲特烈举起手里的一个锡杯喝了口酒,然后向阿尔乌希点点头:“派人去告诉他别着急,毕竟他的猎物是罗马皇帝,就冲着那顶金光闪闪的皇冠,一切等待就足够值得了。” “遵命陛下。” 阿尔乌希说完就转身向着帐篷外走去,当穿过一片树林和营地,来到河边时,看着对岸隐约模糊中的菲利波*利城,阿尔乌希不由一阵迷惑。 奥托近乎咬牙切齿的看着山坡下的那座边境城市,如果手里有足够的军队,他早已忍耐不住心中的复仇的冲动,可现在他的手里只有可怜的一百多人。 即便能够偷袭成功攻入城里,但是如果国王的大军没有渡河,那么抢夺下城门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在奥托眼中,即便是更大的城市。甚至是君士坦丁堡,也无法和活捉伦格这个巨大的诱惑相比! 但是罗马人虽然已经不算缓慢,却显然令他难以忍受的工作变成了他和他手下的劫难。 早已经吃下了最后一点面包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抱怨,随着饥饿,焦躁的情绪也让他们变得越来越难以驾驭。 这让奥托不得不命令骑士们用严厉的惩罚来警告那些士兵,同时他向他们描述了一个足以能吸引任何人的未来。 “罗马的财富是你们想都没有想过的,至于罗马皇帝只要抓到他,我相信罗马人甚至愿意用和他的体重一样多的黄金交换那个人,这些财富足够让你们下半辈子成为富裕的体面人,”奥托向那些士兵不停的许诺着“可是在这之前,遭受一些磨难是能够得到这些财富的考验。难道你们认为上帝的仁慈是会给那些不虔诚的人吗?” 威胁和利诱终于让士兵们慢慢平静了下来,不过奥托知道,如果再不立刻和罗马人作战,可能就会有新的骚动,到了那时,即便是手下的骑士用最严厉的惩罚,也将很难控制住这些暴躁野蛮的兵痞们。 一条小船沿着湍急的河流奋力的向着对岸划去,因为地势而变得比上游显得更加汹涌的波浪拍打着船身,当浪花抛起溅落在船上,而且把小船打得不住来回摆动,向下游慢慢飘去时,坐在船头的一个侍从就立刻回头大声咒骂着那个划船的保加利亚船夫。 “快点野蛮人,难道你要等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才能到对岸吗?”侍从用他紧懂得的几句保加利亚语大声喊着,不停溅上船头的河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不过让他担心的,是那些船上的食物。 奥托和他那个脾气暴躁的父亲一样,还算优雅的外边下,有着一颗粗暴残酷的心。 对于这些早已深深知道的侍从一边不住的催促着船夫,一边手忙脚乱的用能找到的东西盖在那些面包和吃的上面,当小船终于挣扎着在浅滩上停下来时,他立刻催促着船夫帮他把一个个的柳条筐搬下船,然后淌着污浊的淤泥向岸上走去。 看着侍从慢慢消失的背影,保加利亚船夫不由暗暗“呸”了一声。 这个船夫是住在登扎河边村子里的农民,就和很多人一样,他依靠在河上做一些并不为官吏们允许的事情混日子,特别是就在前段时间,那些好像对保加利亚边界一边山区里的石头感兴趣的罗马人,总是肯花钱让他们向对岸的罗马运去足够多的各种石头和奇怪的东西,不过那些罗马人还是颇为公道的,至少不像这些法兰克人似的令人讨厌。 不过船夫并不敢反抗,看着那些从远方来的,说着奇怪语言的法兰克人,村民们就不禁感到可怕。 河岸上一阵短暂的混乱,船夫循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一群法兰克人正争先恐后的抢着那个侍从带到岸上的面包,随着一阵阵时高时低的叫喊声,法兰克人似乎还起了争执。 “真是一群下溅人。”贵族出神的侍从一边嘟囔着一边空手走回了岸边,如果不是因为还要给王子送信,他是怎么也不会给那些下溅的士兵送来面包的,看着还有些发呆的船夫,侍从没好气的用手里的一根木杖敲了敲了船板“该回去了,难道还等着殿下给你赏钱?” “如果大人能给,那我也不会拒绝。”船夫随口说着,然后他用力撑起木船,向着对岸划去。 奥托啃着一块被河水打湿的面包心里不住的暗暗诅咒着,他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会是为了那种看起来令人可笑的理由才一直拖延下去,想起似乎罗马人的确在河岸边做了那些事之后,他就感到说不出的厌烦。 把手里的匕首在石头上微微蹭了蹭,看着闪动着寒光的刀刃,奥托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送来的面包让那些士兵的情绪稳下来不少,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不能尽快和罗马人交战,那么士兵们很快还会变得焦躁起来。 “上帝保佑,快赐给我一场战斗吧。”奥托抬头透过头顶的树荫向着天空祈祷着。 伦格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河岸边正在忙碌的士兵和民众,当他看到夹杂在人群里的巴布罗时,他嘴角挂起了微笑。 虽然还不知道菲特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热衷于和自己见面,但是伦格相信那位虽然暴躁却绝对不糊涂的德意志国王,肯定有着不为他所知的秘密。 那么他究竟要干什么呢?伦格始终在不停的想着这个疑问。 释放奥托让很多人感到不解,但是伦格却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和菲特烈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继续相互期待的了。 不论是任何一方,都已经看出那不惜一战也要令对方恭顺自己的想法,而在这个时候释放奥托,更是伦格向菲特烈展示出的决心……那就是,罗马绝对不会用人质来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妥协的希望! 那么到了现在菲特烈却异乎寻常的提出了谈判,这不能不说是让伦格感到颇为意外。 正是因为这样,伦格在答应了阿尔乌希的同时,却用其他借口尽量向后拖延,虽然一时间还不知道法兰克人究竟有什么阴谋,可是这却并不意味着伦格自己不做准备。 特别是当从胡斯弥尔那里无意间听到的那句话后,更是让伦格隐约猜测到了菲特烈的目的。 “荣誉就是我的生命和一切。”伦格低声回味着这句话,他能感觉出胡斯弥尔在说到这句话时的诚恳,不过这就更加坚定了他对法兰克人的判断。 做为罗马皇帝,不论是对内的变革还是对外的战争,迄今为止伦格更多的是在依靠他在罗马的巨大声望。 对于罗马人来说,他们效忠的与其说是那顶皇冠,不如说是拥有巨大号召力的自己。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也更加清楚的明白,在还没有建立起一个拥有传续后代的王朝中,自己无疑就成为了贡布雷王朝存在的唯一证明,而维系这个王朝的,迄今为止却只是荣誉和胜利。 只有保持自己高贵的荣誉和不停的获取胜利才能维系的王朝,依然是不能稳固的! 在这一刻伦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几个世纪后另一位伟大君主对胜利近乎执着的追求,那个人也是推翻了一个传统的王朝,然后把皇冠戴在了自己头上。 然后他就开始不停的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和胜利来为自己的皇冠添加荣耀,当别人开始变得厌恶时,他却始终乐此不彼。 “胜利,只有不停的胜利才能让我感到安全,别人也许可以有失败,而我却绝对不行。”想着这句由那位皇帝说出的似是而非的话,伦格嘴角微微挂起了一丝苦笑。 “这大概就是贡布雷王朝的转折之处了,”伦格心中暗暗告诉自己,随后他回头向下面正在准备的人们喊到:“去把十字架树立起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一条绑在岸边的小船顺着河水来回荡漾,躺在船板上的船夫在河岸伸到河面的树荫下打着盹。 之前那个法兰克人侍从的粗暴让船夫感到恼火,不过他还是聪明的忍了下来,说起来这个时候保加利亚人已经开始怀念罗马人,至少那些令他们憎恨的罗马人不会白白的征用他们的船。 一阵踩倒芦苇的声音传来,以为是法兰克人的船夫船夫不由皱起了双眉,然后他就听到那些脚步声直接在他的船前停住。 船夫发出一声无奈的哼声,他回身眯着眼看着来人。 在树荫间阳光隐约抖动中,他看到几个身穿罗马样式服装的士兵正站在岸边低头看着他。 “罗马人,”船夫低声嘀咕了一声,可是当他忽然想起什么要发出大叫时,眼前的几个人已经猛扑上来,把他的嘴狠狠堵住! “我们是罗马皇帝的近卫军,”一个长相平常,看上去更像个牧师的男人点了点头“听着,我要你带我们过河,就是你刚刚送那个法兰克人过去的地方。” 第二百零四章 命运之河(下) 船夫有些迷惑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人。虽然他们的衣着看上去是罗马人,但是这些人的长相却总是让他不由想起那些凶巴巴的法兰克人,特别是为首的那人,他的腔调听起来就不由让船夫想起那些同样说着一口别扭希腊语的法兰克人。 “我们快些走。”那个看上去如同一个牧师般的罗马军人跳上了船,除了在他后面的两个人跟着上船之外,其他人小心的把他们的马匹拉到了茂密的芦苇丛中。 “那个法兰克人让你做什么?”似乎是个罗马将军的男人一边注视着对岸一边问着船夫。 如果见识多些,船夫就会知道,不论是罩在链甲外面的短袍还是卷起来斜绑在腰间的红色披风,都在告诉他,这些人身上穿着的是罗马近卫军的服饰。 “他们是给对面的那些法兰克人送吃的,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他们已经让我讨厌了。”船夫无奈的嘟囔着“他们不但不给钱,而且还征用了我们的村子,那个十字军的国王居然占据了小教堂,真是亵渎。” “那你该感谢上帝遇到了我们。”罗马将军笑着拿出了一个银币扔到了船夫手里。 看着闪闪发光的银币上的花纹,船夫不由发出了低呼:“上帝保佑您大人,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但愿如你说的,”看着逐渐接近岸边,罗马人向身后的同伴微微挥手,随着小船悄悄的划进严密的芦苇丛,罗马人示意船夫停船。在两个同伴相继踩着齐腰深的河水向前走去后,他小心的跳进水里,然后回头向船夫说“听着,我要你回去接我的那些同伴,而且我要你保守秘密,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你可以到菲利波*利来找艾罗兰.休克。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向上帝发誓我说话算数。” “听您的大人,我全都按您说的做。”船夫脸上兴奋的不住点头,他没有想到会突然遇到这样的好事,想起之前这位大人给自己的那个银币,他不禁在心里感激上帝赐予了自己一个好机会。 说完的休克跟在已经上岸的同伴身后艰难的淌着河水向岸上走去,当他终于走上河岸靠在一棵树干上喘起粗气时,一个手下忽然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向着岸上悄悄的指了指。 休克立刻屏住了呼吸,他小心的从树后探出身子,当他看到不远处凸起的山崖下的一群战马时,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艾罗兰.休克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更多的可以说是一种巧合。 在离开了菲特烈的营地之后,休克立刻带领他的手下向着边境进发,按照他的猜想,自己是一定能在菲特烈之前赶回罗马的。 但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会在巴尔干的山中迷了路。 当他终于从遇到的保加利亚人那里知道了方向,然后沿着巴尔干山脉北麓的一条分支向回走到登扎河边时,他发现十字军已经来到了边境。 不过这样一来,休克反而并不着急返回了罗马了,他在距离德国人不远的地方仔细的观察着那些法兰克人。不过就在他要找人渡河的时候,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前一天夜晚奥托渡河的经过他并没有完全看清,可是休克却能肯定已经有法兰克人悄悄的越过了登扎河,这让他不由担心起来,虽然不知道那些法兰克人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相信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休克决定立刻过河给在菲利波*利的皇帝报信,但是因为头天夜里法兰克人搜集走了所有船只,他只能再次寻找机会,不过这又让他看到了那个给奥托送信和食物的侍从。 休克相信法兰克人肯定有阴谋,在他终于渡河之后,看着那些隐蔽在山崖下的战马,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想法。 “法兰克人难道要偷袭菲利波*利吗?”休克心中这样问着,不过看到那些并不很多的战马,他却又无法相信,只靠那么点军队,十字军能够做些什么。 两个看上去颇为悠闲的法兰克士兵出现在了马群的后面,他们随便的坐在石头上,一边用手里拿着的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一边低声的议论着什么。 休克向着身边的手下微微示意,他们沿着暗处慢慢向前靠去,当可以听到那两个法兰克人说话时停了下来。 “还要等多久。可没人告诉我们到这里来还要受这些罪,”一个士兵拍着脖子上的蚊子不住的抱怨着,看着同伴因为炎热不由张开嘴巴的样子,他哈哈的嘲笑起来“哦,看你就象一条得了病的狗,不过我们可是狩猎的狐狸。” “如果能抓到罗马皇帝,那这次狩猎也应该值了,”另一个士兵伸手抓起一块小石头向着一匹正缓缓脱离马群的战马砸去,然后他回头看着山崖后面,用羡慕的口气说“听说罗马皇帝的宫殿里到处都是用黄金制成的珍宝,而且他宫殿里的女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放心,很快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的了,只要皇帝肯出城和国王谈判,我们就能抓住他,然后我们就成富翁了。” 两个士兵因为得意不由露出了阵阵笑声,和他们的喜悦相反,听到这些话的休克,原本一直颇为冷静的脸上已经能够冒出了一丝汗水。 他暗暗在心中向上帝感激,他相信自己的迷路是得到上帝的一个启示,否则他就不可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休克微微抹着脸上的汗水,在稍微沉思之后一边吩咐其中一个手下立刻去河边接应后面的同伴,一边带着另一个人向着马群靠去。 “大人,我们的人太少了,”近卫兵对休克低声说“也许我们该立刻赶回去给皇帝报信。” “的确应该,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做点事。”休克看着那些战马低声说着,然后他习惯的在胸前划个十字。 看到他这个动作,那个士兵知道这位近卫军第二旗队长显然有了什么念头。 在熟悉休克的人当中,很多人都奇怪这个人为什么没有献身成为一个牧师。或者干脆去做赫克托尔的手下。 严于律己的虔诚和苦行僧似的作风,使得休克成为了近卫军中比牧师们更受尊重的信徒。 不过虽然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认为休克更应该追随赫克托尔,而不是成为一位近卫军将领。 机智和冷静始终是休克给人的印象,甚至阿历克斯,也曾经对伦格说过,如果有两个人可以接替他近卫军统帅的职位,那么其中一个将是鲁普,而另一个肯定会是休克。 而丕平,阿历克斯却总是认为这个比他还要大的手下身上,缺少了某种能够胜任这个职责的东西。 “你说的对,贾古,”休克忽然停下来向身旁的士兵说“听着,我要你立刻去菲利波*利给皇帝报信,你要去告诉皇帝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他真的要出城和菲特烈谈判,告诉他我建议他带上整个近卫军顺便把那个国王抓起来,因为那个人不值得信任。” 听到休克如此明目张胆的评论一位敌国国王,士兵不禁微微有些发呆,不过他还是稍一点头,然后立刻转身向着菲利波*利方向跑去。 在小心的沿着河岸向前奔跑时,那个士兵在无意转头时,似乎看到了一条小船正和自己并排沿着河边的芦苇丛向前划着。 保加利亚船夫心里的不住犹豫着。在把休克送上岸后他并没有划出芦苇丛立刻返回对岸,看着手里的银币和远处岸边的法兰克军营,他心中不住的衡量着一件事。 那个罗马人虽然答应还会给他奖赏,可是船夫很怀疑如果这几个人死掉了,自己该去找谁要那笔赏钱,虽然不知道不论是罗马人还是法兰克人究竟都在干什么,不过手里的银币却正在他手心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如果自己把这几个罗马人的消息告诉法兰克人呢?难道不是能得到更多的奖赏吗?否则他们几个人一旦死在对岸那些十字军的手里,自己不也要受到法兰克人惩罚吗? 想到这个船夫立刻调转船头,为了防止被对岸的那几个罗马人发现,他尽量沿着河边的芦苇丛走,当终于觉得不会被发现之后。他立刻调转船头,向着对岸的法兰克军营划去! 一声声的号角声从菲利波*利城中传出,当最后一队骑兵伴随着渐渐退去的罗马民众向城里走去时,一直在对岸的高处看着这一切的士兵告诉了已经等得有些焦急的菲特烈。 “哦,高贵的罗马人终于做完他们的事了?” 菲特烈用讥讽的口气问着,他顺手把几块自己吃剩下的肉骨头扔给身边几条心爱的猎犬,在把手上的油腻在胸前的链甲上随便擦了擦之后站了起来。 菲特烈今年已经六十九岁,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这样的岁数已经足以令人惊诧。 不过让人更加不可思议的,还是他那罕见的精力体魄和令人意外的食量。 而且这位德意志国王的好胜心也出奇的旺盛,在几年前,因为他的一个表兄弟在宴会上随口嘲笑他年纪已大,于是这位好胜而又粗暴的国王,就向那个正值壮年的公爵提出了决斗。 决斗的结果是公爵被菲特烈毫不留情的用剑柄砸歪了下巴,然后这位国王接着若无其事的邀请那个倒霉蛋和他一起喝酒,啃很碎的羊骨头,这种近乎折磨的羞辱让公爵痛苦得几乎当场昏倒。 “陛下,您必须小心自己的安全,我相信罗马皇帝并不是没有戒心的,”阿尔乌希在旁边提醒着菲特烈“陛下,我要提醒您,那个年轻人也许不如腓力圆滑,但是他身上有一种让我感到不安的东西。” “哦,可怕的财库官也会感到不安?” 菲特烈用一种夸张似的诧异表情对身边的其他将军们说,这立刻引起了贵族们的一阵大笑。不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敢于这么肆无忌惮的跟着国王嘲笑阿尔乌希,对这个国王的财库官,德意志贵族们总是有着一种隐约的畏惧。 “亲爱的阿尔乌希,我还是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心的,”菲特烈伸开两臂用力抱了抱财库官“不过只要那个皇帝带来的人不在刚刚见面时就能立刻杀掉我所有的卫兵,我相信那就是他的不幸了。” 说到这儿,菲特烈回头看着自己的侍卫长:“不过如果你们真的那名差劲,不用罗马人,我也会把你们每个人的脖子都扭断的。” 说着菲特烈在旁边仆人的帮助下,穿过了他那件造价不菲的华丽盔甲,当一件华丽的黑色罩衫套在他身上之后。菲特烈向着身边的围拢的将领伸出了带着链环手套的左手。 “以最高领主的名义,我要得到你们的祝福。” “上帝保佑国王!”贵族们发出了一阵大喊。 “上帝保佑你们!”菲特烈一边大声回应,一边在将军们的簇拥下向着河岸边走去。 在他经过的地方,士兵们发出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在经过了将近四个月的艰苦跋涉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令人垂涎的东方的边界。 罗马的富庶,东方的神秘和圣地给基督徒们带来的诱惑,让无数人投身到了这充满了令人激动的浪潮中来。 现在,他们心目中的梦想之地就在眼前,渡过河去,只要渡过河去,财富和荣誉就可会向着他们走来! 士兵们发出的阵阵欢呼,让菲特烈也感到了一阵激动。 六十九岁的年龄却并不能磨掉他的雄心壮志,甚至在很多时候,他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旺盛的野心。 而现在,他的野心要随着他的军队来到罗马边境变得更加难以遏制。 菲特烈一边向士兵们招手,一边向前走着,直到他被一阵混乱的叫喊声打扰。 德意志国王脸上立刻露出了暴躁,他停下脚步向声音方向看去,当他从纷纷让开的人群当中看到个正被两个士兵用力押着的保加利亚人时,他脸上的愤怒就显得更加浓重。 “发生了什么事?”侍卫官紧张的走上去,他这个时候恨不得一剑杀掉那两个士兵,看着那个还在不住挣扎的保加利亚人,他立刻抽出长剑,向他走去。 保加利亚人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大叫,他不住的分辨叫喊着,当看到长剑向着自己头上砍来时,他不由吓得发出了凄厉的惨呼。 “住手,”阿尔乌希忽然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侍卫官的手臂,然后他看着已经吓得脸色灰白的保加利亚人,用保加利亚语沉沉的问“你刚才在叫什么?罗马人?” “是的大人!我看到罗马人渡河了,我发誓我看到了!”船夫大声叫着,他向着阿尔乌希伸出手胡乱抓着,似乎怕他忽然消失走掉“是我把他们送过登扎河的,他们是跟在之前那个用我船过河的法兰克人后面发现他的,我向上帝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 阿尔乌希脸上的神色忽然一变,他一把抓住船夫的领子把他带到腓特烈面前,当听完船夫的话之后,菲特烈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咒骂。 “罗马人已经知道了?您看到有人去菲利波*利了?”阿尔乌希同样懊恼的问着“告诉我,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 “不大人,他们只有几个人,而且还有两个正在河边等着。那个可能是报信的人,他要想沿着河走,避开岸上的法兰克人,那就要绕上很大一个圈子,现在过河正好可以拦住他。”船夫讨好的说着。 “上帝真是在保佑国王!” 阿尔乌希发出一声低吼,他回头向菲特烈稍微说明一切,然后立刻下令准备船只。 “听着我要你告诉我还在岸上的那两个罗马人在哪,至于你,我要你立刻带去去抓那个报信的。”阿尔乌希说着把几个金币塞进了船夫的手里“这是给你的,只要抓到那个报信的罗马人,你还能得到一笔财富!” 紧攥着金币的船夫发出了一声激动的祈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比自己想的还要多的奖赏,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数清楚那些钱,在告诉了那几个还在岸边等待的罗马人的地址的同时,阿尔乌希已经抓着他向岸边的小船上走去。 三个罗马士兵焦虑的在岸边等候着,他们一边不住的安抚着因为芦苇丛中的蚊虫叮咬已经变得颇为暴躁的战马,一边为为什么还看不到船夫回来感到焦虑。 忽然间,一阵隐约的响动从芦苇丛的深处响起,近卫军士兵不由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他们纷纷拔出长剑,一个人紧紧拉着战马的缰绳,另外两个则立刻紧靠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远处晃动的苇稍。 “砰!”的一声! 一支弩箭突然从芦苇丛中射出,随着一个近卫兵的胸前霎时爆起一团血雾,他的身体猛的随着还在不住颤动的翎羽向后倒去! “敌人!”另一个近卫兵在同伴中箭的同时拼命向旁边滚倒,就在他还没站起来时,几条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近卫兵手中立刻挥舞起手中长剑,他不住的在地上翻滚着躲避劈砍下来的利刃,就在他沿着芦苇丛中的斜坡滚进河里灌了一口污浊的泥水时,几柄长剑已经同时刺进了他的身体。 一声暴躁的战马嘶鸣声引起了偷袭的法兰克人的注意,不过当他们转过身寻找最后一个近卫兵时,那几匹战马却突然迎着他们猛冲过来! 德国人被冲来的战马撞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人甚至被忽然翻上马背的近卫兵挥过的寒光砍掉了半个头颅。 在受惊战马的奔跑中,那个仅存的近卫兵立刻沿着河岸向远处狂冲而去。 “那个希腊人逃跑了!”一个法兰克人大叫起来。 “不用担心,”领队的德国人抓起弩弓瞄了瞄。 随着一丝冷酷的笑容划过他的嘴角,“嗤”的一声,弩箭离弦而去。 一道黑影从已经跑远的近卫兵胸前一掠而过! 战马依然前冲,但是马上的人却已经落下马背,沿着陡峭的河岸滚进河里。 休克在沿着山崖下的阴影在马群的掩护下悄悄的向前走着,他的手里抓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他走的很小心,一直不被远处那两个一直在闲聊的法兰克人发现。 “只要一点,上帝,保佑我,再来一点,”休克嘴里默默祈祷着,当他终于穿过马群来到一块石头后准备继续前进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没来得及躲避的休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四散搜索的法兰克人包围了,就在他站起身来要拔出腰间长剑时,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忽然扔到了他的脚下。 休克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他派出给皇帝报信的士兵的人头,于此同时,一个听上去颇为熟悉的声音也从对面逐渐逼近的人影中响起。 “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塞迪卡分旗旗队副队长鲍恩.肯顿,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罗马皇帝近卫军第二旗队队长艾罗兰.休克大人?”阿尔乌希神色平静的看着露出了绝望眼神的休克“你的那位船夫朋友选择了帮助我们,而你的皇帝也将会成为我们的俘虏,将军,不能不承认,登扎河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实在是改变命运的河流。” 第二百零五章 河畔“谈判” 伦格站在比赛弗勒斯身前仔细梳理着战马黝黑浓密的鬃毛。听着比赛弗勒斯因为舒服而发出的低声响鼻,伦格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即便是在最繁忙的时候,伦格也总是尽量亲自照顾比赛弗勒斯,不论走到哪儿,他总是先为自己的爱马找到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饲料,然后他就会为它梳理鬃毛,然后很小心的检查它的马掌是不是完好。 也正因为这样,比赛弗勒斯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享受这种皇帝伺候自己的特权,每当马夫靠近时,它都会竖起耳朵,用一双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肯让他们接近自己。 而且随着习惯,比赛弗勒斯也变得骄横起来,它总是用暴躁的脾气赶走一个又一个伺候它的人,直到伦格自己提着饲料袋子,很耐心的在它身边看着它时,它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去吃属于自己的精细饲料。 轻轻抚摸着马臀上的一块伤疤,伦格记得那还是在曼齐克特的时候,当他带领着罗马弓骑兵们偷袭科尼亚人时,比赛弗勒斯用自己异常健壮的双腿的猛然一跳躲过了一支飞向他的利箭。救了他的性命。 当时的比赛弗勒斯的后胯被那支箭狠狠的擦过,那种疼痛的嘶鸣声让伦格总是无法忘记。 伦格把头轻轻和比赛弗勒斯的长脸抵在一起,轻声细语着。 即便是和妻子或是情人,伦格都不曾这样细语不停,他可以把自己永远不能对别人说的话,和自己心爱忠诚的战马诉说,同时也能把必须要在别人面前永远掩饰的担忧甚至是畏惧向这个沉默的朋友一吐衷肠。 “比赛弗勒斯,我真的很害怕,”伦格低声说着,他用手抚摸着战马嘴边粗糙的鬃毛“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就好像现在,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在沿着一条命运已经为我铺好的道路前进,你知道吗朋友,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比赛弗勒斯发出了一声低鸣,它习惯的舔了舔伦格的脸,然后把长长的脸颊贴在主人脸上微微蹭着。 “你说的对,”伦格好像听懂了爱马的话似的笑着拍了拍比赛弗勒斯的额头“我们应该为自己奔跑,就如同你喜欢奔跑一样。” 好像真的听明白了伦格话似的战马发出了一个充满欢乐的响鼻,它扬起修长的鼻子向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嘶,一时间四周的战马立刻跟着发出一阵嘶鸣。 在侍从帮助下翻身上马的伦格看了看跟在旁边的那些近卫兵,这些人都是跟随他从耶路撒冷出来的久经沙场的勇士,当初的三百近卫军,现在真正剩下的已经不足二百人,想起那些一路跟随自己,却渐渐从自己眼前模糊消失的人影,伦格心中闪过一丝黯然。 不过正因为这样,这些近卫军也成为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三千名神圣近卫军中最精锐。也是最忠诚的士兵。 “陶柯,古巴迪尔,莫拉蒂,雷纳德……” 丕平大声叫着人名,当十名近卫军士兵出现在他面前时,丕平先是用挑剔的眼神仔细看了看,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巡视一阵之后,他转过身向伦格微微躬身。 “陛下,您的近卫军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将是您随您一起去参加和菲特烈的谈判,”说到这儿,丕平停下来用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伦格“陛下,请您再次允许我……” “丕平,不要说了,”伦格微微摇了摇头“你应该明白自己更该在什么地方。” “是的,我应该带领近卫军随时听从您的命令,但是陛下我担心……” “更应该担心的菲特烈,毕竟他是要过河来和我见面。”伦格向丕平笑了笑,然后他微微带动战马沿着列成一排的十名近卫兵走去。 眼前这些人他太熟悉了,他不但能叫出他们所有人的名字,甚至还能说出他们都是哪里的人。 “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菲特烈。这也许可以说是你们比别人幸运,因为你们会一次看到两位罗马皇帝,”伦格故意把罗马皇帝说得很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也许最终只会剩下其中的一个,而我不希望那个倒下的是我。” “上帝保佑圣子!”近卫兵立刻发出一阵低吼。 “但愿如此朋友们,我希望我们能很顺利的完成今天的事,不过如果有什么意外,近卫军士兵们,我把我自己和罗马的命运托付给你们了。” 伦格的话让士兵们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他们纷纷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不过这话也让近卫军们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皇帝。 在近卫军的心目中,虽然他们总是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去保护主人,但是在他们的心底里,却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想法。 那就是皇帝是上帝的宠儿,是充满了神圣的圣子,但是当今天听到这句话时,他们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也和他们一样是拥有着生命的人,而保护这个人的使命,现在就完全落在了挑选出来的这十名士兵的身上。 “丕平,别忘了注意看前面,”伦格回身向看着他的丕平吩咐“别忘了你要带领近卫军。” “遵命我的陛下。”丕平用力点着头,他的心不停的跳动,虽然阿历克斯离开之后一直由他带领近卫军,甚至还在塞迪卡城下创下了足以令他与阿历克斯相媲美的声望,但是,当他听到皇帝的嘱托时,他还是不禁激动的全身微微颤抖。 因为,就在今天。是他第一次指挥组建起来的新近卫军。 而对于丕平来说,他还从来没想象过自己居然能指挥一支将近六千人的军队。 “阿历克斯,你做的究竟怎么样了呢?”当伦格终于带动战马缓缓走到队伍尽头时,他心中这种低低问着。 当阿历克斯离开时,伦格曾经许诺过当他回来时交给他的,将不只是一支近卫军,还将是一支足以能与任何敌人抗衡对阵的强大军队。 现在,一支六千人的近卫军已经初具规模,而在伦格心目中,将要做为罗马帝国拥有强大战斗力,同时拥有着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一支大军的雏形也正在慢慢形成。 “也许我真的还能再有些时间……” 伦格抬起头看着天空,炙热的阳光照射在华丽的链甲上如同罩上了一团热腾腾的火焰,闪亮的反光让坐在马上的骑士看起来神采奕奕,但是却并不好受。 “好了,我的老近卫兵们,跟随你们的皇帝!” 伦格向着身后的那十名近卫兵发出了一声大喊,随即他微微双脚用力夹动马腹,在比赛弗勒斯的一声嘶鸣中,十位近卫兵保护着皇帝和做为记录官的胡斯弥尔,穿过已经敞开的城门,向着菲利波*利城外奔去。 菲特烈站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看着对岸,虽然别人无法从他平和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这位国王自己却知道。随着河岸原来越近,他的心跳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脚下微微一顿,船头已经触到了岸边。 当旁边的侍从要伸手搀扶时,菲特烈意外的伸手阻止了他。 这位国王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土地,在另外几条搭载着卫兵的木船相继靠岸之后,在上岸的士兵们疑惑的注视下,菲特烈抬起腿稳健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当双脚的靴子踩进泥泞的河泥中时,菲特烈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 这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第一次踏上罗马帝国的土地,就是这个被欧洲人几乎就要当做异教徒看待的国家人民的祖先,建立起了伟大的罗马帝国! 而做为欧洲人的法兰克人,也是从这个国家早已被遗弃的历史中。重拾了“罗马”这个令人为之激动的名字。 菲特烈心中微微激荡着,多少年来,东方的财富固然令他着迷,不过罗马帝国这个名字本身也始终在诱惑着他。 他渴望能亲眼看看这个被自己的祖先夺取了名字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同时一种渴望成为真正的罗马皇帝的野心也是令他下定了东征决心的原因之一。 在身边侍从的搀扶下,菲特烈沿着已经经过砍伐留出的一条道路向着岸上走去。 他并不担心罗马人这时会对他有什么企图,因为他知道对于罗马来说,欧洲三位强大君主的东征,显然会让已经变得怯懦的罗马人担忧不已。 也正是因为这样,罗马皇帝才会千方百计的试图阻挠自己,虽然也有传言说,这和萨拉丁与罗马人的某个交易有关,但是菲特烈更相信这是因为对法兰克人的畏惧。 登上河岸就可以看到在岸边不远处由罗马人建立起来的一座小小的建筑。 看着那个虽然只有一圈象征似的特意用河边的白色石头圈起的围墙,和一个看上去十分醒目的巨大的白色十字架的小建筑,菲特烈心中不由暗暗为罗马人的力量赶到诧异。 虽然这座更像个祭坛的建筑颇为简单,但是菲特烈却一时间无法想象法兰克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否能完成眼前的一切。 用白色石头铺成十字的道路和矗立在台子中间的白色十字架显得异常显眼,不过引起菲特烈真正关注的,却是那个站在台子上的年轻人。 尽管早已经知道罗马皇帝是个年轻人,不过菲特烈却依然用好奇的眼前远远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对手。 “就是这个人的军队俘虏了奥托?”德意志国王心里有些不相信的揣摩着,他当然知道英国国王理查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而法国国王腓力更是在十年前的十四岁就已经登基,而且那两个年轻人显然同样不可忽视。 可是那些人毕竟是因为他们那高贵的身份成为的国王,而眼前这个基督世界最大城市的主人,却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了罗马的皇帝! 菲特烈慢慢向前走着,他有力的双脚踩在石头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当他走到伦格对面不远处时,他停下了脚步。 一阵微微的沉默出现在两个人之间,在相互微微打量的同时,他们也认真的看着对方身边的随从。 和伦格身边的人相同,除了十名强壮的侍卫,菲特烈的身边也只带了一名书记官。 没有看到阿尔乌希的伦格心头微微浮起一丝阴影,他相信那个财库官同样也和赫克托尔一样是菲特烈身边不可或缺的参谋,那么现在这个人没有出现,就只能说明那个人应该正在做更加重要的事,也许就和现在的谈判有关! 在出城之前,伦格已经下令北方军团做好了一切准备,在把防守菲利波*利的军团权力交给巴布罗之后。他也同样向所有军团下达了随时准备出击的命令。” “仔细看着我们。”这是伦格对以盖图斯为首的军团将军们的吩咐。 “崇高的,霍亨斯陶芬的德意志人的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士瓦本公爵与黑廷格的伯爵,菲特烈.霍亨斯陶芬国王陛下!” 站在菲特烈身后的书记官大声的向对面的罗马人宣布着,当他说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时候,即便是最愚笨的人也能从他的口气里听出傲慢和嘲讽。 伦格沉静的看着对面的菲特烈,对于任何一位罗马皇帝来说,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名字都充满了羞辱,即便是他也绝对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不过伦格却并没有如菲特烈一样让身边的胡斯弥尔大声念出自己的尊号和全称,他向着菲特烈微微点头,然后缓缓举起手里的一个金十字架。 “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和名义,我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伦格的声音简介而有力! 菲特烈的眼睛在这一刻轻轻的张合了一下,这位老人用他那双本应该显得浑浊不清,可实际上却充满凛冽森严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说:“陛下,我注意到了你的书记官居然是个萨拉森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在伦格身边的胡斯弥尔身上微微掠过,看到明显因为紧张向后退开了一步的男孩,国王发出一声轻蔑的微笑。 “看来有人说罗马人已经于萨拉森人成为了朋友,这一切都是真的。”菲特烈把眼神移到没有说话的伦格脸上,当他看到伦格依然沉默的表情时,他开始伸手微微捋起了那副著名的红色胡须。 “陛下,我想您一定为自己的虔诚感到自豪,”伦格终于慢慢的开口,看着菲特烈身上那件镶嵌着金丝花纹的华丽罩衣,他伸手指了指“不过我也发现您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似乎是来自更加遥远东方的布料,我相信您一定知道,那些东方人有着和我们不同的信仰。” 菲特烈捋着胡须的手微微停了一下,他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然后再抬头看看伦格,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陛下,我想这正是我们要谈到的东西,”菲特烈脸上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做为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我要遵循主基督的召唤,而我对于您在保加利亚所做的一切感到愤怒,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罗马是在真正的帮助异教徒!” 突然的指控让伦格身后的近卫兵们一阵躁动,这立刻引起了菲特烈身后侍从们的警惕,他们纷纷向前迈出几步,双手紧紧抓住了身边的武器。 伦格向身后挥了挥手,他看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态看着自己的菲特烈平静的说:“可能您忘记了一件事,保加利亚做为罗马的附庸,拥有着对罗马的义务,同时也享受着被罗马保护的特权,任何试图侵犯保加利亚的行为,都将被看成是对罗马的侵犯,就如同您曾经同样对意大利的城邦拥有义务一样。” 伦格的话立刻让菲特烈脸上露出了愤怒,特别是当他听到伦格似乎刻意用加重的语气提到他对意大利的统治只是“过去式”时,他颌下浓密的红色胡须不由开始抖动起来。 曾经在意大利遭遇到的挫折始终是菲特烈引以为耻的最大禁忌,早在五年前,因为梵蒂冈的阴谋和怂恿,那些城邦国家对他的统治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抗。 特别是那个已经死掉的乌尔班三世,为了报复他当初对梵蒂冈的羞辱,不惜一次次的亲自到那些城邦国家中去挑拨煽动,而他的继任者也始终没有停止与菲特烈的作对。 正是因为这个,菲特烈才最终不得不从三年前起宣布取消意大利国王的头衔,然后那些城邦立刻纷纷宣布成立自己的国家。 这个对腓特烈来说始终难以抹平的伤痛当被人揭开时,羞辱和愤怒立刻让这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爆发出了一声充满怒火的低吼。 “您是在挑战我的权威,还是在质疑我本人?”菲特烈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伦格“罗马人在萨拉森人面前就是一群没有胆量的懦夫,而你们居然还敢于用偷袭来侵犯将要拯救你们的恩人?” 德意志国王愤怒的质问着,他的眼中闪动着讥讽的光芒,当他看到胡斯弥尔时,他眼中闪过冷酷的神色。 “当你们被萨拉森人欺凌的时候,是法兰克人帮助了你们,十字军为你们抵挡住了可怕的异教徒,让你们免于灭亡,而我自己就曾经是上一次十字军中曾经流过血的一个。既然是你们自己向法兰克人发出了求助的声音,那么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菲特烈傲慢的指责着,当他看到伦格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异常醒目的白色十字架时,他先是恭敬的向它划了个十字,然后向伦格大声说:“我的军队是为了拯救圣地而来,他们是最虔诚和勇敢的士兵,但是他们在保加利亚却受到了最可耻的待遇,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只有足够多的赔偿才能挽回对他们的伤害。” “那么您要什么样的赔偿呢?”伦格对菲特烈的愤怒似乎视而不见,他始终平静的看着这位以杀人如麻而闻名的国王,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下定某个念头的决心,但是看着傲慢的菲特烈,他还是暗暗决定,至少要让这个德国国王亲眼见识到罗马人的可怕。 “陛下,你释放我的儿子这的确是很明智的,不过我想你还应该释放所有俘获的十字军,特别是被你带到罗马的那些贵族骑士,他们是我军队中的战士,他们不该在这里遭受羞辱,他们应该光荣的战死在耶路撒冷城下。” 菲特烈大声的向伦格说着,他觉得自己说的丝毫没有非难罗马人,甚至觉得即便没有奥托那大胆的举动,他也应该提出足够多的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因为他的身后,是强大的十万十字军! “你们应该为我们提供足够多的粮食,这能保证我的军队能顺利进入科尼亚,而且我认为在罗马境内建立属于十字军的城堡更符合我们利益,”菲特烈神色严厉的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希腊小子,当他看到伦格眼中渐渐露出的愤怒时,他淡然的说“陛下,我希望你能同意这些条件,因为这样能让你摆脱一个更加尴尬的结果,否则……” “否则?”伦格的心中微微一动,他看着德国国王。 就在他等待着菲特烈接下来要说的话时,一阵突然响起的隆隆马蹄,从河岸侧面的山坡下猛然响起! 菲特烈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笑容,随着侍卫突然把他紧紧保卫在中间,他的嘴里迸发出了激动的大笑。 “有埋伏!”一个最近的近卫兵紧紧抓住伦格向后退去,同时向涌上来的其他人声嘶力竭的高喊“保护皇帝!” 但是,突如其来的骑兵已如旋风般向他们席卷而来! “贡布雷!这是我对你的复仇!”冲在最前面的奥托向着白色十字架下的伦格怒吼着。 第二百零六章 骄傲的比赛弗勒斯 奥托愤怒激动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兴奋。他的战马冲在最前面,手中挥舞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刺目光芒! 奥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要俘虏罗马皇帝,还是要杀掉他。 塞迪卡城下的屈辱让奥托怎么也无法原谅他的敌人,更无法原谅自己。 优势兵力下依然惨败的事实,令奥托即便获得了自由也无法从被人嘲笑的愤怒中摆脱出来,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彻底击败罗马皇帝,那么他就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 所以当刚刚冲锋时,奥托就拼命冲在最前面,他要立刻看到贡布雷恐惧的脸,更要看到这个敌人在自己的利剑下颤抖! 瞬间就冲下山坡的十字军如同一股可怕的风暴般向前狂冲。与此同时,菲特烈已经在侍卫的保护下向后退去,这位德意志国王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他为自己的儿子居然敢于在敌人的边境偷袭感到自傲,更重要的是,只要抓住眼前这个罗马皇帝,那么整个罗马帝国的大门就会向他敞开。 但是菲特烈却立刻推动身前的侍卫,他挥起手中的长剑指着对面同样被近卫兵包围住的伦格大叫着:“拦住他!”。 菲特烈明白这时罗马人只会想到逃跑,他们绝对不敢奢望在奥托赶到之前挟持自己。 十字军侍卫在国王的命令下立刻暴叫着向前扑去,他们知道只要自己纠缠住罗马人,那么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他们。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近卫兵们立刻把站在白色十字架下的伦格紧紧围住,他们迅速向后退去,身后的战马发出了躁动的嘶鸣,在比赛弗勒斯的带领下,十几匹战马暴躁的来回摆动,它们似乎也感到了这一刻突然发生的变故。 “陛下上马!” 一个士兵用力托住伦格把他向马上推去,但是他的身子忽然向后一仰,一柄由菲特烈的侍卫投射过来的短柄投枪锋利的枪尖从他胸前猛然窜出! 奋力跳上马背的伦格紧盯不远处在侍卫身后的菲特烈,他知道只有活捉或是杀掉眼前的菲特烈才能让自己摆脱眼前的危机,但是疾冲而来的十字军伏兵却可能在这之前赶到! 就在这时,他向着一个近卫兵发出了大喊:“莫拉蒂,抛绳!” 听到皇帝命令的近卫兵发出一声回应,这个看上去个子不高,却全身显得粗犷有力的匈牙利小伙子嘴里吐出一声隐藏了许久的闷吼,他把手中紧攥的一个绳结用力摇晃起来。 他的眼睛紧盯着头顶上的十字架,而其他所有人在这一刻紧盯着这个叫莫拉蒂的近卫兵! 绳结旋转着在莫拉蒂的头顶摇摆,常年牧马的生活让这个当初的朝圣者拥有令人羡慕的投索的本事,他甚至在战场上也用这种本事俘获他的敌人,但是现在他的手却在暗暗发抖,因为他知道他投出的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绳结,而是整个罗马的命运! 奥托的骑兵在向前狂冲,正在后退的菲特烈的侍卫也已经向着这个举止怪异的罗马近卫兵举起了手中的投枪。 绳结瞬间绷直,然后划起一个半弧向着高高的白色十字架投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追追寻着那个绳结望去,在一瞬间的窒息下,随着微微一晃,绳结猛然套在了十字架顶端的凸起上! “用力!”伦格大声吼叫着。他催动比赛弗勒斯冲到莫拉蒂身边一把抓住绳索“莫拉蒂,走!” 比赛弗勒斯有力的四足在地面上震荡出一片烟尘,当伦格伸手和莫拉蒂一起拉住绳索时,两人身下的战马在主人的催动下同时迈动脚步,向前狂奔! 结实的抛索立刻被拉得笔直,在剧烈一抖后巨大离开力量立刻传向十字架。 一阵沉闷的响声在这一刻响起,埋在地里的醒目白色十字架被两个人的力量拉得倾斜,随即在一片烟尘中向着后面恍然倒去! 正在和近卫兵纠缠的德国人被这突然其来的一幕不由惊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罗马人要忽然拉倒十字架,就在这时,伦格向着那些死死抵挡住敌人的近卫兵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近卫兵,撤退!” 试图后退的近卫兵这时却完全被眼前的德国人纠缠住了,十字军知道只要拖到奥托的军队冲上来,他们就可以得到完全的胜利,而近卫军却没有任何人能摆脱出来! “陛下,快走!”一个近卫兵发出了咆哮般的绝望喊叫,他在用力抵挡住身前的一剑之后,突然松手扔掉手中武器,在喊叫声中紧紧抱住眼前的敌人,张开嘴不顾一切的向着敌人露在盔甲外面的脸颊脖子狂咬下去。 “陛下快走!” 近卫兵们同时发出了吼叫,他们根本不顾保护自己。完全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向着他们的敌人劈砍过去,而与此同时,奥托的队伍已经沿着河岸狂冲过来! “陛下!” 莫拉蒂在调转马头的同时,手中的长剑和匕首忽然同时向着比赛弗勒斯和旁边胡斯弥尔的战马臀部猛烈刺下,在一声凄厉的嘶鸣中,黑色的战马瞬间爆发出令人难以相信的力量,它巨大的四蹄在地面上猛烈一跳,伴着一股升腾起的烟尘,比赛弗勒斯立刻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向着菲利波*利狂奔而去! 在它后面,胡斯弥尔的战马也惨叫着流淌着鲜血紧随其后。 菲特烈爆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喊叫,他再也按捺不住的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向前冲去,同时他向着依然向自己方向冲来的奥托不住指着伦格撤退的方向挥动手臂。 但是,一直狂冲的奥托却并没有看到父亲的示意,他的眼中只有正在厮杀的那些人,当他在一晃之间冲到面前时,他的眼睛疯狂的搜寻着自己的敌人。 就在这时,正在拼命抵抗的近卫军嘴里发出了一阵祈祷,就在奥托刚刚略微一愣中,一阵令人不安的奇怪响声忽然从远处轰然而来。 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带着浓烟的痕迹向着他们的头顶上呼啸着降临下来。 奥托在这一刻似乎又看到了在塞迪卡所发生的一切,他嘴里发出了恐惧的喊叫。 火球几乎是在瞬间就猛然砸在了人群中间。 地面在顷刻之间剧烈晃动,被火焰直接吞噬的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立刻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火把。 更多的人则被包裹在火球里四处迸溅的碎石狠狠击中! 一个十字军一边痛苦的抓挠着已经被炙热的石块撕扯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的烂肉,一边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 可是这却让他更加可怜,地面上的白色石头在被火焰燃烧之后居然也立刻燃烧起来,随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可怕味道,士兵们身上的火焰不但不能扑灭,反而紧贴着他们的皮肉不停的燃烧! “上帝,这是怎么了?” 菲特烈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他不能相信看到的一切,他的士兵居然在一瞬间就内一团难以扑灭的火焰吞噬。而那些迸溅起来的点点火星只要沾到身上,就立刻燃烧,直到把一个人的皮肉烧的一片模糊。 “罗马人!贡布雷!” 升腾起的大火让奥托在一瞬间彻底疯狂的暴发出怒吼,在菲特烈的阻止声中,他带领着自己的士兵向着远处的伦格身后狂追下去。 白色的十字架和用单色石头堆砌起来的围墙,这种看起来充满虔诚的颜色,却也是颇为醒目的参照物! 当白色十字架被推倒时,距离谈判的地点很近的一处废弃的房子里,一架早已准备好的投石机立刻装上一枚浸透着着能够点燃希腊火的油弹。 即便没有想到菲特烈居然会在之前就安排一支队伍偷偷越过登扎河,但是伦格在对这位国王过去的斑斑劣迹颇为担心的同时,还是最好了最坏的准备。 虽然因为地势,他无法把军队安排到距离谈判地点最近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在建造那个会面的建筑时,让巴布罗把一台投石机乘机安装到了一座废弃的房子里。 一旦遭到偷袭,推倒十字架就是最为明显的信号,当油弹投射出去时,势必会点燃混杂在石头中间的磷石! 伦格知道这个,他的近卫兵也都知道! 但是当十字军试图纠缠住伦格时,近卫兵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德国人,为皇帝的逃离争取了时间! 比赛弗勒斯近乎疯狂的奔跑在大地上,马股后流淌的鲜血一路在地面上留下一串红迹,在他后面不远处。奥托带领的早已疯狂得忘记了远处就是罗马人城市的军队在紧紧追赶! 城头上巴布罗在看到河岸边升腾起的火焰时就发出了一声惊呼,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命令,近卫军已经冲下城墙,纷纷上马冲出城外。 “跟上来!胡斯弥尔!”伦格向旁边的男孩大声喊着,他能感觉到后面的十字军正在向着他猛冲过来,听着后面不停传来的吼叫声,伦格的心在不住的狂跳。 快跑,只要跑到自己的近卫军那里就能摆脱危险!伦格用力夹动马腹,战马在双重的负痛下变得更加狂暴! “嗤!”的一声,一支利箭忽然从身旁不远处掠过,随着胡斯弥尔发出的一声闷哼。伦格看到男孩的肩头已经被飞来的弩箭划开了一条醒目的血口,同时更多的弩箭也正在纷纷射来! 比赛弗勒斯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伦格回过头惊愕的看到一支弩箭已经贯穿没入了战马股旁的腿肉,随着战马不住前进,那支露在外面的可怕弩箭锋利的倒刺不住的刮动比赛弗勒斯的小腹! “他的马中箭了!”追在后面的奥托嘴里发出了一声欢呼,他似乎看到了胜利就在自己眼前,虽然罗马人的军队随时都可能出现,但是只要自己能在这之前杀死或者俘获罗马皇帝,那么胜利就依然还是自己的。 这的确是个随时都会送命的巨大冒险,但是这个冒险能带来的更加巨大的诱惑,让奥托怎么也无法放弃眼看就可以扼取的巨大果实! “轰”的一声,一个从侧旁忽然掠过的硕大火球狠狠砸在了奥托后面的队伍里,那种透着炙热的气息甚至令他穿着盔甲的后心都能感到一阵蒸腾的热浪直扑而来,但是他根本不管身后的人发出的一片惨叫,他的眼中只有罗马皇帝,只有因为战马负伤,而随时会成为他的俘虏的那个人影。 埋伏在废墟中操纵投石机的罗马士兵,尽了全力投射出的一枚油弹虽然砸倒了几个敌人,却根本没有阻止法兰克人,当几个十字军从队伍里向着他们冲来时,那些罗马士兵只能扔掉投石机,每名的向着远处逃去。 比赛弗勒斯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伦格能感觉到爱马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甚至旁边的胡斯弥尔也已经超过了他。 但是即便这样,比赛弗勒斯却始终坚持着先前狂奔,它每奔跑一步都会剧烈一震的身子让伦格能感觉出它身体上的巨大痛苦,但是即便如此,它却始终不停的奔跑! 当胡斯弥尔紧张的回头看过来时,比赛弗勒斯似乎被这一幕刺激到了,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战马的骄傲让它发出了一声不屈的嘶鸣,嘴里已经吐出的白沫在空中飞溅,鲜血已经把整个后股染成了一片暗红,特别是从腿肉上穿过的弩箭箭簇上的可怕倒钩,因为不停的刮裂侧腹,已经把马腹上的毛皮撕扯的一片模糊! 但是骄傲的比赛弗勒斯却不能看到有其他战马跑在自己前面,它骄傲的头颅高高扬起,黑色的鬃毛在空中飘洒出令人诧异的光亮。 拥有和亚历山大的爱马相同名字的战马。在这一刻是在为了它的主人,也是在为了它自己的荣誉而奔跑! 伦格的双手紧抓着马缰,他能感觉出这时的比赛弗勒斯就如同是在燃烧它那炙热的生命之火! 奔跑,奔跑,战马的命运和荣耀就是在这种奔跑中得以体现! “胡斯弥尔!不要回头!快跑!”伦格向男孩大喊,在胡斯弥尔担忧的回望中,他再次大声命令“让比赛弗勒斯看看它会不会输给你的马!” 似乎忽然明白过来的胡斯弥尔立刻回头,他没命的拍打自己的坐骑,在再次向前冲出一段后,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热风从身边猛然蹿过。 骄傲的战马无法容忍自己失去它的荣耀,在这一刻比赛弗勒斯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它那漂亮的眼睛只有前面的道路,当它掠过胡斯弥尔的战马时,它嘴里发出一声短暂的欢嘶,然后它不停的加速,要把一切都完全抛弃在自己的身后。 “比赛弗勒斯,再坚持一下,你能行!”伦格半伏在战马的背上,在它不住抖动的耳朵边急促的叮嘱着。 胡斯弥尔的战马再次超过了比赛弗勒斯,后面敌人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而比赛弗勒斯的速度却已经开始变慢下来。 伦格回过头,他已经能看到后面不远处奥托脸上那充满了得意的狂躁笑容,在他是身旁,那些渴望获得财富和荣耀的士兵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十字军士兵们似乎看到了难以想象的财富正在向着他们迎面而来,这让所有人早已忘记了王子要自己对付罗马皇帝命令,每个人都拼命向前狂冲,试图成为俘获罗马皇帝的幸运者。 奥托懊恼的看到有几个士兵已经冲到他的前面,但是这时他却不能阻止这些人。 特别是看到远处菲利波*利城方向升起的大股浓烟时,他知道最为关键的时刻已经到了。 失去了冷静的近卫军这时再也找不到稳健的影子,之前为了防止十字军骑兵冲锋而设置的障碍现在却成了他们的敌人! 他们不住的躲闪着各种壕沟障墙,当终于冲出一段时,眼前一幕让他们的心霎时揪在一起!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手里的手斧已经高高举起,对他来说活捉或者杀死一个罗马皇帝根本没有区别,只要能够得到黄金,这个时候的他甚至可以向耶稣基督举起凶器! 手斧狠狠的向着皇帝的背后砍去,所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完全凝聚在那可怕的手斧上! 回头看去的胡斯弥尔发出了惊叫,还在对面几百罗马码外的近卫军绝望的嘶吼起来,而奥托的喉咙里迸出了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失望的声响! 十字军士兵一只手用力拽住缰绳,双足狠狠的夹紧马腹,随着他的战马发出的一声暴躁嘶鸣,他手中斧子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随后,伴着一声战马愤怒的嘶吼,一道影子忽然在猛然一晃中和战马一起猛栽地上! 根本没有人看清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但是伦格却比任何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就在那个十字军的战马发出嘶叫的同时,已经快要没有力气的比赛弗勒斯突然用前蹄定住身子,随着它那有力的后腿用足全力的向后一蹬,硕大的马掌狠狠的踹在了敌人战马的胸前! 那足以能够踢断一棵小树的巨大力量瞬间把那匹战马的胸骨撞得凹陷了进去,人马在轰响中如倒下的木桩般狠狠砸在地上,同时在他后面的骑兵根本无法躲避,一时间直接向着那个士兵和他的战马冲去,一时间路面上一片混乱。 双蹄落下的比赛弗勒斯在后腿着地的时候身子猛然颤动一下,锋利的弩箭因为巨大的立刻直接戳进了它的小腹,当它再次迈动步伐时,被刺透的伤口立刻撕开! 但是,骄傲的战马却再一次扬起它高傲的头颅,随着一声不忿的仰天长嘶,比赛弗勒斯用尽力量向着迎面而来的伙伴冲去! 近了!近了! 随着迎面而来的近卫军发出的欢呼声,比赛弗勒斯以一种令人惊诧的速度直冲进了近卫军之中! 随即,伴着一声悠长的嘶鸣,比赛弗勒斯高大的身影忽然一停,,接着在近卫军士兵们的失声惊叫中,黑色战马的身躯慢慢向着地上卧去。 看着伦格消失的背影,奥托发出一声充满失望的喊叫,他丝毫不去理会还拥在一起的骑兵,调转马头向河岸纵马狂奔。 正要冲锋的近卫军士兵立刻向着皇帝围拢过来,他们看到那匹对他们来说几乎如同神马般的传奇坐骑四蹄蜷曲安静的伏在地上,一滩猩红的鲜血中混着从腹下流淌出的内脏,还在不停的抖动。 “比赛弗勒斯……”伦格紧紧抱着爱马的头颅,在这一刻,他的眼睛霎时被泪水模糊。 黑色的战马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它抬起头,在用额头轻触一下伦格的脸颊之后,忽然扭转头颅,向着河岸边发出了一声凄厉长嘶! 这声嘶鸣瞬间刺进了伦格的耳朵,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抓过一个士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跟随我,冲锋!” 伦格的喊声顷刻间引起了近卫军如潮的回应,在已经吓得掉头就跑的十字军背后,几千名近卫军在伦格的带领下疯狂的向着河岸边掩杀过去! 到了这时才发现公爵已经逃走的十字军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一点抵抗就被席卷而至的近卫军吞噬,当雷霆般的马蹄终于冲到河岸边时,留在身后的,只有一片被愤怒的近卫兵们砍成碎片的残缺尸体。 但是河岸上却已经没有菲特烈父子的身影,当伦格催动战马踏进河水里时,他看到了远处几条正在湍急的水流中奋力向对岸划去的小船! “菲特烈!!”伦格的喉咙吼出了充满憎恨的呐喊“我发誓,就是你逃到世界尽头我也会找到你!” 但是伦格的吼声却无法阻止那几条小船迅速远去,就在近卫军发出一片失望的诅咒时,其中的一条船忽然一阵晃动,随即猛的倾覆翻沉! 第二百零七章 命运 顷刻间发生的变故让登扎河两岸的人都不由发出了惊叫。北岸的十字军看着那条翻沉的木船不住的喊着,虽然不知道那条船上究竟是谁,但是他们还是不禁为船上人的命运担忧起来。 在南岸,当看到那条船忽然翻倒时,伦格的心不由突的一跳,他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可是却又无法确定,在感觉到似乎某种无法躲避的命运的同时,他心中飞快的酝酿着该如何应对可能会发生的那件大事。 隐约的叫喊声从河中传来,伦格心头也在瞬间掠过各种思绪。 “丕平,命令所有会游泳的人立刻下河救人,要沿着河一直找,一定要找到船上的人!”伦格向旁边还在发愣的丕平命令着“让菲利波*利城做好准备,可能我们要面对十字军最可怕的进攻了。” 说着,伦格调转马头带着近卫军向着菲利波*利城行去。 在路边,一滩鲜血看上去依然那么醒目,不过原本卧在那里的比赛弗勒斯已经被运走。 伦格定定的站在那滩鲜血前面,背后远处的河畔是两岸的人们发出的阵阵喊叫声,听着那越来越激烈,甚至已经开始变得惊慌起来的喊叫,伦格已经隐约想到。自己那个奇怪的猜测的确应验了。 他抬起头,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虽然炙热让穿着盔甲的人不会感到舒服,但是这显然是一个杀戮的好日子。 按照他的命令,早已赶回城里的近卫军已经向巴布罗发出了警告,随着一队队罗马军团来来往往的调动,菲利波*利城霎时间如临大敌般的戒备起来。 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突然变得如此紧张,甚至有些近卫军觉得,即便是在被法兰克人追杀时,见到皇帝时也没有看到他是这个样子。 “比赛弗勒斯……”伦格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已经变得发干的暗红色土地。 从在三年前那个夜晚的邂逅开始,他和比赛弗勒斯就结下了永远无法割舍的友谊,那是一个骑者和他的战马的友谊,也是朋友之间以性命相托的友谊。 多少次,比赛弗勒斯用它那健壮的身躯驮着伦格在沙漠戈壁上奔驰,又有多少次,是这匹骄傲的战马挽救了他的生命。 比赛弗勒斯是高大美丽的动物,而且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有着其他战马所难以触及的一面。 它骄傲而又孤僻,以至每一次只有冲在最前面才能令它满意。 它也是一种力量的象征,它那健美的外形和令人诧异的速度是任何其他战马都无法比拟的。 每当它那如黑色闪电般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时,军队都会因此而受到鼓舞,以至君士坦丁堡大牧首马克特也曾经用婉转的口气向伦格提出,最好不要总是让这匹战马出现在军队面前,因为每当看到它时,罗马士兵就会群情激昂,他们甚至对皇帝的战马充满崇敬。而这难免会让人有一种如同异教崇拜的猜想。 而赫克托尔认为比赛弗勒斯并不适合成为伦格的坐骑,因为一位皇帝如果是因为他的战马的骄傲烈性而被迫一次次的冲在前面面临险境,那么它就不是一匹好马。 但是比赛弗勒斯就是比赛弗勒斯,它的骄傲让它无法屈从与其他马的身后。 一声低低的哭泣声从身后传来,伦格回头看到了正在掉着眼泪的胡斯弥尔。 他站起来招手让男孩走到自己的面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比赛弗勒斯,死了,”男孩抽泣的说“陛下您刚走,它就不行了,它想站起来,我们知道它要去找您,我们都在帮它可帮不了,它的血流的到处都是,然后它……” 伦格伸出手一把抓住再也说不下去的男孩的肩膀,把胡斯弥尔的头紧紧抱在胸前,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 他是皇帝!他不能在自己手下人面前流泪,但是他的眼睛却早已模糊,他的战马,他的朋友,再也无法和他一起驰骋在这中世纪的天地中了。 “菲特烈……”伦格嘴里轻轻吐出一声旁人无法听到的自语,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准确。但是在心底里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河边上越来越显不安的动静正在证明他的想法“命运,每个人的命运呀。” 伦格有些苦恼似的微微摇了一下头,他似乎要把心中积累的心事完全抛弃掉,可是那种令人摆脱不掉的阴影总是纠缠在他的心头。 “回城里去。”伦格放开胡斯弥尔,习惯的双手一拍,但是他这个动作立刻停住,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听到他拍掌的声音奔跑到他面前,等待着和他一起赶赴战场。 一个近卫兵牵着一匹同样黝黑的战马来到伦格身边,但是他只是得到了皇帝一个带有感激的笑容。 伦格另外招来了一匹战马,他一时间无法让自己骑上其他的黑色马背上,那会让他觉得比赛弗勒斯似乎还活着,而且正在等待着再次和他一起纵横疆场。 回城的路上是沉默的,当远远的望到菲利波*利敞开的城门时,伦格看到了带领一队精锐后备军等待在路旁的巴布罗。 看到皇帝的年轻城督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他大步向着伦格走去,当他来到伦格马前时,他先是躬身行礼,然后发出了一声难掩喜悦的低呼:“陛下,您……回来了。” 伦格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这是他在比赛弗勒斯死去后的第一个笑容。 “巴布罗我的朋友我应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那些武器,我可能已经去见上帝了。” 伦格淡淡的说着,他已经从可怕的事情中慢慢恢复过来,看着巴布罗带着紧张担忧的神色,他轻轻摇头:“不要担心我很好,虽然比赛弗勒斯死了,可是你知道吗,也许我们很快就要听到一个能让这个世界都会震动的消息。” 木匠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他不知道除了皇帝经历了如此一场可怕劫难之外,还有什么消息能够称得上是令人震动。 “我们进城,”伦格向巴布罗稍一挥手“现在城里已经按照我的命令开始准备了吗?” “是的陛下,”巴布罗用力点着头“军,军团,都已经进入,戒备。随时准,准备作战。” “那就好,我们可能很快就要面对一场法兰克人充满愤怒的进攻了,”伦格一边走,一边向和自己的并辔前进的巴布罗说“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坚持顶住法兰克人的第一次进攻,他们就再也不会有新的机会,因为对他们来说,可能会有另外一个更糟糕的局面等着他们。” 巴布罗有些迷惑的看着伦格,他不明白皇帝所说的糟糕的局面和法兰克人的愤怒究竟是什么,不过他相信皇帝的话,至少这一次,如果没有皇帝提前命令他乘着修建谈判地点的机会,悄悄的把一架拆开的投石机安装到附近村子的废墟里,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都不敢想象。 队伍缓缓的向着城门里走去,看着城头上已经站满的士兵。伦格微微放松了一口气。 他带动马匹向着城里走去,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爆发出一阵齐声大吼:“皇帝万岁!” 整个城墙似乎在这一刻都在这片吼声中震动,伦格抬起头看着城墙上望着他的士兵们,脸上露出了一阵欣慰的微笑。 这是他的军团,他的士兵,如果说在君士坦丁堡还有一批人在暗中和他作对,甚至有着各种各样的阴谋,那么只有在军营中,他才能感觉到那种令人轻松的东西。 在这一刻,伦格忽然举得自己明白了巴西尔二世为什么几乎一生都在军营中度过的原因。 这位不爱珠宝。不爱美女,甚至一生中连宝座都很少光临的罗马皇帝戎马一生,他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和大臣或皇后情人在一起,而是和他的那些士兵在军营中度过。 也许,就是因为军队才是能让他感到舒适和轻松的地方。 伦格牵动缰绳,就在他要在军团士兵们的激声欢呼中进入城门时,随着身后传来的一阵轻微骚动,一个近卫兵从路旁越过队伍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纵马向着他身后追赶过来。 那个士兵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不停流淌,穿在外面的罩袍的前后背后已经完全浸透。 他脸上的神色是激动甚至有些慌张的,当看到伦格时,这个近卫兵用力拉住缰绳,然后用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神色结结巴巴的说:“陛下,上帝呀,陛下!” “发生了什么事?”伦格的心瞬间疾跳,虽然已经隐约猜测到原因,可是在没有完全证实之前,他总是无法相信命运的安排。 “陛下,德意志国王,德意志国王!”士兵张着嘴巴剧烈的喘息着,直到他终于把一路狂奔堵住的那口气顺过来,才大声说“那条船上是菲特烈还有他的儿子奥托公爵!公爵已经救上来,可是国王失踪了,谁也找不到他!”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伦格身边所有人不禁霎时间目瞪口呆,那些等待在城门里面的军团将军们,在看到皇帝停在城门外时开始有些错愕,当听到飞快传来的传言时候,他们不由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因为这过于意外的消息不禁激动起来,可怕的,令罗马帝国为之不安的法兰克十字军的国王居然会在登扎河里失踪! 即便菲特烈被最终救上来,那么因为他的这次意外,法兰克人的渡河行动也会受到延误,这让罗马人不禁为上帝对罗马的照拂发出大声的感激。 只有一个人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人们。 在听到这个从事情发生之后,就在心底里已经猜测了几十遍的消息后,伦格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激动,他再次扬起头望着天空,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似乎谁也摆脱不了的命运的力量在操纵着所有人。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菲特烈。这位拥有着德意志国王,施瓦本公爵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称号的不可一世的君主,这位和理查与腓力并称为欧洲名王的可怕暴君,这位不但叫嚣着要从埃及苏丹手中重新夺取圣地,而且要亲手砍下萨拉丁人头的基督徒,就在这里,在罗马和保加利亚边境上一条叫登扎的河流里沉入了水中,就此不见。 命运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伦格心中这样想着。 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那么菲特烈注定会在明年死在小亚细亚一条叫做萨列瓦的河里,他庞大的东征十字军会就此分崩离析。 但是自己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德意志的国王没有能够踏上罗马的土地,他消失在了罗马边界的河里。 虽然还没有确定死亡,但是伦格能够感觉到菲特烈的命运似乎已经在这一刻注定了,登扎河成了最终让这位明君丧命的地方,最终没有摆脱掉溺水而亡的劫难,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已为菲特烈安排好的结局。 “陛下。”那个近卫兵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的神色让伦格意识到他显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们进城,”伦格神色平静的向还在欢呼的士兵下令“可能德国人很快就要把愤怒倾泻到菲利波*利的城墙上了。” 皇帝话立刻提醒了还在为菲特烈的失踪欢呼的人们,在皇帝的带领下,他们立刻跟着走进城门,同时此起彼伏的命令在城墙上响起。 菲利波*利城霎时变得戒备森然,开始的喜悦被紧张代替,士兵们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望着远处登扎河的方向,严阵以待。 当只有两个人时,伦格听着那个报信的士兵告诉自己都发生了什么。 “陛下,菲特烈的船不是自己沉的,”士兵有些激动的说,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先是划了个十字之后,他跪了下来“陛下,我们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冲上岸来的近卫军士兵,当时他已经快死了,他告诉我们说他是休克大人的随从,因为遭到了法兰克人的袭击,他被打进了河里。” 说到这儿士兵舔了舔嘴唇,看着皇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才小心的说:“不过他会游泳,当时他正浮在水里想上岸,在看到有条船时他就拼命的想爬上去,可是……” “可是船恰好在水流最急的地方,是他让那条船沉掉的是吗?”伦格用平和的声音问着,看着士兵脸上不安的表情,他微微的笑了笑。 “是的陛下,”士兵紧张的望着伦格,他的眼神中有着一丝恐惧,在这时他不知道皇帝在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想到一位国王居然会因为一个近卫军出现了意外,这个士兵不由感到更加畏惧。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伦格淡淡的问。 “还有两个人陛下,他们就在您的队伍里。”士兵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也许另外两个人还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个士兵这时已经感到了一丝畏惧。 伦格微微抚摸着腰间的剑柄看着这个士兵,他看的出来这个人很聪明,至少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在这一刻伦格心中匆匆掠过的念头是几乎所有君主都会产生的杀机! 他知道如果这个消息被传出去,那么不但愤怒的德国人会对罗马发起可怕的报复,就是其他法兰克人也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情! 是不是该杀掉这三个人呢?伦格心里这样问着,他发现自己在想到杀人的时候居然是那么平静,这种平静甚至让他觉得可怕。 “你知道这很危险,”伦格淡淡的说“也许菲特烈国王现在已经蒙了圣召。” “上帝……”士兵脸上变得一片惨白,在开始还没有想到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从他心底里涌现出来,他神色紧张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知道了这个秘密的自己这些人。 “好了,不要紧张,”伦格向士兵微微一笑,稍微想想之后,他伸手拉动身边的铃声,随着一个仆人走进来他吩咐着“去拿些金币来。” 一个鼓鼓的小皮袋子落在了士兵的手里,看着里面闪着光泽的金苏德勒斯,士兵脸上露出了一丝激动。 看着他的脸,伦格平静的说:“听着,这是给你们三个人的,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属于我的近卫军,不过我要把你们送走,我想东方对你们来说是不陌生的,在那里你们可以得到足够多的土地和财富。我立刻派人把你们送走,记住不要对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我也会给伊莎贝拉女王写一封信,我相信她会照顾你们的。” “陛下……”士兵有些意外的望着伦格,在把这个消息带来的时候,这个士兵已经隐约感到了某种畏惧,他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帝会怎么办,可是做为近卫军的职责却又不允许他隐瞒这个可能对皇帝至关重要的消息。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不再理会士兵的伦格开始低头看起桌子上堆积的大堆文件,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菲特烈,这就是你的命运吗,高贵的国王却死在一个普通士兵的手里,”伦格低声自语“那么我的命运,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伦格不住的低声自问着,这时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在黑暗中逐渐失去了方向的迷路人似的。 当初的丁超早已经如同梦幻一样变得模糊不清,有时候伦格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叫丁超的人存在过。 见到了千年前祖先的震撼曾经令他觉得世上的事是那么不可思议,但是和成为罗马皇帝相比,这些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而菲特烈在他眼前遭遇到的意外,则让伦格再一次为神秘难测的命运感到疑惑。 如果所有人不论怎么改变都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那么自己跨越千年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有所谓上帝的意志?伦格心中这样问着。 如果有,那么上帝为什么要选择自己成为这个奇迹的创造者?如果没有,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当他对那几个知道了菲特烈落水真相的士兵生出杀机时,他为自己的变化感到畏惧。 他知道做为一个皇帝,那是他必然要做的。而做为一个人,他却无法容忍自己对忠于自己的人生出那样残忍的想法。 如果自己真的杀了那几个士兵,也许自己就不再是伦格,更不是丁超,而只是一个戴着罗马皇冠的躯壳,那他将从此彻底失去原来的自己。 伦格微微伸出手,他的手心中里已经渗透了汗水,但是他的心中这时却感到无比轻松。 自己最终没有向着那可怕的一步迈进,否则也许等待他的,是另一个菲特烈的命运。 伦格来到院子里,看着神色悲伤的胡斯弥尔,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肩头:“比赛弗勒斯在哪?” “陛下,它在自己的马厩里,”胡斯弥尔难过的回答,对比赛弗勒斯,男孩有这深深的感情,他和它一起嬉戏,抢着照顾它,当它高兴的时候,甚至允许他骑在自己背上小跑一阵。 “对不起陛下,我不去看它了,我会哭的。”胡斯弥尔向着伦格稍微弯腰,然后低下头。 伦格低声轻叹独自一人走进马厩。 黑色的战马安静的躺在空地草堆上,看着自己这个伙伴,伦格抬起头深深呼吸,然后回身抓起士兵手里的火把,点燃草堆。 火焰升腾,如传奇般的比赛弗勒斯的躯体逐渐消失,就在人们看着这悲伤的一幕默不作声时,盖图斯忽然穿过卫兵来到伦格身旁。 他神色激动身子不住颤抖,迎着伦格透着询问的眼神,盖图斯声音微颤:“陛下,他们找到腓特烈了!可他……死了!” 第二百零八章 八月五日这一天 德意志国王菲特烈。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菲利波*利城时,所有人都好像觉得是在听一个神话。 即便是首先听到消息跑去禀报伦格的盖图斯,在说出菲特烈的死讯时,脸上更多的也是难以置信的诧异。 菲特烈的尸体是在登扎河下游很远的地方被发现的,而且发现他的也并不是法兰克人,而是两个河边村庄里的保加利亚人。 当他们发现他时,这两个保加利亚人先是把他身上华丽的铠甲和所有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然后接着毫不客气的剥下了他身上华丽的丝绸内衫。 所以当这两个保加利亚人终于向沿河搜寻的法兰克人说出消息时,被发现仰躺在岸边,早已因为灌了一肚子水涨得像个皮囊似的德意志国王,是几乎全身赤裸的。 法兰克人立刻用一面旗帜把他们可怜的国王包裹了起来,不过即便这样,他那双裸露在外面臃肿的赤脚也在无声的告诉别人,这位国王现在的惨象。 直到接到消息的奥托终于赶到,菲特烈的身上才被套上了一件并不合身的宽大短袍,看着父亲那双长着粗硬汗毛的光腿,施瓦本公爵的脸上不住颤抖扭曲。 奥托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可怕的结局,这让他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当经过一声令喉咙疼痛的嘶喊之后,奥托才终于明白过来,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上帝。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国王……国王死了?”一个贵族因为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不住的自语着,他不住的回头问着旁边的人,可是他得到的要么是默不作声,要么是一声声的祈祷。 “德意志,德意志……”奥托嘴里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悲剧。 不知道是谁,开始发出一声声低低的沉吟,随着那低沉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汇集成了一片巨大的声浪……“复仇!” 法兰克人开始近乎疯狂的喊叫起来,他们举起手中的旗帜,让十字架在空中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般的浪潮,当这个吼叫声变成一股能够令所有敌人为之胆寒的巨大力量时,奥托伸手抓起了从那两个保加利亚人身上搜出的菲特烈的佩剑。 还带着水渍的佩剑高高举起来,奥托向着站在他面前的士兵们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士兵们,那些卑鄙的罗马人谋杀了你们的国王,他们必须用自己的血和命来偿还,他们要付出一万个,不,是十万个人的生命来为国王殉葬!” 奥托的喊声立刻得到了闻讯而来的德意志人的共鸣,他们手中的各种武器高高举过头顶,和十字架混淆在一起如同一片摇晃的森林般在登扎河北岸激烈晃动。 德意志人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变得暴躁起来,以至有人在没有任何人下令之下已经开始奔向河边寻找船只。 有的人则满脸狰狞的扑向不远处的村子,不由多久之后,村子里就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哀号和畏惧的惨呼! 奥托神色狰狞的盯着河对岸。对于他来说,跟随父亲参加东征是他最为幸运的事情。 和他那个出生时就已经注定要成为国王的哥哥亨利比起来,奥托觉得自己很不幸。 虽然他拥有着公爵的称号,但是他却并不是施瓦本领地的继承公爵,当有一天他的父亲放弃施瓦本领地爵位时,他也必须跟着一起放弃这个称号,继承这个爵位的将是他的哥哥菲特烈,而他的命运也早已安排下来,做为和勃艮第公国的一个协议,他将远赴遥远的勃艮第,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所以,能够跟随父亲东征,成为了奥托希望改变自己一声的最为关键的机会。 他希望由于自己的机智勇敢和对父亲的忠诚,能让菲特烈最终改变让他成为勃艮第人质的决定,或者至少不取消他做为德国人的资格,至少那样他还有能够回去的机会。 但是这一切的希望却在这个时候彻底破灭了,看着父亲被旗帜覆盖的发青的尸体,奥托觉得眼前是一场近乎面临地狱的噩梦。 “贡布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不知道是因为对父亲死亡的悲哀,还是因为自己未来命运的暗淡。奥托对伦格的愤怒已经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当他握着父亲生前的佩剑时,他觉得那剑显得无比沉重。 “必须杀掉贡布雷,否则一切都会变成悲剧,只有杀掉那个人我才能解脱。”奥托在心中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当他看到士兵们开始收集起沿岸村子里的船只时,他的嘴角挂起了残酷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士兵在得到这些船的时候一定十分残暴,甚至可能还杀了人,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对于奥托来说,父亲的死固然可怕,但是却也成了他改变自己命运的绝好机会! “只要我坚持着带领十字军到达圣地,那么我就是东征中的英雄,也许我甚至可以在东方成为国王。” 刚刚还在为父亲的死感到痛苦的奥托,看着群情激昂,高举十字架的军队,心中这样寻思着。 这种想法甚至让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上帝在给他的一个启示,至于这一启示却导致他父亲的死,他这个时候却已经不那么在意。 德意志的军队已经完全动了起来,国王的死让十字军无法接受,虽然菲特烈的残忍令他的敌人胆寒痛恨,但是他却无疑是一位深受军队崇敬的统帅,一位勇敢的骑士。 这就更让德国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很多看过他尸体的人都在刻意想找到那并不是国王的证据,更多的人干脆更愿意相信这不过是国王对付罗马人的计谋。 也许突然间国王就会出现在对岸那座城市城头上的想法,让德国人变得越来越急躁,他们纷纷相互催促着,有的人甚至仗着熟悉水性,脱掉了衣服跳进河里。牵着木船向对岸游去。 即便是以武功著称的菲特烈,在面对他的军队时,也不能不为法兰克人早已形成的那种毫无纪律,混乱不堪的习性头痛。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约束自己的军队,至少在冲锋的时候,他希望他们能听从自己的命令按照他的意图去做,但是这些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至于奥托,并不比他的父亲高明,或者说只是更糟。 所以当遇到变故的激动和之后突然萌发的野心冷静下来之后,奥托忽然发现,整个十字军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大集市。 有的人奋力渡河,有的人大声哭泣,有的人跪在地上祈祷,远处更多的人,则因为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显得彷徨莫名。 而且令奥托不安的是,那些贵族和骑士在得到了国王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后,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他们纷纷聚拢在一起低声商量着,有的人还在各自不同的圈子间来来回回,忙个不休。 这让奥托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想得有些太好了。 在整个德意志十字军中,真正可以被国王指挥的,除了施瓦本和南方的一些贵族军队之外。其他的贵族领地的军队,更多的是由于菲特烈那非凡的名望和他高贵的身份。 但是对于奥托,贵族们显然没有对国王那样的敬畏。 这个想法让奥托的头上不由微微开始出汗,他不知道那些贵族在密谋神秘,不过他相信那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 心中不住闪着各种念头的奥托再一次狠狠诅咒伦格,但是当一阵高喊从河岸边传来时,他的心头怦然一动。 奥托忽然迈动步伐向着岸边奔去,他冲向一条正在被几个士兵推向河里的小船,奋力跳上去,然后他再次举起父亲的佩剑,对情绪激动的士兵大声高呼:“你们的国王是对岸卑鄙的罗马人陷害死的。如果你们还自认是要拯救圣地的十字军,自认还是忠于国王的士兵,那么就跟随我,去为国王复仇,上帝站在我们一边!” 奥托的话立刻引起四周一片相应,原本就激动莫名的十字军开始从巨大的恐慌和悲哀中挣脱出来,他们把国王被罗马人害死的消息向着后面忐忑不安的人传出去。得到的,是同样充满愤怒和仇恨的“复仇”的回应。 当正在悄悄商谈的领主们意识到形势不对时,他们已经失去了约束自己军队的时机。 法兰克军队散漫而毫无纪律的习性在很多时候令它的将军们恼火,但是这时却成为了奥托的救命稻草。 由于国王的死而变得彻底失去了理智的德意志人,在奥托和他手下的带领下,以一种混乱却无法阻挡的气势开始渡河! 有的人乘船,有的人则用随便几块木板或者是临时砍倒的树木做成木筏,没有骑兵首先渡河登岸,因为骑兵和步兵正混淆在一起忙乱的过河,有的人在牧师面前祈求完上帝的庇护之后,就一手握着预示圣骨一块石头,一手抓着武器向对岸泅去。 更多的人涌向河岸边,在一片片为国王报仇和烧毁菲利波*利,杀光罗马人的叫喊声中,拥挤在一起等待着有船能把他们送到对岸去。 德国领主们被发生的事情惊住了,在已经完全变得混乱不堪的局面前,他们当中很多人连自己的军队也已经无法找到。 当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奥托的命令时,领主们立刻就明白过来,那位王子是在用这种近乎胁迫的方式,逼着他们接受由他指挥十字军的事实! 在圣地沦陷之后,德意志之所以能成为第一个响应梵蒂冈再次东征的召唤,而且能迅速的调集起一支号称十万人的东征大军,完全是因为菲特烈的缘故。 这位红胡子国王的残忍和威严,勇敢和机智,都是令这样一支军队得以越过漫长的旅途,来到罗马边境的根本原因。 但是现在,菲特烈突然的死亡,让那些领主似乎看到了另外的一个结局。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想到奥托居然要和罗马人进行战争,他们不禁为之愕然。 塞迪卡城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对这些贵族来说始终是扑朔迷离的,他们不知道罗马人怎么能用更少的数量居然会战胜了强大的德意志军队。 难道罗马人不正是因为软弱才向西方求援的吗?那么那支罗马军队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罗马的神秘感到不安的贵族们决定立刻找到奥托,他们不但要劝阻这位王子一意孤行的举动,而且已经有人开始暗暗琢磨,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支东征大军,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但是让贵族们失望的是,奥托却早在他们发觉形势不妙前渡过了登扎河。 当他们终于在一队正在忙着准备攻城器材的士兵中找到那位王子时,奥托用一种坦率得令贵族们怒火中烧的口气威胁着他们:“大人们,如果你们认为现在我们还可以安然的退回到河对岸去,那我只能觉得你们的想法太荒谬。” 奥托头前走着,当他手指着远处菲利波*利城的城墙给那些贵族看时,他得意的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无奈。 “罗马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如果我们现在后退,那么他们就会出动,然后把我们所有人赶紧登扎河!”奥托向贵族们大声呐喊“我们要么冲进城去捉住罗马皇帝,要么如同我父亲的下场一样,他身上水现在还没有湿透,我们如果那么做,也许还赶得上和他的灵魂见面。” 贵族们脸上一时间出现的愤怒和无奈的表情,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雕塑。 他们知道奥托说的是事实,当德国军队纷纷渡过登扎河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后退的机会。 “跟随我前进,君士坦丁堡的财富足够让你们满意,而我只要贡布雷的头和心。”奥托向那些贵族们说。 他的话让贵族们的心开始活跃起来,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和东方帝国的神秘一时间令他们忘记了之前对罗马的猜疑。 一阵喊叫声从不远处纷纷响起,贵族们看到一群全身湿漉漉的士兵正推着一辆不住流淌着水流的攻城车沿着道路走来。 “大人,这笨东西掉水里了,不过我们把它拉上来了,”一个满脸长满疙瘩的老兵向奥托说着“我可舍不得扔掉它,当初我们用这个东西攻下那座匈牙利城堡的。” “国王的灵魂会保佑你。”奥托向着老兵招了招手,然后他回头看着那些贵族“跟随我,和我一起继续向前走,正如我说的,国王的灵魂会保佑我们的,让我们到耶路撒冷去。” 贵族们暗暗思量着,他们一边相互使着眼神暗中商量,一边寻思着奥托对他们的许诺。 可是就在他们还在犹豫不决时,一阵更大的喊叫声忽然从前面响起! 吃惊的奥托和贵族们立刻催马向前,当他们越过一队队被壕沟和碍墙分割开的军队来到军队前面时,他们愕然的看到,一队十字军,居然已经拖着简易的云梯开始向着菲利波*利城下冲去。 “上帝,是谁下令攻城的?”即便是奥托也不禁有些愕然,不过当他看到贵族们懊恼的表情时,他知道这恰恰是自己难的的机会。 “为了国王!” 骑在马上的奥托的呐喊立刻得到了四周一片回应,德意志人痛失国王和英雄的悲哀,在这一刻霎时变成了谁也无法阻挡的力量。 菲利波*利城前平原上的德国军队开始躁动起来,没有人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更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下达的攻城命令,随着一阵阵的呐喊和越来越多的人随着其他人向前涌去,一场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出现的攻城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如同潮水般冲向菲利波*利城下的德国人,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能够一下冲到城墙下,城外纵横交错的壕沟和碍墙,不但令他们的骑兵因为从开始就失去了足以令人骄傲的速度,而无法向城上的罗马人展示他们的威力,即便是步兵也因此变得缓慢不少。 这让法兰克人从开始就感到懊恼,他们托举着沉重的云梯向着城墙下缓慢靠近,当距离城墙还有几百罗马码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鼓声。 那是一种法兰克人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古怪鼓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令人不安的鼓声从城头上飘荡过来,当冲在最前面的十字军士兵因为这种奇怪的鼓声脚下稍微变得缓慢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从城墙方向呼啸而来! 久经战场的老兵在发出大声呼喊的同时,早已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但是,当他们恍惚中意识到那传来的声响,显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利箭时,一片密集的可怕弩矛,已经如掠过他们头顶的死神般从天而降! 用经过巴布罗那天才似的头脑,和埃罗帕西娅的精妙启发制造的弩车投射出的大片弩矛,在一瞬间如暴风骤雨般,向着缓慢的向城墙前靠近的德意志人头上倾泻而下。 比任何长弓投射的更远,比任何德国人所熟悉的弩箭都更加可怕的弩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德国士兵们举到头顶上的盾牌。 随着一大片似被收割的麦田般倒下的士兵的惨叫,喷溅出的鲜血霎时在德国人的军队中,开出了一朵朵可怕的死亡之花。 正在前进的十字军士兵立刻被这突然的打击震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武器,当他们看到那些刺穿盾牌,甚至有的连续贯穿了三四个人的弩矛时,德国人完全被吓住了。 “吱呀~” 就在德国人不由一滞时,一阵响声从不久前刚刚从奥托身边经过的那辆攻城车上响起,在十几根弩矛的贯穿打击下,终于承受不住巨大力量的攻城车,,随着一阵古怪的响声,终于轰然坍塌。 正在冲锋的德国人被这不可置信的一幕惊呆了,就在他们的队伍稍一混乱,还没来得及再次发起进攻时,又是一阵令人恐惧的呼啸声破空而来! 随后,队伍后面的贵族们,看着前面的平原上忽然升腾起的一片火焰,不由发出了一片悲哀的祈祷:“上帝呀。” 当阿尔乌希终于赶到时,他看到的,是已经变得歇斯底里的奥托。 公元一一八九年八月五日,德意志国王菲特烈溺死于罗马与保加利亚边境的登扎河里。 也是在这一天,一个消息传到了远在罗马境内的君士坦丁堡……英国国王理查,已经坐船渡过海峡,进入法国。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西西里。 第二百零九章 诞生 狮心王理查到达西西里的消息。是在一个令玛蒂娜懊恼的日子传来的。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从特里布斯成立到因为有人试图暗杀皇后,以致在君士坦丁堡里发生了对全城的搜捕,玛蒂娜已经在罗马人心目中建立起了令人生畏的威望。 做为伦格不在时的帝国摄政,她已经能够渐渐的在自己的位置上代替丈夫完成她的使命,虽然因为身为法兰克人的缘故,在很多事情上她要更加小心,但是皇后的威严却已经让人们再也不敢小看这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年轻皇后。 让玛蒂娜懊恼并不是关乎到罗马帝国的事,而是另外一件纯属私人的烦心事。 当听到埃罗帕西娅来到君士坦丁堡消息,玛蒂娜曾经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愤怒异常,这种愤怒,导致她的女侍试图暗杀那个受到皇帝宠爱的女人。 她不敢想象如果伦格知道自己派人暗杀了他心爱的一个女人,会怎么对待自己,更不用说这个女人还怀着伦格的孩子。 不过玛蒂娜还是感到愤怒和委屈,特别是听说那个女人被安排到了老贡布雷夫妻的城堡,而且还得到了那位丁璇家的医生的照顾之后,她就更加感到气愤不已。 十分凑巧的是,当关于理查到了西西里岛的消息传来时,八月五日这一天,恰好也正是埃罗帕西娅临产的日子。 做为即将看到第一个孙子出生的玛丽,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赶回到了他们的那座城堡。等待着让她激动的时刻。 玛蒂娜神色阴沉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位罗马大臣,自从刺杀事件发生之后,她身边的护卫变得多了起来,这也让人们无意中感觉到了皇后的威严。 “陛下,按照我们所听说的消息,理查可能会直接从西西里到达圣地,这位英国国王是个很虔诚的基督徒,而且他对荣誉的追求有时候令人觉得不可思议,”阿莱克修斯向玛蒂娜微微鞠躬,也是在那次暗杀事件之后,由于对君士坦丁堡的搜捕和乘机剪除反对者,这位前任皇帝的御弟不但已经再次成为了罗马宫廷中的重臣,甚至俨然隐隐有着一种“皇帝派”中罗马贵族系首领的架势。 在错综复杂的东罗马势力派系中,很多人也都已经感觉到如伦格猜想的那样的派系分立。 特里布斯的建立和权力的分化,让罗马元老院的贵族已经逐渐分裂成了两部分。 除了一些大贵族依然始终保持着他们延续了上千年的“元老院永远和皇帝作对”的习惯之外,特里布斯里的中下层贵族,俨然已经成为了皇室最好的“朋友”。 而这些既有之前的祈祷者教团的追随者,又有罗马贵族的“皇帝派”中,阿莱克修斯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已经逐渐奠定了他成为其中贵族派系首领的地位。 “如果理查的军队直接去圣地那是最好的,不过,法国国王的军队也一起来吗?”玛蒂娜稍微有些紧张的问,做为一位埃德萨公主,她对法国国王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她不知道如果腓力出现在罗马土地上她该怎么做,而且她也有些担心到了那时候,不论自己发布什么样的命令。罗马人是不是都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做。 这又让她不由想起了埃罗帕西娅。 也许那个女人现在正在拼命挣扎,她就要为伦格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了,而且糟糕的是,那女人是个纯正的罗马贵族, 玛蒂娜暗暗摇摇头,让自己从这些胡思乱想中摆脱出来,她要头痛的东西已经很多,虽然埃罗帕西娅生产的消息对她的打击很大,但是一想到自己是罗马皇后,而且自己也同样身怀有孕时,她就微微安心了一些。 “毕竟我才是为伦格孕育王朝的人。” 想起丈夫这句话的玛蒂娜微微露出了笑容,她的这个无意的动作和之前问的话联系起来,立刻让大臣们开始浮想联翩。 “陛下,您认为我们应该和法国人建立起更好的关系吗?”米蒂戈罗斯微微皱起了双眉。 虽然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这位罗马首席元老的声望受到了颇大的影响,但是他依然在罗马人中有着牢固的地位。 而且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不能不承认,米蒂戈罗斯对罗马帝国所拥有的忠诚,所以他这时的询问虽然看似普通,却还是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哦不,”回过神来的玛蒂娜微微有些不安,她知道这些罗马人显然误会了自己。但是这也让她心中变得更加懊恼,她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望着那些大臣,用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所不该有的威严声调说: “米蒂戈罗斯大人,我希望你和所有罗马人都要明白,做为罗马皇后我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做出任何有损罗马帝国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这种质疑不要再出现,否则我会认为是对我的侮辱。” “请原谅陛下,我相信您也一定不会忘记您做为皇后的职责。”米蒂戈罗斯并不因为皇后的不满和愤怒畏惧,他神色淡然的和年轻皇后对视,然后继续说“不过理查来得这么快,的确很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因为……” 说到这里,米蒂戈罗斯稍微停了停:“我们都知道,罗马舰队已经毁掉了西西里人的港口,这个时候他即便到了西西里,可是如果没有足够多的补给,也无法尽快向东方进发。” “罗马舰队,”玛蒂娜嘴里低声自语,她当然知道米蒂戈罗斯所谓的罗马舰队,其实指的就是阿赛琳,这让她不由心中又是一阵烦恼,一想起和伦格有着各种纠缠关系的女人,对伦格同样有着并不比她令人忽视的作用,她不禁为自己的地位暗暗感到懊恼。 “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理查直接向圣地进发,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和罗马发生摩擦。而且他也应该知道,我们与西西里人之间的纠纷并不是针对十字军的,还是在曼努埃尔皇帝时代,西西里人就已经和罗马作战,难道他们就因为我们和西西里人作战时摧毁了他们的补给,就和我们为敌吗?” “不过陛下您知道,皇帝现在正在和德国人在边界对峙,如果其他十字军乘机相应德国人……” 说到这里的米蒂戈罗斯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皇后,在他所说的那些十字军中,同样也包含着这时应该正在热那亚的法王腓力。 “大人,我想您的担心皇帝陛下已经考虑到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马克西米安终于开口了,自从意外的在小台伯河上遇袭受伤之后,马克西米安修养了好一阵才恢复了过来,不过这次意外的经历,却让这位年轻的国务秘书变得稳健了许多。 他的话变得少了,而且这段时间的修养也让他意外的得到了更多的时间,他努力的向在君士坦丁堡大学任教的奎纳老师学习,随着学识的增长,对于法兰西斯的感激之情也变得越来越深厚。 “大人,早在陛下还没有登基前,皇帝就预见到了新的十字军对罗马带来的影响,为此陛下才会在几个月前派出他的宫廷总督到梵蒂冈去。我相信在这段时间里阿历克斯应该会有所建树的。” 马克西米安的话让米蒂戈罗斯稍微沉默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对于伦格在罗马所做的一切他有很多地方不满,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这位罗马皇帝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罕见的预见。 正如同马克西米安所说,早在成为皇帝之前,伦格就让罗马人听到了他对于十字军的担忧,而且在稍后一些的时候,伦格在刚刚登基不久就大力变革罗马军制的行为,从现在看来的确已经开始出现了令人瞩目的作用。 虽然南方的局势依然并不乐观,但是在农兵制度上建立起来的新军团的存在,至少已经让科尼亚人意识到,罗马帝国已经不再是曼齐克特之后只会被动挨打的老大帝国。 至于北方。再次令保加利亚成为附庸的举动,让罗马人似乎在那位年轻人身上看到了罗马复兴的希望,这一切都让米蒂戈罗斯不得不承认这些事实。 “好了,关于十字军我相信皇帝已经让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对付,只要十字军不进入罗马,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去招惹他们,而且我相信阿历克斯在梵蒂冈也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他会让教廷对君士坦丁堡变得更友善些的,”玛蒂娜忽然有些厌烦的开口,她今天的情绪始终无法平和,一想到今天将有一个生命降生,而生下这个孩子的并不是自己,她就无法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把这一切向皇帝报告,至于罗马的海军……”说到这里的玛蒂娜微微皱起双眉“我相信他们会为了皇帝而战的。” 说完的玛蒂娜立刻站了起来,在大臣们还在微微躬身行礼时,她已经匆匆走下宝座,在女侍们的陪同下向着后宫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米蒂戈罗斯不由微微一阵出神,他随着其他人缓缓走出宫殿,就在他默默沉思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 米蒂戈罗斯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到财政大臣康尼努斯站在他的面前。 对于这位罗马大贵族中最早投靠伦格的前朝皇族,米蒂戈罗斯称不上有什么好感,不过也并不讨厌。 “大人,请原谅我打扰您,”康尼努斯向米蒂戈罗斯沉声说着,在好像想了想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他慢慢的开口“大人您知道现在法兰克人在罗马的商人已经投下了巨大的财富,而且也的确在贸易上让罗马获得了很到的收益,这一切的确是皇帝的功劳,但是我却不能不有些担心。” “您在担心什么?大人?”米蒂戈罗斯有些意外的问,他知道康尼努斯不是那种给人设置陷阱的人,或者说这位财政大臣更关心的,只是黄金和财富。 “您知道皇后陛下是法兰克人,而十字军和那些商人也是,”康尼努斯略微有些担忧的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认为,在对待法兰克人上。陛下可能会有所偏误。” “您要说什么?”米蒂戈罗斯警惕了起来,他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可能错了,眼前的财政大臣的话令他有些不安。 “您大概也知道,玛丽公爵夫人前几天就去了她的城堡,那里有一个正在准备生产的女人……” “不要再说了!”米蒂戈罗斯忽然打断了康尼努斯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埃罗帕西娅.狄奥多并不适合成为罗马皇后,不要忘了她的哥哥是谁,”说到这儿,米蒂戈罗斯稍微叹息了一声“康尼努斯大人,和一位法兰克皇后比较起来,也许我们让一位有着外省贵族支持的罗马女人成为皇后,就更加糟糕了,至少现在的皇后还是需要我们的。” 米蒂戈罗斯的话让康尼努斯不由一阵发呆,不过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首席元老已经独自沿着走廊向远处走去。 回到寝宫的玛蒂娜默不作声的在镶嵌着马赛克彩石上的宫殿里来回走着,她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当这么走来走去的终于有些累了的时候,她才终于坐在了椅子里,微微出神。 那些大臣们的态度始终让玛蒂娜无法释怀。 有了一个虽然并不专一,却曾经共过患难,依然无比宠爱自己的丈夫。有了令旁人无比羡慕嫉妒的地位和一顶耀眼的华丽皇冠。还有了足够多的,即便是罗马重臣也必须向自己的低头的权力,而且很快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任罗马皇帝的母亲。 这一切的荣耀原本应该让玛蒂娜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那些大臣隐约露出的情绪,玛蒂娜却总是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 做为埃德萨公主的骄傲,这时却恰恰变成了她最为无奈的的身份。 罗马人对法兰克人的忌讳,即便是她成为了皇后也不可能完全消弭掉。 “那个女人今天真的会生产吗?”玛蒂娜抬头看着女侍,虽然之前她狠狠的申斥了女侍的大胆妄为,不过却并没有因此惩罚她。 不但如此,玛蒂娜还默认了她继续悄悄打听有关埃罗帕西娅的消息,不过那些消息只会让她感到心头不快。 玛丽在前几天找了个借口赶回自己城堡的举动,让玛蒂娜有种说不出的气愤。 她当然明白,如果生产的自己,玛丽大概也会这么紧张关心,可这却并不能抵消她心中的不满。 “陛下,城堡里仆人说,应该就是今天了。”女侍谨慎的回答,到了现在她终于慢慢明白,女主人虽然对那些抢了她丈夫的女人憎恨不已,但是她却还没有敢对那些女人下手的胆量。 而且随着渐渐的了解,女侍也为自己之前没有做出可怕的事情暗暗庆幸,至少即便是君士坦丁堡里的普通人也知道,在皇帝的这几个女人背后,各自有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巨大力量! “那个女人,会不会生下一个男孩……”玛蒂娜有些担忧的问着,当看到女侍张口结舌的表情后,她有些懊恼的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要自己单独呆一会。” 女侍有些惶恐的微微躬身,她明白女主人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不过就在她刚刚走到门口时,玛蒂娜忽然叫住了她。 “派人去打听一下,然后立刻回来向我报告。” 玛蒂娜脸上毫无表情的神色让女侍微微害怕,自从终于知道了那个叫埃罗帕西娅的女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和明白了这个女人背后,所拥有的外省贵族们默契般的拥护时,女侍已经为自己没有因为擅作主张的闯下大祸而庆幸不已了。 在女侍离开之后,看着关进的房门,玛蒂娜把头微微向后靠在椅子背上,头上华丽而繁重的头饰让她觉得异常沉重,当把那些头饰完全摘下来时,看着手里镶满了珠宝的皇后便冠,玛蒂娜不由微微自语:“伦格,我真的可以当让你满意的妻子吗,还是永远只能当你的娃娃……” 在位于君士坦丁堡城外东北方,通向黑海的一个小半岛上,一座华丽的城堡矗立在一片风景秀丽的群山之间。 从这里到君士坦丁堡有着一条宽阔平坦的道路,这还是当初按照艾萨克二世的命令才建立起来的。 在这片几座郁郁葱葱的山峦和一个平静无波的小湖之间,属于老贡布雷夫妻的城堡看上去,更像是孩子们喜欢的漂亮玩具。 从不远处的兰湖里流出的溪流把城堡半包围在中间,完全用当地的一种浅白色石头建造的城堡,看上去丝毫没有这个时代特有的阴郁和森然。 实际上,这里是早期时候由艾萨克以自己的权力占有的众多城堡中,最为美丽的一座,不过也正因为这座城堡过于美丽,而且更多的是为了享受而不是用做军事用途,所以在没收了艾萨克的众多财产之后,伦格才没有把这座城堡再分派给其他人。 “这里只适合成为皇家园林,却不可能成为一个战士睡眠的地方。” 赫克托尔曾经这样评论这座城堡,所以这里在闲置了很久之后,最终成为了老贡布雷夫妻的一块小小领地。 不过在埃罗帕西娅来到这里之后,城堡原本并不森严的警卫变得严厉起来,而且随着埃罗帕西娅产期的临近,这座颇为安静的城堡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至少对于城堡附近的小城来说,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旅行者,比以前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在这些人当中,有的人看上去就象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而有的人则像是某些大人物身边的侍从,这些从远道而来,操着各自不同口音的罗马人把小城挤得慢慢的,他们当中有的人见面之后会相互打听消息。至于那些不认识的人,则往往会用一种默契的眼神相互询问,探听结果。 这一切让小城里的人也都感到既新鲜又兴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就在那座城堡里,正有一个年轻女人即将生产,那个孩子的父亲,是拥有着的圣子之称的罗马皇帝。 玛丽结实的身子重重的堵在走廊的最前面,在她面前,一群无奈的使者客气却又焦急的试图和公爵夫人求情。 但是这时的玛丽,丝毫不象之前刚到君士坦丁堡看到那些贵族时的畏惧退缩,在这个时候,这位做为母亲的罗马农妇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勇敢母鸡般,捍卫自己的幼雏。 “大人们,今天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埃罗帕西娅要生孩子,这也是伦格的第二个孩子,我可怜的儿子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你们想让他再失去一个?” 公爵夫人这种严厉的指控立刻引起使者们的一阵不安和气愤,不过他们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玛丽插着腰气鼓鼓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对于这些自称被派来探视埃罗帕西娅的使者,玛丽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外省贵族对于这个孩子降生的关心,甚至超过了作为孩子父亲的伦格。 想起儿子,玛丽不由微微有些怨言,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自己孩子的出生更加重要的。 “为什么伦格还不回来,”疲惫的玛丽坐在埃罗帕西娅产房外对丈夫唠叨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方人不允许她进去,可是听着房间里一阵阵的痛苦喊叫,她只能不住摇头“哎,如果伦格娶的是那位大屁股的女王就好了,可看看这孩子,伦格都在想些什么呀。” “儿子已经有老婆了。”老贡布雷闷闷的回答。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振奋的啼哭声忽然传来,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第二百一十章 菲特琳娜 额头上还流淌着汗水的埃罗帕西娅勉强支撑起身子。她疲惫的看着被玛丽抱在怀里,用一块很柔软的毡毯包裹的孩子,眼中不禁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刚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好看,那种皱巴巴红嘟嘟的样子,让埃罗帕西娅不由想起了见过的那些刚刚出生的小老鼠。 不过这是自己的孩子,这是自己和伦格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埃罗帕西娅眼中就流露出了母亲的慈爱,她向玛丽伸出手,当她接过孩子的时候,因为害怕伤害到这个幼小的生命,她那双制造出夺取了众多生命的地狱之火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颤抖。 “好好看看她,看看你的女儿。”玛丽伸手轻轻抚摸着埃罗帕西娅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同时她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忧郁。 虽然玛丽的出身,注定让她无法成为一个如同那些宫廷贵妇们一样,擅于使用权谋的女人,可是许多年的经验还是让她明白很多事情。 看着完全沉浸在孩子出生的喜悦中的埃罗帕西娅,玛丽却开始慢慢从欣喜中冷静下来。 尽管始终不明白,外面那些贵族使者们,为什么会对埃罗帕西娅和她的孩子这么关注。但是玛丽却隐约知道这并不是件好事。 伦格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对于做为妻子的玛蒂娜的打击。玛丽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她直到埃罗帕西娅即将临产的时候才找了个借口赶回城堡,虽然她也知道这显然无法瞒住玛蒂娜,可至少在面子上,还维持住了罗马皇后的尊严。 但是这些使者的到来,却彻底破坏了玛丽原本以为一切会悄悄过去的打算。 当这些人似乎是在相互比着身份份量的,登门通报自己是“某某大人的使者”,或者是“某某将军的第一侍从”时,即便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古怪,可老贡布雷夫妻还是能明白,这样招摇的结果,肯定会变得不可收拾。 没有一个妻子能容忍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还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更何况是地位崇高的罗马皇后?! 而且,正因为孩子拥有着伦格的血脉,在这位有着圣子和皇帝的荣光照耀下的孩子,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呢? 一个私生子…… 玛丽看着抱着孩子沉浸在幸福中的埃罗帕西娅,心中不住这么琢磨着。 做为一个严谨,甚至有些呆板的东征教家庭,玛丽从心中无法接受自己的一个孙女居然是个私生子,这让她觉得伦格渗透着圣洁般的名声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污秽。 把孩子交给谁抚养呢?玛丽心里这么琢磨着。实际上她早已经和丈夫商量过,虽然她不知道那些看起来轻浮浪荡的君士坦丁堡贵族们,是怎么解决这种尴尬事的,不过她认为让孩子有一个至少舒适的环境,是做为一个祖母应该为孩子做的。 “埃罗帕西娅小乖乖……” 玛丽尽量小声说着,她知道女孩刚刚经过一场艰难的生产,按照那个东方人说法,如果不是这个在很多人眼里都透着奇怪的女孩似乎早知道该做些什么。而且也的确提前为自己做了很多准备,孩子是否能顺利的生下来,还“说不准”呢。 玛丽的声音引起埃罗帕西娅的注意,她把孩子小心抱在胸前,抬头看着玛丽。 “要我怎么说呢,”玛丽习惯的用手搅着裙摆,就如同以前在安达契总是搅动围着的围裙似的“孩子,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的降生,并没有得到上帝的祝福……” 说到这里的玛丽脸上稍微有些尴尬,她知道和儿子的情妇谈论这个话题未免有些艰难,这让她想起了那些以前在村子里看到过的这种事情。 说起来即便是偏僻的安达契也难免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而每当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难免会引起一阵轩然大*。 “您要说什么,玛丽?”埃罗帕西娅脸上挂着一丝有趣的微笑,虽然这个时候她疲惫的几乎随时都会闭上眼睛睡去,但是看着玛丽略显焦急的神色,她还是决定让自己听下去。 “孩子,我知道这样不太公平,”玛丽终于决定把话说出来,一想起城堡院子里那些还在等待的外省使者们,这个普通农兵的老婆似乎忽然变得机智起来。至少她觉得不能让自己还在战场上的儿子,因为家里女人们的事情分了心“可是你准备把你的孩子怎么办呢?送到伦格那里去吗?” 看着玛丽焦虑的神色,埃罗帕西娅疲惫的笑了笑,当她看到旁边的瓦莲京娜要张嘴说话时,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后示意女仆帮着自己躺倒在柔软的枕头里。 看着趴伏在胸前的孩子,埃罗帕西娅平静的说:“这是我和伦格的孩子,不过她也只是我们的孩子,她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这就足够了。”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玛丽不由有些局促,在她想来,眼前的女孩也许会因为孩子的降生改变之前那种淡薄的态度,甚至可能会向自己提出要伦格给予她们母女应有的地位。 如果那样,玛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现在埃罗帕西娅的淡薄却反而让玛丽为她感到不平,这个憨直朴实的农妇气鼓鼓的想着儿子做下的好事,开始在心里琢磨该如何为眼前这对母女做些补偿。 “让伦格给你一块领地!”玛丽忽然开口说,接着她又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站在外面起居室里的丈夫,和埃罗帕西娅长得并不相像的异母哥哥“我是说,如果可以,让伦格给你一块领地,然后你可以和孩子住在那里,不过我不知道伦格能不能这么做。”说着,玛丽赶紧接下去“即便伦格不能这么做,可也要让他给你足够多的钱,至少不能让你们母女受苦。” 看着玛丽有些焦急的样子,埃罗帕西娅不禁有些好笑,她懒懒的伸出手握住玛丽粗糙炙热的手掌。缓缓的说:“谢谢您玛丽,不过我并不缺钱,我想我哥哥完全养活的了我,而且……”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微微沉默了一下,有些话虽然始终隐在心中,但是因为孩子的降生,她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我想他也很愿意担负起我这个并不名誉的妹妹的负担。” 埃罗帕西娅略带落寞的神色让玛丽心中不由立刻升起一股怜惜,她俯下身子用力抱进埃罗帕西娅娇小的身躯,直到旁边的瓦莲京娜不住的提醒公爵夫人“小姐的身体还很虚弱”时,她才松开双手,然后在轻轻亲吻了一下埃罗帕西娅怀中的孩子后,笑眯眯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不过当她走到起居室里,看着站在房间中央,自从来了之后始终沉默寡言的那位总督之后,玛丽不由又开始紧张起来。 在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面前,皇帝的父母明显就是一对理亏的农家夫妻。 老贡布雷木讷的站在狄奥多旁边,时而抻抻并没有多少皱纹的衣服,时而接着往房间里张望偷偷瞥上一眼静静的站在那里的狄奥多。 当妻子从房间里出来时,老贡布雷好像终于喘了口气似的,嘴里发出一声短促含糊的声音,然后慢吞吞的坐在了一张椅子里。 “公爵殿下,请允许我向您和您的夫人说明。”狄奥多到了这时才打破沉默,他先是向着玛丽微微鞠躬,然后用一种低沉有力的声调,对眼前这对明显理亏的夫妻说“在埃罗帕西娅的身体康复之后,我会立刻带着她和她的孩子离开这里,她们会在北方行省得到应有的照顾,你们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她们的生活,至于皇帝陛下那里,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我相信我的妹妹也一定和夫人您说的很清楚,她并不会向陛下提出任何让他为难的要求。” “那怎么可以?”玛丽有些吃惊的看着狄奥多“那是我的孙女。是我儿子的女儿!” 老贡布雷也略显吃惊的看着狄奥多,在他想得更多的,是狄奥托可能会借着孩子的出生,向儿子提出让他为难的条件。 虽然对于这位总督的地位究竟如何并不很清楚,但是从那些外省贵族们纷纷派来的使者看来,老贡布雷认为至少那些人都是来给这位总督撑腰的。 这让老贡布雷不由为儿子担忧,虽然他还不相信为了这个,这位总督可能会造儿子的反,但是至少他觉得儿子这一次,可是得罪了一个很不好惹的人。 但是狄奥多的话却让老贡布雷不禁大感意外,在为妻子显得过于愤怒不安的同时,他不由站了起来,来到玛丽身边为她助阵。 “大人,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伦格的确是错的,可是那是我的孙女,我不会轻易让你把她带走的。” 玛丽这个时候显然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位总督的身份,尽管在开始她也为了孩子的地位和可能会带来的麻烦烦恼,但是当听到狄奥多真都要把埃罗帕西娅母女带走时,她立刻又如同一只扎起翅膀护着幼雏的母鸡般有了精神。 狄奥多有些不耐烦的暗暗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伦格的这对农兵父母居然这么倔强。 虽然对他来说带走埃罗帕西娅并不困难,但是他也知道,离开这里的方式不同,可能将来会产生的结果,也肯定大相迥异。 狄奥多的确有着旁人没有想到的野心,在其他的外省贵族们只是把埃罗帕西娅当成能够为他们争取到更多权利的象征时,狄奥多却想到了更深远的东西。 做为北方行省的总督,狄奥多知道自己几乎已经登上了一位外省贵族一生荣耀的顶峰。 尽管还只有三十多岁,可是狄奥多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以后还能做些什么。 也许有一天君士坦丁堡会把他调到其他行省,就如同为了防止那些总督在一个地方过于聚集权力一样,他也有可能会被派到某个陌生的省份去。 特别是依照他多年来与罗斯人的战争经验,很可能南方与科尼亚人接壤的省份会成为他任职的下一个地方。 只要他还有幸活着,在经过许多年之后,他可能会带着一身的伤痕侥幸回到君士坦丁堡,然后一头扎进元老院,在那些和其他派系之间的勾心斗角,或者是所有派系联合起来和一位,或者是几位皇帝的勾心斗角中。度过庸庸碌碌的后半生。 这些想法曾经让狄奥多感到懊恼,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结局就是这个样子,但是他却又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一切。 然后,一场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变故忽然让罗马迎来了一位新皇帝,一位与以前任何皇帝都截然不同的新主人。 而后,随着兵制变革和埃罗帕西娅的原因,狄奥多的北方行省俨然成了罗马人心目中皇帝最为信任的行省和势力。 就在别人都在羡慕不已的时候,狄奥多却已经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不再满足于只希望借助埃罗帕西娅对伦格的影响,让自己这些外省贵族的地位得以提高,他看到的是外省贵族们还不敢图及的东西。 “也许在君士坦丁堡里才拥有更加适合自己的位置。”这个想法让狄奥多感到兴奋。 皇帝似乎并不是个安于宫殿的人。 从巡视北方到大胆的进入保加利亚,狄奥多似乎看到了另一位巴西尔二世的影子,这让他相信皇帝在热衷于征讨的同时,肯定希望拥有一个足以能够信任的宫廷。 狄奥多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那些在君士坦丁堡宫廷中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地位,不论是米蒂戈罗斯还是阿莱克修斯,甚至是马克西米安的地位,都让狄奥多为之着迷。 尽管很清楚通向那些高位的路上忐忑不平,特别是皇后显然就是现在最为痛恨他的人,但是狄奥多认为只要皇帝一天还痴迷于埃罗帕西娅,那么他就有足够多的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 更重要的是,狄奥多自认已经揣摩透了皇帝相反。 从开始变革时就在有意无意的提高外省贵族身份的举动看,狄奥多坚信,皇帝显然也有着试图用外省贵族压制君士坦丁堡大贵族们的想法,而在所有的外省贵族中,还有谁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做这种事情的人呢? 不论是之前对皇帝变革军制时的大力支持,还是之后因为埃罗帕西娅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的关系,狄奥多自信再也没有谁能更加符合皇帝心目中的人选了。 野心让狄奥多变得既谨慎又大胆,在埃罗帕西娅即将生产前,他已经隐约探听过妹妹的想法,当他听到妹妹说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卷入宫廷争斗时,他立刻大方的邀请妹妹回到北方去。 还有什么比照顾了皇帝心爱的女人和他的私生子,更能让皇帝感激的呢? 不论是出于亲情还是野心,狄奥多相信自己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有错误的。 “公爵夫人,请原谅我的无理,”狄奥多神色阴郁的看着玛丽“我的妹妹,是为皇帝生下了一个私生子的女人,难道您认为做为罗马皇后,您的儿媳会让她们母女平静的度过一生吗?” 狄奥多的话立刻让一脸倔强的玛丽变得哑口无声。 即便对宫廷中发生的事懵懵懂懂,但是玛丽还是能从那些宫女口中听说一些有关玛蒂娜的事情。 她听说了在刺杀事件后,玛蒂娜那种干净利落剪除异己的手段,也听说在随后,这位年轻的皇后在宫廷中,公开宣布由自己亲自接管包括卫戍军和警戒军团在内的,所有君士坦丁堡军队的权力。 这一切都让玛丽感觉到了这个年轻儿媳逐渐变得强硬的性格,而狄奥多的话,也让玛丽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虽然她不相信玛蒂娜真的会对埃罗帕西娅母女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在偏僻的安达契,还会有女人因为这种事情大打出手时,她不能不为那对母女担忧了起来。 最为一位皇后的尊严也许不会让玛蒂娜干出蠢事,但是作为一个妻子的嫉妒,却可能会让她做出让所有人都畏惧的事。 玛丽微微张了张嘴,看着旁边默不作声,可从神色上看已经明白要说什么的丈夫,她在过了一会之后,终于发出一声无奈的轻轻叹息。 “玛蒂娜是个可怜孩子,”玛丽低声说着“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许让埃罗帕西娅母子离她远些是对的。” “是的公爵夫人,这是对的。” 狄奥多暗暗松了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老贡布雷夫妻真的不肯让他带走埃罗帕西娅母女,自己又该怎么办。 至少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用强迫的手段把她们带走,当皇帝知道这些之后,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愤怒来报复自己。 “哦,上帝,”玛丽好像想起什么的,忽然张嘴发出一声低呼,然后她看着望着自己的丈夫和狄奥多困惑的问“到现在还不知道,伦格给那孩子起什么名字呢。” 玛蒂娜呆呆的坐在床上,她把所有宫女都赶了出去,只是一个人卷曲着窝在床角。 如果有人这时进来,会意外的发现罗马的皇后正在低声哭泣。 沿着脸颊流到枕头上的泪水,已经染湿了一片。没有点起灯火的宫殿里只有玛蒂娜一个人低低的哭泣声。 “伦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要让其他女人为你生下孩子,”年轻的小皇后嘴里不停的低声自语着,当从探听消息的人那里听说,埃罗帕西娅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她只是平静的点点头,然后驱走了所有女侍“难道我为你生孩子还不够吗,我不是为你孕育王朝的人吗?” 玛蒂娜心中愤懑的不住自语,有时候她的心中会升起一阵阵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憎恨和杀机,但是她却始终不敢让这个念头肆意增长。 如果自己杀掉了埃罗帕西娅和她的孩子,伦格会怎么对待自己?他也会杀了自己吗? 想到这个的玛蒂娜微微摇头,她知道伦格不会杀掉自己,可是他却会永远的抛弃自己! 如果那样,自己是不是就该带着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离开这个世界?因为那时候自己已经失去了伦格的爱。 可是自己又怎么能忍受那种侮辱呢?罗马的皇后居然会在一个情妇面前悄无声息的忍受住这种屈辱? 玛蒂娜的嘴唇微微绷紧,她没有见过埃罗帕西娅,可是她却对阿赛琳和伊莎贝拉十分熟悉。 从那两个女人的容貌上,她能想象让伦格如此着迷的女人该是多么美丽,这让她的嫉妒更加深刻。 “我会让你记住我的,”玛蒂娜慢慢从床上下来,她打开房门一边穿过起居厅一边低声自语“我会让你们见识到一位罗马皇后的愤怒。” 说着她走到起居厅的尽头,用力敞开紧闭的房门。 站在走廊里的女侍们立刻向着一脸严肃的皇后躬身行礼。 “召米蒂戈罗斯,阿莱克修斯和马克西米安立刻来见我。”年轻的皇后威严的下达了命令。 尽管早有准备,但是当听到玛丽派来的使者带来埃罗帕西娅生产的消息时,伦格的心还是不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不顾一起的冲上去抓住使者衣领不停追问,当使者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后,伦格还是问个不停。 激动!除了激动伦格不这知道还有什么! 自己的孩子,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陛下,公爵夫人要我问您,给您的女儿起什么名字。”终于从激动的父亲手掌中挣脱出来的使者问着。 “你说那孩子是在哪一天出生的?” “八月五日,陛下。” “那她就叫菲特琳娜吧。” 看着桌子上不久前德意志人送来的停战要求,伦格低声轻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罗马与罗马(上) 对菲利波*利的进攻。一直在奥托的愤怒和菲利波*利城投下的火焰中进行着! 当阿尔乌希终于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奥托之后,这位受到腓特烈生前无比信任的财库官,曾经激烈的阻止奥托的举动。 但是被仇恨,或者干脆说是被父亲死后能够获得荣誉的诱惑诱惑的奥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阿尔乌希的建议。 而且这位公爵毫不客气的告诉财库官,随着国王的死,他之前所拥有的那些权势也已经完全消失。 当他用透着讥讽的口气告诉阿尔乌希,他已经失势的时候,奥托相信其他的贵族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这让他相信自己在父亲死后的确开了一个好头。 但是最后发生的事情却把奥托的喜悦一下葬送进了地狱! 罗马人用一种他们从没见过,包含着巨大力量的可怕武器,狠狠的教训了十字军! 当傍晚来临,随着从城头上升腾起来的一片片火箭腾空而起,如启示录中所描述的天火般的可怕烈焰立刻铺天盖地的向着法兰克人的头上倾泻而下。 更加可怕的是,伴着一阵阵高低不同的声响,一条条划着闪亮弧线,以令人胆寒的气势从城头上掠出的火球,在法兰克人难以置信的距离外向着他们的营地袭击过来。 让奥托不敢相信的是,投射得最远的一个火球居然从大队军队的头顶上一闪而过,随着人们不由抬头仰望,火球直直的砸在了距离他的营帐不远的一片聚集起来的攻城车上! 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响声。和人们看到的被砸得向空中掀起,然后重重落在地上的攻城车的碎片四下飞溅,可怕的是,随着另外一声呼啸,第二个火球近乎不差多少的再次落在已经一片狼藉的攻城车中。 无法扑灭的火焰在那一刻立刻燃烧起来,随着人们不停的向着火中泼水,更大的火苗迅速向着四周蔓延来开,没有来得及躲避的士兵立刻被火焰吞噬。 他们在大火中哀号惨叫,其他人却只能绝望的看着他们,因为人们已经知道,那种带着能够呛倒人的古怪味道的火焰,就如同地狱之火般可怕,即便是石头,一旦沾染上也会立刻被烧得一片焦黑。 无数的士兵的身上在被溅上火星后没有来得及摆脱,于是他们的衣服立刻燃烧起来,而落在露在衣服外面皮肉上的火星,会立刻深深的渗进人的皮肤,在伤者一阵阵的惨叫中,火焰在他们的身上不住燃烧,直到随着阵阵焦臭,成为一具具被烧焦的可怕黑尸。 这正是奥托曾经在塞迪卡城下见到过的地狱般的情景,但是他却相信那时候不过是因为自己带领的军队太少。 现在的他指挥着所有的十字军,复仇雪耻的念头,让这位王子固执的坚持,一定要用罗马人的鲜血,来一尝他和他父亲所遭遇到的羞辱。 当时的阿尔乌希独自一人坐在他的敞篷里,正如同奥托所说的。他的权势已经随着腓特烈的死去荡然无存,但是听着远处城墙下德国士兵们濒死前发出的痛苦惨叫,看着从帐篷缝隙间泄进来的不住闪动的片片光亮,这位财库官不由双手抱着胸前的十字架,低声祈祷着。 “上帝,不要让德意志再遭受可怕的磨难了,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地狱的边缘。”奥托把十字架攥在手心里,按在嘴边不住祈祷,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奥托是绝对无法听从自己的任何建议。 随着腓特烈的死,阿尔乌希也能感觉到那些跟随奥托的人,对自己显露出出来的越来越明显的敌意,特别是当奥托公然剥夺他的所有特权之后,阿尔乌希相信这个时候很多人是希望看到自己人头落地的。 又是一声夹杂着爆裂声响的轰鸣从很近的地方响起,阿尔乌希在为罗马人居然会制造出,能够射出距离这么远武器诧异的同时,他也在为德意志人的命运担忧。 进攻!进攻!不停的进攻! 由腓特烈和他的祖先延续下来的习俗,让他的军队总是试图用可怕的进攻来夺取更多的土地,和攻下更加坚固的城堡,但是当他们所面临的城堡不但拥有着出人意料的坚固城墙,甚至有着比攻城一方更加可怕的防御武器时,德意志人的进攻就变成了如同不断砸向岸边礁石的海浪。 那种结果。就是除了把自己砸得粉身碎骨,没有任何的好处。 出乎意料的惨重伤亡,让德国人的进攻在入夜时分渐渐变得凌乱起来,听着外面越来越多的受伤士兵的呻吟,和军官们焦虑不安的喊叫之后,阿尔乌希慢慢站了起来。 “也许很快了……”阿尔乌希心里揣测着,他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身上的衣服,等待着客人的光临。 所以,当进入深夜,一群贵族忽然闯进他的帐篷时,他们看到的,是平静的坐在一张小桌前,就着牛油灯写信的财库官。 看到那些贵族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财库官没有丝毫意外,当他从领头的贵族眼中看到透着炙热和期盼的眼神时,他站起来,一手拿着那封刚刚写好没有封口的信,一手抓起旁边立着的长剑,声调淡然的说:“请跟我来,大人们。” 奥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受到那么巨大的打击,他始终认为罗马人向他展示那种可怕的武器的原因,就在于对法兰克人的畏惧。 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进攻,那么眼前这座罗马边境城市就一定会被攻下。 但是他看到的却是罗马人出乎他意料的顽强抵抗。 奥托坚信以自己的军队的勇敢和数量,完全能击溃罗马人的军队,但是罗马人却躲在坚固的令人头痛的城墙后面,依仗那种不知道是哪个疯子制造出的可怕武器,肆虐的屠杀着德意志的士兵。 这让奥托在愤怒之余却没有丝毫办法,他只能命令贵族军队不停的向着对面的那堵城墙猛冲,而根据他所知道的。罗马人在城里的军队,在数量上绝对无法和十字军相比。 “攻下城墙,只要攻下城墙,罗马人就一定抵挡不住我的军队!” 正是这样的念头支持着奥托,他不顾越来越多的贵族劝阻他停止进攻的建议,顽固的下达命令把一拨拨的军队投送上去,这时的王子已经变成了无法停止下来的赌徒,他在用整个十字军的命运,来和对面那座罗马城市坚固的城墙和可怕的火焰豪赌。 但是他的这个赌博却没有能够坚持下去。 当阿尔乌希带着一群贵族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当那些损失惨重的贵族们闻讯停下进攻,甚至一些之前和阿尔乌希矛盾很深的贵族也只是沉默的旁观时,看着那封阿尔乌希放在他面前的要求和罗马谈判的停战书,奥托终于明白,自己那试图把整个德意志十字军卷进毫无退路,跟随他走下去的想法,已经彻底失败了。 德意志贵族们终于无法忍耐奥托把他们的军队投入死亡游戏般的举动,就在菲利波*利城下鏖战激烈的时候,德意志十字军中,出现哗变。 一封以德意志十字军现在的统帅奥托王子的名义写来的停战书,摆放在伦格面前。 伦格不知道那位王子现在究竟是否真的能指挥,或者说是否还能约束那些十字军。 在一次次的击退了十字军的进攻时,伦格也能感觉到城中弥漫的不安和彷徨。 虽然在菲利波*利拥有包括近卫军在内将近三万五千人的军队,但是号称拥有十万大军的十字军依然令罗马人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而且很多人也知道。菲利波*利城的城墙虽然牢固,但是却绝对不能和君士坦丁堡相比。 在用希腊火和各种巴布罗制造出来的城防武器大量杀伤德意志人的同时,罗马人也在担忧一旦城市被完全包围,那么他们所面临的危机。 正是之前伦格早在春天时,就下令在城外修筑的各种工事和迁移走的村庄的命令,给德意志人造成了巨大的烦恼,也让他们无法在城外找到任何能够给他们帮助的东西。 由于纵横交错的壕沟和障墙,德国人的军队无法在城外展开,而每当他们试图要越过那些一时间没有填平的壕沟时,罗马人的投石机和弩车,就会立刻向着聚集在通路上的德国人倾斜下漫天的箭雨和火雨。 但是即便如此。伦格也同样在等待着那可能是最糟糕的时刻,他把近卫军安排到了城市的各个关键地点待命,随着攻城战变得越来越残酷和军团的伤亡,他陆续接到近卫军有些旗队已经开始投入防御的消息。 但是伦格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德国人也一定正在忍受着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这让他相信,对于双方来说,关键就是谁能在这种残酷的攻防战中,坚持到最后! 终于,在一个早晨,当罗马人已经习惯的准备面对法兰克人再一次的进攻时,一个使者来到城下。 伦格看着那封以奥托的名义写来要求停战的信件,看着上面最后那凌乱的署名,伦格能够猜想到当时的奥托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下签字的。 不过让伦格更加意外的,却是母亲忽然派人送来的那个让他激动的消息。 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伦格在喜悦的同时,也在为那突如其来的巧合感到意外,当他听说埃罗帕西娅的孩子居然是在八月五日这一天出生时,他毫不犹豫的为自己的女儿起名叫“菲特琳娜”。 “让我们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女儿是伴随着德意志的国王和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生命的陨落出生的,这就是上帝对罗马复兴的昭示。” 伦格这样对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感到疑惑的巴布罗说,不过他这个近乎炫耀和挑衅的说明,也给伦格自己带来一个小小的麻烦。 那就是当他听到军队中有人在听到这个说法后,开始公开高呼“菲特琳娜公主殿下万岁”时,他不得不立刻下令禁止这种有些过于明目张胆的叫法。 “埃罗帕西娅大概是不会希望她的女儿有这样一个称号的。”伦格心中这样想着。 在已经进入八月中旬的时候,巴尔干山脉里吹来的山风让菲利波*利原本干燥的天气,变得稍微凉爽了一些。 从双方停战到德国人退回到登扎河对岸,德意志人以比之前来时更加迅速的速度完成了这一切。 不过在推走的同时,德国人也在菲利波*利城外的平原上,竖立起了一片片墓地前的十字架。 因为畏惧瘟疫爆发,德国人只能把当时死去的人尽快就地掩埋,而之前罗马人挖掘的那些漫长的壕沟,无疑成为了最好的葬身之地。 对于德国人的这个举动,伦格虽然连皱眉头,却最终没有反对。 虽然那么多的死人埋在城外,对菲利波*利城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但是伦格也知道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和德国人闹翻。 对于和德国人的停战。伦格没有象其他人那样显得欢腾雀跃,当罗马人为自己居然只依靠北方军团的力量,就在边境逼迫得德国十字军提出停战而高声欢呼时,伦格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说德国人可能就此半途回去,那也不过是另一个历史重演而已,而真正令伦格为之担忧的,却始终是来自南方那可能会给罗马带来巨大灾难的威胁。 至于眼前的十字军,伦格相信那些德意志贵族现在考虑更多的,是国王死后随着王位更迭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让我们去见见那位公爵吧,但愿他现在变得理智一些了。”伦格这样对胡斯弥尔说。 依然是在登扎河畔,不过再次出现的人中,却再也看不到腓特烈。 一座绣着典型的罗马花式的硕大帐篷被安置在河边的空地上,绑在帐篷四柱上的帷幔随着河风不住飘摆。 当奥托和一群德意志贵族出现时,伦格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些人,他能感觉出这些法兰克人当中似乎隐约酝酿着的一股躁动,他知道那是因为就在这些人当中,不久前刚刚发生的哗变,让法兰克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面对伦格,奥托脸上透出阵阵无法抹去的仇恨。 虽然菲特烈的死至少在双方看来并不是因为罗马人的原因,但是奥托却无法容忍这个罗马人令自己颜面扫地的事实。 在和这个人的战斗中,奥托不但没有实现自己在东方追求荣誉梦想,甚至导致了贵族们公然反抗他,这让奥托认为一切的过错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的罗马人。 他不但让自己名誉扫地的击败和俘虏了自己,甚至令德意志人东征的脚步停滞不前。 这让奥托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面临的失败。 “大人们,请接受我对菲特烈国王蒙召的遗憾,”伦格看着死盯着自己的奥托平淡的说,然后他微微甩动身上绣着黄金十字架和金丝荆棘花饰的白色披风“不过我想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们为停止基督徒之间的战争谈判吧。” 在亚得里亚海西岸附近的一座小岛上,随着夕阳把岸边一根方尖碑斜射出长长的阴影,矗立在不远处山丘上的修道院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晚祈祷的钟声。 走在一片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修士一边颤颤巍巍的划着十字,一边向着远处已经一片黯淡的海上望去。 “要晚了,要晚了,”老修士抻着肮脏破烂的袍角向着山坡上的修道院走去,他知道如果再晚上一段时间,自己不但不会吃到晚餐,可能还会因为耽误了祈祷而被院长惩罚。 和很多地方已经逐渐变得堕落的修道院不同,这座在意大利东岸沿海城市佩斯卡拉对面岛屿上的圣佳杰特修道院,是严格的遵循着本尼迪克教规的典范。 整个修道院的规模并不大,包括院长大人在内,只有十几个修士,而且因为岛上的东西匮乏,虽然按照梵蒂冈的规定,修道院拥有一份还算过得去的田产,但是修士们的生活却依然很清苦。 老修士加快了脚步,他知道院长很严厉,并不会因为他年纪大了就会随便宽恕他违反教规的错误。 当他终于艰难的迈上修道院的石台阶,为自己没有迟到松了口气时,随着无意中向海面上看了一眼,老修士不由停了下来。 他微微的眯起浑浊的眼睛,随着最后一声钟响,他有些意外的张开嘴巴,然后转身用力推开了修道院的木门。 “斯特法诺兄弟,你居然迟到了,”衣着朴素,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绝对不会让人认为他违反了本尼迪克教规的修道院长声调平和,却充满威严的指责着刚刚走进来的老修士“虽然你的年纪很大,不过我却不能不惩罚你。相信我,这是为你了好。” “修道院长大人,请原谅我的确来晚了,不过请允许我告诉您,我看到了一条船,”老修士向院长低头行礼“我相信我看清楚了那船上的标志,那应该是高贵的英诺森枢机主教的旗帜。” 修道院长始终平静的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意外,他看着老修士,当确定他没有胡说时,院长慢慢从祭坛上走了下来。 他的脚步并不快,可即便是这样,和他错身而过的老修士还是感觉到了院长似乎略显凝重的表情。 “你可以吃饭,但是却要多背诵十遍**。”院长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就走出了房门。 当修道院长把梵蒂冈的枢机主教迎进他的修道院时,已经是深夜。 经过了长途跋涉的英诺森虽然依然精神很好,但是他的脸上却难掩心事重重。 在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后,英诺森才向着修道院长微微行礼,这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礼貌,尽管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枢机主教,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教皇的他,在地位上要比修道院长崇高的多。 “请原谅我这么晚还来打扰您,不过我的确太累了,原本我应该直接到佩斯卡拉再休息,可我想如果不立刻为自己找张不总是摇晃的床,可能我会死在路上。大概您想象不到在那些野蛮人的土地上都会遇到什么,从保加利亚启程之后,我还没有真正好好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英诺森自嘲的说,在这位老师面前他并不很约束。 “你能到这里来真是太巧了,我想也许就是上帝在指引你。”修道院长一边点上蜡烛,一边嘴里低声念叨着。 当看到英诺森因为他的话露出的茫然表情时,修道院长向着这个曾经师从自己学习教义的枢机主教淡淡的说:“就在前些时候,罗马的一个使者也恰好从这里坐船经过,不过他是返回罗马。” “罗马的使者?”英诺森脸上露出了诧异“您是说罗马皇帝的使者?” “对,一个叫阿历克斯的年轻人,”修道院长平静的看着英诺森“我知道他是从梵蒂冈回罗马的,而且我也知道,他显然从教皇那里得到了什么。” 修道院长的话让英诺森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他没有想到在赶回梵蒂冈的路上会听到这个消息,至于罗马皇帝为什么要派人到梵蒂冈,虽然他也能隐约猜出,但是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 “另外,据说法国国王已经到了热那亚,”老修道院长用慢悠悠的声调继续说“我相信他这一次显然也和梵蒂冈有了些交易。” 看着修道院长被摇曳灯光映照的脸庞,英诺森低声问:“那么您的玫瑰十字又要我做什么呢?” 望着英诺森,修道院长慢悠悠的问:“我亲爱的学生,你不想当教皇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罗马与罗马(下) 在昏暗的灯光下。英诺森迎着老修道院长的闪动的眼神,陷入了一阵默默的沉思。 玫瑰十字,做为从很多世纪前就逐渐在整个欧洲蔓延开来的充满神秘色彩的组织,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距离他们原来的目标越来越远。 当查理曼以法兰克人国王的身份最终戴上王冠时,一些人曾经以自己烙刻在身上的十字架发誓,一定要让真正的人间天国的血脉得以复苏。 但是随着岁月的更替,保持这种思想的人越来越少,伴着王朝更迭,这些在欧洲因为有着深远影响,变得越来越令人不可忽视的人,开始从对理想的执着中投向了世俗。 在他们的眼中,耶稣基督在人间的天国逐渐被权力和财富所代替,他们甚至和一些法兰克王室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无法辨认。 同时,这个本应不荣与梵蒂冈的组织,随着年代的久远和不住的向着教廷的渗透,已经在梵蒂冈建立起了一张硕大的无形大网。 虽然他们还无法做到左右教皇的意志,但是他们却完全有力量对教皇做出的决定发生影响。 甚至即便是在选举一位教皇时,玫瑰十字和他们在梵蒂冈的那些朋友的分量,也足以能让一位野心勃勃的枢机主教,为此答应他们的所有条件。 英诺森在心中不住衡量着。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是否足够换取他能得到的东西。在很多年前了解了这些玫瑰十字之后,英诺森就一直在想象这些人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而且和很多其他主教一样,这位虽然还年轻,但是野心绝对不小的主教 ,早已紧紧盯上了那把堪称基督世界王中之王的宝座。 现在,一个充满诱惑的果实就摆放在他的眼前,他只需要伸手去拿,也许很快就能尝到最甜美的味道。 “您要让我做什么?”英诺森终于开口,他伸手拿起桌子上切好的面包,把木勺里的山楂酱抹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我知道您和您的朋友希望得到更多的东西,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们什么。” “不需要给我们什么,”老修道院长打开黝黑的壁橱,从里面拿出一个陶瓷罐子“喝点这个,虽然不可能是酒,不过味道还不错的。” 轻轻呡了一口陶罐里倒出来的兑了水的蜂蜜汁,英诺森继续说:“我知道您和其他的玫瑰十字希望能得到更好的地位,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你们并不缺钱,那么您希望得到什么呢?” “不是我希望,而是另外一个人希望,这个人不论是对我们还是对你都会有很大的帮助,他甚至可以帮你实现成为教皇的梦想。”院长坐下来看着桌子对面的英诺森“而他也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友谊,那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这个人是谁?”尽管隐约能够猜到,不过英诺森还是希望听到一个确切的名字,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做出的决定十分重大。那么他就必须要真正能够得到某种保证。 “是尊敬的法兰西国王陛下,”修道院长淡淡的向对面的学生说,对这位严守本尼迪克教规的老修士来说,虽然英诺森并不是玫瑰十字中的一员,但是却绝对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腓力希望能够成为你的朋友,他会慷慨的帮助你,在以后他甚至可以为你成为教皇出力,不过现在他首先需要你的帮助。” 缓慢的点了点头,英诺森不由再次陷入沉思,同时修道院长之前的话在他心头回荡。 “不久前罗马的使者离开了梵蒂冈。”“他显然从教皇那里得到了什么。”…… 一个个的念头在英诺森心中反复出现,在仔细想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慢吞吞的把最后一片面包塞进嘴里。 “告诉我尊敬的院长大人,腓力要我做的事,是不是和德国人的十字军有关?” 枢机主教的话,让修道院长在灯光下的眼神微微闪亮,他好像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英诺森,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不过他嘴里却吐出一句略显含糊的唠叨:“上帝总是告诉聪明人,他应该选择站在哪一方更有利。” 热那亚,一座在经历了许多个世纪前的劫难后,奇迹般的创造出了这个时代地中海最为辉煌的海上贸易的城市之一。 在几个世纪前,当西罗马帝国还处于强盛时。这座城市里的一群不甘心受到罗马人统治的当地贵族发生了暴动。 暴动的结果,就是那些当地人被屠杀殆尽,和这座城市被罗马的军队彻底夷为平地。 在当时没有人相信这座城市还会再次出现,更没有人相信许多年后,当西罗马帝国的辉煌已经变成覆盖在史书上的灰尘时,热那亚却迎来了它那刚刚开始的辉煌。 早在百年前,当十字军的浪潮开始席卷欧洲,无数人保持着狂热的虔诚走向东方时,热那亚人却从这股狂热中看到了另外一种难得的机会。 接着十字军的浪潮,他们开始迅速发展自己的港口和商业,同时做为难得的海港,热那亚人不惜血本的开始建造他们庞大的船队。 他们在收取了巨额的费用之后,把一批批充满激情的十字军运往东方,而带回来的,是十字军从异教徒手里掠夺来的无尽财富。 百年之后,当新的十字军再次呐喊着拯救圣地的口号奔赴东方时,他们依然延续了祖先们的那种方法,随着闪着金光的金币落进他们的口袋,热那亚人再次操起了海上运输的老本行。 八月初的地中海上,天气总是显得时好时坏,这让一直站在一座港口堡垒上的腓力微微皱起了双眉。 和那个虔诚暴躁,有时狡猾,可更多时候没有耐心的理查不同,法国国王似乎从来不会轻易为某件事情烦恼。 在他身边的人看来,国王那种充满平和,甚至有些淡漠的脾气总是令他们琢磨不透,而且尽管腓力在登基时,他的地位堪忧,甚至到处是内忧外患。但是随着这位十五岁就开始为自己拼搏的国王的举动,没有一个人敢于藐视这个似乎并不喜欢打仗的国王。 不过现在腓力的确有些焦急,这个他并不否认,而且他也并不吝啬让自己的手下看出这种焦急来。 “告诉我,菲特烈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罗马?”腓力有些懊恼的问着身边的人,虽然他派到欧洲各地的探子多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数量,但是糟糕的道路和不太平的局势,却往往总是让最有用的消息姗姗来迟。 就在不久前,他还一直在热那亚督促着自己的军队向着西西里进发,这就让他不由错过了一个对他来说也许至关重要的消息。 直到他听说罗马皇帝的使者已经到了梵蒂冈时,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赶向教廷。 很多人不明白腓力为什么要对那个希腊人如此看重,不过他那总是出乎人意料的智慧,却让他们相信国王肯定有着自己的想法。 但是让腓力失望的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罗马使者,至于从教皇那里,腓力更是什么都没有探听出来。 “罗马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菲特烈周旋上了,”腓力心中暗暗揣摩着,按照他的猜想,这个时候菲特烈应该已经进入罗马,或者是正在边界上和那个看起来并想当个窝囊皇帝的贡布雷对峙“但愿他们之间的火气能够再大点,最好年轻气盛皇帝和傲慢的国王之间不死不休……” 腓力心中坏坏的想着,不过他知道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并不牢靠。所以现在他在焦急的等待着天气变好。 对于东征,腓力既不像菲特烈那样,把东征当成是挽回自己在意大利失利的面子的行动,也不象理查那样因为荣誉和狂热而战,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对于腓力来说,他并不希望罗马人变得强大,因为如果那样,罗马人无疑会再次觊觎对所有国家来说都至关重要的地中海的控制权。 而且如果当罗马人真的有一天能够单独对付那些异教徒时,腓力相信那就意味着再也不需要法兰克人漂洋过海的去拯救圣地了。 这并不是腓力希望看到的,就如同现在菲特烈可能已经因为要进入罗马,而和那个贡布雷对峙上一样。腓力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够在如今混乱复杂的时代中,让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的罗马。 “克雷芒究竟和罗马人达成了什么条件呢?”腓力心中再次浮现出这个念头。 没有见到罗马使者让他总是无法赶到安心,他知道不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怨,教皇克雷芒三世肯定愿意看到菲特烈在东方遇到巨大的挫折。 据他所知,这位教皇甚至在菲特烈当初刚刚离开雷廷根堡不久之后,就开始公然和菲特烈的儿子亨利作对。 这让腓力在感到暗暗高兴的同时,也开始担忧起来,他虽然同样希望看到霍亨斯陶芬王室的窘相,但是却绝对不愿意看到教皇从当中捞取到更多的好处。 如果说菲特烈有着成为罗马皇帝的野心,那么腓力有的,则是要比他现实,却又更加宏大的野心,他希望能够由自己重新实现查理曼时代的辉煌,再次在欧洲建立起一个法兰克人的王国! 但是,现在一切的关键却在罗马! 如果罗马人在德国人面前变得怯懦,那么菲特烈就会毫无损伤的穿越过海峡和广袤的小亚细亚,以他所拥有的庞大军队,腓力相信即便是萨拉丁也不敢轻易尝试和他为敌。 一旦德国人重新收复圣地,那么菲特烈的声望足以让他成为欧洲最为令人敬仰的君主。 到了那时,腓力相信即便是梵蒂冈,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屈服在他的面前。 “绝对不能让菲特烈完成这样的壮举!”腓力这样告诉自己。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原本并不关心是否能尽早赶往东方,甚至有时候还有意拖延的腓力,不由开始焦急起来。 不论是菲特烈还是理查,他都不能容忍他们成为独自占有拯救圣地荣耀的人,至于那个留守在国内的亨利,腓力并不认为菲特烈的这个儿子很难对付。 只要罗马人和菲特烈成为敌人,那么自己的梦想,并不是不能实现的。 腓力有些感慨的看着堡垒下面的港口,他不能不承认,即便是法国最繁荣的海港,也远远不及热那亚的一半。 在这座城市里,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生意,他们把贸易赚钱当成呼吸一样的东西赖以生存,这让腓力再一次看到了金钱的力量。 事实上,单单热那亚一座城市的年贸易收益,就足以和法兰西国王的税收媲美。这让腓力在感叹的同时,对意大利所蕴藏的巨大财富,更是窥伺不已。 如果能用城邦的财力供给法兰西和德意志的士兵,那将是什么样子? 这个想法让腓力的心不由变得炙热起来,就在他随着自己的想法不住浮想联翩时,一个侍从来到了他的身边。 “陛下,有一位梵蒂冈的枢机主教大人来访,”侍从低声禀报“他说他是刚从保加利亚赶回来的英诺森主教,正准备返回梵蒂冈,路过这里来拜访陛下。” 听到报告的腓力不禁微微抿起了嘴巴,他当然知道从保加利亚进入意大利走海路,一定会经过亚得里亚海,然后他完全可以直接赶往罗马。 但是这位枢机主教在上岸之后,却绕道热那亚返回梵蒂冈,这个“路过”可是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 腓力伸手微微抚摸着那个迷倒了众多美女的漂亮下颌,在稍微沉思想了一阵之后,向着侍从微微点头:“去告诉主教大人,就说我正希望得到上帝的指引,所以我请求他能听取我的忏悔。” 看着走远的侍从,腓力的眼睛不禁微微眯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英诺森没有直接返回梵蒂冈,却首先来找自己,这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已经足以让腓力大感兴趣。 公元一一八九年八月十七日的下午,罗马公教的教皇克雷芒三世,正在梵蒂冈教廷的圣彼丘多花园的凉亭里冲盹。 这位说起来在所有教皇中堪称罕见的雄伟男子的教皇,可以说是一次意外的受益者。 在圣地失陷的消息传到欧洲之后,当时的教皇乌尔班三世没有如他那位同名教皇一样力挽狂狼,而是在惊怒悲愤的打击之下一命呜呼。 而他的继任者倒霉的格里高利八世,则在位不到两个月,就因为为东征的事宜奔波疲劳一病不起,然后紧随前任而去。 正是因为这样的“好运”,克雷芒三世才得以戴上了教皇的冠冕,而且这位教皇不但继承了前任的遗愿,也同样继承了梵蒂冈教皇和德意志国王之间,那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教皇睁开了疲惫的双眼,说起来这位教皇的确有着一副罕见的魁梧身材和伟岸容貌,这就让他身边的很多人不由把教皇打盹时的样子,也想象成是陛下在为基督世界的未来深思熟虑。 不过枢机主教英诺森的归来,却显然并不在教皇的思考之中,所以当他听到这个让他意外的消息时,他首先想到的,是莫非那个令人讨厌的菲特烈又做出什么让人愤怒的事情了? 当英诺森出现的时候,克雷芒不由仔细在这位年轻主教身上打量,多年世故的他能感觉出年轻主教心底里的野心,不过他并不很反对这种野心,而且克雷芒还十分欣赏。 因为虽然说不出理由,但是教皇可以从这位年轻枢机主教的身上,看到一种以前所有教皇都不曾拥有的东西,那是野心,也是对权力的无尽渴求。 “我的父亲,能重新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英诺森向着教皇躬下身去,亲吻他的袍角,在听到教皇的祝福之后,他直起腰望着教皇“请原谅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回来了,我原本应该跟随十字军到东方去,直到亲眼看到十字架重新矗立在圣城的城墙上。” “那么您又是因为什么回来的呢?”克雷芒淡淡的问,然后示意英诺森陪着自己一起在花园里漫步“难道我们的朋友菲特烈又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了吗?否则我很难想象您为什么会赶回来。” “陛下,并不是菲特烈,或者至少不是完全因为他,”说到这里,英诺森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将彻底决定他的命运“事实上,是东罗马的皇帝贡布雷给您带来一个消息,而我认为这个消息必须由我亲自带给您才可以。” “东罗马皇帝?”克雷芒的脚步忽然停住,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英诺森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要对我说什么?” “陛下,我想他要我说的,就是他之前派来的使者给你带来的建议。”英诺森的话,让教皇浓密的双眉不由猛然一挑,在望着年轻主教好久之后,他缓慢的向着一间看上去颇为森严的祈祷室指了指:“我的孩子,也许你该对上帝忏悔你的做过的一切,不论那是否是罪行,我都会仔细倾听你的忏悔。” “如您所愿,我的父亲。”英诺森低头轻吻了一下克雷芒三世的手,然后陪着教皇一起向祈祷室走去。 艰难,枯燥和更近似比拼意志的谈判在炎热的天气里进行着。 从之前在河边上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到稍微舒适些的城里的行宫,德国人顽固而毫不退让的为自己牢牢抓紧每一份的利益。 德国人必须完全退出保加利亚,与十字军必须在保加利亚拥有自己的城堡;公教徒绝对不许在正教领地上随意传教,与允许自由的建立公教教义的教堂;罗马人会承担德国人退却时公平购买的补给和罗马人要为十字军提供撤退时所需的廉价粮食…… 没当一方提出一个条件时,另一方就会立刻提出相反的条件,然后双方就会在这些条条款款上争论不休。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奥托感到了不安,他能发觉那些贵族们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变化,但是他却实在无法让自己就那么不体面的,从已经占据的土地上沿着原路退回去。 罗马人必须为德国人遭受的损失赔偿,德国人必须为对罗马的进犯和那些俘虏付出赎金。 每当这种背道而驰,绝对不会谈得拢的条件摆在双方面前时,奥托都有一种要掀翻桌子,然后冲出去和对方大打出手的冲动。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耐住了,而且渐渐的他发现了罗马人似乎并不着急的真正原因。 直到派出去的斥候向他报告说,罗马人在菲利波*利的军队数量似乎在增加时,奥托终于明白,也许对罗马人来说,拖延才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当第一支终于由南方赶来的两千人的罗马军团出现在菲利波*利时,看着那些被小亚细亚的太阳照射得一片黝黑的士兵,伦格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过真正让他高兴的,是带领这支队伍来到菲利波*利的人。 当阿历克斯从战马上跳下来时,看着自己的近卫军统帅,伦格只是平和的笑了笑。 就好像阿历克斯不过出门了几天,伦格随意点点头,让他和自己一起向那些等待着他们的将领走去。 不过随着缓缓前行,他能感觉出身边年轻骑士隐约的激动。 伦格的脚步终于在离将领们还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扭过头看着一直沉默的跟着他的阿历克斯,缓慢的问:“我让你做的事,都做了吗?” “是的陛下,梵蒂冈已经同意您的条件,”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激动“按照协约,我们承认教皇对德意志各个领地的权力,而他们承认您是唯一的罗马皇帝。”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条顿之歌 就在伦格见到久违的阿历克斯的时候。在河对岸,施瓦本公爵奥托,也在召见一个来自德意志的使者,这是一个他的哥哥亨利派来的密使。 菲特烈意外的死亡要比任何消息都要迅速的向着欧洲传去,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因为有着各自不同的感受而震动不已。 从保加利亚传来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不论是心情复杂的阿森,还是对其他始终担心德国人会残酷报复的保加利亚人来说,菲特烈的意外死亡和德国军队在罗马边界遭受到的打击,都令他们为之松了一口气。 由于历史上的纠葛,保加利亚人对罗马有着充满了复杂和无奈的感情,他们总是希望能摆脱罗马的束缚,同时却又不住的被罗马所吸引,但对于法兰克人,保加利亚人却从心底里反感。 至于意大利的一些城邦,因为距离遥远,很多地方还不并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即便这样,只要稍微听到传言的人,都会立刻发出喜悦的欢呼。 红胡子的可怕让意大利人如同见到了地狱里的死亡使者,他在伦巴第的残酷统治让意大利遭受了一次次的劫难。所以当他的死讯传来时,人们立刻相互奔走传递,还让其他人尽快知道这个上帝赐予意大利人的好消息。 不过这并不是让德意志摄政亨利王子,特意给自己的弟弟派来密使的原因。 当奥托打开亨利写来的密信时,他不由为里面的内容所震动。 在那心中,亨利用一种透着愤怒或者说是已经歇斯底里的气愤告诉奥托,他接到了来自梵蒂冈的通牒。 和他们的父亲死去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德意志宫廷里的,是教皇克雷芒三世如同高高在上的万众之父的敕令。 “德意志的王室必须遵从梵蒂冈和上帝在世间的代行者的命令,同时我认为德意志国王应该为自己所拥有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称号是否恰当予以考虑。” 如此严厉,甚至充满盛气凌人的口气,让亨利气愤得几乎立刻下令向梵蒂冈进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彻底震动了德意志宫廷的消息传来……国王,死了! 亨利在信中告诉奥托,他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更不知道在听到这个消息最初的时候,自己和整个宫廷是怎么度过那最动荡和艰难的时刻的。 “我们所有的敌人这个时候应该正躲在暗处窃笑,特别是那条盘踞在梵蒂冈的毒蛇,”亨利在心中这样焦虑的写到“我的兄弟,我们不能再等待下去,在我们的四周,很多贵族已经开始动摇,他们其中一些人无耻的向梵蒂冈献媚,更糟糕的是,被我们伟大的父亲打败的那些敌人,这个时候已经露出了他们被拔掉的獠牙,现在的德意志。充满危险。” 这样一封来自摄政王的信,让还为之前的谈判的纠葛不清懊恼非常的奥托,立时变得急促不安起来。 他不情愿的叫来阿尔乌希,在对他说了信中的内容之后,王子等待着这位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人的意见。 对于阿尔乌希,奥托只用能用无奈来形容,他现在不得不承认父亲生前之所以其中这个人,的确是因为有着独特的眼光,在与罗马人的较量中,即便是首先提出谈判,但是阿尔乌希却依然奋力的为德意志人争取着哪怕最微小的一丝利益。 这让很多即便是早期对他颇为不满的人,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尽职尽责,不过很多人并不知道,每当在这里和罗马人纠缠一天,阿尔乌希的内心中就多出一份焦虑不安。 看着密信,财库官慢慢在帐篷里躲着步子,国王去世已经半个多月,之前的震动已经逐渐平息,接踵而来的,是人们对未来的各种揣测。 事实上,阿尔乌希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有些贵族在四下讨论是否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而且从他自己看来,德意志的十字军也的确已经到了随时会土崩瓦解,支离破碎的时候。 没有了充满权威和魅力的菲特烈,阿尔乌希无法想象德国人还能继续前进,至于退回德国,他却又不能不为自己这支军队要面临的其他困难考虑很多。 “殿下,我们要留下来,”阿尔乌希忽然向奥托说“您应该知道,我们这么多人离开德意志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人们对信仰的执着,但是其中也包含着很多我们自己的原因,现在的我们,很多人已经无法回到德意志去了。” 阿尔乌希的话,让奥托眼睛里不由晃起一片怅然,甚而是一丝淡淡悲哀。 和很多年前的十字军一样,腓特烈十字军中的很多人,也同样怀揣着在东方发财和获取地位的梦想走上征途。 那些因为是家中次子而无法继承地位的贵族,和在家乡破产的当地平民纷纷相应了国王的号召,在同样怀揣希望在东方重拾荣誉的菲特烈的带领下,跨越了漫长的征途来到了东方。 现在的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次回到家乡的机会,他们的土地和财产已经变卖,回到一无所有的家乡去,对他们来说就是彻底的灾难。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和罗马人作战?”奥托的嘴角微微抖动,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未免过于疯狂,虽然现在的十字军依然拥有巨大的力量,但是他也知道,同样复杂庞大的困难正死死纠缠着自己。 受到罗马人唆使的保加利亚人变得越来越可恶,除非从附近的一些城堡里抢夺。否则就没有保加利亚人愿意向十字军提供粮食。 缺乏补给的困境让十字军变得更加残暴,他们掠夺村庄,抢劫城镇,从教堂里抢走可怜的一点粮食,当人数足够的时候,甚至还进攻附近的一些保加利亚人城堡。 这种举动无疑更加增加了保加利亚人对他们的憎恨,就在附近的一些山区里,当地的保加利亚人已经组织起来,奥托甚至不止一次的听到了军队已经开始遭受到当地人袭击的传闻。 而且在登基之后就变得态度暧昧起来的保加利亚国王阿森,也开始一次次的给他写信表示抗议,随着言辞越来越激烈,保加利亚人的敌意已经扑面而来。 “他们要赶走我们,要把上帝派遣的十字军赶走,”奥托来回走动着“我们哪也不去,我们就在这里落脚,既然因为我父亲的死,我们无法再继续向东方前进,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基督教乐园。” 奥托充满气愤和任性的话,让阿尔乌希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兴奋。 如果说奥托只是因为气愤和无奈才宣泄似的这么说,那么这个想法却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阿尔乌希的心中出现。 即便是在菲特烈还活着的时候,阿尔乌希就已经想过,一旦到达东方夺取了圣地,难道他们就应该把辛苦占领的土地和国家。重新还给那个因为无能而丢掉了王冠的盖伊吗? 如果能够在东方建立起属于德意志法兰克人的王国,难道不也是东征最大的成功吗? 不过这个想法现在看来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可是阿尔乌希却并不认为就会完全落空。 在十字军已经占据的土地上建立起一个属于十字军的领地,就如同当初到达东方的法国人建立十字军国家一样,这个想法随着和罗马人的谈判慢慢的在阿尔乌希的心中形成,也正因为这个,他不遗余力的为十字军争取着哪怕最小的一点利益,为的只是让罗马人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既然他们已经来到这里,那么他们就绝对不会所以离开。 阿尔乌希拿着亨利的信仔细揣摩着,当看到来自梵蒂冈的压力时。他知道现在亨利显然希望那支强大军队在他父亲死后能够向他效忠。 “殿下,如果我们现在反悔德国,那么我们就可能会失去对十字军的控制,”阿尔乌希淡淡的对王子说,他知道这位王子有着不下于他死去父亲的野心,至于是否拥有和他父亲一样的才能,阿尔乌希并不很在意“贵族,们会各自返回自己的领地,剩下的军队会被您的哥哥接收。” 财库官的话霎时深深刺激了奥托,这正是他心中难以拔去的一根刺。 做为与继承权毫无关系的第四子,他的未来早已经被安排好,按照他充满野心的父亲的决定,他必须到勃艮第公国去履行自己的义务。 这么决定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菲特烈也和正在窥伺着德意志土地的腓力一样,正在窥伺着法兰西的土地。 “殿下,按照您父亲的意愿,在东征结束之后您将到勃艮第去,不过现在您的父亲已经死了,而您成为了十字军的最高统帅,”阿尔乌希平静的描述着奥托现在的处境“如果我们能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属于德意志十字军的领地,那同样将是上帝的意志。” “属于十字军的领地?”奥托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愕然中透着激动的脸上不住变化,对于拥有一个国家的梦想始终无法忘怀的他,似乎在这时看到了一丝从来没有想象到的曙光。 “殿下,请您相信,对于罗马人来说,他们的处境同样不好,我们还是有希望的。”阿尔乌希向着奥托笑着说,看着王子疑惑的表情,在略微考虑是否要告诉他的父亲曾经向科尼亚派出密使之后,阿尔乌希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殿下,我们还是有机会的,而您的哥哥要面对的是梵蒂冈,如果我们回到德国去,那么势必会卷入亨利和教皇之间的纠纷。虽然我并不贬低您的哥哥,可我怀疑他能拥有和您父亲一样,令梵蒂冈屈服的能力。但是在这里在东方。我们是上帝的使者,在十字架的庇护下,我们可以傲然的和梵蒂冈面对。” 阿尔乌希的话让奥托还在犹豫的心变得动荡起来,做为一个王子,他对权力的渴望要比其他更加浓厚,想象着如果自己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十字军领地主人的荣光,奥托在这一刻的确心动了。 “财库官,去和罗马人谈判,”奥托声音低沉的命令着,当阿尔乌希刚要转身离开时,他伸手抓住财库官穿在外面的罩衫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轻声说:“如果愿望能实现,我会报答你的,去为我完成这个使命。” “遵命,我的大人。”阿尔乌希略微鞠躬,在奥托的注视下转身走出了帐篷。 又是一次新的谈判在双方间进行,即将进入九月,已经略显凉爽的天气让双方似乎变得都慵懒了起来。 德国人不再为之前那些繁琐的小事纠缠不清,但是却开始提出一些对罗马人来说,无法接受的条件。 “十字军要在保加利亚建立属于自己的领地?”伦格看着刚刚接替了罗马谈判权力的阿历克斯,送来的德国人的谈判条件。 “是的陛下,他们要在保加利亚建立并不属于德意志国王统治的十字军领地,”阿历克斯进皱双眉“陛下,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那样会有大量的德意志人会涌入保加利亚,那对我们来说太糟糕了。” 看着透着忧虑的阿历克斯,伦格不由轻轻一笑,他不能不承认,意大利城邦之行的确让这个之前的乡村少年,逐渐开始变成了一个有着足够眼光的人才,至少阿历克斯这么快就能预见到不久的将来所发生的事情,就说明他的确有着不同凡响的见识。 “的确,德国人会在这里扎根,开始也许他们会很小心,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变得肆无忌惮,甚至会贪婪的提出更多的要求。”伦格随口说着。 他当然知道自己所说的完全是事实,当听到这个条件的最初时候,他心头闪过的就是“条顿骑士团”这个充满了传奇虔诚,同样也充满了血腥暴力的名字。 历史真的发生了变化,不过似乎又变得并不很严重,伦格心中这样想着。 本就该在一一八九年逐渐成形的条顿骑士团,真的按照历史的轨迹开始出现。 但是和历史又截然不同的是,原本应该在东方建立起来的这个武装修会,却因为自己的出现,似乎要在保加利亚生根。 从这一年开始,在今后的十年中,这些德意志骑士会始终在圣母玛利亚的名义下履行自己的职责。 直到十年后,当时的教皇英诺森才会给予这个骑士团更加巨大的荣耀和地位,那个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伦格看着桌子上德国人提出的条件暗暗揣测着。 说起来他并不为这些未来的骑士团们操心,他更加关注的,是这个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变化,会对自己和罗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让十字军留在保加利亚? 用手指托着下巴的伦格,想到这个就感到好笑。 “这个条件绝对不会是奥托想出来的,这位王子也许会有些小诡计,但是却绝对不会有这么大胆甚至深谋远虑的想法。”伦格觉得自己对奥托的评价并不苛责,那么能想出这个条件来的,就只有一个人“阿尔乌希……” 伦格伸出手指微微揉动额头,想到这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德国人,他就不由想起赫克托尔。 来自南方军团的驰援说明赫克托尔的科尼亚之行已经见效,但是白化病人迟迟不见踪影却又让他不由担心起来。 如果说伦格需要能为他在宫廷中任劳任怨的马克西米安,和能始终追随在他身边,伴随他一起驰骋疆场的阿历克斯,那么他也同样需要能为他做任何事情的赫克托尔。 至少,他需要一个能够如阿尔乌希这种人一样思考,更能揣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的人。 “阿尔乌希,你究竟要得到什么呢?” 伦格默默寻思着,他不相信那个德国人愚蠢的认为自己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也很怀疑,会有任何一位君主接受这样的条件,那么阿尔乌希究竟要得到什么呢? 伦格俯身看着桌子上的地图。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在这个时代还处于疆域混乱,甚至更多地方是不毛之地的大片未知的世界。 即便是那些不论是基督教还是其他文明已经触及的地方,依然有着数不清的无人可及的地方。 保加利亚如同横在罗马通向东方前的一道屏障般拱卫着罗马帝国的北方疆界,正是因为这样,历任罗马皇帝都对这个国家有着难以形容的兴趣,也真是因为这个,保加利亚和罗马之间才会那么纷争不断,纠葛不休。 伦格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移动着,他希望能从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种寻找到那个阿尔乌希提出这个条件的脉络。 阿尔乌希肯定知道,在保加利亚建立十字军领地是绝对不会被罗马所允许的,那么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伦格心中反复自问。 同时,伦格在心中不住的回忆着模糊的记忆里,做为以德意志人为主的条顿骑士团,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但是,一时间他却难以想起和这个时候有什么相关的事件,能够说明阿尔乌希要做出什么特殊的事情来。 “难道他真的想用做为一个武装修士来传播上帝的荣光?”伦格心底里不由这样想着,不过想想这个人,再想想他更加熟悉的赫克托尔,伦格不由对这个念头嗤之以鼻。 如果说在伦格认识的人里面,有人能把宗教和利益结合的更好,那么赫克托尔就无疑是第一人选。 这个白化病人有时候肆无忌惮到,就差把“上帝意志不过是个幌子”说出来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才能更加放心的把一些也许很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交给那个人。 至于阿尔乌希,伦格虽然并不熟悉这个人,但是就如同阿尔乌希从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腓力的影子一样,从开始见到这个人,伦格就把他和赫克托尔归为了一类。 所以,伦格绝对不会相信那位财库官会只为了宣扬上帝的意志,就把自己和那么多的十字军投入到甘苦的修士会中去。 那么,阿尔乌希究竟在想什么? 伦格在地图不住寻找着,当他的手指沿着保加利亚和罗马边境向着西北方向无意间掠过时,伦格的心中忽然微微一顿。 他仔细的看着那副由他自己精心手绘的地图,虽然这幅地图也许并不十分准确,但是他却可以保证,这是这个时代最为详尽的地图。 除了山川河流和国家间的疆界分布,最为重要的是,在这幅地图上,有着这个时代的人还依然并不清楚的很多未知的地方,和那些对基督徒来说,被成为野蛮人盘踞的土地。 “阿尔乌希,看来你的野心真的不小。”伦格低声自语,他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猜测到了那位财库官的意图。 而伦格,不得不为这个人所拥有的野心感到意外。 于此同时,在河对岸的十字军营地里,德意志王国的财库官也正看着他手里的一幅地图,虽然他的这份地图要简陋的多,但是他的眼神却始终死死盯着一块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人注意的土地。 “就是这里了,上帝的意志还没有降临的地方,让我为你们带来上帝的福音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内忧外患 伦格略显玩味的看着站在对面不远处同样望着他阿尔乌希。这一次的会见是近乎私人的,所以除了几个必要的随从,双方都没有更多的人参加。 邀请阿尔乌希的是阿历克斯,不过当财库官接到邀请时,他已经明白真正要见自己的,是罗马皇帝。 对于那位刚刚从梵蒂冈返回的罗马宫廷元帅,阿尔乌希并不十分注意,或者说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显然并不是和自己相同的那类人。 说到这个,这位前德意志国王的财库官对那个据说有着百花病症,一被提起来总是会引起很多话题的罗马监察大臣更有兴趣。 按照一些人的形容阿尔乌希敏感的感觉到,那个人显然有着和自己近似的特长和习性,这就让他在为没有与那个人遭遇庆幸的同时,也略微感到一丝遗憾。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致歉,”阿尔乌希把让人带来的一柄长剑拖到了伦格面前“我知道这会让您憎恨我,但是做为一个信仰上帝的骑士,我不能隐瞒自己做过的事情,这是您的一位骑士的佩剑,我必须承认他是一位真正的骑士,是勇敢的人。” “休克。”伦格低低的吐出这个名字。当知道休克遭遇到德意志人时,他已经预感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他并没有指望德国人会仁慈的对待自己或是自己的手下,特别是一想到眼前这位财库官显然有着与赫克托尔相同的狠辣手段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第二旗队队长,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死的痛苦吗?”伦格缓缓的问,他并没有指望阿尔乌希能告诉他实情,不过想着休克在之前跟随自己时所经历的一切,他不由在心中希望自己的这个手下并没有遭受到多少苦难。 “陛下,休克骑士是个战士。”阿尔乌希用一种圆滑而又隐晦的方式做出的回答,让伦格微微闭上眼睛。 他能想象那位被近卫军士兵们视为随军牧师般的旗队长,是如何坚忍不挠的与面前的敌人作战的,也能想象当他生命最后一息时,这位虔诚的骑士是如何渴望得到最后忏悔的机会。 “我们给了他时间,让他做忏悔,”阿尔乌希声调平和,他并不因为自己杀掉了罗马皇帝手下重要的骑士感到不安,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能够让这位皇帝更加清楚自己的坦诚,和对希望得到的东西的执着“所以我也希望您能如同对待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一样,给予我们向上帝虔诚的机会。” “你是说允许你们在保加利亚建立属于你们的骑士团?”伦格知道阿尔乌希已经接着机会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陛下,我们的目标是耶路撒冷,拯救圣地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而且我们的忠诚也只属于上帝,”阿尔乌希明白的向伦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奥托在这里,他也许会为这财库官过于放肆大胆的表述感到愤怒,但是在菲特烈已经死去的今天,阿尔乌希却似乎找到了最好的机会“陛下,如果您允许,我们可以在向梵蒂冈效忠的同时,接受来自君士坦丁堡的祝福。” 的确有些略显意外的伦格仔细看着阿尔乌希,虽然对于这样的想法也产生过相同的念头,但是他却因为对那些公教徒的固执颇为了解,而认为德国人大概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但是阿尔乌希主动提出来的建议,让伦格在瞬间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德意志人的影子,和赫克托尔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为了利益而毫不在意教义上的冲突的举动,让伦格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个真正典型的利己者,或者说,是个更加坦诚的法兰克人。 “你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吗?”伦格低声问,他很想知道肯冒这个险的阿尔乌希究竟是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你会被梵蒂冈审判,到了那时你建立骑士修会的想法就再也无法实现,只是你自己是看不到了。” 听到皇帝近乎威胁的暗示,阿尔乌希淡淡笑了笑。 如果是一个月前,他是绝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提出这种根本不为东西方教会所允许的条件的。 但是现在,当他从奥托那里知道,正在德国代替父亲摄政的亨利王子,遭遇到了来自梵蒂冈的威胁之后,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陛下,做为一个虔诚的军事修会,我和我的伙伴会尊重您做为唯一的罗马皇帝的地位,”阿尔乌希缓慢的说“我们也将视来自君士坦丁堡的祝福为上帝赐予我们的福音,而我们希望得到的,只是能拥有一个在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城堡的允许。” 阿尔乌希的话没有得到伦格的立刻答复,他有些意外的发现,眼前的皇帝似乎对这样一个有利的条件依然没有多少热忱。 皇帝十指交叉抵着下巴上的样子,在阿尔乌希看来,似乎是一种明显拒绝的表示。而真正让他觉得失望的,是皇帝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似乎看透了他的意味。 一阵沉默之后,伦格好像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似的吐出一口气,他用手指在桌子上微微敲击一下,然后开口:“我希望能看到休克的坟墓,我要为他树一座墓碑。” 阿尔乌希默默向着伦格鞠了个躬,他皇帝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话题感到一丝失望,不过也为没有直接拒绝他感到暗暗欣慰。 在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建立属于德意志人的城堡和军事修会,这个想法让伦格好像看到了历史上的条顿骑士团的影子。 虽然按照历史,这个时候这些德意志人原本应该已经穿越罗马进入小亚细亚,而且在菲特烈死后,一些始终坚持东征的骑士们,最终会在圣地以得到玛利亚的庇护为名建立起德意志人的武装修会,但是事实上,现在这些德国人连罗马的边境都没有能够进入。就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 伦格一时间已经想象不到,在失去了在圣地的影响后,德意志人或者说以阿尔乌希为首的这些德国贵族们,会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更近似上帝使者的身份。 而且从之前他所猜测的东西,和刚刚阿尔乌希提出来的,要在摩拉维亚建立德意志修会的条件,伦格还是能想象到,这些人的野心并没有因为菲特烈的死去而减低多少。 “财库官,你知道自己向我许诺和提出的是什么吗?”伦格站起来向阿尔乌希问到,看到他微微张嘴,伦格继续说“如果我允许你在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建立修会,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就必须为了平息你们和当地人之间的纠纷不停的派出军队,做为他们的保护者,罗马有义务和任何试图侵犯他们利益的人作战,不过如果那样,可能罗马与德意志人之间就会发生新的冲突。” “陛下,我可以保证……” “你保证不了,”伦格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阿尔乌希的话“也许你现在可以保证,但是很快一切就不是你所看到的了。相信我,你不会希望看到那种事情发生的,因为那样一来我们大家都会被卷进一个越来越大的麻烦当中。而你一心希望实现的愿望。也会因为这个麻烦无法实现。” 伦格的话让阿尔乌希脸上露出了意外,他不相信罗马皇帝已经知道他内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而且他也认为至少对于罗马人来说,他所想象的那些东西太过遥远,也不该是这位皇帝为之注意的。 “今天就到这里,”伦格淡然的说,看到阿尔乌希失望的表情,他抬手示意这位野心勃勃的骑士“你可以回去告诉奥托公爵,如果他希望能尽快返回德意志,我会给予他足够多的帮助。我想他自己也并不希望在这里僵持下去,毕竟对于他来说。德意志现在的局面并不很好。” “遵命陛下,我会把您的话转告殿下。”阿尔乌希真的有些失望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在甘愿冒险提出对君士坦丁堡的服从,这么充满诱惑的条件之后,皇帝的反应居然还是这么冷淡。 虽然并没有被立刻拒绝,但是阿尔乌希在这一刻却觉得自己眼前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在为面前罗马皇帝的过于谨小慎微感到失望的同时,他不禁为自己和他的那些伙伴们的未来担忧起来。 和很多人一样,在响应着梵蒂冈再次组织起东征大军,跟随菲特烈奔赴东方的同时,庞大的德意志人军队中也夹杂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至少对于如同阿尔乌希这样的人来说,拯救圣地与开辟对欧洲人还依然处于茫然未知的世界,把上帝的荣光带到那些所谓野蛮黑暗的地方去,有着相同的重大意义。 不过这一切在开始始终被认为,只有在圣地的荣耀照拂下才会变得更加神圣。但是现在,阿尔乌希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实现了。 看着失望而去的财库官,伦格的手指不住的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他知道自己刚刚的拒绝的确让德国人很失望,但是他却不能不为即将做出的选择异常谨慎。 一个向梵蒂冈效忠,同时接受君士坦丁堡祝福的德意志骑士团? 这个想法让伦格不能不感叹,在利益面前人会变得多么圆滑。而且在这同时,他也为远在意大利的梵蒂冈,在这时表现出的贪婪颇为感叹。 携带着大量珍宝和无数艺术品的阿历克斯在意大利的旅行,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无法想象。 对于罗马人来说,和法兰克人之间的积怨猜忌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拜访就能消弭的,事实上阿历克斯的这次出访,虽然的确收到了不小的成果,但是也引来了法兰克人对罗马更大的窥伺。 “也许十五年之后的劫难会变得更加残酷。”伦格在派出阿历克斯的同时,已经隐约想到这些,不过对于他来说,眼前的难关更加令他头痛。 如同一个庞然大物般的东罗马帝国,拥有着让大半个世界为之羡慕嫉妒的财富,但是在经历了那么久的沉迷之后,罗马人似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变得发奋。 “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呀……”伦格吐出一句无奈的低声自语。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这个时代究竟都在发生什么,正因为这样。他才为面临的压力感到无奈。 南方一直威胁着帝国在亚洲边界的科尼亚人,北方依然并不稳定的罗斯人,还有一直窥伺着罗马,随时准备乘机撕咬一口的法兰克人。 这一切让伦格觉得自己就如同站在一堵并不牢固,用草编织而成的城墙里,在外面,则是那些随时会破开墙壁冲进来肆虐一番的野兽。 一声门响,阿历克斯走了进来,看着伦格神色凝重的表情,近卫军统帅停下脚步,站在远处默默的等待着。 阿历克斯已经习惯了这样等待,他知道每当这个时候都不该打扰皇帝,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同样颇为重要。 吐出一口长气,一直沉思的伦格好像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阿历克斯,在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后,伦格望着年轻统帅的脸,停了一下之后问到:“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不是很重要的事,”阿历克斯微笑着说,不过看着皇帝望过来的眼睛,在稍微沉吟之后,他终于低声说:“君士坦丁堡刚刚传来的消息,现在有一批贵族正在到处宣扬关于罗马帝位的继承人应该有什么样的资格,虽然现在还只是随便议论,但是其中有些人的确有着很大的印象。” “譬如……”伦格慢悠悠的问。 “其中就包括帝国财政大臣康尼努斯。” 阿历克斯的话让伦格嘴角微微一动,他走到门口,看着远处正在士兵们的帮助下忙活着的巴布罗,在略微考虑之后,他转身走回到桌子边。 在阿历克斯帮助下,伦格把整幅地图完全铺开,因为这个时代那特定的混乱,地图根本无法正确长期标注出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领地,不过即便如此伦格还是尽量用所知道的知识,让自己了解的世界变得清晰可辨。 他的手指在羊皮纸地图上不住的划动,随着手指沿着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向着北方延伸,他的嘴里不住的低声轻语。 “阿尔乌希,阿尔乌希……”伦格嘴里不住的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的眼神随着手指在地图上不住闪动,当他在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之间的土地上微微敲击时,阿历克斯听到皇帝轻声说“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瓦拉吉亚?”阿历克斯微微有些意外的低声问“那个阿尔乌希的目的是这里吗,陛下?” “也许是,不过也许他的野心更大。” 伦格用手在地图上随意划了个圈子,看着那个把瓦拉吉亚包括在里面的硕大圈子,阿历克斯不由皱起了双眉。 “对有些人来说,圣地是他们一生为之向往的地方,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成为征服者更有魅力,阿尔乌希就是这样一个人。” 伦格看着地图微微笑了笑,看着阿历克斯似乎不忿的表情,他有些无奈的轻拍了一下年轻骑士的手臂:“没有办法呀,阿历克斯,对我们来说这同样是一片充满诱惑的土地,那里的人民依然愚昧,但是我们却只能看着那片土地感到惋惜。” “陛下您要答应那个人的条件吗?”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一丝郁闷“那个人的野心我想比菲特烈还要大,奥托和他比起来,不过是依仗血统的贵族少爷。” “小心点阿历克斯,你可是在随意评论一位公爵。”伦格向着年轻骑士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晃动。 “请原谅陛下,不过这只是看法。”近卫军统帅微笑着回答,他没想到皇帝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一想到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就不禁暗暗担忧起来。 从返回罗马到带领南方的军团驰援皇帝,阿历克斯几乎没有在君士坦丁堡停留,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能隐约感觉到玛蒂娜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变化。 而从君士坦丁堡传来的那些消息,让他不由暗暗担心,皇后会因为那些对她明显不利的言论而做出令人担忧的事情。 “原来是看法,”伦格随意的笑了笑,接着他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阿历克斯,传达我的命令,你留在这里继续和德国人谈判,我要回君士坦丁堡去。” “可是陛下,”阿历克斯脸上不由露出了意外“您知道我胜任不了这个的,我可以为您作战,可是让我和那些法兰克人谈判……” “我只要你拖住法兰克人,小阿历克斯,”伦格用手在阿历克斯头顶上揉了揉“至于该让谁和他们纠缠不清,我已经有了个适当人选。”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微微有些发愣,不过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对于这位有着典范之称的年轻骑士来说,忠于他的主人,是他能够证明自己做为一个骑士的关键。 在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之后,伦格微微吐出了一口长气,然后,他向阿历克斯说出了关于休克的不幸遭遇。 近卫军统帅年轻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杀机,虽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向那个阿尔乌希报复,但是阿历克斯却在心底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那个德意志为他做过的事情还债。 “阿历克斯,这一次的菲利波*利之行对我们来说代价太大了,”伦格轻声说着,我们失去了很多近卫军士兵,失去了休克,还失去了比赛弗勒斯……” 说到这里,伦格停下来望着阿历克斯:“阿历克斯,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为什么要冒险到保加利亚去,又为什么舍弃舒适的生活,在这里和军队呆在一起面对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是的陛下,我知道,”阿历克斯稍微点头,梵蒂冈之旅已经让这个原来还显得过于刚强的骑士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渐渐的,他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只会挥舞长剑的骑士,而是在慢慢向着一个拥有智慧的将领演变“您必须把罗马要面临的危险抵挡在帝国之外,因为现在的罗马虽然正在变革,但是还根本无法面对可能会出现的强敌。” “说的对,阿历克斯,”伦格伸出右手轻轻搭在阿历克斯肩头“听着我的朋友,我要你替我在这里拖出十字军,不论你使用什么手段,都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异常举动,所以我现在把北方军团交给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等我从君士坦丁堡派来新的谈判使者。” 阿历克斯的心头微微一动,他望着伦格过了一会之后,略显担忧的轻声问:“陛下,您不要我和您一起回去吗?” “我相信丕平已经能够在旁边帮助我了,”伦格微笑着安慰阿历克斯“一旦我回到君士坦丁堡,一切谣言和议论就都会消失。” “可是陛下,自此发生了对皇后陛下的未遂暗杀之后,虽然皇后已经把卫戍军完全掌握住,但是这并不是说就一切顺利了,更何况皇后陛下她……” 阿历克斯有些为难的停住了要说出的话,他无法向伦格说出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对玛蒂娜采取的强硬手段他并不以为然,一想到皇后引起的那种动荡,最终要由皇帝收场,阿历克斯不由为伦格担忧起来。 “不用担心阿历克斯,”伦格低声轻笑“玛蒂娜做了她该做的一切,现在该是我回去履行皇帝职责的时候了。” 公元一一八九年八月二十九日,伦格启程,秘密返回君士坦丁堡!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内忧 进入初秋天的田野里。到处盛开着颜色艳丽的鲜花,在一片片透着泥土味道的香气中,能够看到更远地方正在忙着农作的人们。 罗马的土地在这样的秋天里是美丽的,各种各样的果实总是在这种时候成熟,辛苦一年的人们也能够从常年的辛劳中得到应得的回报。 一片金黄色的麦浪在阳光中闪动着耀眼的光泽,那种被风一吹波动起来的片片浪潮,不禁让人从心底里洋溢起一种淡淡的幸福。 小麦,这曾经让无数生命得到食物,也是让无数文明得以延续的古老作物,同样也养育了无数的罗马人。 秋天的季节令人神往,清爽的微风抵消掉了夏季的炎炎酷热和让人难以忍受的大汗淋漓,这让路上的旅行者也变得精神了起来。 骑在马上的丕平一路上不停的派出斥候,他要让这条道路变得安全起来,自从发生了与菲特烈谈判中出现的意外之后,丕平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他看待其他人的眼神变得警惕而怀疑,虽然他还没有到要质疑骑士们是否真的遵循了那些严肃法则的时候,但是他显然不再那么肯相信其他人的誓言了。 这就让他不由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即便是在罗马的土地上,丕平也开始把精神绷得很紧,特别是当他知道是由自己,而不是阿历克斯护送皇帝秘密返回君士坦丁堡时。他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如果一位国王都可以不守信用,那么还能指望一个骑士能为了荣誉遵守他的誓言吗?”丕平这样对那些认为他有些过于紧张的手下说“而且难道你们不知道皇后陛下在君士坦丁堡也险些遭受到危险?所以对我们来说,我们不要认为是走在罗马的土地上就能放松。” 对于丕平这种近乎执拗的态度,伦格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赞赏,自从上路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马车里,沿途的风景虽然美丽,但是却始终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他的所有心思,完全放在了即将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所要面临的事情上。 内忧外患,伦格曾经对阿历克斯这样形容现在的罗马所面临的局面。 当很多人为罗马正在迎来一片新气象欢喜雀跃时,伦格却看到了他们所没有看到的更加遥远的东西。 在十几年之后到来的第四次东征,将会是罗马走向衰败的开端,但是那些却并不是伦格最为担心的。 菲特烈的意外之死,似乎让伦格看到了一丝和命运牵扯在一起的若有若无的悬丝,在这条细得随时都能让游走在上面的人堕入深渊的细丝上,菲特烈没有能摆脱他的命运,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却是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把自己送入了命运的深渊。 德意志十字军也如历史上那样,因为失去了他们的统帅和国王,陷入了一片混乱和即将分崩离析的边缘。 虽然阿尔乌希提出的条件让伦格不禁对他的野心引起了警惕,但是他知道,即便在未来会有所建树的条顿骑士团,在这个时代却依然只会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修会。 他们依旧会宣布向梵蒂冈效忠,但是另一个本应效忠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却因为梵蒂冈对德意志人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强硬。变得模糊起来。 对于菲特烈的儿子亨利,伦格的心目中并没有多少印象,除了他那个有着先祖之风的后代菲特烈三世,伦格相信在一段时间里德意志至少不会对罗马造成太大的威胁。 “阿尔乌希。” 半靠在车帮上的伦格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他相信自己已经发现了这位德意志财库官的企图,而且虽然并不很清楚这个人在德国宫廷里的处境,但是从罗马宫廷中,伦格也能想象到,阿尔乌希现在急切的希望能得到一块建立修会领地的心情。 被先王宠信的重臣,往往会成为新君心目中的隐患。伦格相信阿尔乌希在充斥着野心的同时,也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这个时候应该更希望能尽快给自己找到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前途。 成为一个军事修会的领袖,然后以所谓传播上帝福音的名义,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 伦格能想象这种想法对阿尔乌希的诱惑,同时也能想象到,和他拥有同样想法的人,在十字军显然不乏其人。 德意志的十字军,就要如历史上一样,从对圣地的征讨中消失,或者说他们在自己所存在的时代里,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至少德国人没有连原来道路的一半,都没有走完。 但是,自己又为什么总是担心呢?伦格这样暗暗自问。 对于十字军的担忧总是让他有着一种莫明的紧迫感,如果仔细想就会发现,在他的心目中,那种担忧甚至不是因为之后有一天会出现的,导致君士坦丁堡陷落,罗马帝国历史中断的第四次东征,而是就在眼前,已经开始的第三次东征。 究竟是什么原因,总是让自己觉得会在这个时代,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伦格心中不住的寻思,他始终想不起来,为什么在自己心底里,总是对这次的东征有着难以形容的忧虑,似乎自己的命运,就与历史上最著名的第三次东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伦格有些烦恼的攥起拳头微微敲着脑门,他知道自己显然忽视了什么事情,不过究竟是什么,却又让他怎么也无法想起来。 远处田野里,一处隐约的村庄看上去仿佛在地平线上微微移动着,在变得殷红的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村庄,农田,远处的高山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落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色。 纽布辛诺,伦格记得这座小镇,就是让他见到了那些试图在罗马引起一片动乱的里昂穷人派的地方。这又让他不由想起了丁璇身边那个看上去,总是有一种愤世嫉俗,或者干脆说是好像要推翻一切的女仆。 “丕平,今天就在纽布辛诺过夜。”伦格从马车里探出头,向紧跟在车边的丕平下达着命令。 “遵命大人。”按照皇帝的命令,做为化名布利诺图斯将军的伦格的侍从长,丕平立刻习惯的向纽布辛诺村派出了斥候,然后他命令队伍放慢行速,拐上了通向村子的道路,直到见到那两个斥候回来报告说一切顺利之后,他才下令加快速度,不过当队伍终于到达纽布辛诺村口时,天色已经变得暗淡了下来。 格利高里神甫不敢置信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皇帝,虽然在身披黑色罩袍的年轻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已经隐约猜测到这个人是谁,特别是当看到出现在旁边的丕平时,他就知道皇帝如同之前一样,又一次突然光临了纽布辛诺。 不过尽管如此,在看到伦格的脸时,纽布辛诺的本堂神父还是诧异的低喊了一声“上帝”。 他向着在侍卫帮助下脱下外袍的皇帝躬身行礼,看到皇帝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这所刚刚经过修缮的小教堂,他略带一丝骄傲的随在皇帝身边,不住的说着镇子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陛下。按照皇后陛下颁布的命令,特里布斯在整个行省都已经建立起来,做为与地方官员一起领导当地的大会,各地的特里布斯可以直接向君士坦丁堡大会报告各个地区发生的事情。” 格里高利向看着新绘制的马赛克壁画的皇帝说着,当看到皇帝脸上露出的笑容时,他也跟着发出一声微笑:“另外,由您下令播种的那些叫咖啡的作物,长势也很好,虽然有些地方因为生疏遇到些麻烦,可是很多地方还是很顺利的。” 说到这里,神甫停下来考虑了一下。然后才有些无奈的说:“不过对农民来说,也许播种他们不认识的新作物太危险了,所以一些地方除了那些指定用咖啡收成做为抵押税的土地之外,还是有些人不肯随便种那些东西的。” 格里高利略显沮丧的口气,让伦格不禁感到好笑,他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眼神顺着窗户向外看去,当他看到教堂后院时,不由又想起了丁璇的那个女仆。 看到皇帝似乎对教堂后面刚刚建立起来的一所房子颇为注意,神甫敞开了那扇当初内娜试图逃跑时经过的小门,引着皇帝走到了院子里。 “现在镇子上的一些功勋老兵和有声望的人已经进了特里布斯,就和其他地方一样,这一切都是按照颁布的法令安排的。”神甫略带骄傲的指着新建起来的房子“所有人都在这里参加特里布斯的议事会,陛下我不能不说这一切真是上帝给予我们的恩惠。” “上帝的恩惠,”伦格细细玩味着神甫的话,看着眼前那所看起来充满朝气的小议事厅,伦格回头向神甫淡然的说“神甫你忘记了一点,上帝赐予的恩惠,同样要由我们每一个人把握住才能享受。” 说着,他转身向着教堂里走去,独自留下神甫为皇帝的这句话呆呆出神。 一盏牛油灯下,伦格坐在杂木桌前一边思考一边不住的书写着,有时候他会停下来想一下,然后再继续奋笔疾书。 一声门响,格里高利神甫和拖着一盘食物的胡斯弥尔一起走了进来,在看到皇帝停下笔之后,神甫走到伦格身前,等待着皇帝允许他开口。 “告诉我神甫,你要对我说什么?”伦格随口嚼着已经有些发硬的面包,看着神甫默不作声的样子,示意他坐下来后问着“你一直对我说一些好事,现在可以说说还有什么糟糕的事情了。” “陛下,请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神甫好像下定了决心,他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抬头望着伦格“陛下。我只是个小地方的神甫,我不知道君士坦丁堡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些时候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不太好的地方。” “你是说关于外省的特里布斯,可以直接向君士坦丁堡报告这件事吗?”伦格淡淡的问着,当看到神甫脸上的表情后,他放下手里的面包“告诉我神甫,你认为这样做对吗?” “陛下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本堂神甫,虽然在行省的特里布斯担任笔录官,可我不懂这些,不过……”神甫有些懊恼的摇摇头“有些谣言还是传到行省里了。” “什么谣言?”伦格平静的问。 “是关于皇后陛下的,”神甫紧张的看看伦格的表情,当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始终平静后,神甫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他没有再开口,而是等待着皇帝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是关于皇后的法兰克人出身的谣言吗?”伦格再次拿起面包,他一边轻轻咀嚼,一边望着神甫依然略显不安的表情“告诉我一切神甫,你应该明白我秘密返回君士坦丁堡,就是希望能听到一些可能作为皇帝无法听到的事情。皇后曾经在不久前遭到暗杀,虽然我不相信这其中可能会牵扯到谁,但是我更希望知道真相。” 神甫愣愣的看着伦格,他没想到皇帝会对他说这些对他来说过于隐秘的话题,这让格里高利不禁更加不安起来。 “陛下,我只能说出自己听到的,”神甫小心的说“君士坦丁堡有传言说,陛下是因为皇后陛下的法兰克人身份,才会和那位埃罗帕西娅小姐生下一个孩子,因为您希望您的继承人拥有真正的罗马血统,所以……” “所以他们当中就有人认为我会废黜皇后吗?”伦格看着桌子上的灯光,他的脸上颇为平静,但是心中却不由掀起了一阵波澜。 正是因为阿历克斯给他带来的关于有人提出要废黜玛蒂娜的谣言,才他决定提前返回。现在再次听到这样的谣言,这让伦格不由为君士坦丁堡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担忧起来。 即便是最老练的政治家,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充满了诱惑,也同样充满危机的城市里,都可能会因为一时的错误遭遇到灭顶之灾,那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女孩,能面对这样的困境吗? 玛蒂娜所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困难,即便是远离那个充满是非的漩涡,伦格也能体会的到。 至于在听到那些公然叫嚣着要废黜皇后的传言之后会怎么样,则正是伦格为之担心的。 “陛下,有人说皇后陛下颁布的,允许行省特里布斯直接向君士坦丁堡报告的法令,就是为了惩罚那些支持废黜皇后地位的外省将军,因为这样一来,行省总督们的权力就受到了制约。” 神甫谨慎的说着,他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经卷进了一个对他来说想象不到的巨**烦里,这让他在懊恼自己多嘴多舌的同时,也不由为罗马现在的局势感到担忧。 几个世纪以来,权力之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罗马一刻,正是这样的纷争在慢慢消磨着罗马的精力。 很多人才并不是在与外敌的战斗,而是在罗马内部的权力倾轧中耗光了他们的精力和生命,这就让原本就众敌环绕的罗马,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局面。 即便是伦格的变革,在这种已经被罗马人习惯了的内耗面前,也显得举步维艰,就如同现在看来只是针对玛蒂娜的反对声一样,从那些叫嚣着保持帝国继承人血统,废黜皇后的谣言中,伦格能感觉出后面那对自己的变革充满敌意的力量。 “神甫,你真是一位令人感激的朋友,”伦格站了起来,他示意胡斯弥尔拿来了一小袋金币递到神甫面前“我相信上帝一定会保佑你,因为你让我听到了最希望听到的消息。” 神甫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房间,他知道自己整个晚上肯定是无法睡好了,手里盛着金币的袋子在他手里显得异常沉重,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出卖了什么似的。 “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内忧……” 神甫离开后,伦格看着紧闭的房门心底不住的这么想着,他能感觉出在那些对玛蒂娜不利的声音中,同样包含着的对自己的不满,或者说,有些罗马人总是希望自己成为他们心目中的那种皇帝。 看着在忙着收拾一切的萨拉森男孩,伦格忽然开口问:“胡斯弥尔告诉我,你认为玛蒂娜是不是适合成为一个皇后?” 伦格的问题让正在忙着手里工作的男孩不由身子一震,他吃惊的看着主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告诉我,你认为玛蒂娜是不是应该被废黜?”伦格依然平静的问着。 “陛下,这……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胡斯弥尔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随着跟随在伦格身边时间的增长,男孩对主人的崇敬也越来越深,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这样的问题绝对不是自己能回答的“陛下,玛蒂娜女主人是您的妻子,只有您才有权力说她是不是有资格成为您的皇后。” 男孩的话让伦格眼中露出了笑意,他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当经过胡斯弥尔身边时,他伸手在男孩的肩头轻轻一拍:“胡斯弥尔,别忘了回去之后,你要到君士坦丁堡大学去学习,要知道历史上还没有一个罗马皇帝的书记官是萨拉森人呢。” 说着伦格打开房门,看着站在走廊里正在巡视的丕平,他向自己的近卫军第一旗队长微微招手示意。 “听着丕平,你晚上要做好准备,明天天黑之前,我要回到君士坦丁堡。”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外患 一缕初秋的阳光在远处的山坳里慢慢升腾起来。当金色的光芒一点点的掠过暗淡的平原,向着大地上划过时,一队罗马骑兵已经在广袤田间的道路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丕平很忠实的置信了皇帝命令,他很早就起来指挥近卫兵们做好准备,当伦格在胡斯弥尔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走出房门时,看到的是早已等待在院子里的近卫兵。 队伍的经过在镇子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尽管头天晚上突然光临的这些军队引起了镇子上居民的注意,但是直到队伍完全消失在镇外的道路上,人们才好像终于明白过来的奔向教堂。 不过他们看到的,只是格里高利神甫一片漠然的表情,不过在很多村名极力的请求之下,神甫终于忍耐不住的对好奇的居民们说:“我不能告诉你们那是哪位贵人,不过上帝的荣光的确在昨天夜里降临到纽布辛诺了。” 一阵阵清晨的凉爽微风吹进车厢,伦格看着坐在对面打着瞌睡的胡斯弥尔不由为有些好笑。 他知道这个时候就让队伍开始行军的确有些辛苦,但是他却不能不这样做。 玛蒂娜面临的困境,即便是在菲利波*利也能感觉的出来,随着距离君士坦丁堡越来越近,伦格也更能感觉出自己的小妻子正在经受怎样的磨难。 外表看来,玛蒂娜拥有了几乎是以前的罗马皇后们都不曾拥有的荣光,她不但成为了帝国的摄政,甚至还成为了推行帝国新政的领导者。 当罗马的贵族们骄傲的藐视法兰克人的同时。他们却不得不在一位法兰克皇后面前鞠躬行礼。 而让人敬畏的是,按照伦格的意愿和玛蒂娜自己的果断决定,她牢牢的抓住了君士坦丁堡的卫戍军和警戒军团,而且在遭遇到意外的行刺时,她在开始的恐惧和彷徨之后,立刻不失时机的向着那些罗马贵族们果敢的下了狠手! 但是即便如此,伦格也能感觉出玛蒂娜面前那一道道令人担忧的陷阱和漩涡。 即便有马克西米安做为国务秘书的帮助和法尔哥尼所统领的卫戍军的拱卫,但是伦格知道,在君士坦丁堡中发生的一切,往往并不是军队或者位高权重就能解决的。 就如同当初的艾萨克一样,君士坦丁堡人始终是最令人为之担忧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伦格在急着赶回去的同时,也不由对这座城市充满了一阵莫名的期待。 老大帝国,老大帝国呀! 庞然臃肿的国家和已经不再适合这个时代的体制,让东罗马就如同一个已经进入暮年的雄狮,显露出了老迈的景象。而在它的四周,群狼却在随时窥伺着它的领地和期待着它保护的幼雏。 我是那个能让这头雄狮再次回复青春的人吗?伦格心中暗暗自问,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车窗外,当朝阳掠过山坳中的缺口照射过来时,迎耀眼的阳光,伦格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自语:“我就是那个人!” 同样的晨光掠过了一片片的宫殿,也照射到了圣宫之中。 当玛蒂娜在一阵阵让她有些厌烦的催促声中醒来时,她看到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年轻的小皇后立刻张开嘴巴,就在她要发出尖叫时,她才发现那原来是自己宫里的宦官。 玛蒂娜不由有些失神的把头重新靠在枕头里,说起来即便已经很长时间。可她还是无法适应宦官这种让她怎么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虽然自小生活在东方,但是她也至少自认还是按照一个法兰克人的方式生活,所以虽然很早就知道宦官的存在,可是即便在这座宫殿里生活了将近一年,可她还是总因为在早晨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宦官而变得失态。 “我必须改正这一切。”玛蒂娜一边在女侍们的帮助下洗漱穿戴,一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关于她的法兰克人血统的传言,玛蒂娜早已经听自己的侍女们提到过了。实际上在很多人还认为年轻皇后可能不知道的时候,一些在君士坦丁堡里流传的谣言和鼓动早已经传进了玛蒂娜的耳朵。 这还让她不禁为伦格居然让那个赫克托尔建立起来的,这么灵通的消息渠道感到庆幸不已。 玛蒂娜知道罗马人固然因为自己“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名声崇拜异常,但是也依然有不少人为自己的法兰克血统耿耿于怀。 特别是随着伦格与德意志十字军之间发生冲突的消息传来,玛蒂娜能感觉到即便是在宫廷里,对于她也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 她颁布的法令总是被人默默的抵制着,除了一些官员更愿意用沉默来表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人甚至公然在宫廷上用“这一切还是等皇帝陛下回来再做决定”为借口,抵抗着她的命令。 这让玛蒂娜在愤怒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无奈,她知道在拥有了至高权力的同时,自己也无疑展露出了难以弥补的缺憾。 那就是,自己始终不是一个真正的罗马女人。 也许人们希望皇帝能尽快有一个继承人,或者人们希望看到罗马帝国能够逐渐繁荣,而且拥有一个足以令他们感到放心的皇室。 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展现在他们面前时。罗马人那特有的骄傲和偏执缺又让他们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他们总是希望看到完美的东西,在为皇后的贤德欢呼的同时,他们却又挑剔起她的血统。 罗马人渴望看到一个拥有纯正罗马血统的皇位继承人,而不是一个总是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拥有法兰克血统的未来皇帝。 而玛蒂娜那不时表现出的法兰克人习惯,更是让罗马人不由得用之前的很多贤后和她比较。 不论是君士坦丁大帝的母亲圣海伦娜,还是查士丁尼的妻子狄奥多拉,甚至是艾萨克二世的妻子玛勒奥多妲,他们都会不由自主的用来和这位法兰克小皇后比较。 “我必须改变这一切,”玛蒂娜这样告诉自己,她知道自己必须忍耐住沐浴的时候,看到有着男人容貌的宦官进来给她加热水发出喊叫的冲动,也必须要让自己能够完全适应罗马人那种看起来令人厌烦的繁文缛节。 至少她必须学会走路时不要因为裙子绊脚就肆无忌惮的提起裙角,更不要在吃饭的时候,因为看到自己宠爱的小狗跑过来,就把手里的食物直接递到它的嘴里。 至少这种事情要宦官来做,玛蒂娜心底里这样告诉自己。 她还记得,有一位罗马公主曾经因为食物是由厨子亲自端上来而拒绝进餐,因为在她看来,即便是最高贵的厨子,也不能让自己去直接碰触他触摸过的食物。 虽然这在玛蒂娜看来实在有些好笑大,可是当面对那些总是用挑剔的眼光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贵族们时,她不得不为自己走出的每一步小心翼翼。 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撰写训令的小书记官,玛蒂娜暗暗叹息了一声。 当她走进利奥厅的时候,因为看到了那个书记官的工作停下了脚步,然后她很随意的走到他的身边,想要询问他正在忙些什么,但是这个举动却显然吓到了那个男孩。 当时的结果是很悲惨的,手忙脚乱的男孩打翻了整整一瓶子的紫墨水。那种难以洗掉的墨水泼到了玛蒂娜的裙摆上,而且还有几滴直接溅在了她的脸上。 男孩在那一刻的脸色,玛蒂娜怎么也忘记不了,那种神色甚至让她想起了见过的那些可怕的死人! 这让玛蒂娜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些等待的不耐烦的大臣解释,自己还要回去换衣服的理由,因为她知道,那些罗马贵族会喋喋不休的告诉她,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后是绝对不会随意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书记官的。 “陛下,康尼努斯大人在等着您的召见,”站在玛蒂娜不远处的马克西米安低声说着,他看到皇后似乎有些出神的表情,这让他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 对于财政大臣康尼努斯最近的行为,马克西米安觉得说不出的焦虑。 做为最早公开效忠伦格的罗马重臣,康尼努斯有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地位。 即便是米蒂戈罗斯,甚至是在暴动中首先站在伦格身边的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都在某种程度上和康尼努斯无法相比。 说起来那两个人,前者即便是到了现在,依然有着他那独立而充满反抗似的习惯,至于后者,则是整个罗马帝国公认的投机者。 而做为罗马大臣中拥有深远的背景,而又从来不曾站在任何一边的康尼努斯,却是伦格在成为皇帝之后第一个真正公开站在皇帝一边的人。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瞩目的罗马重臣,却正是从他那里传出了对皇后的非议,这就不能不让马克西米安感到忧心忡忡。 “请康尼努斯大人进来。”玛蒂娜平静的向马克西米安说。然后在国务秘书一脸错愕的注视下,她随手脱下了身上绣着繁琐的十字花纹的短披风。 “陛下,请您注意仪容。”一位宫廷侍女低声提醒着,她不顾旁边的安露蓓尔露出的嘲讽笑容,一边拿起玛蒂娜随手放在椅子上的短披风,一边小声的对玛蒂娜说“陛下您应该明白脱掉这件披风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玛蒂娜看着那位有着亲王夫人爵衔的宫廷女官淡淡的说“我认为康尼努斯大人可是说的上是皇帝的家人,所以我们的见面完全没有必要太过隆重。” 玛蒂娜的回答让女侍不由微微发愣,不过她最终还是向后退去,不过她的手里始终紧紧抓着那件披风。 “罗马人……”保加利亚公主安露蓓尔的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声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怜悯的自语。她微微斜了一眼那些神色奇怪的侍女,然后挺直腰身陪在玛蒂娜身后走到利奥厅通向大门的紫色地毯中间。 当康尼努斯穿过觐见室走进利奥厅时,他看到的是虽然穿戴的颇为正式,却明显缺少了一件做为正式场合召见大臣的短外套的皇后。 颇为意外的财政大臣满脸狐疑的走向皇后,在躬身行礼之后,他直起腰来开始用一种严肃,却显然疏远的口气开始报告起帝国的财政状况。 “陛下,我们今年的秋税已经开始征收,虽然最终的结算至少要到明年的一月,但是至少我们君士坦丁堡大区能在十月的月中完成所有结算,根据官吏们的计算,大概可以征收到二百九十万金苏德勒斯,这可以说是自从艾萨克二世以来最多的一次……” “康尼努斯大人!”玛蒂娜忽然打断了财政大臣的话,她神色严肃的望着眼前的这位罗马重臣,在看到康尼努斯平静却包含力量的眼神后,她的眼帘微微下垂看着地面,然后她向身后的女侍们略微挥手。 女侍中间立刻引起了一阵低语,可在安露蓓尔示威似的引导下,女侍们还是带着仆人一起悄悄退出了利奥厅。 看着对峙的两个人,在略一沉思之后,马克西米安也随着女侍们走出房间,并且随手关进房门。 当整个硕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玛蒂娜才淡淡的开口:“大人,我想请你坦诚的告诉我,为什么最早效忠皇帝,而且也是一直在效忠我的你,会公然的反对我?” 似乎已经想到皇后会这么问的康尼努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略微随意的向玛蒂娜微微欠身,然后坐回到椅子里和皇后对视着:“陛下,请原谅我的选择,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不公平,毕竟做为皇帝的妻子您做所的一切,已经足够可以和罗马历史上任何一位皇后相比,甚至可以不夸张的说您比她们其中的很多人都更出色。” “可我是个法兰克人,对吗?”玛蒂娜淡淡的问着,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她卡是为自己觉得愤愤不平。 “很遗憾的确是如此陛下。”康尼努斯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位前朝皇室的后代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着玛蒂娜,这让年轻皇后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你应该知道,皇帝陛下带给我们的变革,是罗马近千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也许这些变革最终会失败,但是皇帝陛下做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载入史册,可这毕竟还不够。” 说到这里的康尼努斯站了起来,他来到利奥厅另一边,那副伦格让人用各色石头在地面上镶嵌的地图前,伸手虚虚的画了个圆圈。 “陛下,罗马人希望的是皇帝带领我们重新再现罗马的荣光,让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大帝的疆域再次出现在这幅地图上,”康尼努斯激动的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围着地上的石头地图仔细看着,眼中不时流淌着令人激动的神色,那种神色不论是玛蒂娜还是其他人都未曾见过的。 “陛下,皇帝制造了这样一幅地图,这难道不正是陛下自己的心意吗,他因为希望能让罗马重新振兴才会画下这样的地图,但是要实现这个理想,我的陛下,任何敌人也许都不是皇帝该顾忌的,他真正应该顾忌的恰恰在他的身边。” “你是说我?”玛蒂娜意外的看着康尼努斯。 “对陛下,你对皇帝的爱毋庸置疑,所有罗马人都可以做为见证,但是您做为法兰克人的身份,却不能不让人产生怀疑,这不是您能辩解的,而是事实。” 康尼努斯向着玛蒂娜微微躬身:“陛下,一位要重新收复被侵占土地的罗马皇帝,却有着一位法兰克人血统的皇后,这本身就已经让罗马人感到不解了,而且您忘记您名义上的领地埃德萨,难道不就是当初罗马的土地吗?” 看到玛蒂娜愕然的表情,康尼努斯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陛下,难道您可以放任罗马重新收回埃德萨吗?做为向法兰西国王效忠的埃德萨的伯爵,如果您这么做,那将是对法王的不忠,可是如果您坚持您的忠诚,那将是对皇帝的伤害。而对于罗马人来说,一位这样的皇后是无法接受的。” 始终听着的玛蒂娜呆呆的看着财政大臣,在她的心目中,康尼努斯更像个吝啬的守财奴,绝对不是个能够如此慷慨陈词的演说家,但是现在康尼努斯的话,却彻底打破了她心中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不承认,财政大臣的话恰恰击中了她心中做为担忧的地方。 不论是被群敌环绕的边界,还是那些虽然看起来遥远,却和罗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土地,玛蒂娜知道伦格要想实现他心目中的理想,不但要与异教徒作战,更可能会和那些多年占据了罗马土地的法兰克十字军国家作战。 而自己,恰恰就是一个侵占了罗马土地的十字军国家的公主! 玛蒂娜默默的看着康尼努斯,她能够感觉的出来这位财政大臣看着她的眼神中所拥的,更多的是一种歉意。 那是一种为了罗马做出的,至少这位大臣自认正确的无奈选择。 利奥厅里一阵沉默,过了好一阵,当康尼努斯微微张嘴时,玛蒂娜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轻笑。 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在向着康尼努斯微微点头之后,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皇后印玺,随着沾着紫色墨水,把半圆形的印玺在康尼努斯之前呈上的秋税呈文上落印,玛蒂娜向着康尼努斯安详的说: “大人,我已经知道您和您的朋友的想法了,我为我的丈夫有您这样一位忠诚的大臣感到荣幸,这是上帝赐予他的宠儿的荣光。” 说到这里,玛蒂娜用两根手指夹着那份呈文递给财政大臣。 “但是大人,我在这里只想请你记住,我的丈夫是罗马的皇帝,我是‘抹大拉的玛利亚’,而且我现在正怀着伦格的孩子,”说到这里的玛蒂娜神色开始变得严厉起来,她迎着康尼努斯的眼睛用一种和她不到十七岁的年龄截然不符的口气严厉的说: “我的丈夫曾经许诺我会成为为他孕育王朝的人,而且我为自己有这样的荣耀感到高兴,所以请您告诉那些和您有着相同想法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动摇我的地位。不论是为了罗马帝国还是只为了夺走我的伦格,我都不会让这样的阴谋成功。” 说着,随着手指松开,玛蒂娜手中的呈文轻飘飘的落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同时她向着有些愕然的康尼努斯稍一点头,随即转身,向着身后的房门走去。 看着地面上被阵阵微风吹动得在地面上轻轻划动的呈文,康尼努斯脸上不禁露出了一阵无奈和忧思。 从拥戴那位‘莫大拉的玛利亚’,到希望拥有一位有着纯正血统的罗马皇后,康尼努斯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颇为危险的道路上。 但是做为一个在内心中渴望着罗马复兴的罗马人,他却不由自主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无意间成为了这种声音的带领者时,康尼努斯知道,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 “皇帝,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财政大臣心中暗暗叹息着。 “伦格,你怎么还不回来呢?”独自叹息的玛蒂娜看着窗外的落日余晖,也在心中期盼“你不知道,你的妻子正在被那些罗马人逼迫吗?” 没有人知道,就在很多罗马人正在因为遥远的法兰克人的到来,酝酿着对他们的皇后有所举动时,在把君士坦丁堡城城墙映照上一片美丽的金红色中,一队骑兵正悄悄的进入君士坦丁堡城。 “我要立刻见到我的妻子,”伦格对看到突然归来的皇帝满脸意外的马克西米安说“而且我要立刻见到财政大臣康尼努斯。” 第二百一十七章 “康尼努斯事件” 玛蒂娜惊喜莫名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丈夫。她的双手紧抱在胸前,似乎在为自己刚刚还在做的祈祷感恩,直到发现眼前站着的丈夫并不是幻觉之后,她立刻忍耐不住的向前快步迎去! 伦格几乎是在发出一声低呼的同时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走过来的玛蒂娜,他一边为低声训斥着因为激动忘记了身孕的妻子,一边把玛蒂娜紧紧抱在怀里。 “伦格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玛蒂娜脸上的神色混杂着莫名的喜悦和一阵难言的幽怨,看着丈夫,她的心头一时间涌起了这段时间来所受到的委屈,和她所面临的别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同时一想到刚刚为伦格生下一个女儿的埃罗帕西娅,玛蒂娜心中不禁涌动着难言的苦涩和心酸“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伦格低头轻轻吻着玛蒂娜眼睛中溢出的苦涩泪水,尝着那咸咸的味道,他不由用很轻的声音在妻子耳边温柔的说“我知道你受到的所有委屈,也知道我做的事情对你的伤害。可是玛蒂娜,我真的很为你自豪,你是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后。” 听着丈夫的话。玛蒂娜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发出了哭声,她不顾身边的侍奉的女侍和仆人,把身子似乎是要挤进丈夫怀里似的紧抱着伦格,不停的发出一阵阵终于抑制不住压抑的痛哭:“伦格,我快受不了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品尝着妻子脸颊上的泪痕,伦格温柔的伸出手轻轻在玛蒂娜圆润凸起的肚子上微微抚摸着,这个动作让玛蒂娜不由发出一声低微呻吟,看着丈夫用溺爱的眼神望着自己小腹的神色,玛蒂娜不禁骄傲的微微挺起小腹。 “我说过会为你再生一个孩子,而且我想你保证,这会是你一直希望的那个继承人。” 听到妻子的话,伦格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放开抱着妻子的手,然后回头向依然等待在身后的马克西米安淡淡的说:“你做的很好我的朋友,你的确履行了我赋予你的职责。” 刚刚回到家的康尼努斯再一次被命令进入圣宫,当他听到皇帝忽然返回君士坦丁堡的消息时,这位罗马财政大臣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在写了一封颇长的信之后,他跟随着皇宫来的使者进入了圣宫。 圣宫中,由于皇帝的回来变得戒备更加森严,虽然因为是轻骑前进,所以大批近卫军依然还在后面,但是闻讯进驻圣宫的卫戍军,却到处都可以看到。 康尼努斯神色平静的跟在使者身后。当他看到利奥厅那两扇熟悉的包着黄铜的沉重木门时,他稍微停下脚步,在深深呼吸之后,财政大臣走进了仆人推开的通向觐见室的房门。 在小小的觐见室里,康尼努斯看到了独自坐在一侧长条壁椅上的马克西米安,在和国务秘书稍微相互点头致意后,康尼努斯在掌仪官的轻声示意下推门走进了利奥厅。 年轻的皇帝就站在宽阔空荡的大厅中间。 和这个以朴素甚至有些简陋著称的代表着罗马最高权力的大厅一样,皇帝今天也没有穿什么奢华的服饰,虽然没有穿那件早已著名的黑色外袍,但是他的身上也只是披着件看上去颇为朴素的月白色长罩衫。 看到康尼努斯进来,伦格抬手制止了掌仪官那永远透着低沉的通报,在随意示意做到自己身边来之后,伦格颇为仔细的注意着财政大臣。 因为皇帝没有开口,康尼努斯只能默默的沉默着,他似乎因为预感到什么,而心头略显疾速的跳动让他的脸色不由微微有些苍白,看着这位为罗马财政呕心沥血的财政大臣,伦格的眼神不禁微微有些伤感。 “康尼努斯大人,你留在皇后这里的一些呈文我已经看过了,我很高兴你为罗马所做的一切。”伦格平静的说,当他看到财政大臣因为他的话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后。他站起来同时伸手轻轻搭在要跟着一起站起来的康尼努斯肩头“所有人都知道,做为我的财政大臣,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你获得更高的荣誉,而且你所做的一切,还是在罗马最困难的时刻,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肯听从我的命令,因为他们不相信一个农兵能给他们带来希望得到的东西。” “陛下,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有这样的怀疑了,”康尼努斯坐在椅子里,感受着站在身后的皇帝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带来的力量“现在人们看到的是罗马复兴的希望,很多人已经看到了他们希望看到的东西,虽然还很遥远,可是罗马的确是在变好。” “说得对朋友,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即便这样,可你们对我却始终没有信心呢?”伦格忽然把双手都放在康尼努斯肩头用力一按“我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认为,皇后会让我失去作为一个罗马皇帝的应尽的义务?” 伦格的话让康尼努斯的脸颊微微一颤,他转过头望向看着他的伦格,在稍微沉吟后站起来向着皇帝低头行礼。 “陛下,当我得到召见的消息时我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财政大臣神色平静,连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这是也恢复了过来“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要向您说,为了罗马我希望您能重新选择自己的妻子,就如同皇后陛下刚刚问过我的,为什么原来拥护她的人,但是现在却要反对她,我只能说这是个无奈的抉择,就如同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上帝喜爱他所创造的世人。但是却依然要惩罚世人一样。” “因为她是法兰克人?”伦格轻声问着,他看到康尼努斯眼中流露出的坚决,不由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淡淡的惋惜“就如同当初你选择追随我,并不是因为我对你的信任,而是认为我可以给罗马带来希望一样,你认为玛蒂娜现在无法担任做为罗马皇后的职责吗?” “是的陛下,请原谅我这么说,”财政大臣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没有丝毫畏惧的迎着伦格的眼睛和他对峙,同时用一种他从没用过的罕见口气坚定的说“陛下,做为一位皇后,玛蒂娜陛下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和任何一位罗马贤后媲美。她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让君士坦丁堡人见识到了‘抹大拉的玛利亚’不止是上帝宠儿的妻子,也是一位完全能让罗马重新走向强盛的帝国摄政。” 说到这里的康尼努斯,略显激动的抓起之前摆在他面前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在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但是陛下,我们也知道这一切却始终无法改变皇后是法兰克人的事实。陛下我们都还记得在之前的东征中都发生了什么,罗马的土地成为了那些来到东方的法兰克人的战利品,甚至连皇后陛下的埃德萨也是这么出现的。” “财政大臣请您注意,您是在指责一位罗马皇后,”伦格神色严峻,他同样举起酒杯,不过却没有喝。而是放在面前微微嗅着“你应该知道玛蒂娜是我的妻子,而且她还怀孕了,她将是未来的罗马皇帝的母亲,这个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陛下,也许她的孩子可以成为未来的皇帝,”康尼努斯先前迈出一步“但是皇后本人却不应该再占据那个位置,如果说之前的十字军虽然强大却并不可怕,但是您应该知道,由国王们带领的军队是无法想象的,他们会为了信仰和国王许诺的赏赐做下任何事,而罗马皇后是其中一位国王名义上的属臣。这对罗马意味着什么您应该很清楚,而且这对您也并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伦格忽然放下手里的酒杯,他在康尼努斯脸上仔细巡视着,然后慢慢平静下来“大概在你的心目中,我应该为了所谓好处而放弃自己的妻子,或者为了所谓好处迎娶一位罗马贵族女性,对吗?” “陛下,这是您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财政大臣神色坚定,他虽然已经看出皇帝眼中蕴藏的那即将爆发的愤怒,但是他却好不退让“娶埃罗帕西娅为妻是您现在最好的选择,您会因此得到外省贵族们的效忠,同时也可以让所有罗马人看到一位纯正血统的罗马皇后放心。” “那么玛蒂娜呢?”伦格不置可否的轻问。 “如果您足够仁慈,那么她应该可以保留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和领地,甚至如果您允许,我建议您能保留她依然被称为‘陛下’的权力,”康尼努斯有些激动的说,他没有想到皇帝会允许自己说完这些话,虽然并不肯定自己的建议会因此就被采纳,但是他还是为这个希望感到欣喜“陛下,我知道您深深爱着您的妻子,但是这并不只是您个人的事情,这关系到整个罗马。” 伦格默默的听着,他再次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殷红的酒水泛起的点点波澜,他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甘酸的酒水流进喉咙里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不过伦格却依然把她们完全喝光。 然后迎着康尼努斯的充满殷切的眼神,伦格微倾身子,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已签署好的文件,推到财政大臣面前。 “这是你新的任命,我相信你完全能胜任这个职责。”伦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康尼努斯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时他已经预感到什么样的事情将发生在他的身上,虽然在奉命来圣宫之前就已经猜测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却始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对罗马的忠诚,而且我相信你为了罗马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伦格的声调里透着惋惜,他知道这个最早追随自己的罗马贵族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自己对立的一面,这让他不由为世事的变化暗暗感叹“你依然是我最为忠诚的大臣,不过我想现在你离开君士坦丁堡是最好的。” “您要我到北方边境去?”康尼努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新的任命书“您是要流放我吗?” “不,我只是任命你为和德意志人的谈判特使,也许……”稍微停了一下,伦格略微寻思着该用怎么说“有一天你还可以回来,而且我希望那个时候能尽快到来,因为做为一位财政大臣,你对我颇为重要。” “陛下,你这么做,只是为了皇后吗?”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被解职的康尼努斯难以置信的看着伦格“您是一位皇帝,一位罗马的皇帝……” “正因为我是皇帝,所以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伦格的口气忽然严厉起来,看着康尼努斯充满失望的眼神,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了刚刚改过紫色印鉴的环玺。 “看看这个大臣,这是罗马皇帝的象征。而对于你们来说,我的皇后就是动摇你们权力的象征,”伦格向康尼努斯大声说“也许你们是忠于罗马也忠于我的,但是你们却并不忠于我对罗马的变革,你们只希望皇帝是你们熟悉而且依赖的,但是却从来没想过,我也同样希望你们是能够跟随我,让罗马重新复兴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所以既然你们不能随在我的身后和我一起走,反而要挡道,那么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们从我的面前搬开!” 伦格的话让康尼努斯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尽管自从跟随皇帝以来亲眼看到了一幕幕的变化,也不论是让罗马海军在地中海上驰骋,还是让保加利亚再次归附罗马,都让罗马人因为对皇帝充满憧憬,把伦格和君士坦丁或是查士丁尼相媲美,但是在人们心目中,伦格始终是一个仁慈,甚至有些过于仁慈了的皇帝。 正是因为这个,才是让那些亲身经历了玛蒂娜强硬手段的人,试图要鼓动皇帝废黜皇后的真正原因! 罗马人还记得狄奥多拉,也还记得佐伊,更记得曾经左右了迈克尔二世皇帝的可怕皇后拉丝托蜜拉。 在强硬君主背后的皇后也许不会令人太过畏惧,但是一位比皇帝更加强硬的皇后却始终是罗马人为之忌讳的。 也许他们不会在意一位皇后热心政事,但是他们却无法容忍一位有着法兰克血统的皇后,用比皇帝更加严厉甚至可怕的方式君临罗马。 罗马人多年的懈怠已经让他们很难再面对变化过大的新事物,他们更愿意依靠着近千年来的东西维系着这条看起来漏洞百出,却又摇摇晃晃走过来的航船,这甚至让罗马人认为这就是上帝赐予罗马的恩典,至少千年的习惯已经他们相信,罗马就会这么维持下去。 所以伦格的变革在让罗马人看到了希望的同时,也引起了更多的不安,而玛蒂娜那异乎寻常的强硬,更是让很多人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当埃罗帕西娅的身影出现时,人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典型的罗马贵妇人的影子站在皇帝的身边。 最重要的是,埃罗帕西娅那为众人所知的淡薄,让他们相信只有这样一位皇后才能让他们满意。 康尼努斯无形中成为了这股声音的代表,正是因为始终跟随皇帝,他比任何人都能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越来越多的变革似乎正在改变着罗马最根本的东西,这让康尼努斯感到害怕。 对于皇帝锐意进取的赞同,让他和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把一切责任都推向做为帝国摄政时态度强硬的皇后。 在他们看来,皇后的法兰克人血统无疑是会导致皇帝做出错误决定的根源,这让他们在心底里开始反对玛蒂娜。 这种反对从开始的流言蜚语终于变成了一股力量,这让他们甚至宁可愿意让步的承认,她的孩子是罗马未来的继承人,也要说服皇帝废黜这位令他们不安的皇后。 但是,当终于真正面对皇帝时,康尼努斯才忽然明白一个真相,那就是玛蒂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伦格的意愿而已! 让玛蒂娜成为帝国摄政,收回直接指挥卫戍军的权力,甚至是对妻子近乎毫无道理的溺爱,这一切不过是皇帝在告诉世人,他的妻子所做一切的背后,都有着罗马皇帝的支持! 康尼努斯愣愣的看着伦格,他知道自己在临来时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这让他的心头,不由浮起一丝觉得滑稽般的好笑。 “康尼努斯大人,我可以容忍你和你的朋友们对皇后做出的决定表示质疑,但是我却绝对不能允许有人在背后进行任何阴谋,”到了这时终于展露出隐忍许久的心绪的伦格,神色严厉的看着眼前的前任财政大臣“尽管你的忠诚依然被我所认同,但是我现在以罗马皇帝的名义解除你的职务,同时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论你们的图谋是否已经决定要动用任何武力,你们都注定会失败。因为在我还没有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前,卫戍军已经接到了我的命令做好了准备,而且我的近卫军这个时候应该也已经到达。” 康尼努斯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皇帝,在停顿了许久之后,他在一瞬间略显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他知道这场所谓的阴谋还没有兴起就已经面临着破产,而且他也知道,皇帝这么做,与其说是针对自己,更毋宁说是要让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看到。 “我的陛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这就准备到北方去,”康尼努斯有些疲惫的点点头,在鞠躬离开前,他忽然仔细看着伦格的眼睛“陛下,我不能不承认我以前的确看错您了,事实上很多人都看错您了。” 略显焦虑的站在走廊里的玛蒂娜不时的看向利奥厅紧闭的房门,当终于看到笑盈盈的走向她的伦格时,她立刻向着伦格快步走去。 在女侍们不安的呵护中,玛蒂娜扑入丈夫怀里,就在这时,她听到伦格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的小妻子,罗马终于是我们的了。” 公元一一八九年九月十二日,突然从北方边界返回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意外的出现在了圣宫的利奥厅里。 在就在所有贵族们为皇帝的突然归来大感意外时,一场出乎他们意料的风暴,忽然席卷了君士坦丁堡。 就在这一天,在贵族中拥有众望的财政大臣康尼努斯被突然解职,在任命他为与法兰克人的谈判特使的同时,他的所有权力被彻底解除。 与此同时,随着卫戍军和随后赶到的近卫军相继进入君士坦丁堡,人们意外的发现,不论是号称忠于皇帝还是始终与那个罗马农兵为敌,很多人都因为针对帝国皇后玛蒂娜的诋毁和谣言,而被逮捕了起来。 罗马元老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不禁为之震动,受到惊吓的元老们,忐忑不安的把所有渺茫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米蒂戈罗斯的身上,当他们看到首席元老奉命进入赶赴圣宫时,那种看待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恭送一位即将殉道的圣徒。 但是让元老和罗马贵族们感到意外的是,米蒂戈罗斯最终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平安的回到了元老院。 看着那些满脸焦急,等待消息的元老们,米蒂戈罗斯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的朋友们,”米蒂戈罗斯向着满脸狐疑的元老们宣布“根据皇帝陛下宣布的命令,那些试图针对皇后陛下的阴谋已经被完全肃清。” 在宣布了这个让元老们为之错愕的消息之后,首席元老再次大声宣布:“以皇帝陛下的名义我宣布,罗马元老院从现在开始,和特里布斯同时听从皇帝陛下命令。” 第二百一十八章 伟大时代 一一八九年初秋发生的众多事情。对所有人来说都显得有些过于令人意外。 德意志国王菲特烈莫名其妙的身亡,让一支拥有着声势浩大的东征十字军变成了一群没有首领的流浪汉。 德意志的贵族们在意外之后,想到的是东征是否还能继续下去,尽管作为施瓦本公爵的奥托竭尽全力想继承父亲的事业,向着东方继续前进,但是最终德国人却不得不在边界开始和罗马人谈判。 而在罗马,就在人们还没来得及为法兰克人遭遇到的挫折欢呼雀跃时,一场出乎他们意料的变故让他们不由陷入了不安之中。 做为罗马财政大臣的康尼努斯,和一大群罗马贵族的忽然失势,让罗马人似乎看到了一场即将再次出现的动荡就要发生。 在很多人心目中,做为皇帝亲信的康尼努斯是皇帝的追随者中最为坚定的人之一,而他的忽然失势,让罗马人不禁开始怀疑,在皇帝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让很多人感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就在很多人认为可能会出现可怕的事情时,原本在很多时候公开和皇帝对立的米蒂戈罗斯,却在这时出人意料的表现出了对皇帝的友善和忠诚。 他不但自己在元老院公开宣布对皇帝撤销康尼努斯职务,和拘禁那些试图诋毁皇后的罗马人,同时他还向罗马元老们发出了再次向皇帝宣誓效忠的建议。 米蒂戈罗斯的这种举动让很多人在意外的同时不禁一片狐疑,他们不知道米蒂戈罗斯究竟在皇帝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许诺,不过他们知道。一场新的变故很快就要发生。 果然,做为罗马特里布斯大会的首席大臣阿莱克修斯,几乎在米蒂戈罗斯宣布支持皇帝命令的同时,也在大会上宣布对于皇帝的决定完全遵从。 不但如此,这位前朝亲王还在特里布斯大会上宣布,要向皇帝提出一个按照之前玛蒂娜已经下过敕令,不过现在却由特里布斯正式提交的,关于所有外省的特里布斯,直接听命于君士坦丁堡的要求。 这个建议一经提出,立刻在君士坦丁堡掀起了一片议论纷纷。 元老们明显感觉到了紧张,在他们知道皇帝要恢复特里布斯时,他们已经为自己将来可能会被分走的权力担忧不已。至于现在,他们更加相信,特里布斯显然是要借这个机会,向皇帝提出索取更多权力的要求。 这让开始还因为不理解,对米蒂戈罗斯满腔抱怨的贵族们立刻改变了腔调,他们不但立即宣布完全支持米蒂戈罗斯的决定,同时他们也纷纷在元老院里提出各种试图让皇帝明白他们善意的建议,甚至有人提出,鉴于重新收复保加利亚,和为罗马在法兰克人面前保持了尊严,元老院应该向皇帝上“奥古斯都”或者至少是“英布拉特”的尊号,等等…… 这样的变化,让那些认为罗马可能会再次出现变故的人们不禁为之愕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元老院会突然改变之前那种永远站在皇帝对立面的传统,更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的拥护者中会忽然出现了令人意外的变故。 不过即便这样。当元老院和特里布斯相继展开了他们的行动时,君士坦丁堡却迎来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平静。 没有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随着一位罗马重臣的罢黜而引起更多的动乱,尽管那些和康尼努斯一起试图推举新后的罗马人遭受到了拘捕和审问,但是毕竟却没有出现之前总会出现的可怕情景。 人们唯一感到紧张的,是城市里的卫戍军明显变得多了起来,在城门和城内很多路口,熟悉城市的警戒军团帮助卫戍军盘查过往的行人,而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一些地方,隶属于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在平凡有序的调动着。 一切看起来似乎并不很糟糕,甚至在一个清晨,人们还看到一群来自远方的杂耍剧团,在街上孩子们乱哄哄的吵闹中进了城。 到了这时,人们才终于相信,一场可能会牵扯很多人,甚至可能会导致发生一场可怕屠杀的变故,居然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消弭无踪了。 “大概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居然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了,”坐在椅子里,看着对面认真的检查着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各种物品的玛蒂娜,伦格平缓的笑着“很多人依然还认为罗马会出现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就如同之前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一样。” “那是因为你是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帝。不过即便是查士丁尼,也是靠血腥的屠杀震慑住臣民的。”玛蒂娜把一件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小毯子铺在床上,然后微微俯下身去,用脸颊感受着毯子的柔软“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让元老院站在了你的一边。” “只是这一次,”伦格微笑着纠正妻子“对于君士坦丁堡贵族们来说,他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让皇帝占了他们的上风,另一件就是让外省贵族们站了他的上风。比较起来,有时候他们更不愿意让后者变成现实。” “特里布斯?”玛蒂娜歪头看着伦格轻声问。 听到妻子的疑问,伦格有些感慨的吐出一口气,他不能不承认,从小受到的影响和之后经历的磨砺,让妻子已经逐渐从一个天真少女变成了个越来越精明的为政者,这让伦格不禁为世间变化颇为感慨。 “特里布斯,”伦格走到床边,把躺在床上抬头看着他的玛蒂娜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伦格低头笑着说“阿莱克修斯是个绝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的人,对他来说不论是元老院还是我,都不过是让他重新获得权力的阶梯。所以只要机会来临,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不过伦格,你会接受他们提出的允许直接管辖各个行省特里布斯的建议吗?”玛蒂娜微微皱起双眉,同时她望向伦格的眼神也变得稍微恍惚起来,当发现伦格望着她时,她立刻看向其他地方,同时原本红晕的脸颊,已经变得如同在燃烧着一团晚霞。 “玛蒂娜,难道你忘记我是悄悄回来的吗,一路上发生了什么。我很清楚。”伦格俯下身,用手指在妻子鼻尖上微微点着,当看到玛蒂娜变得更加不安的表情时,他直起腰来,微微摇着了摇头“玛蒂娜,你做的的确不错,甚至远远超出了我对你的期望,我原来以为你能够做到的,只是用手里掌握的权力和军队帮助马克西米安震慑住贵族们,但是我没想到你自己就可以完成这一切。” 丈夫的夸奖让玛蒂娜不由一阵喜悦,但是很快她又沉默下去,因为她知道最终是要说到那些让她担忧的话题。 “我已经知道,在之前你已经下令要行省特里布斯向君士坦丁堡负责,不过我想你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单纯……”说到这里,伦格看着再次脸上羞红的玛蒂娜,稍微沉吟之后低声在妻子耳边说“你嫉妒了,对吗?” “对,我嫉妒了!” 忽然变得气愤起来的玛蒂娜抬起头,她不管自己的额头恰好撞中丈夫的下巴,只是伸手紧紧抱住伦格的脖子,强迫他低下头:“那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些行省总督们不但公然派出使者向她祝贺,甚至有人称呼她的女儿为‘公主’。” “玛蒂娜……”伦格用充满歉意的声调低声叫着妻子的名字。他知道即便是最睿智的女性,可能在面临这种事时也可能会失去应有的理智,更何况玛蒂娜不过是菜十七岁的女孩“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向那些行省总督们示威,要他们明白你这个皇后的威严,是吗?” 被丈夫说中的玛蒂娜脸上在浮现出羞红,她边看向别处边用虽然略带辩解,却也透着深思的腔调淡淡的说:“我只是想让那些将军们明白,他们依然还是要遵从我这位皇后的命令,而且我想这样一来能让那些行省变得更听话,不过……” “不过现在由阿莱克修斯提出来,就完全变成另外一回事了。”伦格小心的让妻子重新躺在床上,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内的璀璨灯火,伦格的声调变得低沉起来“阿莱克修斯在这个时候以特里布斯的名义提出支持你发布的敕令,与其说是向元老院示威,不如说是在借机向我讨要权力。” 伦格虽然平静却已经隐约显出铿锵的声调,让玛蒂娜微微有些发怔,她冲床上爬起来,走到丈夫身边看着他凝视外面的侧脸,过了一会后,她轻轻的低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伦格,也许不该因为嫉妒发布那样的命令。” 听到妻子担忧的话,伦格回头向着玛蒂娜露出了一个笑脸。 “不用担心,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不是一直都过来了吗?而且……”伦格探身轻拍了拍玛蒂娜因为怀孕略显发胖的脸颊“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现在的罗马已经属于我们。” 丈夫的安慰让玛蒂娜露出担心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神色,她有些疲倦的靠在伦格身上,和他一起并肩看着外面那座雄伟恢弘的城市。 “这一切是属于我们的,对吗伦格?”看到丈夫同意的微微点头,她的神色略微显出一丝落寞“可也是属于她们的,对吗?” 伦格的身子微微一僵,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看着妻子总是落落寡欢的神色,他低头亲吻着玛蒂娜的鬓间的柔发:“可你是唯一的罗马皇后。” 丈夫的话让玛蒂娜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伸手微微抚摸圆鼓鼓的小腹,感觉着身体里那个不住如同的生命的躁动,她不由幸福的微笑起来。 “答应我伦格,不论将来怎么样,你都不会抛弃我和我的孩子。”玛蒂娜小声的在伦格耳边说着,同时她有些调皮的伸出舌尖在丈夫耳朵上微微一戳。 被这个充满诱惑的动作闹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伦格,只能用伸手在妻子翘挺的臀部上微微一拍做为惩罚,然后他学着玛蒂娜的样子一边用舌头轻点妻子耳垂,一边轻声说:“放心,你会成为罗马历史上最为出名的皇后的。” 说着他在亲吻了妻子之后,随手拿起摆放在床边的长剑,向着房门外走去。 在寝宫狭长的走廊另一边,几名近卫兵正等待在那里,看到走出房间的皇帝。他们立刻握紧手里的长矛,在转身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口之后,两个近卫兵敞开了紧闭的两扇大门。 在那两扇门内硕大房间里的,是一群正纷纷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的罗马大臣。 皇帝的出现让整个房间立刻变得平静下来,除了靴子踏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 在近卫兵的陪同下,伦格走进房间,他能看到站在距离房门最近的法尔哥尼看到他之后,鞠躬前投射过来的告诉他一切顺利的眼神。 在九月十二日的傍晚出现在罗马人面前之前,伦格已经提前悄悄的到了卫戍军在君士坦丁堡城外的兵营。 正是因为他的忽然到来,卫戍军才会在皇帝下达关于罢免康尼努斯的命令的同时,忽然进驻城内。 正是因为卫戍军的突然行动,所谓的“康尼努斯派”几乎在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就已经成为了卫戍军的俘虏。 看着那个在任何地方都显得如同巨人般异常高大的剥尸者,伦格嘴角挂起了一丝赞许的笑容。 在九月十二日的傍晚,和有些人恨不得“康尼努斯派”的人做出些蠢事,好就此搬倒这位前任财政大臣相比,伦格更担心因为卫戍军行动缓慢,以至那些人真的做出蠢事。 如果是那样,伦格一时间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既平息他们的愚蠢,又能不至于让康尼努斯成为那些随时盯着他的人,找到能够置他于死地的借口。 即便是罗马皇帝,在有些时候也是无法和罗马的法律对抗的,特别是当正有着几百位最著名的罗马学者,在编撰一部较之于查士丁尼法典更加宏伟,更具权威的《罗马公法》时。 “我的大臣们,我想你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伦格把手里始终紧握的长剑看似随意的放在座椅的旁边,不过他的这个动作无疑让房间里站着的那些大臣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而且让他们感到颇为意外的是,和之前不同,皇帝这一次虽然召见的人很多,但是却不是在人们都已经熟悉了的利奥厅。 更加与以前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已经发现,整个房间里,居然只有一把椅子。 看着坐在椅子里的皇帝,尽管所有人都是在俯视这个年轻人,但是他们却不由感到今天的皇帝,和之前有着某些截然不同的地方。 “我信任的一个人,试图用他自认对我有利的方式来向我效忠,”伦格的眼睛在所有人脸上巡视,当他一个个的看过去时,他总是去凝视每一双他能够看清的眼睛“在他想来,我应该按照他认为正确的道路前进,应该成为他希望成为的皇帝,但是我对他说,他错了,他和他的那些同伴都错了!” 伦格的声音逐渐变得高亢起来,他虽然始终坐在椅子里,但是这时却没有一个人认为是在俯视他。 相反,大臣们不禁为皇帝的话开始暗暗感到不安起来。 “我知道有人对皇后的政令颇为不满,”伦格慢慢抬起右手,在所有人看着他的那只手时,他的手掌忽然用力一攥,随着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椅子的扶手上,伦格的声音变得严厉冷酷起来“但是你们不要忘记,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是我的妻子,是罗马皇后和帝国摄政。她的命令必须被视为来自于我,这是罗马皇帝的命令和意志,违反这个意志的,将被视为对皇帝的不敬和背叛,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大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伦格,在他们心目中虽然拥有声望,但是却和严酷无情并不相关的皇帝,在这时却忽然展现出了令人吃惊的一面。 就在短短的两天里,原本做为帝国重臣的康尼努斯和一大批帝国贵族官员被相继罢黜,虽然没有出现可怕的屠杀,但是原本做为外城军团的卫戍军却借着这个机会公然进驻君士坦丁堡。 随着之后紧接着到来的近卫军的出现,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君士坦丁堡人发现,这座城市已经完全在皇帝的亲信军队控制之下。 “我是罗马皇帝,我可以给予你们应得的荣耀权力和财富,但是这不但是你们用自己的忠诚换取来的,也是我可以给你们的,至于我不能给你们,甚至是不允许给你们的,你们就绝对不能从我这里得到。” 伦格的话让站在他面前的米蒂戈罗斯不由身子微微一颤,他向前走出一步,向尽量用缓和的口气说话,但是他的声调却显露出一阵难掩的激动:“陛下,请您不要忘记,罗马的皇帝同样要接受来自法典的约束,这是罗马从古代继承下来的传统。请不要忘记您是自由的罗马人的皇帝,正因为这个,罗马才能延续到现在。” “罗马会继续延续下去,不过却并不是因为拥有一个传统,而是因为更有利的东西。”伦格对米蒂戈罗斯的话没有露出不满,他略微抬头看着这位即便为了和特里布斯争夺权力,也要维持罗马传统的元老,在人们的注视下,他从椅子边慢慢拿起了长剑。 人们的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看着皇帝一手擎着剑身把剑横在面前,随着握着剑柄的右手微微滑动,雪亮的长剑应声出鞘。 大臣开始不安,他们相互望着,当看到站在角落里沉闷的看着他们的法尔哥尼时,他们不禁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整个君士坦丁堡已经完全被皇帝的军队控制。而在外省,随着从卫戍军中派遣出去的军官,在军制变革中建立起来的南北两个罗马新军团,皇帝已经掌握了罗马的军队。 至于那些外省总督,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实在不敢相信那些人会为他们的不幸惋惜,也许那些人这个时候正盼望着这位终于露出了獠牙的皇帝,把他们杀个精光呢。 至少那样一来,总督们就可以再也不用为要永无休止的,供养贪婪的君士坦丁堡贵族头痛了。 “你们可以得到的,我可以给予的所有的一切权力和财富,都将在一个更加强大的力量面前遵循神圣的意志,”伦格终于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把闪亮的长剑略微放低,剑尖斜斜的指着地面“将军们,我手里的剑就是罗马的军队,我要你们现在向我的剑致敬。” 首先是法尔哥尼,然后是紧随其后的丕平,当卫戍军和大区将领们纷纷走过来低头亲吻伦格手中长剑的剑身时,贵族们终于低下了头。 看着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的米蒂戈罗斯和阿莱克修斯,伦格把长剑再次放低,当剑身触及地面时,一声细微却敲击人心的清脆声音响起。 “特里布斯将和元老院一起,做为与皇帝共同治理罗马的政议院,按照如同色雷斯大议事会相同的方式,我承认各地的特里布斯的权力,”伦格每一个词都显得那么有力,看着阿莱克修斯脸上忽晴忽暗的表情,伦格最后以一种令人难忘的口气大声说: “罗马的神圣意志就在我们所有人面前,那就是伟大的《罗马公法》!” 第六卷 命运之诗 第一章 地中海上的彼端 一声尖啸从头顶一掠而过。随着大片阴影遮挡住了阳光,阿赛琳抬起头看着从桅杆顶上飞过的大片海鸥,微微皱起了双眉。 在这样的海上居然会见到海鸥,这让玛蒂娜不禁有些奇怪。 多年的敬仰告诉她,在这种远离海岸的地方会见到海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附近有着能够让它们栖息的岛屿,要么就是它们是随着一条或者是一支船队才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的。 可是,几乎已经成为这片海洋主人的阿赛琳知道,附近根本没有任何岛屿,这就让她不由提起了警惕。 大海看上去总是充满令人不安的谜团,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片片的波涛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可怕东西,动辄会突然出现的惊涛骇浪让无数冒险的人葬身在可怕的海底,这就让人们对大海有着本能的畏惧。 但是大海也是自由的,这种自由甚至让阿赛琳有时候会忘记心爱的男人。 她总是喜欢站在厄勒冈强有力的船艏像上看着远方,似乎在期盼发现别人无法图及的秘密。 摇摇晃晃的,罗马海军统帅的肥胖身形出现在了甲板上,看着米蒂厄诺斯那令人畏惧的身形,水手们不由自主的向旁边让去。 谁也不想因为躲闪不开一个会移动的庞然大物而受伤,当海军统帅艰难的走到船舷边时。他已经因为不住的喘息发出了一声声粗重的低鸣。 即便时间已经很久,但是米利厄诺斯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在大海上颠簸的生活。 这位海军统帅更愿意坐在君士坦丁堡自己家舒适的花园里,看着水塘中间的那些玩具战舰指挥他的舰队。 而且对于阿赛琳那种令他胆寒的冒险方式,他只能一次次的向上帝祈祷,盼着皇帝能尽早让他踏上陆地,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看着脸色难看的米利厄诺斯,阿赛琳抬起右手向着远处的海面微微一指,她没有说什么,但是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微微眯起,然后又缓慢的睁开。 “有什么发现?”米利厄诺斯有些狐疑的看着远处的海平线,他不知道阿赛琳又发现了什么,不过他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有着一种天生的神奇力量,或者说是对大海上发生的事有着罕见的预见本领。 “可能会遇到一些人,”阿赛琳歪头看着米利厄诺斯,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的翘起了嘴角“也许你应该现在回到你的船上去。” 阿赛琳的话让米利厄诺斯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变得仁慈起来,居然会在这时允许他立刻这条被诅咒了的海盗船。 不过看着阿赛琳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胖子总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罗马人有时候也并不是很笨。” 阿赛琳忽然不合时宜的夸奖,让米利厄诺斯感到更加不安,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女人,同时在心里不住寻思着她又要做些什么疯狂的事情。 就在不久前的一天,就在米利厄诺斯为由于摧毁了西西里人的海港,而变得异常平静的大海感谢上帝的时候,阿赛琳忽然向米利厄诺斯提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建议。 “我要去看看亚历山大港。”阿赛琳很随意的一句话,让当时刚刚还在感谢上帝赐予难得的平安日子的海军统帅,吓得不由全身肥肉一颤。 但是阿赛琳显然已经被这个忽然升起的念头迷住。她立刻下令还在做着准备的舰队尽快准备好出海所需要的补给,然后在米利厄诺斯近乎哀号的呻吟声中,独自登上厄勒冈,去策划她那临时起意的远行埃及的计划。 这种看起来似乎有些好笑甚至荒唐的举动,却没有任何人感到并不现实,一想到阿赛琳曾经带领舰队大胆的从西西里岛和欧洲大陆之间的海峡穿过时,就没有人怀疑,这位塞浦路斯女领主,的确是真的要带着她的舰队,拜访一下埃及苏丹的那座港口。 随后,舰队忽然从君士坦丁堡的金角湾中出发,在岸上罗马人的不住欢呼声汇总,消失在了地中海的海面上。 没有人想到阿赛琳会突然决定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向着埃及进军,当埃及人终于发现飘扬着罗马和塞浦路斯旗帜的舰队时,厄勒冈几乎已经到了能够看到亚历山大港的外海上。 这种举动让萨拉森人不禁大吃一惊,和罗马人似乎有着的某种默契被阿赛琳忽然破坏的愤怒,让他们立刻派出了在埃及的所有舰队。 但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阿赛琳却只是让她的舰队沿着埃及海岸不停游弋,每当见到埃及人时,她就会命令舰队立刻掉头,在一次次毫无意义的挑衅却又立刻跳开的骚扰中。萨拉森舰队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们迎着罗马人的舰队驶去,即便因此会彻底破坏和罗马之间宝贵的默契,也已经不能让他们对这些讨厌的骚扰者予以宽容。 但是阿赛琳却忽然下令让舰队向着地中海深处驶去,然后再也没有回去。 这种举动在让萨拉森人为之气恼不已的同时,也不禁让舰队将领们疑惑不已,正是因为这样的举动,在让她的敌人始终无法摸清意图的同时,阿赛琳甚至让她身边的人,也总是因为她的异想天开找不到头绪。 就如同现在,看着阿赛琳脸上的笑意,米利厄诺斯反而不想轻易离开这条被诅咒了的海盗船了。 “也许你应该到你的座船上去看看,”阿赛琳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抓住船舷边的一根绳索在手上微微挽着,当感觉到手上绳索绷紧的力量时,她用力一拉,随着绳索弹动的力量,她的身子忽然一跃跳上船帮。 接着在不住船身不住的颠簸中,她以一种令人炫目的姿势踩着船帮向船头上走去。 海上除了不时出现的海鸥,依然只有连接天地的波浪,但是阿赛琳的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海鸥消失的方向。 “她发现了什么?”米利厄诺斯有些疑惑的看着站在船艏像上一动不动的阿赛琳。 有时候米利厄诺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做事有些过于随意,甚至有些过于鲁莽,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女人除了有着一种令人痴迷的魅力之外,也有着旁人无法琢磨的心思。 身影晃动,伴着一声落地的声响,阿赛琳从船艏像上转身跳了下来。 她看着不解的望着她的海军统帅,随即向着他略一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来到船台上。 “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让舰队到埃及去的事吗?”看到米利厄诺斯脸上露出的无奈。阿赛琳点了点头“我想你们很多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因为无聊才要去招惹埃及苏丹的手下。” “或者您只是为了给我们所有人找点事情做,”米利厄诺斯随口说着,这时的他在心中不住琢磨着阿赛琳的话,他不能不承认,有时候眼前这个女海盗真是让他有要发疯的冲动,但是迄今为止,她却总是能巧妙的躲避开不利的局面,这让米利厄诺斯不禁总是为之深思,想到这个,罗马海军统帅微微皱起双眉“难道您认为我们会遇到埃及人的进攻吗?” “伦格和萨拉丁之间有条约吗?”阿赛琳随口反问,看到胖子先是微张厚实的嘴唇,但是接着又沉默下去,她不由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也许萨拉丁在陆地上不会和罗马为敌,但是很快我们可能就要逼着他在海上和我们较量了。” 听到阿赛琳的话,米利厄诺斯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自从无意间发现了那种被伦格称为“咖啡”的东西之后,罗马人对埃及在地中海上的海路进行了全面的封锁。 而且伴随着这种封锁变得越来越严厉,埃及和罗爱民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微妙了起来。 当伊莎贝拉在的黎波里召集所有耶路撒冷王国忠于她的旧部,而盖伊夫妻则利用自己国王的名义依然试图再次回复王国时,萨拉丁不但要面对来自耶路撒冷王国的挑战,同时还要面对随时会来到东方的欧洲人的威胁。 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时候确立罗马在地中海的地位更有力的时机呢?至少罗马已经在相继击败了地中海上的众多敌人之后,让很多人看到了罗马海军再次崛起的影子。 地中海上的女王…… 想到人们这样称呼阿赛琳,米利厄诺斯不禁相信,眼前的女人显然也在为自己的所拥有的这个称号感到自豪。而且她显然是要把这个称号变得真正名副其实。 “米利厄诺斯,如果埃及人肯在这个时候和我决战,我甚至可以发誓一年内不去抢劫,”阿赛琳的话让胖子的额头上不由微微有些出汗,就在他张开厚实的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阿赛琳忽然发出噗嗤一声轻笑“不过如果你肯帮助我,也许我会把随后抢到的东西分一半给你。” 米利厄诺斯心头不由一阵轻跳,即便不知道阿赛琳究竟掠夺了多少金钱,但是从被女海盗一次次光顾过的那些商旅身上,他也能猜测到,那肯定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庞大财富。 “小姐。您忘记了,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对罗马造成威胁,”米利厄诺斯有些艰难的回答,他还记得皇帝的吩咐,不过对于这个女人是不是还记得她的情人的嘱托,海军统帅却不敢随意推测了“我们必须确保罗马在地中海上不遭受到任何敌人的进攻,如果您执意进攻萨拉森人,可能会……” “可能会让罗马遭遇到危险是吗?”阿赛琳歪头看了一阵米利厄诺斯,然后她看着远处不时出没海鸥的方向,嘴里低声说“如果我能够选择,我宁愿现在还只是一个海盗,只有一条厄勒冈。” 看着阿赛琳的背影,米利厄诺斯不由暗暗吐出一口长气,他知道自己的话好像起到了作用,至少这位好像越来越热衷于战胜敌人的海上女王,已经能够想起她担负的责任了。 “米利厄诺斯,你知道为什么伦格要让我指挥罗马的舰队吗?”阿赛琳忽然回头望着海军统帅,看到胖子脸上逐渐出现的不安神色,女海盗眼中滑过一丝傲然的笑意,她向着胖子稍微探出身子,“因为我是个海盗,是个在任何时候只会追逐利益的海盗。” 说着,她转过身,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下达了命令:“从现在开始,我是一个海盗而不是塞浦路斯的女伯爵,所以传达我的命令,摘下所有的旗帜!” 伊莎贝拉慢悠悠的在城墙上走着,自从来到的黎波里之后,她就一直在不停的召集耶路撒冷王国过去的贵族和军队。 盖伊的惨败让原来效忠于他的很多贵族变得动摇了起来,哈丁的失败令耶路撒冷王国蒙难,而盖伊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这个巨大的责任。 这无疑让很多人对自己之前的选择疑惑起来,当伊莎贝拉在的黎波里首先发出收复耶路撒冷的呼声时,很多人不由慢慢向这位女王的身边聚集起来。 而且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阿卡城下,伊莎贝拉居然展现出了神圣的圣枪,这让人们在大感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对她和罗马皇帝之间的传言更加兴趣盎然。 做为圣枪的守护者,伦格与圣枪之间的联系曾经是令无数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圣枪却忽然出现在伊莎贝拉手中的意外,让人们不禁看到了在这位女王身后站着的罗马皇帝的身影。 这种种的猜测让越来越多的人肯于来到的黎波里,而让伊莎贝拉感到欣慰的,这些不论是当地的法兰克人,还是那些闻讯从西方赶来的欧洲骑士,他们显然是为了追随她,而不是巴里安而来。 想到巴里安,伊莎贝拉微微抿起了嘴唇。 这位在两年前还坚定的支持她的伊布林伯爵,这时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 从开始试图让自己听命于他,到后来变得疏远甚至充满敌意,伊莎贝拉已经对巴里安感到厌烦。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有着一副贪得无厌的野心,不过伊莎贝拉还并不想彻底和他决裂。 她不知道巴里安会不会因为在她这里得不到他所需要的,就去找盖伊,一想到这个可能,伊莎贝拉就不停的告诉自己,要继续忍耐下去。 一个身影出现在远处通向城墙下的阶梯上,看着那个身影,伊莎贝拉略微有些意外的发出一声轻“咦”。 穿着一身修女袍的黛萝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位伊莎贝拉身边之前的女骑士和她丈夫的情人,这个时候看上去已经完全像个侍奉上帝修女。 在一声宽大简朴的黑色修女袍的衬托下,黛萝曲线鲜明的身形完全被遮挡了起来,当她走到伊莎贝拉面前时,她向着女王在胸前轻划个十字。 “你怎么会来了?”伊莎贝拉轻声问着,对于这个和她死去的丈夫有着私情的女人,她并不憎恨,或者说她自认不会为了那个男人憎恨。 “我听说有人暗杀罗马皇后,”黛萝神色古怪的看着伊莎贝拉,当看到她似乎一时间没有明白时,黛萝用很低的声音说“也许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固执的要做这种事。” “凯尔?”伊莎贝拉的双手不由微微紧攥,她看到黛萝脸上的神色同样充满不安。 “是的,我知道是他,只有他才会这么干,”黛萝神色紧张的说“我不能告诉您他为什么一定要至罗马皇后于死地,可是我相信他肯定愿意看到她的死。” “或者这是腓力的意思,”伊莎贝拉狐疑的眼神在黛萝脸上闪过“也许这一切不过是腓力要他做的,别忘了你们就是为那个人服务的。” “可是上帝作证,凯尔是个更固执的人,他甚至有时候不会听从玫瑰十字长老们的命令。”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伊莎贝拉警惕的看着黛萝“我并不想知道你们的那些事情,而且我也已经决定不再和你们有任何牵扯,如果你们自认还信仰上帝,那就立刻为自己祈祷,因为你们的行为已经变得越来越象那些信奉异端邪说的异教徒。” “陛下难道您还不相信我是从凯尔那里逃出来的,”黛萝焦虑的说“我只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可是听到罗马皇后遇刺的消息,我觉得害怕起来了,我怕凯尔可能会到圣地来。” “来干什么?继续他的阴谋诡计,还是来寻找你这个逃跑的叛徒?”伊莎贝拉随意的说着,她回头看了看繁忙的港口,嘴角不由挂上一丝略显得意的笑容“如果说在君士坦丁堡我不得不接受他的要挟,那么在这里他的阴谋已经不可能实现,而且我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伊莎贝拉。” “对,您是罗马皇帝的情人,”黛萝用一种让伊莎贝拉恼怒的口气淡淡的说“您已经不再是一个有丈夫的人,或者您从来不认为自己拥有一个丈夫。” “如果我是你,在请求别人庇护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伊莎贝拉并没有生气,她看着黛萝的眼神中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悯,这让之前的女骑士不禁从心底里浮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沮丧。 “好了,你可以放心,如果凯尔再次出现,我会立刻砍下他的头,而且如果可能我会亲手这么做。”伊莎贝拉说着,用手里拿着的小权杖在城墙上用力一顿。 “如果这样,也许真的会更好。” 面色复杂的黛萝向着伊莎贝拉深深的低头行礼,然后她把修女袍的帽子戴在头上,低下头沿着城墙边的阶梯向城下走去。 心情杂乱的黛萝循着一条不被人注意的道路向着城里一个僻静的女修道院走去,这是伊莎贝拉给她找到的庇护所。 当她走到紧闭的小门前刚刚打开房门时,一道雪亮的闪光忽然从黑暗中掠过,与此同时,黛萝听到了一个令她胆寒的声音:“找到你真不容易。” 第二章 黛萝的命运 黛萝脸色苍白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凯尔。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而脸颊白得几乎发青。 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她不住的发出重重的呼吸,随着胸口剧烈起伏,她的身子靠在身后的木门上好像随时都会滑倒。 凯尔手中的匕首微微转动,在用锋利的刀尖轻轻摩擦黛萝脖子上的皮肤时,他向前靠过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跑,是因为害怕我,还是因为你认为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地位?” “我是因为不想再和你一起干疯狂的事情了,”黛萝不安的低头看着匕首,她知道面前这个人随时都可以杀掉自己,只要他想,她可能会连一声呻吟都没有的就死在他的面前。 “给我找些吃的,”凯尔忽然收起匕首,他有些暴躁的瞪了一眼黛萝,看到她依然没有动上一动,他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声“也许我该杀了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吃饱。” 听到凯尔的话,黛萝好像才清醒过来似的,她急匆匆的向着一条小路上走去。同时一边走还不忘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凯尔。 “我告诉别人我是你的哥哥,而且你现在还只是一个见习修女不是吗,还能随便见到男人。”凯尔漫不经心的说着,看着一直悄悄回头看向他的黛萝,他忽然皱起了双眉“你看起来很糟糕,一点不象以前了,忘了你之前是什么样子了吗?” “我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黛萝低声说着,看到凯尔似乎变得不悦的神色,她不禁畏惧的低下头“我现在只想安静的在主基督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如果这样上帝也许还会原谅我的罪行。” “你的罪行在你逃跑的时候已经无法偿赎了,”凯尔恶狠狠的对黛萝小声说“你忘了我们这些人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更忘了我们应该做什么。” 黛萝畏惧的看着凯尔,在带着他悄悄走进一间修道院后面僻静的小屋之后,她立刻在屋子里忙碌的寻找起来。 一大块硬邦邦的黑面包和一条看上去时间已经很久了的腊肉条,当黛萝顺手拿起一把刀切起面包时,她的手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么微小的动作还是被凯尔发现了,他眼睛中露出一丝嘲笑,他把藏着的匕首慢慢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来看着手里握着短刀微微出神的黛萝。 “拿那把刀杀了我,只要杀了我,你的一切恐惧和烦恼就都没有了,”凯尔的声音听上去充满诱惑“你面前的是一个刚刚长途跋涉,又饿又累的流浪汉,你完全可以做到,只要拿起举起那把刀,你的一切苦难就结束了。” 黛萝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一只手扶着面包,一只手里的短刀虚虚的按在面包上面,做着切割的动作。 当是她的心底里却在不住翻滚! 从君士坦丁堡逃跑出来,经过了众多的苦难才逃到圣地的她,就是为了躲避眼前这个可怕的人。 在圣奥古斯特日暗杀玛蒂娜的阴谋失败之后,惊魂未定的黛萝,被听到玛蒂娜并没有死掉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的凯尔彻底吓到了。 她越来越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害怕,一想到自己曾经亲手把毒酒送到拥有耶稣血脉的罗马皇后手中,黛萝不禁因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惊恐不安。 暗杀一位罗马皇后已经让她感到不安,而要由她亲手暗杀继承基督血脉的罗马皇后,则让黛萝相信自己会因为这个受到惩罚。 凯尔的愤怒和固执让她觉得他越来越可怕,而且当听说凯尔甚至致意违反玫瑰十字长老们的命令,准备要再一次进行他那疯狂的计划时,黛萝终于决定从他的身边逃走。 平静而短暂的女修道院生活,让这位之前的女骑士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让她的新安静下来的地方,每天听着沉闷却令人心安的钟声,黛萝有时候甚至忘记了有一个人可以决定她的命运。 但是现在,这个人却在她认为终于躲避开危险的时候突然出现,看着眼前凯尔嘲讽的笑容,她手中的短刀的刀尖在不停颤抖,切如面包的刀刃在面包上带起了一片碎屑。 “来杀了我。难道你忘记我曾经是怎么教你杀人的?看看你面前这个人,没有力气身心疲惫,而且只要你愿意,随便一声喊叫就可以叫来很多人抓我,你还犹豫什么?” 凯尔把身子靠在椅子里,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当他看到黛萝手中越来越颤抖的刀尖时,他慢慢抬起手向着黛萝伸去。 黛萝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她向后退去,当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时,她本能的举起了手里的短刀。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黛萝眼中露出了许久没有出现的凛冽,在一瞬间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耶路撒冷城中傲气昂然的女骑士,看着慢慢靠近的凯尔她嘴里迸发出一声充满畏惧和憎恨的低吼“我会杀了你的,你别以为我还会怕你。” “那就来杀了我,”凯尔始终伸出一只右手,当手指慢慢触及到黛萝手中的短刀刀尖时,他停下来紧盯着她的眼睛“只要一下,你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没有人知道你杀了自己的伙伴,而且你大概也已经知道,那些长老们已经厌烦我了。他们和你一样盼着我死掉。” 说着话的时候,凯尔的手却沿着刀身慢慢向上,当他终于握住黛萝的手腕时,看着脸上露出了惊恐无助表情的女人,他眼中闪动起冷漠的神色。 忽然用力狠狠一拽,在黛萝一声痛苦的惨叫声中,随着身子被猛然一转,她的手臂已经被扭到了背后。 凯尔把黛萝的身子狠狠的推在墙上,他的手里拿着从她那里抢来的短刀。在黛萝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中,刀尖猛然刺进了她脸颊旁的墙壁。 “你和我一样清楚你永远摆脱不了我,因为你除了这里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了。”凯尔在黛萝耳边重重的说“你恨那个伊莎贝拉,可是你除了找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凯尔的话让黛萝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凄嚎,她用力挣扎大声喊叫,试图把他的话从心底驱走,但是这些话却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内心。 “听着我可以让你不再痛苦,”凯尔微微放松手上的力量,但是当黛萝的身子刚刚离开墙壁,他却又再次把她按住“我要你把伊莎贝拉在干什么告诉我,还有要打听清楚她究竟和贡布雷之间有什么样的协议。” “我已经不在她身边了……”黛萝挣扎着说,但是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立刻闭嘴。 “那就回到她身边去,你知道自己能干成这个,”凯尔终于放开了黛萝的手,他把短刀随手放在桌子上,看着黛萝盯视他的愤怒眼神,他微微摇头“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无法摆脱这种命运的。” 说完,他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和肉条向门口走去。 当要走出房子时,他回头看着黛萝:“不要想着去向长老们告密,因为你不会知道。他们当中谁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那样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危险。” 凯尔的话让黛萝彻底的失望了,就在刚刚她的心中还在翻腾着这个念头,尽管她知道如果那样做,可能自己会再次回到玫瑰十字那似乎永远无法摆脱的牢笼里,但是对于凯尔的恐惧却让她宁可接受再次成为玫瑰十字的命运。 但是凯尔的话却彻底撕碎了她的这个想法,因为她知道凯尔说的的确是实情,就因为在玫瑰十字的长老们中间有人暗中支持,凯尔才会在接到长老们的严令之后,依然固执的想要置阿赛琳于死地。 “想想那个希腊人居然让耶稣基督的血脉为他生儿育女,这难道不是个最大的耻辱吗?”凯尔看着呆呆的望着他的黛萝“如果要毁掉那个希腊人一定需要有人下地狱。那我就是这个人。” 随后,凯尔把破烂的帽兜戴在头上,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黛萝愣愣的靠在墙上,她的眼睛看着不时吹进来阵阵凉风的大敞的房门,直到一阵熟悉的钟声响起。 “该祈祷了,”黛萝神色恍惚的低声自语,她慢慢跪在地上双手合拢抵在嘴唇边,嘴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祈祷,但是直到再次麻木的站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凯尔沿着城墙边的道路向着山顶上走去,当看到远处白色王宫清晰可见的影子时,他嘴里吐出了一声傲然的冷笑:“耶路撒冷的女王陛下,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了。” 一队骑兵出现在道路上,当先的骑士炫耀似的挺直着身子,他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光泽,当他把自认最英俊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时,他神色殷切的看着远处白色王宫的方向。 美丽而单身的女王,这是让众多贵族骑士为之疯狂的身份,一个盖伊的幸运足以让更多的人试图用他那种方法为自己夺取荣耀和地位,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自认,自己绝对不会重蹈倒霉的盖伊的覆辙。 远处的道路上扬起了一片烟尘,看到队伍前旗帜上耶路撒冷王国的金色十字架,骑士的腰身挺得更直,他故意用一种似乎并不知道前面就是女王卫队的傲然漠视缓缓的向前走着。 当看到对面的队伍因为他们的出现稍微缓慢下来时,他才好像颇为意外的带住马缰,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隐约出现在卫兵身后,身穿华丽骑裙,因为戴着一顶盖着丝网的帽子无法看清容貌的女王。 “这个人为什么要挡住我的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伊莎贝拉声调冷淡的说。 听到女王不快的话,她身边的骑士立刻先前带动战马,试图请这位看起来象个开屏孔雀似的骑士离开。 不过骑士显然是误会了,他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欣喜,他带动缰绳先前走去,但是就在他的战马刚刚迈出几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侧旁的道路上传来。 一时间所有伊莎贝拉身边的亲信都看到了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 打磨得闪亮华丽的链甲,有着令人难忘的漂亮护劲甲片的头盔,在阳光下显得栩栩如生的面具护面甲和看上去熟悉的动作。让那些人不由几乎要叫出一个名字!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那个突然出现的骑士远远的拔出了长剑,在无声的向那个法兰克“孔雀骑士”抬剑一指后,那人开始催动战马奔跑起来。 几乎就在那个法兰克手忙脚乱的拔出剑来的同时,这个神秘骑士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收起剑落,长剑的剑柄狠狠砸在了那个骑士的头盔上! 就在被砸得身子后仰的可怜骑士还没直起腰来,和他错鞍而过的神秘骑士手中长剑已经反手倒砍,随着一声惨嘶,“孔雀骑士”的战马后臀已经从被撕裂的马衣缺口喷溅出一股血水。 倒霉的骑士立刻随着战马的猛然一跃从马上栽了下来,他落地的惨叫中夹杂着大腿骨断裂放出的古怪声响,一时间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骑士立刻在地上发出了一串惨叫。 看着这出人意料的一幕,在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中,神秘的骑士长剑入鞘,随着抬手摘下覆盖着面具的头盔,一颗漂亮的头颅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黛萝!”随从们不由发出了大叫,然后他们愕然的望向始终不动声色的伊莎贝拉,而还在地上呻吟的法兰克骑士,则因为意外张开的嘴巴里没有了一丝声音。 “骑士,这是为了惩罚你冒犯女王,”黛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头盔向着那个骑士用力一挥“如果你觉得这是个侮辱,我可以随时等待你的挑战,我是黛萝.斯卡尔内,玛尔博伯爵的女儿。” 法兰克骑士完全呆住了,他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全身华丽骑士装束的女人,嘴里不住的发出一声声“哦,啊,哦”的呻吟, 伊莎贝拉慢慢带动战马穿过那些侍从来到黛萝身前,看着眼前这身熟悉装束的女骑士,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很久曾经发生的很多事情。 “我要去见一位重要人物,”伊莎贝拉淡淡的说,看到黛萝望向她的眼神,她面纱后的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我的身边还缺少一个女骑士队长。” “陛下,我愿意再次为您效忠,”黛萝在马上低下头“我曾经做为您的女骑士队长为您效忠,现在我准备再次向您效忠,就如同做为侍奉上帝的修女一样,侍奉主基督在人间天国的国王。” “向我效忠?”伊莎贝拉伸手掀起面纱,看着黛萝的脸一阵之后,她放下面纱略微点头“我可以接受你回来,不过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心头暗暗一震的黛萝咬住了嘴唇,在把头低得更低之后,她用倔强的声调说:“请您接受我的请求,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 伊莎贝拉微微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催马从黛萝身边错过,当经过那个倒霉的法兰克骑士时,她略微停下来低头看着已经被身边的手下搀扶起来,勉强向她躬身行礼的骑士。 “骑士请你记住,在东方永远不要再奢望用这种拙劣的方式博取一位女性的芳心,否则下次你可能摔断的就不是一条腿了。” 说着她再不理会满脸羞愧的骑士,催动战马向前奔去。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号令:“跟上陛下!” 繁忙杂乱的海岸边,几个人正站在码头上看着海面。 看到穿过人群出现在不远处的几条身影,伊莎贝拉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看着向她走来的巴里安父子,在侍从的搀扶下她缓缓的从马上下来。 “看来我们的女王还是愿意和法兰克人在一起,而不是和希腊人过于亲密,”巴里安用听似赞许的口气说着,当他看到伊莎贝拉身后不远处的黛萝时不由一愣,但是接着就忘记了她似的继续说“法国国王的特使已经到了,我想陛下您一定不希望因为和罗马人关系过于密切引起法王的误会,请您不要忘了,您的姐姐和他的丈夫还是耶路撒冷国王。” “好像当初最反对那两个人的,正是您自己,”伊莎贝拉神色讥讽的提醒着巴里安,随即她绕过神色一时变得难看起来的巴里安,走到一直盯着黛萝的约翰面前“我可怜的兄弟,放弃你要向黛萝复仇的愚蠢念头吧,因为这是我的命令。” 约翰脸上同样露出了尴尬,看着眼前同母异父的姐姐,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声呼唤引起了码头上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看向海面,随着海平线上一点影子的出现,人们不由发出一阵欢呼。 每当有船出现时,都意味着将有带来财富的机会,而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一条辛苦的躲过来自不同敌人袭击的海船,就预示着比平时更多的财富的来临。 海船越来越近,但是随着看清那船的情景,岸上人们发出的欢呼声也越来越低,当他们终于看清一切时,他们的嘴里的欢呼不由变成了一阵阵不安的惊叫。 “上帝,好可怜!”“那些人要倒霉了,看呀多惨!” 人们不停的叫喊着,而随着越来越清晰,码头上的人们不但看清了海船上破烂不堪的船帆,也看到了摇摇晃晃拼命挣扎着试图靠岸的海船船舷上那可怕的破洞。 海水正在不停的从破洞向船里灌,隐约中人们可以看到船上的水手正在拼命忙碌着,试图让这条随时都可能沉下去的船尽量接近码头。 看着船舷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的狰狞破洞,伊莎贝拉脸上不禁若有所思,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条船,当那船终于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搁浅在不远处的浅滩时,她下令去把那条船上的人带到她的面前。 出现在面前的是个脸色已经吓得惨白的法国人,当知道眼前的是耶路撒冷女王时,他不由立刻划了个十字,然后声调凄厉的大喊起来:“上帝呀,我们遇到了一群可怕的海盗!” 第三章 内线作战 看着搁浅在不远处的海水里的那条破烂的海船。巴里安脸上的神色异常难看。 在几个月前听到法王腓力即将派来使者的消息时,他就一直在期盼着这个时刻。 虽然因为遥远和多年的隔膜,法国在东方法兰克人心目中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巴里安还是希望能够从法国国王那里得到帮助。 伊莎贝拉的变化让巴里安感到意外和沮丧,在梦想着自己也成为雷蒙那样决定耶路撒冷命运的人时,他也为自己当初娶了伊莎贝拉的母亲感到幸运。 他相信妻子能够对伊莎贝拉产生作用的,可是随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却让他明显感到,耶路撒冷女王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驾驭。 甚至如果仔细想,巴里安开始觉得自己也许从来没真正控制过这个年轻的女王。 伊莎贝拉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西比拉截然不同,如果说在西比拉的心目中,男人要比王冠更加重要,那么伊莎贝拉截然相反,对她来说,王冠就是她的丈夫,情人和一切。 “赛厄古主教大人已经蒙了圣召,”活下来的水手沮丧的哀号着“那些海盗太可怕了,我们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人,他们用一种就想魔鬼似的武器进攻了我们。” 水手头目不停的絮叨着,他还伸出手臂在空中反复比划,向面前的这些人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 “你说的那条海盗船,是不是对你们使用了一种就好像条蝎子尾巴似的武器?”伊莎贝拉打断了水手头目的话。她慢条斯理的问着,看到水手脸上瞬间露出的畏惧神色,她微微点了点头“而且那条船看上去全身都涂成了黑色是吗?” “陛下我见到过那种样式的船,那是条罗马掌门官。不过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掌门官,它看上去就好像个魔鬼。”水手不住的点着头,伊莎贝拉的话让他不由再次想起了之前的可怕遭遇。 “厄勒冈……”伊莎贝拉低声自语,看到对面那对父子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浮现出的奇怪神色,女王不露声色的转身向城门走去“我想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说的了。” “陛下,那个女人居然袭击了法国使者的座船,这难道不是在挑衅吗?”巴里安在身后大声问着“也许您应该给那个希腊人写封信,告诉他如果这样下去,罗马将会首先成为欧洲十字军的敌人。” 伊莎贝拉转过身,她侧脸看着站在那里和她对视的巴里安,在约翰有些忐忑不安的注视下,她略微点了点头淡然的说:“我会给那个希腊人写封信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建议你最好先让的黎波里所有的船只进入港口。否则也许那个‘希腊人’会因为你的这种敌意,让他的女人把我们所有的船都抢光。” 巴里安脸上瞬间显出一丝愤怒,但是这丝愤怒变成了无奈。 正是因为独特的地势,让塞浦路斯在成为通向东方圣地的海上必经之路的同时,也无形中成为了遏制东方沿岸的一个巨大障碍。 优良的位置,富裕的港口和所拥有的强大舰队。正是这些东西,让之前的的黎波里伯爵雷蒙,成为了东方法兰克人中最具有势力的人之一。 但是现在,随着雷蒙的两个儿子相继死去,的黎波里也因为安条克公爵波希蒙德的死亡,失去了最后一位传统的继承人。 最让巴里安感到气愤的。是这个家族中唯一活着的人,却是那个把塞浦路斯当成送给情人的礼物的阿赛琳。 原本就已强大的塞浦路斯舰队,和拥有着无尽潜力和财富的罗马联合起来的结果,就是整个地中海东岸完全暴露在了那个胆大妄为的女海盗的眼前。 如果说之前的阿赛琳只是依靠一条强大的海盗船在海上肆意掠夺,那么现在她就是在用一个庞大的舰队来进行她那横行海上,自由驰骋的梦想。 失去了塞浦路斯领地的的黎波里,已经不但完全失去了海上的保护,而且也再也无法恢复当初的辉煌。 巴里安脸色难看的盯着远去的伊莎贝拉的队伍,在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条不时发出真正沉闷响声,正在海水的推动下左右摇晃的残破海船之后,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过了一阵后向着身边的儿子挥手示意。 “我想我们也许该和一个老朋友好好谈谈,”巴里安的声调里透着些许的疲惫,不过接着他面对大海深吸一口长气息,在仆从的帮助下翻身跳上战马“约翰,你也该学习一下怎么当个伯爵了,要知道也许有一天你就要和我当初面对雷纳德一样,面对他的儿子。” 约翰的脸颊不由忽的微颤,他有些激动的看着父亲。 “父亲,不过我们如果现在去找他是不是合适呢?毕竟您当初……”约翰还有些担心的问“要知道毕竟您曾经是雷蒙伯爵最坚定的朋友。” “我的儿子你要永远记住,在这片土地上。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巴里安嘴角微裂,露出一个充满深意的微笑“也许赛厄古主教的死并不是坏事,既然法国国王的使者来不了了,那我就去找另外一个国王。” 说着,他催动战马,带着儿子沿海滩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回到王宫的伊莎贝拉刚一走进宫殿,就驱散了跟在身边的随从。不过对于并没有离开,远远的站在门口的黛萝,她只当是没看到似的理也不理。 拿起桌子上仆人事先准备好的一杯苦艾酒轻轻尝了尝,伊莎贝拉微皱着眉回味着其中的独特味道,过了一阵后才看着始终一动不动站着的黛萝。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来?”伊莎贝拉的神色严峻,她一步步走向全身甲胄的女骑士,当她伸手在冰冷的盔甲上微微抚摸时,她感觉到隔着盔甲的黛萝,似乎在微微颤抖。 当伊莎贝拉的手来到黛萝的脖子时,黛萝本能的向后微微一退,不过她修长的脖子立刻被伊莎贝拉轻轻抓住,就在黛萝不由发出一声轻微痛叫,伊莎贝拉忽然松开了手。 她用两根手指微微拨开黛萝露在盔甲外的衣领,当看到她脖子上两条明显的擦伤时,伊莎贝拉不由皱起了双眉。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骑士,虽然做为见习修女,黛萝已经很久没有再穿盔甲,但是伊莎贝拉相信,能够伤害到黛萝的男人,还并不多。 至于能够逼迫着让她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人,伊莎贝拉已经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了。 “你可以留下来,而且还将是我的女骑士队长。”伊莎贝拉语气冷淡的说“不过我要你记住,现在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位公主,更不是汉弗雷的妻子,而是耶路撒冷女王。” “是的陛下,我知道。”黛萝慢慢的单膝跪下,她用手紧握着拄在地上的长剑剑柄,嘴唇咬得紧紧的。 一个女海盗,或者说是拥有一支着庞大舰队的海盗女王。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忽然开始变得疯狂起来,那么对于航行在海上的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不幸的是,地中海上的人们正在经历着这样的灾难。 在毫不留情的摧毁了西西里的舰队和西西里人的港口之后,有一段时间地中海上忽然变得平静了不少。 这让所有人都在终于长出一口气之后,也在暗暗揣测那个疯狂的女人又要干出什么奇怪事情来。 很快,随着一场如同海上风暴般的掠夺开始,地中海沿岸的人们终于再次领略到了海盗女王的可怕和疯狂。 与其说是一位女领主和一位联合舰队的统帅,阿赛琳的举动在很多人眼里,更象一个地地道道的海盗。 她冷酷的封锁着她的舰队能够控制的所有海上道路,任何试图不经过君士坦丁堡的海上贸易,都成了她打击掠夺的目标。 萨拉森人也好,法兰克人也罢,甚至就连一些罗马沿海的私运船只,也成为了她海盗行径的牺牲品。 而真正令人畏惧的,还是她的舰队那种异乎寻常的可怕举动。即便是一些远离海岸的城市,有时候也难免遭受到阿赛琳手下的光临。 和其他国家的舰队不同,令人们意外的是,阿赛琳的舰队里拥有着一群即便是到了陆地上,也十分可怕的水手,或者干脆说这些人就是在陆地上会变得更加可怕的战士。 他们往往会冒险上岸,深入内陆去袭击抢劫那些没有准备的村庄城市,甚至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一些城堡下,猛攻那些麻痹大意的守军。 而地中海漫长的海岸线,为阿赛琳创造了最好的条件。没有人能够知道她那些可怕的海盗士兵,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登陆上岸。 一时间,地中海沿岸一片恐慌,人们总是提心吊胆的防备着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即便是一些原本并不需要担心的内陆城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小心翼翼。 到了这时,很多人才终于慢慢意识到,阿赛琳能够如此在地中海上横行无忌,绝对不是倚靠一支强大的舰队就能做到的。 在她那近乎莽撞的举动之下,有着令人为之胆寒的目的,而能够让她如此妄为的疯狂举动背后,有着罗马帝国庞然的背影。 德意志国王腓特烈在罗马边境上的死讯,已经在地中海沿岸散播开来,虽然各种各样的谣言和传说,充斥在大大小小的港口城镇中,但是德意志十字军已经停止了前进,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究竟在罗马的边境上发生了什么让很多人为之疑惑,但是那的确太遥远了,女海盗的威胁却是近在眼前。 当一座位于安条克城不远处的堡垒遭到袭击,盖伊立刻派人前去支援时,他派出支援的队伍却在路上遭遇到了一场意外的袭击。 活着回来的人向盖伊描述了他们所见到的最可怕的情景,在那些人的形容中,他们遇到的与其说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不如说是一群如同野兽的怪物。 “我的陛下,那些野蛮人穿着厚实的皮铠甲,他们用的武器即便是我们最强壮的骑士也会感到沉重,可他们所有人都能使用那种巨大的斧子和重矛。” “他们杀人的时候总是发出一种可怕的喊叫,听上去就好像野兽在叫,而且他们根本不遵守任何骑士法则,往往几个人进攻一个骑士,直到把那个可怜人砍成几块。” 这样的形容当然让盖伊为之愤怒,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为了让所有手下看到他并不是传说中哈丁之战的懦夫,他立刻带上足够多的军队出城迎敌。 但是直到他来到那个被围攻的城堡下,他都没有再见到任何敌人,不过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已经被焚烧殆尽的废墟。 盖伊的人没有从废墟里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所有稍微还值点钱的财物都已经被那些上岸的海盗抢走。然后他们放了一把大火,彻底烧毁了这座安条克城的前哨堡垒。 不过让盖伊真正为之恼怒的,却是当他回到安条克时看到的令他几乎气晕过去的一幕。 就在他出城的时候,安条克的外港再次遭到了突然出现在海上的海盗袭击。 就在临时摄政的西比拉的眼前,阿赛琳的海盗舰队狠狠的肆虐了安条克的港口。 完全被海盗吓到的西比拉怎么也不肯派出仅有的一点舰队去迎击可怕的女海盗,她只是愤懑的和一群骑士贵族站在外港港湾的哨堡上,看着那条可怕的厄勒冈带领着一群海盗船在港湾里烧杀掠夺。 直到那些船看上去似乎是因为怕装的东西太多,无法航行才停下手来,西比拉和那些贵族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盖伊看到安条克外港里那一幕末日般的情景时,已经在心里不知道第几次诅咒那个可恶的女人,和她背后那个似乎总是和他作对的罗马皇帝。 看着半沉半浮的歪斜在港口里的海船,盖伊的眼中就要喷出火来,在夕阳的映照下,那些残破的海船看上去是那么惨败凄凉,这让盖伊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害死贡布雷为了羞辱他才刻意造成似的。 “贡布雷,我向上帝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你!”盖伊在内心里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他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心底里不由暗暗猜测,那个再次消失在海上的女海盗的下一个目标,究竟又会是谁。 阿赛琳在地中海上掀起的滔天巨*,即便是身处君士坦丁堡圣宫中也能有所感触。 当有人把传来的消息纷纷向皇帝禀报之后,听到这一切的伦格,脸上挂着一抹包含欣慰的笑容,看着地上那幅用彩色石头镶嵌的地图,轻轻的说出了一个让他身边的人颇为不解的词汇:“Leitourgíes sto eso?erikó” 始终跟在伦格身边的胡斯弥尔就是听到这个词的人之一,这位接替了之前马克西米安书记官位置的萨拉森少年,立刻习惯的拿起鲸骨笔,但是他却又不由有些疑惑的停下来,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伦格。 不过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写下这个词汇的少年很快发现,站在他旁边的“前任”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陛下,请问您说的是?”马克西米安不解的低声问,随着在大师奎纳那里学到的知识的丰富,他对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有信心。 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胜任,把皇帝随手写下的那些手稿,用更加详尽清晰的方式汇编起来。 不过听着皇帝忽然说出的这个陌生的拉丁词汇,马克西米安却不禁感到疑惑,这让他怀疑,也许这个词汇就是皇帝自己创造的。 伦格再次低声说了一遍那个从没有人听说过的词汇,他嘴角盖挂着一丝浅笑,同时用放在地图边的小木杖在地图上微微比划着。 “内心作战,”这一次伦格终于用几个人都能听懂的法语轻声说,他的眼睛一直在地图上巡视着,同时他手中的木杖也在标注着海岸线的石头地图上微微滑动“阿赛琳在用一种还没有人使用过的方式进行她的战争。”说到这里,伦格微微摇了摇头,用一种在旁人听来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溺宠的口气喃喃自语:“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学来的这一手。” 看着皇帝那种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娇宠溺爱的样子,站在旁边的罗马大臣们的额头上微微有些出汗。 阿赛琳带领的舰队给罗马带来的财富,是所有君士坦丁堡人都有目共睹的。而且随着一些原本在之前并不受到重视的贵族开始为了荣耀和财富跟随她,在阿赛琳的身边,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以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为首的强硬贵族和军人。 这些人在以前也许并不被人重视的罗马海军将领们,在之前被人嘲笑的刺激下,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方式拥戴着那个给他们带来了地位的海盗女王。 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甘愿跟着阿赛琳在海上以海盗,而不是光荣的罗马海军的身份到处掠夺,肆意妄为。 这不能不引起贵族甚至是元老院的担忧,他们怕那些莽撞的军人因为贪婪给罗马带来敌人,可是当看到皇帝对心爱女人的娇宠时,他们终于发现,造成罗马海军几乎变成一群职业海盗的真正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位皇帝。 “阿赛琳的王国在大海上,”伦格笑着对那些神色尴尬的大臣们说“既然在海上没有敌人,那么大海就成为了她可以随意到达任何地方的一条捷径,而她的敌人,永远不会知道她接下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儿,伦格手里的木杖在地图的海岸线上用力划了个大大的圈子:“那些国家的确很强大,但是他们在沿岸太分散了,而且他们的军队不可能把整个海岸线都封锁起来。只要有一点缝隙,阿赛琳就可以迅速的袭击他们,而她手里的那些海上军团,却可以让她在自己愿意的任何地方袭击分散的敌人,这就是内线作战。” 有些似懂非懂的马克西米安所有所思的点着头,不过和其他大臣一样,他关心的并不是阿赛琳如何运用她那支独特的“海军陆战队”,而是这样做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陛下,这么做会让那些国家对我们的敌意更深的,”马克西米安不安的看着地图“她现在几乎袭击所有见到的船只,这样对我们太不利了。” “这是个动乱的时代,马克西米安,”伦格向大臣们微微一笑“法国人,英国人,还有那些热衷追逐财富的热那亚和威尼斯人,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一个平静的地中海。” “不过陛下,这的确是太危险了,如果十字军……”米蒂戈罗斯同样担忧的说,他注意到伦格虽然一直看着整幅地图,但是注意力却又总是会落在地中海西岸时,他认为皇帝还是在考虑他的话的“据说理查是个很蛮横,甚至粗鲁的人。” “不,他的诗歌做的不错,”一直仔细看着地图的伦格头也不抬的随口回答着,在元老有些莫名其妙时,他手里的木杖头在西西里岛上微微一敲“阿赛琳干的的确漂亮,至少这一次理查要在西西里耽误更多的时间,而且她在海上的举动,的确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 “那女人是个海妖。”马克西米安腹诽着皇帝的情人,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厉害。 一声房门开启的声音传来,所有人回头看去,当看到走进来的玛丽时,大臣们纷纷行礼。 “伦格,我有话要对你说。”亲王夫人对儿子这么说,然后她用很低的声音悄悄的对儿子说“你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埃罗帕西娅和你的女儿吗?” 第四章 密涅瓦的“情人” 玛丽的声音虽然尽量压低。但是她那特有的大嗓门还是让站在附近的几个大臣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他们脸上浮现起了各自不同的奇怪表情,看着亲王夫人那没有丝毫机心的脸,几个罗马重臣却不由开始为这句话思忖起来。 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已经引起了一片胡思乱想的玛丽,用带着些责怪的眼神看着儿子。 虽然她也无法完全接受埃罗帕西娅那做为儿子情人的身份,但是看着流着儿子血脉的孙女,玛丽那颗淳朴农妇的心,还是不禁流露出了做为祖母的慈祥。 “妈妈,我会去了,不过现在我正有些要紧的事情要解决。”伦格有些无奈的安慰着母亲。 女儿出生已经将近一个月,但是他却还没有看到,这让伦格不禁对埃罗帕西娅母女隐隐有着很深的歉疚。 但是这也的确是无奈的,即便没有顾忌到玛蒂娜的感受,但是从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伦格就完全陷入了众多的繁忙公务之中。 随着和萨拉森人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法兰克人也变得越来越急躁起来,那些威尼斯商人开始借着机会哄抬物价,他们把提供给十字军的各种物资以令人咋舌的价格贩卖到地中海西岸,然后再用更多的钱投向罗马的内陆城市,去换取更多分享税金的机会。 这种行为显然是罗马人不愿意看到的,在皇帝的命令下罗马人开始更加严厉的控制海上的交通。这就让威尼斯人不得不一次次的向罗马缴纳更加高昂的税收。 对于这种局面,商人们并不是没有怨言,但是在地中海已经被那个令人畏惧的女海盗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商人们就不得不用向罗马纳税来换取海上的平安。 这些繁忙的工作足以能占据伦格很多时间,同时随着《罗马公法》逐渐完善,伦格不得不抽出足够多的时间,向那些在在君士坦丁堡大学中等待他的学者们,阐述自己在法典上的一些决定和观点。 但是这种阐述往往会变成一次次要么是学术分歧,要么纯粹是意气之争的无休止的辩论,以至后来伦格不得不规定每一次只能讨论一个问题。 至于那些不论是因为玛蒂娜的敕令还是各种原因造成的麻烦,则如同地中海上的浪潮般向着伦格涌来。 而且,随着近卫军的扩编,伦格不得不亲帮助阿历克斯逐渐改变他那种,近乎根深蒂固的令军策略。 除了被授予神圣近卫军的老近卫军,新的近卫军也已经从各个新军团中挑选出来,随着这些披上了鲜艳的红色披风的士兵逐渐增多,伦格也开始让阿历克斯逐渐把自己从一个骑兵军官,向着一位军团统帅转变。 从一支三千人的近卫军统帅,变成一支一万人的近卫军团指挥官,伦格对阿历克斯有着旁人还无法理解的期望。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随着元老院和特里布斯之间,逐渐形成的权力分割所出现的各种问题。 在元老院看来,特里布斯不但始终保持着过去还没有皈依上帝的罗马的野蛮习俗,更是要分割他们权力的最大敌人,这就让特里布斯从开始变得让所有人关注起来。 人们不知道这个重新恢复,却显然有着全新意义的罗马议事团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随着阿莱克修斯那种从开始就充满张扬的。与元老院分庭抗礼的样子,人们就知道会看到一场真正的好戏。 而这一切,都需要造成这种结果的伦格自己来解决。 所以当玛丽忍不住来提醒儿子去看望他的女儿时,令人瞩目的罗马公主菲特琳娜,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出生了一个多月。 对于心爱女人和女儿的歉疚,让伦格终止了还在讨论的话题,他立刻带上一队近卫随着母亲悄悄出城,在玛丽不停的抱怨中,他来到了老贡布雷夫妻居住的城堡。 当看到眼前的一片美景时,连伦格自己也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决定感到兴奋不已。 令人陶醉的景物和虽然险要却依然不失美丽的城堡相互辉映,这让伦格相信能生活在这里的确是堪称最为令人羡慕的一种生活。 “不过伦格,那些外省人太讨厌了,”玛丽对陪伴在她车边的伦格抱怨着“他们总是不停的骚扰埃罗帕西娅,而且还有人提出要向菲特琳娜宣誓效忠,上帝呀,那还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呀。” 玛丽的抱怨让伦格在感到好笑的同时也的确感到一阵懊恼,他对那些外省总督们的举动并不反感,甚至在他看来,这种行为还是好事。 但是他却不能原谅这些人总是骚扰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的女儿。 母亲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看着那些城堡外的镇子上,见到他的队伍立刻热情上来兜售的居民。伦格相信他们一定在那些外省人身上没少赚到好处。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当伦格来到城堡外时,听到的却是“埃罗帕西娅小姐正在会见客人”的消息。 这让伦格不禁有些意外的望向母亲,而玛丽也不由为埃罗帕西娅居然打破了从不和那些外省人会面的规矩,和人见面感到颇为奇怪。 伦格沿着城堡里的长廊向里走去,他并没有让侍从们惊动其他人。 在他的心底里,他更希望埃罗帕西娅是因为见到他本人,而不是因为见到一位皇帝感到高兴。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当看到起居室里的情景时,伦格不禁开始觉得,也许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 一副昏昏欲睡样子的保姆,抱着虽然没有正式名义,却早已在罗马名声大振,甚至已经闻名基督世界的“菲特琳娜公主”坐在椅子里不住的摇来晃去。 和保姆的样子截然相反的,是坐在角落里一脸兴奋的埃罗帕西娅,正在认真的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身上穿着件已经略显褪色的宽大卡斑,并不很强壮的身体套上那样一件典型的色雷斯服装,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总在不停的逛逛当当的田间稻草人。 不过,这个人有着一双和埃罗帕西娅神情相似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偶尔会闪动出的思索和智慧,总是让人不禁被他所吸引。 “……我总是那么干,然后就用那种异教徒拉兹才会使用的方法让我的黄金变化的更快,”那个男人同样兴奋的说着,他显然正为自己的某个成果感到高兴,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皇帝“要知道阿尔.拉兹可是这方面的天才。” “我也听说过这个人,不过我想他更大的智慧使用在了医学上,”埃罗帕西娅饶有兴趣的和男人说着,同时她用一种好奇的声调催促着“告诉我你接下来怎么做。要知道我一直奇怪为什么那些金属会发生那种失去光泽的变化,可是又奇怪为什么黄金却不会变得暗淡些。” “这正是我要做的,我要把那些贱金属变成真正的黄金,而且我相信如果方法得当,肯定能够有所成就。”男人兴奋的说着,他显然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良好的听众感到高兴,所以即便是看到埃罗帕西娅一些意外的看着门口站了起来,他还在兴奋的说着。 “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到高兴,不过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从门口传来的声音让背对房门的德尔泽脸上霎时变得有些僵硬,当他转身看过去时,他看到的是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的罗马皇帝。 “陛下。”大感意外的德尔泽看着忽然出现的罗马皇帝,一时间他的额头上微微有些出汗,一想到自己的那些话居然被罗马皇帝听到,这位色雷斯之前的强盗之王不禁在心底里懊恼的发出一声呻吟。 “伦格!”埃罗帕西娅终于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喜悦的欢呼,她绕过德尔泽几步冲到伦格面前,当两臂攀上伦格脖子时,她的嘴唇也同时深深吻在了伦格的唇间。 有些尴尬的德尔泽只能苦笑着向后退去,他知道自己的这次使命大概是要彻底失败了,至少色雷斯贵族们想攀附上埃罗帕西娅这个靠山的图谋,已经提前让罗马皇帝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将军,现在请你先回避一下,之后我会召见你的。”伦格看也不看的对德尔泽说着,然后他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埃罗帕西娅的嘴唇。 “伦格。伦格,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即便有着天生豁达的性格,但是埃罗帕西娅还是不由用一种哀怨的声调发出了轻微的抱怨“不过也许你只是想看看你的女人,那毕竟是你的杰作。” 听到心爱女人调皮的话,伦格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他揽着埃罗帕西娅的腰身向着起居室里走去,当看到已经惊醒,抱着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保姆时,他有些忐忑不安的伸出手,轻轻的接过因为被惊醒好像有些生气的孩子。 当把女儿抱在怀中的一刹那。伦格的心忽然急剧跳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即便是面对萨拉丁和遭遇到法兰克人的偷袭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一声高亢的哭声忽然响起,就在伦格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大名鼎鼎的“菲特琳娜公主殿下”已经晃动着两条胖胖的小腿,不住的蹬踹起他的胸口来。 “看来女儿也对你很不满,”埃罗帕西娅歪着头看着尴尬的伦格,在伸手接过女儿之后,她轻轻拉开衣领,温柔的把女儿贴在胸前。 立刻安静的菲特琳娜大口的吃着母亲的奶水,而且她的小喉咙里立刻发出如同小狗般满足的咕隆声,那种陶醉的样子让伦格看了不禁微微有些嗓子发干。 “对不起……” 一声低低的道歉从伦格嘴里发出来,他把埃罗帕西娅母女温柔的抱在怀里,感觉着女儿在怀中微微的蠕动,他低下头轻吻着心爱女人的额头。 “为什么要道歉呢?”埃罗帕西娅声调平和的靠在伦格胸前,她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着对其他女人来说也许很平常,但是对她却显得那么珍贵的短暂温柔“从开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别忘了我的出身毕竟是罗马贵族,这种事情我见过很多了。”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伦格的心微微一阵发痛,看着怀中女人那略显落寞,却始终透着一种宁静的神色,他不禁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埃罗帕西娅,你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女人之一,”伦格低声在女人耳边说着,他揽着埃罗帕西娅的腰身走进卧室,看着床边一个小小的摇篮,伦格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你为我做的一切,也许只能给你财富和城堡,不过我想你也许并不喜欢这些东西。或者我可以为你建造一所能够让你感到满意的学院。” “不,伦格这次你错了,也许我真的要向你提出一个要求,”埃罗帕西娅有些兴奋的说“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答应。” “告诉我,你要什么?”伦格饶有兴趣的问着,他没有想到一向以淡泊著称的女孩,居然也会有提出条件的时候。 “让那个德尔泽到君士坦丁堡来吧,”埃罗帕西娅有些兴奋的说“你能想象吗,他居然能让那些贱金属变成黄金。而且能让一些原本闪着光泽的武器立刻变成一堆生锈的废铁,你能想象那种样子吗,伦格?” 看着女人兴奋的表情,伦格心中涌起一丝无奈,他没有想到埃罗帕西娅的条件居然是这个。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北方行省,即便是在欢愉的时候,埃罗帕西娅也会因为忽然有了某个奇怪想法,把他扔在一边的可悲经历。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趁着吃饱之后开始打盹的女儿不注意,伦格小心翼翼的把菲特琳娜抱在怀里,看着女儿慵懒的靠在胸前逐渐睡熟的样子,伦格心头荡漾着一种从没感觉过的淡淡柔情。 “是色雷斯人吗?”埃罗帕西娅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想了想“他大概也是那些行省将军们的使者,不过我觉得这个人和其他人不同,而且我不能不承认他在有些地方的见解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的,他是色雷斯人。”伦格看着饶有兴趣的埃罗帕西娅笑着说“而且他还是一位在色雷斯十分重要的将军,而你现在却只因为自己的兴趣,要我把一位将军从外省调到君士坦丁堡?”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脸上的神色微微暗淡下来,不过她没有注意到这时的伦格,嘴角正不经意的微微翘起。 从看到德尔泽之后,伦格就已经猜测到这个前任的强盗头领,现在的色雷斯护圣军将军的到来,显然不是偶然。 在所有的行省中,色雷斯担当着一个独特的角色。在其他行省总督们的眼中,这个在伦格还没有登基时就已经成为他忠实追随者的行省,显然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而且随着特里布斯的建立,罗马人才发现早在色雷斯时,伦格就已经开始建立起了和特里布斯相同的大教议团,这就让更多的人用好奇的眼光看到色雷斯。 但是也正因为这种好奇,色雷斯似乎变得被孤立了,即便是在整个帝国都已经逐渐开始改变的时候,色雷斯人也能感觉出那种被人刻意疏远的态度。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色雷斯才会和其他行省一样派出使者,试图从埃罗帕西娅这里开始,能够得到其他行省的认可。 伦格一边温柔的轻轻抚摸着埃罗帕西娅的腰身,一边在心里寻思着。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色雷斯人这一次显然变得聪明了不少。至少他们派出了一个显然会引起埃罗帕西娅兴趣的人,而不是如其他行省那样,试图用珠宝黄金或是珍贵毛皮,来打动自己这个兴趣奇特的情人。 或者色雷斯是从什么人那里,知道了埃罗帕西娅的爱好?这么想的伦格不由皱了皱双眉。 一声很低的呻吟从怀中女人的嘴里发出,当伦格发现自己的手无意间已经变成在不停抚摸埃罗帕西娅半裸的胸脯时,他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罗马的皇帝难道都是你这个样子吗?”埃罗帕西娅戏谑的看着伦格,当看到他望着自己胸前隐约露出的乳房时,她不由用一种骄傲的神色微微挺了挺原本就颇为饱满的胸脯。 “埃罗帕西娅,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还有我们的女儿。”伦格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褪下埃罗帕西娅肩头的衣服,在她细腻圆润的肩膀上微微吻着,感受着他的轻吻带给她的细微颤抖,伦格不由发出低低的叹息“你要让那个德尔泽为你干什么?” “我对他的那些炼金术很着迷,我相信他能够成功的,也许那样罗马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了。”埃罗帕西娅一边忍受着爱人在自己身上引起的真正激情,一边兴奋的说着。 “如果那样,也许罗马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可悲的国家了。”伦格有些无奈的低声说着,他知道一时间是无法把这一切解释给眼前这个天才的,至少他知道德尔泽那种异想天开的炼金术,只是一个永远不可能会实现的美梦。 尽管,他的这些知识,是从某个叫阿尔.拉兹的著名萨拉大师那里学到的。 埃罗帕西娅眼中露出了失望,但是当她半裸的身体被轻轻放在床上时,她听到伦格忽然说:“不过我说过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所以我会把那个德尔泽调到君士坦丁堡的。” 埃罗帕西娅脸上霎时露出了兴奋和喜悦,她弓起身子用力抱住伦格,在为自己这个近乎无理的要求得以实现高兴的同时,也为伦格对她的溺爱感到一阵喜悦。 看着怀中可爱的女人,伦格微微吻了下去,埃罗帕西娅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伦格的嘴唇在她身上引起的一片炙热。 但是,亲吻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埃罗帕西娅听到伦格用一种古怪的口气低声念着一个名字:“阿尔.巴塔尼?” 听到这个名字的埃罗帕西娅脸上不由一慌,她的眼睛立刻睁开,看到伦格手里拿的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时,她本能的伸手摸向枕头下面,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摸到。 看着神色不安的抬头望着自己的埃罗帕西娅,伦格把那张无意中从枕头下露出来的羊皮纸重新放了回去。 他伸出双手托起埃罗帕西娅细致的腰身仔细看着她,在过了一会之后,他低声说:“你这个小异端,居然敢看这种被教会明令禁止的异端邪说,告诉我该怎么惩罚你。” “那就惩罚我吧,”埃罗帕西娅伸出光洁的双臂揽住伦格的脖子,在嘴唇动了一阵之后,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好奇的问着“伦格你说,阿尔.巴塔尼说托勒密的学说是错的,究竟对不对呢?” “我的密涅瓦,究竟谁才是你的情人呀……” 看着身下一脸好奇的**,伦格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呻吟。 第五章 黑暗中的曙光 当伦格睁开眼时。他看到的是半躺在他的身边正轻轻哄着孩子的埃罗帕西娅。 搭在身上的毯子半掩着她的下身,一双饱满的乳房在窗外照进来的落日余晖中显得异常挺拔。 伦格不能不承认,在他的几个心爱的女人中,埃罗帕西娅的容貌不但不输与任何人,而且还有着最为迷人的身材。 和阿赛琳那健康有力的身体与玛蒂娜依然稚嫩的外形不同,埃罗帕西娅不但有着一对能让任何男人为之着迷的美丽乳房,还有着细嫩的令人咋舌的腰身。 她的身体看上去就如同两个完美对顶的三角,而最为令人难忘的还是她那种谁也无法模仿得到的淡泊和平静。 在到处充斥着浮华和糜烂的君士坦丁堡,埃罗帕西娅让伦格看到了一个奇迹,这从他刚刚见到这位天才少女时就为之动容。 不过即便到了现在,也始终让伦格感到疑惑的,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么一个随时能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引起无数骚动的美丽女人,怎么会对在这个时代绝对不会被人重视的科学,有着那么浓厚的兴趣。 哄着孩子的埃罗帕西娅一边轻柔的拍着女儿,一边用另一只手翻动着之前他在枕头下发现的那卷羊皮纸卷轴。 她漂亮的金色眉毛时而微皱,时而上挑,当看到一些似乎不明白的东西时,她会微微歪一歪漂亮的脑袋,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 伦格的手轻轻在毯子下划过埃罗帕西娅的大腿,这让正在想着问题的女人身子轻轻一颤。然后她把女儿放在身边,回头弯下身子轻吻伦格的额头。 “醒了?”埃罗帕西娅温柔的问,她看到伦格望着熟睡的女儿的喜悦神色,不由再次低头吻了吻他“我希望她能有一个享福的未来,对吗?” “她会成为最值得骄傲的东罗马公主,”伦格轻柔的用手背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她的名字是一个光荣,腓特烈的死,就是在向世人宣布我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的证明。” “可我只希望女儿幸福自由的渡过她的一生,”埃罗帕西娅看着伦格,脸上的神色虽然安静却很坚决“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罗马的公主,即便只是被这么称呼也不行,而且我也不会让她走进君士坦丁堡,她将来可以成为艺术家,或者是学者,但是却绝对不能和那座圣宫有任何联系。” 看着埃罗帕西娅一脸严肃的表情,伦格淡然微笑,他抬起手同样用手背抚摸着埃罗帕西娅的脸颊,在勾着她的脖子向自己靠来时,他低声说:“你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自由的生活,但是你的这个要求难道不是也在决定女儿的未来吗?” 看着埃罗帕西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伦格在她的鼻尖上微微一弹。 “不要太勉强自己,也不好太勉强女儿,既然你希望她幸福自由,那么就随着她自己的心意去做好了,也许将来她会如你所说成为一个学者或是艺术家,但是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女君主,一切只看她自己是否会感到幸福。”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陷入了微微的寻思。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那张羊皮纸上敲击着,直到伦格把它拿走,她才清醒过来。 “阿尔.巴塔尼,”伦格笑呵呵的看着埃罗帕西娅,就如同抓到她的什么把柄似的在她面前摇晃着那份手稿“如果有人看到你在看这种东西,你可就要危险了。” “难道我不是罗马皇帝的女人吗?”埃罗帕西娅挺了挺裸露的胸脯看着伦格“或者你不会保护你的女人?” “那你要为自己的这个要求付出代价的,”伦格的手向埃罗帕西娅身上抚摸过去,抱着同样变得呼吸急促起来的心爱女人,伦格轻轻的叮嘱着“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要知道不论是阿尔.巴塔尼还是之前德尔泽说的那个阿尔.拉兹,他们的确都是萨拉森人当中的天才学者,但是公开传播他们的学说却是危险的……” 说到这里,伦格慢慢从床上走下来,他光着身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美丽的风景,感受着一阵阵已经带着明显凉意的秋分吹到身上,他微微闭上眼睛。 “埃罗帕西娅,总有一天束缚我们所有人的禁忌将被打破,一些现在被奉为真理的东西也总有一天会被证明是错误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世界才会从这个黑暗的时代中觉醒,那个时候所有人才有机会大声说出自己内心里的话。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学会在黑暗中忍耐,然后学会该如何把黑暗从我们面前驱散。” 一双手轻柔的抚摸上伦格赤裸的后背。埃罗帕西娅柔软的身子靠了上来,她的脸颊紧贴在伦格的肩头,同时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缓缓的说:“你说的东西有些我不懂,可是伦格我能感觉的出来,而且我还觉得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出现的,也许这就是上帝赋予你的使命。” “我不知道,”伦格转过身轻轻搂着同样全身赤裸的埃罗帕西娅,看着这个也许在这个时代和自己的思想最为接近的女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不过我知道自己应该保护你,也应该保护那些和你一样的人。用我的权力和你们一起创造让这个黑暗时代尽早过去的机会。”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的嘴唇微微张开,看着这个拥有罗马,也同样拥着她的男人,她的双手攀上伦格的脖子。 “让我感受你对我的爱吧,我的爱人。”感受着伦格身上传来的炙热,埃罗帕西娅把身子和他紧紧融合在一起。 但是,一阵动静从床上传来,接着整个房间里立刻响起了“菲特琳娜公主殿下”高亢响亮的哭声。 德尔泽坐在椅子里不住的寻思着,当他看到伦格出现时,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要面对来自皇帝的质疑。 不过一想起甚至包括色雷斯总督撒里奥尔和大主教格里高利在内的贵族,都极力支持自己借着这次机会向其他外省贵族示好,他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唯一遗憾的,只是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另外,真正让德尔泽感到不安的,是他不知道皇帝是否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 没有听到任何通报,德尔泽看到伦格忽然走进了房间。他立刻站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伦格已经抬手阻止了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我并不怪你。也不会责怪其他的色雷斯人,”伦格神色严峻的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们,色雷斯做为即将颁布的《罗马公法》第一个实行的行省,大教议团的地位任何人不能动摇,所以去告诉撒里奥尔和格里高利,他们不需要为了取悦任何人费尽心机,因为如果说我是上帝的宠儿,那么色雷斯将是我的宠儿。” 德尔泽脸上挂着的意外表情,让刚刚走进来的埃罗帕西娅奇怪的看着他。当他终于意识到该行礼告退时,伦格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德尔泽,你最好尽快做好离开色雷斯的准备,”伦格用拄着桌面的双手支撑着倾斜的身子,在歪头看到埃罗帕西娅脸上的笑容时,他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也许你该到君士坦丁堡住一段时间。” “你可以继续进行你的那些小把戏,”看到德尔泽意外的神色,伦格继续平淡的说着。 在经过他身边时,伦格伸手在这位前任强盗头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同时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低的说:“不过我劝你还是少在别人面前提到阿尔.拉兹吧。” 即便曾经做为最凶悍的强盗,德尔泽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也微微一变。 他神色紧张的猛然回头,却看到皇帝已经向从仆人手里抱过孩子的埃罗帕西娅走去。 直到终于走出城堡,德尔泽才在发出一声长长喘息之后清醒过来。 他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一想到拥有着圣子之称的皇帝,居然听到自己在向他的女人讲述一个异教徒炼金大师的事。却那么轻易的宽容了他,德尔泽不禁在胸口上重重的划了个十字。 这位以前的强盗并不惧怕敌人,也不畏惧死亡,但是他却无法接受自己可能会被当成异端受到的惩罚。 “伦格,你说过会保护我和那些和我一样的人,那么德尔泽是这样的人吗?”埃罗帕西娅若有所思的看着一直在逗弄着女儿的伦格问到。 听到这个问题,伦格回头看了看埃罗帕西娅,在向着心爱女人露出一个充满深意的微笑后,他忽然抱着女儿加快步伐,迎着从对面走来的老贡布雷夫妻大声说:“哦,让我们看看今天该吃些什么吧。我的胃口突然出奇的好。” 地中海上的波涛在经久不息的汹涌,但是令人们感到畏惧的更大*涛却是由越来越可怕的海盗女王掀起。 当安条克城遭遇到洗劫的消息刚刚传到的黎波里,立刻就引起了当地的一阵躁动。 不过让很多从西方刚刚到来的骑士感到奇怪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的黎波里人与其说是惶恐不安或是充满愤怒,毋宁说是透着一种难掩盖的喜悦和自傲。 那些骑士们总是能听到一些当地人在暗中不住的议论着“我们的佐薇”都做了什么样的可怕事情,当知道这个佐薇就是那个神秘的海盗女王时,这些骑士不禁在目瞪口呆的同时,好奇心也变得越来越浓重起来。 甚至即便是在贵族中,也是一片对遭受巨大损失的盖伊的嘲笑和讥讽。 那些因为伊莎贝拉和巴里安的原因,或者是纯粹因为盖伊之前的愚蠢而没有投靠他的人,对那位没有了国土的国王没有丝毫同情。 很多人相信盖伊完全是咎由自取,也有人认为上帝已经抛弃了这个断送了耶路撒冷的人,所以他们不停的嘲笑着这个人遭遇到的一切不幸。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依然有人对这位国王颇有兴趣。 巴里安小心的检查着儿子要携带的东西,说起来这是约翰第一次真正离开他的身边,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担忧。 “母亲如果问起来……”约翰有些疑惑的问,他知道自己的这次旅行绝对不能让母亲玛丽亚.康尼娜知道,毕竟她不但是他的母亲,也是伊莎贝拉的母亲。 “我会说你到阿卡去了,虽然她也许会担心,可萨拉森人至少不会杀害我的儿子。”巴里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之前在耶路撒冷陷落后,很多在东方的法兰克人依然不肯接受圣地陷落的惨败,在抵抗萨拉森人的同时,他们也曾经试图重新夺回圣地,但是他们的结果却是更多的惨败和伤亡。 而巴里安却从来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对萨拉森人的进攻,他这种完全自保的态度,让他和萨拉森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你要告诉盖伊,如果他希望重新成为耶路撒冷国王,那么就必须得到我们家族的支持,”巴里安抓着儿子的肩膀不住用力“要让他明白,现在的他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盖伊,而且他也永远无法成为鲍德温国王,所以他唯一重新获得王位的机会,就是得到我们的支持。” “是的父亲,我会让盖伊明白这一切。”约翰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他知道父亲在东方所拥有的声望,随着那位圣子远赴罗马,他的父亲成为了东方身份最高的法兰克贵族。 因为曾经参加过保卫耶路撒冷的大战。在盖伊被俘和伊莎贝拉不在,而雷蒙和雷纳德也都已经相继死去之后,巴里安已经成为了东方法兰克人中地位和权势最为令人瞩目的人。 伊莎贝拉对权力的渴望令巴里安感到不安,虽然知道盖伊对权力更加贪婪,但是他却不能不考虑和那个人合作。 因为巴里安知道,在伊莎贝拉的身后,有着的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令人畏惧的罗马帝国,而这个时候的盖伊,却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 “所以他不依靠我,还能去找谁呢?”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巴里安做出了和盖伊合作的决定。 “路上小心点,记住你是一个使者不是骑士,”巴里安用重重的声调叮嘱着儿子“我可不希望你和雷纳德的那个蠢儿子一样。” “我会成为贡布雷那样的人,父亲,尽管我憎恨他!”约翰用力带动马缰,在一声战马嘶鸣声中,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升腾起的烟雾之中。 “上帝保佑你,我的儿子。”巴里安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祈祷。 就在巴里安父子依依惜别的时候,已经死掉的博特纳姆伯爵雷纳德的“蠢儿子”,正神色懊恼的盯着海面发呆。 自从把自己的一队骑士交给伦格之后,汉弗雷自己也渐渐的,被伦格和阿赛琳提出的那种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吸引了。 他开始和那些骑士一起,跟着阿赛琳在海上作战,从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对出海的渴望,从对撒丁岛的袭击到毫不留情的摧毁西西里人为十字军辛苦筹集的物资,汉弗雷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痴迷于这种似乎不是一个骑士该做的事情。 当野蛮却充满力量的罗斯人出现在他面前时,汉弗雷甚至觉得这些人似乎就是上帝为自己准备的。 所以他开始带着这些人随着海盗女王的舰队在地中海上驰骋战斗,而且这总是让他不由想起,当初在远赴曼齐克特驰援伦格时,他所做出的那些决定。 在无奈之下,抛弃了做为骑士荣誉的重甲长途奔袭的偶然举动,让汉弗雷好像隐约触及了某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东西,而随着掠夺,他发现那些东西在他的心底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不过,他现在的烦恼却和这些东西没有丝毫关系。 在他不远处的地方,肥胖的罗马海军统帅正在仆人的帮助下脱下一件并不很沉重的盔甲,不过因为船身在不停的摇晃,而这位统帅的体型也过于庞大,所以这个工作看起来并不很轻松。 “别那么哭丧着脸朋友,要知道我曾经遇到过更糟糕的,”米利厄诺斯一边和身上的盔甲搏斗,一边对汉弗雷唠叨着“我曾经有一次因为被某个人的诡计打败,不得不听从一个暴君的命令,在船上呆了将近一个月。没当我的座船经过金角湾时,我都有一种不顾一切冲上岸去的冲动,不过我最终还是忍耐过来了。” “你说的是那次被厄勒冈耍了的事吧,”汉弗雷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胖子的确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好运气,而且从一些传闻上看,这个人也有着和他那蠢笨的外表不附的细密心思“听说你当时甚至把整个塞浦路斯舰队都封锁在了金角湾里。” “那不过是些小聪明。”米利厄诺斯从鼻子里哼哼着说“不过你真的要上岸吗?” “我要去看我的母亲,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她了,”汉弗雷有些抱怨的说着“就因为这个我才要上船的,原本以为我们会在安条克靠岸,可是没想到阿赛琳居然只是在抢劫。” “你还能指望一个女海盗干什么……”米利厄诺斯嘴里低声嘟囔着“我的朋友别太着急,你应该知道在安条克上岸并不是什么好事,别忘了盖伊在哪儿呢。” “我是雷纳德的儿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可你也是皇帝的朋友。”米利厄诺斯用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口气说着“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友谊,这就足够让盖伊恨你,或者说是用你来要挟皇帝了。” “盖伊……是国王,应该不会那么做的。” 即便是汉弗雷自己也对这个辩解感到无力,想起盖伊甚至劫持伦格的父母予以要挟,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落在盖伊手里,的确是十分的不妙。 “不过也许我能帮助你,”米利厄诺斯忽然向着汉弗雷眨了眨几乎被肥肉挤成一条细线的眼睛“只要我不告诉阿赛琳,这条船足够能帮助你尽快到达岸边的。” 汉弗雷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不住的催促着米利厄诺斯,同时大声祈求上帝保佑这个好心的人。 “你会得到好报的,米利厄诺斯!”在战船靠近海岸边时,坐在小船里用力划着桨的汉弗雷向着船上正对着他不住招手的胖子喊着“愿上帝保佑你!” “祝你早日见到伯爵夫人!”米利厄诺斯同样用力喊着,然后他嘴里低声嘀咕:“只要你不说是我送你上岸的就好了。” 第六章 皇帝的女王们 约翰的忽然离开。并没有引起伊莎贝拉的注意,这个时候的她更加关注的,是在海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在即将进入十一月时,阿赛琳显然变得更加大胆起来,她的舰队在塞浦路斯稍以停留,就开始以这座拥有得天独厚位置的岛屿为依靠,在地中海的东岸开始了新的一场风波。 对于阿赛琳的这种举动,伊莎贝拉的内心里有着一种奇特复杂的感情,对那个讨厌的女海盗她觉得自己怎么也无法和她共处,但是阿赛琳在地中海上所做的一切,却又令伊莎贝拉暗暗高兴。 对于可能随时会到来的西方十字军,伊莎贝拉并不很喜欢,或者干脆说是厌恶。 一想起之前凯尔曾经向她透露过的关于法国国王腓力的阴谋,她就对那条狐狸有着一种本能的敌视和畏惧。 尽管身为耶路撒冷女王,但是鲍德温家族却始终是法国贵族,这就注定了她如果有一天和腓力成为敌人,那么她必将处于不利的地位。 而现在,虽然罗马看上去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援助,但是她背后罗马皇帝的身影,却已经足以让很多人为之顾忌。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巴里安才会变得安静多了。”伊莎贝拉心中这样寻思。 从很早之前她就不喜欢这个娶了她的寡居母亲的男人。对于这个看上去粗俗无礼,有时候为了利益就会立刻显露出小人本色的贵族,她有着一种天生的厌恶。 但是巴里安的声望却又是她不得不依仗的。 所以当约翰离开的黎波里,而巴里安好像变得不再那么嚣张之后,伊莎贝拉终于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当伴随着地中海上的寒风,关于德意志十字军决定不再继续前进的消息转到的黎波里时,很多人不禁开始大声哭泣起来。 在那些依然怀揣着拯救圣地梦想的人心目中,德国十字军的半途瓦解无疑是个最大的坏消息,这让他们看到的那丝曙光变得更加渺茫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投向了依然停留在地中海西岸,在那里另外两支法兰克十字军成为了他们心目中唯一的曙光。 但是正因为这个,人们才发现,那个可怕的女海盗,似乎成为了挡在十字军道路上的巨大障碍。 “这就是伦格要看到的?”伊莎贝拉心中这样自问,当局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时,她有些意外的发现,不知不觉中,东罗马已经成为了控制地中海的关键。 “可恶的小农兵。”伊莎贝拉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她抬起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脖子。一想起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在伦格的那间议事厅里,那个胆大妄为的罗马农兵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的心中就涌起一种不知道是懊恼还是欣喜的复杂心情。 她的这个样子让走进房间的黛萝看到时,略微有些发愣。 黛萝从来没见过伊莎贝拉的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这让她相信这是一个在向着男人的女人才会出现的表情,而这个男人是谁,黛萝几乎不用猜测也能知道。 “陛下,阿赛琳又出现了。”黛萝走到伊莎贝拉身后低声报告着,当看到女王望着她的询问眼神时,她脸上的神色变的古怪起来“她袭击了一支准备到东方来的十字军小队伍,而且根据被救的人说,她抓走了这支队伍的首领勒芒的布伦伯爵。”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她有些诧异的微微张开嘴唇,然后就紧紧咬在一起。 她的双手用力抓住袖子,在有些气急败坏的来回走动几圈后,懊恼的坐了下来。 勒芒,正是鲍德温起源地方,而布伦伯爵则是这个家族在圣地崛起后的一个重要的分支。 “布伦被阿赛琳抓去了?”伊莎贝拉的双眉紧皱,一时间她的心情被这个坏消息搅得糟糕起来,同时她的心里不住的寻思该如何解决这突然发生的事情。 放任布伦不管,是绝对不行的。 勒芒的布伦伯爵,是在接到她写的一份求援信后才决定来圣地的。这位伯爵并没有和法王一起,而是自己单独带领着一支小小的十字军雇了几条海船横穿地中海。 当之前接到布伦伯爵欣然同意远赴东方支援圣地时,伊莎贝拉感到颇为欣喜,她知道自己能够调动起来的军队并不是很多,尽管的黎波里聚集起来的骑士已经逐渐规模,但是因为巴里安的原因,除了一些之前的亲信。伊莎贝拉始终无法完全相信那些人。 鲍德温家族的人的即将到来,让伊莎贝拉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是这丝希望却忽然被阿赛琳彻底打破了,这不由让伊莎贝拉在气恼的同时,也陷入了迷茫。 “布伦是在什么地方被袭击的?”伊莎贝拉忽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她脸色阴沉的看着黛萝,这个表情让黛萝立刻想起很久之前这位女王那种特立独行似的举动。 “在刚刚过了塞浦路斯不远的海上,他听说了关于地中海海盗的一些传闻,所以他没有在塞浦路斯靠岸补给,不过还是没有躲避开。” “哦,那么说那个阿赛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塞浦路斯去了,”伊莎贝拉揪着双手在地上来回走着,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下拖地的长裙裙尖,过了好久之后她低声自语“我必须把布伦救出来,无论如何都必须救他。” “可是陛下,那个阿赛琳……” “那个女人总是和我作对!”伊莎贝拉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脚下的步伐变得快了起来,而且神色间也透出一股怒气“如果我不能救出布伦,那以后还会有谁肯再追随我,要知道是我写信请求他来帮助我的。” 说到这里,伊莎贝拉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看着敞开的窗户外的大海,眼中浮现出一抹决然的神色。 “去把巴里安找来,另外告诉他们做好准备,我要出海。” 伊莎贝拉的命令让黛萝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女王居然会为了勒芒的布伦伯爵去冒险,这让她觉得这和之前的伊莎贝拉真的有些不同了。 对于伊莎贝拉忽然出海的决定,巴里安稍一沉吟就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神色冷漠的女王,虽然巴里安还没有到暗中诅咒她就此葬身大海的地步,但是能够让她尽快离开。他的心里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儿子约翰已经走了几天,巴里安相信很快就能接到盖伊的回信。 对于以后该对伊莎贝拉怎么办,巴里安心里也有着一些打算。 盖伊的贪婪总是让他念念不忘,一想起当初在耶路撒冷盖伊因为贪权,和他最大盟友雷纳德也发生了冲突的那些事,巴里安就相信,自己还是要有一些其他准备才好。 所以巴里安并没有想过要就此废黜掉伊莎贝拉,甚至他认为只有保住伊莎贝拉的王位,才能让那个过于贪心的盖伊不太过分。 不过这个时候听到伊莎贝拉要离开的消息,他还是感到很高兴。一想到在伊莎贝拉回来后看到的变化,巴里安就觉得那个布伦伯爵的被抓,真是上帝赐给他的一个好机会。 伊莎贝拉这个时候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揣测巴里安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必须救会勒芒的布伦伯爵,否则她的声望就会遭到打击。 一想到这种不利的局面,都是那个可恶的女海盗造成的,伊莎贝拉就不由心里暗暗发誓,一旦见到那个可恶的女人,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伦格宠爱你是吗?那我就让你为这种宠爱付出代价。” 在这种公私混淆的复杂心情中,伊莎贝拉带领着一支由三条海船组成的小船队驶出的黎波里港,在很多人心绪各异的注视下,向着地中海上扬帆起航。 勒芒的布伦,是个很小的地方,或者准确的说是一个不起眼的村子。 在这个常年只靠一些葡萄。水果和少量谷物做为税赋我地方,要供养一位伯爵就未免有些过于勉强了。 不过即便如此,在接到伊莎贝拉的求援信之后,这位伯爵还是立刻打点行装,凑集起了一支虽然规模不大,却依然有着十几位骑士和将近四百人组成的军队,在举起了十字旗后,这位伯爵风风光光的踏上了东征的道路。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有到达圣地的他,在地中海上就遇到了一场令他全军覆没的重大打击。 当对他来说简直如同庞然大物般的厄勒冈出现,可怕的蝎子锤狠狠砸穿了他座船的船舷之后。这位伯爵就立刻无奈的选择了投降。 所以,当这位看起来比抢劫他的人还要穷的伯爵,和他手下几名骑士和一群士兵被绑着站在甲板上时,那些海盗们就把他们推推搡搡的赶得很远,生怕他们弄脏了自己身上那些抢来的好衣服。 勒芒的的布伦伯爵今年年纪并不很大,不过他看上要比他的年龄老得多。还不到四十岁就脱光了头发的头顶,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皱皱巴巴的过冬葡萄,他的脸看上去则象极了一团刚被马蹄踩过的烂菜叶。 看着这个落魄潦倒的法兰克贵族,阿赛琳的眼睛不由微微眯在一起,她的眼神在那些人的身上缓慢的巡视,当发觉的确再也找不出来比这个人穿的更“体面”的人之后,她终于确定这个看上去更象个乞丐的人,的确是一位伯爵。 “我是勒芒的的布伦伯爵,是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的亲戚,我要求能得到附和的地位的待遇。”伯爵站在女海盗面前大声宣布,虽然早已听说过这位令人惊叹的海盗女王的大名,不过亲眼看到之后,伯爵终于明白为什么罗马皇帝会那么痴迷于这个女人。 “勒芒的布伦伯爵,勒芒?”阿赛琳在略微沉吟后露出了一丝意外,她好奇的看着这个乞丐伯爵,终于忍耐不住的轻声问:“告诉我,勒芒的安施泰特子爵和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有人提到这个名字,伯爵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滑稽起来,他似乎是要笑,但是却在看到女海盗询问的眼神后,立刻尽量忍住,在过了一阵之后他才用一种试探的口气回答说:“我和那位子爵不是很熟,不过据说我们是一个家族的后代。” “哦,那么说你也是鲍德温家族的人了?”阿赛琳脸上洋溢起了一抹笑容,她笑眯眯的看着伯爵,在看到对方不住的点头之后,随口说着“我想你大概知道,我和伊莎贝拉女王认识,而且我们的关系……”说到这里,阿赛琳歪头想了想“还算不错。” “尊敬的女伯爵,我知道您是塞浦路斯的领主,而我是女王的亲戚。”似乎看到了希望的布伦伯爵立刻兴奋起来。 这位在法国穷乡僻壤的乡下城堡里熬日子的伯爵。尽管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地中海上发生事,但是却显然并不很清楚。 在听到阿赛琳居然认识伊莎贝拉之后,他立刻为自己的运气毕竟不是那么差高兴起来,他不停的对阿赛琳讲着自己的地位对伊莎贝拉有多么重要,然后他恳求这位女领主看在“神圣的十字架”份上释放自己,好让他继续进行他拯救圣地的壮举。 阿赛琳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最后才一边缓缓点头,一边笑容可掬的对满面兴奋的伯爵说:“尊敬的伯爵,既然你对伊萨贝拉女王那么重要,我想她一定不会吝啬为你和你的骑士付出一笔昂贵赎金的。我会释放你的一个人去送信,至于你们只能稍微委屈一下了。” 说着,在阿赛琳招手示意下,勒芒的的布伦伯爵和他的骑士,就被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推搡着驱赶进了底仓。 “伊莎贝拉的穷亲戚,”阿赛琳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自语着,不过当望向大海深处时,她的神色逐渐变得阴郁起来“十字军已经开始到来了吗?” 玛蒂娜神色懊恼的看着摆放在她面前的一盘新鲜的水果,自从再次怀孕之后,她变得更加小心,不过也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之前伦格在边境时交给她的政务,让她还不会总是因为想到孩子心绪不稳,但是当一切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后,她却反而因为总是担忧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对于埃罗帕西娅和她那个已经闻名遐迩的女儿,玛蒂娜虽然心情复杂,却已经逐渐的不那么过于在意。 从很多人那里,她已经知道那个罗马女人虽然拥有着深厚的背景,但是至少现在还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不过看着眼前这些水果,玛蒂娜却不由开始生气起来。 这些水果是返回罗马的海军带来的,看着这些从遥远地方运来的可口食物,玛蒂娜就不由想起那个正驰骋在地中海上的女人。 随着涉猎到的政务越来越多,玛蒂娜已经逐渐开始能够明白伦格的一些意图,不过越是明白,她越是感到沮丧。 她发现,现在伦格的很多策略,居然完全是和那个女海盗在地中海上的行为,有着各种各样的牵连。 可以说,整个罗马帝国好像在这个时期,都是在围绕着那个女人做事,这样的发现大大的伤害了玛蒂娜的自尊心。 一阵低声的议论从门口传来,玛蒂娜抬起头,看到伦格正在阿莱克修斯的陪同下走进大厅。 “亲王,如果能尽早看到结果,我会十分高兴的,”伦格向阿莱克修斯示意坐下,然后自己走到玛蒂娜身边坐下来“告诉我今天你觉得好些吗?” “如果你能让我和你一起做些事情,我也许会好些。”玛蒂娜略显慵懒的说着,她向阿莱克修斯略微点头,然后望着丈夫“我想如果这样下去我会疯的,总是为自己和孩子担心。” “不过我想你很快就要为其他事情分心了。”伦格向玛蒂娜微微一笑,他捧起妻子的一只手轻轻吻着,看到妻子露出的询问神色,他回头向阿莱克修斯略微点头示意。 “陛下,皇帝陛下要暂时离开君士坦丁堡,”看到自己的话让玛蒂娜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阿莱克修斯立刻接着说“这一次不会去很久的时间,陛下只是要到君士坦丁堡军区巡视。”说到这,他停下来望向伦格“根据陛下的命令,新编撰的《罗马公法》将在明年正式实行,而君士坦丁堡军区和色雷斯将是首先推行的地方。” “我必须在这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伦格对玛蒂娜轻声说“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一旦十字军到来,我们随时都会被卷进法兰克和萨拉森人之间的战争,所以《罗马公法》必须在这些变化之前开始推行。” “你又要离开了,”玛蒂娜有些怅然的看着伦格,她知道自己又将担负起罗马摄政的重大职责,这的确让她的权力和荣誉心得到了满足,但是一想到丈夫要再次远离自己,玛蒂娜心头不禁泛起一丝黯然“伦格,什么时候我们才不会总是这样?” “总有一天的,总有一天我再也不必到处奔波,而我们会过上最悠闲舒适的生活。”伦格笑着对妻子说。 “可你是皇帝,难道会有机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吗?”玛蒂娜无奈的轻叹。 “会的,”伦格微笑了起来“只要地中海是我们的,我们就会有这样的机会。” 伦格的话让玛蒂娜的心头微微一动,她认真的看着丈夫。伦格的话让玛蒂娜不由再次想起了之前那些最让她感到烦恼的事情。 现在的东罗马帝国,似乎一切都是以阿赛琳在海上的舰队为主,而且令人奇怪的是,似乎正是伦格促成的这种局面。 “玛蒂娜,罗马的未来就在我们的手中,”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伦格温柔的搂着妻子缓缓的说“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和罗马牵连在了一起,也许有一天我们这些人都会被写进史书,那你告诉我,你希望以后的人怎么描述你?” 玛蒂娜有些疑惑的看着丈夫,她不知道伦格怎么会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在她要张嘴说话时,伦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嘴唇上。 “玛蒂娜,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可是只要我们流传给后世的东西存在,那么我们的一部分就会活下来,所以要仔细想好,究竟该给我们的后代留下什么。” 伦格轻柔的说着,这让玛蒂娜觉得既奇怪又有些兴奋,在她的印象中,伦格从来没这样对她说过话,他总是看待孩子似的对待她,即便她曾经摄政帝国,但是伦格却总是用一种宠爱中带着些许娇惯的态度对待她,正如同玛丽所经常叫她的那样……“娃娃”。 玛蒂娜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渴望伦格把自己当成妻子,女人和能够帮助他稳固皇位的伙伴。 现在,当丈夫终于流露出这种她所期盼的情绪时,玛蒂娜却有些畏惧了,她不安的看着伦格,在仔细想了想之后才说:“我希望有一天后世的人说我不亏是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后。” “我的小妻子,”伦格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把玛蒂娜小心的放在腿上,轻轻吻着她的嘴唇,然后轻柔的对她说“那就好好的做我的摄政,你只要记住,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写入历史,你就会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了。” 听到丈夫话的玛蒂娜先是露出一丝憧憬的神色,接着她的嘴里就迸发出了气鼓鼓的愤懑抱怨:“难道你要让我去为那个可恶的女海盗做事吗?” “玛蒂娜,”伦格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是在为我和你的孩子做事。” 听到丈夫话的玛蒂娜不由神色一滞,她的手本能的抚摸上肚子,神色中流出出一丝温柔。 “玛蒂娜,明年将是很特别的一年,”伦格轻声说着“我们的命运,也就在那个时刻。” 第七章 女王旗 伊莎贝拉身子靠在船帮上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寒冷的海风吹进她的衣服,但是她却始终一动不动。 出海已经两天了,却一直没有任何关于阿赛琳舰队的消息。在劫持了勒芒的布伦伯爵后,阿赛琳带领的庞大舰队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 不过这对于海上的人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人们担心那个可怕女人会突然间如同一个海妖般从水中跃起,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和别人相反,伊莎贝拉更盼望着能尽快见到她。 勒芒的布伦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人,和其他身份显赫,实力雄厚的贵族相比,布伦和绝大多数试图在东方捞到好处的落魄贵族一样,希望着能贫乏穷困的摆脱的乡下生活,所以在接到伊莎贝拉的求援信之后,他才会那么热情的予以回应。 伊莎贝拉真正在意的,是布伦伯爵做为鲍德温家族在欧洲所拥有的血脉的证明。 她希望通过鲍德温家族和其他贵族之间的关系,引起欧洲贵族们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法国来的十字军,完全是在那个狡猾的狐狸国王的指挥之下。 所以伊莎贝拉必须把布伦救出来,她必须要让那些独自来到东方的法兰克骑士们看到,做为女王她不但拥有崇高的权力,也有着对他们的神圣义务。她会不遗余力的对每一个效忠自己的人负责,而且一定会去解救他们,即便抓走他的,是那个可怕的女海盗。 “阿赛琳,”嘴里吐出这个名字的伊莎贝拉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怒气,对于那个似乎注定和她为敌的女海盗,伊莎贝拉好像有着一种天生的敌意,如果仔细想,她甚至觉得即便没有伦格,她也绝对不会和那个女人相安无事。 一个充满叛逆的女人,和一个视传统为生命的女人之间,充斥着一种天生的对抗和排斥。 黛萝走过来站到了伊莎贝拉身边,虽然知道布伦伯爵的重要性,但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伊莎贝拉要在这个时候离开的黎波里。 女王和巴里安之间的矛盾,稍微熟悉的黎波里内幕的人都有所警惕,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很多人。 一些骑士公然站在巴里安一边,他们无视女王的存在,只听从巴里安的命令,而另一些人则选择向伊莎贝拉效忠。 这就让的黎波里城中酝酿着一股股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暗潮汹涌的暗流。 在这个时候离开的黎波里,黛萝感到不可思议,即便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凯尔,也不由为伊莎贝拉究竟要干什么费解不已。 他只好命令黛萝好好观察监视着伊莎贝拉,同时他开始到处活动,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随着伊莎贝拉离开,的黎波里似乎正发生着一些令人玩味的变动。 “陛下。如果那个女人不肯释放伯爵呢?”黛萝小心的问着,离开伊莎贝拉的一段时间,让黛萝发现这个自己从很早开始就跟随的年轻寡妇,变得越来越让人无法琢磨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从来不认识的女人。 “她不肯释放布伦?”伊莎贝拉瞥了一眼黛萝,然后她微微抽动漂亮的小鼻子,脸上闪过一丝浅笑“如果那样,我就让她为抓住了布伦后悔一生。” 黛萝脸上露出了诧异,她本能的回头看看后面跟随的两条海船,看着这个小小的寒酸舰队,她不明白伊莎贝拉究竟有什么方法,能够威胁那个拥有着地中海上最庞大舰队的海盗女王。 “你知道阿赛琳最怕什么吗?”伊莎贝拉忽然开口问,随即她轻轻一笑自语似的说“你当然不知道,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女海盗怕什么,但是我知道。所以这一次我肯定能从她那里救出布伦。” 说着,伊莎贝拉转过身,在黛萝茫然的注视下看着大海。 不过,让黛萝感到意外的是,她忽然发现女王望着海面的样子颇为古怪,那是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奇特表情。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伊莎贝拉居然一反过去永远守持着规矩端庄的样子,轻轻摘下了头上束缚头发的发饰,随着头发立刻在海风中飘摆起来,她的眼神里也逐渐变得充满了令黛萝陌生的东西。 阿赛琳倚靠在船室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杯黑乎乎的咖啡细细的品尝着。 自从无意中把这种看上去并不很起眼的古怪作物带到罗马之后,阿赛琳就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奇特,却总是让人回味无穷的饮料。 这让她有时候会想起小时在的黎波里的经历。 她还记得做为一个虔诚的安拉信徒的母亲,虽然成为了俘虏了她的父亲的情妇,但是她却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她拒绝在自己住的地方放置任何违反教义的东西,而且她把那所囚禁她们母女的山顶塔楼,变成了自己的小天地。 熟悉的毡毯和充满阿拉伯风格的挂饰,阿赛琳就是在那样一种隔着一堵墙就是凶恶的法兰克十字军的的环境中,随着母亲逐渐长大的。 而且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有一次父亲喝醉之后来找母亲时,母亲一反过去逆来顺受的习性,顽强的抵抗着父亲的骚扰,这甚至让一直以深沉凝重著称的雷蒙暴跳如雷。 但是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在母亲面前喝醉过,他总是很温柔的出现在她面前,而母亲也总是用一种虽然冷淡,却并不排斥的态度等待着父亲的到来。 甘苦而略带温馨,阿赛琳似乎从嘴里的味道上,感觉出了父母之间那时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思。 “父亲……”阿赛琳把下颌抵在蜷起来的双膝上,看着手中冒着淡淡烟雾的杯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你爱妈妈吗?既然爱她为什么不给她自由,还是你只爱她的身体?” 阿赛琳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会变得这么凌乱起来,她这时甚至想起了父亲在临终前对她提出来的要求。 “不要和那个贡布雷有任何婚约上的关系。” 这个雷蒙一生中最后的要求始终萦绕在阿赛琳的心头。她无法摆脱父亲临终前那种充满忧虑担心的眼神,而且这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令她不快的女人的诅咒。 “佐薇。我在这里诅咒你!你不会得到幸福,你最后即使死掉也不会得到你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的一生都将是个悲剧!” 雷蒙的妻子,那个恶毒的埃施瓦夫人被囚禁前可怕的诅咒在阿赛琳耳边回荡,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边挣扎,一边奋力向着自己扑来的女人扭曲可怕的脸。 “一生的悲剧……”阿赛琳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她无法想象当时的埃施瓦夫人的心境究竟怎么样,在亲眼看到儿子被射成了一个刺猬自后,这位伯爵夫人发出了这种令人胆寒的诅咒。 “我的一生会是个悲剧吗?”阿赛琳举起杯子,然后她有些烦恼的又放下,她忽然有些讨厌这种可怕的饮料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总是在喝着这个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 阿赛琳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然后提起双剑走上甲板,当她看到以厄勒冈为中心,海面上向着两侧延伸出去的罗马和塞浦路斯的庞大舰队之后,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充满自信的微笑。 “我是厄勒冈的阿赛琳,也是地中海的女王,还有什么能阻止我追求自己的幸福?”阿赛琳心中这样不住自问,然后她矫健的身子在摇晃的甲板上,踏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步伐,在人们的注视下向着正和几个将领盯着一堆零碎出神的胖子走去。 看到阿赛琳身影的几个罗马将领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一丝失神。 向他们走来的阿赛琳,穿着一件之前很少见她穿过的罕见的黑色托地长裙,这种由她自己异想天开的设计出来的衣服。随着那次在圣宫与伊莎贝拉的一场大战,早已风靡君士坦丁堡。 不过即便是以自由和放纵著称的君士坦丁堡女人们,也不能不为她这种裙子的样式暗暗咋舌。 从裙子的前底摆直接向上开出的裙叉,能够让女人走路时摆脱拖地长裙的束缚,更加轻松。但是随着步伐却会不时隐约显露出大腿,在那场始终为人津津乐道的战斗中,迄今为止还让很多人为当初看到的美景念念不忘。 这种过于大胆,甚至放肆的衣服,真是让那些君士坦丁堡女人们为之愕然,却又跃跃欲试。 不过,人们却又不能不承认。这种裙子似乎只有穿在阿赛琳的身上才更加显出特有的韵味,特别是每当她迈着那种双脚几乎踏在一条直线上的步伐走来时,很难有男人的注意力还能从她的身上移走。 在君士坦丁堡是这样,在厄勒冈上更是如此。 米利厄诺斯抬起头,向着走到面前的阿赛琳艰难的笑了笑,他的眼窝发黑,嘴唇也有些干裂,之前的冥思苦想显然让他颇吃了不少苦头。 “你们在干什么?”阿赛琳站在那堆由各种零碎排列起来,看上去倒隐约像是某种阵型的东西好奇的问。 “小姐,我们在想该怎么使用我们的武器。” 一个将领一边说一边暗暗舔着舌头,他们早知道皇帝对这个女人的迷恋已经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甚至为了讨她的欢心,皇帝把罗马的海军都做为了她的玩具,不过看着这个女人,这些男人不能不承认,即便换成自己,大概也会这么干。 “真不知道制造出这种武器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米利厄诺斯低声嘀咕着,他回头望了望固定在甲板上的一辆投石机似的东西,然后看着阿赛琳摇起了头“要知道我们的舰队会撞击敌人,然后冲上去和对方厮杀,可投石机……” “厄勒冈上的蝎子锤也当过投石机用,”阿赛琳淡淡的笑着,不过她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阴影,这让她再次想起了那些令她不快的回忆,随后她轻轻一拍胯边的剑柄,驱散了心头的阴郁“只要安装在船头,向着敌人砸过去就可以了。” “可是,”米利厄诺斯有些无奈的看着阿赛琳“那样能砸到多少敌人呢?要知道我们是在海上,即便所有的船头都装上投石机,能够真正砸到敌人又有多少。”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阿赛琳微微有些迟疑,她低头看着那些被摆放在一起看上去混乱无序的零碎,那其中有些是随便找来的木块,有的则是水手们身上带着的酒壶和饰物,不过隐约中,还是能够看出对峙的局面。 “小姐,把这些投石机还有弩车送回去吧,那些东西也许有用。可实在太多了。”一个将领有些抱怨的说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下令让一阵船上安装那么多的投石机,虽然这种武器的确威力巨大,但是那也的确是太多了些,以至有些水手已经开始抱怨,那些武器已经把他们藏酒桶的地方都占去了不少。 “也许,这些东西还是有用的,”阿赛琳慢慢弯下腰认真的看着那些隐约摆放成阵型的东西。 她没有注意到,因为身子下弯而露出的两片白皙的双丘和中间深深的沟壑,让四周的男人们一阵头晕目眩,虽然知道实在危险,但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偷偷窥视着那片难得一见的美景。 阿赛琳的眼睛习惯地眯在一起,她的手指在那些代替一条条战船的东西上轻轻掠过,然后她微微歪歪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 “如果所有船同时向着一个敌人进攻呢?”阿赛琳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把自己一方的那些“战船”收拢起来,然后按照堆积成两堆想着对面缓缓推去。 “小姐,如果那样,后面船上的投石机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距离太远了。”阿赛琳旁边的一个将军小声说着,看着阿赛琳因为过于关注弯下的腰身,他觉得喉咙在发干。 “的确,不过能掌握好所有的船,也许能有个作用,”阿赛琳微微失望的点点头,然后直起腰,当她抬头看到那些没来得及转移开视线的男人们的眼神后,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饱满的胸部,然后抬起头笑呵呵的对他们说:“我忽然想找人和我比试一下,也许你们当中有人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阿赛琳的话,让海军将领们脸上霎时一片苍白,他们喉头发干的相互看着,当他们用求援的眼神望向海军统帅时,却意外的发现米利厄诺斯正低着头,看着被阿赛琳刚刚重新摆放的那些“战船”出神。 “如果我们把我们的舰队也象罗马军团一样使用,会是什么样子?”胖子嘴里发出含糊疑问,当他看到人们露出的疑惑表情时,他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在阿赛琳分出的一个“战船”堆里一划,混乱的聚集在一起的战船,立刻被分割了开来。 “大人,难道你要让整个舰队都按照军团的方式作战?”另外一个将领有些意外的看着米利厄诺斯“但是我们是在海上,根本无法调动所有的船,” “可是在陆地上怎么做到的呢?”阿赛琳玩味的低头看着那些被分割开的战船。 忽然间,她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光亮,就在人们愕然的注视下,她伸手解开了那条令人遐想的外裙。 不顾甲板上的人们目瞪口呆的样子,阿赛琳命令一个水手带着她的外裙飞快的爬上了桅杆。 当那条展开来就如同一面旗帜似的裙子在桅杆顶上迎风飘扬时,露出了里面肥硕的阿拉伯裙裤的阿赛琳,在罗马将领们略带失望的眼神中傲然的笑着:“即便是在海上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相互联系,只要我们能知道不同旗帜的含义,就足够了。” “那么小姐,你的这个,”说到这里的米利厄诺斯,有些好笑的扬起脖子看了看那一抹在海风中猎猎飘扬的黑色“又是什么含义呢?” “这是我的旗帜,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旗帜。”阿赛琳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她的眼神在那些将领们的脸上缓缓扫过,当和她对视时,那些将领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压迫。这让他们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止是个美丽的女人,也是地中海的女王。 “它的含义是,‘阿赛琳就在这里’!”阿赛琳用一种让众人胆寒的声调说着,同时她的眼神向着西方的海岸看去。 一片寒冷干燥的土地上扬起阵阵风沙,干冷的天气让旅行者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对于常年生活在这里,终于回到故乡的人来说,这种久违的恶劣天气却显得倍感亲切。 汉弗雷骑在马上顶着迎面而来的风沙艰难的向前走着,他知道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很快过去,之前他隐约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小驻垒,虽然不知道那地方现在究竟归谁所有,但是他还是决定到那里先去躲避一下。 “可怜的马,我们又要一起和这种坏天气做对了。”汉弗雷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着。 说起这匹从耶路撒冷时就跟随他的白马,汉弗雷就不禁想起伦格的比赛弗勒斯。 虽然那并不是他的战马,但是他还是为那匹马的死感到惋惜。 罗马的军队对比赛弗勒斯的崇拜甚至让大牧首都有些担心,而且人们早已经习惯把那匹传奇般的骏马和皇帝联系在一起。 “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了。”汉弗雷对自己的爱马一边说着,一边用力顶着寒风向前挪动着步子。 驻垒虽然看着遥远,而且风沙很大,但是总有走到的时候,不过当来到那座明显被遗弃的破败驻垒半掩的门前时,汉弗雷看到了栓在墙前的几匹战马。 他立刻警惕起来,虽然马上的装备看上去更像是法兰克人,但是他还是握紧剑柄小心的推开半敞开的木门。 当看到里面闻声站起来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时,汉弗雷脸上不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伊布林的约翰?” “博特纳姆的汉弗雷?” 第八章 安条克之争(上)勇士与懦夫 出乎意料相遇的两个人意外看着对方。外面的风沙还在不停的发出阵阵呜鸣,而小小驻垒里,两个年轻人却僵愣的对视着。 约翰脸上先是显得意外的表情很快变成了一丝紧张,他极力掩盖着隐约流露出的慌乱,同时一双眼睛不停的在汉弗雷身上打量着。 因为双方父亲的交恶,约翰和汉弗雷几乎从来没有正式有过交往。 从很早之前,约翰就是听着父母对雷纳德的厌恶长大的,这让他也对雷纳德的儿子充满了敌意。 尽管也知道,汉弗雷在耶路撒冷之战中表现出的那种忠诚守信对耶路撒冷的坚守功不可没,但是一想到这完全是因为他和伦格之间的友谊,约翰就不禁对汉弗雷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另外,正如同在临行前父亲对他说的那样,他自己也的确不想象雷纳德的蠢儿子一样,只为了所谓的荣誉而干出蠢事。 一想到这个,约翰不禁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立刻变得更加警惕起来,而且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是一次偶遇。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约翰缓缓的先前走去,他看着同样满脸意外的汉弗雷,心里却在不停的猜测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听说你不是在君士坦丁堡吗?” “我听说你在的黎波里。而且日子过的很显赫。”汉弗雷看着约翰的神色同样并不友善,除了双方父亲的分歧,他自己对于约翰也并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想起关于这对父子在的黎波里的飞扬跋扈,他就觉得约翰和巴里安一样,并不是个值得尊重的人。 “我的父亲是守卫圣地的英雄,而且他一直在和萨拉丁战斗,反而是你和你的那位朋友,你们逃到了正教徒那边,而且还和他们一起对付我们自己人。”约翰脸上露出了怒火。 一提起伦格,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掺杂着嫉妒的愤怒,就让他难以控制自己。 同样是年轻人,同样是在圣地之战中曾经和异教徒抗衡的骑士,但是他却始终只能跟随在父亲的身边。 眼前的汉弗雷,却已经成为了在基督世界令人敬仰的传奇般的骑士。 至于另一个人,那个夺走了他所心爱的女人的贡布雷,则几乎成为了传奇本身。 神圣的圣子和罗马的皇帝,这让约翰心底里的嫉妒难以宣泄,而且他也隐约感觉的出来,也许在那个贡布雷的心目中,自己从来就没有被当成过一个对手。 听到约翰羞辱的挑衅,汉弗雷脸上显出了愤怒,倔强的他无法容忍自己的骑士荣誉受到侮辱,同样不能允许自己的朋友被人污蔑。 “伊布林的约翰,如果不收回你之前的话,我想只能用决斗来结束我们之间的这件事,”汉弗雷握紧剑柄。他看到约翰身边的随从们立刻向前靠来,但是他却凌然不惧的同样向前迈出一步“或者你认为可以用卑鄙的方式解决我们之间的这件事?” 汉弗雷的话立刻让约翰为之恼羞成怒,他大声呵斥着随从们退开,然后慢慢握住剑柄,在盯着对方的眼睛一阵后,他嘴里狠狠的说:“知道吗,从以前我就不喜欢你。还有你母亲,她那种耀武扬威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女人。至于你那位朋友,我想现在他一定躲在君士坦丁堡城里,盘算着怎么和异教徒勾结换取黄金。真正守卫圣地的是我的父亲,为了证明这个,我接受你的挑战。” 约翰一边说,一边拔出长剑,看着对方手中同样闪动着寒光的骑士剑,他讥讽的说:“让我看看‘最忠于友谊的汉弗雷’究竟是不是一个只靠朋友捞取名声的人。” 约翰讥讽的话刚刚吐出口,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如同一条标枪似的向前猛刺过去,伴着一缕寒风,冰冷的剑尖夹带着寒光骤然刺向汉弗雷的肋下,同时他嘴里发出了一声低声怒吼。 “叮”的一声,汉弗雷的长剑狠砸在约翰的剑身上,随着两柄长剑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他厚重的剑身已经沿着剑脊划过一片扇形,剁在了约翰剑身十字形的护柄上。 一声惊恐的喊叫从约翰嘴里发出来,他一边胡乱挥舞长剑,一边不住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但是紧贴着他的汉弗雷却根本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就在两个人近得几乎无法完全挥舞起手臂的距离上,汉弗雷手里的长剑忽然异常灵巧的调转过来。 随着剑柄上沉重的重头狠狠砸在对方剑身上,约翰在一声痛叫声中被击得仰倒在地。 约翰畏惧的在地上滚着,但是笨重的盔甲让他一时间无法站起来,他只有不停的滚动,直到滚到堆放到角落的一堆行囊边上时,才勉强站起来。 “你不是想看看我是不是一个只靠朋友捞取名声的人吗?”汉弗雷双手握剑,左足前踏,他手中长剑的剑尖不住的轻轻抖动,似乎在寻找着该从哪里向敌人进攻。 约翰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有着让他难以想象的可怕身手的年轻骑士。 和约翰始终跟随在父亲身边分享着圣地英雄的荣光不同,汉弗雷从接到伦格在曼齐克特的召唤开始,就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他的敌人既有循规蹈矩的法兰克骑士,也有悍不畏死,势如疯狂的异教徒。 特别是在跟随阿赛琳横行地中海上之后,他和那些罗斯人一起一次次的面对强大的敌人,他把这些近乎野蛮人的罗斯人变得逐渐听从纪律,而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之前做为一个骑士无法学到的更加残酷,也更加实用的杀敌技巧。 约翰畏惧的看着汉弗雷,在他的印象中,雷纳德的这个蠢儿子原本是一个比女人坚强不了多少的怯懦的青年。 正是因为这个,他的母亲似乎永远跟在他的身后,从来不让他离开自己。尽管因为对朋友的义举令他就此成名,但是在约翰心目中。他从来没有把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当成一个可怕的骑士。 但是现在,在对方几乎在瞬间就令他失去了还手能力的打击下,约翰才忽然发现,这个雷纳德的蠢儿子,不但根本就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甚至有着令他丧胆的可怕剑术。 “伊布林的约翰,虽然你是在侮辱我,不过如果你现在道歉,我愿意结束这种无谓的决斗,”汉弗雷忽然缓缓的放低剑尖,看着约翰的脸,他有些无谓的摇摇头“我想如果我杀了你,也许阿赛琳会有些伤心的。” “佐薇?”约翰意外的看着汉弗雷。 “对,虽然她很讨厌你,不过据我所知她对你当初在塞浦路斯给她报信还是很感激的,”汉弗雷的剑尖抵在地上,用手掌掌心按着剑柄“做为阿赛琳的朋友,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我要你向我道歉!” 约翰脸上在一瞬间露出了一丝犹豫,他对这个可怕骑士的畏惧已经让他失去了斗志,但是尊严和荣誉却又令他无法让自己软弱下去。 “我是伊布林的约翰,是巴里安的儿子。”约翰紧咬着嘴唇,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只有继续战斗下去。 至于结果。他已经不去想,也不敢想。 “我会杀了你的,约翰。”汉弗雷平按在剑柄重头上的手掌缓缓收拢,就在他要握紧长剑时,他的手忽然一僵。 他低下头看着按在掌心下的剑柄重头,当他感觉到从剑身上传来的阵阵震动越来越清晰时,他不禁缓慢的抬起手,同时看向也望着他插在地上,正在不住晃动的剑柄出神的约翰。 “有人正在向这边来。”汉弗雷缓缓的说,他能从剑柄的抖动中感觉到那股正在靠近的队伍的人数显然不少,当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在微微震动时。那几个约翰的随从已经匆忙沿着台阶冲上了驻垒的房顶。 “不好了主人,是萨拉森人!”一个随从向着还在对峙中的约翰大声喊着,看到主人脸上变了颜色,他接着说“而且很多,他们向我们这边来了。” “你的异教徒朋友来了。”约翰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恐惧显得惊慌,不过他的头上已经开始出汗。 虽然因为暧昧的态度让巴里安与萨拉森人之间有着一种默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萨拉森人对他们没有敌意。 而且是在这样荒漠偏僻的戈壁上,约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很不走运的,恰恰遇到一群特别憎恨法兰克的萨拉森人, “道歉,伊布林的约翰。”汉弗雷似乎不为所动的依然逼迫着约翰“我是个骑士,不会杀一个求饶的人,但是如果你不肯道歉,那我只有用杀掉你来抵偿你对我,和对我的母亲还有朋友的侮辱。” 约翰脸上露出了诧异,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如同父亲说的一样,是个愚蠢的人。 在这种萨拉森人随时都会到来的时刻,他居然还念念不忘维护自己的荣誉。 地面上的震动越来越激烈,约翰可以想象能够引起这种响动的队伍,人数上肯定不是他所能对抗的,看着汉弗雷面前插进地面的长剑明显的来回晃动,他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道歉,约翰!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汉弗雷的话重重敲击着约翰的心,剑柄的震动和汉弗雷那种坚决的神态让他感到畏惧。 他不知道如果换成自己,是不是会为了这个所谓的荣誉不惜在这种时候依然逼迫敌人,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虚脱,恐惧让他不住的发抖,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 在随从们焦虑的不停大叫和注视下,他终于支撑不住巨大的压力,随着身子微微一软,约翰的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我……”约翰的嘴唇不住颤抖,膝盖和地面的接触,让他更能感觉出来自远方远方的震动,这让他的心跳动得更加激烈。 “我原谅你伊布林的约翰,”汉弗雷低头看着跪在面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脸上并没有露出约翰想象中的得意,他弯下腰向仰头看着自己的约翰低声说“因为不论是你还是你的父亲,都还不值得我为了你们这种人杀人。” 说着,他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随着锋利的剑身擦着约翰的肩头掠过,在他的链甲上蹭出一阵令约翰胆寒的声响中,汉弗雷已经和他错身而过,向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外的汉弗雷翻身上马,看着不远处一道斜坡后面升腾起来的阵阵烟雾,他略微寻思,随后调转马头,顺着风势向驻垒后的戈壁上奔去。 约翰神色阴沉的任由那些随从收拾东西,他的眼中闪动着屈辱的光芒。 就在跪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里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再和雷纳德的儿子相比。 至于那个贡布雷,约翰觉得现在自己都不愿意想起那个名字。 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的随从他身前闪过时匆匆看了他一眼,这让约翰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杀机! 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的胆怯懦弱已经完全被这些人看到,他也知道虽然自己的举动救了所有人,但是在这些人的心目中自己无疑已经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而最为可怕的是,他们也许会把自己的这个丑事说出去。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约翰心中这样想着。 他快步走向那几个随从,就在嘴里喊着:“快些,萨拉森人已经来了。”的同时,他手中的长剑已经狠狠刺进了离得最近的一个随从的后背! 还没来得及惨叫就一头栽倒在地的随从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其他人,但是早已起了杀心的约翰根本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拔出的长剑已经斩断旁边一个随从的喉咙! 随着脖子上豁开个巨大口子的尸体挂着倒栽的头颅向旁边倒去,剩下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拔出身上的武器,但是看着全身被喷溅得鲜血染红,一脸狰狞的约翰,两个人不由在对望一下后同时转身向外逃去。 “你们谁也跑不了!” 约翰的喊声响起,他奋力向他们追去,当他奔到门外看到一个人已经跳上坐骑时,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向着那人狠狠掷去! 锋利的匕首骤然没入那个的后背,在如雷击般一颤后,那人的身子一下趴伏在马背上再也没有声息,任由战马驮着他向戈壁上冲去。 “我不会说的我的好主人,我向上帝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仅剩的随从惊恐的喊叫着,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小随从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 “那就应验你的誓言吧。”随着寒光闪动,约翰忽然向前一步,他的左手把那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右手长剑已经刺透了他的身体。 已经可以看到一片黑乎乎影子的斜坡上出现了萨拉萨人的旗帜,约翰立刻跳上了马背,他已经来不及带走任何东西,在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他带动战马向着与汉弗雷相反的方向急驰而去。 一队迎着大风向前前进的萨拉森队伍出现在了驻垒前,看着倒在地上还在流着鲜血的尸体,一个萨拉森将军慢慢从马上下来。 “法兰克人。”萨拉森将军嘴里轻蔑的念叨着,他并没有命令人到附近去追赶,尽管他知道杀人者显然并没有走远。 他随手翻动了几下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当他看到一件放在包裹里的骑士外袍时,他把它拿了起来。 那是一件绣着白色十字的黑色外袍,看着这件外袍,萨拉森将军微微皱起了双眉。 “是异教徒的医院骑士,”他缓步经过那几具尸体,看着他们身上的装束,他微微摇头“他们的主人显然逃走了。” “老爷,需要去追那些异教徒吗?”一个亲兵恭敬的问。 “这么大的风沙,痕迹很快就没了,那个人很走运,”萨拉森将军露出了笑容,他似乎并不在意放走了一个医院骑士“不过只要我们赶得上,很快就能在安条克杀更多的法兰克人了。” 说完,将军随手把外袍扔在地上:“收拾一下,我可不想和这些肮脏的异教徒一起过夜。” “遵命老爷。”亲兵行礼之后立刻招呼士兵把那些尸体和杂乱的东西向外搬去。 不过就在这位萨拉森将军刚刚在铺好的毯子上坐下喝了口水,那个亲兵已经急冲冲的回来了。 “老爷,我们又找到一个法兰克人,他还活着!” 汉弗雷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多远,虽然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只是这样走下去,很可能会因为迷路陷入困境。 风势似乎变得小了些,在终于找到了个勉强避风的地方后,他停下来等待着天气转好。 一片剧烈的风沙吹来,灌进他的衣领。汉弗雷抱着剑把身子蜷在一起,看到战马焦躁的来回走动,他微微笑了笑。 虽然天气异常糟糕,可汉弗雷的心情却很好。 很久以来,尽管已经拥有巨大的声望,但是在内心中汉弗雷却并不满足,甚至有些茫然。 正如同之前约翰所说的,他的声望固然是来自于他对骑士信仰和对朋友的忠诚,但是他却也总是不由自主的认为,自己之所以能被人仰慕,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更加令人瞩目的好朋友。 人们提到他的名望时,总是把他对朋友的忠诚做为理由,这让汉弗雷实际上并不很高兴。 虽然他自认自己可以为了友谊付出一切,但是他更加希望人们是因为他做为一个勇敢善战的骑士,所以当伦格向他提出要让博特纳姆人成为阿赛琳舰队的海上骑士时,他不但慷慨的答应下来,甚至连他自己也最终登上了战船。 汉弗雷渴望战斗!渴望在战场上让人们重新见识博特纳姆人的尊严和勇敢,更重要的是,伦格向他许诺的安条克,始终在他的心头萦绕。 能够成为一个把安条克归入自己领地的博特纳姆人,这是以前所有博特纳姆伯爵都没有敢于想象的。 即便是他那个野心勃勃,却又莽撞异常的父亲,也没有产生过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 成为安条克的公爵,这个想法让汉弗雷感到说不出的激动,而且他相信如果父亲能够知道,一定会为了自己感到骄傲。 在寒冷的风沙中,汉弗雷感到一丝困意,他知道这个样子可不能睡着。 他艰难的站起来走到战马旁边,在用力把战马安抚的趴伏下来之后,他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蜷伏在战马柔软而又温暖的肚子旁,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我是博特纳姆的伯爵,也许有一天会成为安条克公爵,”汉弗雷笑呵呵的自语。 他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因为他知道好天气一定会来的。 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托着腮坐在椅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出着神。 自从丈夫死后,她一直过着深居浅出的生活,虽然和耶路撒冷几乎可以说是近在咫尺,而且时不时的会有些小小的冲突,但是总的说起来萨拉森人和她倒还称得上是相安无事。 施蒂芬娜知道,之所以博特纳姆还能这么平安,与其说是因为如同人们传言的那样,是由于自己母子在圣地保卫战中表现出的那种侠义精神感动了埃及苏丹,毋宁说是因为博特纳姆与考雷托尔之间那种奇怪的关系。 随着“马克西米安大路”的建成,考雷托尔、安盖特和博特纳姆逐渐形成了一条连接在一起的奇怪纽带。 而且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条纽带就好像有意无意的包围着耶路撒冷。 一阵喧闹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施蒂芬娜已经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看上去完全被尘土包裹着的儿子。 第八章 安条克之争(中)先机 施蒂芬娜喜出望外的看着突然回来的儿子。她没有想到汉弗雷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看着儿子变得健壮起来的身躯,她不由为之激动。 虽然丈夫的死让施蒂芬娜异常悲痛,但是她却并没有整天沉浸在无休止的悲伤之中,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汉弗雷的身上。 在这位即便是敌人也为之敬佩的女人心底里,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象丈夫一样,她渴望儿子能成为一个勇敢而且受人尊重的伯爵。 虽然因为有萨拉森人的阻隔,有些从君士坦丁堡传来的消息会耽误很久,但是施蒂芬娜一直在尽量派人打听那些传闻。 即便是一些听上去并不真实的东西,她也毫不放过。 关于曼齐克特之战,关于对色雷斯的征讨,还有罗马舰队在地中海上所做的一切,只要其中夹杂着儿子的消息,施蒂芬娜都尽量让人打听得清清楚楚。 汉弗雷所做的一切都让这位夫人感到骄傲,她觉得儿子正在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而且关于传言中他和伦格之间那牢固忠诚的友谊,施蒂芬娜也感到欣慰。 她的欣慰,并不因为儿子是和一位圣子和罗马皇帝建立起的友谊,而是为儿子能一直忠诚于这种友谊而无比自傲。 不过对儿子的思念还是让施蒂芬娜为之惆怅,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样一个风沙过后的晴朗日子里,汉弗雷会突然不期而至的回到了自己面前。 “我的儿子。”施蒂芬娜用力把儿子抱在怀里,那种力量让汉弗雷不禁感到有些窒息“你真的回来了,上帝保佑你一切都好。” “是的我一切都好,您不要忘了我可是有一位圣子保佑着。”汉弗雷笑呵呵的对母亲说。当施蒂芬娜习惯的双手捧起他的脸来回看着时,一阵久违的温馨不禁让他同样紧紧抱住母亲“妈妈,我真的回来了,我回家了。” 博特纳姆伯爵的回来,立刻引起了附近一些村庄的轰动,那些村长立刻带着足够多的东西赶往城堡,同时这个消息也已经派人沿着“马克西米安大路”向安盖特和考雷托尔传去。 而在这之前,汉弗雷是只属于母亲的,在按例召见了那些城堡里的骑士之后,施蒂芬娜就兴趣盎然的催促着儿子给所有人讲述他经历过的那些事。 当曼齐克特草原上的征尘和色雷斯的绮丽从汉弗雷嘴里说出时,人们不禁为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无比好奇冲动。 很多看着汉弗雷长大的骑士诧异于这个年轻人的变化,在他们心目中,那个被母亲娇惯得如同女孩子般的娇宠少爷已经不见了踪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真正足以担当博特纳姆伯爵的勇敢骑士。 “伦格让我感到意外,”汉弗雷向那些骑士大声说“你们永远不可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在君士坦丁堡发号施令的,也永远想象不到那座奢华的难以置信的城市,是如何臣服在他的统治之下的,那可真是一个奇迹,也是只有圣子才会创造的奇迹。” “请原谅我的大人,不过我要说,这虽然是个奇迹,不过这个奇迹却是在您的帮助之下。”一个骑士不适时宜的奉承着,不过他的这句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他们围坐在宽大的桌子前,一边用力啃着嘴里的食物,一边不住的拍打桌面,为自己的伯爵做出的那些丰功伟绩大声称颂。 汉弗雷微微笑了笑,几年的历练已经让他变得更加稳重,他再也不是那个因为拥有了一匹好马就急不可耐的跑到朋友面前炫耀的年轻少爷,也不再是那个稍微受到讥讽就会暴跳如雷的莽撞少年。 “圣子的奇迹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汉弗雷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他凝重的眼神在人们脸上扫过,这让大厅里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当我们还在为自己的领地的生存发愁的时候,伦格却在为他该如何让他的帝国恢复之前罗马人的荣光思考了,这的确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即便是一些之前一直跟随他的人,也已经开始觉得跟不上他的脚步。”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向一直看着他的母亲兴奋的说:“妈妈,您能想象吗,伦格正在修撰的《罗马公法》,在很多地方已经远远称超出了伟大的查士丁尼法典,那才是个真正的奇迹,上百位了不起的学者都聚集到君士坦丁堡一起完成这个工作,其中有些人的学问。甚至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看着儿子兴奋的表情,施蒂芬娜暗暗叹息着,她能够感觉出那个年轻的贡布雷对儿子产生的巨大影响,这让她不禁在内心里对伦格浮现出一丝深深的感激。 正是这个年轻人让儿子从堕落的罪恶欲望中摆脱出来,而且也是这个年轻人,激发起了儿子作为一个真正骑士的勇气和忠诚,而且现在,他那健壮的体魄和令人瞩目的变化,也和那个年轻人有着无法分割的重要作用。 “那么埃德萨的玛蒂娜呢,现在她已经是罗马皇后了,不过我听说有时候这个小女孩总是因为喜欢嫉妒闹脾气是吗?”施蒂芬娜随口问着。 不过她的话题立刻引起了四周骑士们比之前更大的兴趣,他们眼神闪烁的等待着汉弗雷说出那些早有耳闻的传闻。 听到这个的汉弗雷脸上浮现出一丝好笑,他没有想到即便是在博特纳姆,关于伦格的风流韵事似乎也广为流传。 “玛蒂娜的是罗马皇后,”他尽量让自己说的小心些,不过一想起伦格那些总是闹得满城风雨的绯闻,他只能在为朋友尽量掩饰的同时,无奈的说“不过她毕竟是个妻子,而且还很年轻,所以……每当伦格做出一些错事的时候,她未免会变得激动起来。” “大人,我听说皇帝身边的女人都很漂亮,而且都受到皇帝的宠爱?”一个和汉弗雷年纪相仿的骑士终于忍耐不住的问起来,他的问题立刻引起一阵骚动,人们不禁急切切的等着证明。 “的确很漂亮,”汉弗雷笑着说,长期在君士坦丁堡的经历,让他变得开朗起来,而且在内心里。对于罗马人那种更加活泼的生活,他也感到颇为羡慕“即便是在君士坦丁堡,人们也被她们的美丽震动不已。” “我听说伊莎贝拉陛下……”一个骑士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忽然站起来的施蒂芬娜打断。 “好了骑士们,我很高兴你们来庆祝我伯爵的归来,不过我想汉弗雷已经很累了,先让他休息,一切等到明天早祈祷之后再说,我相信伯爵的回来一定会为博特纳姆带来一个新的时代。” 伯爵夫人明显的态度,让那些骑士立刻识趣的起立告辞,当所有人纷纷退出大厅之后,看着满桌子的狼籍,施蒂芬娜阻止了要进来收拾的仆人们,她坐在椅子里看着桌子沉默了一会后,转头看着旁边的儿子、 “汉弗雷告诉我,伊莎贝拉真的和贡布雷……”她稍微有些犹豫,一想到这个话题牵扯到一位女王,她不禁变得谨慎起来,因为她知道罗马皇帝与耶路撒冷女王之间的奇怪关系,同样牵扯到整个圣地的未来。 “虽然迄今为止只是谣传,不过我想那的确是真的,”汉弗雷想了想之后低声说“而且这次我回来。还有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看到母亲眼中露出的疑惑,汉弗雷的声音变得更低:“伦格已经答应我,他会帮助我得到安条克的领地。妈妈,你的儿子有可能会成为安条克的公爵。” 施蒂芬娜脸上立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的双手合十抵在嘴唇上意外的看着儿子。 “上帝,这是贡布雷对你说的,他答应帮助你为我们得到安条克?” “是的妈妈,而且因为这样,现在罗马的舰队正在安条克附近的海上,必要的时候罗马舰队会帮助我们的。”汉弗雷看着母亲更加意外的神色,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 “罗马舰队。那个阿赛琳?”儿子的话让施蒂芬娜心头不由闪过一个令她难忘的年轻女人的影子“听说她的舰队现在正在地中海上到处肆虐,很多人都说她是贡布雷的女人中最可怕的一个。” “也许是吧,”汉弗雷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如母亲这样的穿裙子的骑士,在关于这种事情上似乎也变得充满了好奇,不过一想到朋友那些多姿多彩的传闻,他也只能承认,那些事情的确会让人兴趣大增“不过我想也许还有更加可怕的,只不过很多人还不知道。” “是吗,不过这似乎不应该是一位圣子该做的事情,”施蒂芬娜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略带气愤起来,在儿子诧异的注视下,她微微摇头“我的儿子,也许你有一个好朋友,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忘了你是一个法兰克贵族,而不是罗马人。” 虽然不知道母亲怎么会忽然显得生气起来,不过汉弗雷还是恭顺的向母亲鞠躬,同时捧起母亲的手轻轻亲吻:“是的母亲,我会为骑士荣誉而战,我也不会让博特纳姆伯爵的名声受到侮辱,我向我在天的父亲起誓。” 听到儿子提起死去的丈夫,施蒂芬娜流露出了淡淡的忧伤,她轻声叹息着和儿子一起沿着走廊缓缓漫步,同时随口询问着一些儿子在这两年当中所经历的事情。 “妈妈,博特纳姆会兴旺起来的,而且我并不是在独自作战,”汉弗雷安慰着似乎有些意志消沉的母亲“考雷托尔会成为我们有利的盟友,我相信法兰西斯能给予我很大的帮助和好建议。” “我想也是,那个人的确是个智者,”施蒂芬娜轻轻点头“要知道现在他和萨拉森人之间的关系很融洽,而且他也保证了博特纳姆和……安盖特的安全,那个人值得信任。” 说到安盖特的施蒂芬娜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古怪神情,她似乎在逃避似的躲开儿子的眼神,然后略显急躁的催促着已经走到卧室门前的儿子尽快休息。 “对了母亲,”汉弗雷忽然想起什么的叫住要转身离开的施蒂芬娜,然后有些疑惑的说“伦格要我对你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随时使用安盖特的那间大浴室。” “啊……”听到儿子的话,施蒂芬娜脸上霎时浮起一片红晕。 考雷托尔都主教法兰西斯,在听到汉弗雷回来的第二天派使者来到了博特纳姆。 法兰西斯的都主教身份,是在经过了耶路撒冷大主教确认之后正式任命的。 尽管在这之前,人们已经在私下里称呼他为“主教大人”,不过在得到正式任命之后,人们还是为考雷托尔终于有了一位自己的都主教欢呼不已。 随着耶路撒冷陷落,虽然萨拉丁的宽厚包容让基督徒免于被屠杀殆尽,甚至还得到了允许继续在耶路撒冷存在的恩赦,但是他们的辉煌毕竟已经随着新月旗的升起荡然无存。 在新任耶路撒冷大主教苦苦支撑局面的时刻,一位本身就拥有着巨大声望的都主教的晋封本身,就已经足够成为这些正处于困境中的基督徒们心目中难得的盛世。 所以尽管为了避免引起萨拉森人的不满,晋封仪式和之前相比显得寒酸很多,但是那种隆重甚至带着些许悲壮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凝重庄严。 所有人都对法兰西斯寄予了难以描述的期望,在他们心目中,这位智者俨然已经成为了那些追随圣子身边的使徒之首,甚至有人在暗中已经称呼他为“考雷托尔的彼得”。 当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法兰西斯却只是平静的一笑,然后他随口对旁边的人说:“但愿上帝保佑,我不会落到使徒彼得那么糟糕的下场,虽然成为殉道者令人敬仰,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更多时间行走在人间,而不是人只被人们想起来。” 这种令人咋舌的话传出来之后让很多人为之愕然,不过法兰西斯却丝毫不以为意。 而且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的,和萨拉森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时不时的拜访耶路撒冷的举动,让人们在为他改善基督徒在圣地的窘迫地位欣喜不已的同时,也在暗中悄悄议论这种行为究竟是不是对上帝的背叛。 当汉弗雷沿着“马克西米安大路”来到考雷托尔时,他见到的是一座让他为之愕然的城市。 在他想象中壁垒森严的考雷托尔,这是已经完全拆除了设立在城市外面的那些瞭望塔,而且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整座城市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平和而轻松的气氛中。 看着从城市里进进出出的那些繁忙的商人,和不时出现在身边的萨拉森人,汉弗雷感觉到的,是只有在君士坦丁堡才领略过的那种热闹,不过其中又隐约夹杂着君士坦丁堡所没有的一丝宁静,这让这座城市看上去不由令人充满了好奇。 依然是繁华的街道和街道边鳞次栉比的商贩,伴随着一阵阵各种语言的叫卖,混合在远处传来的午祈钟声里,汉弗雷觉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在已经变成了主教宫的王宫里,汉弗雷见到了法兰西斯,和之前在耶路撒冷时刚见到他一样,法兰西斯身上穿着一件朴素却很干净的宽大法袍。 当见到汉弗雷时,他走上去阻止了伯爵向自己行礼的举动,然后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在主教宫里随意的散着步。 “伦格希望您能帮助我,而且我知道您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汉弗雷简单的说出自己的目的,然后注视着法兰西斯,等待他的回复。 “我的朋友,这样可不好,”看到汉弗雷充满期待的眼神,法兰西斯平和的笑了起来“‘法兰西斯是圣子身边的智者’,‘去问法兰西斯吧,他总是会有办法的’,我的朋友,法兰西斯也只是法兰西斯,你们要学会没有我的时候自己决定事情,即便我就在你们的身边。”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一扇房门带着汉弗雷走了进去。 “现在的考雷托尔更近似当初的耶路撒冷,当然这里没有神圣的圣山和圣墓,但是这里有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包容,”法兰西斯神色庄重的对汉弗雷说“上帝从来没有教诲我们该去爱谁,也没有告诉我们该憎恨谁,后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世人自己选择的结果。所以现在对我来说,让这座城市能够在被萨拉森人统治的圣地存在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 “可是盖伊占据着安条克,这对我们来说有些糟糕,”汉弗雷有些焦急的说“伦格希望能帮助伊莎贝拉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 “盖伊,”法兰西斯若有所思的问问点头“那的确是个问题,让你成为安条克的领主的确能让我们获得最大的利益,皇帝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不过据我所知,萨拉森人已经开始对安条克有所举动,也许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开始出发了。” 汉弗雷露出愕然神色,他满心的喜悦一时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做为在萨拉森人那里受到尊重的法兰克人,汉弗雷知道法兰西斯得到的消息肯定是真实的,这让他的心情变得不由糟糕起来。 “萨拉丁要夺取安条克吗?”他忧虑的问着。 在收复了耶路撒冷之后,埃及苏丹终于开始完成他那征服整个圣地的计划,这让汉弗雷觉得自己面前的道路变得艰难了起来。 “皇帝在地中海上的举动,显然刺痛了萨拉森人,他们希望通过能够占领更多的沿岸城市,抵抗罗马对地中海的封锁。”法兰西斯从靠墙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封信“萨拉丁知道十字军的到来已经不会很远,所以他要让自己拥有更多能够和法兰克人抗衡的机会,对他来说能够占领安条克和阿卡,足以让他能在将来与十字军对抗。” “这是萨拉丁的信?”汉弗雷有些意外的看着信封上的徽记,当他看到那封以萨拉丁的名义给法兰西斯的信件的内容后,他不禁为之愕然。 “……以安拉的名义,埃及的苏丹将成为安条克和阿卡的主人,如果考雷托尔能够在这件事上予以理解,苏丹将认为这是罗马皇帝给予他的善意。做为回报,苏丹乐于承认罗马在地中海上所拥有的地位……” “我的朋友,看来这一次萨拉丁比伦格出手要快的多了。”法兰西斯神色悠然的对怅然若失的汉弗雷说。 就在法兰西斯在和刚刚回到家乡的汉弗雷叙旧的时候,在圣地耶路撒冷,埃及苏丹的御弟阿迪勒正看着眼前被放在担架上的一个法兰克人俘虏。 “他说的是真的吗?”阿迪勒问着旁边的人。 “是的殿下,他说他是陪同巴里安的儿子约翰去见盖伊的。” 第九章 安条克之争(下)风起安条克 把身上的武器交给站在门口的侍卫。阿迪勒轻轻推开了通向教堂祈祷厅的一扇小门。 整个祈祷厅里显得静悄悄的,一缕缕冬日的阳光透过五彩玻璃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射出大片五彩缤纷的花纹。 在祈祷厅祭坛前第二级宽大的台阶上,埃及苏丹萨拉丁安静的跪在地上,他的身子弯曲的趴伏在地上,脸埋在半捧的双手中,当他直起腰来时,他消瘦的脸上就映照起一片彩色玻璃的影子,看上去就好像把他包裹在一片神秘的彩虹中一样。 阿迪勒同样跪在离苏丹不太远的地方,他听到苏丹嘴里轻轻吐露出的轻微低沉的诵经声,同时他也发出同样的祈祷。 直到终于站起来,萨拉丁才转过身,看着已经等待着他的阿迪勒。 “有什么事情吗,我的兄弟?” 萨拉丁平静的问,当他听到阿迪勒向他报告从俘虏那里听到的消息之后,苏丹脸上那条著名的伤疤随着脸颊的抽动微微抖动着。 “你是说,巴里安要他的儿子去和盖伊取得联系?”萨拉丁似乎有些不信的低声重复,他在祈祷厅了来回走动,当他被阳光拖得修长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时,那种样子,让人不禁觉得眼前这位苏丹看上去显得更加高大深沉。 “苏丹。巴里安和盖伊之间原本是最为相互仇视对方的,可是现在他却派出使者,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阿迪勒跟随在萨拉丁身后忧虑的说“也许巴里安发现了我们要进攻安条克的消息?才会派他的儿子去给盖伊报信?毕竟都是异教徒。” “可是那样只要派出一个普通使者就可以,可他居然会派自己的儿子,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吗?”萨拉丁不以为然的缓缓摇头,他浓密漆黑的眉毛这时微微皱起,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前面地上的铺设的那些石砖的花纹“巴里安是自从雷蒙死之后在东方最有声望的法兰克人,即便是盖伊也无法和他相比。” “盖伊已经在哈丁之后变成一个无赖了,”阿迪勒笑了起来,哈丁之战的辉煌和光复圣地的巨大胜利让萨拉丁变成了萨拉森人中的英雄,而他也成为了这位伟大英雄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大将“以巴里安现在的声望,完全没有必要去主动逢迎盖伊,所以我想他就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才……” “或者他是因为要让盖伊成为自己的筹码,”萨拉丁忽然停下脚步,他好像抓住了某个关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睿智,在习惯的抚摸了一下那条伤疤后,他回头向阿迪勒展露出一丝微笑“或者我们并不需要特意去消灭那些萨拉森人,他们之间很可能会自己发生一些事情。” 阿迪勒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苏丹,虽然苏丹的睿智是他最为钦佩的,但是一时间他还是对萨拉丁的判断感到不能置信。 “请原谅苏丹,不过难道您认为巴里安会和盖伊勾结吗?如果那样伊莎贝拉会怎么样?毕竟他曾经是雷蒙身边最忠实的伙伴,如果他决定和盖伊合作,那么就意味着他会背叛伊莎贝拉吗?” “如果真的那样,也许的黎波里很快就要变成一个是非地了。”萨拉丁笑着在阿迪勒肩头轻轻拍着。当他走过悠长阴暗的长廊,来到花园里时,微微眯起眼睛,用手遮挡住眼前忽然显得一片光亮的阳光的苏丹,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着头顶上的阳光。 “这可真是个好天气,不过可怕的杀戮总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发生。” 萨拉丁平淡的话让阿迪勒心头微微一动,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萨拉丁已经有些感慨的对他说:“也许对希腊人来说,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在海上打猎,至少我们已经损失了很多船不是吗?” “是的陛下,希腊人的确让我们在海上损失惨重。”阿迪勒微微皱起了眉,说到这个,他就不禁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关于那个叫阿迪勒的女人所做的事情。 为了对付那个女人,他甚至派人去寻找过她的外公,不过当他听说那位老酋长已经死去,而她的母亲则已经在两年前失去了踪迹之后,阿迪勒就只剩下对某人的抱怨了。 “我的兄弟,你那位了不起的朋友给我们找了很大的麻烦呀,”萨拉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看到阿迪勒露出苦笑,他轻笑着继续说“不过他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也许他认为地中海上的那些掠夺,就是我们应该付给他的报酬。” “真没想到腓特烈会就这么死了。”阿迪勒微微发出一声感叹。 当听说德国人的十万大军出发的消息时,和其他的将领一样,阿迪勒已经做好了要和法兰克人决一死战的准备。 不过随后传来的消息,让阿迪勒为之愕然,当最终确定腓特烈真的已经死亡之后,他也如同很多人似的兴奋的祈祷,感谢安拉用他那神奇的力量为他们消除掉了整个令人不安的可怕敌人。 不过阿迪勒也知道真正造成这一切的,却是远在罗马的伦格。 “苏丹,那么我们的军队呢,是不是依然要做好进军安条克的准备?”阿迪勒轻声询问。 “是的,我们的计划不能改变,既然地中海成为了罗马人的天下,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成为东方陆地上的主人,否则一旦法兰克人在沿岸占领了城市,我们的军队就无法迅速调动起来。”萨拉丁低声说着,他抚摸着胡须,一边认真的想着一边微微沿着花园缓慢的踱步“阿迪勒,我们必须拥有地中海上最为重要的城市,不论是安条克还是阿卡,都必须成为我们与法兰克人战斗的堡垒,否则一旦十字军顺利的登陆,那对我们就十分不利了,你还记得以前的十字军是如何做的吗?” “我记得苏丹,所以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阿迪勒向苏丹微微鞠躬,在看到萨拉丁看着的笑容后,他同样露出了一个微笑“还有个消息也许您也会感兴趣,听说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回来了。” “哦?雷纳德的儿子?”萨拉丁脸上浮现出一丝有趣的微笑,他略微沉思了一下之后。向阿迪勒说“我想也许我应该邀请那位法兰西斯好好谈谈。” 萨拉丁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随着一阵脚步,一个仆人来到了他的面前,深深的躬下身去:“至尊的苏丹,考雷托尔的法兰西斯要求觐见。” 一时间萨拉丁和阿迪勒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们稍一对视,随即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微笑。 施蒂芬娜慢悠悠的走在简陋的大厅里,一阵阵浮土从她脚下扬起,她一边咳嗽着一边伸手驱赶着让她不适的尘土。 远处院子里的马嘶声传来,施蒂芬娜微微回头看去,当她看到儿子正在用一把大木梳沾着凉水给他心爱的战马梳理毛发时,她微微笑了笑。 施蒂芬娜随手拿起一根通条,在堆积起来的地炉边拨弄着,看着地炉里的灰烬,她脸上的不由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夫人,您要生火吗?”一个老仆人走了过来,他费力的挪动着步子,同时嘴里不住的叨唠着“我的上帝,这可是很花力气的活,真不知道当初大人为什么要造这么个东西。” 听到老仆人的话,微微出神的施蒂芬娜站了起来,她看着一块块的木头扔进地炉里,随着渐渐升起的火苗。她淡淡的说:“一个皇帝的想法你怎么会知道呢。” “说的对夫人,大人现在是皇帝了,想想都觉得让人兴奋,我居然伺候过一位罗马皇帝,”老仆人有些夸张的笑着,同时不住的回头:“不过夫人您怎么会突然到安盖特来了,这里可是一直很冷清的,除了驻守的士兵,我看不到什么人。” “看的出来,”施蒂芬娜伸手在积了厚厚尘土的桌子上轻轻抹过“伦格,是皇帝。再也没有回来过吗,我是说……自从上次他回来之后?” “没有夫人,”老仆人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我想大人已经把安盖特忘了,谁还会记得这样一个小地方呀,他是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呀。” “不,他还是记得的,”施蒂芬娜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随着火势越来越旺,她脸上的红晕也变得越来越深“我想我有些累了,正好可以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随您意夫人,”老仆人看着火苗开始微微打盹,他没有看到走到浴房门前的施蒂芬娜在门口停了下来,在看着立在墙角的一柄长剑出了会神之后,她欣然把它抓起来走了进去。 一股股热腾腾的水汽包裹着身体,这让施蒂芬娜感到有些窒息,她靠在冰凉的石头墙壁上闭上眼睛,仔细回味着在这个房间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水流的声音从她身边响起,她睁开眼看着浸泡到胸前的池水,一想起在很久之前曾经发生过的事,她就不禁为自己居然会总是无法忘记那些经历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气愤。 她从池子边抓起长剑,随着剑身用力拍打水面带起的一层水花,施蒂芬娜深深的呼了口气。 和去考雷托尔的儿子约定在安盖特见面,并不是她忽然心血来潮想起来的。 汉弗雷的回来不但让整个博特纳姆,甚至让一些临近的小领地也变得躁动起来。 就在汉弗雷回来的第二天,那些小贵族们就立刻纷纷来到博特纳姆,当听说伯爵大人去了考雷托尔时,他们立刻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这让施蒂芬娜开始不安,她立刻派人给儿子送信,让他和自己到安盖特会合,同时她立刻动身向着那座她始终不肯再回去的城堡赶去。 施蒂芬娜感到胸口微微有些发闷,她从热水里站起来,一只手擎着长剑在光秃秃的石头上走着,当她听到剑尖在地上托起的清脆声响时,她忽然抬手向前一刺。 “我都在想些什么。”施蒂芬娜懊恼的把剑顺手扔到地上,她有些生气的抓起干衣服套在身上,然后一边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当她看到站在院子里和儿子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的法兰西斯时。他立刻走上去。 “请原谅我没有去迎接您,主教大人。” “夫人,可能我给您带来些坏消息了,”法兰西斯向施蒂芬娜稍一鞠躬,立刻简洁的说“萨拉丁对安条克的进攻就在眼前,他们甚至已经决定进攻阿卡,我刚刚和他见面。”说着法兰西斯看了看旁边的汉弗雷“萨拉丁希望能和博特纳姆伯爵见面,这是他让我带来的正式邀请。” “萨拉丁?”施蒂芬娜有些意外的看向儿子,她本能的感到不安起来。 “他要干什么?”汉弗雷在意外之后立刻变得安静下来,他有些诧异的问。 “你的回来让萨拉丁不安了,”法兰西斯笑了起来,当他看到自己这个玩笑让那位母亲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时,他只能尽快说出答案“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而且他让我给你带来一封信。” 汉弗雷好奇的打开了信件,对于萨拉丁,即便是做为敌人,他也始终保持着尊重,就如同在耶路撒冷时一样,汉弗雷不能不承认,那位异教徒苏丹要比自己的父亲更象一位英雄。 看着信中内容的汉弗雷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他先是抬头看了看法兰西斯,然后继续低头看下去。 当看完内容之后,汉弗雷抬起头用一种坚定的口气向母亲说:“我必须立刻去耶路撒冷,就是现在。” 约翰疲惫的看着眼前似乎永远走不完的道路不住呻吟着,他的嘴唇感到干裂,而且因为饥饿变得疼痛的胃口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上帝我要死了吗……”约翰摇摇晃晃的坐在马上,他的头一阵阵的发痛,当他想看看天空时,却因为一阵眩晕几乎栽下马去。 一阵凉风吹来,感觉着那熟悉的气息,约翰几乎要崩溃的精神忽然变得一醒。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一片高低起伏的黑影让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奋力催促着胯下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向着那片模糊的景物奔去。 海风的味道越来越浓,而且远处的情景看着也越来越清楚了。约翰奋力的向前催促着战马,当他越过一片崎岖的丘陵,来到山顶上时,看着远处在风沙中的城市,约翰嘴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呻吟。 “我的上帝我终于活着到了安条克。” 和满怀希望的约翰不同,对于突然造访的伊布林的继承人,盖伊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沉吟了许久。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他不明白巴里安的儿子为什么要来见自己。 不过在寻思了很久之后,他还是决定见见那个让他讨厌的巴里安的儿子。 看到一片狼狈的约翰时,盖伊不禁微微有些愕然,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情,不过当他看过巴里安给他的密信后,他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父亲?”盖伊冷淡的说“他曾经那么激烈的反对我,甚至和雷蒙一起阴谋推翻我。而且在哈丁你父亲的那种举动也和背叛一样,他不但抛弃了战友,甚至连自己的荣誉也抛弃的逃跑了。” 听到盖伊提到父亲在哈丁的举动,约翰脸上微微抽搐,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汉弗雷面前显露出的怯懦,但是这却反而让他从开始的紧张变得冷静下来。 “陛下,我知道您对我父亲之前的行为很生气,但是一切不是都在变化吗,而且您应该知道,雷纳德的儿子和贡布雷之间难道不也有着你无法理解的友谊吗?”说到这里,约翰忽然低声说“而且请允许我向您报告,汉弗雷现在已经回到了圣地,我向您一定不会忘记,这位罗马皇帝的朋友,是如何忠诚于他的友谊的。” 听到这突如其来消息的盖伊,脸上浮现起了一抹黑色。 他紧盯着约翰,从面前这张看起来虽然狼狈,却透着他所熟悉的野心的脸上,盖伊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吗?”盖伊缓缓的问,他必须接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一时间他的心底里不住的寻思着能够信任巴里安父子多少。 同时他也揣摩着,伊莎贝拉会如何对待这一切。 不过让盖伊隐约感到担忧的,也的确是约翰告诉他的,关于博特纳姆的汉弗雷回到圣地的消息。 汉弗雷与伦格之间的友谊已经变成了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传奇,在很多人心目中汉弗雷对朋友的忠诚正是一个骑士为之追求的典范。 但是这在盖伊心中,无疑是最糟糕的。 汉弗雷的回来让盖伊感觉到了威胁,在雷纳德死后,博特纳姆就已经彻底和他断绝了来往,那个骄傲的伯爵寡妇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不再效忠于他,但是人人都已经知道,博特纳姆和盖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更糟糕的是,盖伊能想象的到,一旦伊莎贝拉得到汉弗雷的支持,将会变得让他更加难以对付。 不过这也让盖伊忽然意识到,虽然汉弗雷的回来并不一定是导致巴里安投向自己一边的主要原因,但是他相信随着在伊莎贝拉面前的失势,巴里安和自己合作的理由还是有的。 “这真是奇怪的局面,”盖伊脸色古怪的看着约翰,他没有想到之前的敌人和盟友会完全调换了过来,想着自己居然要和伊布林的巴里安结盟,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显得过于奇妙了些“那么告诉我,你的父亲要我怎么做,他又想得到什么?” “陛下,我的父亲希望您能成为唯一的耶路撒冷国王,他会劝说伊莎贝拉放弃王位,”约翰暗暗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他知道父亲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盖伊愿意和自己父子合作,那么接下来的条件就变得不再只是梦想“我的父亲希望他能在得到您的加冕,成为的黎波里伯爵。” 盖伊有一阵要笑出来,他从来没想到巴里安居然会是这么个贪婪的人。 “亲爱的,你会答应巴里安的这个条件吗?”西比拉看着望着窗外出神的丈夫。 自从和约翰会面之后,盖伊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当听到妻子的询问后,他回头看看西比拉,然后轻松的点了点头。 “我会答应他,这对我来说并不很困难,”说到这儿,盖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反正,的黎波里也不是我的。” 盖伊终于下定了和巴里安合作的决心。 依之前秘信上巴里安给他的建议,他带着如同人质一样的约翰,向着的黎波里进发。 按照巴里安的邀请,盖伊决定出人意料的进驻的黎波里,然后在自己军队和巴里安的要挟下,强迫伊莎贝拉承认他是唯一合法的耶路撒冷国王,同时宣布废黜伊莎贝拉圣墓保护者的身份。 一旦伊莎贝拉失去女王的身份,盖伊相信即便博特纳姆和考雷托尔支持她,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上帝最终选择了我,”盖伊这么对跟随在身边的约翰说“我是国王,这是上帝的意志,所以你的父亲才在和我为敌多年之后,还是选择效忠于我。” 约翰看着盖伊脸上显露出的得意心中暗暗升起一股愤懑,但是他知道现在父亲除了和盖伊合作,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公元一一八九年十一月六日,也就在哈丁之战整整两年四个月之后,盖伊带领他的军队离开安条克城。 于此同时,一支萨拉森军队正向着距离安条克城最近的前哨城堡前进,领军的将领,是萨拉丁的御弟阿迪勒! 也在这一天,汉弗雷第一次走进了失陷后的耶路撒冷城。 第十一章 冬夜 当两年前离开耶路撒冷时。汉弗雷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是以那么一种难以描绘的心情,重新走进这座城市。 依然还是那座大马士革门,依然还能看到大卫王塔探出在城墙外的半圆射台,但是一切却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城墙上原本熟悉的十字旗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令每一个基督徒为之心头泛起异样心思的新月旗帜。 在城门下纵马驰骋的也已经不再是威武雄壮的法兰克骑士,而是虽然个子也许瘦小一下,但是不论是气势还是身上的盔甲兵器,都同样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锐气的萨拉森战士。 一个年级已经很大的萨拉森老人坐在城门旁的卧辇上,黝黑的面庞看上去显得颇为沧桑,而又透露着稳健。 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汉弗雷时,他向身边的仆人微微示意,在迎着汉弗雷走出几步后,他抬头看着望过来的年轻人。 “伯爵,如果你不介意和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一起走,我希望能和您一起去见苏丹。” 汉弗雷脸上在瞬间露出了诧异,虽然开始没有认出来,但是他还是很快想起,这个人居然是萨拉森的首席御医阿乔鞑。 对于这个人,汉弗雷的确有着很深的印象。那不止是因为当初他被俘时,正是这位御医救活了他,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曾经做为使者去向他的母亲提出用自己交换博特纳姆投降的条件。 想起这一切不禁为之感叹的汉弗雷,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位苏丹的御医,他知道这个人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巧合才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许在见到苏丹之前,他就要和这位御医先打一番交道了。 “阿乔鞑大人,我很愿意陪您一起走,只要您不嫌弃一个毛头小子可能会冒犯您。”汉弗雷用同样随意的口气说着,他吩咐自己的几名随从稍微落后一些,然后让战马缓缓的,陪着依靠在卧辇上的阿乔鞑向城门里走去。 在经过阴暗的门洞进入耶路撒冷城门的瞬间,随着眼前变亮,汉弗雷心头发出一声低低的祈祷,不过让他略微感到意外的,是看的并不是一个想象中变得衰落萧条的圣城。 相反,不论是狭窄崎岖的街道,还是透过搭建在街道上空的各色顶棚,可以看到的远处隐约可见的圣山,似乎都洋溢着一种不但丝毫不逊于之前,甚至还显得更加热闹繁忙的气息。 虽然城里的法兰克人明显变得少了很多,但是圣地的教堂依然开放,甚至当经过圣墓大教堂时,他还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一阵熟悉的圣歌。 汉弗雷感到有些奇怪,他没想到阿乔鞑一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既没有他想象中的试探和引。也没有令人不快的威胁,甚至直到来到金顶清真寺门前时,阿乔鞑都一直沉默不语。 随着卧辇落地,阿乔鞑有些艰难的走了下来,他向着疑惑的汉弗雷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伸手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向着清真寺里走去。 对于金顶清真寺,汉弗雷是十分熟悉的,一想起这里曾经是圣殿骑士团的总部,他的心头就不禁浮现出一丝难言的感慨。 “请原谅我走的这么慢,毕竟人老了之后就很讨厌了,”阿乔鞑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的用力捶捶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老朽的后腰“有时候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事情,可之后就会发现真的没有用了。” 说到这的阿乔鞑忽然停住脚步,他看着眼前身材挺拔,显露出股股朝气的年轻伯爵,在仔细的看了他一阵后,阿乔鞑自语般的说:“罗马大概就是因为有一个和你一样年轻的皇帝,变得生机勃勃起来了。” “大人,我可不这么认为,”汉弗雷不赞同的摇摇头“伦格有的不只是年轻,还有旁人无法比拟的智慧。” “的确是智慧,不过还是因为年轻吧。”阿乔鞑有些顽固似的说着,他继续先前走着,同时他微微回头对跟在旁边的汉弗雷随口说“苏丹希望你能和他达成一个协议。” 听到这句话,汉弗雷的脚下不由一滞,他没想到这位御医会如此直接,而且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萨拉丁要让一个御医向自己提出。 “苏丹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阿乔鞑继续说,他不顾汉弗雷越来越疑惑的表情一直向前走,当他来到之前圣殿骑士团历任大团长使用过的祈祷室的门前时,他停住脚步“伯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到耶路撒冷,不过我相信苏丹给你提出的条件你是不会拒绝的。” 汉弗雷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他觉得好像是被戏弄了,一想到萨拉丁可能会收买自己,他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是个真正的骑士,所以如果您认为可以用贿赂和收买让我放弃尊严……” “不,年轻人你误会了,”阿乔鞑平静的笑了起来“你的荣誉不会受到任何侮辱,而且我们相信你也是一个真正通情达理的法兰克人,在这方面来说,你要比你的父亲让人尊重的多。” 听到阿乔鞑的这句话,汉弗雷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随着对有关父亲的传闻越来越了解,他就感到越来越迷茫。 “毁约者”雷纳德的名声,即便是在他死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也始终总是被人提起。不过谴责和嘲笑,总是要比赞扬多的多。 当汉弗雷见到萨拉丁时,他不禁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在他印象里,那个平静中蕴藏着无尽力量的埃及王者。虽然依然充满稳健和凝重的气魄,但是从两鬓和胡须上的灰白,还是让人看到了岁月的沧桑。 而且让汉弗雷隐隐似乎能够感到什么的,是从萨拉丁虽然依旧雄健有力的步伐中,他看到了一丝隐约的疲惫。 “博特纳姆的汉弗雷,”苏丹向着年轻人露出了微笑,他不是用一种看待对手,而是似乎在看着一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的赞许眼神注视着汉弗雷,然后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沿着一道小门向院子里走去“和我一起随便走走,我们不必显得那么庄重。” 汉弗雷尽量掩饰着心中的忐忑不安,他知道即便自己经历了众多的磨练,但是和这位埃及苏丹始终是无法比拟的。 在他的心目中,能够和这位东方王者抗衡的,只有自己那个传奇般的朋友。 “贡布雷在君士坦丁堡一定很辛苦,”萨拉丁忽然对看着自己的汉弗雷说“我能想象他在面对一群罗马人时的那种困难,甚至我可以想象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面前的一切困难。” “您自己也是在面对这样的困难,是吗苏丹?”汉弗雷凝视着萨拉丁的侧脸问着,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萨拉丁在一开始就让自己找到了他可能正面临的难题,但是他却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您希望我怎么做?” “我和贡布雷是埃及苏丹和罗马皇帝,而你是博特纳姆伯爵,”萨拉丁深沉的望着汉弗雷“如果你和你父亲一样,我是不会邀请你到耶路撒冷来的。” “我不会忘了是谁杀了我的父亲。”汉弗雷脸上露出了愤怒“我知道做为毁约者的儿子,我没有权力为他复仇。但是做为一个儿子,我会捍卫他的尊严。” “你的暴躁脾气和雷纳德一样,”萨拉丁微微皱起双眉,不过他很快就好像忘记了这些,然后他以一种平静却透着力量的口吻不容置疑的说“我要夺取安条克和阿卡,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的。现在我要和你谈的,是另外一件事。” 汉弗雷终于有些慌张了,他先是想尽力掩饰,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努力。 他有些难以自制的向萨拉丁迈出一步,然后又无奈的摊开双手:“苏丹。我知道地中海沿岸对您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做为一个基督徒,如果您认为可以让我看着一位耶路撒冷国王受到进攻却置之不理,那是对我的侮辱。” “伯爵,我并不这么要求你,”萨拉丁摇了摇头“事实上我的兄弟阿迪勒已经带领军队向安条克出发,即便你现在赶去,一切也已经晚了。” “上帝,这是真正的宣战!”汉弗雷气愤的攥紧了拳头,虽然已经知道萨拉丁会进攻安条克,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萨拉森人居然会这么快就开始了行动“那么您还要我到耶路撒冷来干什么?” “我要和你谈的,是我会如何对待那位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萨拉丁平静的回答。 汉弗雷的愤怒的表情霎时凝固在脸上,他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埃及苏丹,过了一阵好像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的蠕动了一下,在想了想之后,他终于用一种似乎是在尽量解释的口气说:“苏丹,我向您应该知道,伊莎贝拉是……是伦格的……” “我知道,她是贡布雷的女人。” “呃……” 差点被苏丹这句话呛到的汉弗雷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想到一位耶路撒冷女王做为情妇的身份,即便是敌人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汉弗雷不由为鲍德温家族的没落感到一阵无奈。 “所以我才要邀请你来,我知道做为一个忠诚的朋友,你完全可以为贡布雷和我签订一个条约。” 看着苏丹的表情,汉弗雷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陷入萨拉丁早已设计好的圈套里了。 当一阵阵沉闷的钟声传进黑暗的卧室时,西比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本能的伸手去抚摸身边,但是摸到的只是冰冷的空床。 想起丈夫在一天前已经带领军队离开安条克,西比拉不由有些淡淡的怅然。 不知道为什么,当盖伊对她说巴里安试图和他合作时,西比拉的心头浮现出了一丝隐约的不宁。 也许是好消息来的过于突然,西比拉总觉得在这个巨大机会的背后,似乎有着什么令她放心不下东西。 她还记得,在向丈夫说出自己的担忧之后,盖伊嘲笑她变得胆小了。 “这一次我用约翰做为人质,难道巴里安会用自己唯一的儿子冒险吗?”盖伊这样安慰着妻子。 而且西比拉自己也知道,她那莫名其妙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了。一想到只要能够占领的黎波里。自己夫妻就能成为耶路撒冷唯一的国王,西比拉同样认为,即使冒险也是值得的。 不过虽然这样说服了自己,但是看着离开城市的丈夫,西比拉的内心中还是不停的泛起一阵阵的忧虑,而且当独自一人在深夜中醒来时,她不由想起了被老贡布雷夫妻带走的女儿们。 “西蒙娜她们还好吗?”西比拉心中惦念着,她无法忘记当决定把女儿交给玛丽时,她心中的那种难以遏制的痛苦。 这种如同交出人质一样的举动,唯一换取来的并不是罗马对他们夫妻的宽恕,而只是女儿们的安全。 在那一刻,虽然西比拉心目中有着一个也许显得过于飘渺遥远的梦想,那就是也许随着女儿的长大,也许有一天她们当中的某一个会有机会成为罗马的皇后,但是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尽量摆脱这片始终动荡不安的土地。 圣地已经不再是人间天国,除了可怕的萨拉森人,西比拉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暗中和自己夫妻为敌,特别是经历了提尔主教忽然投靠伊莎贝拉的事情之后,她越来越担心女儿们的安全。 这让她认为女儿们跟随在自己身边是危险的,所以在关键时刻,她才会做出大胆的决定。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延,对女儿们的思念却变得越来越浓,特别是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深夜,西比拉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之中。 一声沉重的钟声重重响起惊醒了沉思的西比拉,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钟声,就在西比拉为这钟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感到意外时,伴随着钟声,一阵混乱从外面传了进来。 侍女们慌张的脚步声夹杂着骑士靴子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传进卧室,西比拉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刚刚抓起旁边的长袍披在身上,房门已经被用力推开。 “陛下,城外的哨塔传来了警号!萨拉森人来了!”一个骑士站在被侍女迅速竖起来的屏风外面大声报告着,当他看到急匆匆穿上衣服的西比拉出现在面前时,他继续紧张的禀报“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萨拉森人,可是我们的人实在太少了。” “派人给国王报信,要他立刻回来!”西比拉紧紧攥着拳头,她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去猜测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巴里安的诡计,一想到留在城里的那些数量可怜的军队,西比拉隐约预感到,安条克可能已经无法保住了。 “我们这就派出信使,不过陛下如果萨拉森人要进攻安条克,那么他们的军队人数一定不会太少,所以……”骑士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西比拉,不过听着外面街道上变得越来越混乱的局面,他还是压低声音说“陛下请您尽快下令做好最坏的准备。” “什么准备?逃跑还是投降?”脸上浮起一丝怒容的西比拉紧盯着眼前的骑士“我是鲍德温家族的后代,我曾经被迫放弃了耶路撒冷,难道要我再一次向敌人投降吗?” 骑士的话激起了西比拉内心中被消磨得几乎消失的愤慨和勇气,一时间鲍德温家族的血液激荡着她的身体,骄傲和尊严让她忘却了恐惧。 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西比拉穿上一件宽大沉重的链甲来到了城墙上,不过当她透过黑暗的夜色,看到远处丘陵间出现的一片火光时,她之前升腾起的勇气渐渐的在寒风中变得微弱下去,直到一丝恐惧充斥她的心头。 即便那些火光有一大半只是用来恐吓安条克城里的人,但是人们相信那至少也要有五千以上的敌人。 而安条克城内留下来,能够拿起武器战斗的士兵,却连六百人都不到! 令西比拉感到更加畏惧的是,她不知道盖伊是不是已经中了圈套,一想起丈夫可能如同当初在哈丁一样遭遇袭击,西比拉不禁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陛下,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国王回来支援就可以了,而且上帝会守护我们,为了上帝的意志而战!”一个刚刚到达东方的年轻骑士大声说着。 为了增加声势,他还拔出长剑举到面前对着十字形的剑身发誓,不过看着他那种狂热的样子,那些曾经参加过耶路撒冷和哈丁之战幸存下来的人,却只能在心中暗暗苦笑。 萨拉森人的可怕,令真正见识过这些异教徒威力的人为之胆寒,一想到一旦城破之后会遭遇到的杀戮,法兰克人不禁变得胆战心惊起来。 “我丈夫会回来的,盖伊国王会来救我们的。”西比拉的嘴里不停的这样说着,她不知道这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但是她明白在这个时候即使流露出一点点的畏惧,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安条克的陷落和随即而来的悲惨命运。 女王的话让四周的人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一边相互打气,一边纷纷祈祷,一时间整个城头上弥漫着一片忽然升腾起来的莫名亢奋。 黑暗中,城外丘陵上隐约出现的片片阴影不住的移动着,就在法兰克人紧盯着远处黑暗的城外暗暗紧张时,随着一串亮光闪过,一片耀眼的火光忽然从地面上腾空而起,划着弯曲弧线向着安条克城方向疾射而来! “异教徒进攻了!” 不知道谁发出的一声叫喊霎时在城头上引起一片混乱!有人的举起武器胡乱挥舞,有的则举起手里的弓箭盲目的向着城外黑暗之中胡乱射去。 “不要慌!萨拉森人是在测箭距!他们不会在夜里进攻的!”富有经验的骑士一边大声喊着,一边阻止那些立刻变得惊慌起来的士兵做出蠢事。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混乱中负伤,甚至有人因为正站在城垛上,被身后过于紧张的同伴挤得掉下了城墙! 西比拉好不容易再次聚集起来的勇气,立刻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中荡然无存,她脸色苍白的看着城下一边测着箭距,一边缓缓向前推进的那一片片的黑影,一时间她的嘴唇因为颤抖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且随着萨拉森人越来越近,西比拉已经对敌人的人数不再抱着任何希望,当她看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安条克城外顺着地势绵延不绝的横列的萨拉森军队时,她绝望的发现,即便盖伊回来,可能也无法阻止安条克的劫难了。 在城外,终于在两箭距离外停下来的萨拉森军队中,阿迪勒神色凝重的望着远处的安条克城。 地中海上的局势让萨拉丁意识到了沿岸城市的重要,他要用这些城市把十字军牢牢的阻挡在地中海的岸边,让他们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而对于阿迪勒来说,他看到的却更加遥远。 阿赛琳在地中海上所做的一切,深深的触动了阿迪勒内心,这让他下定决心要攻下安条克。 同时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攻下这座至关重要的城市之后,建议苏丹迅速建立起一支和罗马舰队一样的海军! 因为隐约的,阿迪勒感觉到,在将来决定命运的,也许就是一支强大的海军! 不过,当他还在苦苦寻思该如何攻下这座著名的堡垒时,关于盖伊并不在城里,安条克几乎如同一座空城的消息,让阿迪勒不由深深的感谢安拉的恩典。 就在阿迪勒开始进攻安条克,而盖伊到达的黎波里时,在罗马,伦格正抬头看着头顶天空轻声自语:“就要进入新的一年了……” 第十二章 女王的骄傲 一一八九年十一月。在很快即将迎来新的一年的寒冷夜晚,位于罗马君士坦丁堡大区的一座修道院里,伦格正在一盏牛油灯下看着摆放在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随着和德意志人签署下的协议,德国十字军已经在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之后,开始慢慢腾腾的上路。 虽然已经猜测到阿尔乌希究竟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但是伦格也只能看着那些德国人,向着罗马尼亚王国和保加利亚与摩拉维亚的边界之间的一片土地慢慢进发。 瓦拉吉亚,那里就是德意志的财库官阿尔乌希希望得到的地方。 在一个几个王国都纷纷宣称自己是那片土地的主人的地方,德意志人将在那里建立起自己的修会和城堡。 不过和历史上不同的是,当德意志人从罗马皇帝那里得到了特许之后,原本在历史上应该向罗马教皇,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宣誓效忠的条顿骑士团,却变成了向教皇和东罗马皇帝宣誓效忠。 这样的一个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一时间无法完全看出来,但是即如此,当这个决定传出来时,已经足以引起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所有人的震动。 一个属于罗马正教,或者说只属于罗马皇帝贡布雷本人的救赎骑士团的出现,已经足以令人为之引起关注,而现在,一个由公教徒组成的骑士修会。却又宣布向东罗马皇帝效忠,这更是引起了无数人为之侧目。 在成为皇帝之后,伦格虽然没有刻意扩充救赎骑士团,但是随着祈祷者教团本身的影响越来越大,和随着在君士坦丁堡和色雷斯的影响,救赎骑士团还是在不停的扩充着。 和在圣地遭到重创的圣殿以及依然不懈的和萨拉森人对抗的医院骑士团不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救赎骑士团在把自己的信仰奉献给上帝的同时,把他们的忠诚则奉献给了伦格。 这就让救赎骑士团成为了教会中最最忠诚与皇帝的人。 不过现在,随着宣布成立修会的德意志人的公开宣誓,东罗马皇帝无形中拥有了两个骑士团忠诚的事实,让很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借着十字军的力量在瓦拉吉亚形成修会,进而向着还处于野蛮和被异教控制的北方推进,把上帝的荣光,或者说是把属于自己和修会的势力推向还没有皈依基督的普鲁士,这几乎是阿尔乌希在腓特烈刚刚号召德意志人跟随十字架东征时候,就已经形成的想法。 可惜的是,当时的腓特烈更认为应该在东方为自己找回在意大利遇挫所损失的面子。 不过当腓特烈如同命中注定般的淹死在一条河里之后,阿尔乌希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 丝毫不能和父名望相比的奥托只能接受财库官的建议,不过他多少从阿尔乌希那里获得了将来能够得到帮助的保证。 而阿尔乌希对罗马人默许他在瓦拉吉亚建立修会的回报,则是宣布对罗马皇帝的效忠。 一切都不过是一幕幕的交易,当罗马尼亚国王还在试图借着保加利亚的动荡,再次提出对瓦拉吉亚归属的要求时,他并不知道,一支刚刚在罗马边界上受到了不小挫折的德意志十字军,已经看上了这片土地,而且已经在向着瓦拉吉亚进发。 这一切进行的并不顺利。德意志人的蛮横即便是已经失去了国王也丝毫不减。这让做为和他们谈判的康尼努斯费尽了心力。 不过这时的伦格的所有注意力,却早已经从北方边界离开,在还没有进入十一月的时候,他就已经再次任命玛蒂娜为帝国摄政,而他自己则离开君士坦丁堡,进入了正式试行新法的大区。 在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伦格的注意,新的《罗马公法》在君士坦丁堡和色雷斯两个大区的正式推行,让他立刻陷入了一大堆接踵而来的繁忙事务之中。 在这样的时刻,他把帝国的日常政务交给了以妻子为首的罗马摄政政府,把正在调动各个新军团的职责交给了阿历克斯和那些将军们,而把繁忙却又不能缺少他的宗教事务任命大牧首克马特全权代理。 当一切安排好后,伦格的所有精力立刻投入了到了新法的推行之中,而随着《罗马公法》的实施,即便是早已想到会有很多困难阻力的伦格,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当初想的,还是过于乐观了。 几乎所有推行下去的法规条款都会立刻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和误解,甚至一些地方即便是皇帝亲临,也不能不做出为之令人无奈的让步和妥协。 这样的变故和苦难,让跟随着皇帝的丕平感到愤懑不已。特别是当他看到在有些时候皇帝甚至不得不在详细考据之后,下令让那些跟随他的学者大师们重新考虑修改新法的一些条款时,丕平就不止一次的向皇帝建议:“也许用剑更能让那些罗马人听话些。” 不过他的这些建议得到的只是伦格的微笑,在每天堆积如山的文件中,伦格感觉到罕见的疲惫,而且随着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之前在远征色雷斯时曾经出现的那种莫名的疲倦和不适,又开始困扰起他来。 看着桌子上丝毫不见减少的文件,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同时一阵阵的无力让他有种想随时睡去的冲动。 “啪!”的一声,伦格面前的牛油灯的火捻忽然爆裂开来,溅出的火星带着一丝轻烟落在了桌子上。 这个声响立刻惊醒了趴伏在旁边昏昏欲睡的胡斯弥尔,当男孩看到伦格随手点燃另外一根捻子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 “安拉保佑,陛下这不吉利呀。”男孩小声说着,他看着桌子上黑乎乎的捻子嘴里嘀咕着“也许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斯弥尔,在我们面前随时都在发生的已经够糟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些更糟糕的。”伦格笑着说,他向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指了指,然后有些无奈的摇起了头“这些的确已经太出人意料了,不能不承认罗马人的确是很固执,甚至有时候固执的令人可恶。” “陛下,您会如丕平说的那样,强迫罗马人执行新法吗?”胡斯弥尔小声问。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这么做吗?”伦格反问着,当他看到胡斯弥尔露出的愕然神色时,他继续说“你不必回答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要回答了。” “可是陛下,如果不能强迫罗马人。新法又怎么能尽快推行起来?”胡斯弥尔有些懊恼的说“也许我想到是错的,的确应该……” “不。”伦格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我可以命令军队强行推行罗马公法,但是之后呢?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呢?” “陛下请您不要这么说!”胡斯弥尔惊慌的低声喊着“您是……法兰克人的传奇,虽然我不能那么称呼您,可是您绝对不会遇到那种事的。” “德意志的腓特烈也不过是在一条丝毫不引人注意的河里死掉的,所有人都不可能避免最终走向死亡。”伦格平和的开导着胡斯弥尔,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开始批阅那些文件。 不过渐渐的,他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桌子上那丝黑色的灯捻,伦格低声自语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伊莎贝拉身子松软的趴伏在一大团羊毛毯子里,在她身后,黛萝手法娴熟的为她微微按摩着身体。 说起来这种颇为古怪的方式,还是从那些萨拉森人那里学来的,随着在东方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东方的法兰克人也变得越来越和之前不同。 他们学会了享受各种奢侈,也学会了如萨拉森人一样去看待一些事情。 “黛萝,你说我是耶路撒冷的女王吗?”伊莎贝拉声音含糊的问,刚刚从热水桶里经过蒸腾的身体,这个时候显得异常疲倦,伴着女骑士有力的推拿,伊莎贝拉的嘴里不时发出一声声低微的舒适呻吟。 “您是的,您要比西比拉更适合当女王,”黛萝声调平和的说。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奉承,因为在她心目中,西比拉的确不是一个能够令人敬佩的女王“我相信如果您的军队够多,盖伊也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我的军队……”伊莎贝拉轻声重复着黛萝的话,然后她回头看着女骑士“如果我真的有足够多的军队,那么也许一切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到这里的伊莎贝拉有些懊恼的回头,她把好看的下巴抵在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在沉默了一会后,她忽然淡淡的说:“我从来没爱过汉弗雷。” 后背上推拿的力量忽然变得一重,伊莎贝拉感觉到了按在自己赤裸后背上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不过她依然继续淡然的说下去:“我十二岁和汉弗雷结婚。但是我从来没爱过他,即便他是为了我死的。” “那么陛下,您……爱罗马皇帝吗?”黛萝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她的眼睛落在伊莎贝拉修长漂亮的脖子上,一双手不由自主的向上移动。 “伦格?”伊莎贝拉的声调微微有些迟疑,她稍微抬起头,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随后她再次趴伏下去,侧着脸枕着自己交叠的手背“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他,他总是让我感到不安和疑惑,不过他也总是在引起我的好奇。” “那么说您并不爱他了?”黛萝依然追问着。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伊莎贝拉有些烦躁起来,她抱怨似的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然后用懊恼的声调叹息着“如果我有足够多的军队,如果我是长女,如果守卫耶路撒冷的是我而不是西比拉,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随后她用略显无力的一声叹息结束了自己的抱怨,接着她忽然笑着说: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不过有个人却说,他希望我成为的,是整个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那个人真是异想天开。” 黛萝神色黯然的望着伊莎贝拉的背影,她想不到自己一直在心中视为情敌的对手,却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过自己的敌人。 想着这个女人随时都在想着的不过是在不停追逐的权力,黛萝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轻松。 “也许从开始我就错了,”她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她的手沿着伊莎贝拉光洁的后背缓缓向下,就在她要再次用力推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随着外面侍女发出的一阵低声询问,通向起居室的房门立刻被打开了,伴着一股冷风,几条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外。 “陛下,耶路撒冷国王盖伊来了!”一个亲信骑士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声调里透着的紧张和不安,即便隔着一扇房门也能够听出来。 “盖伊?”伊莎贝拉立刻跳了起来,她匆匆抓起衣服在黛萝帮助下穿戴好,同时随着外面传来的阵阵低声说话声。她猜测到一起来的人,并不少。 果然,当她看到站在起居室里等待的贵族骑士们时,伊莎贝拉意识到,一定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伊莎贝拉神色凝重的问,看到那些人脸上似乎大祸临头似的表情,她的心心不由开始下沉。 “陛下,盖伊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外,而且巴里安已经去迎接他。” “什么?!”听到骑士的话,伊莎贝拉的嘴角微微颤抖,她的心头飞快转着念头,当她忽然意识到约翰莫名其妙的离开的里波黎时,伊莎贝拉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巴里安出卖了! 尽管和巴里安之间的矛盾已经让她意识到,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太可能如同以前一样,但是伊莎贝拉还是没有想到,巴里安会突然出卖自己! 一阵隐约的声浪从远处传来,伊莎贝拉知道那应该是通向城外的方向。 “陛下,巴里安已经背叛了您,现在您必须立刻离开。”亲信骑士焦急的说“我们会为了保护您付出我们的生命。”说着他回头向身后大喝“为了女王!” “伊莎贝拉陛下万岁!” 房间里的骑士们发出了激昂的吼声,他们的神色激动,胸脯不住的起伏。 在这个时候骑士的职责和荣誉让他们为之振奋,同时越来越近的声浪,也激起了他们内心中面对强敌的骄傲。 “我不会走的,”伊莎贝拉忽然冷冷的说,她穿过那些骑士走到露台上,看着远处街道上出现的不住移动的灯光,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特有的骄傲“我是女王,如果盖伊要逼我退位,那就让他自己来见我。至于巴里安,我就在这里等他。” 伊莎贝拉的话让骑士们感到意外,他们错愕的望着她,就在这时,通向宫殿外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大片闪动的身影。 “盖伊……”伊莎贝拉的嘴唇紧紧咬在一起,虽然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但是倔强和骄傲让她无法逃走,更重要的是,她深深的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逃走,那么就无疑是承认了盖伊的胜利。 “打开大门!”伊莎贝拉向身边的骑士们命令着,她缓缓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白色王宫的道路上出现了一连串的火光,从那些摇曳的光亮中,伊莎贝拉看到了不住晃动的身和隐约闪动的兵器寒光。 伊莎贝拉知道那是盖伊的军队,在的里波黎能够这么容易让盖伊进城的人,只有巴里安。 伊莎贝拉嘴角挂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她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败在巴里安的手中。 作为鲍德温家族后裔的骄傲让她无法逃避,虽然知道留下就要面对无尽的羞辱,可是伊莎贝拉还是坚定的站在台阶上,等待着那属于自己的,无法避免的命运。 “骑士们,不论发生什么,你们要记住你们的女王是鲍德温家族的后代!是阿马里克国王的女儿,是鲍德温国王的妹妹!”伊莎贝拉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前回荡着,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隐隐闪动的星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黛萝问她的话。 “我爱伦格吗?还是我更爱权力?”伊莎贝拉心中自问着“伦格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这样的天空呢,他会想起我吗?” 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黛萝慢慢来到了伊莎贝拉的身后。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你的骑士会为了你誓死战斗。”黛萝的声调平淡,她和伊莎贝拉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越来越近的队伍“我是你的女骑士队长,我会为你战斗的。” “黛萝,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伊莎贝拉忽然轻声问,不过她没有等黛萝开口解释“不论是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盖伊已经来了。” 随着她的话,不远处的道路上透过黑暗出现了一队身穿链甲的骑兵,在队伍的前面,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在巴里安的陪同下向着宫殿驰来。 在这一刻,伊莎贝拉意外的发现自己对伦格的思念居然是那么强烈,甚至这种思念强烈得让她觉得正在走来的盖伊也并不那么令她不安了。 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伊莎贝拉不由低声祈祷起来,同时她暗暗的在心中喊着:“伦格,帮助我,让我看到上帝的奇迹吧。” 伊莎贝拉心中不停的呐喊! 就在这时,所有人忽然听到了从海港里传来的一阵震天的轰鸣! 第十三章 告别的黎波里 刚刚登上第一级台阶的盖伊停下了脚步。他愕然的向着海港的方向看去。 就在同时,更大的响声已经从的黎波里港的方向传来了! 一片火光从的黎波里港里升起,人们不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大吃一惊,他们纷纷回头向着山下的码头看去,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伴随着阵阵声浪和升腾起的火光,人们看到一片片庞然巨大的黑影正在海港的水面上游弋晃动。 随着一条闪着火光的隐约弧线从海上上升起,王宫里的人都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划破夜空向着黑暗中掠过,随着火球迅速落下,大团的火焰夹杂着似乎是被砸断的船帆立刻在黑暗的海港里引起一片燃烧! “那是什么?”盖伊愕然的问巴里安,但是当他看到巴里安同样一脸意外的表情时,他嘴里发出一声愤懑的低吼。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再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远处的伊莎贝拉让他好像看到了成功就在眼前,许久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了。 但是海港里的混乱却让巴里安感到惊慌起来,他之所以最终做出和盖伊合作的决定,完全是为了的黎波里的财富和地位,既然伊莎贝拉没有把这一切给他的想法,那么盖伊就无疑是能够让他合法的拥有的黎波里的唯一选择。 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看到自己辛苦经营的港口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这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下来。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巴里安向跟在旁边的儿子大声喊着,就在约翰要转身离开时,他忽然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用很低的声音说“如果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你去告诉她,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只要她现在立刻离开的黎波里。” 约翰微张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立刻点点头转身跑去。 他心里一边不住的盼望着来的人的确是阿赛琳,可是又隐约对那个他着迷的女人感到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阿赛琳脸上那种总是透着奇怪表情的冷笑,他就有一种从心底里的畏惧感。 盖伊心情激动的沿着台阶向上走去,他看到那些忠于伊莎贝拉的骑士已经聚集起来,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伊莎贝拉并没有如他,或是巴里安想象的那样,退守到王宫后面的塔楼上去。 相反,伊莎贝拉神色凝重的站在台阶的尽头,等待着他的到来。 脸上微微闪动着激动,盖伊向身后的人示意停步,在巴里安的陪同下,他们两个人单独向着同样独自走下了几级台阶的伊莎贝拉迎去。 “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女王。” “永远保佑,国王。” 两个人之间的见面是冷淡的,当在映衬着的火光中看清伊莎贝拉的脸时,盖伊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足够多的愤怒,而巴里安看到的,是更多的鄙夷。 “你就这么出卖了我?”伊莎贝拉平静的问着巴里安,从她的声调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似乎她只是在诉说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尽管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是在这一刻巴里安还是略微感觉到了一丝混乱。 当听说了盖伊到来的消息之后。他的妻子康尼娜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巴里安,这位耶路撒冷的前任王后在沉默一阵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自始终至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现在,看着伊莎贝拉,巴里安从她平静的声调里感觉到的,并不是愤怒,却只有蔑视。 “伊莎贝拉,你已经失败了,放弃王位我可以给予你符合身份的待遇,你想回到欧洲去,如果那样你也可以如愿,”盖伊想让自己表现的更象一位仁慈的国王,当他看到伊莎贝拉望过来的落寞眼神时,他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对哈丁之战的感激之情。 如果说在哈丁之前,耶路撒冷王国始终存在在鲍德温家族的统治之下,那么现在这个王国虽然已经陷落,但是却也借此机会彻底从鲍德温家族的阴影中摆脱了出来。 现在的耶路撒冷王位,是野心家角逐的战利品,而盖伊自认自己是距离耶路撒冷至尊最近的人。 “我不会放弃我的王位,因为这是上帝赐予我的。”伊莎贝拉慢慢抬起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多出了一柄长剑,在夜色中,剑光在她脸上映起一道影子“如果你要向得到我的王冠,那就来拿吧。不过我警告你,你将承受的绝对不止是上帝的惩罚。” 直白的威胁让盖伊变得愤怒起来,他先前踏出一步,在把拳头聚到眼前盯着伊莎贝拉好久后,他声音低沉的说:“那么你就要为你的固执付出代价,让我们看看究竟谁才是上帝选择的耶路撒冷国王。” 说着他猛然向后退出几步,慢慢的举起了手臂。 台阶上立时响起了一片兵器的响声,随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盖伊的军队开始向前逼近。 “陛下!”骑士们纷纷冲到了伊莎贝拉身边,看着逐渐向前推进的盖伊的军队,他们眼中虽然露出了绝望,但是却依然坚定的守护在女王身边。 又是一阵更大的声浪从海港里传来,很多人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 虽然因为夜晚看不清来袭的敌船全貌,但是人们知道,能够如此大胆的进攻的黎波里的,就只有那个地中海上的强盗女王。 “退到山顶上去!”微微眯起眼睛的伊莎贝拉忽然下令,就在旁边的骑士们还没明白过来,她已经转身在黛萝的保护下向着宫殿里退去。 “她这个时候才想到退守吗?”盖伊发出一声嘲笑,虽然码头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同样意外,但是的黎波里究竟如何,却并不是他关心的。 “伊莎贝拉,耶路撒冷是我的!”盖伊向着退后的伊莎贝拉的背影发出一声大喊,随着他的手臂用力挥下,他身后的军队立刻向着台阶上猛冲过去“活捉那个女人!” 瞬间冲上去的士兵霎时和紧守在宫殿前的伊莎贝拉的卫队混战在一起,随着瞬间响起的一片惨叫。立刻有人倒在挥舞的剑下,与此同时,在白色王宫的其他角落里,双方的骑士和军队也已经展开了殊死搏斗。 盖伊的手下毫不留情的砍杀着忠于伊莎贝拉的贵族和士兵们,在花园里,在走廊上,在房间里,这些闯进王宫的士兵以一种令人畏惧的残暴向着他们的敌人扑去,一时间没有人能够分清他们究竟是在和谁作战。 所有人的穿戴都惊人的近似,不过他们挥舞起来的武器,却是砍向同样佩戴着十字架的基督徒。 巴里安神色激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他心目中,伊莎贝拉绝对不会愚蠢到以死来保卫她的王冠的地步,所以只要让这个女人明白,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机会,那么她就会乖乖的顺从自己的意思,放弃王位。 而且虽然伊莎贝拉倔强的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这未尝不是她在知道大势已去时,无奈放弃的一种表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所有盖伊一边的人认为就要成功时,这个女人却又忽然做出了抵抗到底的决定! 巴里安绝对不希望看到伊莎贝拉是在盖伊的剑下被迫答应退位,因为如果那样,他所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盖伊也决定不会对他有太多的感激之心。 只有伊莎贝拉在自己斡旋下的妥协,才能更加体现出自己的地位。 因为局势变化感到愤怒的巴里安立刻会冲向盖伊,他一边大声抗议着盖伊的鲁莽,一边不住的喊着:“绝对不能伤害伊莎贝拉,她现在还是耶路撒冷女王!” “不过如果她太固执,我是不会在意为她举行一次国王葬礼的。”盖伊狠狠的对巴里安说,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很多地方还要倚重这个人,但是他也已经决定要尽早让这个人知道,他并不希望耶路撒冷再出一个雷蒙或是雷纳德。 在骚乱刚刚开始时就已经占据了通向山顶堡垒道路的骑士们,保护着伊莎贝拉向着山顶上退去,他们跟着默不作声的女王一路走去。当他们走进那间曾经关押过阿赛琳和玛蒂娜的山顶堡垒之后,士兵们立刻紧紧的守在了险要的道路上,不过看着下面火把通明的白色王宫,所有人不禁显出了绝望的神色。 “我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陛下。”这么说的黛萝似乎并不很紧张,她向那些神色阴沉的骑士们看了看,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也许你们当中有人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吧。” “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会和你决斗的,”一个骑士怒气冲冲的向黛萝低吼,不过看到伊莎贝拉瞪过来的眼神,他不由微微向后退了退“请原谅陛下,不过您的女骑士队长的确侮辱了我们。” “我希望接下来,我对你们的‘侮辱’不会给你带来不便,”伊莎贝拉平静的说,她的眼神扫过聚集在面前的人们,然后把手里抓着的长剑放在桌子上“你们如果有谁要离开的,我不会阻拦,上帝已经做出了选择,不过这个眷顾似乎并不在我这一边。” 骑士们脸上立刻露出了各自迥异的表情,他们当中有人因为这种如伊莎贝拉所说的侮辱感到愤怒,有的人脸色阴沉的沉默着,有的则开始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也许您可以和盖伊谈判……”一个骑士小声说,当他看到旁边人露出的愤怒时,他立刻尽量解释着“要知道盖伊不会轻易伤害另一位耶路撒冷国王的,否则他就要受到谴责,国王和贵族们不会放过他的。” “既然这样,我很愿意委派你去和盖伊谈判,”伊莎贝拉淡淡的说,她歪头向着一些欲言又止的骑士们看了看,然后微微点头“有谁愿意和他一起去吗,也许你们的说辞能让盖伊改变主意。” 在稍一沉默后,终于有人站在了那个骑士的身边,当他们几个人缓慢的走出堡垒时,伊莎贝拉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浅笑。 “上帝保佑,但愿他们能争取到一点时间……”伊莎贝拉在心底里低声祈祷着。 巴里安焦急的不住回头看着港口里发生的事情,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阿赛琳的舰队会突然出现在的黎波里,当他从赶来报信的人那里听说。阿赛琳正在进攻港口里的海船时,他气的有一种要发疯的冲动。 “那个女人会得到惩罚的,她会为她的举动付出代价的!”嘴里蹦出这句话的巴里安愤懑的盯着夜色中已经变得一片打乱的海港。 盖伊的大部分军队还在城外,巴里安不能放心他们把他们完全放进的黎波里城,不过即便如此他相信只要伊莎贝拉放弃王位,他和盖伊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简单的多。 盖伊会承认他的黎波里伯爵的地位,而他会宣布支持盖伊唯一的耶路撒冷国王的身份。 但是原本眼看就要成功的一步,却因为阿赛琳的忽然出现变得混乱起来。 巴里安不得不派约翰带着一部分军队去守卫港口,而伊莎贝拉则在看上去就要放弃的时候,忽然选择了顽抗! “那个女人如果继续抵抗,我就没有任何选择了,”盖伊向站在面前的几个骑士说着,他看到这些人脸上露出的不安,接着低声对他们说“如果你们肯效忠我,我会对你们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不过如果你们要回去,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 说着,盖伊穿过那些骑士向着堡垒下走去,他抬头看着峭壁上地势险要的堡垒,在发出一声愤懑的呼气后,回头向身边的人大喊:“准备进攻,我要让那个女人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宽恕她!” 士兵们立刻发出一阵回应,虽然没有想到一场政变会演变成对一次攻城战,但是他们还是立刻纷纷到处四散寻找器具,准备围攻堡垒。 巴里安神色古怪的看着山顶上的堡垒,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暗暗说着什么,当他看到盖伊极其败坏的表情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虽然已经决定出卖伊莎贝拉,但是巴里安却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这位耶路撒冷女王。 他知道如果那样自己不但在所有的东方法兰克人当中,即便是在欧洲也可能会落下一个很糟糕的名声。 另外,关于伦格和伊莎贝拉之间的传言,也让巴里安不敢想象如果伊莎贝拉真的在的黎波里遭遇不幸,会引来罗马皇帝什么样的愤怒和毁灭。 “也许这样更好……”一个念头在巴里安心中晃过,他的嘴角微微一抖,然后在向着旁边的一个侍从招手,低声吩咐着:“去找约翰,让他见到那个阿赛琳告诉她……” 在一片混乱的码头上,约翰忙乱的奔跑着,当他感到岸边时,看到是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的情景。 谁也没有想到阿赛琳的舰队会在夜晚忽然出现在的黎波里港外,当第一个能够燃起大片火焰的火球从船上投射出去时,离得最近的一条海船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 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阿赛琳的舰队并没有如之前任何一支舰队那样,用坚固可怕的撞角去肆虐那些停靠在码头上的海船,他们只是远远的停在港口中海面上,但是随着一阵阵呼啸而来的团团火焰,整个港口很快就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约翰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原本抓在手里的长剑无力的垂在身边,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看着在海上不停投射出一旦燃烧,就很难扑灭的火弹的敌船,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叫喊。 “佐薇,你都干了些什么……”约翰嘴里不住的唠叨着,当他看到不远处一条在水中不住起伏的小船时,他急匆匆的跑过去,一把抓住一个正要逃掉的水手“把我送到那边去,我要立刻到海上去!” “大人您疯了,罗马人会杀了我们的!”水手惊恐的大叫着,但是当他看到举到面前的利剑时,他只能呻吟着转身回到船上“上帝,我们会被那群疯子烧死的。” “去救火!”约翰向停留在岸边的手下们喊着“快去找人救火,不论是谁都找来,否则的黎波里会被烧光的!” “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当约翰看到一个父亲的侍从冲来时,他停下来等着。 “大人,您的父亲要我告诉您……”侍从低声在约翰耳边说着什么,当他看到约翰露出的诧异神色时,他接着说“他要您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罗马人,他说您知道该怎么说的。” “对,我知道,可是……”约翰有些不知所措的紧绷了绷嘴唇,然后终于回头跳上那条船“点起火把,我要让他们看到我们没有敌意。” “可是罗马人不会管这些的,”水手一边抱怨一边哆嗦着在约翰几个随从的帮助下,拼命控制着小船向着海上划去,看着那些在黑夜中如同魔鬼般喷吐着熊熊火焰的敌船,他只有用不住的祈祷为自己壮胆。 阿赛琳高高的站在被海风吹的不住抖动的桅帆上,她的眼睛里随着战船上画出的一条条璀璨的闪光,流露出阵阵激动的神色。 这是第一次! 阿赛琳心中这样告诉自己,自从那些可怕的投石机运上舰队之后,舰队的将领们就一直在不停的思考,该如何让那些武器发挥最强大的威力。 现在,当火焰在的黎波里港中升腾起来时,阿赛琳相信已经找到了一种足以让敌人彻底颤抖的方法。 对于袭击的黎波里,阿赛琳从来没有感到过一丝内疚,而且在心底里,她甚至坏坏的很想看到伊莎贝拉那张因为气愤变得扭曲的脸, 不过她的这些想法很快就被下面的水手发出的喊叫打断,当她看到被押解到面前的约翰时,她神色冷淡的说:“你如果是来阻止我的,我会立刻把你扔进海里,让你游回到岸上去。” “事实上我是来给你报信的,”约翰尽量抑制住心底里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阿赛琳他感到越来越畏惧“伊莎贝拉被盖伊围困在山顶上的堡垒里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阿赛琳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呆滞,她意外的看着约翰,在看到他不由自主的避开的眼神后,她淡淡的问:“告诉我你父亲都干了些什么。” 约翰的脸色霎时通红,虽然尽量回避这个话题,但是他最终还是无奈的说出了原因,但是他立刻大声分辨:“不过父亲答应会保护她,可是伊莎贝拉却不肯放弃,现在她正在山顶的堡垒里。” “就是我曾经呆过的那座堡垒?”阿赛琳的声音变得奇怪起来,她回头向着黑暗中看了一眼,忽然回身向身后发出命令“放弃那些船,向的黎波里港进攻!” 阿赛琳的命令让约翰霎时发出惊呼,就在他看着那些看上去异常可怕的投石机随着巨大响声投射出一道弧光后,伴着港口里发出的巨响,一团大火瞬间在岸上燃烧起来。 看着那团火焰,阿赛琳忽然向约翰身后的随从们说“去告诉巴里安,我抓到了他的儿子,如果他不想绝后,那就用伊莎贝拉来换。” 当约翰被俘的消息传来时,巴里安立刻向盖伊提出了停止进攻堡垒的要求! 这让盖伊霎时变得暴跳如雷,他愤怒的指责巴里安居心不良。 不过当一个使者带来安条克被萨拉森人围攻的消息时,盖伊无奈的下达了停止围攻的命令。 当伊莎贝拉在她手下贵族们的陪同下登上厄勒冈,她看到了阿赛琳古怪的表情。 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计较,望着逐渐远去的的黎波里,伊莎贝拉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第十四章 垂涎 碧波浩渺的海面上。罗马和塞浦路斯舰队正在寒冷的地中海上行进。 跌宕起伏的波浪把一条条的战船托举在海面上,远远看去,似乎整个舰队都是在不停的纷纷消失在海里,然后又从神秘的水下忽然窜出。 伊莎贝拉斜靠在船舱的角落里,她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些始终没动的吃的,随着船身不停的晃动,她能听到隔壁舱的人们发出的呕吐和呻吟声。 伊莎贝拉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从的黎波里离开之后,她始终把自己关在舱房里不见任何人。 即使是黛萝,也被她拒绝在门外。 “我要好好想一想,”伊莎贝拉这样对她的手下们说,从这些人的眼中,她能够看出他们依然有着的激情,但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权力之争的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尽快让他们看到希望,那么很快就会有人选择离开自己“不过你们放心,我曾经向上帝发誓,一定会回来。而且我也向你们发誓,我会让你们和我一起重新获得新的荣耀,而且那将是比以前更大的荣耀。” 这样的许诺让意志消沉的随从们似乎变得精神振奋了些,虽然这些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未免有些不太实际。但是一想到伊莎贝拉毕竟还是抱住了她耶路撒冷女王的王冠,这些人就不禁觉得一切似乎还不那么糟糕。 不过虽然如此,人们还是不由开始抱怨起地中海上的气候,特别是当遭遇到一阵很大的风浪时,她的手下们纷纷卧到了下面狭窄的仓房里,在晃晃悠悠之中向上帝祈祷,祈求能够让自己躲过可能会遇到的可怕海难。 船舱的门忽然没用力打开,伊莎贝拉眼前摇曳的灯光立刻被吹进来的海风扑灭。当她懊恼的抬起头要开口斥责时,她看到全身湿透的阿赛琳抓着站在她的门口。 “这么好的天气,你不想出来透透气吗?” 阿赛琳斜眦着她的神态激怒了伊莎贝拉,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候和眼前的女海盗计较这种小事并不理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以冷静律己自豪的伊莎贝拉,总是在面对阿赛琳时候,完全忘记了她应该保持的那种做为女王的矜持和理智。 她不顾船身的摇晃,跟在阿赛琳身后登上甲板,当一阵海水扑面而来时,她不由因为措不及防发出一声轻叫。 “看来你还真是一位女王,”阿赛琳似乎有些轻视的回头看了看伊莎贝拉,然后她随着船身的左右摇晃,在甲板上随意的向前走起来,在伊莎贝拉面前,她张开了两臂,在不时溅落在身上的水花的映衬下,阿赛琳高高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地中海是我的王国,在这个王国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击败我。” “我是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大声回答着,不过她的声音却被一阵溅上甲板上的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了“我会从新回来的。我会让他们看到背叛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会有什么下场呢?”阿赛琳回头看着伊莎贝拉,她一只手抓住一根缆绳,另一只手随意一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有一个人曾经背叛了我,我亲手砍下了他的头,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背叛我,你能做到吗?” 伊莎贝拉嘴角微微抿了抿,一股腥咸的味道充斥她的唇间,随着海水在脸上不停的流淌下来,她伸手拢了拢已经一片潮湿的头发。 “我会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论什么时候我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我的人!”伊莎贝拉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阿赛琳说,她的心中这时已经燃起一团火焰,她不能容忍自己被人看轻,特别是不能被眼前这个女人看轻。 “那你就约束好你的那些骑士,”阿赛琳走过来淡然的说“如果你不想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前有人被吊死,就让他们最好安静些,特别是那些法兰克人,如果我再听到他们野蛮无礼的话,我就立刻让人在他们身上割上几刀,然后吊在船帮外面,我想地中海里的鲨鱼很愿意享受一顿美餐的。” 阿赛琳的话。让伊莎贝拉脸上涨得通红,她知道那些跟随自己一起出来的骑士中,有的法兰克人始终对罗马保持着浓重的敌意,这也让她不禁为自己将来究竟该怎么办暗暗担心起来。 做为一位法兰克人的耶路撒冷国王,伊莎贝拉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做为一位女王的尊严,如果说之前她还能在君士坦丁堡自由的居留,那么现在她就必须为自己的处境着想了。 一位流亡的女王到君士坦丁堡去,这是不是在告诉整个欧洲,自己已经正式向罗马提出了求援呢?如果这样,那些法兰克国家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伊莎贝拉相信这看起来还很遥远的选择,很快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随着自己离开的黎波里的消息传开,整个圣地很快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随着十字军的到来,她必须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让我到阿卡去。”伊莎贝拉忽然低声说,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海水,望着阿赛琳好像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脸,对眼前这个海盗女王所拥有的令人羡慕的自由,伊莎贝拉心头忽然充斥起说不出的嫉妒。 “我要到阿卡去,那里的主教会帮助我的,我还没有被盖伊逼着退位,我还是鲍德温家族在圣地最后的证明。” “你忘了西比拉了?”阿赛琳讽刺的看着伊莎贝拉。 听到提起西比拉,伊莎贝拉不禁露出了她特有的傲然神色:“也许我现在正处于困境,甚至可能从此失去争夺王位的机会,但是即便这样我也不会和西比拉一样,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那么我一定是戴着王冠死去的,那才是真正的我。” 说着,伊莎贝拉不顾船身的起伏。顽强的让自己以一种充满尊严的姿态转身向着船下走去。 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消失在甲板下的背影,阿赛琳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西比拉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早餐,这已经是第三天,萨拉森人突然到来时的恐慌已经变得缓和了一些。 尽管异教徒的进攻十分可怕,但是安条克城的坚固的确是出人意料的。 很多人相信,如果没有萨拉丁当初进攻耶路撒冷时,所使用的那种巨大可怕的攻城利器,异教徒是不可能顺利攻破城墙的。 这让城里的法兰克人感到兴奋不已,而且他们当中还是再次传说起关于在安条克发现圣枪的传说。 虽然这个话题最终往往会变成令西比拉恼怒异常的结果,但是她还是忍耐下来,她知道在这个缺兵少将的时候,神圣的信仰就是他们唯一能令萨拉森人的进攻更加困难点的东西了。 但是之后呢?会怎么样? 尽管都在尽量避免,但是西比拉还是能从那些骑士们忧虑的眼神中看到危机。 和耶路撒冷一样被围攻的城市,但是即没有耶路撒冷当时守卫的兵力,也没有一位能够让全城为之战斗的圣子,虽然丈夫大概已经听到消息正在回来,可西比拉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即便盲目的爱着盖伊,但是在西比拉心里,她也知道丈夫是无法和那个在城外的萨拉森将军比拟的。 阿迪勒在之前的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可怕和勇敢,已经足以让他成为了东方最令人畏惧的萨拉森将领之一。 一阵从城墙方向传来的混乱声响了起来,西比拉知道那是萨拉森人再一次发起的进攻,连续三天以来的可怕进攻已经让安条克人变得胆战心惊。谁也不知道城墙什么时候会被攻破,每当看到萨拉森人推着沉重的攻城车和云梯向前推进时,人们就在心中不住的向上帝祈祷奇迹。 桌子上酒杯中的葡萄酒微微晃动了一下,西比拉知道那是攻城车在进攻城墙造成的震动,看着微微波动的酒水,她心中不住的祈祷着丈夫能尽快回来。 一个侍女出现在门口,看着她脸上惊慌莫名神色,西比拉有些懒洋洋的抬起头。 “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城里那些萨拉森人在闹事,有些骑士已经去镇压了,不过听说他们杀了人。现在萨拉森人正在聚集起来,陛下怎么办?” 西比拉脸上的神色在这一刻完全凝固住了,尽管是在冬天,但是她漂亮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溢出汗珠。 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即便城里同样有着众多的萨拉森人,但是因为法兰克军队众多,还是避免了城里异教徒可能会引起的暴动。 但是在安条克,西比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如果是丈夫,也许他会下令立刻屠杀光所有的异教徒,如果是贡布雷呢?他会怎么做? 西比拉心中不停的想着,她并不怜悯那些异教徒,如果需要她也会立刻命令把他们屠杀殆尽,但是她却不敢贸然下达这样的命令。 屠杀可能在城里可能会引起的暴动让她畏惧,而且在内心中,西比拉隐约幻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无法等到丈夫回来,是不是就该如同在耶路撒冷时一样向萨拉森人投降。 虽然做为一位女王,两次几乎向同一个敌人投降的举动的确是侮辱了鲍德温家族的荣誉,但是这时的她却已经顾不得那些虚幻的东西。 胆怯和畏惧让西比拉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站起来走到露台上,看着城里一些地方正在升腾起来的股股黑烟,她嘴角微颤的下达命令:“去让那些人停下来,告诉他们只要保护好王宫就可以,不要轻易和萨拉森人冲突,更不要随意杀人。” “可是陛下,那些骑士……”侍女有些犹豫的看着西比拉,在女主人责怪的眼神中,她只能无奈的说“他们说杀异教徒就是在履行上帝赋予他们的使命,有的人已经开始去找那些萨拉森人了。” “我的上帝,他们要把我们所有人推进地狱吗?”终于彻底慌了的西比拉一把推开女侍,向着楼下冲去。 随着穿过一道道的走廊和庭院,当她来到王宫前院时,她看到的是一群正在大声吆喝着,准备带领队伍冲出王宫的骑士。 “你们要干什么,去杀光城里的萨拉森人?”西比拉阻挡在一个骑士面前,她伸手紧紧抓着马缰,任由马缰上粗糙的钉子刺破她的手掌“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那么做会彻底激怒那个阿迪勒的。” “陛下,杀异教徒不是杀人,是在争取得到上帝的恩典,而且上帝会因为我们的这个善举帮助我们守住安条克的!”骑士虽然不敢过于用力,但是他还是不停的拨弄马头,试图把缰绳从西比拉手中挣脱出来“而且我们必须这么做,那些异教徒会给城外的萨拉森人报信,甚至会和他们里应外合攻陷城市的。” “可是如果你们这个时候杀光了城里的萨拉森人,那么我们也就再也没有和阿迪勒谈判的机会了。”终于忍耐不住的西比拉大声喊了起来,她看着那些因为她的话显出愕然表情的骑士,神色沮丧的摇着头“你们见过萨拉丁怎么进攻耶路撒冷的吗,你们以为我们能守住安条克,异教徒会杀光我们所有人的。” “陛下,您的话让我感到意外。”骑士愤怒的用力从西比拉手里夺过缰绳“我是法兰西的伯爵,来到东方是为了拯救圣地,我的主人是法国国王腓力,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听从您的命令,而且做为一位耶路撒冷女王,您居然要和异教徒谈判,这是一个基督徒的耻辱。” 随着这句话,年轻骑士再也不理会呆呆的站在那里的西比拉,随着他的大声招呼,整队骑兵在扬起的一片烟尘中跟随在他的身后,向着王宫外的街道上疾驰而去。 于此同时,在通向环绕王宫的护城河木桥的远处街头,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萨拉森人的身影。 “上帝呀,安条克完了……”西比拉在女侍的搀扶下无力的沿着台阶向王宫最顶端的院子走去,当她来到当初波希蒙德最喜欢的那个地势最高的房顶露台时,看着远处街道上正在缓缓接近的两股人潮,她不禁在空中暗暗划起了十字。 “陛下,安条克的外港已经被萨拉森人占领了。”女侍在旁边悄声的报告让西比拉的心深深的沉了下去。 外港丢失,意味着即便这个时候想要逃离也已经没有退路。随着那两股人流慢慢逼近,甚至在这么远的地方,西比拉也能隐约闻到那压抑的气氛中隐藏的可怕血腥味道。 因为太远,无法看清最早冲向对方的究竟是谁,但是这些已经并不重要了,当看到在狭窄的街道上,撞击在一起的两股黑压压的人潮时,西比拉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去理会那些逐渐传来的嘶吼惨叫,独自一人向着里面走去,当侍女担忧的来到房间里时,看到西比拉神色呆滞的坐在椅子里,双眼盯着眼前不住飘动的幕帘出神。 “陛下我们怎么办?”女侍低声问“那些萨拉森人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的,他们会侮辱女人,然后再砍下她们的头,上帝呀救救我们吧。” 西比拉有些疲倦的看了看女侍,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这座城市的控制,那些狂热得已经疯狂了的法兰克贵族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群不听任何人命令的暴徒,她甚至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敌意。 “十字军……”西比拉轻声自语着,曾几何时,她曾经殷切的盼望着西方来的十字军能够帮助自己夫妻重新夺回耶路撒冷,但是看着那些纷纷来到东方桀骜不驯,野蛮无礼的法兰克贵族,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在东方已经生长的法兰克后裔,已经再也无法和那些来自欧洲的同胞融合在一起。 西比拉知道,盖伊依然对那些法兰克人抱着深深的期望,但是这时的她却已经对他们彻底失望。 在她看来,那些法兰克贵族不但不会帮助他们,甚至他们的愚蠢和野蛮,会彻底毁掉耶路撒冷王国原本就希望渺茫的复国希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西比拉对那些法兰克骑士们升起了一丝难言的畏惧,他们的那种举动让她不由想起了鲍德温家族的祖先刚来到圣地时的举动,也许在那些人的眼中,就如同当初杰弗雷刚刚来到耶路撒冷看着这座城市一样。 “我绝对不会把耶路撒冷王冠让给任何一个野心者。”西比拉忽然开口自语。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产生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种不安已经在她心头产生,这个时候的她心中的敌人,不是正在城外进攻的萨拉森人,而是那些可能已经因为野心,开始在窥伺着耶路撒冷王冠的法兰克贵族们。 “去把我的骑士都召来,”西比拉轻声向女侍命令着“让他们不要惊动任何人。” 女侍眼中闪过了畏惧的神色,在耶路撒冷王宫中多年的经历告诉她,这样的命令背后往往隐藏着令人可怕的秘密,但是看着女主人的眼神,女侍还是悄悄的退下。 西比拉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来回走动着,同时心中忐忑不安的反复寻思。 她知道自己的可能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如果在这个时候盖伊还不能回来,那么随着这些法兰克贵族们变得越来越桀骜不驯,可能他们就会再也不肯听从自己夫妻的命令。 几个贵族随着女侍走进了房间,这些跟随西比拉和盖伊从耶路撒冷出来的人,始终忠诚的追随着这对夫妻,虽然他们的人数因为哈丁和之后的战乱变得越来越少,但是这些人还是能始终坚定的效忠他们的国王。 “你们看到那些法兰克贵族了,他们藐视我,藐视你们的女王,”西比拉神色激动的向这些贵族倾述着“国王还没有回来,但是我担心他们可能会再也不肯听从我的命令,而且他们正在屠杀萨拉森人,这会给我们带来可怕灾难的。” “陛下,我们会追随您的!”贵族们向自己的女王欣然发誓,他们脸上的神色激动中同样充满了兴奋。 自从哈丁之后,即便是跟随盖伊一起夺取安条克,他们也始终无法从内心里忘却以前所经历的那些可怕事情。 现在,西比拉的话似乎再次激起了他们的荣耀,同时,蕴藏在心底里,对那些从欧洲来的法兰克新贵们的不满,在这一刻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抑制。 “他们会夺走属于我们的领地和财富,而且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终于国王的。”有人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借口,当他们纷纷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那隐藏的杀机后,这些贵族同时望向西比拉。 “听着,我要和阿迪勒谈判,不论结果我绝对不能看着萨拉森人因为那些人的屠城。”西比拉深深喘息着,她看到手下们眼中的神色,在略微转过头去避开他们的眼神后,她低低的吩咐“去做你们应该做的,记住我们是为了保证城里的法兰克人不被杀光才这样做。” 这样的借口立刻得到了阴谋者们的赞同,他们在向西比拉行礼后,纷纷退出房间,在一阵安排之后,王宫宫门悄悄打开。 一阵阵的杀戮声还响彻在街道上,法兰克骑士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着萨拉森人拼命砍去,在他们看来这些留在城里的异教徒就是萨拉森人的奸细,在十字架的感召下,这些人只有用自己的血才能偿还他们的罪孽。 “杀光异教徒!”对西比拉无理的年轻骑士大喊着挥舞长剑,他已经杀红了眼,以至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突然出现的一队法兰克人。 随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谋杀,就在一瞬间发生! 第十五章 变革(上) 安条克城里发生的谋杀。在瞬息之间演变成了一场法兰克新旧贵族之间的屠杀,在措不及防之下,西比拉的手下立刻斩杀了那群正在屠杀萨拉森人的法兰克人。 随后,他们向着城头上冲去,在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军队的愕然中,西比拉的手下立刻抢占了城门,在双方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之中,耶路撒冷的女王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即便是从开始的意外到后来的旁观的萨拉森人,也被这过于出人意料的一幕震动了。 他们警惕的围拢在一起,和对面的法兰克人对峙,看着在护卫的保护下缓缓走上城头的西比拉,所有人都不由为在瞬间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西比拉的神色略微有些恍惚,在她出现的时候,她没有听到人们对女王的欢呼,看到的却是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疑惑而戒备的眼神。 西比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冷静,在来到城墙边的路上,她看到了那些死掉的法兰克贵族,其中有的是被萨拉森人所杀,有的则是被她手下的贵族们谋杀。 不过鲍德温家族的血液在这个时候却战胜了畏惧和不安,一想到那些贵族之前对自己的无理,西比拉的心立刻变得坚定起来。在东方多年的生活早已告诉她,崇高的王冠不可能只靠血脉的继承,更多的是靠充满血腥的杀戮。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对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法接受,法兰克人居然在屠杀法兰克人。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做为耶路撒冷的统治者,我是上帝选择的女王,我绝对不能允许有人藐视我的权威,而这些人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他们用屠杀萨拉森人来展示所谓的骑士勇气,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我们的敌人是拿着武器的异教徒,而不是已经依附在上帝荣光之下的萨拉森人,我的父亲不会允许,我的哥哥也不会允许。” “可是你丈夫会答应的,他杀的萨拉森人更多。” 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喊了起来,这立刻引起了一阵响应,人们纷纷叫喊着挥舞着手臂,这些从欧洲来的法兰克人怎么也没想到,西比拉会突然杀掉了同为法兰克人的基督徒,在之前对这位女王显得过于软弱的看法,在这个时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颠覆了。 “我杀掉他们是为了救我们所有人的命!”西比拉大声向城墙下面的人喊着,她的嘴角微微颤抖,看着那些群情激昂的怒斥她的人,她的双拳紧攥在一起,在过了一会后,她用力张开手掌紧紧按在冰冷的城墙上“阿迪勒就在城外,他是萨拉丁最得力的将军,而我们的军队人数根本无法和他们相比。安条克城虽然坚固,但是却却不是耶路撒冷,而这些人还肆意屠杀萨拉森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吗?” “神圣的上帝会保佑我们!” “我们是为了上帝的信念而死,我们不畏惧萨拉森人!” “杀光异教徒!” 大叫声在人权中响起,萨拉森人开始不安,他们手里紧握着能够拿到的任何武器,死盯着对面杀气腾腾的疯狂法兰克人,他们的神情紧张,一时间城墙下变得一片紧张。 西比拉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她的眼神掠过那些还在沉默的法兰克人,这些人是人数最多的,他们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帮助谁,同时也有人在低声议论。 西比拉终于迈动了脚步,她飞快的向着那些人中一位地位颇高的贵族走去,当走到他的面前时,她稍一犹豫,随后向着那人低下了头。 “尊敬的尚杜别的威廉,我不是以一个女王而是一个妻子的身份请求您,请您和您的朋友们帮助我,我的丈夫就会回来的。他会保护我们所有人,但是如果在这里爆发了对萨拉森人的屠杀,那么我们就会同样面临这样的结局。” “陛下,您是要和那个阿迪勒谈判吗?”贵族神色疑惑的看着西比拉,当看到女王脸上无声的表情时,这位法兰克贵族不由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向身边的其他伙伴。 那些疯狂的法兰克人让他感到顾忌,但是城外的萨拉森军队则让这些人更加不安。 他们相互看着,在对方的眼神中寻找着答案,当他们终于做出决定后,尚杜别的威廉向着西比拉微微鞠躬。 “请您不要这样陛下,我们愿意遵从耶路撒冷国王的命令。” 西比拉甚至能听到自己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喘息,她的眼中流露出难掩的喜悦,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但终于避过了这一次的危险,甚至还在无形中为自己夫妻寻找到了一批可以效忠的人,至少这些人要比那些狂热者更加聪明。 随着武器出鞘,大批一直旁观的法兰克贵族们忽然沿着城墙走了下去,当对峙双方还没来得及辨别出他们的举动时,他们的武器已经纷纷对准那些大声叫嚣的同伴。 一时间的变化让城墙下在瞬间变得一片沉寂,就在人们相互对峙时,一阵鼓声忽然从城外响起。 “萨拉森人要进攻了!”站在城墙上的瞭望哨发出大声警告,就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西比拉立刻几步冲到城门下,她紧张的咬着嘴唇,然后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向下面的人喊着:“我会和萨拉森人谈判,我要释放在这里的所有萨拉森人,但是我们也要他们能够等待我的丈夫回来,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要阻拦我,那就是和耶路撒冷女王为敌。” 西比拉的话让那些狂热的法兰克人不禁神情一滞,他们愕然的看着渐渐向他们逼来的对手。随着西比拉的手下和那些后加入的法兰克人的毕竟,他们逐渐后退,直到终于被逼迫到城墙下一个很大的拐角里。 “我会释放你们所有人,不过我的条件是要阿迪勒答应我停战,我的丈夫就要回来了,如果我们坚持守城,他也是无法迅速得到胜利的。所有只要我的丈夫耶路撒冷国王回来,他们之间可以进行谈判,否则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西比拉向萨拉森人的首领说着,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赌博,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来躲避这样的难关。 “如果阿迪勒不答应,陛下您会怎么办?”萨拉森老人神色低沉的问。 听到这句话,西比拉的身子微微一颤,她在对方脸上略微巡视,然后用一种不用质疑的口气回答:“如果那样,我会下令让每个母亲剪掉孩子们的头发,把她们的孩子浸死在水池里,然后我会下令先杀掉城里所有的萨拉森人,最后用大火把安条克变成特洛伊。” 萨拉森人老人静静的听着西比拉的话,他沉默的向着这位女王微微点头,然后在护卫们的带领下,向着城门走去。 “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保佑耶路撒冷的王冠。”看着老人的背影。西比拉低声祈祷。 一声鸡鸣声从晨霭的薄雾中传来,淡淡的薄雾在灰蒙蒙的田园上轻轻飘荡,随着一声声的鸡鸣,在还依然略显暗淡的田野上,人影还是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天的劳作开始了。 路边随风微微晃动的树条上的露水,闪动着轻微的光亮,当远处地平线上掠起的一道红光照射过来时,那些露水显出了不同的五彩缤纷的反光。 伦格随意的沿着道路先前走着,他迎着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看着变得越来越红亮耀眼的阳光。他伸手遮挡在眼前。 “陛下,这里真漂亮。” 丕平有些错愕的说着,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冬日虽然略显寂寥,却依然无法掩饰的美丽田园,清晨的晨霭和淡淡的薄雾,这一切都让人不禁忘却了很多烦恼的事情。 说起来丕平认为自己的确是遇到了很多烦人的事,和这次旅行比较起来,他更愿意在君士坦丁堡或者是在战场上。 既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的奢华排场,也没有令人激动的骑士比武。伦格的这次出巡,有的只是不停的旅行和不停的寻找。 一次次的纠缠在各种问题中的伦格,在丕平看来似乎是乐此不疲,他总是不停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在胡斯弥尔的陪伴下,他召见那些当地官员和主教,也会突然兴致来了到一些偏僻农庄去探究普通罗马人的生活,这样的举动在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后,就随着皇帝再次使用之前曾经使用过的“布罗涅”的化名平息了下去。 “布罗涅”大人不停的在君士坦丁堡附近进行着他的工作,他向每一个他认为需要探究的人了解人们对新法的看法和意见,当见到有人为新法中关于确定农民的赎租土地的方式大声欢呼时,这位大人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当听到有人为新法居然规定免除行省关税,予以统一征集商税大声抱怨时,他有会坐下来耐心的询问,究竟该怎么做才会让大家更满意些。 每当到一个交通颇为便利的地方时,伦格总是带着几名随从来到最繁忙的街上,他会挑上一个看起来很热闹的酒铺,然后在里面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人们的议论。 “大人,您能想象吗,我们那里居然和君士坦丁堡纳相同的省税,”有人这样一边拍着杂木桌子一边大声抱怨“我们那里除了出些可怜的水果蔬菜,几乎什么都不出,难道我们还要和君士坦丁堡承担相同的税负?” “你们那里不是还出美女吗?”有人大声的取笑着抱怨的人,一时间酒铺里响起一阵嘲笑声。 “哦,我们的美女已经让皇帝占有了,”那个抱怨的商人无奈的苦笑着,他没有注意到伦格脸上微微一滞的神色,和他身边那些人变化的表情“要知道如果埃罗帕西娅小姐能为我们说句话。也许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些。” “狄奥多家族可是从你们那里发迹起来的,”有个人走过来拍着那个商人的肩膀“虽然后来狄奥多家成了君士坦丁堡贵族,可毕竟他们是你们那里出来的吧。” “有什么用,那位小姐是不会替我们说话的,据说她甚至不为她的哥哥说话,不过我们那里的确很糟糕,真要是按照新法征收相同的省税,那就太不公平了。” 商人的抱怨立刻引起了酒铺里人们的一阵附和声,有的人开始抱怨新法中对于商人显得过于苛责了,虽然随着内陆行省已经纷纷拥有了自己的通商权日子变得好了些,但是行省关税的统一,还是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吃了亏。 “要知道你们以前不停的在各个行省的关卡之间纳税,最后难道不是比帝国统一的税收缴纳的更多吗?”伦格笑着问那些商人。 “哈,大人真是位贵族,”一个商人喷着满嘴酒气走过来“我们只要贿赂那些税官,就可以少缴一半,而且这些钱只是零碎的缴出来,和那种帝国统一收缴的比起来,也许我们花的钱要少一些,可那是要一次交清的,上帝,那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大笔钱了。” 这样的议论让伦格逐渐陷入了一次次的沉思之中,他让跟在身边的胡斯弥尔把这些话纷纷记录下来,然后当他和那些跟随来的学者们独处时,他就会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把重新整理修改的东西写成一份份的秘文,派人 送往君士坦丁堡。 “胡斯弥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在有一天的夜晚,伦格笑着对桌子对面忙碌工作的小书记官问,看着胡斯弥尔疑惑的表情,他笑呵呵的说“你是在创造历史,是在创造一个以前被你视为敌人的异教徒国家的历史。” 这样的旅行在一一八九年显得异常漫长的冬天里进行着,不过当他们来到一片被丕平盛赞的田园山谷里时,伦格罕见的给了那些跟随自己一路上吃尽了苦头的学者们两天的假期,然后他带着丕平和胡斯弥尔向着山谷中一座异常美丽的城堡行去。 当皇帝到来的意外消息传来时,埃罗帕西娅前一刻还在痛苦的揉着额头陷入苦思,然后她就立刻扔掉了桌子上的东西,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过伦格并没有等她走出多远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埃罗帕西娅那有异于任何其他女人的白皙皮肤,和她那总是透着一种宁静却又激情似火似的身形,伦格不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他伸出手臂,但是却先被埃罗帕西娅一把抱住,随着一个深深的长吻,房间里躬身行礼的侍女们立刻悄悄的退了出去。 “上帝,你怎么会突然来了?”埃罗帕西娅兴奋的问着,她紧紧拉着伦格向房间里走去,当看到伦格望着角落里放着的摇篮眼中露出的慈祥目光时,埃罗帕西娅把头微微靠在伦格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睡的正香甜的女儿“你是来看我们的吗?” “对,”伦格温柔的揽着埃罗帕西娅的腰身走到摇篮边,看着睡熟的女儿,他伸出手,用指背轻轻抚摸着菲特琳娜光滑红润的脸颊“我是罗马皇帝,但是也是父亲和爱人。” “可是你不是有妻子吗?”埃罗帕西娅低声在伦格耳边问着,然后她轻柔的笑着“不用担心我们,我和女儿很幸福。” 伦格略微现出了一丝诧异,他疑惑的看着埃罗帕西娅。 说起来在他心爱的女人中,埃罗帕西娅让他始终觉得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和玛蒂娜那有时成熟,可有时又过于娇惯不同,埃罗帕西娅有着和她的年龄截然不符的成熟。 她的眼睛看到的好像永远是旁人一生对无法追寻上的东西,这让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对未知充满渴望的女性。 而和阿赛琳同样不同,埃罗帕西娅那种独特的独立却又并不让伦格觉得无法触及,不知道为什么,在伦格的心目中,阿赛琳似乎在变得逐渐离他远去,虽然个女海盗甚至为了他放弃了她一生追求的自由,但是伦格却始终有一种那个美丽的海妖会随时从眼前消失的错觉。 至于伊莎贝拉,一想到那位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权力的女王,伦格就有一种淡淡的无奈。 在他的心目中,他渴望把那个女人圈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被自己宠爱,而不是为了权力去和别人拼杀。 但是,伦格也知道,这种埃罗帕西娅所拥有的淡薄,却正是伊莎贝拉一生为之追求的梦想。 不过虽然如此,伦格却没有想到埃罗帕西娅会这么自然的接受她现在的身份,而且好像并不很在意。 这和他心目中的埃罗帕西娅不但不同,甚至充满了矛盾。 “你不为自己的地位不满吗?你知道我除了给你领地和城堡,什么都不能给你。”伦格轻柔的抱着心爱的女人问着。 “如果我渴望的是这些东西,那么我应该到君士坦丁堡去,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外省贵族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吗?”埃罗帕西娅浅笑着“如果我当了罗马的皇后……” 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牵着伦格的手慢慢走到放满了各种手稿文件的桌子前:“仔细想想,也许我真的该让自己成为皇后,那样我就可以下令建造最大的天象台,也许规模甚至可以超过曾经出现过的任何一座古代的天文台。” 好像忽然引起了兴趣的埃罗帕西娅兴致勃勃的伸手拿起一张纸,开始在上面画起来,随着她低声的说着,纸上的一幅草图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伦格相信这个时候她的确是有着那样的念头。 “你想建立一座观象台?”伦格笑着从身后轻轻揽住埃罗帕西娅柔细的腰身,他看着那张纸上的草图,心中不禁暗暗感叹命运的奇妙。 那幅图案上的,正是多年之后做为丁超的他,曾经在尼西亚的遗址上,看到过的那座已经变得残破的天文台。 当时在看着那些经历了无数风雨,已经再也不复当初辉煌的古代天文台,丁超曾经暗暗感叹一位中世纪女性的勇敢和睿智,甚至有一种即便是千年之后的很多女性也要为之惭愧的仰慕。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令他为之敬仰,在中世纪的黑暗中如同一道美丽彩虹般的女人,现在正在他的怀里,看着和他共同拥有的可爱的女儿,一边在不知道是威胁还是撒娇的,要他为自己建造那座必将会流传后世的宏伟建筑。 “你难道不觉得用一座天文台贿赂我,还是很划算的吗?”埃罗帕西娅有些调皮的问着“然后你就可以把我囚禁在那里,再也不会有人来烦我,甚至包括我的哥哥。” “狄奥多来过了?”伦格轻声问着,他知道埃罗帕西娅绝对不会随便提出,耗费那么巨大的财富为自己建造一所那样规模的天文台,尽管她对科学的执着令人诧异,但是她的智慧也足以让她明白,现在这个时候究竟该做些什么。 “他希望我回到北方去,”埃罗帕西娅淡然的说,她伸手揽住伦格的脖子,轻吻着他的下巴,同时小声的说“给我建造一座天文台吧,让他们所有人看到我究竟追求什么,让我安静的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成为那些人所谓的希望。而且我要让你的妻子知道,她根本不用担心。” 听着埃罗帕西娅的话,伦格用额头和她清触着,他能感觉到这位对权势和财富淡薄得令人意外的睿智女人心中的感受,也能明白她为了自己做出的那些无声的牺牲。 “我爱你,埃罗帕西娅。”伦格从心底里吐出这句话。 随即伴着一阵脚步声,胡斯弥尔出现在了门口:“陛下,君士坦丁堡派来了使者!” 第十六章 变革(下) 刚刚还沉浸在温馨中的两个人。不禁被胡斯弥尔突然的闯入打扰了情绪,看着男孩脸上透着的焦急,伦格的心头不由掠过一丝阴影。 “是什么事情?”他向门口走去,他相信能够让胡斯弥尔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消息。 “是皇后陛下派来的使者,说是带来了赫克托尔大人的消息。”胡斯弥尔小声的禀报着,一提起那个可怕的白化病人,男孩就不禁感到身上发冷,尽管已经成为了皇帝的私人秘书,但是和很多人一样,对于赫克托尔的畏惧,却是怎么也无法摆脱的。 伦格的脚下立刻变的加快了步伐,将近半年时间没有消息的赫克托尔,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音信,而带来消息的却不是他自己或是他派来的信使,这让伦格的心底不禁浮起一丝阴影。 赫克托尔绝对不会随意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而且他比任何人都应该知道,科尼亚对罗马的态度,对于伦格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也是他主动向伦格提出要秘密出使科尼亚的原因,而现在,却是由玛蒂娜派人带来了赫克托尔的消息。这让伦格相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全身包裹在尘土里的使者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喝着由女仆们刚刚煮热的肉汤,走进房间的伦格一眼认出,这个人是玛蒂娜在考雷托尔时的家族里的亲信,这让伦格的双眉不禁微微一皱。 自从来到罗马之后,不论是由于繁忙的政务还是为了能彻底融入东罗马帝国,玛蒂娜除了在宫殿里,几乎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考雷托尔随从做这种工作。 她总是尽可能的使用罗马人,这种举动无疑让她受到了拥戴,不过看到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她的亲随,伦格不由意识到,可能真的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看到走进来的皇帝,使者立刻放下手里的陶瓷罐子,恭敬的行礼。 “陛下,皇后陛下派我给您送来了一封密信。” 使者从贴着里面衣服的小袋子里拿出了玛蒂娜的密信递过去,看着上面严实的封口,伦格没有立刻打开密信,而是看着那个使者:“皇后让你告诉我关于赫克托尔的消息?” “是的陛下,皇后陛下让我在给您带来这封密信的时候,命令我给您带来一个口信,”使者尽量让声音显得低些“皇后陛下请您‘务必不要忘记做为皇帝的责任和命运’。”说着使者向后一退,看着伦格。 伦格的心头微微一动,他知道在写有一份密信的时候,玛蒂娜还会这样的吩咐,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份信里面。肯定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坏消息。 他仔细的查看封口,然后用刀子小心的挑破上面的蜡封,当看到蜡封下面第二层的封蜡上,那个有着玛蒂娜完好无缺的印记时,他才打开信纸。 令人意外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玛蒂娜的写给他的信,而是另外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的来信。 “尊敬的罗马帝国皇帝陛下,令我尊敬的朋友和伟大的敌人……” 当看到这样的开头时,伦格的眉毛微微一挑,不论是信上那熟悉的笔迹,还是字里行间那种似乎带着玩世不恭的口气,伦格的眼前都不禁出现了一个似乎脸上总是挂着个懒散笑容的男人。 “瑞恩希安。”伦格低声自语着,他没有立刻接着看下面的内容,而是看着那个使者“皇后派你来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陛下,皇后陛下是当着元老院首席元老和阿莱克修斯殿下的面交给我这封信的。” “哦?”伦格缓缓点头,他这是已经隐约能够感觉到玛蒂娜那句话的含义,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不论信中写的是什么。玛蒂娜都无疑是在提醒他,不要去答应信中的条件。 “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一定为赫克托尔的命运担忧,因为他现在就在我的手中,”信上的内容让伦格拿着信纸的手微微一抖,虽然已经猜测到这种可能,但是当证实时,他还是不由为这突然出现的事情感到震动。 “请相信我绝对不会用他的生命威胁你,因为我知道那样没有丝毫用处,相反我更愿意释放他,因为他在科尼亚的旅行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们都知道我们的这位朋友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到科尼亚,所以如果不希望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就请接受我的邀请,我会在罗马与科尼亚的边界上的达乔布里等待你,我相信我们的友谊足以能让你欣然赴约。” 密信简短而又透着一种毋庸置疑,这让伦格似乎再一次看到了瑞恩希安那张总是充满自信的脸。 自从圣奥古斯特日之后,共治皇帝瑞恩希安的名字就从罗马的巅峰消失了,当随着审判,元老院做出终身流放的判决后,罗马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曾经一度是东罗马最具有权势的人。 但是,就在这将近一年之后的冬天,瑞恩希安的名字忽然再次出现在罗马人的面前,尽管他似乎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毫无疑问,瑞恩希安.安德鲁斯已经回来了! “阿莱克修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伦格问了一句似乎有些多余的话,不过那个使者也颇为聪明的没有出声,他只是站在旁边微微点头,然后再次向后退出一步。 伦格把厚厚的信纸在手心里轻轻拍打着,他知道瑞恩希安能把这样一份明显带着威胁的信派人送到君士坦丁堡。那么赫克托尔就无疑的确落在了他的手里。 以瑞恩希安的智慧,和多年来他和科尼亚人打交道的经验,伦格能够想象得到,当他第一眼看到赫克托尔时,应该就已经知道白化病人担负着什么样的职责。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敢于大胆的提出那样条件的理由。 瑞恩希安拿到了什么呢?伦格心中不住的暗问。 他知道那个人能够如此胆大妄为的提出要和自己见面,一定不止是如他所推测的那样,想到了赫克托尔可能会担负的使命。 因为如果那样,也许他会在暗中使用一些他擅长的阴谋手段,却绝对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公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从耶路撒冷时开始,瑞恩希安似乎就一直和各种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他和所有流传中的东罗马人一样,总是用阴谋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很多人甚至认为这个人除了阴谋诡计,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本事。 但是不论是在曼齐克特,还是在色雷斯,伦格都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个人在战场上叱咤纵横的身影,所以伦格自认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这位曾经和自己分享宝座的罗马废帝。 “务必不要忘记做为皇帝的责任和命运。”伦格心中反复的重复着玛蒂娜让使者带来的这句话,他相信妻子之所以特意让人带来这样的口信,与其说是提醒自己,毋宁说是在暗示这个消息在罗马人中引起的震动。 赫克托尔秘密出使科尼亚的消息,显然无疑已经被米蒂戈罗斯和阿莱克修斯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已经不止是瑞恩希安的要挟,而是还有那些罗马大臣们可能会因此产生的种种变故。 因为过于关系重大,那些大臣也许不敢随意把这种可能会令整个罗马陷入不利的消息透露出去,但是他们显然也已经明白,自己在面对异教徒和法兰克人时,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圣子的荣光,在这样的举动面前早已经暗淡无光,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世俗权力。 更重要的是,与异教徒之间的协议和媾和,在教会中会引起什么上的轩然大*。 “胡斯弥尔。给我准备纸笔。”伦格忽然开口吩咐,在胡斯弥尔有些诧异的注视下,他没有按照按照习惯让男孩为他代笔,而是坐下来亲自开始写上一份长信。 他写的很慢,有时候会停下来长时间的沉思,有时候则会划掉前面写的一些东西,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更换纸张,当随着外面的光亮慢慢变得暗淡,仆人们已经开始准备烛火时,伦格终于写完了那封看上去洋洋万言的长信。 “胡斯弥尔,看来你不能和我继续旅行了,”伦格说着把厚厚的信封递到了男孩面前“我会派一小队骑兵保护你,这份信你必须亲自送到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手里。” “主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看着可马特大人亲手打开这封信。”胡斯弥尔躬身行礼,然后他解开胸口的衣领,然后把信封小心的放在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皮袋子里。 那个袋子,胡斯弥尔平时用来盛放最为重要的文件,不过这个时候那里面已经装满了一些伦格平时对他说的片言只语。 和他的前任一样,胡斯弥尔逐渐的被伦格时不时说出的那些令人深思的话吸引,虽然因为信仰,他还无法接受那些牵扯到宗教的东西,但是和马克西米安不同,他更多的是记下了伦格那些关于对罗马变革的遐思和梦想。 “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这些东西编撰成书,让更多的人看到皇帝的愿望。”这是胡斯弥尔心中想到的,不过他并不知道,他的前任也恰好有着和他近似的想法。 直到因为困倦斜靠在摇篮边昏昏欲睡,埃罗帕西娅才看到伦格回到她的身边,看着正在女仆怀里不住挣扎,试图扑向母亲的女儿,伦格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菲特琳娜,在女儿不忿甚至带着哭声的挣扎中,他认真的看着女儿的脸。 埃罗帕西娅睁开眼睛看着抱着女儿的伦格,虽然她不知道君士坦丁堡的使者究竟带来什么样的坏消息,但是她能感觉出来伦格平静的外表下,那隐约可见的忧虑。 “我们的女儿将来会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中度过一生呢?”伦格把女儿送到埃罗帕西娅怀里,看着女儿本能的向着母亲胸前高耸的**扑去。他微笑着伸手轻轻揭开埃罗帕西娅外袍宽松的领口。 “我希望我的女儿是幸福而且自由的,也许她的一生平淡,但是只要幸福就可以。”埃罗帕西娅任由女儿和情人同时享受着她的胸前柔软,在微微抬起头发出微喘后,她注视着伦格的眼睛“或者只要她能和一个她爱的人结婚就可以,我希望她的婚姻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因为利益。” “我的爱人,你知道你的这个要求有多高吗?”伦格缓缓解开埃罗帕西娅的腰带,随着她美丽的身形展露在面前,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心爱女人深陷的肩窝“我会尽量让你的这个愿望实现,尽管我知道即便是在千年之后,这个最简单的愿望也可能无法完全变为现实。” “你好像会知道千年之后的事情。”埃罗帕西娅微笑着说“就如同你对我说的,我们看到的也许只是千年前的星光,那么也许千年之后,也会有人这么看着我们吧。” “埃罗帕西娅,我不知道千年之后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但是我知道为了你对女儿幸福的期待,我会去做我能够做的一切事情。” 伦格温柔的说,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要再次开口时,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挡住,看着怀中逐渐变得充满激情的女人,他俯下头把嘴唇靠近埃罗帕西娅灵巧的耳朵,低声说:“你知道吗,我们正在一个之前任何人都不曾经历过的时代,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时代。就和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样,我就是为了结束这个黑暗的时代才来的。” 说着,伦格忽然用袍子把埃罗帕西娅紧紧裹住,在命令已经退出了房间的女仆把已经吃饱,又开始打起瞌睡的女儿抱出去之后,他紧紧抱起埃罗帕西娅,向着通向顶楼的小门走去。 “你干什么,伦格?”埃罗帕西娅“咯咯”笑着,她在伦格怀里轻轻挣扎,不过当来到最高处的塔楼上时,看着头顶璀璨闪动的星空,她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在被闪亮的星星点缀的那片如黑天鹅羽毛般的天际,闪亮的繁星就如同无数透过黑色的羽毛缝隙洒向人间的点点灯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吗?”伦格笑着说,他抬起头,深深呼吸,随着一大团雾气从嘴里呼出,他感觉到了冬日特有的那种清冷。 “而且也是在这样的天气和夜晚,”埃罗帕西娅不由跟着微笑起来,她把身子靠在城垛上,然后轻轻解开长袍的丝带,当她美丽的身体在星光下完全袒露在伦格面前时,她向伦格伸出了两臂“不论你决定做什么,不论你要面对什么,现在的你只属于我。” 伦格的心微微跳动,他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他知道她显然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正在面临的困扰,但是她既没有问,也没有视而不见,而是用属于她的方式帮助自己。 这就是埃罗帕西娅,既不是好强倔强的阿赛琳,也不是自尊却略显急躁的玛蒂娜,更不是为了荣誉不惜一切的伊莎贝拉。 “我相信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伦格抱住心爱女人的腰肢,当他们两个人炙热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时,他用有力的声音对埃罗帕西娅说“我要改变这个帝国,要让罗马变成我们希望的那样。” 当透着湿冷腥咸的空气吹过博尔普鲁斯海峡时,伦格登上了一条并不起眼的海船。 依然使用布罗涅这个化名,伦格并没有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刚刚跨越了海峡。 自从曼齐克特惨败之后,罗马皇帝们似乎就对帝国位于亚洲一边的疆土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们总是漫不经心的,任由那些南方军区的将军们自己去打点亚洲行省的事物,事实上,自从失去了小亚细亚这块天然马场,和雄厚的兵源地之后,罗马在亚洲的疆土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虽然科尼亚人最终因为一次惨败,没有能够吞并罗马的亚洲行省,但是南方行省无疑也成为了最为动荡的地区之一。 虽然依然有大片肥美的土地,但是历任皇帝更加注重的是这里是否能成为抵挡异教徒的边境要塞,而不是能够创造出巨大财富的地方。 这是伦格自从登基之后,第一次踏上亚洲的土地! 和两年前登上海船,离开这里时不同,虽然没有皇帝的威仪和显赫的随从,但是看着远处海岸上陌生的土地,闻着阵阵夹带着尘土气息的熟悉空气,伦格的心还是微微为之激荡。 在离开君士坦丁堡大区时,伦格分别给他的大臣们各自写了一封私信。 当他接到阿莱克修斯特意再次宣誓效忠,同时也请求皇帝能够允许他跟随一起去见瑞恩希安的回信后,伦格没有再做出任何回应。 而米蒂戈罗斯就显得更加谨慎小心,他用严谨的辞藻表示对皇帝决定的赞同吗,但是也隐约提出了对与异教徒达成协议的疑惑和质疑。 至于大牧首约翰.可马特,伦格接到的,是一封盖着硕大的普世牧首印章的回信,在那个印章下面,可马特只写了一句话:“我将和皇后陛下一起,为了陛下出巡的的平安归来,向上帝祈祷。” 沉默,罗马的贵族们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几乎整个基督世界都在为了拯救圣地发出呼声,无数人甚至不惜舍弃生命进行东征的时刻,选择了沉默。 一片海浪喷上船帮,溅到了伦格的脸上,尝着嘴里腥咸的味道,伦格的脸上却露出了阵阵笑容。 当元老院发现自身的势力受到冲击时,他们终于决定抛弃多少年来已经养成的传统,他们放下了高贵的身段,开始谋求和皇帝之间的妥协。 而特里布斯大会,这个刚刚兴起,却显然已经开始显露出力量的新兴集团,则在尽量谋求着和皇帝成为朋友的同时,也在寻找着能够从元老院手中夺取更多权力的机会。 看着简单却令人为之眼花缭乱的制衡,就是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时刻慢慢形成。 伦格可以猜测到那些人在听到赫克托尔的使命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外表情。 如果是在以前,也许元老院就会变得群情激昂,即便在他们的内心里未尝不认为这样做的确正确,但是与皇帝之间多年的斗争却往往会让他们失去本应有的公允。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得微妙而又有趣。 伦格能够想象得到,特别是随着新法的推行,当越来越多的罗马行省开始建立起完善的特里布斯时,罗马元老院也许才会真正发挥它那尽千年来已经快要被忘却的作用。 “陛下,我们要登岸了!”一个水手远远的大声喊着,他向着海岸边不住的指着。 看着模糊的岸边陡峭悬崖上一座灰蒙蒙的城堡,伦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 “陛下,我们要在下拓特堡停留吗?”丕平望着那座看上去就显得一片冰冷的城堡低声问着。 “对,我们的客人会在那里给我们一个惊喜。”伦格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当他看到瑞恩希安的心中提到的,会在海峡边的下拓特堡派人等待时,他就能想象到那个人脸上的那种得意的笑容。 一个身体佝偻,半驮着背的男人神色焦躁的在城堡前的石子路上来回走着,虽然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但是本能的畏惧还是让他感到全身发冷。 当看到远处的队伍出现时,他蹩着的腿不由微微一颤,看着逐渐出现在面前的年轻人,他的声音变得小心谨慎而又充满畏惧。 “皇帝陛下……” “原来是你,塔索。”看着老兵痞,伦格淡然一笑“你可真是个总能让人想起很多事情的好伙伴。” 第十七章 边境 寒冷干燥的狂野上。位于博尔普鲁斯海峡亚洲海岸峭壁上的下拓特堡,在呼啸的风声说耸立着。 这座已经建立了将近四个世纪的城堡,是当初罗马帝国为了防备当时日渐强大的阿拉伯帝国而建造的。 在那个时候,面对彪悍的阿拉伯骑兵和令人胆寒的异教徒的舰队,罗马在损失了几乎所有海军之后,不得不转求依靠在海岸上建立起规模庞大,异常坚固的城堡来抵抗异教徒的进攻。 不过让罗马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科尼亚人的入侵,原本抵抗萨拉森人的城堡,最终成为了与突厥人对峙的有利工事。 随着大片小亚细亚土地的丢失,下拓特堡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 随着将近一个世纪的扩建,下拓特堡的规模已经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在这座城堡的附近,还建立起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 塔索神色略带紧张的坐在侧厅的一张长桌前,他的面前摆放着一盘切的很细的随牛肉,当他用肮脏的手指抓着黑面包就着牛肉大口吃着的时候,他的嘴里总是不住的低声唠叨着什么。 事实上这顿美味让他想起了初次带着伦格离开安达契时的情景,一想起在罗拉斯堡垒里见过的那些美食,他不由为上帝给自己的安排暗暗抱怨。 塔索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自己从沙漠的荒村里带出来的男孩,有一天会成为罗马皇帝。 当他见到伦格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之前的小伙计打招呼。当他终于紧张的躬下身时,并没有听到伦格给他免礼的命令,所以可怜的老兵痞当时只能拖着一条瘸腿弯着腰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等着罗马皇帝给他下达命令。 不过随后伦格只是命令他跟着自己一起进入了下拓特堡,然后在吩咐让他吃上一顿还算丰盛的热饭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他。 塔索用掰成一个个小块的面包屑沾着最后的肉汁往嘴里塞着,当他把最后一块面包屑舔进嘴里时,他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看着走进来坐到桌子对面的丕平,塔索停下了手,对于这个之前的考雷托尔年轻的骑兵,塔索的有些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年轻人之前不过是个鲁莽的小人物,不过现在他却不得不用异常恭敬的态度,面对这位神圣近卫军的第一旗队长,这让塔索不禁为自己的坏运气再次低声抱怨了起来。 “你带来赫克托尔大人的消息了是吗?”丕平慢慢摘下手上的皮手套,看着他的动作,塔索的喉咙紧张的蠕动一下,他并不认为这个骑兵会对自己用刑,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所知道的那点可怜的消息,显然还不能给那位皇帝提供帮助。 “大人您知道,我过去也是皇帝身边的仆人,只不过……” “只不过你选择了背叛主人,”丕平打断了塔索的话“你出卖主人,只为了几块金币。” “可是他怎么对待我的!?”塔索忽然变得愤怒起来,他用力抓起靠在桌子边的拐杖支撑起身子,愤怒的推开椅子来回走动着“马克西米安,法尔哥尼。你,甚至是那个小异教徒胡斯弥尔,你们都从他那儿得到了好处,可他给了我什么?是谁把他从安达契那个穷乡僻壤带出来的?是我!是谁让他有机会认识那位埃德萨公主的?是我!又是谁帮助他把他的女人从的黎波里救出去,然后又把他的父母带到耶路撒冷的?还是我!可是他给了我什么?!” “所以你就背叛了你的主人?”丕平脸上同样露出愤怒“你把皇帝的事情向瑞恩希安告密,甚至还出卖了皇帝的父母,这一切足够把你随便吊死在路边的树上了。” “哦,我的大人,如果那样你们可就永远见不到那位赫克托尔大人了,”塔索讥讽的哈哈笑着,他有些艰难的做下来,然后看着丕平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大人,您是不会那么随意杀掉我的,因为皇帝不会允许,和您的愤怒比起来,赫克托尔重要多了。” 丕平眼中升起了怒火,不过他却不能不承认塔索说的的确是事实,尽管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老兵痞痛恨无比,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人显然是皇帝与瑞恩希安见面的关键。 一阵轻轻的钟声从城堡东侧的小教堂里传来,丕平不耐烦的站起来向塔索歪头示意:“走吧。陛下要见你,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也许那样还能祈求皇帝的原谅。” “可惜你不是我。”塔索声音含糊的回应着,虽然之前他泄愤似的那些话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背叛找借口,但是在他的心目中,对于伦格也的确有着难言的怨恨。 穿过堆满马粪和草料的侧院,丕平带着塔索走上了一条通向小教堂的走廊,在经过略显阴暗的廊柱过道后,他们走进了小教堂的旁门。 “以前我带着皇帝进罗拉斯堡垒的时候,就是走的这种小门,不过现在只有我自己走了。”塔索自嘲似的说着,不过他的话立刻被丕平做出的噤声的手势打断。 在一阵悠长的圣歌声中,透过墙上雕刻着花纹的窗户,塔索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祭坛前,在两旁站立的骑士的衬托下,那个人站在台阶上的身影显得孤寂而独特,似乎在这一刻教堂里的圣歌只是为了他而歌唱。 “愿上帝与您同在,愿上帝的意志保佑您,愿主基督为您证明您的勇敢,虔诚,尊敬的将军。”站在祭坛台阶最上一层的神甫大声祈祷,然后他向着站在台阶下的“布罗涅将军”伸出了手。 在那一刻,神甫似乎感觉到了教堂里的一阵小小的骚动,他发现那些“布罗涅将军”手下的骑士们似乎为自己这个动作有些激动,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已经先前迈步,似乎是要阻止他的这个举动。 但是这位看上去异常年轻的罗马将军,却没有回头的向后举起右手,阻止了那些走过来的骑士们。然后他看着脸上露出诧异的神甫略微一笑,然后低头轻轻在神甫手指戒指硕大的红宝石上轻轻一吻。 “神甫,上帝一定会保佑我的,因为上帝一直在听着我向他的祈祷。”伦格在说完这句让神甫为之发愣的话后,微微抖动披风,在骑士们的簇拥下向着门外走去。 当穿过走道,看到等待在门口的塔索时,伦格停下了脚步,他招手示意塔索走到自己面前,在望着他打量了一阵后,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低声的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瑞恩希安究竟都要干些什么了。”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熟悉的脸,塔索却没来由的开始紧张起来,原本总是挂着圆滑笑容的脸颊微微抖动,即便是在冬天也不由出汗的额头上浮出一层汗水,当他伸手抓下头上那顶看起来好笑的尖顶牛皮帽子时,他才发觉手心里已经一片湿润。 “陛下,我的主人,我是说我现在的主人瑞恩希安,希望您能够和他单独见面。”塔索有些艰难的说着“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有些苦难,不过他坚持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您才能见到他还有赫克托尔大人。” “否则他会怎么做?杀了赫克托尔?还是把他知道的都说出去?”伦格不置可否的追问着,当看到塔索显得紧张的神色时。他微微摇了摇头“塔索这可不像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教我的吗?” “陛下如果以前我有任何对您不恭敬的地方,请您原谅,不过我想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的老婆死了,而且直到现在我一无所有,还只是一个没用的老废物,上帝已经在惩罚我了。”塔索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不知道伦格会怎么对待自己,不过从他那似乎并不很在意瑞恩希安的威胁的口气上,塔索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变得不妙起来。 “我要你告诉我瑞恩希安在什么地方。否则我会立刻命令人把你吊在悬崖上直到彻底风干,变成一具木乃伊。”伦格的口气平淡,但是却充满了令塔索畏惧的力量,从他那听似随意的声调里,塔索惊恐的发现,他绝对能够下达这样的命令。 “陛下,我只是来给你带路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在他说的那个地方等您,您应该比我更知道那个人,那个瑞恩希安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伦格听着塔索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老兵痞说的的确是事实,和任何人比较起来,瑞恩希安都显得过于谨慎小心,除了圣奥古斯特日那时的一时疏忽。 事实上,如果不是圣奥古斯特日之前对玛蒂娜的过于轻视,瑞恩希安绝对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甚至有时候伦格在想,如果当时玛蒂娜稍微犹豫,也许现在处于瑞恩希安处境上的,就可能会是自己。 “告诉我,他究竟让你带我到什么地方见面?我不相信他会在边界上的达乔布等着我。” “陛下,我只能到了那里之后才能知道他会和您在什么地方见面,而且您应该知道,如果在达乔布见不到我,他可能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塔索双手拄着拐杖探着身子向伦格说着,能够继续活下去,还是会变成一具吊在悬崖上,被风干的木乃伊。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个时候决定。 伦格注视着塔索紧张慌乱的神色,心中猜测着他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 直到过了一会后,他抬起手,在空中稍微停留之后,轻轻拍在老兵痞的肩头上。 “你给我带路,我们一起去达乔布,”说到这儿,伦格略带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塔索,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在安达契时的事吗,那时候是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怎么骑马,怎么使用弓箭,这些我都不会忘记的。” 伦格低声向神色不安的塔索说着,然后他在老兵痞的肩头上用力一揽,随后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放心我的朋友,我不会杀你的,至少现在不会。” 阿赛琳斜眦着双眼看着望着远处海岸上阿卡城出神的伊莎贝拉,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的难掩的沮丧,阿赛琳的嘴角不由微微弯了起来。 当走出了向阿卡进发的决定之后,伊莎贝拉的情绪似乎变得好了起来。 她不但一扫之前的阴郁,甚至还是向那些情绪低落的手下打气,她宣布自己依然是耶路撒冷毋庸置疑的女王,同时她也宣布从这个时候起,不再承认盖伊对耶路撒冷的王位继承权。 不过对于巴里安,伊莎贝拉却没有任何涉及,在知道自己能够最终登上厄勒冈,还是由于那对贪婪却又摇摆不定的父子之后,她在经过一阵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对那对父子的追究。 不过令伊莎贝拉大失所望的是,当她满怀希望的来到阿卡时,她看到的却是飘扬在阿卡港外堡垒上的新月旗帜。 难言的失望让伊莎贝拉一时间几乎难以接受这样的挫折,即便被迫离开的黎波里,她却依然没有想过要离开圣地。 做为女王的矜持和骄傲令伊莎贝拉深深明白,如果这个时候离开,那就无疑意味着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角逐耶路撒冷王冠的希望。 伊莎贝拉看着阿卡外港海角的堡垒上飘扬的新月旗,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就在所有人开始为她这过长的思索不耐起来,而阿赛琳要下令离开时,伊莎贝拉终于开口。 “我要上岸。” 伊莎贝拉的话让所有人不由一阵愕然。 他们纷纷请求女王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而做出过于莽撞的决定,同时他们向她解释,单凭他们这些军队,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重新夺回阿卡的。 但是伊莎贝拉却丝毫不顾身边随从们的反对。 她命令着随从们为自己做好准备,当她看到阿赛琳似乎透着嘲笑的神情时,她用一种冷漠的态度略微点头“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如果可以,也许有一天我会帮助你合法的得到的黎波里伯爵的身份。” “那并不是我最想得到的,”阿赛琳的双手插在腰间,歪着头看着伊莎贝拉“而且我需要的东西,既不是你拥有的,你也永远也不可能给我。” “你这个女人……”伊莎贝拉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红晕,她匆匆看了看四周正在忙碌的人们,然后向前一步放低声音说:“如果你指的是伦格,那么我告诉你,你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他,他只属于埃德萨的玛蒂娜,她才是他的妻子。” “可是至少我可以得到他的爱,”阿赛琳似乎忽然变得充满斗志,她挑衅似的在伊莎贝拉身上打量,在错身而过时她忽然说“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一个喜欢权势的女人,是怎么诱惑男人的。” 伊莎贝拉原本透着红晕的脸颊霎时一片苍白,她愤然回头看着用那种令人着迷的独特步子,走在甲板上的阿赛琳的背影,说不出的愤懑让她狠狠的吐出一声诅咒:“该下地狱的异教徒。” 阿赛琳停下了脚步,她修长的下身原地不动,上身微微转过来。随着她的身形奇异的扭动凸显出的更加令人着迷的身姿,她用一种嘲笑的口气向伊莎贝拉淡淡的说:“不要忘了,你也只是一个试图抢别人丈夫的坏女人,如果真的有地狱,那肯定是为我们两个人准备的。” 一时间无言以对的伊莎贝拉不禁咬得嘴唇几乎出血,不过当听到伴着一阵吆喝,一条条的小船落在水面上时,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在四周贵族随从们的注视下,她穿过甲板走到船帮边,望着那些贵族望着自己的无奈神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海风。 “我决定上岸,不过我并不是要夺取阿卡,”伊莎贝拉不顾那些贵族们诧异的表情继续说“我们要和阿卡城的萨拉森将军谈判,然后向萨拉丁提出请求,我要到耶路撒冷朝圣。” 伊莎贝拉的宣布让所有人不禁大感意外,他们相互错愕的对视小声议论,一时间有人甚至认为女王是因为失望和愤怒,已经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这就是我的决定,你们当中不论是是否有人肯跟随我,我都会视你们为我最忠诚的骑士,因为你们在的黎波里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品德。” 说着,伊莎贝拉再不理会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骑士,在仆人的帮助下,登上一条小船。 “她疯了。”一个骑士不知所措的对身边的人说,然后他好像要征得别人同意似的急匆匆的追问“是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居然要在这个时候到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地去朝圣,她真的疯了。” “不,她是一位真正的耶路撒冷女王!” 黛萝狠狠的向那个骑士说着,在用鄙夷的眼神在那些贵族们的脸上扫视一番后,她向着等待命令的女骑士们略一挥手,随即跟在伊莎贝拉身后纷纷登上小船。 黛萝的举动无疑深深的刺痛了贵族们的自尊,随着一个个的骑士登上放到海面上的小船,一时间伊莎贝拉的坐船边围拢起了一群紧随她的骑士。 “看来法兰克人里面也并不都是野蛮人和懦夫。”站在甲板上望着奋力向岸上划去的那些小船,一个罗马将军兴致勃勃的对身边的人说着。 不过随着他的肩头被一个厚重的大手用力一拍,米利厄诺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当心点朋友,也许我们很快就要和这样的法兰克人交战了。” 说到这儿,那个将军似乎听到海军统帅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低声嘀咕着:“上帝保佑,幸亏我不是和这个耶路撒冷女王作战,这可真是个厉害又让人头疼的女人。” 小亚细亚的十一月,正是最让人头痛的季节。 在这样的时候,即便是最勤劳的商人也往往会选择让自己呆在温暖的家里,而不是在外面遭受那样的折磨。 当寒风刮到脸上时,先是冰冷然后变得火辣辣的感觉令人难以忍受,随着进入内陆,在沼泽地上的湿冷气息能够让身体最健壮的人因为不适而病倒。 一辆马车在队伍的护送下艰难的向前走着,时不时的陷入泥泞中的车轮溅起大片的泥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车身在糟糕的路面上不住的摇摇晃晃。 虽然科尼亚人的确撤回了在边界上的军队,但是罗马南方行省的将军们却并不敢有任何松懈。 新军团的成立和调动,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地位的动摇,这让总督们不禁把目光纷纷投向君士坦丁堡。 在向那位号称皇帝的“密涅瓦”的埃罗帕西娅表示效忠的同时,总督们丝毫不敢对来自南方的威胁掉以轻心。 沿途依然可以看到的农兵队伍和忙碌的城堡说明着南方行省依旧紧张的气氛,而且随着离边界越来越近,虽然彪悍的民风尽收眼底,但是贫穷和难言的颓败也显得越来越令人触目惊心。 “这里是罗马最贫困的地方,可原来却是最富饶的地方。”依靠在铺着丰满毛皮的马车里的伦格,透过掀起的幕布看着外面,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明显无力的身上虽然盖着一件厚厚的毯子,但是却依然在微微颤抖。 “陛下,您的身体……”丕平担忧的望着伦格“也许您应该立刻回到君士坦丁堡去,这样的气候会让您很不舒适的。” “不,我觉得这样很好,”伦格笑了笑“如果没有这次旅行,可能我要很久之后才能看到现在的一切,我应该感谢瑞恩希安才是。” “可是……” 丕平一脸焦虑,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上帝保佑,瑞恩希安万岁!” 第十八章 悲苍 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在马车外面响起。随着马车四周的近卫兵发出的一阵骚动,坐在伦格对面的丕平脸上立刻神色一变。 他一手紧紧握住佩剑,同时猛的掀起厚重的帷幔。 随着冷风吹进来,丕平看到在通向城镇集市的道路上,大群的民众正一边欢呼一边向着集市上涌去。 他们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神色,丝毫不顾那些阻挡在路上的骑兵,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人大声催促着紧紧守卫在马车旁的近卫兵们,要他们让开道路。 “不要挡着我们,挡着我们的路就是挡着苏德勒斯。”一个看上去一脸急躁的老女人胳膊下夹着一捆看起来像是自家编织的厚绒毯子似的东西,她不住的大声催促着挡在面前的一个近卫兵,同时焦急的看着远处,似乎生怕随时被人抛下似的。 “难道你们不会让开道路吗,要知道即便是瑞恩希安大人的手下,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挡在路上的,难道你们还是皇帝身边的那些花童吗?” 老女人愤懑的喊着,她身边的人也不住的为她打气,一时间原本就拥挤不堪的道路上,立刻变得一片混乱。 “让我们的人到路边上去,”丕平从车窗里向马车边的一个近卫兵命令着,他的两样在那个老女人脸上不住打量,握着剑的手越攥越紧“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近卫兵立刻调转马头向后面走去。看着路上聚集得越来越多的人群,丕平在放下幕帘之后,担忧的望向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伦格。 “陛下,那个瑞恩希安公然违抗您的命令,您已经颁布命令永远流放他,可他居然敢回到罗马来,请您允许我立刻去找到并且逮捕他。” 丕平向伦格请求着,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当他听到居然有人公然讥讽嘲笑近卫军时,愤怒让他不由恨不得立刻杀掉眼前这些胆大妄为的罗马人。 一声声的欢呼声依然从马车外传来,伦格能够听到那个老女人在经过马车时发出的得意大笑,和她与旁人说话时对瑞恩希安那充满感激的赞扬。 “那位大人从来都是为罗马人着想的,看看他给我们带来的好处,那个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为我们干了什么,他好像就会宠爱他那个法兰克老婆,还有他的那些情妇,说起来还是瑞恩希安大人应该做罗马的皇帝。” “哦,我也这么认为,”一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也许那个罗马皇帝真的很了不起,据说他不但重新收复了保加利亚,甚至打败了德国人的国王,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想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工作和养家糊口。既然瑞恩希安大人能给我们这些东西,那么他就应该能够当皇帝。” “说的对,瑞恩希安万岁,罗马的皇帝万岁!” 民众们的欢呼声从马车旁边此起彼伏,听着那些话。丕平的情绪激动,他焦虑的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伦格,当他拿起一杯清水递过去时,他感觉到皇帝的手出奇的热。 “陛下,您必须回君士坦丁堡去,您会支撑不住的。”丕平的声音变得急躁起来,他掀起毛皮帘子,向车夫大声命令“立刻调头,回君士坦丁堡!” “不要随便下命令,丕平。”伦格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他把清水放在嘴唇上微微沾着,干裂的嘴唇感觉着那丝丝清爽,他向焦急的近卫军旗队长露出了笑容“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因为那些人的话气的病倒,然后死在路上?” 皇帝并不忌讳的疑问让丕平有些难堪,他移开伦格审视般的眼神,过了一会低声说:“陛下您应该听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了,他们显然是瑞恩希安的同谋,我想瑞恩希安在这里一定有很多这样的同谋,您再继续前进就太危险了。” “我什么时候又安全过呢?”伦格望着丕平微微苦笑“也许在君士坦丁堡我的身体是安全的,但是罗马就可能会危险,如果这样我宁可自己身处险境。” 说着他抬手阻止了丕平要继续说的话。他微微掀起幕帘,望着路上似乎显得兴高采烈的人们,嘴里发出轻轻的低语:“看到这些人了吗丕平,对他们来说罗马的荣耀也许太遥远了,任何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的人,就是最令他们爱戴的人。不论这个人有什么样的目的。” “但是这不过是那个瑞恩希安的阴谋,他最终是要欺骗这些人为他去做对他们更加不利的事情。”丕平气愤的说,他不能容忍别人对皇帝的不敬,同样也不能容忍对近卫军的蔑视。 “花童”,这个听上去并不是很糟糕的名字,对近卫军来说却是一个异常刺耳的词汇。 在君士坦丁堡,曾经有一阵,有些人就是这样称呼伦格的近卫军。 在他们的眼中,近卫军更多的是依靠他们那漂亮得近乎华丽的穿戴,而不是勇敢和忠诚闻名,这就让他们把近卫军和那些贵族家里为了显示奢华,特地打扮起来的童仆相提并论。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花童”这个名字,就成了那些人讽刺近卫军的绰号。 不过随着近卫军经历的一次次战斗,和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自己鉴定的荣誉,这个称呼也逐渐变得销声匿迹,但是丕平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小亚细亚的村庄里再次听到这个让所有近卫军士兵感到愤怒的称呼。 “不要为了那些东西生气,如果那样你永远只能做为一个旗队长,而成为不了阿历克斯的接替者。” 丕平听着皇帝的话,感到有些愕然,他张开嘴巴微微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对他来说过于突然的承诺。 “现在不用太着急,因为你还成为不了另一个阿历克斯。因为你总是会被自己的情绪左右,”伦格低声笑着,然后他伸出手搭在丕平的肩头“不过有一天你却可以做到,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近卫军统帅,到了那时候阿历克斯就可以去做我希望他做的更重要的事。” 一阵急促的呼吸从马车外传来,随着一阵冷风,一个近卫兵掀起幕布探进头来:“大人,我们打听清楚了……” “到外面去说吧,”伦格忽然用力支撑起身子,在丕平略显担忧的注视下,他下了马车,当他来到车外时,抬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的丝丝阴雨,随着他用力深呼,一片白气在空中慢慢飘散“下雨了?” “大人,外面太冷了,您不该下车的。”丕平把一件厚实的黑貂皮斗篷连帽披在伦格身上,看着凝望着远处田埂的伦格,他一时间不知道还能怎么劝阻皇帝。 “丕平你知道吗,这里在很多年之后也不会变得多好,或者会出现更加强大智慧的皇帝,但是即便这样这里人民的生活也不过只会是稍微不那么艰苦。” 伦格用一种让丕平觉得无法理解的口气说着,在他听来。皇帝说的并不是将来的事,相反那种口气就好像是在讲述许久前的往事。 伦格慢慢穿过泥泞的道路,他有时候会停下来等待那些村民从身前经过才继续前行,当他来到田地边时,他弯下腰抓起地上一块干硬的土块。 “这里能种出很多作物的,但是却从来没有让这里的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因为经常发生于异族的战争,这里的罗马人总是过着最动荡的生活,”伦格用手掰开那土块,他把泥土捧起来微微闻着,然后抬头望向铅色的天空“自从曼齐克特之战后。这里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丝的平静。” 伦格说着慢慢沿着道路先前走着,他示意那个探听消息的士兵和自己一起并肩走着,同时仔细倾听着他的讲述。 “陛下,瑞恩希安并不在罗马的土地上,”那个近卫兵用一种更近似遗憾的口气说着,伦格看到当听到这句话时,丕平脸上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现在应该在边境上达乔布里的另一边,不过他肯定没有在罗马的土地上。” 听着这个近卫兵反复重复着瑞恩希安并不在罗马境内,伦格侧头看了看同时脸上变得越来越失望的丕平,他一边不禁微微摇头一边提醒着身边的两个人: “不要妄想了,你们以为瑞恩希安是那种随便就可以让你们找到杀他的借口的人吗?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加谨慎小心,爱惜生命的人,不论是在的黎波里还是在耶路撒冷,他即便身处绝境,也总是先让自己安全妥当之后,才会去搞他的那些阴谋诡计。” 听到皇帝如此盛赞他的敌人,旁边两个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古怪神色,在丕平的暗示下,那个近卫兵立刻接着说了下去。 “陛下,瑞恩希安自己虽然不在罗马境内,但是他那些追随者却一直都在,他们到处活动,而且据说这些人在罗马边界的很多城市做起了生意。” “这些钱当然是瑞恩希安出的,”伦格低声说着,他看着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他们脸上露出的喜悦兴奋的表情,他低低的轻声自语“在这个时候,在边界上建立起丰厚的贸易,而且依仗着之前在罗马和整个东方建立起来的关系,让这片罗马最贫困的地方逐渐变得繁荣起来,瑞恩希安,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伦格缓缓的走着,他不顾落在身上的湿冷的雨水已经逐渐湿透了头发,望着阴雨蒙蒙中,远处隐约可见的达乔布里镇,过了好一阵。他回身向担忧的丕平平静的下达命令:“告诉近卫军,换上他们的披风,竖起我的旗帜,我要进入达乔布里。” “陛下,这是不是太……”丕平神色愕然的望着伦格,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伦格打断。 “你认为自己没有保护我的力量吗,还是认为近卫军真的如同那些人说的,只是我用来展示奢华和虚荣的摆设?” 伦格的话立刻激起了丕平心中的骄傲,同时看着伦格脸上凝重的神色,他似乎逐渐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近卫军以能够保护您为我们一生的骄傲!”丕平伸手握拳紧紧按在胸前,随即他忽然转身,向着路上的士兵发出大声命令“近卫军士兵,换上披挂,竖起圣十字旗!” 随着丕平的命令,原本为了防止行踪泄露一直掩藏行迹的近卫兵们立刻发出了一片高呼! 在路上的民众愕然的注视下,他们纷纷从马囊里取出了他们引以为豪的盔甲和红色披风,随着路上人们愕然的低声惊呼,一面如血色天空下展翅飞翔的黑鹰般的十字旗已经出现在道路上。 与此同时,远远的散落在后面整条道路上的近卫兵开始向着那面矗立在道路中间的旗帜下急驰而来,伴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一时间道路上的人们不由向着两边的田地里退去。 他们看着那面旗帜缓缓前进,终于在一个身上披着黑貂皮外袍,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看着远处田地出神的年轻人面前停了下来。 随着掌旗士兵的躬身行礼,他手中的旗帜也向着这个年轻人微微俯首,当在风中飘摆的旗角轻抚过年轻人的脸颊时,他伸出手抓住了旗帜的一角,微微轻吻。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夹杂着不安,畏惧,也有着难掩的兴奋的呼声。 所有人都知道,在罗马,在东方,甚至在整个基督世界,面对这面旗帜能够如此亲吻的,只有一个人。 “上帝,那是皇帝!”不知道谁发出的一声低呼让人们心底里最后的一丝迟疑变成了现实,他们畏惧的向后退着,当有些人想起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时,他们不由紧张起来。 在雨水中,人们不知道是寒冷还是畏惧的相互挤在一起,他们看着那个之前始终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出神的年轻人,心中不住的猜测着皇帝会用什么样的惩罚来对待他们。 伦格向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们走去,当他来到一个之前曾经如同那个老女人般的大声讥讽自己的男人面前,看着他伸开两臂尽量护着躲在他身后的家人的样子,伦格微微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伦格缓缓的问,他看到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渍顺着男人的脸颊流下来,也看到他身后的女人和孩子眼中露出的惊恐莫名的神色“你为什么要带着一家人到边界上来,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陛下,饶了他吧!” 男人身后的女人忽然冲了出来,她不顾一切的扑到在地上,伸出手向着伦格大声喊着:“陛下,他只喜欢乱说话,我们是听说在这里能找到活干才来的,我们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丈夫只是个老实的农夫!” 伦格没有理会跪在地上哀求的女人,他看着虽然同样畏惧,但是却立刻一把拉起妻子,把她和孩子抱在怀里的男人。 “你是哪里人?”伦格依然平静的问。 “比杜旺省的,陛下。”男人在回答的时候习惯的抬起了手臂,不过他的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一片兵器出悄声。 “你当过军团士兵?”看着立刻放下试图举拳按胸行礼的男人,伦格问着。 “是的陛下,我曾经是比杜旺省军团的士兵,不过后来在艾萨克皇帝在保加利亚失败之后被遣散了。” 伦格微微点头,他能想象一个原本有着丰厚待遇的士兵在被遣散回乡,却又要面临着养家糊口困境的男人,会有着什么样的心境。 “你没有在家乡得到当地官员应该分配给你的赎买地吗?”头上的雨水顺着脸颊一直流淌下来,一阵阵的寒冷让伦格的身子微微发抖,但是他却坚持站在那个人面前,看着同样和他一起站在冷雨中的人群,他的神色一片阴沉“不过据我所知,新法里已经规定分配的赎买地是禁止私下买卖的了,告诉我你的地怎么样了。” “陛下,我们没有得到哪怕一小块土地!”男人原本显得畏惧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愤怒,他不顾近卫兵举到面前的兵刃,向着伦格大声说着,同时他的情绪也无疑影响了其他人,人们开始随着他向伦格呼喊起来。 “那些当地的官员,他们把收缴的艾萨克的皇庄的土地私吞掉,然后让那些大地主分块冒名买走,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土地都成了他们的,我们最终什么都没得到!” “说的对,我们被骗了,那些皇庄的土地都被侵吞了!” “地方官员和艾萨克一样坏!他们甚至把我们一直耕种的皇庄私地也收走了!” 人们的情绪开始变得越来越激动,他们愤怒的大声控诉着,之前的畏惧在这时变成了难以压制的激昂,虽然面对站在那面旗帜下的年轻人,还是不由有着本能的畏惧,但是许久以来的压抑让他们一时间因为无法宣泄,变成了一片大声的哭泣和哀号。 “你们是说,那些行省官员把原本应该属于你们家族继承租种的皇庄私地,也当成艾萨克的田产一起收缴了?” “对!”男人愤怒的盯着伦格,那样子就好像会随时扑上来“那些虽然是皇庄的土地,可是按照查士丁尼大帝的法律,我们这些人是有权世代租种的,可是他们也当成皇庄公田收走了。陛下,这让我们怎么活?!” 男人愤怒的低吼在激起更大的一阵控诉的同时,也吓到了他的妻子,她紧紧抓着丈夫的肩膀向后拉他,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让他后退半步。 “原来是这样,”伦格的眼神微微低下来,他看着脚下已经在雨水中变得泥泞的土地,随着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上的水珠落在地面上,他的眼中蒙起一层淡淡的 忧伤。 头顶的天空是阴沉的,但是却怎么也不如伦格脸上的神色难看,虽然始终紧绷着嘴唇,但是丕平却看到皇帝脖子上的筋脉在微微颤动。 “对于一个曾经为罗马作战的士兵,我个人可以原谅你对我的无理,但是对于一个罗马人,我必须惩罚你对皇帝的无理冒犯,而且我要惩罚你们所有人。”伦格慢慢抬起头,他的声音里充满低沉“我要你们在三年内,要担负比别人多出一倍的赎买地赋税,直到第四年你们才有权力享受和他人一样的税赋。” “可是,我们连地都没有,怎么缴纳那些赎买税?”男人愕然的问着,接着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用一种似乎明白,又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伦格。 “丕平,派人带着他们所有人到君士坦丁堡去,我要让马克西米安亲自做这件事,”伦格的声调低沉,当看到身边的一个临时充当书记员的近卫兵飞快的记录下他的话后,他让人从马车里取过随身携带的大十字印章,随着在上面又亲笔写了几句,然后盖上印记,他把那份写好的手谕递到了那个神色激动的男人面前。 不过当那个男人伸手要接时,伦格把手谕微微收回:“听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份差事。那个你可以找我的秘书马克西米安,他知道该让你做什么。现在我要你带着这些人离开达乔布里,而且你要尽量拦住其他人,告诉他们,也许他们希望的东西并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他们自己家乡。” 男人不敢置信的接过手谕,在向伦格稍微躬身之后,他忽然捧起伦格的手深深的亲吻:“陛下,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原谅我对您的冒犯,我会尽量让别人知道您的恩典。” “你错了,这不是我的恩典,”伦格微微摇头“这不过是命运,是我的,也是你的命运。” 说着,他转身登上马车。 但是幕帘刚刚落下,登上马车的丕平惊恐的看到皇帝一头栽倒在铺着毛皮的车上。 第十九章 条件 丕平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恐的低呼。可他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他用力把伦格扶起来,当他看到伦格火烫的脸色和不住流下的汗水时,他不禁低声呼了一声:“我的上帝!” “冷静些丕平,你要冷静,”挣扎着睁开眼睛的伦格用力抓着丕平的肩膀“听着,到外面去,告诉近卫兵列队进入达乔布里,要他们不要着急,我想瑞恩希安的人这个时候已经知道我们到了,所以不要着急……” 伦格尽量放缓声音,在慢慢喘息一阵后,他看着神色不安的丕平随意笑了笑:“你为什么这种眼神,难道你以为我会死在你的面前吗?” “当然不是陛下,不过您的身体最近很不好,如果您允许我想我们可以先回到最近的城堡里去,”看到伦格眼中的不快,丕平立刻解释着“我不是要劝您回君士坦丁堡,不过您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去对付瑞恩希安的。” “丕平,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明白,”伦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过这样一样他立刻感到一阵难言的眩晕“瑞恩希安在这个时候要见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对他有利的事,如果我不能尽快见到他,局势可能就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伦格说完就闭上眼睛,看着皇帝疲惫的面庞,稍微犹豫的丕平终于掀开幕帘下了马车。 在车里只剩下伦格一个人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阵阵的寒冷让伦格似乎感到身体被浸泡在一大盆冰冷的冰水中似的,他拉紧身上盖着的毯子,不过说起来,和身体上的寒冷相比,他的心却感到更冷。 从那些平民那里听到的消息,让伦格终于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所有变革者都必将会最终面临的艰难困境。 那就是由无数关系到权力和利益的人,所编织起来的那张无所不在的大网。 在刚刚开始推行他的新政之前,伦格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最终有一天会和这些牵扯着无数利益的势力对立起来。 历史上无数曾经试图变革的人,都要面临来自旧势力的挑战和抵抗,有的人幸运的躲避过了这必然会出现的巨大险阻,有的人在在这股可怕力量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不但一败涂地,甚至还付出了生命。 很多年前,当巴西尔二世在罗马腹地巡查时,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让他终身难忘的事情。 一个富庶的大地主慷慨的招待了皇帝,他给皇帝贡献上的那些美酒佳肴和新鲜的水果,即便是在君士坦丁堡生长多年的人,也未曾见过。 而这个大地主广袤土地上的农民们,除了自己的主人,甚至不知道罗马当时的皇帝究竟是谁。 正是这次巡视深深的刺激了高傲而又野心勃勃的巴西尔二世。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帝国中有这样的人存在,当他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就立刻下令没收了那个不识时务的大地主的所有土地,同时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巴西尔二世在全力扩充他那支引以为豪的罗马军队的同时,开始了他与罗马大地主们终其一生的斗争。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有着令人感到扑朔迷离的结局。 号称保加利亚屠夫,曾经不止一次的把帝国的疆界向着欧洲推进,一辈子大半时间都是在马背上渡过的巴西尔二世,却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打猎中负伤堕马,然后在几天之后痛苦的死去。 尽管从来没有人真正公开对巴西尔二世的死提出质疑,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谣言。 关于巴西尔二世是被人谋杀的传言,从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流传,至于其中的原因,虽然有些人认为那是巴西尔在战场上的敌人们因为畏惧他才干出来的,但是更多的人相信,那是因为他得罪了那些势力根深蒂固,几乎关系到整个帝国根基的地主集团。 现在,伦格似乎感觉到了自己也已经在面对这样一个自古以来,即便是一些强大帝国的皇帝们。也要为之深深忌讳的那一群人。 贵族,军人,商人和平民,所有这些人都曾经在罗马的历史上建立过个拥有着自己烙印的辉煌。 他们一次次的取代其他人成为罗马的主宰,同样也一次次的被他人取代。 不过不论这些人如何更替,罗马的地主们却始终保持着他们的特权和地位。 没有人敢于随便触及那些大地主的利益,即便是手握重权的皇帝也对他们小心翼翼。 “这一天来的也许太早了。”伦格心中轻轻叹息,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面临这种局面,不过在他心目中,更希望这个时候来得更晚些。 当他从那些平民那里听到那些行省官员和当地地主勾结起来时,他心中的愤怒和令他的血液在沸腾,不过在这种愤怒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杂着一阵阵难言的兴奋。 难道自己在担心的同时,也一直在盼着这一天的来临吗? 伦格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赶到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那些坏消息时,他的心中反而好像忽然放松了许多,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放松,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疲惫和不适。 “让我看看你们究竟都能干些什么,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向对付巴西尔二世那样对付我。” 伦格心中暗暗想着,虽然他并不认为巴西尔二世就一定如传言的那样,是被某些对他不满的大贵族和大地主合谋暗害的,但是他相信,如果自己触犯他们的利益,那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人想要对自己下手。 “也许我心中渴望的就是这样的风暴,”听着外面队伍前进的脚步声,伦格把头埋在厚厚的毯子里看着头上微微晃动的车顶,他发冷不适的身体却阻挡不住内心中一阵躁动般的震颤“那就让整个罗马迎接这样的风暴吧。” 一阵寒风掠过山顶,坐落在避风的山坡上的一座庄园中的一座大起居室里,被废黜的前罗马共治皇帝瑞恩希安手中拿着的酒杯。在空中微微停滞了一下。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的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不远处的那个人,在和那个人抬起头之后的那双透明眼睛对视一阵后,瑞恩希安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来你似乎并不很着急,”瑞恩希安放下酒杯站起来,他绕过火热的地塘走到赫克托尔面前,看着白化病人漫不经心的随手在桌子上的纸上写着什么,他似乎有些好奇的微微歪头看了看“你好像也染上伦格的那种习惯了,总是要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写下来,不过你不觉的这有些危险吗?” 闻声抬起头的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他用似乎永远空洞的眼神望着瑞恩希安,在过了一回后,他低下头一边继续随意的写着,一边缓缓地说:“你不是一直盼着皇帝来见你吗,现在你就要见到他了。” “这是用你威胁他的结果,”瑞恩希安笑呵呵走回椅子边拿起酒杯向赫克托尔微微举了举“这一切都要感谢你,是你功劳让尊贵的罗马皇帝就要成为我的客人了。”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错了,”低着头的赫克托尔嘴里轻轻吐出一声自语“也许皇帝也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 达乔布里,是罗马与科尼亚之间一座普通而又偏僻的边境小镇。 但是这并不是说这里就是不重要的,在很多年前开始,随着这罗马与科尼亚人之间在这里开始了他们以物易物的贸易,达乔布里的名声就逐渐在南方行省中间流传起来。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达乔布里,他们带来了自己家乡的各种特产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的罗马人带来了让科尼亚人一直试图得到的农具。而有些科尼亚人则用健壮的种马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每一年当中,达乔布里都会有一些特殊的日子受到人们的关注,他们聚集到这座边界城镇,等待着把自己手里的货物变成财富或者其他的东西。 不过今天的达乔布里却显得十分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令人不安。 在阴雨连绵中,躲在房子里的人们看到了一队骑兵缓缓的踏着泥泞的道路穿过雨幕进入了镇子,随着绵绵阴雨落在他们的身上,寒冷的雨水顺着他们的盔甲流淌下来,他们背后的红色披风紧紧贴在身上,可是他们的身体却始终挺拔庄严,那种样子不禁让看到的人感到畏惧。 在人们眼中。这支突然出现的神圣近卫军,并没有让他们象传说中那样感觉到令人振奋的雄壮和威武。 相反,如果不是战马和骑士嘴里时不时呼出的白色雾气,很多人都不禁感到,他们看到的是一支令人可怕的死亡军队。 一个站在房子角落里的罗马人看着那支默默无声的进入镇子的近卫军,嘴里不住的轻轻蠕动着。 对这个人来说,这支近卫军五十是十分熟悉的,也正因为熟悉,他的心里才不禁闪动着旁人无法体会的不安和畏惧。 虔诚,勇敢和忠诚,这是绝大多数人对近卫军的印象,但是只有那些真正了解这支军队的人才知道,真正令他们闻名基督世界的,是铁一般的纪律和对敌人冷酷无情的作风。 和这个时代的众多军队不同,罗马皇帝贡布雷的近卫军,有着这个时代任何军队都没有的森严纪律! 罗马人小心翼翼的从房子里探出半个头,看着这支在进发时因为过于沉默而令人畏惧的军队,他还记得往往在大战的神圣祈祷之后,这支军队就变得如此的沉默。 他们绝对不和其他军队一样喜欢大喊大叫,或者是用各种粗俗放肆的方式侮辱对手,他们总是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直到发起进攻的那一瞬间。 然后发生的一切总是令人可怕的,陈某之后的残忍和爆发曾经一次次的让这个罗马人感到畏惧,即便那时候他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 一辆马车出现在眼前,罗马人有些激动的看到了紧随着在车边的红色黑十字旗,他知道那是罗马皇帝的旗帜。 “皇帝来了。”罗马人想喝一口随身带着的酒壶里的酒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因为手掌颤抖,酒水顺着他的嘴角不住的流了下来。 “以罗马皇帝的名义!”高声呐喊忽然从街上响起,一个近卫军旗手催马向前,在大街上高高举起手中的旗帜“皇帝陛下已经来到达乔布里,从现在开始,这里将只遵循皇帝的命令。” 旗手的传令让达乔布里人立刻变得不安起来,他们不知道罗马皇帝突然出现在这个边界小镇意味着什么,不过当想到关于瑞恩希安的消息时,人们不禁立刻赶到了畏惧。 在阴雨中,车门慢慢打开,当伦格出现在雨里里时。他抬手制止了丕平要暗暗搀扶他的举动。 他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随着冷雨落在脸上,伦格向着天空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长气。 “让塔索到边境那边去给瑞恩希安送信,告诉他我已经来了。” 丕平声调里略带愤懑的应了一声,随着一阵在雨地里慌乱的脚步声,头上罩着块破烂布片的塔索被带到了伦格面前。 “我这就到边界上去,你去告诉瑞恩希安,我是不会对他失言的,只要他一天不踏上罗马的土地,我就不会对他有任何不利。” 伦格向被冻得脸色发青的老兵痞吩咐着,看着塔索哆哆嗦嗦的样子,伦格忽然解开了披在身上的昂贵披风。 “拿去吧,现在它归你了,”伦格不顾试图阻拦的丕平,把披风递到了塔索面前,接着他用很低的声音轻声说“听着,我要你从我眼前消失离开我的国家,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你会后悔的。” 塔索冻得发青的嘴唇立刻颤抖了一下,他畏惧的看着站在雨水中的伦格,在努力想要说点什么之后,终于转头向着镇子外面大步跑去。 他不安的看着经过的每一个近卫兵,担心他们中的某个人会突然拔剑杀掉自己,这让他变得惊慌失措,随着脚下踉跄的奔跑,他慌乱的摔倒在泥水里,然后立刻爬起来向前跑去。 “弓箭。”伦格缓缓的开口。 丕平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皇帝,可还是立刻递上了一张骑弓。 搭上箭矢的伦格拉开弓弦,锋利的箭尖瞄准了正在不停跑着的塔索的背影。 随着深深的呼出一口长气,伦格手中的骑弓忽然微微向上一挑,他的右手手指猛松,伴着弓弦颤动,箭矢霎时划着一条弧线向着塔索的背影掠去! “砰!”的一下,掠过雨幕的锋利箭矢从塔索头顶高高掠过,盯在了前面路边的一根树干上! 塔索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一下摔倒在地上,看着还在雨水中不住颤动的箭尾,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什么了。”伦格看着在雨地里挣扎颤抖的塔索轻声说着,然后他随手扔掉手里的骑弓,转身向着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房子里走去。 一条由几面旗帜连接起来的绳索横在一片光秃秃的洼地上。 在这个边境还只是一个模糊称呼的时代,这条绳索就代表着一个不可逾越的界限。 瑞恩希安早早就开到了这片低洼地上,当看到哪条绳索时,跟随在他身边的手下,看到了主人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一见的愤怒。 瑞恩希安缓缓的向前走着,当他的胸口几乎碰触到那根绳子时才停下来。 他伸出手,轻缓的抚摸着那根绳子,然后弯下腰,向着绳索另一边湿润的土地上抚摸过去。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站在他身边的赫克托尔冷冷的说,他看到瑞恩希安的肩头微微一颤,不过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手。 “如果我碰触到了罗马的土地,不是就可以让远处的弓箭手借机杀了我,这样难道不是更好吗?”瑞恩希安略带有趣的问着白化病人。 “可是如果那样,我可能就不能活着回去了,”赫克托尔淡淡的回答“而且我想如果那样,皇帝也会很不高兴的。” “那个人可是恨不得我立刻死掉,”瑞恩希安好像有些生气的说。 “你真的这么认为?”赫克托尔歪头看着眼前的罗马废帝,接着他望向远处的神色微微一动“皇帝来了。” 在丕平和一队近卫兵的跟随下,伦格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洼地边缘。 当他终于在距离很近的地方翻身下马,走到绳索前时,他身后的近卫兵也已经呈半圆形紧紧的守卫在了他的身后。 “你变得小心了,朋友,”瑞恩希安看着那些近卫兵毫不在意的笑着说“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单独来见我,还记得在的黎波里吗,你甚至在萨拉森人面前跳上城墙鼓励士气。” “那时候我还不是皇帝,而且也还没因为一个国王的失信,让我失去了最心爱的战马。” 伦格并不因为瑞恩希安的暗暗讥讽生气,他的眼神扫过旁边的赫克托尔,然后向瑞恩希安微微点头“好吧,说出你的条件,不过如果你希望得到能回罗马的特赦,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那样你现在就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诉任何人。” “我的朋友,你不但变得小心,而且变得更加难对付了,至少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告诉别人你会拒绝什么……”说到这儿,瑞恩希安想起什么的停下来,他张着嘴微微点了点头“对了,那时候你还不是罗马皇帝。” “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不相信你会提那些愚蠢的条件,因为你知道那毫无意义。”伦格针锋相对的说着,这时他的眼神清澈,平静却有力的声音让人丝毫听不出之前他曾经因为发烧而晕倒在马车里。 瑞恩希安默默的看着伦格,他的嘴唇几次张开,但是却又闭上,在好像经过了一阵内心的犹豫斗争之后,他缓缓的开口: “我现在就可以放了赫克托尔,我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不过我可以向你发誓不会说出去。至于我的条件……” 说到这里的瑞恩希安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绳索另一边的那片土地,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用一种别人无法明白的口气,缓缓的对伦格说:“我要你答应我,不要轻易推行新法中的土地条款,更不要随便触犯罗马的地主们。” 伦格的双眼微微一眯,他认真的看着瑞恩希安,过了好一阵,他缓缓点头。 随着赫克托尔穿过绳索来到伦格身边,一直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的丕平终于暗暗吐了口气,他向白化病人微微点头行礼。 但是就在这时,丕平看到绳子另一边的瑞恩希安忽然向前倾身,随着他在伦格耳边说出的低声细语,丕平看到皇帝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的微微一变。 瑞恩希安说的是:“我的朋友,你认为自己还有时间吗?” 第二十章 骚乱 坐在马车里,伦格的身子随着行进在路上的车身微微摇晃着。外面刚刚经过一场阴雨湿润的田地,看上去似乎显得有了些生气,不过虽然如此,那种贫瘠依然让人觉得难以看到希望。 “这里曾经是一片最富饶的地方。” 伦格低声向陪伴他坐在一边的赫克托尔说,自从回到他身边之后,赫克托尔就一直没有开口,不过伦格并不认为那是因为他为自己成为瑞恩希安的人质在自责,至少在伦格看来,这个白化病人还从来没为自己的举动自责过。 “不过现在这里好像已经完全变了,”赫克托尔终于开口,他看着外面光秃秃的田地,在等了一阵看到伦格似乎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后,他淡然的说“陛下,想不到这一次我成为了你的负担。” 伦格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赫克托尔,然后他开口问:”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自己成为了我的负担?” “陛下,我相信你显然是不希望这个时候见到瑞恩希安的,”赫克托尔的声调忽然变得激烈起来“不过您怎么看待他给您提出来的那个条件?” “不要轻易推行新法中的土地条款,更不要随便触犯罗马的地主们?”伦格望着赫克托尔,当从白化病人的眼中看到他那种看似平淡,却似乎总是隐藏着什么的眼神时。伦格轻声问“好了赫克托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瑞恩希安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皇帝的询问让赫克托尔微微喘了口气,他好像一直就是在等待伦格的这个询问,在略微沉思一会后,他缓缓的开口:“陛下,我不得不说,瑞恩希安的确有着令人不可小视的势力,虽然他已经被流放出罗马,可是我相信一些罗马的贵族还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一些在君士坦丁堡手握实权的人,也和他关系不浅。” “小心点掌旗官,你是在指责几乎所有罗马贵族,”伦格叫着赫克托尔过去的职务,太抬手微微抚摸发痛的额头,一直支撑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又开始显得疲惫起来“你认为他和那些大大小小试图对我不利的阴谋有关系吗?” “瑞恩希安本人就是阴谋的化身。” 赫克托尔毫不脸红的话,让伦格有些想要发笑,说起来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赫克托尔可以说是最没有资格这么评价别人的。 “我相信他有自己的阴谋,而且他也并不掩饰这个,不过我要说的是,他这次给您提出来的条件,不论是对您还是对罗马,都并没有任何坏处。” 赫克托尔的话,让伦格略微沉吟,然后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木板上,陷入了静静的沉思之中。 白化病人望着伦格的脸。他有几次要开口打破沉寂,但是最终还是沉默下去。 马车在田间的道路上缓缓前进,在马车的两侧,近卫军紧紧守卫在四周。 当队伍再次经过达乔布里时,一直似乎是在沉睡的伦格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微微探出头看着这座边界上的村镇,在过了很久之后才下令继续前进。 “赫克托尔,看来我要仔细听听我们的朋友瑞恩希安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伦格向白化病人说,然后他向着骑马跟随在马车边的丕平下令“不要停留,我们要尽快返回君士坦丁堡。” 说完,他把头靠回到车壁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真的慢慢进入了梦乡。 看着终于远去的近卫军的队伍,达乔布里人忐忑不安的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罗马皇帝会突然出现,然后又立刻离开,不过这个消息已经足以让他们为之震动。 在这些人当中,那个始终在暗中盯着近卫军的罗马人立刻离开了村子,他骑着马穿过洼地,向着草原上深处奔去。 当他来到一座瑞恩希安那座颇为舒适的农庄时,他看到了自己的主人正坐在略显简陋的大厅里。慢慢品尝着手里的美酒。 “大人,贡布雷没有在达乔布里停留,他直接离开了。” 听到手下的报告,瑞恩希安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停,他眼中闪过了一丝隐约激动,不过随后就又变得平静下来。 “看来我们的这位皇帝还是很听话的,这真的很不错,”瑞恩希安站起来把酒杯双手捧着来回走动,他的嘴里不住的低声说着什么,在停下来看到手下疑惑的表情时,他顺手拿起桌子上另外一只酒杯递给手下,然后他举起了手里的杯子“来,让我们为罗马皇帝干杯。” 公元一一八九年的十二月,在这个似乎比之前往年任何时候都显得异常寒冷的冬天,一部令罗马人为之瞩目的新的法典,即将在君士坦丁堡大区正式的推行起来。 在这部以查士丁尼法典为基础,同时在延续继承了众多罗马习惯法的《罗马公法》里,两个最为引人注意的部分,成为了最令罗马人为之关注的东西。 自从很多年前智者利奥颁布了“查士丁尼法典法典修要”之后,罗马人就再也没有对这部关系到帝国根本的法典进行过更多的修改。 人们相信查士丁尼法典是最为完美而又能够被罗马人接受的,而且也是在这部法典里,查士丁尼第一次正式确认了做为帝国皇帝和贵族的罗马人对土地所拥有的巨大权力。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查士丁尼成为了罗马历史上最具有权力的皇帝之一,他不但用法典的方式让自己和他的贵族们成为了最大的土地拥有者,而且还还不犹豫的在法典中写下了,关于皇帝是耶稣基督在人间的代理者,这一被众多后世罗马皇帝无数次重申的权力和地位。 同时他以法典条款的方式,无情的削弱了元老院的力量。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皇帝在得到了重大权力的同时。也成为了元老院最大的敌人。 以至许多年之后,元老院还在为能够重新获得自己的地位和皇帝争斗不休。 正是法典中的这些东西,让罗马人不禁对即将开始推行的罗马公法更加关注。 随着特里布斯的建立,和虽然规模依然不大,但是却已经初见端倪的没收艾萨克和那些追随他的贵族们田产的举动上,人们似乎已经隐约看到了罗马正在面临一场新的巨大变化。 这个变化和军制的变革比较起来,更加令无数人的关注,他们似乎已经感觉到隐约的触动,从农村里逐渐传出的关于赎买地所引起的动荡,开始让君士坦丁堡为之震动。 马克西米安把双手在火盆上不住的来回揉搓着,手指的冰冷让他感到一阵阵酸痛,看着不远处一个小书记官一边写着东西,一边不住的把手放在嘴前靠呼气取暖,他不禁暗暗抱怨起罗马人的房子为什么都要建得这么空旷巨大。 一个仆人抱着一堆文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那些卷轴上隐约可见的蜡封,马克西米安不由感到微微头痛。 自从新法开始在君士坦丁堡大区施行以来,无数的麻烦就开始如同浪潮般向着君士坦丁堡倾泻而来。 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令人烦恼的事情涌向罗马的这些大臣,从最初土地丈量的差异,到因为公田私田所引起的各种纠纷,其中还夹杂着越来越多,牵扯到很多贵族和大地主的令人不安的纠纷。 马克西米安甚至有时候胡思乱想的认为,也许皇帝就是因为知道可能会引起这么多的纠纷,才会以巡视的借口躲开这个君士坦丁堡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虽然这样。他和其他的罗马大臣们却不得不如站在大潮涌来的堤坝上的防守者一样,随时准备去面对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难题。 “大人,科马吉尼出现了骚乱,”一个拿着份行省陈报的官员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拆开的陈报,当他把陈报递给国务秘书的时候,这个颇受马克西安器重的官员不由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后,他看着皱起双眉的马克西米安低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把这个消息向皇后陛下禀报?” “这个时候告诉皇后这样的消息?”马克西米安有些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那个官员,他看着手里的文件不住的在心中寻思,在过了好久之后。他低声问“米蒂戈罗斯大人应该会出席大牧首的主戒日弥撒吧。” “是的大人,不过……”官员有些意外的偷偷看着马克西米安,随着特里布斯权力的确定,和关于米蒂戈罗斯的很多不利的传闻,这位元老院的首席元老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甚至就是在元老院内部,随着行省元老们的地位受到重视,米蒂戈罗斯的处境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去安排一下,我要和首席元老大人见面,”马克西米安低声吩咐,在看到那个手下还在出神时,他无奈的低声说“难道你以为这样的事情能够那么简单的结束吗,要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等着新法引起的骚动呢。” “可是,首席元老难道会支持您,”官员有些不解的问“您知道有些传言……” “当心你的话,”马克西米安的声调立刻变得严厉起来,然后他放缓口气对吓得脸色微白的手下说“你也说了,那些都只是传言,所以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相信首席元老。”说完,他催促着手下立刻去执行自己的命令。 看着急匆匆的走远的官员背影,马克西米安回头向着身后山顶上的圣宫看去,随即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微微叹息。 “哎呦~” 一声不大的呻吟却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原本散落的站在宫殿不同地方的女侍们立刻聚拢过来,当她们看到发出呻吟的**,只是因为吃东西的时候咬到了自己的嘴唇,她们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慢慢散去。 玛蒂娜懒散的躺在舒适暖和的大床上,在她的身下,是从北方特地运来的厚实温暖的的熊皮毯子,在大床四周的廊柱上,同样暖和的羊毛挂幕半围在四周,而在角落里,一个由当初伦格设计的双层火塘里,上面的铜炉中正沸腾着散发着阵阵奇怪味道的药水。 “为什么要把那些野花放在水里煮呢?”玛蒂娜曾经这样问伦格,不过她很快忘记了丈夫是怎么回答的,她只记得当时伦格很认真的告诉她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既然这样就足够了。”玛蒂娜每当闻到从沸水里飘荡出的那种略带甘苦的味道时,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只要这一切是丈夫为自己做的就足够了。” 已经明显不方便的身子,让玛蒂娜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在宫殿里随意的走来走去,每当她要出去的时候,那些侍女总是提心吊胆的跟随在她的旁边。 不过真正让这些侍女担心的。却并不是皇后可能会因为不小心伤到自己,而是那位总是会令她们惊慌不安的亲王夫人。 每当玛丽要来看望儿媳时,侍女们就不禁为之恐惧,她们不敢想象她怎么居然敢抱着可能正怀着未来皇帝的皇后晃来晃去。 所以每次这位亲王夫人伸开她那健壮的两臂,一边喊着“我的娃娃”,一边冲向皇后时,都会立刻引起一阵的惊慌喊叫。 “玛丽想要个孙子,”每一次的骚动之后,玛蒂娜只能这样对那些气愤的侍女们解释“要知道她已经有一个孙女了,如果我不能为伦格生个儿子……” 这样的话题最后往往是让玛蒂娜最终变成了诉苦,这就让那些侍女不得不想尽办法再让这个原本就容易激动的皇后安静下来,同时她们会在心底里暗暗祈祷,但愿那位亲王夫人“再也不要来了!”。 对于玛丽盼望有个孙子,或者说是希望儿子能有个继承人的强烈愿望,玛蒂娜甚至不用猜想也能感觉的到。 而且这也正是她自己为之向往的,每当想到人们会在背后称呼那个埃罗帕西娅的女儿为“公主”,她就有一种要摔砸东西的冲动。 她的这种躁动的情绪,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也变得越来越激烈,这样的激烈情绪虽然还只是停留在往往没有缘由的就会对女侍们大发雷霆的地步,但是经过一阵考虑,罗马的大臣们还是作出了请玛蒂娜暂时不要参与国政的建议。 当他们把这个建议向她提出来的时候,即便是那些皇帝派的大臣也不禁暗暗担心,他们不知道皇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之前她那虽然那还略显稚嫩,却已经变得颇为果敢的雷霆手段时,他们就不禁担心皇后会因为愤怒对他们予以可怕的报复。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玛蒂娜很快就答应了这个建议,她正式宣布把日常政务的权力交给了她的大臣们,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圣宫。 这样的结果让很多人颇为意外,不过很快他们就完全被繁忙的政务牵扯住了精神,一时间很多人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对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来说,有时候甚至宁可面对皇帝的愤怒,也不愿意面对那位总是让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情的年轻皇后。 “很多罗马人不喜欢我是吗?”玛蒂娜向正在给自己梳头的一个女官问着,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女官的手不由微微一颤,她手里的梳子拉得皇后的头发微微一紧,随着玛蒂娜的头向旁边一侧,女侍的脸上立刻变得一片苍白。 “他们果然不喜欢我,”玛蒂娜没有理会不安的女官,她把挂在头上的梳子取下来,自己开始梳理起来“你们称我为抹大拉的玛利亚,但是一旦我真的成为了罗马皇后,你们就又开始不满意了,我真不明白罗马人究竟都在想什么。” “陛下,您知道有些罗马人并不是很开明,甚至他们很顽固,”女官小心的解释“不过您依然还是受到人民爱戴的,君士坦丁堡人对你的崇拜甚至让大牧首感到不安。” “他们对比赛弗勒斯的崇拜一样让大牧首不安,”玛蒂娜微微咬着嘴唇,然后她回过头,向着那个女官有些焦急的说“你们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们把我当成抹大拉的玛利亚,我要你们把我当成伦格的妻子,罗马的皇后。” 女官忐忑不安的微微点头,当她看到两个身影出现时,她立刻如释重负的躬身行礼,然后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我的陛下,你又在为难那些可怜的罗马女人了,”安露蓓尔似乎幸灾乐祸的看着匆忙离开的女官,她走到玛蒂娜身后接过梳子缓缓的为她梳着头“不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那么在意罗马人怎么看您呢?” “安露蓓尔,如果你在一个总是到处都是敌意的国家里做为皇后,你会怎么样?”玛蒂娜说着微微摇头:“我甚至觉得有时候你比我还要幸福,因为至少你可以不必为了别人对你的看法委屈自己。” “可你是皇后。” “正因为我是皇后,”玛蒂娜无奈的叹息起来,她在女侍的帮助下站起来,抚摸着自己早已高凸起来的小腹,走向露台“玛丽要个孙子,伦格要个继承人,罗马人要个未来的皇帝,你能明白我有多不安吗?” “所以你把自己关在圣宫里,宁可不去理会那些烦人的政务,也要把皇帝的孩子保护好对吗?”安露蓓尔走到玛蒂娜身边看着她,过了一会她缓缓的说“看的出来,你真的很爱皇帝。” “对,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爱他了,虽然不知道如果爱别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个,”玛蒂娜回头看着安露蓓尔,在这时她的精神似乎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她走到桌边拿起切得很细的一片片的水果放在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我不怕别人知道,我的确恨那个埃罗帕西娅,也恨阿赛琳,还有伊莎贝拉,她们从我身边分走了我丈夫的爱,可是她们有一点永远无法和我相比,我的孩子才是伦格的合法继承人,为了能够给伦格生下这个孩子,为了让他成为皇帝,我会不惜一切的。” 说到这里的玛蒂娜用一种骄傲的神态用力咬着嘴里的水果,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刚才离开的女官就又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陛下,马克西米安,米蒂戈罗斯,还有阿莱克修斯大人来了,他们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 听到女官的报告,玛蒂娜不由微微有些意外,虽然大臣们的建议让她并不高兴,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得不放弃了参与日常政务的权力。 不过当听到那些人突然再次又来打扰自己时,在先是感到喜悦之后,玛蒂娜立刻意识到,可能自己要面临某种糟糕的局面了。 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的玛蒂娜带着她的女官们穿过一间间的宫殿,来到了利奥厅,当她看到那几个帝国大臣凝重的表情时,她的心底里不由微微一沉。 “陛下,请原谅打扰您,”首先说话的米蒂戈罗斯紧盯着玛蒂娜的眼睛“我们接到个很糟糕的消息,科马吉尼行省发生骚乱。” “骚乱?”玛蒂娜微微皱起眉毛,她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只是真没简单,否则这些人也不会来打扰自己“还有什么?” “开始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骚乱,不过很快就有人送来了第二份陈报,”马克西米安递上了一份文件“上面说,暴民把派驻到那里的帝国税务官,给杀了……” “什么?!”玛蒂娜神色霎时一变,她难以置信的问到:“他们居然敢杀皇帝的税务官,你们还在等什么?” “陛下,他们毕竟是罗马人……” “可他们冒犯了皇帝!”玛蒂娜情绪激动起来“既然你们畏惧,那就把一切交给我!” 说着她大声下令:“传我的谕令,召见法尔哥尼!” 第二十一章 平乱 虽然宽大,但是穿在身上依然似乎会被撑破的外袍。包裹着健壮的身体,一顶看上去更像个硕大的倒扣罐子的头盔,还有那柄任何人见了都不禁感到胆寒的巨剑,君士坦丁堡卫戍军将军总督法尔哥尼,如同一个可怕的巨人般出现在了圣宫的走廊上。 很多宫女在看到这个人时都不禁停下脚步,她们纷纷低声议论着,同时小心的偷偷看着这个令人畏惧的巨汉。 自从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法尔哥尼就总是被烦恼萦绕着。 他无法适应这座城市,或者说是无法适应那种奢华却又令他不安的气氛。 和一心要把罗马军队变成虔诚的上帝军团的罗马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不同,法尔哥尼除了不停的训练军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干什么。 无聊和苦恼甚至曾经让他生出要离开的冲对,对于这位阿拉贡的乡下贵族来说,在开始被君士坦丁堡繁华的痴迷吸引之后,一直隐藏在他身体里的对血雨与火的嗜好,再一次点燃了他内心中的躁动之火。 皇后的命令让法尔哥尼似乎闻到了和之前不同的气息,他有些激动的立刻闻讯而来,当他看到等待在通向利奥厅的道路上的马克西米安时,他停下脚步,询问的看着皇帝的秘书。 “法尔哥尼,陛下要见你。” 马克西米安用一种充满忧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巨人,他的手里紧攥着一份谕令。那是玛蒂娜刚刚签署的命令,在了解了科马吉尼行省的骚乱之后,玛蒂娜立刻命令以她的名义签署了一份关于对帝国收税官的保护令。 “收税官是皇帝派驻到各地的官员,也就是皇帝本人在当地的代理者,任何对收税官无理冒犯,甚至是试图伤害他们的人,都将被视为是对皇帝本人的冒犯,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当玛蒂娜口述这个谕令时,正在为她记录这个命令的马克西米安的手头不由微微一顿,他不知道这样的命令一旦下达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故,但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下达这样的命令,显然会引起令人恐慌不安的局面。 但是玛蒂娜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她的印玺,在几个罗马大臣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她那沾着紫色墨水的印鉴清晰的落在了羊皮纸谕令上。 “看来陛下终于知道老法尔哥尼的用处了,”巨人举起手臂向着马克西米安摇晃了一下,他有些得意的看着马克西米安透着无奈的眼神,伸手在国务秘书的肩头的用力拍了拍“不要这样一幅嘴脸,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变得高兴起来的,那时候所有的麻烦都已经没有了,然后你就可以做好自己的事情了。” “但愿如此,法尔哥尼,但愿如此。”马克西米安有些忧虑的看着走进觐见厅的巨人背影,在稍微犹豫之后,他招手叫过自己远远站在角落里的随从。 “把谕令誊抄一遍,然后立刻带着它到小亚细亚去,我要你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陛下。” 法尔哥尼趾高气扬。甚至有点气势汹汹的走进了觐见厅。 不能不承认,他的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众多等待觐见的官员们的注意,看着这位大有谁挡在面前就会把谁踩扁的架势的总督,人们离开纷纷让开。 与此同时,一个随从已经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在觐见厅中众多眼光的注视下,法尔哥尼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利奥厅。 不过,让巨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想象中,虽然小腹鼓起,却气势不凡的等待他的皇后。 相反,他看到一群女官,正在忙着把一些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毛皮和围衬搭放在地上,同时有人正在角落里不住的摆弄一个正冒着热气的奇怪火盆。 随着一阵阵透着甘苦味道的气息在过于庞大的宫殿里飘荡,法尔哥尼感觉到了利奥厅中和以前不同的气息。 “真不知道伦格在这么冷的房间里怎么能一直坚持工作,”坐在舒适的靠榻里的玛蒂娜在女侍的搀扶下站起来,她撑着后腰向法尔哥尼伸出手去,在巨人请问了她略显发凉的手指后,疲惫的坐了回去“法尔哥尼,我需要你的帮助。” “陛下,我已经听说了。”法尔哥尼“呼”的站了起来“我会让那些下溅的科马吉尼农夫为他们的举动付出代价,而且如果您允许我会让所有做这种蠢事的下溅农夫都知道,如果他们的爪子不能放在地里,那么就该和他们的身体分家。” 听到法尔哥尼的话,玛蒂娜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说起来自从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她反而觉得眼前这个粗野没教养的人更加顺眼了。 不论是越来越像个官僚的马克西米安,还是始终令她不安的赫克托尔,玛蒂娜都有不由有些难以完全信任的感觉。 至于阿历克斯,玛蒂娜并不认为眼前这种事情是这位骑士典范能够做的。 “听着法尔哥尼,我要你去科马吉尼狠狠教训一下那些暴民,”玛蒂娜艰难的从靠榻上前倾身子“我不能允许他们做出这种公然冒犯皇帝威严的事情,更不能允许因为这种举动不受到惩罚,就被更多的模仿。” “当然,他们必须受到惩罚!”法尔哥尼大声应和着皇后“那些下溅的,肮脏的,没有规矩的贱民居然敢把他们的爪子伸向皇帝的收税官,那么只有把他们吊死才能让他们赎罪。” “说的对,法尔哥尼,”终于暗暗缓了口的玛蒂娜看着眼前粗鄙的壮汉露出了笑容,在她心底里,一直在暗暗担心法尔哥尼会拒绝自己的命令,甚至连她自己一想到这样的命令会带来的后果,也不由有些犹豫,但是现在看着法尔哥尼神色,玛蒂娜不禁觉得自己的确没有选错人“要让他们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现在我把这个权力交给你,你要为皇帝和我办好这件事。” “一切交给法尔哥尼,要知道我的祖上可是阿拉贡最早皈依上帝的人。那是我们家族的荣誉,那些农夫会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的。” 法尔哥尼的喊叫声在利奥厅里回荡,看着这个带着展露出狂热和残忍的壮汉,玛蒂娜脸上不由露出了笑眯眯的放心笑容。 阿莱克修斯站在梅塞大道尽头著名的大喷水池前,看着里面不住流淌的水流,他静静的沉思着。 当一阵粼粼车声从远处传来时,他抬起头看着由远及近的首席元老的队伍,阿莱克修斯微微抬起了手。 “我相信您也一定在等着我,”坐进马车的亲王向首席元老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米蒂戈罗斯已经显得比以前更加老迈的神色,阿莱克修斯轻轻摇了摇头“您大概知道发发生了什么吗?” “皇后已经召见过法尔哥尼,正式受命法尔哥尼解决科马吉尼的事情了?”米蒂戈罗斯声音低沉的问着。 对于科马吉尼发生的骚乱的愤怒让玛蒂娜做出的决定,虽然令大臣们不安大,但是当听说她真的受命法尔哥尼对那些暴民展开报复时,人们还是不禁为这位年轻皇后的大胆得近乎莽撞的举动感到意外。 “您当初是不是认为,她最终还是不会轻易下达这样的命令?” 亲王的询问让首席元老有些愤懑,他不满的看着这位和自己争权夺势的亲王,在略微缓和了一下心头的愤怒后,他的声调显得平和了些:“我们都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过我们的皇后显然已经下了决心,不能不承认她的这个举动的确出乎我的意料,谁能想到这个年轻女人居然敢下达这样的命令。” “西奥多拉……” 阿莱克修斯嘴里发出轻轻吐出这样一个名字,当他看到元老脸上的神色跟着微微一变时。他慢悠悠的说:“如果说皇后是能干的西奥多拉,那么我们的皇帝,会不会是查士丁尼呢?” “贡布雷不是查士丁尼!”米蒂戈罗斯的神色再次一变,他挺着虽然老迈却依然笔直的腰身紧紧盯着亲王眼睛,在过了一会后,他的肩膀微微一塌,同时声调也变得迷离起来“我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意外和不安。” 说到这里,米蒂戈罗斯原本还算有神的眼睛中隐约露出了淡淡的无力:“我老了,有些事情已经力不从心,我的身体也许还能征服任何一个女人。但是我的确是老了,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看着在声音里已经无法掩饰老迈的首席元老,亲王向前微微倾过身子,他用一种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决定的口气,对米蒂戈罗斯说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埃罗帕西娅。” 有那么一阵,米蒂戈罗斯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亲王。 虽然猜测到阿莱克修斯可能会提出一些让他意外的建议,但是这样大胆的提议,还是让首席元老感到了一阵震惊。 “您难道忘记了康尼努斯是怎么离开君士坦丁堡的?”元老怀疑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如果您认为皇帝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错了,而且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都在皇后的掌握之中,别忘了近卫军和卫戍军……” “法尔哥尼就要离开君士坦丁堡了,”阿莱克修斯低低的说“至于阿历克斯,他对皇帝的忠诚是高于一切的,不过这难道不正好对我们有利吗?” “那么民众呢,民众对皇后的爱戴是巨大的,”米蒂戈罗斯神色不安的问。 “民众?”阿莱克修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有些怜悯的看着头上正微微露出汗水的米蒂戈罗斯,在尽量压下了要出口讥讽的冲动后,他淡淡的说“民众会支持我们的,只要我们让他们看到另外一个足以令他们敬佩的皇后,也许到那时候让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在帮助他们,毕竟罗马人更喜欢一位有着纯正血统的皇后。” 亲王并不健康却透着精神的脸上洋溢着一丝激动,他紧紧盯着元老脸上的表情,虽然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和自己作对,但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他相信米蒂戈罗斯还是知道应该选择什么的。 罗马的贵族们推崇智者利奥,却绝对不喜欢他的父亲巴西尔一世。 同样,贵族们对君士坦丁大帝的母亲圣海伦娜推崇备至,却憎恨查士丁尼的妻子西奥多拉。 人们无法容忍一个对他们来说过于强硬,甚至令他们不安的强权人物,即便这个人是罗马的皇帝或是皇后。 “埃罗帕西娅也许不想当皇后,”米蒂戈罗斯依然忧心忡忡,他微微避开阿莱克修斯的眼神看着车外,同时尽量找着困难的借口“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如果那是个男孩也许能激发起她的野心,不过看来这个女人并不很在意这些。” “可是她有个在意这些的兄弟。难道您忘记了吗?”阿莱克修斯的声音里头透出了不耐烦。 说起来现在能够抛弃前嫌的坐在这辆马车上,对于阿莱克修斯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为自己的胸怀自豪,不过看着眼前始终犹豫不决的老人,他不禁觉得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的确是正确的,米蒂戈罗斯已经老了。 “那么你们怎么能确保皇帝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呢?难道你认为他会听从我们的安排?” 听到首席元老终于开始松动的口气,阿莱克修斯终于暗暗吐了口气。 虽然元老院的声望在近年来已经变得低落了不少,同时随着特里布斯的建立,元老院的权威也受到了一定的挑战,但是阿莱克修斯从来没怀疑过千年元老院所蕴藏着的巨大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看到了玛蒂娜那近乎过于强硬的态度而感觉受到威胁之后,他才会决定向米蒂戈罗斯递出他的橄榄枝。 “大人,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个很好的机会?”阿莱克修斯终于笑了起来,他知道眼前的老人这时已经动心,不过唯一顾忌的只会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痛的皇帝的愤怒,不过对他来说这一切已经不是难题。 “如果法尔哥尼在科马吉尼展开杀戮,那么您认为皇帝还会对闯下这种大祸的皇后包庇纵容吗?”亲王回头看着车外,当他向着已经一片沉暮的东方看去时,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让首席元老感到心中一颤的话“如果科马吉尼的骚乱更大一些,也许法尔哥尼就会做得更让我们大家都满意了。” 巨大,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的战马,踏着令人胆寒的步伐在略显湿软的泥土地上缓缓走着。 即便站在很远地方的人,当看到这匹战马时也会因为它那过于异常的高大感到不安。 每当硕大的马蹄踏在土地上时,都会让人有一种大地在震颤的感觉,留在战马身后的深深足印,则让看到的人不禁为之愕然。 不过和这匹巨马相比,它的主人就更加让人感到畏惧。 当法尔哥尼穿着一身特制的链甲出现时,一些罗马军官不由暗暗舔起了舌头。 “我们要去科马吉尼,”法尔哥尼的声音沉闷而又透着残酷,他微微撅起缺少了半片下唇的嘴巴,在一个个的打量着眼前的军官们,然后向着东方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记住我给你们的命令,没有宽恕更没有仁慈,任何参与骚乱的暴民都是你们的敌人,去抓住他们,然后把他们吊死在路边,我要看着科马吉尼路边的每一棵树上都要吊着一个暴民的尸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到畏惧。” 法尔哥尼的命令让军官们神色愕然,虽然已经接到了平息骚乱的命令,但是当他们听到法尔哥尼这透着血腥的话时,军官们还是不由变得惊恐不安起来。 “大人,我们不是只要平息那些骚乱就可以了吗,难道要烧那么多人吗?”一个军官不安的问着“皇后陛下的命令是……” “皇后陛下的命令是,要让所有冒犯皇帝权威的人明白,他们的举动换取来的只能是最可怕的惩罚,要让那些人用自己的血偿还他们的罪行,要让他们胆怯,害怕,直到畏惧!”法尔哥尼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他那匹高大异常的战马前,当他踩着仆人的脊背翻上马背时,巨大的重量让战马不由微微挪动了几下脚步。 “召集军团!”法尔哥尼向着军官们发出了大吼。 伴着一阵阵悠长的号角声,早已经得到命令在军营里等待的卫戍军,霎时如潮水般向着营地聚集起来。 年轻士兵的脸上是兴奋和紧张,而老兵们在表面平静的神色下,则有着更加复杂的心境。 他们的嘴角挂着残忍,眼中闪动着贪婪,他们的鼻子已经闻到了血腥和黄金的味道,这让他们变得更加可怕狰狞。 “卫戍军的士兵们,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法尔哥尼用力拉着有些狂躁的战马的缰绳,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以至即便是他胯下那匹巨型战马,也不得不在他的拉扯下慢慢平静下来“在科马吉尼,一群卑鄙的暴民杀死了皇帝的派去的官员,他们把可怜的收税官吊在树上,而且还有人焚烧了皇帝推行新法的谕令……” 法尔哥尼驱动着高大的战马在排成队列的卫戍军当中缓缓走着,他瓮声瓮气对他看到的每一个人吼叫着,每当经过一队士兵时,他都会停下来大声疾呼,伴随着呐喊,营地上空回荡着他充满狂热和血腥气息的声音。 “所以现在我要带领你们平息科马吉尼的骚乱,你们只要记住,他们是下溅的,卑鄙和肮脏的暴民,他们的举动是对皇帝的侮辱,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他们杀死了一个收税官,那么就要用十个甚至是一百人的命来换,这是我给你们下达的命令,惩罚暴民!” 法尔哥尼大声吼叫,随着他驱马向前,在经过一队长矛兵时,他忽然伸手从其中一个士兵的手中抓过矗立的长矛。 伴着硕大马蹄在地面上溅起的泥土,在魁梧的骑士和异常高大的战马的合力冲击下,长矛以锐不可当的气息猛然刺穿了矗立在空地上的旗杆! “卫戍军,以皇帝的名义,听从我的命令,出发!”法尔哥尼的吼声在空地上回荡,他用力带动缰绳,在凄厉的嘶鸣中,异常高大的战马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穿过队伍间的空隙,当先向着营地外冲去。 站在圣宫最高处峭壁上的小教堂前,全身包裹在温暖毛皮里的玛蒂娜远远的看着峭壁下波涛汹涌的海峡。 就在在这个峭壁前,伦格把他们早夭的孩子装在一个木盒里,抛进了大海。 玛蒂娜不知道当时的伦格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看着在寒风中起伏的地中海,她的心中同样荡漾着阵阵波澜。 当罗马大臣们面对科马吉尼的骚乱举棋不定时,玛蒂娜做出了让令旁人难以置信的强硬决定,她还记得当她下令传召法尔哥尼时,即便是马克西米安也难以接受的那种表情,但是她却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现在那些罗马人应该已经知道,谁才是罗马的主人。”玛蒂娜在心底里暗暗得意的想着。 她知道那些罗马人这时候肯定对她感到畏惧,但她却绝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是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罗马帝国皇后!” 公元一一八九年十二月十五日,东罗马帝国南部小亚细亚行省科马吉尼,因为推行新法和土地变革发生骚乱。 五天后,接到消息的罗马摄政皇后玛蒂娜,毅然决定出兵平暴。 公元一一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罗马卫戍军总督法尔哥尼奉命出兵,进军小亚细亚! 第二十二章 躁动 小亚细亚总是在干燥中掺杂着一丝新鲜海风的空气中。飘荡着的躁动的气息令人不安。 在整个十一月中,因为可能会颁布新法而引起的各种猜测和议论,让这片原本平静的土地变得动荡起来,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不论是贫穷的乡间农夫还是坐拥大片土地的地主,罗马人都在各自的圈子里议论纷纷。 罗马人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们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更加关心国家大事,不论是帝国的大政方针,还是一些权贵们的风流韵事,总是到处流传被人津津乐道。 而这一次,新法的编撰从开始就受到了无数的关注,更重要的是,一些稍微有所敏感的人,已经隐约意识到这可能会是触及到他们切身利益的重大变化。 从君士坦丁时代开始,罗马人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终于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的罗马人,开始从大城市纷纷走出来。 伴着军区制度的深入,一些贵族和大商人逐渐离开君士坦丁堡来到了边远的省份,他们把手里的金钱换成了土地,成为大大小小的地主。 而到了查士丁尼的时代,随着皇帝权力的加强,越来越多的罗马人逐渐放弃了他们向元老院进军的雄心壮志。而把拥有更多的财富和土地当成了他们的毕生目标。 在这样的风气之下,尽量拥有土地成为了罗马人一种令很多欧洲人为之奇怪的执着举动,不论是贵族富商还是普通家境殷实的平民,总是尽量要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土地。 做为城邦式的帝国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一个对欧洲人来说,不论是外边还是内涵都显得颇为古怪的奇怪国家。 正是这种举动,让罗马人对于新法的出现更加敏感,他们和那些野蛮的西方人截然不同,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更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特别是一些贵族和商人,当他们从皇帝首先没收艾萨克二世和那些追随他的贵族的土地时,这些人就敏感的意识到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们从开始期盼皇帝能把那些土地封赐给他们的失望中,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当他们看到皇帝用赎买税收的方式,把那大片令人垂涎的良田贱卖给那些农民时,他们立刻赶到坐立不安起来。 拥有了自己田地的农民将成为他们最大的威胁,这些人将再也不会到他们的土地上去耕种,而依靠外来流民显然无法令他们满意,而拥有了土地的农民们,显然会成为他们巨大的阻力和对手。 更令他们感到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这位新帝会不会如同当初的巴西尔一样,对所有的大地主下手,一想起那个令人可怕罗马皇帝所做的一切,他们就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一些行省贵族的支持参与下,一些商人们开始疯狂的收购农民们手里的土地。而另外一些人,则干脆利用手里的特权巧取豪夺。 贿赂立刻在科马吉尼到处风行,地主们用金钱让官员私下篡改没收的土地数量,然后私吞。 而且很快这种举动已经不能再满足他们,当越来越多的没收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这些人似乎意识到另外一条充满财富的道路正在他们面前铺就,那就是属于农兵们耕种的皇家私田。 早在三个多世纪之前,为了让更多的农兵能安心的成为尽职的士兵和农民,当时的奈塞菲雷斯一世皇帝就下达了把属于皇家的田地永久租借给在册农兵的法令。 虽然这样的法令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能用土地拴住那些农兵,让他们成为整个如同一个巨大的军事要塞的罗马帝国的士兵,但是这种举动还是让农民得到了不少的利益。 但是现在,地主们的眼睛却借着这次的没收土地盯上了这些土地。 越来越多的人立刻变得更加贫穷起来,原本对新法抱着的能够得到土地的巨大希望,变成了更大的失望,人们开始不安,躁动起来。 而对从君士坦丁堡派驻出的收税官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要废除各省税赋,统一向帝国中央纳税时,看着那些字面上令他们感到诧异的税赋数字,在一些人的煽动下。民众终于无法忍耐! 公元一一八九年十二月十五日这一天,注定了小亚细亚的科马吉尼,成为令整个帝国为之关注的地方。 在科马吉尼的一个小城里,当一群可怕的农民在凌晨冲进房子的时候,收税官还正在呼呼大睡中做着美梦,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人从温暖的床上揪下来,拖到外面。 在一阵激烈的充满愤怒和憎恨的呐喊声中,收税官成为了愤怒的人们宣泄怒火的靶子,可怜的人被赤身落地的揪着在寒风中示众,当他意识到自己最终要走上绞架时,他大声为自己辩护,但是得到的是更多的棍棒和揪打。 最终,这个人被愤怒的农民用绳索套上脖子,在一片欢呼和呐喊声中吊死在路边的树上。 随即,一股令人胆寒的风暴立刻席卷了整个科马吉尼。 如同可以传染的瘟疫般,听到这个消息的科马吉尼人,开始纷纷加入进这虽然没有人组织,但是却绝对不容忽视的骚乱之中。 他们从开始到处寻找那些收税官,到把目光逐渐转移向一些家境殷实的农民和富商地主,当科马吉尼的贵族和地主们终于意识到这些暴民,已经从他们认为可以被利用来闹事的工具,变成了他们自己的威胁时,整个科马吉尼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动荡之中。 在这短短几天里,原本在罗马并不起眼的南方行省科马吉尼立刻成为整个帝国议论的话题,甚至即便是皇帝当初收复保加利亚时的壮举,都无法比拟。 人们在关注,更在猜测,他们不知道皇帝会如何解决科马吉尼的事情。而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成为了罗马人猜测新法是否能够顺利推行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些行省贵族们来说,科马吉尼的骚乱成为了他们的试探帝国皇后玛蒂娜的一个绝好的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人开始在暗中悄悄相互通气,他们一边在心底里盼着科马吉尼的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同时他们紧密的注视着那位年轻的皇后,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的事件成为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正如罗马亲王阿莱克修斯所说:“不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件事情对皇后都是不利的,我们需要等待的,只是皇后自己摘下头上的皇冠让贤了。” 和还算了解皇后的阿莱克修斯相比,一些行省贵族甚至私下里讥笑着说,也许那位小皇后这个时候正躲在圣宫她那张豪华大床的角落里哭泣,同时不住的喊着丈夫的名字,盼着皇帝快点回来。 但是,玛蒂娜的举动却完全出人意料,随着卫戍军总督法尔哥尼受命出兵,玛蒂娜以一种完全超乎别人想象的强硬态度,毫不妥协的向科马吉尼发下了平乱的谕令。 “没有怜悯和同情,更没有任何宽恕,不要把他们当成罗马人,你们面对的是一群暴徒。”这就是法尔哥尼对卫戍军下达的命令。同时他还毫不顾忌的向他的手下许诺“如果他们投降,那么他们的所有财产就是你们的战利品,如果他们拒绝投降,攻下他们占领的堡垒和城市的所有财产就是你们的战利品。” 这样的话让跟随他一起出征的牧师为之愕然,当他小心的提醒总督,那些城市里住的都是罗马人时,法尔哥尼用足以吼聋他耳朵的声音大声质问:“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允许那些暴徒留在城市里?如果没有他们的允许,那些人能占领城市吗?在神圣的上帝审判面前,不论是参与还是支持,都是背叛,都必须受到上帝最严厉的惩罚!” 如同一股透着血腥的旋风般掠过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卫戍军。以令人胆寒的气势向着科马吉尼进发。 沿途的行省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对于卫戍军,罗马人远远不如对皇帝的近卫军更为熟悉。 当他们用挑剔的眼神观察这支军队时,他们颇为意外的发现,这支军队居然是有着和过去许多年前的罗马军团近似的气质。 事实上正是因为近卫军的光荣,很多人逐渐的忽视了卫戍军,但是不论是伦格还是做为卫戍总督的法尔哥尼,却从来没有忽视过这支军队。 全军两万人近乎一大半的祈祷者教众,已经决定了这支军队所具有的坚定的信仰,和令人畏惧的狂热。 在法尔哥尼和恩特克劳威尔的灌输下,十字架成为了年轻的卫戍军士兵认为比刀枪更加有力的武器,而老兵们在虔诚的眼神中夹杂的残忍和贪婪,则成为了他们为之挥舞武器的动力。 狂热而可怕的士兵,在一个更加狂热可怕的将军的带领下,卫戍军越过海峡,向着科马吉尼迅速逼近! 可怕的消息总是传得最快,当卫戍军刚刚渡过海峡时,不安就已经飞快的席卷这个小亚细亚。 人们惊恐的谈听着消息,同时向上帝祈祷,不要让可怕的事情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一些地方的教堂里立刻人满为患,罗马人纷纷挤进当地的教堂,他们在期盼着不要出现可怕事情的同时,也在祈祷着风波能够尽快过去。 连续的动荡已经让罗马人感到了厌烦,从开始随着暴民们的破坏中带来的喜悦逐渐冷静下来的罗马人,已经逐渐的不再愿意局势变得更糟。 虽然对于卫戍军的到来感到恐慌,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这种糟糕的局面能够尽快过去。 不过,让罗马感到唯一一丝安慰的是一道由皇后签署的谕令,开始在科马吉尼流传,在这道谕令里,玛蒂娜用一种宽容的口气对科马吉尼发生的事情予以了裁决,除了那些暴民,她承诺不会对科马吉尼人进行任何的报复和给予不公待遇,同时对于愿意投降的暴民,也承诺了对他们的保障。 这一切让科马吉尼人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把这份谕令纷纷传递,在祈祷一起尽快过去的同时,也急切的注意着那些暴民的举动。 但是事情却往往不如人所愿。就在人们期望着事情能够变好些时,一个突然发生的事情,彻底毁掉了人们心中唯一的希望……科马吉尼行省总督对被暴民占据的马察尔堡垒派兵镇压,在损失惨重无功而返后,他屠杀光了马察尔堡垒下村庄里的所有人! 就此开始,一场因为抗税引发的骚乱,彻底变成了真正的暴动! 一个男人慢腾腾的在泥泞的路上走着,小亚细亚常年的冷风吹得他的皮肤干裂枯黄,抬头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田野边的落日,男人用力紧了紧身后的包裹,向着前面迈着步子用力走着。 这里是科马吉尼最南端的一个小地方,再向南走就要进入边境行省。 在那边,因为与科尼亚人常年对峙,彪悍的民风和更加有律的农兵体制依然是支撑着边境安全的巨大支柱。 虽然在很多地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进行了军制变革,但是边境行省却因为他们独特的位置暂缓进行,这就让很多人依然能停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这种局面的结果,就是一些地方的人依然顽固的守着自己的土地,而另一些人则开始离开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走向更远的地方。 男人有些气喘吁吁起来,他再次回头向着东边看了看,一边在心里抱怨着这条糟糕的道路,一边为自己似乎已经明显不如往常的体力哀叹。 “上帝呀,老尤恩不行了吗,以前你是多健壮呀,现在走上几十普坦就不行了,真是老了呀。” 男人不住的自语着,在这样的旷野上,如果不自己和自己说话,他都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一路上的荒凉和令人难以忍受的孤独让男人感到心烦意乱,他只能不停的自己和自己说话,不停的告诉自己,只要找到能好过些的地方,一定要尽快让老婆孩子和自己重聚。 “上帝是仁慈的,上帝知道我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和惩罚,地狱之门在我面前开启,天使却指引我步向天堂……”男人嘴里不住的低声念叨着,直到他看到田野边稀疏的树林里停着的一小队人马。 男人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探视着,当他确定那队人在看到他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敌意时,他才尽量加快脚步,试图穿过树林,从他们身边过去。 在这个时代,任何出外旅行的人都会对路上遇到的陌生人感到怀疑,他们会用审视怀疑的目光看待每一个人,就如同这个男人在警惕的看着这些人的同时,对方也在监视着他。 男人不安的向前走着,他的眼睛偷偷的注视着这些看起来并不很潦倒的旅行者,这让他觉得安心了不少,至少他认为这些人不会穷到连他都要洗劫的地步。 他注意到在这些人当中明显有一个年轻人的地位颇高,当他坐在一截横倒的树干上休息的时候,其他人都恭敬的站在他的身边。 看到望过去的男人,那个年轻人抬起了头向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让男人不由心头一跳,他立刻低下头匆匆忙忙的向前走去,当他穿过树林时,他才暗暗吐了口气。 “看来像富裕人家的少爷。”男人心里暗暗寻思着,说起来在这样的天气里会有人结队出来,要么就是打猎,要么就是抢劫。 “老尤恩你运气不错,否则可能就要遇到麻烦了。”男人这样告诉自己,同时他小心的伸手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一个小皮袋子。 在那里面装着半个苏德勒斯,那是他一家人辛苦一年的积蓄,他还记得当他老婆把那笔钱拿出来时脸上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 “尤恩,一定要省着点,记住找到好的土地之后立刻捎信告诉我们,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消息,路上一定要小心自己,也小心钱。” 这是他老婆对他说过的话,这让过去曾经参加过几次战斗的农兵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担。 “我必须尽快找到一块好地,也许那些皇庄的土地还没有全分完,或者他们肯赎卖给我一块次些的土地,但是只要有土地就可以了。‘ 尤恩心里这样不住的对自己说着,想到一个好前景他脚下的步子立刻变得有力起来,当他登上一片斜坡,看到不远处凹地对面另一片斜坡后面隐约出现的村镇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笑容。 “感谢上帝,终于要到马察尔了,”尤恩抬头向着天空大喊了一声,似乎看到了希望的他立刻沿着斜坡向下奔去,同时他的嘴里不住的高声背诵着圣经里的福音“上帝的荣光在这一刻降临,你需持我的义才得义,需持我的信仰为唯一信仰……” 尤恩一路背诵着福音冲下斜坡,但是就在他刚刚跑到两座斜坡中间的凹地上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忽然从对面的斜坡后面传来! 伴着一片烟尘,尤恩看到斜坡顶上出现了一面旗帜,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一队全身透着血腥气息的骑兵,已经映入了他的眼帘。 尤恩不禁大吃一惊,他手忙脚乱的在凹地上慌乱的跑起来,当看到那队骑兵向着斜坡下冲来时,他立刻向一片乱世后面跑去。 但是那些骑兵显然看到了他,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骑兵立刻拨动马缰向他的方向奔来,这让尤恩不禁胆战心惊,虽然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过奔跑的战马的,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转身向着来时的斜坡上逃去。 尤恩一边奔跑一边不住回头,可是,身后的骑兵越来越近,当他终于绝望的停下脚步,回身高高举起双手时,随着一道黑色的影子在他面前一晃,尤恩立刻被一个木棍狠狠砸倒在地,顺着斜坡滚了下来。 “让他站起来,”一个骑兵头领大声喊着,当手下从尤恩怀里搜出那半个苏德勒斯时,他一边拿过去拽进自己口袋,一边大声喊着“这是个暴民,吊死他。” “我不是暴民大人,我只是个农夫。我是去我马察尔领赎买地的,我就住在窝佛利,你们可以去问!” 尤恩大声喊着,但是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当那些行省骑兵在凹地里找不到可以吊死他的树时,他们就把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开始用马拖着他向前狂奔。 在地上不住翻滚的尤恩发出了一阵阵的凄惨叫声,他的身体被战马拖在乱石丛生的地上向前奔跑着,尖利的石头和枯枝不但立刻把他的衣服完全扯破,而且在他的身体上割裂出了一道道可怕的伤口。 他的身体后面拖着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线,当那个骑兵终于停下来时,尤恩的身体早已经血肉模糊,很多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白惨惨的骨尖。 “以皇帝的名义……”骑兵头目举起手中利剑。 但是就在他要砍下时,一道尖啸掠过,随即他的手臂就被一支利箭穿透! 骑兵们立刻发出了大叫,他们向来箭方向看去,当他们看到一直横列站在斜坡顶上的队伍时,他们立刻纷纷拔出武器叫喊着向前冲去。 但是他们还没冲到斜坡中央,那些不速之客已经如一片可怕的风暴般席卷而下! 令人可怕的杀戮甚至让捂着手臂的骑兵头目来不及做出反应,当他终于意识到不妙要转身逃跑时,那些人已经把他团团包围。 “我是行省总督的军官,你们敢……” “看着他。” 尤恩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人淡淡的吩咐着,然后他不再理会眼前吓得目瞪口呆的骑兵头目,来到了奄奄一息的尤恩面前。 “上帝怜悯你,可怜的人。” 年轻人缓缓跪下,他伸手在尤恩血肉模糊的身体上轻轻抚摸,当他看到尤恩挣扎着睁开眼时,他弯下腰把耳朵探到濒死者的嘴:“告诉我,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我是窝佛利的尤恩……尤恩.坎基罗斯……”尤恩用已经被磨碎的牙床含糊的说着“我的钱,他们抢,抢我的钱,告诉我老婆……我死在哪……了,让她好好,好好……带孩子……” 尤恩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光泽,他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削去了两根手指的右手顽固的指着远处的方向,那是他家乡的方向,在那里有正在等着他回去的家人。 但是他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们,在他身下,血水很快渗入泥土,似乎在他的身下的土地里,有着一张贪婪的嘴巴在吸食他的血液。 “愿你的灵魂得上天堂,可怜的人。”年轻人慢慢站起来,他伸手轻轻覆上死者睁着的眼睛,在站起来时,他忽然看到这个普通农夫的另一只手里,致死紧紧抓着一把泥土! 他慢慢转过身来到那个骑兵头目面前,在仔细看了他一阵后,年轻人声调平淡的下令:“杀了他。” “你不能……” 骑兵头目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喊叫,随即他的头颅就随着闪动的剑光滚落出去。 “马察尔。”年轻人回头向着斜坡另一边隐约可见的城镇看了看,然后他缓缓脱下身上华丽的裘皮,对身边的人吩咐着“从现在还是我就是窝佛利的尤恩,一个到马察尔领取赎买地的农民。” “遵命陛下。”一个同样年轻的骑士低声回应着。 第二十三章 “暴民”(上) 马察尔是位于科马吉尼行省中部的一个并不大的小城镇。 不过和这个规模不大的城镇相比。马察尔堡垒则在整个行省,以至帝国颇有名声。 在最早的时候,这座堡垒曾经一度是整个东罗马帝国颇为关注的焦点,做为在君士坦三世时代建立起来的一座砖石堡垒,马察尔是当时整个东罗马帝国最早使用新技术修建的防御工事的典范。 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几百年的时间已经让这里变得不再风光,但是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马察尔依然是科马吉尼颇为重要的防御中心。 一座几乎完全孤立于四周的城堡,虽然已经略显破旧,但是却依然耸立在那里。 顺着在平地上突异隆起的山势,马察尔堡垒几乎是完全直起直落的占据了整个一座小山。 几乎就是紧挨着陡峭的山壁建起的城墙,令堡垒和整座小山浑然一体,在增加了堡垒的险峻的同时,也让马察尔山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戴上了一顶威严头盔的骑士般,耸立在遥远的小亚细亚。 进入堡垒只有一条很狭窄的山路,这条山路一直通向堡垒的大门,在它的两边,陡峭得几乎无法展开队伍的山势,曾经多次令围攻者感到头痛,最明显一次就是刚刚由科马吉尼总督派出的那支平叛的军队。 在付出了一百多人的生命之后,科马吉尼总督为自己的在这座堡垒前的失败暴跳如雷。他听到消息后毫不留情的命令军队洗劫了马察尔山下的村庄,在发泄了一阵怒火之后,行省军队向着山下退去,他们远远的在一些通向马察尔的地方建立起封锁的岗哨,然后等待着卫戍军的到来。 不过科马吉尼总督的这种举动无疑深深的触怒了原本就已经躁动不安,在观望着的行省人。 开始只是简单的骚乱,因为行省军队对科马吉尼的血腥洗劫变成了彻底的愤怒和憎恨,人们在高呼着惩治凶手的同时,开始从各地向着马察尔聚集。 这种举动让行省军队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派出了大大小小的队伍在马察尔附近的乡村道路上巡视,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就立刻拘捕。 这种行为无疑彻底激怒了人们,零星的骚乱开始变成一个有力的声音,在对马察尔声援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把坚守马察尔堡垒的人,当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他们开始从各地向着马察尔聚集起来,一场原本偶然发生的事件,开始逐渐变成了一场酝酿着巨大*澜的民变。 在一段时事件以来,总有人偷偷躲过巡查的行省军队,偷偷投奔马察尔堡垒。 这让紧紧守卫在堡垒里的人感到既高兴又担心,这些开始纯粹是为了宣泄私愤杀死收税官的普通民众,这时已经完全被变化的局势胁迫,他们在占据着险要坚固的堡垒,和越来越的民众支持的诱惑下,开始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肩负使命而来的人民的解放者。 当有人担忧的提出与行省军队和谈时,他们立刻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呵斥和嘲讽,在很多人眼中。那些试图谈判的都是些怯懦的懦夫胆小鬼,不论是因为村子受到的血洗还是接踵而来的人们的期待,马察尔人都开始认为只有坚守,才是最好的选择。 依然有人陆续偷偷越过行省军队封锁而来,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以前受过很好训练的农兵,这让马察尔人渐渐变得自信起来。 有利的地势,坚固的城堡和逐渐聚集起来的众多人数,从开始的恐惧到大胆的叫嚣,科马吉尼人开始对行省军队变得蔑视起来。 两个马察尔人手里紧攥着长矛小心翼翼的在树林里走着,他们一边不住的注视着远处,一边在四周凋零枯涩的杂草丛中寻找着,当他们看到之前设置的一个陷阱夹子上的一只野兔时,他们不禁为自己晚上能吃上一顿不错的晚饭高兴不已。 “我想妈妈和莱丽娜一定很高兴,感谢上帝,这可真是个恩赐,”一个年纪大些的男人抓着野兔在空中来回摆动着,当他看到弟弟还在草丛里寻找什么时,他不由嘲笑起弟弟的贪心来“不要这样,奇迹不会那么容易发生两次的。” 可是弟弟还是固执的沿着草丛向前巡视着,直到一阵踩倒杂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兄弟两个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握紧手里的长矛紧盯着前面微微晃动的草丛。当草丛里出现了几条身影时,兄弟两个立刻紧挨一起,警惕起来。 于此同时,来人也显然发现了他们,除了头前的两个人依然继续先前,其他的几个人开始迅速向两边围拢过来,一时间兄弟两个人被半包围在一棵树下。 “不要乱来,”单独走上来的两个人中一个向同伴们说着,他向前几步仔细打量不安的两兄弟,在回头征得了那个看上去像是头领的年轻人的点头同意后,他开口问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儿?” “上帝,我们还要问你们呢,”弟弟有些气愤的反问着,他用身子挡住哥哥拿在手里的野兔,同时把手中的长矛在眼前不住晃动威胁着对方“听好了,这片树林不归任何人,所以如果你们要想从我们手上抢走东西,我们会不客气的。” “我们不想抢你们的东西,而且看上去……”说话的年轻人用一种故意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一身肮脏的兄弟俩“除了你们手里的那只野兔,你们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抢的。” 脾气暴躁的弟弟立刻被这句轻蔑的话激怒了,他手里的长矛示威似的向着对方用力一晃,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臂,对面的年轻人突然身子前冲。 他张开的右臂用力一挥,已经把长矛夹在腋下,同时他的左手猛然前探,在弟弟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从对方腰里拔出剥皮用的匕首,锋利的刀刃立刻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哥哥立刻发出了一声低叫。他举起长矛向前冲来,但是他的四周忽然亮起一片闪光,随着几柄长剑纷纷指在他的身体前,兄弟两个已经在瞬间被人俘获。 “好了丕平,不要吓到他们。”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开口制止了同伴,他走上去几步看着一脸恐惧的兄弟两个,在从哥哥的手里拿过野兔看了看后,又把它递回给了他们“你们不用跑,我们不是强盗,只是路过的。” “你们,不是总督的人?”哥哥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些明显并不好惹的外乡人。 “当然不是,我们以前曾经在军团服役,不过现在只是从窝佛利来的普通农民,我们要到马察尔去领赎买地。”年轻人露出了微笑,他示意同伴放开这对兄弟,然后用一种带着些期待的口气说“等我们有了土地,我们就是最快乐的人了,到那时候也许还可以邀请你们到我的家里来。” “你们要领赎买地?”虽然依然气鼓鼓的的,但是听到这个立刻露出了嘲讽笑容的弟弟,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年轻人“大概你们出来听到消息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在任何村子经过,甚至连夜里也是睡在荒郊野外吧。” “当然,我们人多不怕有野兽,也不怕有强盗。”被叫做丕平的年轻人同样讥讽的看了看弟弟手里的长矛“更不怕拿着长矛到处惹祸的莽撞小子。” “你……”弟弟的脸上霎时一片通红。不过他立刻用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对方“是呀,一群窝佛利的可怜虫,你们这次可是要白跑一趟了,没有赎买地也没有任何可以给你们的东西,快回去吧否则当心被军队发现杀掉。” “哦,我们的确见到军队了,不过我们很机警,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头领式的年轻人好奇的问“我是窝佛利的尤恩,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快回去吧,”哥哥忽然开口了。他的脸色阴沉,同时紧张的看着树林外“军队就在附近,他们把我们当成暴民和叛乱者,如果让他们看到你们麻烦就大了。” “可是我们的赎买地……” “根本没有赎买地!”弟弟忽然大声吼叫起来,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一时间似乎压抑许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就要爆发出来“那些贵族和地主老爷以我们的名义领到土地,然后私吞。可收税官还要我们照旧付赎买税,一群魔鬼!现在他们的军队也来了,要把我们都杀光。你们这么多人很人容易被发现的,如果不想死就快走吧,别给我们惹麻烦。” “也许你们该去把这些告诉皇帝的巡视官。”叫尤恩的年轻人若有所思的说。 “哈,告诉皇帝的巡视官,谁不知道皇帝就是他们的靠山,如果没有他,那些贵族们敢这么干吗?”弟弟愤怒的大声顶撞着,他气愤的盯着尤恩,好像他就是那个令人憎恨的皇帝“分了我们的土地还要我们纳税,这种事情比异教徒还要坏,皇帝为罗马收复失地,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也许军队喜欢他,也许地主老爷们喜欢他,可我们不喜欢他!” “够了!”“够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当哥哥的用力拉着情绪激动的弟弟低声警告着他,而那个叫丕平的年轻人则紧紧抓着腰间的剑柄,似乎随时都会拔出来。 “现在这些只是行省军队,我们并不怕他们,不过听说卫戍军就要来了,到了那时候……”哥哥神色忧郁的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外乡人,你们还是回家吧,马察尔很快就要有**烦了。” “上帝,卫戍军?”丕平愕然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尤恩”,虽然正是因为归途上听说了关于马察尔的骚乱,才带领轻骑尽快赶来,但是因为的确是一路穿越荒野,所以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人的他们,根本没听到关于出动卫戍军的消息。 “据说是皇后下的命令,”弟弟气愤的用长矛戳着地面“她要把我们都杀光。这次甚至听说是卫戍军总督亲自出马,等到他们来了,我们也就……” “法尔哥尼。”丕平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做为最早的伙伴之一,他很清楚那个剥尸者都干过些什么,在很多老伙伴的眼中,法尔哥尼不但是个狂信徒,更是一个残忍得令人厌恶的恶棍。 从地面上传来的一阵轻缓的震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相互对视,就在那兄弟两个还略显疑惑时,经验丰富的士兵们已经从别人的神色中明白了一件事情:“有骑兵来了!” “快走。”丕平一把拉住弟弟的胳膊,不管他的抵抗拽着他向着树林外的跑去,同时其他两个士兵则已经拉扯着哥哥跟在后面。 “尤恩”微微回头看了看树林另一边远处隐约出现的一丝烟尘,在稍微皱起双眉后,在士兵们的保护下向着树林外的山区走去。 在那里,一座突异的矗立在平原上的陡峭山峰显得无比醒目,同时峰顶上的城堡正俯瞰着整个科马吉尼行省。 后面的军队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地面上总是不停传来的震动,人们可以猜到他们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赶来。 这让兄弟两不由感到一阵恐慌,虽然他们对这里的地势无比熟悉,但是从树林到马察尔堡垒这一段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都是你们惹来的麻烦,”弟弟一边拼命跑着,一边不住大喊,当他看到这些人似乎根本不在乎的神色时,他几乎就要开口咒骂“我们怎么逃回去,也许你们该往别的地方跑!” “如果我有马呢?”丕平向着坏脾气的弟弟笑了笑,随着他发出的一声唿哨,一阵马蹄声忽然从树林另一边响起,在一个人的带领下,十几匹战马恍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上帝,你们居然有这么多马!”弟弟满脸愕然的看着那些异常神骏的战马,然后他忽然回头问“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就让我们是从军队里逃出来的小偷好了,”丕平跳上战马,顺便用力一拉把弟弟拽上马背“我们为军队服役了那么久,给自己找点赏赐是应该的。” “你们这些不老实的农兵,”弟弟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开始喜欢你了小子,你叫丕平是吗?” 身后的追兵显然的确发现了他们的动静,烟尘已经变得浓重起来,当他们冲出树林,开始沿着没有遮拦的平原向马察尔山奔去时,伴着树林另一边不住的树梢抖动,行省军队已经循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赶上来。 马察尔山是一座三面面临广袤平原的孤立山峰,除了背后一片沿着山势直接向黑海延伸过去的巨大斜坡之外,要想进入马察尔堡垒,唯一的道路就是越过那片平原经过陡峭的山路。 当逃跑者开始在平原上狂奔时,他们开始并不担心,因为虽然行省军队看来不少,但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有马匹,所以依然可以尽快越过这片无险可据的平原赶回堡垒。 但是,当他们冲到半路上时,一个令他们意外的情景,让所有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就在他们侧旁的一条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一支队伍正飞快的从斜刺里,向着他们前面冲来。 那支骑兵显然已经猜测到逃跑者们的意图,所以并不直接拦截他们,而是循着一条看似半弧行的路线向着他们前进的路线上截来! “上帝,他们是哪来的?”和丕平骑在一匹马上的丕平愕然的叫着“他们要把我们拦下来吗?” “他们显然是要那么做。”丕平没好气的回答着,他习惯的身手握住剑柄,就在要抽出来时,又不禁犹豫起来。 一时间丕平感到一阵头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行省军队,难道要象对待法兰克人或是萨拉森人那样和他们作战吗? “丕平!密涅瓦火箭,射空地!” 身后传来的喊声提醒了丕平,一时间他立刻明白了该如何做,随着他的一声大喊,几名带着弓箭的骑兵已经从奔跑的队伍里分离出来。 他们同样斜斜的向着正试图拦截他们的那些行省骑兵冲去,就在那兄弟两个为他们这么少的人能做什么感到疑惑时,那些骑兵已经一边奔跑,一边摘下马鞍上特制的骑弩,随着其中一个士兵发出的命令,一片闪动着火光的弩箭如流星般划着弧线,向着行省骑兵飞去! 随即发生的一切让两边都有人大感意外,在那对马察尔人兄弟错愕的表情中,射出的一排弩箭夹带着火星没入一片枯草之中,随着一片火焰溅起,那些骑兵的面前霎时升腾起一道火墙! 追兵的战马因为这突然的变故霎时一片惊慌,它们紧紧的守住前冲的势头,有的因为冲的太猛,直接向前摔倒下去,其余的战马则嘶叫,挣扎的不住后退,哪怕主人怎么驱赶,也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而只要沾染上就不会熄灭的可怕火焰,瞬间在土地上燃成了一片,冬天干燥的天气和狂风立刻成为了两个最可怕的帮凶,一时间平原上升腾起了一片熊熊火光。 马察尔堡垒上的人们霎时变得紧张起来,他们看着远处平原上突然升起的浓烟不由议论纷纷,当他们看到一队人马忽然出现在通向堡垒的山路上时,他们不由更加紧张起来! “那是些什么人,是军队吗?”一个健壮的男人大声叫着,他伏在堡垒墙壁上仔细分辨,然后有些紧张的回头大喊“快关上所有的堡门,男人们都上城墙。” “利奥他们还在外面呢!”一个年轻女孩忽然大喊起来“我哥哥们还在外面,安东尼你不能不管他们!” “可是军队来了,只能说利奥他们命不好,愿上帝保佑他们!” 男人大声吼着,他不顾年轻女孩的抗议大声命令,就在这时,城墙上有人大喊了起来:“是利奥他们,他们和那些人在一起!” 人们立刻愕然看去,当他们看到一边向前冲来,一边向城墙上不住挥手的兄弟两时,立刻发出了一片欢呼。 “让他们进来,安东尼。”女孩焦急的喊着,当她看到男人犹豫的表情时,她立刻转身向城墙下冲去。 “你要干什么阿莱丽?那些人可能是军队,你的兄弟可能被他们抓住了!” 男人向冲向堡门的女孩喊叫着,但是女孩却根本不予理会,她挤过守在门口的几个农民,从正在关闭的堡门缝隙里钻了出去,然后迎着冲来的那些人奔去。 所有人紧张的看着他们,当他们看到那些人的战马向着女孩冲去时,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有的人因为不忍心看到一幕惨剧,不由把头转向别处。 一声马嘶声响起,迎着惊慌失措的女孩冲来的队伍中,一个身披黑色外袍的骑士忽然弯腰,在猛然掠过时,一把揽住吓呆了的女孩子的腰身,用力把她拽上战马。 霎时间,堡垒上的人们不由发出一阵欢呼。 “快开门,我们回来了,你们在等什么!” 冲到城门下的兄弟两人抬头向着堡垒上高声大喊,同时他们焦虑的回头看向身后远处正在靠近的烟尘。 这个时候半路拦截他们的追兵虽然被火焰阻挡了一阵,但是更多军队却已经追了上来。 “开门!”城墙上的男人终于在四周村民们焦虑的喊叫声中下了命令,随着堡门敞开,那支队伍立刻冲进了马察尔堡垒。 当人们奔下城墙唯恐过去时,那支队伍已经停在了堡垒门前的院子里,在兄弟两个的帮助下,那个身披麻袍的骑士轻轻放下了揽在怀里,已经被吓呆了的女孩。 望着围拢过来,满脸疑惑的马察尔人,那个年轻人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帽兜向他们淡淡的说: “马察尔人,我是窝佛利的尤恩。” 村民们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这些奇怪的人让他们感到颇为意外,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一匹不错的坐骑,但是从他们身上的衣着和破烂的马具上,马察尔人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小亚细亚的行省因为靠近科尼亚人的边界不免民风彪悍,但是这里的强盗却依然十分猖獗。 特别是随着骚乱的出现,一些以前还颇为小心翼翼的强盗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所以当看到这些显然不是当地人的外乡人时,人们不由变得紧张警惕起来。 “利奥,埃忒纳尔,这是怎么会事?”站在城墙上紧盯着出现在远处山道上的军队的壮实男人,回头向兄弟两个大声质问着“你们怎么会把外人带来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先别问那么多,你们看到那些火了吗,就是他们放的,这些人可真是不含糊!”兄弟里的弟弟大声问着人们,然后他忽然抬手在丕平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是这个人,他的这些伙伴可比我们当中任何人都强,让他们加入我们不会有错的。” “埃忒纳尔你这个傻瓜,你们给大家惹下**烦了,军队冲上来了。”叫做安东尼的男人气愤的大叫着,当他看到那个自称窝佛利的尤恩的年轻人,正低声问着阿莱丽什么时,他的脸上升腾起了更大的怒火“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被你们拖累死了,上帝知道你们把什么人带进来了。” “我们不是坏人,”丕平笑呵呵的看着这个满脸愤怒的农夫“我们只是来领赎买地的,据说在马察尔可以领到赎买地。” “哈,看呀这个人在说什么胡话,”安东尼气极而笑的大声讥讽着“难道贵族老爷们会给我们赎买地,如果那样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听说你们杀掉了皇帝的收税官,那可是重罪。”丕平回头看着正在山道上缓缓前进的行省军队,当他看到在那支队伍里的一辆被骑兵用马拉着的撞门车时,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看来你们真的要有麻烦了。” “那也因为你们招惹来的,”安东尼愤怒的回答着,当他看到那个和阿莱丽一起走上城墙的“尤恩”时,他的鼻子里不由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你么见识就是些灾星。” “他们要进攻了,”看着靠近的撞门车,年轻人眉角微微一挑“你们当中有人知道,怎么对付这东西吗?” “我们不是军队,只是农民!”安东尼气急败坏的说,当听到埃忒纳尔还在向村民吹嘘看到的那一幕时,他忍耐不住吼叫起来“你们这些傻瓜不明白吗,这些人给我们带来**烦了,军队会把我们都杀光的!” “放心,他们不会杀光你们的,”年轻人慢悠悠的回答“只要我们在这里。” 说完,他微微转头向着南方的地平线上看去。 “赫克托尔,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第二十四章 “暴民”(中) 一阵阵重物行走在路上带起的沉闷吱呀声一下下的撕扯着堡垒上人们的心。看着逐渐靠近的撞门车,马察尔人不由露出了惊恐不安的神色。 他们相互对视着,但是从别人的眼中看到的往往是同样,或许更多的恐惧,一时间之前的兴奋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近乎绝望的哀叹。 “你们不是曾经杀了皇帝的收税官吗?那你们还有什么畏惧的,只要毁掉这辆撞门车就可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不过既然决定暴动,那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伦格淡淡的对站在旁边满脸焦急的安东尼说着,他的眼神掠过城墙上的那些人,看着他们畏惧的神色,他的双眉微微皱着,似乎在为这些“造他反”的暴民的不争气感到遗憾。 “我们不是暴动,我们只是些农民。”安东尼嘴角微微颤抖着,他紧张的紧盯着已经快到半山坡上的撞门车,看着那些举着盾牌紧跟在车后的行省军队,他和其他人一样感到一阵阵的畏惧。 “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暴动,吊死那个收税官是因为我们快活不下去了。”安东尼用愤怒的口气说着“我们之前和你一样以为可以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地,可是谁想到到了后来,连我们自己原来耕种的私地都让他们没收去了。贵族告诉我们说,这些土地要被收回去重新分派,可是实际上他们把地都给了那些地主,可收税官来了,他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只是要根本就没到我们手里的那块赎买地的税收,这不是逼着我们没有活路吗?” 伦格没有出声,只是仔细的着听着,看着安东尼和四周人们愤慨的样子,伦格依稀能够感觉到这些人心底里的愤怒,那是对失去希望的愤怒和畏惧。而这种愤怒和畏惧从开始导致几个人的暴行,到演变成一群人的暴动。 历史似乎往往就是在这样发展,伦格心头感到了难言的沉重。 “收税官是我杀的,”安东尼忽然沉沉的说“马察尔人已经受不了他们的欺压了,我们只是想得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可是皇帝连这点怜悯都没给我们。” 健壮的农民声调里近乎决然的口气令伦格为之暗暗惊心,他能体会到一个人在面临无法躲避的彻底绝望时的心境,正是这种心境,曾经让历史上多少王朝颠覆衰亡,而且他还能在其中隐约感觉到一阵似乎在推动着这股动乱的力量。 伦格伸手在安东尼的肩头微微拍了拍:“不用担心,我们会让马察尔安宁下来的,要知道这种事我们以前可是也遇到过。” 说着,他回头向等待在旁边的丕平低声吩咐,看到丕平似乎露出疑惑的表情,伦格露出安慰的笑容:“不用担心,听我就是了,也许我们还真的能拿到一块赎买地呢。” 丕平的头习惯性的低下去。当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不妥时,他立刻借故蹲下身子整理着鞋子,然后站起来故意大声的说:“放心好了,我们到这儿来总不能空手回去,要知道你老婆还在家里等着你为她拿到一块好地呢。” “说的对,她现在的确是在等着我呢。”伦格回头看了一眼听到这话,好像一下子心情变好了的安东尼,在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后,他一边低声向丕平吩咐着该注意的事情,一边和他一起沿着城墙走了下去。 “记住,一定要毁掉那辆撞门车,必要的时候即便杀人也无所谓。”伦格眼中闪动着令丕平意外的罕见残忍“这些行省官员已经和当地的地主勾结起来了,甚至他们当中有人正盼着马察尔的事情闹大,要知道现在其他地方也已经出现了这样的骚乱,所以绝对不能再让更大的悲剧发生。” “大人,您认为这些人是要造反吗?”丕平看着堡垒里那些忐忑不安的农民和老人,看着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满脸畏惧的孩子,和吓得直知道跪在墙角祈祷的老妇“大人,如果要我杀这样一群人,我怎么也做不到的。” “我也做不到,可是显然有人能做到。”伦格压抑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心底里的愤怒“那些村子里的人已经妨碍了他们,这些人为了掠夺别人的土地,会干出他们能做的最坏的事情。” 随着丕平一声招呼,原本散乱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虽然为了伪装身份,他们刻意尽量掩饰做为军人特有的习性,但是当听到召唤时,他们那种整齐而迅速的举动,还是立刻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你们过去是干什么的?”安东尼忽然变得警惕起来,他稍微向后退开几步,在走过来的几个农民的跟随下,怀疑的盯着伦格“你们的样子不想农民。” “我们以前在一个军团里当兵,说起来我还是个护标手,要知道尤恩家以前甚至出过一个小旗旗手。”伦格随口说着,这时他的眼前不禁出现了当初在离开安达契时,老贡布雷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听着,我是为得到一块赎买地才来马察尔的,而且我家以前也有私地,所以我知道你们的感受,我会帮助你们的,我绝对不会让原本应该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被那些贵族和地主夺走。” 伦格的声调变得很重,他这时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叫尤恩的农民临死前说的话,还有他那至死也紧紧攥在手里的泥土。 “丕平,不论如何挡住撞门车,别忘了你们曾经是罗马军队。”伦格向那些纷纷上马的士兵们大声喊着“为了属于我们的土地!” “噢!”一阵喊叫从士兵们嘴里发出,即便不能如同以往一样高呼“皇帝万岁”,但是他们的这种情绪还是立刻引起了农民们的共鸣。 一些之前胆怯的农民不由跟着举起了手里的连枷和简陋的武器,同时他们嘴里发出一阵阵发自内心的吼叫: “为了我们的土地!”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喊声忽然从人群后面传来。随着人群让开,之前那个叫阿莱丽的女孩,搀扶着一个手上绑着一块布条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看到她这个女人,村民们的声调不由变得低了一些,当那兄弟两个走到她的面前时,她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睛在兄弟两人脸上来回盯视着:“你们两个蠢货是不是私自跑到外面去打猎了?” “妈妈我们……” “闭嘴蠢货!”中年妇人脾气暴躁的打断了兄弟俩的辩解“你们知道给村子里惹了多大的祸吗,而且还带回来些外人。” 女人怀疑的看着伦格和他的士兵,当看到他们身上佩戴的武器时,她脸上怀疑变得更重了。 “你说你们过去是当兵的,可你们绝对不是行省军队,”女人忽然开口,她的话立刻让村民们眼神纷纷望向伦格,这让丕平不由暗暗紧张起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谁,别想骗我,要知道我丈夫曾经是马察尔的军驿官,我从来没见过任何行省的农兵使用你们这么好的武器。” “妈妈他们救了我们……” “闭嘴蠢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蛋来,”女人毫不客气的怒斥着儿子。 “妈妈他也救了我,”叫阿莱丽的女孩小声的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她的眼神在伦格身上轻轻瞟着“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被马踩死了。” “你们真是一群笨孩子。” 女人有些无奈的说,在望着伦格一回之后,她微微作了个“随我来”的动作。然后转身在女儿的搀扶下向着一栋低矮的房子走去。 同时她的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马察尔堡垒是最坚固的,只要你们不出去惹事,他们不能把你们怎么样的。” “可是现在外面正有一辆撞门车,”伦格说着回头向还等待的丕平挥手示意“去做你该干的,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走了!”随着丕平的一声吩咐,士兵们纷纷翻身上马,在村民们意外好奇的注视下,他们顺着缓缓敞开的城门飞快的冲出,随着人们纷纷涌向城头,他们目送着这些奇怪的外乡人,迎着已经越过一片缓坡。正在一块稍微开阔的空地上集结的外省军队走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女人在女儿的帮助下坐下来。 在女儿把两个盛着热水的小陶杯递给他们后,她把冒着热气的温暖杯子放在自己包裹着的手臂上轻轻敷着,看到伦格疑惑的眼神,她有些无奈的解释着“行省军队干的,他们要惩罚杀掉收税官的凶手,我去阻拦他们,接过就被砍了一刀。” “你们真的暴动了吗?”伦格低声问。 “我们只是些想要回自己土地的农民,”女人有些激动,然后她看着在地上挖出的火塘里的火苗,轻轻的低声说“我丈夫死了之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一家子只能靠那些皇庄私地过日子,可是一下子连这块地都没了,我们不知道该找谁去评理,而且和我们一样的人也越来越多,不止是马察尔,这种事情据说在整个科马吉尼都在发生……” 说到这儿,女人再次变得警惕起来,她仔细的盯着伦格,过了一会低声问:“告诉我,你是不是从君士坦丁堡来的?” 伦格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农村女人,虽然因为年纪和多年的劳作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可能还要苍老,但是伦格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有着即便是外面那些男人也少有的敏锐。 “我丈夫以前可是做过军驿官的,”女人骄傲的说“我也见过一些官员的,从你的剑和你说话的口气上,就可以看出来你带着的那股君士坦丁堡的味道。” “我不能不佩服您大婶……”伦格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 就在他在心底里想着该编一个什么样的谎言时,女人已经大声的说:“我的眼神是不会错的,要知道我以前甚至见过一位总督,那么说你应该是从君士坦丁堡军团甚至可能是从卫戍军里回来的了?” “对,我是从卫戍军里回来的,我们都是。”伦格笑了起来。 “卫戍军?”听到这个名字发出一声低叫的阿莱丽诧异的看着伦格“你以前是个卫戍军?那你一定见过皇帝了?” “那个人,”母亲的嘴巴微微撇了撇“也许我们不该抱怨一位圣子,可我们也的确没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恩德。” “皇帝……也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伦格有些无奈的低声说着,在所这句话时他自己也感到一阵无力,看着眼前这个被行省军队砍伤的女人。看着外面那些原本淳朴勤劳,现在却变成了一群所谓“暴民”的农民,伦格不禁为自己的辩解感到一丝沮丧“皇帝颁布新法,是希望所有罗马人都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是呀,过上夺走我们土地的日子,过上因为要缴根本不该缴的税全家饿肚子的日子,过上……”女人似乎是要举起自己的手臂,却因为疼痛发出一声呻吟“那个人住在圣宫里,身边还有他宠爱的那些女人。据说只是为了讨一个女人欢心,他就下令为她建造一座能够看到星星的城堡,上帝知道建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那是……”伦格有些张口结舌的想要解释,但是女人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她愤怒的指责着皇帝的好大喜功和浪费奢侈,渐渐的,伦格不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位残暴昏君相提并论了。 “皇帝收复了保加利亚,罗马海军甚至控制了大片地中海……” “哈,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女人挑衅似的看着伦格“我们只想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而且我们打下粮食也只能自己吃,即便剩下的烂在地里,也没有任何用处。” 听到这个的伦格心头微微一动,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恰恰说中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地中海的封锁,的确让罗马获得了非凡的贸易,但是这一切最终不过是让一些沿海城市变得富饶起来。 但是农村,广大的罗马内地农村却依然在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特别是随着土地变革的艰难,乳沟再不能做出有力的举措,那么也许正如这个女人所说,新法的推行甚至可能会让农民的日子变得更加艰苦。 也许今天是一个科马吉尼,那么明天呢,会不会是整个帝国的南方行省? 伦格的额头上微微溢出了汗水,他的心头不禁回荡起瑞恩希安在分手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我的朋友,你认为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呢?” “哼!” 一声清脆和气愤的声音在伦格沉思的时候响起,随着他的手里一轻,他手里杯子忽然被阿莱丽夺走。 “你居然为那个皇帝说话,”女孩气愤的把杯子里的水倒在地上“他的收税官强迫我们缴税,还说如果反抗就把我们送到行省监狱里去,安东尼因为实在缴不出来,他就要收走他们家唯一的一把竖犁,那样的皇帝比艾萨克还坏,他就是个尼禄!” 伦格的心头忽的一跳,愕然的看着女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从他的人民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 尼禄,罗马历史上最残暴无情的暴君,一个用奢侈装点自己生活的残忍的人,一个把人民踩在脚下,最终被罗马人抛弃和惩罚的罪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随着冷风吹进房子,一个豁然士兵出现在门口。 “丕平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士兵有些焦急的低声喊着。 “发生了什么?”伦格有些愕然的问,他没有想到面对那些行省军队,丕平带领的那些神圣近卫军的精英居然会遇到意外,当他和那个士兵一起走上城头时,他看到远处山路的一片开阔地上,他的手下正来回奔跑,不过从他们的样子看来,一时间他们显然无法靠近那辆撞门车。 “发生了什么?”伦格奇怪的问。 “军队守着那辆车呢,”安东尼愤懑的说“你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 “行省军队在开阔地上编成密集队形之后,就再也没有前进,”另一个士兵低声对伦格解释着“虽然他们人数少,可因为地势的关系,丕平他们没有办法冲击,而且他们毕竟是罗马军队,我们的人不能使用密涅瓦箭……” 伦格皱起了双眉,他当然知道虽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但是丕平也不可能想对待法兰克人那样用无情的火雨对付眼前的罗马军队。 而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面对密集队形的敌人,伦格相信即便是疯狂如法尔哥尼,也不会轻易做出蠢事来的。 “让我们的人回来,”伦格淡淡的说,看着陡峭的山路,他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既然他们要这么干,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些行省军队究竟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 听到命令的士兵立刻吹响了身上带着的号角,当悠扬的号声响起时,和行省军队对峙的丕平立刻带领手下调转马头,在敌我双方愕然的注视中,他们飞快的向着山顶上的堡垒里狂奔而来。 山下的行省军队霎时变得躁动起来,他们的骑兵开始从队伍里冲出,随着向丕平他们追来,骑兵瞬间和后面的步兵拉开了距离。 就在丕平他们冲过一段最狭窄的山道,而后面的追兵正循着这片山路向上冲来时时,伦格的嘴里爆发出了一声低吼: “就是现在,吹号反击!” 号手立刻举起了号角,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吹响,从山下的行省军队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同样悠长的号声。 正在后面追赶的行省军队在听到号角后不有缓慢下来,而就在这稍微一瞬间的错落中,丕平已经带着他的手下越过一个小小的拐弯,向着堡垒奔来。 因为受到打扰不由一愣的士兵立刻把号角再次举起,但是伦格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他。 “不用了,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伦格轻声说着,他仔细看着正向着山路下退去的那些骑兵,在稍微沉思一会后,他低声自语:“看来科马吉尼的官员里并不都是蠢人。” 在堡垒上人们的注视下,丕平带着他的手下冲进了堡门,当他跳下马背时,村民们看到了他阴沉的脸色。 伦格站在城墙上看着闷声走上来的丕平,在淡淡一笑后他平静的问:“怎么,遇到麻烦了吗?” “真没想到科马吉尼的将军里居然有这么难对付的,”丕平有些愤懑的走到墙垛边低声嘟囔着“我们还没来得及冲锋,那些行省军团就筑了盾墙,在那种地势前我们根本就没有冲锋的机会。” “丕平,要知道并不是只有你们才是勇敢的骑士。”伦格看着缓慢,却稳健的向着堡垒前推进的行省军队,眉头已经紧紧拧在一起。 如果使用足以令人胆寒的“密涅瓦箭”,那么这些人数并不多的行省军队,必将会倒在马察尔堡的堡墙下,但是伦格知道着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虽然以一种出人意料的举动进入了马察尔堡,似乎已经成为了暴民中的一员,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却怎么也不能随便对那些行省军队展开杀戮。 更重要的是,隐约的,伦格似乎感到了在科马吉尼动荡纷乱的局势中,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让我们的人注意,等撞门车靠近先用火箭毁掉它,”伦格低声吩咐,他无意中微微回头,看到那个安东尼正在和些有地位的村民低声议论什么。 他们时不时的看过来,在一阵争执之后,随着安东尼发出愤懑的低吼,几个人一起向着伦格走来。 “外乡人,”一个村民打量了一下伦格,在回头看看同伴之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们都是农民,只会种地不会打仗,所以我们需要个领头的。” 第二十五章 “暴民”(下) 伦格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令人感到奇怪。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牵动,当他回头看向丕平时,从手下的脸上,他看到了同样近乎啼笑皆非的神情。 “我不过是给牵扯进来了,如果能拿到赎买地,我会立刻回家的,要知道我的家人还在等着我。” 说到这里。伦格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自从几年来,聚少离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离家人真的越来越远了。 他的父母总是在奢华却忐忑不安的“家”里等着他回去,他的妻子变得坚强起来,但是这样的坚强却又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而阿赛琳现在几乎常年在海上奔波,虽然那似乎正是她自己希望的生活,但是伦格却有一种无奈的失落…… 埃罗帕西娅,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他更多的爱,但是他们两个之间也总是匆匆相聚,然后又匆匆分来。 至于那位始终和他有着说不清的纠葛,却又始终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伊莎贝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如果你连土地都没有,回到家里又有什么用,你用什么养活你的老婆孩子?”农民有些气愤的问着“你应该在军队里当过官的,看得出来你会带人打仗。那就给我们当领头的吧,否则你也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听到农民略带焦急的劝阻,伦格终于微微点头:“好的,不过我要知道既然那样就要听我的,在军队里是不允许任何违反命令的行为的。” “那当然,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会听你的。”村民们兴奋了起来,虽然只是初次看到这些人的举动,但是从利奥兄弟的描述,和刚刚看到的他们拦截军队的行为,村们们还是在犹豫了半天之后,决定把自己的命运暂时交到这些人的手里。 “你们真是发疯了,居然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了一个陌生人,谁知道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贵族们派来的奸细?”安东尼愤怒的质问着。 “你在说些什么,”兄弟两个中的弟弟走过来不满的反问“如果他们是贵族的奸细,刚才只要打开大门,我就都死定了,可你没看到他们帮助我们吗?” “安东尼你忘了,”哥哥也声音沉沉的问“这一切原本就是你带着我们干的,可是我们只是农民,难道你要带着大家去和军队打仗吗,我们当中谁知道该怎么办?” “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安东尼发出一声重哼,转身愤懑的向着角落走去,就在这时,站在城头上监视着军队的人们发出一阵有些不安的议论。 越来越近的军队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他们开始不紧不慢的整队,这种看似随意的举动让村民们感到一阵阵的紧张。这些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农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看着那些行省军队似乎随意,却隐约令人充满压力的举动,他们还是紧张的不知所措起来。 “外乡人,你叫尤恩是吧,”一个村民舔着嘴唇不安的催促着伦格“你是领头的,现在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仔细的观察着远处的军队,伦格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兴起盎然的神色,他望向旁边的丕平,看到是同样似乎引起了兴趣般的关注表情。 “看来科马吉尼的军官里也有些人物,”丕平用稍带意外的口气轻声赞许着“不知道那个带领这支军队的人是谁,如果可能,我倒是想见见他。” “想让他成为你的手下?”伦格有些好笑的问着,对于越来越习惯做为旗队长身份的丕平,伦格举得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阿历克斯,他低声的对手下苏红:“不过你要先打败他,当心点别让人家把你杀了。” 似乎因为皇帝这句话激起了好胜心的丕平,一把从旁边的同伴手里抓过一柄骑弓,在搭上了一支涂抹了猪血的箭后,他稍一吸气然后对准了城外的空地。 “呲!”的一声,刺穿空气的啸声一晃而逝。随着一抹黑影向前掠去,弩箭以惊人的速度划着弧线消失在空中。 “砰”的一下,弩箭出人意料的落在了距离正在集结的军队不太远的空地上,看着那支插在地上,醒目的不住颤动的箭尾,站在队伍前的一个罗马军官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这些农夫居然有能射这么远的弓箭,”军官略带意外的看着涂了猪血的箭尾,不过让他真正感到意外的并不是敌人拥有的这种武器,而是这支箭显然是对方做为测量弓箭射程参照的这个举动“看来那些农民兵并不很蠢。” “大人,也许他们当中有些农兵。”一个亲信士兵犹豫的问“而且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人也很奇怪,我们从来没见过有人使用那种能燃烧的武器。” “是吗,你们从来没见过?”军官嘴里低低的问着,他略微摇头,似乎在刻意忽视他听到的这句话“也许他们就只是火箭,虽然这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不过……” 军官忽然又用力摇了下头,似乎要把脑子里那个想起来就觉得有些荒诞的想法抛弃掉:“我在想什么,那怎么可能?这些人不过是些愚蠢的农民,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总督一直不允许我们把他们彻底杀光,否则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占领马察尔。” 军官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向着大步走去,当他走到那支插在地里的箭前时,在稍微仔细看了看后,弯腰一把抓住用力拔起。 军官抬头似乎在感觉着什么似的停顿一下,随后他抬起手臂向着身后用力一挥。 士兵们有些意外的相互看了看,然后他们原本稀疏的队形开始立刻紧凑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士兵手中的盾牌相互连接着挡在身前,在一声唿哨之后,看起来紧密的队伍开始缓慢有序的向前移动。 “这里的风很大。”军官把那支挂着泥土的飞箭举到面前看了看,对身边亲信淡淡的说“可是这支箭飞了这么远在射进地里的时候,箭尾却并没有多少偏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是个真正的弓手,那些农民不可能做到这个的。”亲信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堡垒。 “至少这个人要比那些农夫难对付的多,”罗马军官兴趣盎然的露出了笑容,然后他略显疑惑的低声自语““可是他们从那找来的这些人?” 城堡上的人们不安的注视着逐渐靠近的军队,他们之前的愤怒和暴躁这时已经变成了畏惧,即便是面对人数不多的行省军队,这些之前只会耕种农作的农民也不由感到恐惧起来。 “我们不该那么干的,现在他们要杀了我们了,他们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了!”一个村民大叫起来,他扔下手里生锈的武器转身要跑下城墙,但是他立刻被迎面而来的安东尼一把抓住。 看着安东尼已经显得狰狞的脸,这个村民大声喊叫起来:“是你让我们所有人落到这种地步的,如果你不杀了那个收税官,我们还在过着平安日子呢!” “闭嘴,如果我不杀了他,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安东尼愤怒的对那人吼叫着“你们所有人都有份,你,小吉戈莫斯,你拿了收税官的衣服,还有你们利奥兄弟。你们的腰带和靴子就是从收税官的仆人身上拔下来的,至于我自己,”安东尼斜着眼睛看了看始终盯着堡下的伦格背影“我抢了他的剑,现在我们大家都有份,谁也别想逃走。” “他说的对,”伦格头也不回的说:“你们所有人都有份,如果你们不能阻止他们,最终所有人都会失去他们的土地,地主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对,他们的贪婪……” 伦格似乎在这一刻触及到心底里的什么东西。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细想,随着他举起手臂,早已等待的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弓箭。 虽然之前为了掩饰身份不能携带足够多的骑弩,但是马察尔堡垒里依然还能找到足够多的这种武器。 这些那些村民手里显得笨拙的弩弓一旦到了近卫军手中,就立刻变得轻巧起来,不过即便如此,伦格还是不能不暗暗庆幸马察尔堡垒险要的地势,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这异常有力的险峻地势,单凭自己这些人,这座堡垒也是迟早会被攻陷的。 “但愿赫克托尔没有耽误时间。”在下令前,伦格心中暗暗寻思着。 在离开之前,伦格让赫克托尔带着近卫军循着大路前进,依然使用布罗涅的名字,伦格命令赫克托尔和自己一样,在沿途巡视科马吉尼所发生的一切。 “我会到马察尔去,所以你要在我的‘身后’保护我,”伦格这样吩咐着白化病人。 “但愿赫克托尔能在一切变得更糟糕之前,让这种局面停下来,”伦格心底里想着,在稍微感觉了一下风势之后,他的手向着左方稍微一斜,随即大声下令:“齐射!” 瞬息之间,一片弩箭伴随着弓弦颤震飞飚出去,不过弩箭的目标并不是那些正在靠近的军队,而是他们队形旁边一片枯黄的杂草地。 一片带着奇怪味道的疾风从头顶掠过,队伍里的罗马军官还没来得及提醒士兵们注意,十几道掠过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他们旁边的草地上,随即伴着一阵响起的轰然声响,一片火焰霎时从草丛里直窜出来。 “着火了!”离得最近的士兵立刻大喊起来,他们手忙脚乱的向着队伍中央挤去,这让整个还算严谨的队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原本相处重叠的盾牌如同波浪般抖动。 随着一发不可收拾的火势循着风势掠来,聚集在山路中间的行省军队终于再也无法保持队形,他们开始被燃烧起来的大火逼着向道路另一边的斜坡退去。 不过当那个军官的脚刚刚踏进草丛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看着孤零零的被抛弃在路中央的撞门车,一阵无奈瞬间浮上他的脸颊。 他站在路边抬起头看着一片寂静的堡垒,当看到几团火焰划着曲线从城墙上升起时。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那些掠过空中的闪光。 上升,飞掠,落下,命中!带着古怪火焰的利箭纷纷落在有着厚重的芦苇顶棚的撞门车上! 看着瞬间被火焰点燃的撞门车,始终看着这一切的军官,嘴角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虽然立刻就猜测到了对方的意图,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真是想不到,”军官看着不住燃烧,炙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的撞门车喃喃自语“那些农民居然在我眼前烧了撞门车。” “大人,快立刻这里吧,火烧过来了!”士兵们大声喊着,他们用力拉着顽固的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切的军官劝阻着。 当他们相互示意要强迫着把他带走时,那个军官却忽然转身,再也不看一眼身后熊熊燃烧的那个巨大火堆。 “走吧,今天我们败了。”军官语气轻松的对士兵们喊着,在士兵们愕然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的沿着斜坡向着山下走去, 不过,当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时,他猛然回头看着那座孤零零的矗立在山顶上的堡垒“不过你们不要太得意,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军队退走了……”一个村民犹豫的自语,当他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时,他的嘴里立刻发出了一声激烈的大喊”胜利了!军队退走了!” 他的喊叫一时间立刻引起了城墙上村民的一片欢呼,他们相互拥抱在一起大喊大叫,一种如同劫后余生般的幸运让他们为之喜悦莫名。 “这些人真是疯了,”看着那些大声欢呼的村名,丕平无奈的低声嘀咕着“这些人大概不知道他们有多幸运,不过我想下一次我们也许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丕平,你不觉得这些行省军队有些奇怪吗?”伦格忽然轻声问“虽然他们有一辆撞门车,可是却没有足够多的士兵,而且这些军队就好像只是因为偶然才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毫无头绪。” “大概只有上帝才知道吧,”丕平同样满脸疑惑的看着远处不停燃烧的撞门车“这个地方真是奇怪,这些人杀了收税官占了堡垒,可是这么久了,行省总督居然连这么一群连剑都用不好的村民都镇压不了。” 丕平的话让伦格心头一动,他转头看看还在低声抱怨的旗队长,再回头看看那些只是不停欢呼喊叫的村民,缓慢的点头:“我想你说到真正的关键了丕平,不过他们能活下来不是这些村民多厉害,而是有人不希望暴*这么快结束。” 就在马察尔的村民因为愤怒杀掉了收税官之后,在科马吉尼,整个行省一时间似乎都变得动荡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各地农民,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视那些收税官,他们开始不自觉的在心里自问,自己是不是也有马察尔人那样的勇气,同时原本还算恭顺的农民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收税官们立刻警惕起来,虽然是君士坦丁堡派来的官员,但是他们还是纷纷向行省总督发出了请求调派军队保护他们的要求,于是随着收税官身边的士兵多了起来,他们从开始的紧张不安又变得倨傲起来,而且其中有些人甚至开始严厉的惩罚那些公然抗税的当地农民。 关于马察尔的消息是零星而又难辨真假的,有人说那里的人已经被行省军队屠杀殆尽,有的人则说军队被那些只会摆弄农具的农民杀得大败,更有人说,马察尔人已经开始从堡垒里走出来,向着行省首府进军。 各种各样的传言一时间让科马吉尼人议论纷纷,但是就在这种议论让人们莫衷一是时,一个确凿的可怕消息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卫戍军越过海峡,正在向科马吉尼行省进军的事实,让原本混乱躁动的科马吉尼人变得紧张畏惧起来。 虽然平叛的军队还没有进入科马吉尼,但是当人们听说,带领这支军队的是可怕的卫戍军总督法尔哥尼时,人们不由为之胆战心惊。 不论是在什么样的谣言中,这位总督几乎都是野蛮和残忍的象征。 在那些传说中,这个人不但在战场上残酷的杀戮他见到的任何一个敌人,而且他还会无情的折磨落在他手里的不行的俘虏。 传说这个拥有着异常高大体型的巨汉,有着喜欢把不幸者活活剥皮的嗜好,即便是这个人丑陋的容貌,已经足以令人胆寒。 这一切的传言让科马吉尼人变得更加动荡暴躁起来,他们开始从抱怨变成了愤怒,从愤怒变成了憎恨,他们看着那些收税官的眼神越来越充斥着敌意,当一些地方出现小小的争执纠纷后,很快其他地方就会变得群情激昂,一时间整个科马吉尼就如同一个被烧得通红的热锅,只要有一滴冷水落下,就会霎时爆起一片沸烟。 一队骑兵沿着田间的道路前进着,在这样一个时候,他们的出现不由引起了沿途人们的关注。 虽然这支军队看上去衣着普通,但是人们还是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异常气息。 也许是他们那种肃穆的神色,也许是那种和其他军队截然不同的异常沉默,人们不由紧张莫名的注意着这支队伍。 不过真正让他们感到紧张的,是带领着这支队伍的那个人。 尽管已经用帽兜遮挡住了引人注意的外表,但是走在队伍前的白化病人,还是让人感到畏惧。 当他那双毫无表情的冰冷眸子看向别人时,一阵比冬季的冷风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就会充斥全身。 而这个时候,罗马帝国监察大臣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远处一群大喊大叫的当地人。 嚣张的叫喊和愤怒的抗拒从一片田地里传来,骑兵走在最前面赫克托尔能够听到那些人在不停的争论着什么。 当他看到那些人因为看到自己队伍的到来不由安静下来时,他缓慢的催动战马向着田间缓缓走来。 白化病人的出现显然令正在对峙的双方都感到意外,一个小官舔着嘴唇打量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当他要开口询问时,赫克托尔声调平淡的问:“你们是在因为这片土地的所有权起了争执吗?” “我能知道我是在和谁说话吗?”小官虽然有些忐忑,可他还是颇为傲慢的开了口“如果您是一位罗马官员,我想我可以回答您,不过您要报出您的姓名。” 赫克托尔没有理会那个人,他只是看着另外一群满脸愤懑的农民:“他要从你们那里收你们根本就不该缴的税是吗?” “大人,我不知道您是谁,可您要说句公道话呀,”一个农夫愤怒的喊叫着“他们把最好的地都给了地主,可还要我们替他们缴赎买税,这不是逼着我们倾家荡产吗?” “哦,上帝可以作证,我可逼着你们缴税,只不过如果你们不肯花钱,就别指望能得到哪怕一萨托的土地,”小官得意的喊着,同时他斜着眼睛看向赫克托尔“这里是科马吉尼,一切以总督的命令为主,大人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赫克托尔淡淡的说,随即就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目光时,他已经抽出腰间长剑狠狠砍了过去! 瞬间喷洒出的血浆刚刚喷出,赫克托尔的长剑已经继续刺向吓呆了的另外两个官吏,同时他身后的士兵已经挥起武器包围上来。 意外让那些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村民吓得目瞪口呆,当终于明白到这位大人做了什么时,他们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 但是赫克托尔却冷淡的看着这些村民,随着手臂挥舞,他发出了命令:“杀了这些暴民。” 第二十六章 新法伊始(一) 动荡,混乱,夹杂着令人畏惧的谣言。这就是科马吉尼,罗马小亚细亚南方的行省。 从马察尔的骚乱出现开始,科马吉尼就成为了令罗马人深深关注的地方。 新法的推行和土地的变革,令科马吉尼的骚乱变得更加引人注意,稍微熟悉局势的人都不由对科马吉尼发生的一切倍加关注,因为他们知道,最终科马吉尼的结果,将可能是未来决定新法和土地变革是否能够继续下去的关键。 皇帝收缴艾萨克和追随他的贵族们土地的举动,让罗马的贵族和地主们不禁感到不安,这让他们想起了当初巴西尔二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尽管时隔多年,但是巴西尔二世给他们带来的畏惧还是让地主们感到恐惧,他们不知道伦格是否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能让这样的变革继续下去,成为了地主们唯一的希望。 正是这种隐藏下的巨大的力量,当马察尔出现了暴民杀害收税官的事件时,地主们立刻变得活跃起来。 他们甚至不等皇后派出的平乱军队越过海峡,就迫不及待的向总督提出了镇压骚乱的要求。 而且隐约中,君士坦丁堡里传出了令地主们为之兴奋的消息,他们相信即便是在那些大贵族中,显然也有着他们的同情者。这让地主们在喜悦之余,不禁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科马吉尼总督立刻做出了对马察尔人进行围剿的决定,在他看来,不论是刚刚生下女儿,正在受到皇帝宠爱的埃罗帕西娅,还是其他虽然观望,却和他面临着同样的来自地主集团压力的总督们,也都正在盼望着这样的一种变革,最终不会因为触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而令他们陷入困境。 可是,对于马察尔暴民的镇压,却最终变成了一场对无辜者的屠杀。 “好像总是有人期盼着用阴谋诡计达成他们的目的。” 说这句话的,正是以耍弄阴谋诡计著称的帝国监察大臣赫克托尔,就在他大言不惭的如此评价他人时,他正站在他自己制造的惨案发生的地方,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大放厥词”。 地上已经坚硬的尸体是那个小官和他的随从的,他们身上血肉模糊,被锄头和连枷砸烂的身体上到处都是乌黑青紫的可怕伤痕。 至于他们身上那些被锋利的兵器砍杀的痕迹,这时早已经被破坏的无法查询,而在这些人不愿处的田地里,十几具当地村民的尸体散乱的横倒在那里。 “那些暴民杀害了行省的官员,这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到的了,”赫克托尔面无表情的向面前的士兵们说。 这些士兵,是他从带领的近卫军士兵中挑选出来的,和他的主人一样,赫克托尔并不很喜欢带领大队人马招摇过市,所以他从他们当中挑选出最精锐和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跟随自己走在最前面。 至少在他看来,这样的安排有时候很适合让他做些不那么光明的事情。 看着还在不住喘息的那些脸。在稍微沉默之后,赫克托尔淡淡的说:“我知道你们为自己所做的感到疑惑,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帝陛下。你们曾经发誓向皇帝效忠,那么现在我就要你们在这里起誓,对于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即便是对你们最好的伙伴。” “遵命大人。”士兵们低声回答,他们不知道赫克托尔究竟是在干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在皇帝离开之前,曾经对他们下令,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听从“掌旗官”的命令。 当听到皇帝这样称呼赫克托尔时,老近卫军士兵们都知道,可能即将发生的事显然是颇为重要的,在他们的印象中,每当皇帝把赫克托尔叫成“掌旗官”时,总是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赫克托尔慢慢的在崎岖的田间走着,他迈过一具具的尸体,看着那些倒在地上被他残杀的人,他的心里如同他脸上的无情一样。没有丝毫歉疚,当他看到一具依然十分年轻,甚至还不算是个大人的少年的尸体时,赫克托尔停了下来。 他歪着头仔细看着那张濒死前因为恐惧变得扭曲的脸,看着那双和他一样好无比表情的眼睛,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把它合在一起。 “一切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白化病人站起来用冰冷的双眸看着正逐渐暗淡先来的远方的地平线,在那里可以看到一片隐约出现的起伏影子,那里是科马吉尼首府伊布鲁特的方向。 在凝视一阵之后,赫克托尔忽然发出一声低低淡笑,随后他回头向围拢在身后的士兵们淡然的说: “也许皇帝对我们做的事大发脾气,不过也许他会奖赏你们每个人,这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在围绕着那些村民的尸体转了一圈之后,赫克托尔举起马鞭,向着西方用力一挥:“伊布鲁特!” 科马吉尼行省首府伊布鲁特远郊出现了暴民的消息,随着近卫军的到来,瞬间传遍了这座并不很大的城市。 在这座绝大多数还是由泥土建造的房子的小城市里,到处都是臭气熏天的粪便和垃圾。 早年间由罗马人在城里挖出的排水沟,早已经荡然无存,和其他地方相比,伊布鲁特显然并不让人感到愉快。 不过更加不愉快的,是听到这个意外消息的总督。 突然出现的帝国监察大臣,让科马吉尼总督感到异常紧张,虽然君士坦丁堡传出来的消息让他相信自己所做的,的确是那些大贵族希望自己办到的,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被人发现做为总督的自己。不但没有尽量压制暴*,甚至还在刻意挑拨时,他相信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肯站出来为他说话。 一想到那位据说残忍到了极点的卫戍总督,科马吉尼总督已经感到了畏惧,不过当他听说监察大臣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伊布鲁特时,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等不到皇帝雷霆,就已经可能去见上帝了。 “监察大臣是带着近卫军来的吗?”总督脸色不安的问着面前的随从,当看到同样惊慌不安的随从不住点头时,他的心不由不住的向下沉去。 “也许他知道,对,他一定知道了!他知道了我派人杀了那些马察尔人,所以皇帝派他来抓我了。” 总督不住的来回走动,当停下来时,他脸色不住变化。 “你去迎接他们,然后请赫克托尔大人到城堡里来,告诉他我会在城堡里期待他的光临。”总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阴沉,但是当他说完最后一句时,他有双手紧握不住揉动“上帝,一定是皇帝派他来的,所以他还带来了近卫军,难道要我把他们都……” 总督懊恼的喃喃自语,然后他忽然抬头向还等着的随从命令:“立刻派人去马察尔把佳尔兰叫回来,也许还不太糟糕。不过如果真的不妙,我们就要指望上他了。” 随从立刻匆匆向外跑去,看着随从离开的身影,科马吉尼用力咬了咬牙:“上帝保佑,一切总会有个结果的。” 当赫克托尔的队伍出现在伊布鲁特的街头时,伊布鲁特的城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居民们畏惧而疑惑的看着这位突然光临的大人物。 对于普通罗马人来说,罗马监察大臣赫克托尔是什么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不过在这种时候他的出现,却不能不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卫戍军还没有到来,却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位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官员,这让伊布鲁特人感觉到了不安的情绪。而且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就是这些人,带来了在伊布鲁特远郊出现暴民的消息。 总督忐忑不安的看着由远及近的那支队伍,虽然那些人的人数不多,但是他却知道,这支队伍手里举着的旗帜,是皇帝本人的象征,而走在前面的那个令人瞩目的白化病人,则是罗马帝国中最具有权势,也是最可怕的人之一。 “尊敬的赫克托尔大人,很荣幸您光临科马吉尼,”总督向着跳下战马走到面前的赫克托尔说着,做为一位总督,他这样的举动和言辞虽然稍显有些谄媚大,但是在皇帝的大十字旗下,倒也并不显得过于讨好“不过我想您给我带来的,可不是个好消息。” “的确不是好消息,”赫克托尔淡然的说,他的眼睛在总督脸上稍一巡视,随后垂了下去,好像是有意无意,他向总督面前微微踏了一步“总督大人,您大概没有想到在您的首府附近居然也会出现暴民,这让我不能不理解了您为什么要对他们采取最严厉的措施了。” 总督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在他原本以为会受到监察大臣呵斥的心底里,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见面,这位大人就会对他表示出如此的善意。 一时间科马吉尼总督不禁为这个人究竟站在谁的一边,感到疑惑起来。 “我相信您一定很奇怪,不过我要告诉您,我这是在帮助您。”赫克托尔一边说着,一边如同主人般的头前向城堡里走去。 他似乎不顾身后脸上表情古怪的总督,就好像是这座城堡的真正主人,沿着从门口直通大厅的木头长廊上走着。 当走进略显简陋的城堡主厅时,赫克托尔微微皱着双眉打量了一下那些粗糙的桌椅,和墙壁上肮脏的彩绘图案。 “总督大人,科马吉尼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于您自己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坐在桌子后和对面的总督对峙的赫克托尔平静而冷酷的声调里有着明显的讥讽。他并不很注意总督阴晴不定的神色。相反,当一个颇为年轻的女仆给他端上一杯大麦酒时,却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他不住的打量着那个有些畏惧的女仆,不过他说出的话,却透着残忍:“或者您正盼着君士坦丁有人帮助您,不过在那之前,做为因为平暴惹下**烦的您,肯定会是最好的替罪羊。” “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原本只是听着的总督,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他的脸上燃烧起一丝怒火,似乎在为自己受到的危险感到愤懑“不过请您不要忘了,您是在威胁一位罗马帝国的总督。” “不,我是在帮您,”赫克托尔不为所动的回答着,他举起面前的大麦酒,在仔细看了看那带着金黄色的酒水一回后,他把酒杯慢慢举向嘴边,同时好像才想起来似的随口说:“总督大人,如果君士坦丁堡知道您对马察尔的举动,带来的是在科马吉尼的首府也出现了暴民,即便您让一些人感到满意,可是您认为还有谁会为了您去触怒皇帝吗?或者您真的认为皇帝拥有的只是仁慈?” 赫克托尔的话让总督脸上的神色霎时一变,他没有想到这个可怕的白化病人,居然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了这些人们往往诲忌如深的话。 同时他不得不承认,恰恰就是这个人,触到了他最为畏惧的地方。 “大人!”看着已经把酒杯送到嘴边的赫克托尔,总督终于开口阻止。 他伸出手,但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在他张着嘴巴发愣时,赫克托尔缓慢的把酒杯从嘴唇边移开,望着脸色不住变化的总督,他平静的说:“我想我大概没有机会喝这杯酒了,不过这对我们我们大家都是好事,而且我想您完全可以向您的一些朋友转告,皇帝陛下并不希望看到巴西尔时代的再显,而且陛下本人也不会成为巴西尔,所以你可以告诉你的那些朋友,他们完全不必为担心,而且他们还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也许科马吉尼人,会最早享受到新法变革的好处。” 总督错愕的看着赫克托尔,他不明白白化病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论是贵族还是地主们,就是因为畏惧巴西尔那种令他们胆寒的变革才会不惜冒险的煽动骚乱。 甚至就是对一些外省总督们来说,为了不会出现一个如同巴西尔二世那样一个过于强硬的皇帝,也在默许甚至纵容地主们对新法的抗拒。 但是,即便如此,却毕竟没有一个总督愿意这种抗拒带来的可怕结果在自己的行省里发生。 但是现在,科马吉尼无疑成为了这种抗拒的源头,所有人都在看着科马吉尼局势的变化,而骚乱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则成为了新法时候会继续推行的关键。 但是,做为一个行省最高官员,在行省里发生暴*的责任毕竟也是无法推卸的,这无疑让总督为之畏惧。 也许皇帝的新法会受到挫折,也许地主们会取得他们期盼的胜利,但是做为总督,即便有君士坦丁堡里一些人的暗暗支持,但是皇帝的愤怒依然有可能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如果一切真的如赫克托尔所说的,那么科马吉尼的暴*就有可能会变成一场最终只有一个失败者的闹剧。 总督尽量让自己的喘息变得均匀一些,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两个艰难的选择,是相信眼前这个白化病人的话,还是依然顽固的继续和皇帝的新法为敌。 总督的额头出现了一丝汗水,他知道这个决定不但关系着自己,甚至会牵扯到一大群连他都想象不到的人。 “大人,您所说的这些话,我能认为是皇帝陛下的许诺吗?”总督一边走到赫克托尔面前试探着问,一边不动神色的从他手里接过那杯大麦酒,随着他轻轻把酒水倒在地上,他看着赫克托尔的眼神也变得紧张起来“大人,您知道新法对所有人以为着什么吗,如果您不能保证自己的话是皇帝陛下的受益,那么我只能继续对那些暴民予以镇压,即便是他们在伊布鲁特出现。” 总督透着狠毒的声调只是让赫克托尔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他挑动眉毛微微望着眼前这个人,在稍微沉吟之后,他向总督微微探过身子:“大人,我要告诉你的是,也许你应该尽快做好准备,要知道卫戍军的法尔哥尼是个真正的疯子,当他到来之后,他会让所有人都彻底发疯的。” 在山坡的一片树林里,一个罗马将军眯着双眼仔细看着矗立在山顶上的堡垒。 这已经是佳尔兰围攻这座堡垒的第四天,虽然他手里的军队不论是数量还是勇敢都并不是最好的,但是他还是为那些村民们令他意外的抵抗感到吃惊。 佳尔兰这个时候已经相信,在城堡里肯定有着一个对于如何防御经验丰富的人, 那个人往往提前猜测到自己会怎么做,而且从堡垒上不时投下的那些可怕的火焰,也让他在意外的同时感到疑惑不解。 如果是在消息更加灵通的地方,佳尔兰这个时候早就应该怀疑,眼前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在这个偏僻的小亚细亚行省,做为一个行省武官的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早已经令法兰克人为之畏惧的“密涅瓦箭”。 不过这个时候,佳尔兰看着那座三面据险,背靠山脉的堡垒,正露着微微的笑意。 “让我们看看你们接下来怎么对付我。” 第二十七章 新法伊始(二) 安东尼一脸愤懑的看着远处正在指挥村民们加固堡垒墙壁的丕平。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嫉妒,不过更多的还是无奈。 让一个外乡人当领头的,这对于以固执出名的马察尔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最终他们却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那点自尊,向那些外乡人求助。 也许马察尔堡垒曾经在过去辉煌过一阵,但是现在的马察尔人除了会摆弄地里的庄稼,根本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打仗。 甚至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之前怎么能这么幸运的活了下来,在他们向上帝祈祷的同时,他们当中也有人不禁开始琢磨,也许这一切不过是那些贵族们要干出更加可怕事情的前兆。 而且关于卫戍军的消息,也让马察尔人感到害怕,虽然法尔哥尼的威名还没有大到让这个穷乡僻壤小地方的农夫们也胆战心惊的地步,但是对于来自君士坦丁堡军队的畏惧,还是让他们当中有些人开始喊出了要和军队谈判的呼声。 但是安东尼却是最坚决反对谈判的人,他带着自己的一群拥护者和那些要谈判的村民相互争吵,他一边骂着那些人是胆小鬼、懦夫,一边紧紧的盯着那些外乡人。 和对村民的担忧比起来,安东尼更担心那些外乡人会干出什么事情,在他想来,这些人不但来历不明。更糟糕的是,他们显然和马察尔人不是一条心的。 特别是当他看到不但利奥兄弟似乎对那些人异常崇拜的追前追后,甚至连他们的妹妹阿莱丽,也总是跟在那个看上去让他总有一种奇怪感觉的尤恩身旁时,嫉妒就让这个农夫有种要找那些人茬的冲动。 但是,那些外乡人却显然并不想和他打交道,除了自己人,他们几乎不和村里的人说话,甚至就算是阿莱丽,也总是只能自己说个不停,那儿尤恩更多的时候似乎只是在认真的听着村民们对他他的倾诉。 这让安东尼觉得有些愤懑,他顽固的相信,那个尤恩肯定对阿莱丽有着某种企图,而且他也怀疑,这些人会不会把马察尔人出卖给外面的行省军队。 “安东尼,你看到了吗,他们教给我们的方法真好,”兄弟两个中的弟弟几步跑到安东尼身边,一边兴奋的喊着一边指着城墙上不住的比划“他们让我们在城墙外边搭起一片台子,这样一来,那些军队甚至即便到了城墙下面,我们也不用探着身子扔石头,只要从台子上就能看到整片墙下的人。” 看着埃忒纳尔兴奋的表情,安东尼有些不快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哼声,他觉得这对蠢兄弟现在已经都快成了那个尤恩的跟班,不过最让他难受的,是阿莱丽对那个人那种兴趣盎然的样子。 “还有他们把我们的人分成两队。然后就可以不停的给前面的人送去需要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呢,”埃忒纳尔不听的说着,他揽着一脸阴沉的安东尼的肩膀,用力拥了拥“不过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吧,阿莱丽她们应该已经把饭最好了,要知道我妹妹这几天可是很勤快的。” “你们该好好管管你妹妹,”安东尼闷声闷气的说“你们怎么能那么放心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一个有了老婆的男人。” “哦,安东尼,你嫉妒了。”埃忒纳尔依然不知进退的说笑着,他甚至还用力拍着已经脸色发黑的安东尼的肩膀。 就在他要继续说下去时,早已忍耐不住的安东尼忽然一把抓住埃忒纳尔的领子,趁着他毫无防备,一把把他摔倒在地上! “你疯了?!”埃忒纳尔大叫着,但是安东尼根本不顾一切的挥起拳头向他身上打去,一时间两个人壮实的农夫就如同两头发怒的公牛般纠缠在一起。 安东尼不停的用拳头砸向埃忒纳尔,但是他的对手也毫不示弱,在脸上被打得喷出鲜血的同时,埃忒纳尔的拳头也狠狠的砸在安东尼的脸上,胸口和肚子上。 闻讯而来的人们的喊叫声更加助长了两个男人的气势。这两个虽然始终是农民,但是骨子里却始终渗透着小亚细亚人彪悍本性的人,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狂暴,他们根本不顾对方打到自己身上的拳头,在痛苦中,他们狠狠扑向对手,然后试图用他们健壮的身体把对方砸倒在地! “他们在干什么,别打了!”丕平愤怒的要走过去阻止,但是却被其他村民拦住,他们一边大声吆喝,甚至还在不停的为两个人支招。 阿莱丽兴奋的跳着,虽然每当哥哥被打中时发出的痛苦声让她担心,但是当看到哥哥占到上风时候,她又不禁兴奋的高声欢呼。 她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时不时的在人群里寻找,当她看到闻讯走来的伦格看着人群里的两个人紧皱双眉时,她立刻兴奋的跑过去站在伦格的身边,然后她抬头问着:“尤恩,你说埃忒纳尔能打赢吗?” 有些无奈的伦格微微摇头,他不知道这些农民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有这种心情打架,连续几天来的防守已经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的确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南方行省里,居然会遇到一个颇为不俗的对手,而这个人居然只是一个行省的小小武官。 不过也幸亏因为这个,这个罗马军官手里的军队人数不多,否则伦格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带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守住要塞,尽管这是一座地势堪称险峻到了极点的堡垒。 “够了,让他们停下来。”伦格向同样露出不耐烦的丕平吩咐着,说完他转身向城墙上走去。 立刻。在他身后伴随着阿莱丽的一声惊呼,传来了两个男人痛苦的呻吟,伦格知道已经被他们的举动惹恼的丕平,显然让那两个人吃到了苦头。 “你们在干什么,做出这种蠢事来!” 背后传来了兄弟俩的母亲的质问声,听到埃忒纳尔嘟嘟囔囔的辩解声,想起之前他那种不要命似的打架样子,伦格不由轻轻摇头。 “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打架,你们不知道外面就有人在等着把我们都杀光吗?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他!” 随着安东尼的吼叫,人群忽然变得鸦雀无声,这让伦格不由微微有些诧异,他转过身,看到安东尼正站在人群里狠狠的瞪着自己,而其他人显然因为这句话都向他望了过来。 “你们怎么能随便相信一伙外乡人,就因为他们会打仗?如果他们把我们出卖给军队呢,要知道毕竟杀死收税官的不是他们,等到卫戍军来了,我们就都会死了。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了我们送命,他们怎么就不会因为这个出卖我们?” 安东尼的话让人们的眼中不禁慢慢浮现出了怀疑,事实上其他人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些,但是看着堡垒外时不时进攻骚扰的军队,他们不知道除了相信这些外乡人。还能怎么为自己争取那点可怜的时间,所以他们不停的一厢情愿的相信,这些人是上帝派遣来帮助他们的。 但是,当有人彻底揭开这些掩饰时,马察尔人终于发现,自己的确是在面临着一个可怕的局面。 人们怀疑的看着伦格,然后他们把这种怀疑的眼神移向丕平和其他的士兵,他们开始暗暗犹豫,低声议论,不知道自己当初做出要这些人加入进来,甚至还让他们指挥自己抵抗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做对了。 “你要干什么。安东尼?”阿莱丽一步冲到安东尼面前“你没看到他们和我们一起抵抗军队吗,他们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勇敢,他们甚至烧了那辆撞门车,如果没有他们,现在我们可能早就被杀光了。” “你当然会替他们说话,特别是替他!”安东尼再次指向伦格,他的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丕平和他手下士兵们的愤怒,他们立刻围拢过来。 看着安东尼,丕平的手微微按在剑柄上,他紧盯安东尼,只要这个下溅的农夫再敢把他的脏手指向皇帝,他就会立刻砍下他的整条手臂! “看来你对我的怨恨很深,”伦格瞥了一眼安东尼,不过就在所有人认为可能就会上演一幕情敌之间的决斗好戏时,他出人意料的转身向着城墙上走去,同时他头也不回的对安东尼说:“如果你要和人决斗,我建议你去找丕平,不过最好是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不想你在这个时候把性命浪费在愚蠢的嫉妒上。” 伦格的话让正鼓足勇气准备挑战的安东尼目瞪口呆,他本能的用怀疑的眼光向旁边的丕平看了看,当他看到这个年轻人脸上茫然的表情时,他立刻明白自己的受了愚弄的向前冲去。 但是丕平立刻挡在了他的面前,就在安东尼仗着自己健壮的身体要硬撞开比自己矮小的丕平时,他的眼前忽然一晃,随着丕平向旁边一闪,他一直抓着剑柄的右手突然握剑向安东尼的胸口砸去,随着剑柄上沉重的圆头狠狠撞在胸口,安东尼的身子立刻如遭雷击般的向前栽了下去。 重重摔倒的安东尼疼得嘴里发出一阵低叫,他挣扎想要站起来,但是在人们意外的注视下,丕平转身抓起旁边一个水井台上的木桶,伴着“哗!”的水声,冰凉的井水霎时泼在了试图爬起来的安东尼身上。 安东尼再次栽倒,他在泥泞冰冷的水泽里挣扎,直到被丕平同样抓着领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听着,我们也不想到这儿来,”丕平不耐烦的对安东尼低声吼着“我们有更多的事要做。和那些事比起来,你们这里发生的根本微不足道,所以别再烦我们了,更别去烦那个人。否则我就把你从城墙上扔下去,我想外面的军队一定很高兴认识你。” 丕平说着猛的一推,看着再次摔倒在地,被人扶起来的安东尼和那些望着他,脸上露出疑惑畏惧的村民们,他象征似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你们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你们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帮助你们,你们把上帝给你们的恩赐当成泥巴一样不知道珍惜,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说着,他向同伴们微微挥手,带着他们再也不理那些村民,向着城墙上望着外面的伦格走去。 当他走上城墙时,他看到了伦格望着外面脸上露出的一丝疑惑,这不由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起来连续几天来,堡垒外的那个带领行省军队的罗马武官的确是让人大感意外,丕平忘记不了,就在头一天,这个人居然在白天的两次强攻都失利后,意外的在夜里进行了偷袭。 如果不是近卫军由于常年征战养成的警惕,马察尔堡垒也许在昨天夜里就已经被攻陷了。 虽然在被发现之后,那个罗马军官立刻招回了他的人,但是这已经足以让丕平警惕起来。 说起来,丕平虽然不如阿历克斯那样,已经逐渐从一个单纯的骑士向着一位将军变化,但是他至少知道,虽然这里是在罗马领土上,但是伴随着局势的变化,任何人也不敢保证,不会有某个彻底疯狂了的罗马人,在绝望的时候,产生加害皇帝的可怕念头。 “大人,您给了我一个很麻烦的任务,我想现在那个阿莱丽的母亲一定在逼问着女儿,我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了。”丕平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着城墙下,当他看到远处树林里隐约露出的军队营地帐篷的顶子时,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伦格,然后试探着低声问:“陛下,您认为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伦格淡淡的问。 “现在?”丕平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向城墙下面正在忙碌的人们,然后有些恍然的望向堡外。 “现在应该正是吃饭的时间,可是他们……”丕平仔细的看着树林里的营地“可他们营地里的烟少得多,至少比昨天要少很多,他们的人到哪去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伦格低声说“要知道马察尔堡垒发生的一切也许有很多人会感到高兴,但是我却不相信他们敢彻底的放任这里的暴动。要知道民众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所以那些人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但是却绝对不敢随意撤走围攻的军队,否则下达命令的人,无疑会罗落到一个很惨的结局。” “所以,他们应该不是撤走了,对吗大人?”丕平疑惑的仔细观察,当他沿着城墙向两侧看去时,他发出“呵呵”的笑声“大人,那个罗马人如果以为可以偷袭,那就大错特错了,马察尔是我见过的最不可能被攻陷的堡垒之一。否则这些农民等不到我们到来,应该就已经被杀光了。” 听着丕平充满自信的话,伦格微微摇头,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比丕平丰富得多的经验和见识让他明白,往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恰恰就会在鼓吹者的眼前突然发生。 “告诉所有人警惕起来,也许那个人正在计划着一个阴谋,”说到这里,伦格微微后退,仔细看着四周险要的地势“或者他现在已经在进行他的阴谋了。” 佳尔兰奋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为了能够方便,他下令所有人都脱掉外甲,即便是他也只是穿着一件无袖的短衫,手里不住的挥舞着一柄满是缺口的马刀。 手臂和肩膀被尖利的枯枝划得到处都是伤痕,冷风吹在伤口上一阵阵的发痛,但是佳尔兰却始终坚持走在最前面。 他用手里的马刀奋力劈砍着挡在面前的枯枝开辟着道路,身后队伍里不时传来士兵被*硬锋利的枝尖划伤身体的低低叫声,但是佳尔兰却看也不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前面根本没有道路的陡峭山坡。 “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回去,这地方看上去根本就没有能攀上去的路,”一个亲兵不住抱怨着“而且总督大人不是吩咐您……” “总督吩咐过我什么?”佳尔兰回头看着亲兵“他告诉,不让我攻下马察尔,也许他有他的道路,可是现在对我来说,这关系到我的荣誉。” 佳尔兰愤怒的说,他手里的马刀用力砍向阻挡在面前的树枝:“我可以不攻下马察尔,不过那必须是那座城堡就在我手里的时候,可是现在那里有一个人正在嘲笑我。他们甚至戏弄我,然后当着我面烧掉了我的撞门车……” 说到这儿,佳尔兰回身一把抓住还要开口说什么的亲信的肩膀,语气重重的说:“听着,这和平息马察尔的暴*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是私人恩怨。” 说完,佳尔兰回身用足全力向着山顶的方向走去,在他的身后,一群士兵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无奈的跟在身后。 “从来没有被人攻陷过的马察尔堡垒,”一边奋力开路,佳尔兰的心底一边暗暗自语“今天就会有人彻底打破这个奇迹了。” 在很多科马吉尼人的记忆里,马察尔堡垒除了是整个小亚细亚最早的砖石堡垒之外,最著名的,就是在几个世纪前,曾经发生过的一次著名的包围战。 在当时,伴随着破坏偶像的风暴,整个罗马都卷入了一场巨大的动乱之中,同时伴随着来自梵蒂冈的反对,和君士坦丁堡世俗和教会之间的斗争,越来越多的地方和人被卷入了这场可怕的动荡之中。 做为一个坚定的破坏偶像的支持者,当时的科马吉尼总督对那些反对者予以了最残酷的镇压。 就是在这场动乱中,那些无奈逃离的人躲进了马察尔堡,随即他们就开始遭受到旷日持久的围攻。 面对拥有充足水源和粮食的马察尔,进攻者对它束手无措,随着漫长的时间过去,当破坏偶像运动终于走向平静,随着和解的教会发布谕令,马察尔的围攻终于以失败而告终。 而从里面出来的人,不但有着当时的那些逃亡者,甚至有着他们在那座堡垒里诞生的后代。 正是从那之后,罗马的皇帝们终于彻底认识到了石头城堡所具有的令人称奇的防御力,虽然始终被窘迫的财政困扰,但是从此之后,罗马人彻底放弃了泥土和木头的堡垒,开始了他们建造当时那个时代,最为坚固的城防工事的辉煌工作。 “马察尔是不可能被攻陷的,那是一座受到信仰者保佑的堡垒,那些被封圣的先人的灵魂在保佑着它。” 一个士兵一边走着一边不住唠叨,在他们看来,佳尔兰的固执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说的对,圣徒们的灵魂在保佑着马察尔,”走在前面的佳尔兰回头向抱怨的士兵们喊着“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够攻下它,因为再也没有比那些因为马察尔而神圣的人和他们的后代,更适合攻破那座堡垒了。” 说到这儿,佳尔兰摘下皮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向那些士兵微微致意:“很凑巧的是,我就是那些守卫者的后代,我的祖先在被围攻的时候生下了我们家族的后代,现在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说着,他奋力向前走去,在士兵们愕然意外的注视中,佳尔兰用手里的马刀疯狂的砍断挡在面前的树枝,固执的向山顶上攀登着。 当他们终于艰难的攀上山顶,面前变得一片空旷时,佳尔兰猛然张开了双臂。 “上帝,保佑您的信仰者吧。”佳尔兰高声喊着。 然后他回头向着那些士兵略带夸张的挥手示意:“你们已经到了,现在你们是站在马察尔堡垒的上面了。” 士兵们跟在佳尔兰身后登上山顶,随即他们愕然看到,就在他们所站立的山顶另一边的一大片斜坡下,马察尔堡垒隐约可见。 第二十八章 新法伊始(三) 佳尔兰傲然的看着站在斜坡上一脸错愕的士兵们。 对于盘踞在马察尔堡垒里的那些暴民。佳尔兰没有一丝怜悯,对于他来说,这些人和当初他那些为了信仰而不惜抗争的祖先有着根本区别,所以他既不在意杀光堡垒里的所有人,也并不在意按照总督之前下达的命令,不要把这些暴民赶尽杀绝。 对于那些行省贵族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勾心斗角,佳尔兰从来不放在心上,他厌恶那些一边在酒宴上相互吹捧,可是回头却会立刻想尽办法陷害他人的贵族,同样,他也讨厌那些依靠财富就指手画脚的地主们。 对佳尔兰来说,能够成为一个令人仰慕的罗马将军是他为之追求的梦想,而且做为当初马察尔坚守者们的后代,这个坚定的罗马军人相信,他有着一种罕见的有上帝赋予的使命感。 这让他在骄傲的同时也变得充满自负,虽然总督私下命令他不要那么早的把暴民清剿光,但是当他在马察尔的那些暴民面前被烧毁了撞门车时,骄傲和自负让他彻底忘记了总督的吩咐,对这个时候的佳尔兰,正如他自己所说,攻陷马察尔已经和总督或者是任何命令无关。这只关系到的他的荣誉,也只是他和那个守卫堡垒的人之间的事情,是他们的私人恩怨。 正是这样的顽固,让这个自负甚高的罗马将军无法接受自己失败,攻陷马察尔堡垒已经成为他这个时候唯一的目的。 而且这也让他觉得,只有这样,才不负做为马察尔坚守者后代的荣誉。 “这座堡垒是最险要的,不过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被攻破的时候,”佳尔兰对身后扛着绳索的士兵们说“也许我们无法从山下攻进去,那么我们就从堡垒的上面进去,而且你们要知道,当初那些围攻者都很愚蠢,如果他们当中哪怕有一个人有我这么聪明,那么我和我的很多先辈就出生不了了。” 听着佳尔兰这有些过于自夸的话,士兵们不禁相互对视,但是他们却不能不承认,看着下面的堡垒,他们的确有种自己可能真的会创造奇迹的冲动。 “把绳子准备好,到了晚上我们就顺着悬崖下去,特洛伊的失陷很快就要重演了。” 佳尔兰眯起眼睛看着下面堡垒里隐约晃动的人影,笑眯眯的说。 整个中午,伦格都始终站在城墙上观察着树林里的军营,他相信那个未曾谋面的罗马将军应该正在进行着某个阴谋,但是一时间他却又不知道那个人在盘算什么。 而且更多的事情,也牵扯着他的心思。 伦格相信这个时候赫克托尔一定已经在按照他的命令,尽量的把自己的意图向那些行省贵族和地主们透露,不过让他担心的。是赫克托尔是否能在法尔哥尼把事情搞糟之前,和他会合。 当听到玛蒂娜下令平息骚乱的消息后,伦格不惜带领少数随从提前进入科马吉尼,对他来说,因为抗税而引发的骚乱,不但令他感到难以接受,更加让他警惕的是,多年的知识告诉他,这种看似简单的骚乱,也许就会变成一场不可收拾的暴动。 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君士坦丁堡贵族们的暧昧态度,伦格也能猜测到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正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现在,这样的骚乱,不正是这些人求之不得的吗? 不过,这样的骚乱,又何尝不会是自己的机会呢? 伦格心中不停的寻思着,历史上众多变革者悲惨的下场让他明白,自己现在就如同阿赛琳喜欢做的那样,正走在一条狭窄的木板上,稍微疏忽就可能会落入惊涛骇浪之中。 “你还没有吃午饭吧,”那对兄弟中的哥哥走了过来,虽然不象弟弟那样对这些外乡人充满崇拜。但是他也颇为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也许我们根本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这其实和你们没有关系。” “不,这和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系,”伦格有趣的看着利奥,他看着这个纯朴的农夫,从他脸上就看出这个人肯定有事情要和自己说“告诉我,你要说什么利奥?” 莽撞的弟弟比起来,兄弟两个中的利奥显然要细心得多,所以当他看到旁边的人都站得很远,自己的话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时,他才有些难以启齿的低声说:“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不过,你能答应我离阿莱丽远些吗?” 看到伦格有些意外的表情,利奥立刻不停的把手心里冒着的汗在衣服前襟上用力擦着:“我并不是说你会干什么,但是阿莱丽回误会的,对她来说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干什么,不过我们都知道,她将来会嫁给个象我们这样的农夫,然后一辈子在自己的地里干活,可是你不一样……” 说到这,利奥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不只是因为你已经有老婆了,要知道就和我妈妈说的一样,你,还有你的那些同伴都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好像就是做这种事的,我是说攻城、守城、还有更多我们永远不会懂的事,可我们不同,我们只想养活自己的一家人,还有不会失去我们的土地。” 看着有些笨拙却颇为朴实的农夫。伦格无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对这些人来说,也许罗马的荣耀还不如一块贫瘠的土地更重要,不过从他们的身上,伦格也隐约看到了一丝在艰难的黑暗中,依然闪动的微弱光亮。 “他们在干什么,怎么一定动静都没有。”利奥忽然看着树林里的军营有些奇怪起来,他仔细看着军营,然后满脸疑惑的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你说什么?”伦格低声问。 “哦,你不知道吗,他们身上带的粮食根本不够,要知道我老爹可是做过行省军驿官的,”利奥厚道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骄傲“我曾经帮着他干活,知道这些行省军队不可能带那么多的口粮,他们这么耗着,只对他们自己没好处。” “也许他们并不想攻下这座堡垒。”伦格淡淡的说,他当然明白那些贵族们的想法,也许对他们来说,只要还在他们的控制之内,科马吉尼的暴*闹得越凶,越是在对自己示威。 “也许别人不想,可佳尔兰不同。我在我父亲当军驿官的时候见过他,他就是那些堡垒坚守者们的后代,而且很骄傲,不过你可是让他丢尽了脸,他不会轻饶你的,哈哈。”利奥大笑起来“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个人能攻陷马察尔,那就一定是他。” 利奥的话让伦格脸上浮起一丝沉思。 他能够猜测到那些贵族们试图让科马吉尼的动乱变成对新法攻讦的借口,而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甚至不惜在卫戍军到来之前,故意激起更多的骚动。这就是为什么总督要派人围攻马察尔的理由。 这看起来似乎对他很不利,但是如果反过来想呢…… 伦格的心头微微一动,他在利奥肩膀上用力一拍,然后向正和阿莱丽一起走来的丕平招手示意。 “丕平,也许我们不该在这里闷着,外面也许更好些。” 伦格一边说一边带着丕平想城墙下走去,留下后面的那对兄妹。 利奥伸手抓住了要跟上去的阿莱丽,看着妹妹有些恼怒的神色,这个纯朴的年轻农夫犹豫了一会,嘴里低声嘟囔着:“别再去找他了,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而且他也有老婆了。” 阿莱丽脸上霎那显出了一抹失望,她看着一边低声议论一边走远的那两个年轻人,过了好一阵才请轻轻的说:“是妈妈让你对我这么说吗?” “阿莱丽,”利奥有些不知所措的又擦了擦手掌,终于无奈的说“妈妈不会说错的,她见过那些人,也知道该怎么躲开他们,只要能活下来,你还是和安东尼结婚吧,他会对你很好的。” “你说什么?!” 正在向前走的丕平忽然停住脚步,虽然他知道这种口气未免显得无理,但是他还是不由为皇帝做出的决定感到意外。 “你要带着这些农夫去偷袭罗马军队?陛……大人,我不能不提醒您,外面那些人不但是‘您的军队’,也是真正的罗马军人,难道您认为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农夫能象近卫军一样使用吗?” “我并不需要彻底打败他们,只要能让他们无法继续围攻就可以了,”伦格半伏在城墙上看着外面树林里隐约可见的军营“你不觉得该让马察尔的暴动变得对我们有利些了吗?” 丕平困惑的微微摇着头,他不能不为自己无法理解皇帝话感到沮丧,一时间他的心里不由暗暗嘀咕:“也许如果阿历克斯大人在这里,对皇帝更有用。” “丕平,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伦格的声音变得坚决起来,他看着立刻变得恭敬的丕平淡淡的下令“让他们带上所有的密涅瓦箭,我们在这座堡垒里的时间太久了。甚至已经耽误了很多事情。” 丕平立刻习惯的点头行礼,当他回过身时,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呼。 伦格闻声回过头,随即他微微皱了皱双眉。 利奥兄弟和阿莱丽的母亲,这时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座角楼门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的士兵,我看的出来。”站在伦格面前的老农妇缓缓的说“不只是你们的武器,还有其他人对你的恭敬,我是说我总是能感到你和我们不一样,所以告诉我,你们究竟到马察尔来干什么,否则我会告诉其他人。” 老农妇声调严厉的质问着,当她看到伦格握着剑的手时,她微微后退游戏热惊慌的问:“你要杀了我吗,不过如果那样你们也跑了不了,你们的人毕竟少的多。” “你放心大婶,我是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的,”伦格淡淡的说,他从老农妇的身边走过,当和她错身而过时,他低声说“我是来实现你们的梦想的,你们不是向上帝祈祷出现奇迹吗,所以上帝就派我来实现这个奇迹了。” 赫克托尔斜靠在铺着干草的床上,说起来对于一个习惯了君士坦丁堡宽大柔软的豪华大床的人来说,这样的干草床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过和之前所受的磨难比起来,赫克托尔不能就觉得现在的一切是一种享受了。 看着低着头缓慢畏惧的脱着衣服的女仆,赫克托尔微微叹息一声。 自从跟随伦格之后,赫克托尔发现自己居然连和女仆或是农家牧羊女**的时间都没有了。 从考雷托尔到耶路撒冷,从君士坦丁堡到色雷斯,不停的疲于奔命甚至让赫克托尔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个好笑的禁欲苦修者了。 科马吉尼总督的“好意”,让赫克托尔意外的在这个贫瘠的地方难得的享受到了一丝安慰,看着不住的偷看他的女仆,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示意。 女仆的身子刚刚靠近,赫克托尔已经把她用力压在身下。 虽然和那些君士坦丁堡的绝色女人无法相比,但是在经历了一连串的艰难困苦之后,眼前的女人让赫克托尔难得的体味到了一丝欣慰。 但是这样的温柔伴着一阵靴子踩在木头地板上发出的重响被打断,随着房门被用力推开,一个近卫兵闯了进来。 “大人,总督大人请您下去,他把您需要的那些人都召来了。” 刚刚还露出难得温存的赫克托尔,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冰冷,他用透明的眼睛示意女仆离开自己身边,然后在近卫兵的帮助下穿戴起来。 当他沿着台阶走到城堡主厅时,他看到了围拢着总督,身穿华丽服饰的一群人。 从这些人上的穿戴,赫克托尔能够看出他们的富庶,而且这些人也的确是堪称科马吉尼最富有的人之一。 他们,是一群拥有着广大农田的地主。 在当初戴克里先皇帝决定把帝国分为东西两部开始,东罗马就开始走上西帝国截然不同的道路。 虽然依然重视城市,但是农村无疑让东帝国的皇帝更加关注。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广袤的东方土地上耕种收获,同样拥有众多土地的地主也应运而生。 这些之前在西帝国并不受到重视,甚至被城市市民们视为下溅的地主,逐渐的成为了即便是贵族也不敢小视的力量。 现在,在科马吉尼的一群地主就站在赫克托尔面前。 看着白化病人,他们的眼中透露出的,是戒备和疑惑,甚至有些人眼中流露着明显的强烈敌意。 如果说查士丁尼当初对贵族们的镇压和收权,让元老院从此开始了与历任皇帝之间几近千年的斗争;而巴西尔二世对地主们近乎残酷的打击,让整个东帝国的地主无法忘记,那么现在的皇帝,伦格.朱里安特.贡布雷颁布的新法,则让他们所有人如同看到了一个查士丁尼和巴西尔二世结合起来的影子。 正是因为这样的畏惧,贵族和地主们才不惜宁可冒险激起骚动,也要阻止那个令他们为之畏惧的人。 罗马人也许会拥戴一位明君,但是如果这位明君过于强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那时,他们甚至可能会认为,即便这位明君变成如艾萨克二世那样贪婪的皇帝,也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皇帝,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很合适的差事呀……” 赫克托尔看着那些满脸戒备的地主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果这个时候有熟悉赫克托尔的人看到他这时的表情,肯定会立刻离这个白化病人远远的,同时祈祷最好他不要找上自己。 不过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所以在那些地主们的眼里,号称名声不佳的监察大臣,看上去倒和传说的不同,显得颇为“平易近人”…… “我相信你们一定听到了很多不好的消息,譬如皇帝会收缴你们的土地,还有就是会让农民们除了有自己的私地外,帝国还会对你们征收超出一个人应有土地的赋税,以此逼迫你们把土地叫出来,对吗?” 赫克托尔淡淡的问着,他看到地主们中间,听到他的话立刻响起了一阵低声抱怨,这让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浓了。 “不过我还听说,你们当中有人和当地的官员勾结,私吞分给农民们的赎买地,而且有人还吞并的很多,是这样吗?” “大人,这是真正的诽谤!”一个地主站起来气急败坏的抗议着“我们的土地都是有地证的,要知道这种诽谤我们是不会承认的,即便闹到皇帝那里我们也不怕,虽然皇帝陛下离我们很远。” “也并不是那么远……”赫克托尔低声自语,然后他提高声调若无其事的说“既然这样,那么我想皇帝就没有必要为科马吉尼发生的事情担忧了,也许法尔哥尼总督真的是白跑了一趟,不过我会向他解释。” 地主们有些愕然的看着赫克托尔,他们不明白这位大臣难道只为了要告诉他们这些话,就把他们召集起来,不过对于赫克托尔说的要阻止卫戍军平乱的话,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人,平乱是皇后的谕令。”总督低声提醒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赫克托尔究竟要干什么。 “没关系,我会和皇后解释的,既然这里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卫戍军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向科马吉尼进军,我会在明天早晨启程,在半路上拦住他们。要知道卫戍军担负着保卫君士坦丁堡的重任,还是尽快让他们回去比较好。” 不论是总督还是地主们,他们的脸上都一时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对于他们来说,不惜激发更大暴*的冒险,不过是为了能够阻止新法的推行,但是一旦如赫克托尔所说,卫戍军没有平乱就返回君士坦丁堡,那么新法依然会继续推行。 至于骚乱,虽然没有人把那些暴民引起的麻烦放在眼里,但是这一切都变得白费的沮丧,还是让他们感到说不出的郁闷。 “如你们所愿,我将向皇帝陛下禀报,科马吉尼没有发生任何强占土地的事情,所以那些暴*肯定不会给帝国带来任何的麻烦。” 赫克托尔似乎根本看不见那些地主们错愕的神色,他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下去,当他看到那个之前在他的房间里的女仆从主厅门口一晃而过的身影时,他忽然站起来略带不耐的向那些人挥手,然后甚至有些失礼的立刻离开宴会,向着那个略显惊慌的女仆追去。 地主们愕然的望向总督,和他们之前听到的消息截然不同,监察大臣显然并不想向他们做出任何保证,甚至他没有露出丝毫对科马吉尼发生的事情做出决定的意思。 这让地主和总督,都不禁为他这让人扑朔迷离的态度大感疑惑。 赫克托尔神色阴沉的看着女仆光裸的胸脯,但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皇帝这个时候在哪?”白化病人心中寻思,他在女人的胸口上微微抚摸,然后把她推倒在床上“地主们认为需要一场暴*,那么就满足他们,科马吉尼的暴*还不够大,至少要象现在这样!” 赫克托尔用力向身下女仆的身体冲击过去,瞬间房间里响起一阵呻吟。 一弯弦月挂在空中,被照射的雪亮的山壁上隐约出现了一条条的身影。 顺着倾斜的山壁,黑影悄无声息的攀着绳子向下攀援,当他们在斜坡半腰一片突出的山岩上停下要稍作准备时,下面的堡垒里忽然亮起一片火焰! 于此同时,斜坡顶上一片大亮。 “马察尔堡垒坚守者的后代,”站在坡上的伦格看着下面目瞪口呆的罗马军官微微一笑“看来我发现个不错的将才。” 第二十九章 新法伊始(四) 当科马吉尼行省武官。骄傲的佳尔兰成为了马察尔“暴民”的俘虏时,正在行省首府伊布鲁特难得享受着女仆**服侍的罗马监察大臣,在心满意足之后躺在干草床上,望着头上漆黑的房顶出神。 在他身边,因为疲惫正在沉睡的女人发出了的轻轻鼾声让赫克托尔感到有些厌烦。 他不耐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离房顶不远处的墙壁上开着的口子,从这根本无法和君士坦丁堡的彩色玻璃相比,狗洞似的空口窗子外,一阵阵的冷风吹到他赤裸的身上。 赫克托尔把毯子裹在身上,光着脚在木头地板上来回走着,这个时候的他心里正寻思着的东西,绝对是科马吉尼总督和那些地主们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个人要干些什么,大概总督一定会很后悔,把自己喜爱的女人送到他的床上。 “一定要让皇帝知道那些地主在打什么主意,也要让皇帝知道,科马吉尼的暴动并不能立刻平息,反而要让它变得更大。”赫克托尔一边寻思一边不由自主的用手指敲着额头,让他发觉额头上已经一片湿润时,他才意识到连他自己也在为这样的想法赶到可怕。 赫克托尔不能不承认,他萌生出的这个心思实在有些危险。或者说是太危险了。 只有让零星的骚乱变成整个行省的暴动,才能乘机让卫戍军夺取整个行省的指挥权,同时也只有这样才能借用暴民的力量威慑那些狡猾而又贪婪的地主们。 但是这其中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妥,那么科马吉尼的骚乱就会变成一场难以控制的灾难。 这需要还没有赶到的卫戍军的配合,更需要皇帝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但是皇帝现在在哪里呢? 赫克托尔有些懊恼的敲着额头,他知道按照皇帝以前的作风,他现在应该就在马察尔或者是暴*地区附近的什么地方,但是虽然这样猜测,可赫克托尔始终不敢定下最后的决心。 另外,让他担忧的还有法尔哥尼。 赫克托尔不知道玛蒂娜对法尔哥尼下达是什么样的命令,但是从他对那个小皇后以往的认识上,他相信那位皇后应该不会对那些暴民有太多的怜悯。 “玛蒂娜也许会下令杀光所有的暴民,不过但愿她还没有愚蠢到,下令连那些贵族和地主一起杀光。” 赫克托尔在心里腹诽着敌国的皇后,虽然他绝对不会把自己对那位小皇后的看法对其他人说出去,但是在赫克托尔的心目中,他从来不认为玛蒂娜是一个够格的皇后,或者说适合能够成为代替伦格在罗马摄政的合适人选。 “不能再耽误了!” 赫克托尔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他不顾惊醒之后坐在床上不安的望着他的女人,胡乱的穿起衣服,手里提着靴子光脚走出房门,他一边挨个房间的敲门,把他的随从们叫醒,一边抓起墙壁上的火把,在凛冽的夜风中穿过风声作响的走廊,来到了院子里。 城堡里被吵醒的人们纷纷走了出来,他们晃晃悠悠的来到院子里。一边哆嗦着抱着肩膀,一边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被人从温暖的床上叫起发着牢骚。 当总督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一脸不满的走到楼梯平台上时,他和城堡的其他人却意外的看到,院子当中已经无声的站着一队盔甲鲜明的近卫军士兵。 在冰冷的夜晚,这些士兵身上链甲在月光下闪着幽幽光泽,他们手中的武器同样寒光刺眼,虽然冷风不住灌进他们盔甲的缝隙,但是这些士兵却如同沉默的雕塑般站在院子里,只有他们身后的披风在夜色当中如张开的黑色翅膀猎猎飘扬。 赫克托尔站在这些士兵的前面,他手里的火把的火苗不住晃动,映照得他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总督暗暗舔着嘴唇,之前赫克托尔完全没有按照对他说的那样,向地主们摊派的举动,让总督觉得自己大失颜面,而且一想到他这个时候应该正享受仔细喜爱的女人,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愤懑。 再看到夜晚的好梦被彻底打破,科马吉尼总督看着监察大臣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 但是赫克托尔显然不想让总督有机会发泄不满,他几步走到总督面前,有些粗暴的推开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仆人,然后他的一支手臂“亲热的”搭在总督肩头。低声说:“我现在要立刻赶去见卫戍军,我相信您也不希望看到在科马吉尼的平乱变成一场灾难,不过如果不尽快阻止他,谁也不知道那个狂热的疯子会干出些什么,要知道法尔哥尼可是有‘剥尸人’的称号。“ 总督有些愕然的微微点头,他到了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赫克托尔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化,就在他要再次张嘴时,白化病人忽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要想好了我的朋友,别忘了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要知道一旦科马吉尼的暴*变成一场不可收拾的灾难,那时候也就是你的总督任期到头的时候了。“ 总督在那一刻瞬间呆滞的表情让站在远处的总督夫人不由一阵担心,她看着丈夫在愣了一阵之后才和监察大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随即,那位让整个伊布鲁特都感到忐忑不安的白化病人,就以一种让这些习惯了繁文缛节的东方罗马人难以适应的简短礼数,和总督稍一示意,立刻翻身跳上马背。 “近卫军,出发。” 在寒风中,与赫克托尔并肩前进的近卫军分旗队长举起了手中的旗标,在伊布鲁特人的愕然注视下,近卫军分旗旗队跟随着赫克托尔向着城堡外的街道上走去。 “他们就这么走了?”总督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丈夫,当她看到那个女仆从赫克托尔之前的房间里走出来时,她的神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一定是这个**货色招惹了他,看他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许是她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像男人似的满足她。” “住嘴,你这个笨女人!” 总督忽然向着老婆暴跳如雷的大吼,他根本不顾四周还有仆人们看着,脸上霎时间升腾起一阵难掩的愤怒,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安的女仆时,他同样冲着这个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女人大吼起来:“你也给我滚开。你们都是些蠢货!” 在人们因为大人的愤怒立刻惊慌失措的躲避开之后,总督才走到院子中间,看着远处城堡外一片黑蒙蒙的阴影,嘴里喃喃自语:“看在上帝的份上,佳尔兰,你可别干出蠢事来呀。” 就在科马吉尼总督向上帝虔诚祈祷的时候,被总督大人给予厚望的佳尔兰,这时正站在一个低矮的房间里,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他没有想到那个屡屡令他受挫,自尊颇受打击的对手,居然是一个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得多的青年。 当他和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士兵被彻底困在半山腰上时,佳尔兰在开始的意外之后,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要笑出来的古怪心情。 看着下面通亮的火把,和上面隐约可见的人影,他没有做出任何鲁莽的举动,甚至在对方还没有向他们喊话时,他就下令让士兵们乖乖的把所有武器顺着斜坡扔了下去。 然后,他和他的士兵一个个的顺着斜坡下去,在那些暴民不停发出的诧异声中,老实的让他们把自己这些人绑了起来。 让佳尔兰注意到的是,和这些手忙脚乱的捆绑他们的暴民比起来,同样从斜坡上顺着绳索下来的那些人显然要比他们厉害的多。 虽然这些人同样穿得颇为破烂,但是从他们拿着武器的手法和立刻井然有序的把俘虏们分割开来的举动。佳尔兰相信这些人显然都是些收到过真正训练的士兵。 至于后来那几个特意绕过山梁,从堡垒正门走进来的人,佳尔兰相信他们肯定是这些暴民的头领。 “看来你的手下已经知道他们的将军被俘了,”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回头看着正在关闭的堡垒门外,黑压压的树林里正在不住晃动的人影“所以他们并没有阻拦我们,而且他们也根本拦不住,你留在外面的人,已经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将军,你输了。” “你就是那个领头的?”佳尔兰骄傲的抬起头“我是伊布鲁特的佳尔兰,是马察尔坚守者的后代。我要知道打败我的人的名字。如果要我死,也想我有权力知道,自己是死在一个士兵,还是一个无名小子的手里。” 听到佳尔兰的讥讽,年轻人伸手拦住了旁边就要走上前的同伴,在歪头看着这位因为骄傲而悍不畏死的罗马武官一会后,他向佳尔兰挥手示意:“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谁,就跟我来。” 说着他转身带头,向不远处的一间空房子走去。 人们好奇的看着和佳尔兰一起消失在房门里的“尤恩”,他们不知道尤恩要干什么,不过很快他们就被那些被他们俘虏的士兵吸引住了。 他们一边相互拥挤推搡着争抢着缴获的武器,一边向那些士兵走去,顷刻间,这些士兵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一时间惊喜和欢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尤恩的同伴却好像对争抢战利品并不很在意,他们当中一些人早已在滑下斜坡后跑上城墙警戒,而另一些人则监视着那些满惊恐脸愤,却又毫无办法的俘虏。 就在村民们为这个令他们先是大吃一惊,随后赶到惊喜莫名的胜利欢声呼喊时,阿莱丽却悄悄的顺着城墙的阴影向着那间房子走去。 她顺着不引人注意的一道夹缝沿着房子边的阶梯悄悄登上房顶,当来到一处做为天窗的空洞前时爬下去,悄悄的看着里面的情景。 佳尔兰神色傲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向这些暴民低头,更不能让家族的荣誉因为胆怯毁在自己手中。 “你是个罗马军官,”伦格看着站在面前的佳尔兰,他手里的剑微微在俘虏的胸前晃动,当锋利的剑尖轻轻戳在胸口上时,他感觉到了俘虏的身子的轻轻颤动“如果你现在向我求饶我就会放过你,虽然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但是我说话算数。” “你这算是要挟我吗?”佳尔兰的声调微微有些变样,但是他最终还是稳健了下来“我的祖辈就是在这座城堡里出生的,如果没有他们父辈的勇敢,也许我们的家族早在几个世纪前就灭绝了,他们的敌人可不会那么仁慈,所以不要指望我会向你们这种暴民屈服。” “那么你不怕死吗?” “上帝会拯救我的灵魂。如果我在这里死了,那才是让我的家族获得的最大光荣。”佳尔兰骄傲的抬起头“你认为我会向你们低头吗?不要忘了,我是罗马的将军。” 伦格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罗马军官,他需要知道知道这个人是在故作声势还是的确真的那么勇敢,当他的剑在他身上的链甲上微微划过带起一阵细响动时,他看到佳尔兰脸颊上轻微的抽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但是最终他还是咬住了嘴唇,同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却充满坚定的自语:“Invictus es Marcello……” “Invictus es Marcello,Justo judicio.Dei judicatus sum。” 伦格发出了轻轻的应和,当他看到眼前的罗马军官露出诧异神色时,他轻声用希腊语重复着这句话:“永不屈服的勇敢,我们面临上帝的审判,永不屈服的勇敢。” “你怎么会……”佳尔兰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衣服颇为干净,却难掩破烂的年轻人,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念出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很少能够背诵出的这些句子,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些在首府接受教育的学者才懂得这些即便是他,也只是从祖辈那里继承来的生涩诗句。 “伊布鲁特的佳尔兰,我承认你的确是个勇敢的士兵,一个真正的罗马军人,”伦格把剑轻轻搭在佳尔兰的肩头,看着军官轻轻闭上眼睛,他平和的说“不过我现在要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忠于罗马皇帝的军人。” 伦格的话让睁开眼睛的佳尔兰不由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不过当他看到眼前的年轻人从胸前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皮囊里拿出的一件东西时,他先是露出好奇,然后当他看清那个环形印玺上刻着的文字时,罗马军官的嘴里霎时迸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呼:“我的上帝,这怎么可能?!” 在头顶月光的照射下,佳尔兰看到在那块环玺上刻着的,是不但对罗马官吏,即便是普通罗马民众也已经颇为熟悉的一段祈祷词:“上帝赐罗马皇帝以权力,以威严,以虔诚的信仰与不可战胜的力量。” 佳尔兰的手微微颤抖着,对于那上面的文字,他已经太过熟悉了,虽然很多年来罗马人都一直只是用颇为简单的方式传抄和印刷着他们的文字,但是通过苏德勒斯金币这一人人都喜欢的东西,罗马人已经对皇帝环玺上的那段话和几乎每一个纹理都无比熟悉。 而且做为一个罗马军官,佳尔兰自己就曾经多次见到过那些印有环玺印鉴的布告文件,这就让他在稍一迟疑之后立刻认出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上帝,皇帝的环玺!你是……”佳尔兰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喊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看着他那从容的样子,再联想到隐约中听到的那些似乎过于遥远,甚至过于神奇的传闻,在一阵犹豫之后,他终于不由自主的说出了那个名字“你是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 “啊……” 一声难以听到的低低惊呼从天窗外响起,躲在房顶偷听的阿莱丽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巴,她大张的嘴唇微微颤抖,就在她转身要立刻逃掉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同时她的双手已经被紧紧抓住! 阿莱丽一直压抑的惊叫终于爆发出来,但是这声惊叫还没有变成划破夜空的声响,就被完全堵了回去。 两手抓住她双臂的丕平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嘴巴狠狠挡住了阿莱丽的惊呼,同时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的身子霎时重重的撞倒在了房顶上。 房顶上的声响立刻引起了房间里两个人的警惕。在向佳尔兰稍使眼色之后,两个人立刻冲出房子,当他们和所有人听到声响的人一起向房顶上看去时,人们看到的是,是一幕让安东尼霎时怒火中烧,而利奥兄弟已经叫喊着要和某人拼命的情景。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阿莱丽是在对尤恩寄以情丝的时候,会看到她和那个丕平两个人躲在房顶暗处缠绵幽会。 虽然房顶上一片昏暗,但是所有人都相信,那两个人这时正陷入如火激情之中,至少当阿莱丽听到下面人低呼坐起来时,她并没有向丕平露出生气愤怒的表情,虽然看上去似乎有些神色不安,不过当人们看到利奥兄弟一边对着房顶上那个小子大声咒骂,一边用力拦着要冲上去玩命的安东尼之后,人们就相信,她的不安完全是因为下面发生的一切所造成的了。 一时间村民们的低声议论立刻变成了一片哈哈大笑,甚至还带着少许打趣,尽管马察尔最漂亮的女孩子可能会成为外乡人的老婆这一点,未免让他们感到有些沮丧,但是一想到丕平的勇敢,或者干脆说是他对他们的作用,村民们的那点不忿立刻就变得烟消云散。 而站在下面的伦格,则有趣的看着房顶上那一对似乎在暗暗较劲的青年男女。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阿莱丽的后腰上正被顶着一柄锋利的短刀,但是在他看来,半坐在房顶月光下的那一对,倒也颇为搭配。 佳尔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当他看到人们终于向自己看来时,他不由回头望向正微笑着看着房顶的伦格。 “大……大人,我该怎么办?”虽然还有些犹豫不决,但是佳尔兰却还是能感觉的出来,即便眼前这个人不一定是皇帝,也绝对不是普通人,也许他是一位皇帝面前的将军,甚至可能是一位拥有重权的罗马大臣“您要让我做什么,还有您,要这些暴民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问到。 “他们不是暴民,”伦格回头看着那些还在哈哈大笑,同时已经有人对着房顶举起酒杯大声祝福的村民们“他们是罗马人,是和你我一样的罗马人,他们有权力获得他们应该得到的一切,而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里的。” 说着,伦格忽然抓住佳尔兰的左手向前走了两步,在村民们疑惑的神色中,他高高举起了两个人的手臂:“你们是真正的罗马人,现在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同样勇敢的罗马战士,从现在开始,他是你们的伙伴了!” 公元以一一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科马吉尼行省的骚乱,终于变成了一场向行省其他地方蔓延的暴*,马察尔人开始向行省首府进军! 于此同时,终于进入了科马吉尼的法尔哥尼意外的遇到了帝国监察大臣赫克托尔,在一阵密谈之后,一直疾速进军的卫戍军,奇怪的慢了下来…… 第三十章 新法伊始(五) 一一八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在距离新的一年只有一天之隔的寒冷夜晚。一群行色匆匆的旅行者正在崎岖的道路上慌忙的走着。 他们当中有的人因为道路的糟糕摔倒在地,有的人则因为过于惊慌不时的发出低声惊叫,但是所有人不论怎么艰难,都始终坚持着跟着队伍向前跑着。 在后边不远处的夜色之中,隐约可以听到村庄里传来的一阵阵不安的喧闹声,随着几道火光闪起,田间的一处庄园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上帝,是格里希奥,我的庄园!” 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老人惊怒的叫着,他从身边抓着他的人的拽扯中挣脱出来,不顾一切的向着闪动着火光的庄园奔去,在他的身后,当有人试图抓住他时,其他人立刻拦阻住他们。 “帮不上他了,可怜的老加德斯,这次那些暴民一定会砍掉他的头的。”一个男人无奈的对同伴说,然后他压低声音催促着“都快走,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我们大家都会没命的。” 男人的话让逃难的人不禁惊恐起来,他们当中虽然有人依然如同那个老加德斯一样,不住的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身后的庄园。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因为担心性命,依从那个男人的吩咐,惊慌失措的跟在同伴的后面,狼狈的向着首府伊布鲁特的方向,连夜逃去。 马察尔的暴民,并没有如很多地主所想象那样,在行省军队的围剿中烟消云散,相反,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暴民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距离马察尔不太远的乡村之中。 随着这些暴民的突然出现,居住在乡村里的地主们不由立刻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如同燎原之火般,在乡间横行的暴民,听到有人说这些人在不停的向各个村庄的人大声宣布,他们是以上帝所赐予的权力,在向这些侵占他们土地的地主们讨要公正时,地主们先是暴跳如雷,然后就变得惊恐不安起来。 因为就如同那些暴民们所说,他们似乎真的是如同受到了上帝赐予的恩典一样到处布道,特别是令地主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居然拿着不知道是从神秘地方找来的一份还没有完全开始实施的一份《罗马公法》的抄卷到处传播。 地主们意外的发现,这些平时除了依从当地官员的安排,只读懂了一些字母的农民,居然能够大段大段的向别人讲述那些即便是官员也无法一时间完全弄明白的公法条款,虽然其中有些人的话听起来,显得那么僵硬,甚至有些文不达意,但是这已经足以让地主们感到意外和不安了。 在那些人的怂恿下。村庄里原本就已经显得鼓噪却一时间还不知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农民,立刻变得狂躁起来。 他们纷纷议论着,不敢置信的相互询问,按照公法,他们居然不但拥有自己的私地,甚至有的人还可以得到足能够担负的赎买地。 而当他们知道原本属于自己的这些权力,居然已经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地主和官吏们相互勾结后的私利,而他们却依然要莫名其妙的担负根本不该由他们担负的赋税时,愤怒和咆哮终于从一个个的乡村里响彻天空。 这一切就是让这些地主连夜逃跑的原因,他们再也不敢住在自己的家里,当他们听到村子里那些愤怒的农民,叫喊着要把所有地主都吊死在路边的石桩上,甚至要用最残酷的刑罚,逼迫当地的官吏把属于他们的土地还给他们时,这些纷纷从各个乡村里集中到了当地保民官家里的地主们,终于在保民官的带领下,连夜逃了出来。 他们乘着夜色开始没命的向着伊布鲁特跑去,即便半路上有人支撑不住停下来,也没有人肯帮助他们。 对这些地主来说,即便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们也不会忘记许多年前。当巴西尔二世铲除地主给他带来的威胁时,那些平时温顺的农民,是以多么残忍的方式乘机报复那些平时压迫他们的地主的。 他们把那些地主拉到田野里,在冬天寒冷的风雪中活活冻死,有的人则抢劫了一座座囤积着各种谷物的粮仓,更可怕的是那些落到了那些野蛮农民手中的女人们,他们的可悲几乎能让任何心软的人为之窒息。 在那个时候,似乎怜悯已经完全不在存在,而原本老实朴素的农夫们,则露出了令人不敢相信的另一面。 巴西尔二世正是利用这样的近乎疯狂的手段狠狠的教训了那些和他作对的地主,在得到了农民发自内心的称颂和欢呼的同时,则是当时东罗马帝国数以万计的大小地主濒临死亡的悲惨对比。 这一切足以让地主们难以忘记,即便已经过了太久的时间,可是这样的可怕过去依然被他们一代代的传了下来。 穿着一件粗麻长袍的老头踉踉跄跄的在地里奔跑着,做为这里一个称得上是颇为殷实的地主,这个老头有着自己的耕种马,一些即便是在坏收成的年景里也能保留下来,做为来年种子的谷物,甚至他还有一座颇为像样的谷仓和一座装满了各种腊肉的小地窖。 不过老头相信这个时候这些东西应该早已经被那些暴民抢的精光,而让他最为揪心的,是看到了从自家的庄园院子里点起的火把。 老头不顾一起的跑过田野,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直接冲进去,就如同保民官警告过他们的那样,是在“把自己送到魔鬼的嘴里”。 但是老头这个时候却已经顾不上一切,他的眼中只有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庄园,和他的地窖,厨房,还有那几件可能早已经被暴民们抢夺一空的他可怜家什。 “上帝拯救我们。让我们不会受到侵害,因为我们的虔诚,我们的路就铺在脚下,那是通向天堂的光明!” 老头几乎是喊叫着冲进了自家的庄园,他看到在院子里站的那些晃动的人影,当他眼中闪动着一片狂野,几乎是绝望的要扑向可能已经点燃了他房子的火光时,他看到了一幕令他意外的情景。 一群衣衫破烂的农夫围着火堆坐在地上,他们手里有的拿着从老头家的地窖里翻出的劣质葡萄酒,有的则用力咬着手里的腊肉,不过他们所有人。这时却都只是看着一个坐在离火堆不远出一块石头上的年轻人,在听着他说着什么。 老头的出现让围坐的人群稍微有些意外,他们纷纷向老头看过去,当看到他一边喘息,一边混乱的左右乱看时,他们纷纷向着老头做出安静的手势。 “……于是,耶稣基督回答那个提出疑问的人说‘我不是凡世的君王,因为我不过是一个要把父的意志传递给世人的桥梁,如果你把王冠戴到我的头上,那就是对我的侮辱,父给予我的王冠又怎么是你给我的黄金王冠所能比较的呢?” 年轻人平静的声音在院子里响着,虽然整个院子里人很多,但是这个时候却只有他的声音。在院子中不住燃烧的火光的映衬下,他的脸庞似乎隐藏在半明半暗之中,当他看着其他人时,他的眼神就显得很专注,似乎那样就能让人记住他的话。 “尤恩,你讲的这个故事和我们听到的不一样,”一个似乎年纪不大的农民少年忽然鼓足勇气似的站起来,他有些不安的看看其他人,然后懦懦的说“牧师告诉我们,主基督的追随者把一顶荆棘的冠戴在他的头上,然后给他披上山羊皮的斗篷。他的追随者们大声喊‘这是上帝的亲生子,是拯救世人的主’,他们这样连续喊上三遍,然后,然后……” 少年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他不住的回头找着同伴,似乎要让其他人帮助自己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有人大声说‘看呀,那是主的踪迹,跟随他,我们将找到在人间的乐园,那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天国。’。”一个看上去略显文静的大孩子大声接了下去。 不过让老头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大孩子居然是村子教堂里的一个孤儿侍童,不过这个时候,老头并不认为他和其他暴民有什区别,因为他正和他们坐在一起。 “对,这是圣经中的话。” 坐在中间的年轻人微笑着,他并不因为别人驳斥了自己生气,当他站起来时,老头看到他旁边不远处的几个健壮沉默的人立刻跟着移动起来,他们那种令人不安的样子,让老头不禁想起了那些曾经见过的行省军队的军人,不过在老头心目中这几个人,看上去更象罗马的军人。 “跟随主,我们将找到在人间的乐园,那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天国。”年轻人笑着说,随后他慢慢掠过眼前的每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占林这片村庄?” “为了夺回属于我们的田地!”围坐在四周的人立刻发出一阵叫喊,之前刚刚显得平静下来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被这句话再次激起了热浪,人们大声的喊着,同时开始有人叫嚷着要立刻去追赶那些逃跑的地主。 到这时,老头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样的蠢事,但是就在他惊慌不安的要趁着人们还没有注意他溜掉时,那个站在中央的年轻人却大声的说“你们说得都对,但是你们知道自己已经在违背上帝的意志吗?”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霎时惊住,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年轻人回身指着院子里立着的一个十字架: “你们要杀掉和惩罚的那个人,也是个基督徒,他侵占你们的土地必须回到你们手里,因为这是上帝通过皇帝给予你们的恩赐,但是他自己也有属于他的土地,那同样是上帝给他的恩赐,难道你们认为自己可以代替上帝剥夺这个恩赐吗?” 年轻人的话让人们不禁一阵愕然,他们相互对视着,虽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驳斥,但是一阵难以接受的臃堵却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难受。 “我们只想得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我们不正是因为这个才不惜和贵族还有地主对抗的吗,现在你们的手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土地,甚至还占据了地主的房子,然后呢?你们就想继续占有并不属于你们东西,想从上帝那里得到更多的了?” 年轻人不停的追问让人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茫然的看着别人,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但是结果却是越来越疑惑的阵阵低声议论。 “可是我们怎么般,地主们都逃跑了,也许我们该分了他们的东西然后立刻离开这里,要知道他们可能会去伊布鲁特,然后总督就会派来新的军队,到那时候可没有一个佳尔兰肯听你的话了。” 一个壮实的农民从阴影里站起来,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出着敌意,不过虽然如此,但是这个人却显得颇为坦荡。 他毫无顾忌表露出的对年轻人的敌意,让四周的人们又是一阵低声议论,不过他的话却还是令他们不由担心起来。 “尤恩,安东尼说的对,我们怎么办,如果就这样下去,我们的土地还是保不住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农民担忧的说“我们不知道你怎么对佳尔兰说的,不过他放过了我们,可如果再有军队就没那么幸运了,何况卫戍军就要来了。他们和行省军队不同,那是皇帝的军队。” “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好好谈谈,和那些地主谈谈,”年轻人忽然开口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甚至让悄悄躲到暗处看着这一切的老头感到意外的建议“我们应该让他们知道,我们只想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我们和他们一样是罗马人,他们有大量的土地需要人耕种,否则他们就没有收成。而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劳力换取他们的回报,农民离开了土地没有办法活命,可地主离开了农民他们能得到什么?” “上帝呀,尤恩你疯了,”老农夫无奈的摇起了头“如果那些贵族和地主能通情达理,那可真是奇迹了。而且难道你能指望他们和我们讲信用?要知道他们唯一说到做到的,就是说没收我们的土地,就立刻没收了。” 老农夫的话立刻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哄笑,不过在这哄笑之中流露出的那一丝苦涩,却让年轻人的脸上显露出一阵沉重。 “对,贵族和地主们说收走我们的土地就收走,可这是为什么?” 躲在按住的老头微微探出头,在稍微平息下心中的紧张后,他不禁有些好奇的偷偷看着那个人群中间的年轻人,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异想天开的要让这些暴民和地主们谈判。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无法抵抗,他们知道不论他们怎么做,我们都只能听他们的!” 伦格走到安东尼面前,一把抓起年轻农夫有力的手臂举了起来:“你们当中很多人有这么有力的手臂,可是你们只是在干活。就因为这个,贵族和地主才会欺压你们,可是如果你们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手不止能干活,还能让他们畏惧,那么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会怕我们!”一个年轻农夫大声喊了起来。 “说的对,埃忒纳尔!”伦格回头大声赞许着“我们只想要属于我们的土地,那不但是上帝的恩赐,也是上帝赋予我们的责任,他让我们每个人用劳作来养活自己,然后用虔诚为他展示上帝意志的存在,就因为这个,我们必须从地主们那里夺回土地,因为那是属于我们的土地,是上帝的意志!” “对,夺回土地,我们的土地!” 火堆边的人们激动的大声喊叫起来,他们的眼中洋溢着难以形容的兴奋和激情,如果说之前杀掉税务官还令他们畏惧,那么现在他们则在为自己正在进行的举动感到自傲。 因为,“尤恩”的话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只是在夺回本应属于他们的一切,也是在为上帝而战。 “可是卫戍军呢,皇帝派他们来剿灭我们。”安东尼在激动之余不安的问着,他不想承认自己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叫“尤恩”的年轻人不那么讨厌了,不过他还是不由为将来担心起来。 “皇帝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伦格的话刚一出口,人群就立刻变得安静下来,人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虽然对于他本人并不怀疑,但是对于他嘴里说的那个皇帝,这些农民还是不由露出了浓烈的敌意。 “也许他真是个混蛋,”伦格有些无奈的微微歪了歪头“不过他颁布新法的目的并不是要纵容那些地主,贵族当中很多人也恨他,因为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新法里很多地方都削弱了他们的权力,所以他们才要教唆地主们私吞农民的土地。”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得到土地吗?”安东尼困惑的问“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地主们又不会把土地给他们。” “可那样新法就没用了,”埃忒纳尔向着安东尼冲口喊着“连一群地主都斗不过,皇帝还怎么斗贵族,怎么剥夺他们的权力?” 伦格的眼神在一瞬间忽然微微一闪,虽然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但是他却不能不为埃忒纳尔居然说得这么直白感到意外。 他在向着埃忒纳尔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后,忽然跳上之前坐着的石头,向人们大声说: “去告诉你们认识的每一个被剥夺了土地的人,告诉他们我们要怎么做,告诉他们向上帝祈祷的同时,也要听从上帝的启示去做他们该做的事。地主们不会主动把侵吞的土地还给你们,也不会愿意坐下来和我们谈判,要想夺回属于你们的东西,就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就要让地主们感到不安,就要最终逼着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 伦格的话,让人们的情绪瞬间变得再次激昂起来,他们有时候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对他们说的一些道理,但是他们知道,他在教给自己该怎么去保护属于自己的一切! 躲在暗处,被农民们一阵阵的激烈呐喊吓得胆战心惊的老头哆嗦着悄悄爬了出来,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被发现会是个结果。 虽然那个叫尤恩的年轻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很残暴的人,但是他却不敢相信其他的人不会因为愤怒,把自己剁成肉酱。 他慌慌张张的顺着阴影向后退着,直到在黑暗中听到一个透着些许愤怒的呵斥。 “你往哪钻呢,老头!” 一下子被吓得大叫了一声的老头猛然回过身,结果他意外的发现,在幽暗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十分壮实的年轻人正愤怒的瞪着他,而在他身后,一个衣襟半敞,正在忙乱的掩盖着被掀起一半的裙子的女孩,也正恼羞成怒的狠狠盯着他。 “上帝,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只想看看我的庄园是不是已经烧了!”老头惊恐不安的叫喊着。 “你是这个农庄的主人?”原本一脸懊恼的丕平立刻变得和蔼起来“那太好了,我的主人正需要你这么个人呢。” 当嘴里不住祈求上帝的老头被悄悄带到伦格面前时,他意外的得到了一小袋虽不丰厚,却足够做为路费的钱财。 “我要你为我办件事,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如果做好了,我保证你能得到比现在大十倍的农庄。”伦格向不住哆嗦的老头笑着说“我要你去对所有地主说,科马吉尼的暴民要和他们谈判。” 惊恐万状的老头不住答应着,看着他哆哆嗦嗦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田野里,伦格向旁边的丕平淡然下令:“告诉我们的‘军队’,进军伊布鲁特。” 第三十一章 新法伊始(六) 听到田野里的鸡叫声。赫克托尔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看着还弥漫在营地里的淡淡薄雾,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阵干冷的气息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剑般贯穿他的心底,在稍微打了个寒战后,白化病人裹进斗篷,向着营地外的小河塘边走去。 脚下的土地显得一片湿软,在这个季节,每当从地中海上吹来海风时,就会给干冷缺水的土地带来一片难得的潮湿。 赫克托尔走到一块石头前,他先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迅速脱下身上的披风和衣服,把它们放在干净的石头上,然后在再次吸气之后,一下跳进了冰冷的池塘里。 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脸上,显得异常冰冷,不过和他身上传来的寒冷比这就显不出什么了。 赫克托尔在水里不停的向露在水面的上身泼着池水,当他用力呼吸然后把这个身子浸泡在水中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阵低低的哼声。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池塘岸上传来,法尔哥尼有些艰难的踩着湿滑的泥土沿着斜坡来到池边,当他的脚踩在水里发出一阵声响时,他停下来。向着全身浸泡在水中的赫克托尔大声问着:“我说,我们难道就在这里呆着不动吗,要知道我可是奉命去平息暴*的。” “你应该享受一下这个,”赫克托尔似乎难的有个好心情,他向法尔哥尼发出邀请,在看到剥尸者肮脏凌乱的胡子立刻摇晃起来时,他发生一声大笑,然后继续把凉水拍打到身上“在水里能让你变得更聪明一些,如果那样,你就会发现我们留在这里不动也是很有用的。” “如果在水池里泡着就能让那些该死的暴民死光,我会立刻和你一起呆在水里,”法尔哥尼一边用力抠着黑乎乎的鼻孔,一边瓮声瓮气的说着,他那两片缺了一小半的嘴唇不住煽动,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正在忙着捕食的鲶鱼“不过那些人现在正在到处惹事,而我是卫戍军总督。” “好了我知道了,”赫克托尔有些不耐烦似的从水里走上来,他接过法尔哥尼扔过来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低声说:“你认为这个时候皇帝会喜欢你去打扰他的好事吗?” “我不知道,不过那些暴民据说正在向伊布鲁特进发,而且他们当中有人正在组织他们,这让他们看上去要比之前听说的难对付了些,至少据说已经有一支罗马军队在围剿他们之后,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法尔哥尼的话让赫克托尔忽然感起了兴趣,他立刻和法尔哥尼一起回到营地,当他从士兵们那里听到更加详尽的消息后。他回头看着法尔哥尼,嘴角挂起了奇怪的笑容:“你不觉得这一切看上去有些熟悉吗?” “真是很熟悉,就好像当初在耶路撒冷,”法尔哥尼嘴里低低的嘀咕着“那时候我们一起跟着大人去拯救圣地,可我们身边几乎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们有一个圣子,所以我们不但没有失败,还获得了巨大的胜利,”赫克托尔伸出手指,在苍白的额头上微微敲击着“如果是我要让那些地主自食苦果,该怎么办呢?” 他抬头看向法尔哥尼,当看到剥尸者脸上的茫然时,他不由失声轻笑。 随后他的手指在桌子上的地图上沿着马察尔向着北方微微划动,当在一座画着个城堡的标志上停住时,他向法尔哥尼轻声问:“如果要你带领一支骑兵连夜进发,多长时间能赶到伊布鲁特?” “如果是现在,我只要两天就能赶到了,实际上我原本今天已经能……” “那好,”赫克托尔伸手阻止了法尔哥尼的抱怨“我建议你现在就带上一支骑兵出发,不过你不能用两天,而是要用一天的时间赶到伊布鲁特远郊。” “那有些麻烦,你知道那样中途必须不停飞更换马匹。而且会累坏很多马。” “这个我不管,”赫克托尔声调冷淡的说“不过我要你用剩下的时间慢慢走,直到两天头上的时候赶到伊布鲁特城下。” 法尔哥尼如同看怪物似的盯着赫克托尔,虽然他知道这个人总是会想出一些他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不过他觉得这一次未免有些过分了。 “还有一件事,”赫克托尔向法尔哥尼微微探出身子,然后他尽量忍耐着从剥尸者身上传来的阵阵恶臭,低声吩咐着:“记住,如果在路上遇到从伊布鲁特派来求援的人,把他们都杀掉,一个不要留下。绝对不要让伊布鲁特人发现你已经到了郊外。” 法尔哥尼不解的看着赫克托尔,虽然对他来说杀人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是他却实在不明白,这个总是神秘兮兮的白化病人,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看着赫克托尔看着他的那毫无表情的冰冷双瞳,法尔哥尼终嘴里低低诅咒了一声,随即抓起桌子上的长剑,向外走去。 对于他来说,与其浪费心思去想这些让人头痛的事,还不如去干些他喜欢的事。 很快,营地里响起了一阵喧闹,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喊,马嘶和掺杂在其中时而可以听到的法尔哥尼的咒骂,赫克托尔用苍白的手指拖着下巴望着桌子上的地图,嘴里低声的自语着:“伊布鲁特这个时候,究竟会有多少地主呢?” 科马吉尼的首府伊布鲁特,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的地方。不过这样的热闹却不是科马吉尼总督希望看到的。 当赫克托尔在听到那些地主们的辩解,就忽然宣布将阻止卫戍军的到来后,地主们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欣慰。 说起来他们对于卫戍军的到来并不很高兴,甚至有些担心。 虽然用激起暴*来阻挠新法的手段未免有些冒险,但是地主们依然相信他们能够控制住这种局面。 甚至对他们来说,一个马察尔的骚乱还显得未免不够,只有更大的骚动才能让君士坦丁堡的那位皇帝意识到,他的新法至少在遥远的小亚细亚是行不通的。 所以,虽然赫克托尔的决定未免令他们意外,不过他们并不因此感到不安。 但是,就在赫克托尔离开伊布鲁特两天之后,一个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消息,忽然从南方的乡村里传来……清剿骚乱的佳尔兰和他的军队,忽然莫名其妙的消失! 同时,马察尔的暴民正在向着伊布鲁特进发! 这个消息让地主们不由大感意外,他们甚至不能相信这个消息,不过就在同样意外的总督派出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另一个让他们终于开始不安的消息接踵而来。 那些马察尔的暴民,他们开始在乡间煽动,他们的人进入经过的那些村庄,这些农民对别人喊着他们是遵从上帝的启示,是要为他们自己夺回上帝赐予他们的土地。 然后,在听到这样的召唤后,那些原本就因为土地被剥夺而早已群情激昂的农民,开始是几个。然后是一小群,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世世代代生活的村庄,跟随在那些马察尔人的身后,向伊布鲁特进发! 这个消息让所有地主为之恐惧,而每天越来越多的涌进伊布鲁特的地主,则意味着正有越来越多的农民加入令他们畏惧的暴民行列。 “佳尔兰在干什么,难道他被杀了吗,可这怎么可能?”总督已经被这难以想到的局面吓得不知所措,虽然赫克托尔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总让他觉得那个白化病人不可能就这么随便的离开,但是他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个人怪异的举动。 “也许我们该立刻派人向卫戍军求援。”开始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不论是官员还是那些闹哄哄的地主,都立刻用愤怒的眼神看向那人。 当赫克托尔停留在伊布鲁特时,这些地主用冷漠的拒绝对待那位监察大臣,也许是因为科马吉尼距离君士坦丁堡太遥远了,除了外表有些怪异,这些地主丝毫看不出这位监察大臣究竟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地方。 他们用冷漠,甚至是夹带着无理的态度对待这位皇帝的亲信,就如同两个世纪前东方的大地主尤斯塔修斯傲慢的对待巴西尔二世一样,这些地主对于远在海峡另一边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并不比他们田产地里的那些农民了解的更多。 保加利亚的收复,和在地中海上的辉煌,并不能让这些地主感到比地里多收几桶小麦更重要。 所以皇帝身边的大臣究竟如何,他们也并不十分了解。 即便是科马吉尼总督,也有时候在猜测,赫克托尔可能是因为发现无法和这些地主抗衡,才识趣的溜走。 所以,当有人提出向卫戍军求援时,人们立刻露出了愤怒,他们不能容忍那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老爷,以一种拯救者的姿态重新回到他们面前,尽管原本卫戍军还是要来的。 “佳尔兰那个傻蛋在干什么,他不是一直很傲慢吗,可现在他在哪?”一个地主愤懑的叫喊着。 虽然局势听上去有些不妙,但是即便到了这时,地主们还是依然相信自己能够对付这一切。 他们纷纷向总督提议,要他派出更多的军队去平息骚乱,当看到总督在犹豫之后,终于下令派出伊布鲁特一半的行省军队,去平息似乎变得有些麻烦的骚乱时,地主们立刻变得踏实起来。 他们又开始举行因为那些坏消息被打断了两天的宴会,在习惯的总督祝酒和欢呼万岁之后,不论是伊布鲁特的贵族还是地主,都相信那件“讨厌的事情”已经就此结束了。 “佳尔兰究竟在哪?” 只有总督一个人,在喝得酩酊大醉之前,还有心思在心里这样疑惑的问着,不过很快他也就彻底忘记了那个忽然失踪的部下,随着客人们的大喊大叫。混入了散发着糜烂的宴会之中。 “大人,我们现在在距离伊布鲁特很近的地方了。” 被总督念念不忘的佳尔兰,这时正跟着一群暴民走在不太平坦的道路上。 他已经换下了身上惹人注目的盔甲,穿上了一件略显肮脏的麻布短衫,这让他看上去丝毫不像一个不久前的罗马将军。 不过,这并不让佳尔兰感到沮丧,一想起自己身边这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年轻人那令他想起就难以置信的身份,他就立刻变得心安理得了很多。 也正是因为依照佳尔兰的带领,马察尔人能够很巧妙的避开沿途大大小小的驻垒,和可能会遇到的军队。 而且随着向伊布鲁特进发,“暴民”的队伍正在迅速的扩大。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当新的土地变革开始慢慢推行起来后,随着皇庄土地的分配,和农民们的私地被一点点的吞并,整个行省很快就陷入如同马察尔一样的民愤之中。 正如同那些地主对皇帝和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命令的轻视一样,和其他行省相比,边远省份的弊病在科马吉尼显得更加突出,而那些勾结起来的官吏和地主也显得更加肆无忌惮。 怨恨的民愤在人民心底里酝酿着,越来越多的人在忍耐的边缘徘徊。 然而,始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他们应该怎么做。 直到有一天,一群和他们一样,来自马察尔的农民从南方来到了他们的家乡,这些农民在乡间不停的呐喊,不住的告诉其他人:那是我们的土地,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恩泽,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那不止是我们的权力,甚至是上帝赋予我们的使命! 这样的呐喊,震撼了还在迷茫的人们。 从一个个的乡村和田地里,农民们开始跟随在那群马察尔人的身后,当他们听说,马察尔人要向行省首府进军时,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们,终于汇聚成一股难以阻挡的洪流,向着首府伊布鲁特汹涌而来。 没有人认识那个走在最前面领头的年轻人,不过人们却能听到他的话。 正如同那些马察尔所说,正是这个年轻人告诉每一个能够听到他声音的人:“上帝赐予我们的恩泽,只有用自己的双手才能触摸到,因为当我们伸出双手时,那就是在回应上帝对我们的启示。” 这样的话让人们在茫然中似乎看到了希望,他们跟随着那个年轻人和那些马察尔人的身后,随着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农民加入进这股洪流,当通向首府伊布鲁特的道路终于出现在这支举着用树枝绑起的十字架的“大军”面前时,人们不禁发出了激昂的欢呼。 但是,跟随在伦格身边的佳尔兰,却并不显得十分高兴。 当终于来到通向伊布鲁特的道路上时,佳尔兰知道,自己之前依仗着对行省道路和各地守军布防熟悉的优势,已经彻底消失。 唯一的一条道路,意味着这支与其说是叛乱的军队,不如说是一群由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将不可避免的与来自伊布鲁特的行省军队遭遇,这让佳尔兰相信,他们之前的那些好运气,将随着踏上这条道路无影无踪。 “大人,也许您应该……”佳尔兰有些犹豫的对伦格说“也许您应该派人去见总督。” 尽管始终觉得这个年轻人会是皇帝感到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在见到了那些近卫军隐藏的武器盔甲后,佳尔兰相信这个人至少应该是皇帝身边一个重要人物。 不过让他始终不明白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鼓动那些农民造反,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皇帝,那么他就更加不解,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任何一位罗马皇帝曾经鼓励农民造自己的反。 “我的近卫军会解决这一切,”伦格笑着说,他当然知道近卫军即便再勇敢也不可能对付可能会出现的太多的军队,但是他并不是要和行省军队发生一场战争“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这样的解释依然让佳尔兰感到不解,不过伦格却已经不再说的过多。 就在几天前离开马察尔时,他已经向卫戍军派出信使,所以对他来说,只要等到法尔哥尼的到来,一切就会立见分晓! 公元一一九零年一月九日,当由科马吉尼总督派出的军队终于在一片草原上遭遇到那些暴民时,这支人数大概在四百左右的行省军队,不由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幕为之错愕。 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那样的一幕情景。 人,到处都是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有的人骑在骡子的背上,有的人则拥挤满载的马车上。 整个田野里到处都是看不到边际的人群,似乎整个行省的人都聚到了一起!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还能勉强说得上是一支军队,或者说是一群暴民,但是更多的,只是普通却又显得和平时不同的民众。 一副由粗树枝和碎布条绑成的十字架被高高的举起在空中,在队伍的最前面引导着道路。 十字架下面的那支军队,除了携带的武器,几乎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当他们看到远处出现的行省军队时,这些“暴民”似乎有些紧张,他们停下来,在原野上聚集在一起。 这种举动很快影响了散乱的分布在田野上的人群。 人们开始不安的向着这些人靠拢,从树林里,从田垄上,甚至从离那些行省军队不远出的道路上,刚刚还散乱无序的人们,开始在行省军队前面不远处的旷野上聚集起来。 “上帝,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个罗马士兵有些茫然的看着旁边的将军,当他看到将军脸上也同样茫然的神色时,士兵低声问着“大人,这就是那些暴民?我们要向他们进攻吗?” “不要问我。”将军脸色阴沉的看着对面,他的双眉紧皱,同时警惕的看着远处对面黑压压的人群。 那的确并不是一支军队,但是他们的人数足以让罗马将军感到不安。 “农民们真的要造反了?”将军嘴里低声嘀咕着,他从没想过自己要对付这样一群奇怪的敌人,当他慢慢抽出腰间长剑,挥动手臂时,他看到的是把号角放在唇边,却始终犹豫不决的号手。 “吹号,前进罗马人!” 将军发出了命令,但是伴随着号角的,却是士兵们面面相觑的踌躇不前。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将军催动战马在队伍前大声质问着。 “大人,那些是,我们的乡亲……”一个士兵有些胆怯的说“也许他们当中还有我们的家人,我们不能那么干。” “他们是暴民,是叛乱的匪徒,”将军大声吼叫着,但是他的话却让士兵们感到更加茫然“如果再不前进,我会严厉的惩罚你们。” 罗马将军大声喊着,但是他忽然发现士兵们正看着他的身后,他立刻回头看去,当看到从对面队伍里奔出的佳尔兰时,他的嘴巴不由再也合不到一起。 “伏多弥斯,我过去是你的上司,将来还会是,如果你现在不肯投降,也许你的士兵就会把你送到对面去。”佳尔兰向将军大声喊着“而且你认为自己可以对付得了谁?你有多少人,三百还是四百?” “我有足够四百人,你这个叛徒。” 罗马将领大叫起来,但是对面的佳尔兰不等他再说出第二句话,已经向着他猛然挥手。 霎时间,伴随着一串腾空而起的闪光,田野里立刻燃烧起大片的火焰! “你不知道自己在和谁对抗,但是我要告诉你,你面前的是足几乎整个科马吉尼行省的农民,如果你不想成为他们脚下的烂泥,那就让出道路,他们并不想和任何人打仗,他们只想要回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罗马将领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佳尔兰说的对,自己要么让开,要么就成为这些沉默却可怕的农民脚下的烂泥。 终于,在一阵沉默之后,行省军队的旗帜缓缓落下,随着人头耸动,田野上的人群开始前进。 当他们的面前出现了科马吉尼的首府伊布鲁特时,这一天,是公元一一九零年一月十日。 第三十二章 新法伊始(七) 当伊布鲁特人忐忑不安的看到那些从荒野的尽头出现的农民时。他们就开始感到了一阵恐惧。 和他们想象中不同的是,那些暴民与其说是一群可怕的匪徒,不如说是让他们不知所措的羊群。 但是即便是羊群,当这些无声的羔羊大群大群的聚集起来,并且向着伊布鲁特城下走来时,那种震撼感依然吓住了城墙里面的老爷们。 在城中民众的不安中,人们等待着总督能够做出的决定,但是看着那似乎源源不断的从旷野里走来,甚至不止是南方,还有其他地方正在向着伊布鲁特而来的农民们,总督这个时候却只能在教堂里不住的祈祷。 贵族和地主们对总督的这种举动彻底失望,他们聚集起来开始自己讨论办法,他们决定派出使者向卫戍军求援,虽然这样做似乎是彻底失掉了面子,甚至可能会遭受到那个白化病人的嘲笑,但是到了这时,他们已经无法顾及这些。 城市里的居民也感到惶恐畏惧,他们不知道那些农民会怎么对待他们,各种各样的谣言在街上流传,有的人说农民会因为对他们的憎恨,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光。有的人则说,农民会用毁掉整个伊布鲁特城来报复他们的敌人。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也有着既然不同的说法。 一个来自南方的地主开始在人们当中散布一种听起来似是而非,甚至让那个人感到可笑的说法。 “农民们也许只是想得会自己的土地,毕竟那些地的确是他们的,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他们好好谈谈?也许我们该通情达理的听听他们要说什么,或者一切并不那么糟糕。” 这样的说法刚一出口,就立刻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嘲笑,不止是地主们,即便是城市里的人们也认为这个来自一个叫格里希奥的小地主,是个已经彻底疯掉了的可怜老头。 这让老加德斯感到难堪,不过一想到之前他见过的那个人曾经给他的许诺,再一想到城外已经逐渐把伊布鲁特包围起来的农民,老加德斯就认为,也许自己还是应该继续大声疾呼的。 随着农民越聚越多,伊布鲁特的所有道路都逐渐被封锁起来,看着那些在城外开始搭建起一座座帐篷,似乎大有要长期围困的暴民,守城的军队只能惶恐不安的保持着警惕。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每个士兵都在心中这样想着,他们不知道如果这些之前只会在地里使用耕种,现在把那些农具当成武器的农民,如果真的开始攻城,他们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只有几百人的行省军队紧张的守卫着这座并不坚固,甚至最多只能算是个大城镇的行省首府,而他们对面的旷野里,则是多到让他们数不过来的暴民。 佳尔兰踩着枯黄的杂草在野地里走着。前面就是伊布鲁特并不坚固的城墙,或者说那是一片用木头筑起的栅栏更合适。 在一些过于稀疏的地方,远远的甚至能够从缝隙中看到里面正在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 几个高台子上站着的卫兵时不时的会探出身子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紧闭的城门后面,有时候会晃过几柄长矛的影子。 这就是伊布鲁特,一个以前从来不被人注意的南方内陆行省,这个地方在罗马帝国的历史上,除了在破坏偶像的时代曾经因为对马察尔的围攻,而略有声望之外,几乎很少有人去关注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但是现在,罗马人的注意一下子被吸引到了这里,这一切只是因为正在发生的一场令人不太置信的暴*。 佳尔兰回头看看那些农民们仓促搭建起来的营地,那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一个杂乱的大集市。 一股股的炊烟时不时的从各个地方升起,大群的孩子跑来跑去,这让佳尔兰不禁觉得奇怪。 他不知道这样的一大群人究竟能干些什么,虽然在人数上他们的确占据了巨大优势,甚至因此还恐吓住了之前半路拦截他们的军队,但是佳尔兰知道,一旦行省军队真的下定决心,那么这些根本连武器都不会使用的农民。就只有被杀戮殆尽而已。 丕平出现在了佳尔兰身边,这些日子这个年轻骑士总是乐呵呵的,一次领人颇为意外的收获让他享受到了来自罗马南方乡村女孩的温柔,虽然有时候阿莱丽会用一种略带幽怨的眼神,望向那个似乎总是很遥远的身影,但是丕平却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对于皇帝来说,阿莱丽未免显得太生涩了些,或者说,这个小女孩显然并不是皇帝喜欢的那种样子。 “大人在想什么?”佳尔兰有些犹豫的问,看到丕平轻松的表情,他不由想提醒这个看来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年轻人“要知道如果行省军队真的发起进攻,这些人肯定会倒霉的,你应该知道这个。” “可他们不敢,”丕平笑着拍拍佳尔兰的肩头“要知道如果那样做,他们就是在屠杀几乎整个科马吉尼的农民,那样的罪名谁也不敢承担的,除非科马吉尼的总督太愚蠢了。” 丕平的回答让佳尔兰有些错愕,对于这个罗马军人来说,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其中究竟牵扯到什么,不过科马吉尼的总督是否愚蠢,佳尔兰比丕平更清楚,所以他不能不承认丕平的话的确说到了关键,至少伊布鲁特城紧闭的城门,的确始终没有打开。 城外发生的一切,让伊布鲁特城里的人胆战心惊,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世界末日,不过他们知道这可能会是他们的末日了。 特别是当他们派出的使者始终没有消息,而总督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要抵抗的决心之后。贵族和地主们终于决定,由他们自己来挽救自己的生命。 贵族和地主们在叫嚣中拿起了武器,虽然没有总督的命令就无法调动军队,但是当看到聚集起来的二百多人时,他们还是觉得对付那些弄明已经绰绰有余。 “只要冲进他们的营地就可以!”一个贵族站到木头台子上挥舞着手里的剑,向下面紧张的人群喊着“看看他们,就是一群农夫,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用手里的武器,只要杀掉几个人,他们就慌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像赶羊群似的把他们赶回到地里去。” 这个贵族的话立刻引起了下面人群的一阵哄笑,他们有的人跳上木头城墙的高台,向着外面的农民不住的挥舞武器,在发出一阵叫喊后,这些由贵族和地主还有他们的家仆组成的队伍,开始乱哄哄的聚集到城门前边。 “记住,不要散开,所有人尽量聚在一起!”那个领头的贵族在城门打开之前用足力气喊着,然后在稍一喘息后,带头向城外冲去。 突然出现在旷野里的袭击者,立刻在农民的营地里带起了一片惊慌,人们的喊叫声霎时在人群中响起。 顺着风声听到这惊恐不安的叫喊声的地主们,不由从开始的紧张变成了一阵喜悦。他们没想到这些看似声势浩大的农民,居然会胆怯到这个地步,这让他们的吼叫变得更加疯狂,他们一边不住的挥舞手里的武器,一边叫喊着,甚至有人还不停的跳跃起来,向着开始混乱的四散奔逃的农民们扑去! “不要让他们有抵抗的机会!只要杀掉敢抵抗的,其他人就会胆怯!”领头的贵族嘴里不住的喊叫,他的嗓子一阵发干,不停的奔跑让他不由大张着嘴巴,大股迎面而来的冷风灌进他的嘴里。却无法熄灭他心底里已经燃烧起来的杀戮的火焰“杀光这些暴民!” 在冲到双方对峙的旷野中间时,领头的贵族发出了这声残酷的大吼,但是这也是他这一生中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一团迎面而来的火焰夹带着凌厉的疾风呼啸而至,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那团火焰已经直接灌进他打张开的嘴里,随着从颈后喷出的一股血水,锋利的箭头瞬间穿透了他的脑后! 无法熄灭的火焰刹那间就吞噬了这个人的身体,随着他的身体栽倒在地,火焰不停的在他的皮肉衣服上点燃,一时间整具尸体就如同一个硕大的火把般燃烧起来。 正在向前狂奔的人们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但是还没等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时,更多的火焰在强劲风势的助威下,突然从农民们的营地里腾空而起! 毫无准备的袭击者霎时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一片大乱,他们有的人用手里的盾牌抵挡着,没有盾牌的,则躲在其他的身后,原本就没有组织的勇敢,在医疗之外的袭击下霎时变得分崩离析,同时在他们的面前,由营地里射出的火箭,已经在旷野里燃起一道热浪袭人的熊熊火墙。 营地里再次传来的喊叫声,不过那已经变成了农民们的欢呼,人们愕然的看着默默的站在营地前面的那些人。 这些人虽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破旧衣服,但是却有些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即便那些贵族和地主喊叫着冲来,所有人都吓得惊慌失措时,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畏惧。 他们只是沿着营地的前沿默默的排成一排,随着整齐划一拉动弓弦的动作,令人可怕的火焰就突然从他们的手中腾空而起。 尽管之前就是在这样的火焰面前惨败,但是佳尔兰依然还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近卫军士兵们举动,他愕然的回头望向旁边的丕平,但是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骄傲和喜悦。 丕平平静的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这些贵族和地主们不但疯狂,甚至更近似愚蠢的冲锋,根本就无法能让他产生杀戮的欲望。除了震慑而杀掉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丕平丝毫不认为这样的屠杀能够给他带来任何荣誉。 一阵号角声忽然从城里传来,被火墙阻挡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贵族们立刻发出了一片喊叫,他们大声提醒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地主,在他们带领下,袭击者立刻如一群受惊的兔子般,没命的向着伊布鲁特逃去。 “看来那个总督真得很愚蠢,”丕平微微皱起了眉,他望着佳尔兰,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解释“他居然派这些人来送死,也许我真的有些高估他了。” “不,总督不会干这种蠢事的,”佳尔兰忽然摇了摇头“虽然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回事,不过在遇到事情时,他做的更多的就是祈祷和拖延。” “你很了解这位总督大人吗?”丕平有趣的问。 “当然,他是我叔叔。”佳尔兰有些无奈的微微撇了撇嘴。 狼狈不堪的逃回伊布鲁特的贵族们,看到的是与之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总督。 那个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是温温吞吞的人,这个时候脸色不但难看到了极点,甚至眼睛中已经泛起了一阵阵的杀气。 他的手里紧攥着一柄长剑,当他的眼神望向那些依然惊恐不安的贵族时,他的厚实的嘴唇就开始颤抖,随着他略显沉重的步伐,他从那些沮丧的人们面前缓缓走过。 “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愚蠢的,不知道感恩的乡巴佬……” 总督嘴里低声唠叨着,当看到一个握着把剑不住喘息的地主时,他停下了脚步。 看了这个人一阵之后,总督忽然用力举起手里的长剑,伴着狠狠一砸,地主手里的武器霎时掉落在地上,同时总督剑柄上的重头已经狠砸在他的肩头! 地主痛苦的倒在地上,不过总督却好像还不解气似的用力踢打着这个人,直到有人把地主从地上拖走。 “看看,这就是你们,你们指望这样的自己和外面那些人对抗,你们会被他们砍成一堆碎片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因为你们的愚蠢倒霉的!” 总督嘴里唠唠叨叨的说着,这个时候他开始为自己之前的举动感到后悔,在人们还在畏惧不安的看着他时,他转身登上了木台。 外面的情景再次让总督发生了近乎绝望的呻吟,他相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或者说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这让他觉得即便是祈祷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变得没有用了。 “卫戍军在哪,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总督拉着旁边的一个人大声问着,但是得到的却是瞠目结舌的愕然。 “对了,那个人之前对我说的什么,那个赫克托尔……”总督不住的喃喃自语,忽然他想起什么的回头向看着他的人们喊着“不是有个人说,外面可以和这些暴民谈判吗,那个人在哪,我要立刻见到他。” 人群里立刻引起了一阵低声议论,人们为总督的决定感到意外,不过一时间他们却又不知道,该上哪去找那个不久前还被他们嘲笑的老加德斯。 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当总督看到一个老头慢腾腾的挤过人群来到他面前时,他仔细打量着这个老头。 “就是你说,可以和那些农民谈判,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的?你认识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吗?” 总督严厉的质问让老加德斯畏惧,不过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在自家庄园里听到的一切。 “他们想得回自己的土地,然后他们就会安静的回到地里去,这对我们并没有坏处,要知道那些农民似乎并不想把我们杀光。” “你在胡说,他们闯进了我们的房子,抢走了我们东西,应该把他们都绞死!” “你在为那些暴民说话,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应该绞死这个人!” “上帝,如果把土地还给他们,那我们还能得到什么?不能和他们谈判!” 地主们的抗议声霎时此起彼伏,他们的脸上一片激动,一时间贪婪的本性甚至让他们忘记了,正是因为他们的贪得无厌,才会导致眼前这令他们陷入困境的局面。 “和他们谈判。”总督的嘴里忽然吐出这么一句压抑,却带着阴冷的话“不过我要你去和他们谈,让他们把自己的条件说出来。”他神色阴沉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老加德斯。 所有人显然因为总督的这个决定感到意外,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而总督则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询问的机会,已经带着仆人挤过人群,向着自己的住宅走去。 老加德斯呆呆的站在木台上,他回头看向下面望着他的人群,一时间,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几名罗马士兵陪着忐忑不安的老加德斯慢慢的走出了城门,在身后木墙上人们的注视下,他们缓慢的来到旷野的中间,当他们看到从对面缓缓出来的几个人时,老加德斯甚至有种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当看到老加德斯那张已经熟悉的脸时,伦格不由微微一笑,他有趣的抬头看了看远处城墙上那些耸动的人头,他相信那些地主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存着真心谈判的念头,而且他也能猜测到,老加德斯的到来,不过是总督拖延时间的小伎俩而已。 为一群造反的农民,和自己的总督谈判。伦格相信大概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奇怪的罗马皇帝了。 不过他知道,也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推行呕心沥血为之奋斗的新法。 “告诉总督,我知道他在打算什么,”伦格向老加德斯微笑着说“如果他盼望着卫戍军的到来,那么他就错了,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如果在中午之前他还不能自己,或是派出有地位的人来谈判,那么我们就会发动进攻。” 老加德斯惊恐不安的不住点头,同时他的心里也不由放松下来。 他为自己可以躲过这个他无法承担的责任感到庆幸,不过当他把这一切告诉总督时,他看到的是总督阴沉到了极点的脸色。 对于老加德斯带回来的话,总督没有否认自己是要拖延时间,事实上他和其他人一样在盼望着卫戍军的到来。 不过在他的心底里,赫克托尔临行前对他说的话,始终让他感到不安。 即便卫戍军能够赶到,但是引发暴*的责任依然是他无法推卸着,这让总督在期盼着援军的同时,又有着一种恨不得卫戍军永远不要到来的奇怪心思。 “如果能谈判解决呢,如果真的能让那些农民自己回到地里去呢?”总督心里暗暗揣测着。 他知道不论是君士坦丁堡还是其他邻省,这个时候正由无数的眼睛看着自己,这让他不禁为自己究竟该怎么办踌躇不已。 城外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当总督登上房顶看向外面时,他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农民们正忙碌的在旷野里搭建着一个个看似简单,却令人生畏的工程车,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教给他们这么做的,但是总督知道,以伊布鲁特那并不牢固的城墙,根本无法长期抵抗随时会到来的进攻。 总督头上开始留下汗水,他能够听到街上人们惊恐不安的喊叫声,也能感觉到即便是叫嚣的最凶狠的地主们的畏惧,这让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犹豫。 “去叫那个老头来,叫那个加德斯来。”总督沉闷的吩咐着。 当老加德斯再次出现在旷野上时,他是在给总督带路,他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的低声向骑在马上,脸色阴沉的总督讲着对面迎面而来的那些人。 不过让老加德斯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叫尤恩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被一块厚实的布包裹了起来,当双方终于越来越近,看的十分清楚时,老加德斯听到从总督嘴里吐出的一声充满疑惑的低声轻“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骑在马上掩住面目的年轻人,总督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轻跳。 他的眼睛不住的注视着那个年轻人,当看到他向自己望来时,他隐约在心底里浮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有些迟疑的缓缓向前走着,当看到跟随他一起来的一个大地主脸上露出的不耐烦时,总督微微拉住了缰绳。 “你是来听他们说什么的,所以听他们说完自己的条件吧。”总督声音低沉的提醒着那个地主。 在他的内心里,并不认为这些拥有众多土地的地主和对面的农民有什么不同。做为贵族的骄傲,让他对双方同样感到蔑视。 “你们要什么?”总督终于开口,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遮盖着本来面目的年轻人。 “土地,”年轻人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属于农民们自己的土地,总督你可以作证,地主们不会有任何损失,没有人会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但是他们必须退还不归他们所有的田地,另外,按照罗马公法,除非自愿,否则任何人没有权力吞并农民的私地。” 听到年轻人的条件,总督脸上略微现出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这些在整个行省搅起巨大*澜,甚至惊动了君士坦丁堡的暴民,居然只是提出这样的条件。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年轻人,过了好一阵他大声问:“我怎么能相信你,也许只要我们稍不小心,你们就会冲进城里屠杀你们见到的任何一个人。” “总督,如果换成你们,也许真的会这么做,”年轻人露在外面的双眉微微挑动“不过我不会,我也不会让其他人这么做。” 说着,年轻人慢慢带动战马,在另外一个看上去同样年轻的同伴陪同下缓缓向总督走来。 他的举动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当总督身后的两个侍从要带马向前时,他们忽然听到总督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咦”,然后他忽然向后抬手阻止了正要靠近的侍从。 总督的眼睛紧紧顶在年轻人身后的同伴脸上,当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喃喃的低呼:“上帝,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神不敢置信的回着年轻人身上,在和他对视一阵后,总督终于低声问:“那么你要怎么保证你对所有人的承诺呢,农民们能够得到他们的土地,那么贵族和地主会怎么样?你不能不管他们,他们同样也是罗马人。” “那就签署一份属于大家的文件,”似乎已经知道总督终于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伦格向着总督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他伸手轻轻摘掉脸上的面巾,看着总督尽量掩饰的愕然神色,他淡然的说“就有我和你一起做为这份文件的见证人,我们可以让整个罗马帝国的人民都知道,地主和农民并不是敌人,在一份文件的约束下,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他们可以得到的许诺和保证,这就是罗马公法的价值所在。” 听着伦格的话,总督眼中微微闪动起一阵躁动,之前赫克托尔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时再次在他心底里激荡起来。 不论如何,科马吉尼所发生的暴动都是令整个罗马为之震动的,尽管在这其中有着各种各样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阴谋,有着贵族们的暗中鼓噪,和地主们试图乘机挑起动乱的私心,但是做为行省总督,都将面临令人担忧的下场。 也许皇帝在这场与地主们的较量中会彻底失败,变革也可能会就此停息,但是做为皇帝的权威,依然可以惩罚那些应该负责的官员,而那些贵族,是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和皇帝抗衡的。 既然知道自己的可悲下场,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在皇帝一边,又会怎么样? 总督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但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从背后的城墙上,忽然响起了一片充满喜悦的高声欢呼! 人们不由自主的向城墙上看去,当他们看到城墙上的人,正在一起向着北方望去时,他们不由跟着向远处眺望。 在通向北方辽阔的平原上,一片征尘正沿着地平线蔓延而来,当人们逐渐看清疾驶而来的队伍时,所有人不由发出了一片心情迥异的呼喊。 城墙上的贵族地主们不住的高声欢呼,他们当中甚至有人把衣服高高抛上了天空,因为在那片不住扬起的烟尘中,他们看到了一面大十字旗,正迎着寒风呼啸而来。 “卫戍军,是卫戍军!” 城头上人们的呐喊霎时让城外的农民们一片恐慌,他们惊恐不安的大声喊叫着,绝望在一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上帝,卫戍军来了!” “耶稣基督,救救我们吧!” “上帝的惩罚,杀掉那些暴民!” “把他们赶回到田里去!” 双方发狂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一时间伊布鲁特城外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人们看到了那个叫做尤恩的年轻人忽然动了起来。 在那个叫丕平的年轻人带领下,他的那些伙伴簇拥着尤恩沿着农民们长长的队伍,迎着飞驰而来的卫戍军而去,在城墙上下无数双眼睛屏住呼吸的注视中,他们和卫戍军在平原上相遇了! 随即,在略微沉寂之后,从卫戍军的方向,传来了一阵令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激烈高呼: “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 第三十三章 玛蒂娜的宴会 玛蒂娜站在略显寒冷的院子里。一阵阵的冷风出来,但是她却并不介意寒冷,甚至举得在内心深处,有些燥热。 就在不久前,罗马帝国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觐见了罗马皇后,虽然这觐见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颇为寻常的一次会面,但是除了当时见面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也就是在这次见面之后,玛蒂娜一反之前把日常事务都交给几位帝国大臣的习惯,在已经怀孕许久,甚至已经十分不便的时候,开始坚持天天听取来自罗马各地的陈报。 这样的变化不禁让人们暗暗揣摩,他们当然不会知道首席元老究竟和皇后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们至少知道,也许在看来似乎正逐渐变得平静的水面下,正荡漾着令外人不能置信的波澜和漩涡。 事实上,从科马吉尼传来的消息的确让很多人关注。 自从巴西尔二世的变革之后,罗马帝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过于动荡的局面,即便是在科尼亚而你占领了小亚细亚之后,人们也只是对来自异族的担忧。但是在帝国内部,人们始终相信,罗马依然会继续存在下去,就如同很多年之前似的,也许会出现一些挫折,但是罗马的存在,似乎已经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科马吉尼的骚动,却让罗马人,特别是君士坦丁堡人感到了意外。 虽然没有人相信这样的骚动真的能动摇罗马的根基,但是人们却不能不承认,这种骚乱,依然还很多人感到难以置信。 即便没有人相信这个事件会动摇罗马帝国的根基,但是做为帝国首席元老的米蒂戈罗斯却绝对不这么看。 所以他求见帝国皇后之后的结果,就是玛蒂娜撑着几乎已经要临盆的身体,再次开始亲自听取帝国各地的陈报。 不过和繁忙甚至辛苦的责任相比,玛蒂娜还是很愿意感受那种决定一切的喜悦,虽然很多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听取那些大臣的陈述,但是她却从不偷懒,甚至在有些时候,这个随时都会生产的孕妇,要比那些罗马大臣更加勤奋。 一个女侍出现在院子的出口,看着她的身影,玛蒂娜微微皱起双眉,她知道那肯定是又有着什么棘手的事情,或者说,也许那些贵族们又要把一些他们无法决定。或者干脆说是不愿意决定的事情推到了她的面前。 对于向科马吉尼派出卫戍军,即便是到了现在,玛蒂娜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她甚至觉得也许自己的决定下的有些晚了,一想起之前米蒂戈罗斯形容的关于那些外省的严峻局势,而又隐约提到的那些外省总督好像正在等待什么的举动,玛蒂娜就不由相信,也许这一切不但有预谋,甚至可能就是针对自己。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玛蒂娜即便是已经因为身体上的不便,感到意外疲惫时,依然坚持听政,不过虽然如此,她也不能不承认,对于那些罗马贵族,她有时候依然会有些束手无措。 “陛下,马克西米安大人求见。”女官小心谨慎的禀报着。 对于皇后的威严,圣宫里早已经有所领教,说起来很多女官和宫女都一直在偷偷议论,在她们看来,这个法兰克人出生的小皇后的变化让那个她们感到异样,而这种异样中。最多的,无疑就是逐渐越来越浓重的畏惧。 当马克西米安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时,玛蒂娜远远的从国务秘书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忧虑,这让她在略显紧张的同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兴奋,派出卫戍君度平息骚乱的决定,无疑让她变得更加相信,只要自己手中有着足够强大的权力,那么即便是罗马的贵族们,也必须臣服在自己的面前。 而那些让罗马大臣们为之头痛,难以解决的麻烦,无疑成为了玛蒂娜展现权力的最好理由。 ”陛下,我想我给你带来的是坏消息,”马克西米安尽量保持平静的脸上,透着隐约的焦虑“科马吉尼的骚乱正在其他行省引起不好的局面,现在有些行省的总督已经给君士坦丁堡送来陈报,他们当中有人已经提出暂缓推行新的罗马公法。” “他们怎么能这么干?”玛蒂娜有些诧异的问着“难道他们不知道推行新法是皇帝的命令,要知道在这两年当中,那些在君士坦丁大学无所事事的学者们耗费的金钱,甚至可以供养一支军团了。” 听到皇后用这种近乎无理的话评论那些学者,马克西米安只能用沉默来掩饰心中的淡淡不满。 虽然玛蒂娜在各个方面显得越来越象一位皇后,但是马克西米安却不能不承认,和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权力而生的伊莎贝拉相比,这位小皇后依然有阵很多欠缺的地方。 甚至和那位令人充满好奇的埃罗帕西娅相比,有时候马克西米安也不能不觉得,玛蒂娜在有些地方,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粗野了。 “陛下,也许您应该下令安抚那些省份。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引起大的骚乱,新法的推行将是十分可怕的,毕竟皇帝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部公法上。” 马克西米安谨慎的劝谏让玛蒂娜的双眉皱得更紧,她知道对于派出法尔哥尼的决定,马克西米安并不很高兴,不过玛蒂娜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我应该授予法尔哥尼一个罗马巡视官的头衔。” 玛蒂娜低声自语似的暗示让那个马克西米安不由大吃一惊。 他当然知道这样一个头衔背后暗示着什么,不过正因为如此,马克西米安不禁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提醒一下这位似乎走得越来越远的小皇后。 “陛下,让法尔哥尼用卫戍军平息科马吉尼骚乱的决定,已经让皇帝新法遇到很多困难,如果让他把这种举动牵扯到罗马其他省份,也许真的会让一些人感到高兴了。” 说到这里的马克西米安在略微犹豫之后,终于低声开口:“现在君士坦丁堡里正在到处传言,新的罗马公法正在让罗马的农民失去他们的土地,甚至有人已经在说,艾萨克时代的方法虽然愚蠢,可至少不会让带来更多的麻烦。” “说这些话的人都会受到上帝惩罚的,他们难道忘了皇帝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玛蒂娜愤怒的质问着国务秘书,她想抻起身前的裙子,但是小腹上的不适让她不由笨拙的来回晃动了一下,这不由立刻吓到了旁边一直服侍的侍女,在一群宫廷贵妇和一群女仆的大呼小叫中,她们立刻簇拥着玛蒂娜向着院子里一座暖阁走去、 马克西米安有些无奈的跟在贵妇们的身后。他的心底里这时不由在暗暗向上帝祈祷皇帝能够尽快回来。 在女侍们的精心安置下,玛蒂娜终于缓缓的在暖阁舒适的靠榻上半躺了下来,但是一旦安稳,她立刻又变得急躁起来。 “那些人想干什么?难道他们想要挟我,或者是要要挟皇帝吗?”玛蒂娜神色严厉的看着马克西米安“或者他们认为罗马皇帝应该听从他们的安排,按照他们的意志做事?” 玛蒂娜近乎赌气般的语气让马克西米安感到无奈,他不知道这位小皇后的命令究竟有那一条是因为需要,而那一条纯粹是因为一时的意气做出的决定,一时间他不禁觉得自己陷入了难言的困境之中。 即便是到了现在,马克西米安也不知道玛蒂娜派遣卫戍军的决定是否正确,不过他也知道。在那种时候,能够拥有做出那样决定的勇气,已经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了。 “好了,我暂时收回我的决定,”玛蒂娜好像有些疲倦似的微微摆了摆手,她把头靠在靠椅温暖的背垫上,在看着马克西米安略微出了阵神后,她声调平和的说:“也许我们该等到伦格回来之后,才决定是不是该派出军队镇压其他行省的骚乱,不过我相信对于科马吉尼的决定,你一定支持我的,是不是这样,国务秘书?” 马克西米安脸上浮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苦笑。 即便在听到要出动卫戍军平息暴*的消息感到意外的那个时候,马克西米安也知道,在那个时候自己唯一的选择,也只有支持皇后的决定。 不过让他真正感到不安的,是皇后的这个决定,会不会成为那些皇帝的敌人借以攻击新法的借口和理由。 马克西米安的心底里不住翻滚,和法尔哥尼甚至是阿历克斯都不同,当进入君士坦丁堡时,他看到的并不是别人眼中的辉煌和奢华,而是令他感觉似乎是处处陷阱的畏惧。 而在成为了伦格的国务秘书之后,马克西米安甚至觉得,自己有时候和那个令人讨厌的赫克托尔一样,似乎总是在不停的辨别阴谋和制造阴谋之间挣扎不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伦格才让我为他摄政,不要忘了,我之前做的也不错。”玛蒂娜轻声说着,她似乎是在安慰面前的国务秘书,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随后她微微张嘴,发出一个掩饰不住的哈欠。 马克西米安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他原本以为这次的会面能够令玛蒂娜显得更加谨慎些,不过现在看来,除了阻止了玛蒂娜那似乎要让法尔哥尼用武力对抗一切的草率决定之外,没有在皇后这里得到任何他所希望的东西。 看着玛蒂娜闭上眼睛,好像已经要入睡的样子。马克西米安知道已经是自己该立刻的时候了,这让他在无奈的同时,只能在心底对自己说: “至少,这一次皇后没有做出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决定来。” 这样想着的马克西米安在无奈中向皇后行礼告辞,不过当他转身离去时,他并不知道躺在靠榻上的玛蒂娜,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看着远去的国务秘书的背影消失之后,玛蒂娜忽然对身边的侍女下达了命令: “派人去给首席元老大人传话,就说我要邀请他晚祈之后,在利奥厅共进晚餐。” 在君士坦丁堡的圣宫建成之后的许多年来,整座皇宫曾经经历了很多皇帝的修缮扩建。 不过以智者利奥而闻名的利奥厅,却始终不在这些扩建修缮考虑之中。 这固然是因为这座宫殿所处的位置未免有些过于偏僻,更多的,还是因为这座宫殿从建造时起,就并不符合罗马人的习惯。 过于宽大的建筑,完全由冷色调的石柱支起的穹顶,和看上去就显得过于朴素的烟灰色大理石,始终都不是罗马人所喜欢的风格。 而智者利奥之所以会建造这样一座宫殿,据说也不过是为了要与他永远与之为敌的父亲,总显得像个暴发户似的巴西尔一世显得截然不同而已。 所以,在宫殿建成之后,即便是智者利奥本人在这座宫殿里居留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但是,一位新皇帝的出现,却让这座几乎快要被人意外的宫殿,忽然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整个罗马帝国的中心。 当米蒂戈罗斯缓缓的穿过走廊里那些等待着召见的大臣和各地使者时,他相信这个时候一定正由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在皇帝面前失宠的帝国首席元老,却意外的得到了皇后的眷顾,这样的情景不禁早已经在君士坦丁堡里变成了被人传扬的话题。 人们在不住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在不停的揣测,米蒂戈罗斯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让皇后再次重新对他重视起来。 而人们更加关注的,是一旦皇帝归来,这位罗马首席元老的命运,又会是什么样的。 正因为这样,当米蒂戈罗斯穿过那早已闻名遐迩的觐见厅时,等待在里面的一些罗马大臣,有的立刻低头看着手里早已异常熟悉的文件,有的则立刻和旁边的人认真议论着一些根本并不重要的话题,而他们的眼神,却都无一例外的偷偷瞥着那个孤独的走进厚实房门的老人背影。 异常宽大的宫殿里,玛蒂娜坐在长桌的一头,尽管在她身边摆放着一个火盆,但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还不能让她显得暖和些。 看着几乎把自己完全包裹在厚实裘皮里的皇后,米蒂戈罗斯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他在稍微行礼之后随意的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然后看也不看仆人们端上来的菜肴,只是平静的等待着皇后开口。 玛蒂娜从厚实的裘皮里探出小脸,她向着米蒂戈罗斯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开口说到:“米蒂戈罗斯大人,我相信您已经听到了很多关于科马吉尼的消息,正如同之前您曾经对我说过的,我相信的确有人在这个时候试图利用科马吉尼的骚乱阻挠皇帝实行新法,所以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究竟都有谁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抬手阻止了要开口说话的米蒂戈罗斯,望着首席元老虽然平静,却已经比进门时显得严肃的脸,玛蒂娜忽然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说:“也许我们可以稍微等一等,我想让我们大家都听一听也许更好。” 玛蒂娜的话让米蒂戈罗斯不由微微有些疑惑,他不知道皇后还邀请了什么人,不过他这时只能闭上嘴默默的等待,一时间除了玛蒂娜不时用手里的刀叉,以伦格那种独特的姿势,轻轻的切着盘子里的嫩肉发出的声音,大厅里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桌子另一边的米蒂戈罗斯,不禁为皇后这出乎他意料的举动感到疑惑。 元老院的衰落在很多人看来几乎已经不可避免,即便是多年来的根基始终不容动摇,但是随着特里布斯的崛起,罗马人已经逐渐明白,千年来,由皇帝和元老院对峙的局面,似乎正在被慢慢打破。 同时,随着罗马公法中对于外省贵族权力的承认,原本在元老院中毫无权势的外省元老,也已经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他们不但要和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平起平坐,在元老院中,这些人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皇帝正要对已经稳固了千年的罗马元老院展开行动! 但是,现在皇后的举动,却让很多人感到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玛蒂娜会突然向米蒂戈罗斯显现出那么明显的善意,而皇后在召见米蒂戈罗斯之后忽然变得更加频繁的听政,也让人们不禁在暗中揣测,这位首席元老究竟对皇后说了些什么。 沉重的房门开启声从身后传来,一个女官走到了玛蒂娜身边,听到她的低声禀报,玛蒂娜抬起了头。 “米蒂戈罗斯大人,”把一块肉片放进嘴里的玛蒂娜,一边轻轻擦拭着手上的油渍,一边对沉默的元老说“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皇帝的敌人并不只是那些暴民,甚至根本也不是那些暴民,不过也真因为这个,皇帝面临的危险才更大,所以我需要您把你所知道的一起告诉我,也告诉我所信任的其他人。” 说着,她回头向等待在旁边的女官轻声吩咐:“请阿莱克修斯亲王殿下进来。” “遵命陛下。” 女官低声回答,然后她就在首席元老显得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从他身边经过,向着紧闭的房门走去。 第三十四章 谁是胜者 当阿莱克修斯在女官带领下走进房间时。利奥厅里的气氛有那么一小会显得格外的奇特。 背对房门的首席元老半侧着身子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亲王,当特里布斯会议的首任元老和米蒂戈罗斯的眼神对峙时,远远坐在桌子另一头的玛蒂娜,则正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露着一抹依然带着纯真的微笑。 利奥厅这一刻显得异常的安静,甚至连因为这种过于压抑的气氛,而略显紧张的女官的急促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米蒂戈罗斯缓慢的站起来,这时的首席元老的神色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即便之前在听到阿莱克修斯的名字因为意外而露出了异常的表情,但是这时他也已经让自己完全平和下来。 看着缓缓走近的亲王,米蒂戈罗斯略微点头,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后,他慢慢重新坐会到自己的椅子里。 不过这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元老为自己找到一个应付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局面的借口,在看到亲王嘴角上挂着奇特的笑容缓缓坐下后,米蒂戈罗斯向着被安排到和自己一起相对坐在长桌桌尾的亲王举起了酒杯, “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荣幸,殿下,”米蒂戈罗斯神色平静的说“事实上我正要提到您,而您就出现了,这可真是巧合。” “哦。居然这么巧吗?”阿莱克修斯在向玛蒂娜躬身行礼后,不动声色的回头看着和自己隔着桌子对峙的元老“不过如果说这是上帝的安排,不知道您是不是认为更妥当些。”阿莱克修斯神色古怪的笑着。 从多年前因为被艾萨克的猜忌而隐忍下来,到在雷克雷监狱忍受着被囚禁的苦难,阿莱克修斯始终以一种旁人无法想象的毅力忍受着所遭遇的一切。 当他被艾萨克投入雷克雷的地牢里时,没有人相信这位亲王还有能活着从那座可怕监狱里出来的机会。 更没有人相信,他居然还能重新成为君士坦丁堡中的风云人物。 所以,当他从监狱里出来并回到君士坦丁堡时,人们诧异得难以置信。 而且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位亲王不但重获自由,而且居然还那么快的得到了新帝的重任。 特里布斯的逐渐崛起,让罗马人意识到,也许一个新的元老院就要应运而生,而阿莱克修斯,无疑就是这座新元老院的缔造者。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来自皇帝的重用让他从一个随时会丧命的囚犯,变成了罗马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但是阿莱克修斯却始终如同多年前,面对艾萨克时那样谨慎小心。 在面对已经逐渐成为对手的米蒂戈罗斯时,他从来不敢小视这位老人,当特里布斯的新贵们热衷于从似乎已经疲于奔命的元老院手里夺取权力的同时,阿莱克修斯却在认真的观察着君士坦丁堡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然后,在玛蒂娜下令对科马吉尼的暴*予以镇压,而一切迹象似乎都在说明,皇帝所要颁布的新法,会触及到众多贵族和地主的利益时,阿莱克修斯才不惜冒险。向自己的这位政敌大胆的提出了合作的要求。 但是,随后首席元老做出的举动,却让阿莱克修斯大感意外。 他没有想到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米蒂戈罗斯会在皇后面前变得恭顺起来,甚至他还单独觐见皇后,而之后玛蒂娜也忽然不顾怀孕的不适坚持听政的举动,让亲王不由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阿莱克修斯不相信米蒂戈罗斯会这么容易就出卖自己,事实上他甚至认为,元老自己更愿意看到皇帝在新法的推行上遇到阻挠,甚至是惨败。 如果皇帝因为遭遇失败,而不得不推迟,甚至停止新法的推行,那么收益最大的难道不是罗马元老院里,那些因为快走投无路而逐渐疯狂的贵族们吗? 可是米蒂戈罗斯出人意料的举动,却让阿莱克修斯难以捉摸,不过即便如此,当坐在眼前两个可能正在密谋如何对付自己的人面前,阿莱克修斯还是保持着罕见的镇定。 玛蒂娜用手拢了拢包裹着身子的裘皮,她好像有些克制不住的伸手掩着嘴唇打着哈欠,然后她开口催促着米蒂戈罗斯:“元老,也许您该说说你知道的。您不是说会有要对付皇帝的阴谋吗?不过这样的阴谋已经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人,他们又要干些什么。” 米蒂戈罗斯向玛蒂娜微微点头致意,迎着阿莱克修斯审视的目光,他缓慢的说:“陛下,我相信正有一些人试图阻止新的罗马公法的推行,他们当中有的是因为自认受到了不公待遇的地主,不过我相信其中也包括一些罗马贵族。” 即便早已有所准备,阿莱克修斯用刀子插着肉块的手,也在空中微微一滞。他抬起头望向首席元老,原本平和的眼睛里迅速掠过一丝阴郁。 “陛下,这些人认为新的罗马公法会触犯到他们的利益,除了那些地主和地方贵族,我相信在罗马帝国的大贵族中,甚至在君士坦丁堡里,也有人在支持他们。” 米蒂戈罗斯好像根本没有注意阿莱克修斯投射过来的越来越凌厉的眼神,他向玛蒂娜绘声绘色的描绘着那些人对罗马公法的憎恨,也提到了那些地主们为了侵吞田地,和地方贵族相互勾结,甚至不惜激起骚乱也要满足贪欲的举动。 “陛下,您无法想象土地对农民以为着什么,不过您更难以想象地主们对土地的贪婪到了什么地步……” 米蒂戈罗斯义愤填膺的样子,让阿莱克修斯几乎忘了吃下放在嘴边的肉片。 他愕然的看着首席元老,一时间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良心未泯。 不过阿莱克修斯知道,就是眼前这位罗马帝国的首席元老的家族,就拥有着足以让人们羡慕妒忌的巨大田产,这让阿莱克修斯相信。这位元老是不可能公允的对待可能随时会侵犯他自身利益的那些变革的。 “陛下,皇帝要做的事情,查士丁尼大帝做过,巴西尔皇帝也做过,可以说能够完成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壮举,都足以让一位君主成为罗马的明君,但是我们的皇帝显然并不满足这些,他要完成的是他们两个人都只做到一半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米蒂戈罗斯看向略显愕然的望着他的亲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陛下,我相信有些人试图要阻止皇帝,因为皇帝的确妨碍到了他们,而且我也相信,我的朋友阿莱克修斯殿下也一定已经发现了这样的企图,我说的对吗,殿下?” 米蒂戈罗斯的询问,让一脸愕然的阿莱克修斯终于清醒过来,他缓缓放下始终停在嘴前的刀子,在向满脸好奇的望过来的玛蒂娜挤出一个笑容之后,低声回答:“是的陛下,我相信首席元老大人的猜测不会有错,的确如同所说的那样有人试图阻止新法的推行,我想皇帝陛下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决定亲自巡视行省。” “那么究竟是谁?是谁要做这样的事情?”玛蒂娜有些气愤的追问着。她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个因为被人顶撞而愤愤不平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位正在听着一场阴谋的皇后“难道伦格为罗马做的事情还不够吗,是不是在他们看来,罗马的皇帝更应该听从他们的摆布,才能让他们满意?” “陛下,我相信他们当中有些人的确是为了自己所拥有的那一份财产才这么做,不过也有人希望得到的可能会更多。” 米蒂戈罗斯有意无意的瞥向桌子对面的眼神,让玛蒂娜不由转头看向这时脸上一片阴沉的阿莱克修斯。 “陛下,我们相信有人正在试图煽动那些外省贵族和皇帝的新法对抗,而且这个人所拥有的力量和影响,都是其他贵族。特别是那些外省贵族无法比拟的。” 米蒂戈罗斯沉声说,他的眼神和阿莱克修斯相互对视,从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疑惑和猜疑。 不过元老并不在意亲王的想法,他这时唯一在意的,只是已经同样露出了猜疑神色的皇后。 “你说那个人的力量和影响,不是那些外省贵族能够相比的?”玛蒂娜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虽然一时间似乎还没有想到米蒂戈罗斯暗指的是谁,但是一个不好的念头,却已经在她的心底里隐约出现。 “陛下,我们相信有这样一个人,拥有足够的理由要阻挠皇帝,因为对这个人来说,皇帝的举动无疑是在破坏他正在建立起来的势力,”米蒂戈罗斯的声调淡然,但是他的话却让整个宫殿里的气氛显得异常低沉“您可以想象,如果这个人拥有着能够成为罗马最具有权威的贵族的机会,而皇帝的新法却会让他原本依仗的外省势力被削弱,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出的呢,特别是这里面还牵扯到皇帝本人和一位尊贵的夫人……” “等一等!”玛蒂娜忽然开口阻止了米蒂戈罗斯,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这时却浮现起了一丝透着恼怒的红晕“元老,你知道你的这个指控有多么严重吗?虽然你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是在控告一位帝国的行省总督,另外你还牵扯到了皇帝。” 这个时候的阿莱克修斯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玛蒂娜那样激动,但是却也无法掩饰心头的意外和惊诧。 他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元老,一时间在心里不住的琢磨,这个老人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去触及那条对很多人来说,都未免太过敏感的悬丝。 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但是三个人都知道,米蒂戈罗斯实际上已经明确的把煽动外省贵族的罪名,指向了北方行省总督,埃罗帕西娅同母异父的哥哥弗勒里.狄奥多! 这实在是阿莱克修斯所没有想到的! 即便是最愚蠢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可以说是罗马帝国中最具有权势。也是最受到皇帝器重和依靠的一位总督。 从第一个在自己的行省里相应皇帝变革军制,到在皇帝发出召集令后,第一个派出新军团,这一切都让狄奥多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罗马公认的皇帝派中外省贵族的关键人物。 而更为重要的是,狄奥多的妹妹埃罗帕西娅与皇帝之间那几乎尽人皆知的所谓“秘密”。 “菲特琳娜公主”的名字不但在罗马,甚至在欧洲其他地方也已经传遍,对于埃罗帕西娅在德意志国王溺水当天给皇帝生下的女儿,很多人甚至认为,如果这位“公主”不是私生女,那么罗马就有可能在将来迎来一位女皇。 正是因为这样的种种关系,狄奥多不但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一个坚定的皇帝派,更成为了外省贵族为自己争取权力的代表。 但是,现在米蒂戈罗斯却居然这么公然指控这位总督在密谋破坏皇帝的新法,这让阿莱克修斯不能不觉得,如果不是首席元老已经彻底疯狂,那么就是自己一直轻视这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了。 不过阿莱克修斯立刻就明白,首席元老不但没有变疯,相反这个从罗曼努斯时代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四任皇帝的老人,的确是有着他难以比拟的智慧,或者说是 狡猾。 宫殿里变得很静,坐在长桌尽头的两个人都沉默的望着正在沉思的玛蒂娜。 在开口阻止了米蒂戈罗斯之后,玛蒂娜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想着心事,有时候她会抬头看看那两个人,不过更多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完全缩在厚实的雪白裘皮里,似乎这样就可以躲避开那些让她烦恼的事情。 米蒂戈罗斯很耐心的等待着,他拿起酒杯向亲王稍微致意,然后自顾自的喝起来。 这个时候的元老显得颇为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对他来说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剩下的烦恼,就要留给这个宫殿里的另外两个人了。 “元老,你的这个指控太严厉了,所以我不能随便相信,我想皇帝也不会随便接受这样的指控,”玛蒂娜终于开口,她有些烦恼的咬着嘴唇,在看到米蒂戈罗斯微笑的向她点头致意时,她一边在心里暗暗诅咒这个坏心眼的老头,一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不过她自己知道,这个老头所说的话,已经在她的心底里掀起了一阵波澜“所以,如果你现在收回你的指控,我可以认为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说到这里,玛蒂娜看了看沉默的亲王,这让她觉的,这些话真是即便自己也不能相信“不过如果你坚持你的指控,那么就必须拿出足够多的证据,我相信皇帝会公正的对待这一切。” “当然陛下,这的确是我应该做的,”米蒂戈罗斯稍微站起来躬身行礼“做为罗马的元老,我熟悉罗马的法律。所以我会用事实证明我所说的一切。” “至于您,亲王,”玛蒂娜略微有些懊恼似的看向阿莱克修斯,当看到他阴沉的脸时,玛蒂娜心中的烦恼就变得更浓“也许您应该在特里布斯上让那些外省贵族更加了解皇帝的新法,毕竟对于罗马来说,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恢复罗马荣光,不论是贵族还是地主,都不能因为一时的私利做出破坏新法推行的举动。” “遵命,我的陛下。”阿莱克修斯缓缓的站了起来,在对面米蒂戈罗斯微笑的凝视中,他向着皇后低头行礼。 这个时候,阿莱克修斯知道,在这间宫殿里,罗马首席元老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 至少,随着他的这个指控,特里布斯与外省贵族们的关系,无形中变得微妙了起来。 原本由城市商人,低层军官和外省贵族组成而建立起来的特里布斯,这个时候却无形中成为了要和外省贵族们抗衡的工具。 而依靠特里布斯的力量,和元老院对抗,甚至一度让元老院低头的皇后,却在这个时候陷入了两个痛苦选择的困扰之中。 阿莱克修斯沉默的走在走廊里,从利奥厅出来之后,他脸上的阴沉甚至让那些觐见厅里的大臣们为之侧目,当他听到从身后传来米蒂戈罗斯的呼唤时,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这位到了这时,他才彻底领教了厉害的元老,神色冷淡的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大人。” “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亲王。” 米蒂戈罗斯笑呵呵的对脸色阴沉的阿莱克修斯说,他友善的揽起亲王的手臂,在四周众多眼神的注视下,两个人在走廊里慢慢散着步。 “亲王,您知道您过于急躁了吗,或者多年的忍耐,让您反而变得无法冷静了,”元老直接而又不客气的口气让阿莱克修斯气恼的几乎停下脚步,不过他终于忍耐下去,陪着“敌人”继续走下去“要知道,特里布斯的权力毕竟来自皇帝,如果你认为只依靠自己现在的力量,就成为能够和皇帝或是元老院抗衡的领袖,那么您未免错的太厉害了。” “所以您就给我这样一个教训是吗,而且顺便也教训了皇后?”阿莱克修斯讥讽的问“您让我们都明白了,原来我们所依仗的那些外省贵族,不但不可靠,而且反而会成为我们自己的敌人,而最终胜利的还是元老院。” 听着阿莱克修斯气恼的话,元老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在这一刻显得更加苍老了一些,他认真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在沉默一阵之后,米蒂戈罗斯缓缓的说:“请不要忘了,我毕竟是一个罗马人,我希望看到的,是罗马的复兴和荣光,而不是就这样衰亡下去,所以不要对一个老人这么说话。” 说到这儿,因为略显激动而喘息的元老缓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着远处觐见室紧闭的木门,用一种让亲王一时间难以捉摸的口气低声说:“一切究竟会怎么样,并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不过殿下请你永远记住,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罗马元老,所以从私心里,如果让我选择,我会更愿意看到一位拥有罗马血统的皇位继承人,不过和一位家族势力过于强大的罗马皇后比较起来,我倒更愿意看到一位法兰克人的皇后。” 说着,米蒂戈罗斯向有些发呆的亲王稍一致意,然后转身,向着宫殿外缓缓的走去。 回到自己寝宫的玛蒂娜呆呆的坐在一大堆靠垫里,她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抚摸小腹,心里却始终回荡着米蒂戈罗斯给她带来的那意想不到的震撼。 正是用对特里布斯的支持,玛蒂娜让罗马人,特别是罗马的元老院见识到了她做为帝国摄政的威严。 而特里布斯中重要的一股力量,就是来自外省贵族。 但是现在,米蒂戈罗斯却几乎是公开的,指责当前最大的行省总督,和正在发生的骚乱有着种种联系。 如果是之前,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原因,玛蒂娜相信她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指责。 但是,一想到这其中牵扯到那个令她不安,甚至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和自己孩子地位的埃罗帕西娅,玛蒂娜就开始感到彷徨起来。 她知道米蒂戈罗斯能够如此指控,那么一定有着某些足有把握,甚至可能是颇为关键的证据。 那么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扳倒狄奥多呢,如果就此让狄奥多的家族失去他们的地位和势力,从而彻底让那个女人的威胁就此消失呢? 玛蒂娜的额头上微微有些潮湿,抚摸着小腹,她不禁低声自语:“我的孩子,也许我们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第三十五章 变革的脚步 首席元老和特里布斯首席大臣与皇后的宴会。令君士坦丁堡再次被各种各样的传言包围。 在觐见厅里亲眼看到阿莱克修斯那张阴沉面孔,和米蒂戈罗斯轻松笑容的人们,不由在暗中揣测,那三位能够决定罗马命运的人物,究竟都在利奥厅里说了些什么。 不过让人们感到奇怪的是,不论是看上去并不很高兴的亲王,还是似乎收获颇丰的元老,甚至就是皇后本人,对于那次奇怪的宴会也都是只字不提。 这就让人们的好奇心变得更加浓烈起来,而其中不但感到好奇,更加感到不安的,则是之前对这次会晤丝毫不知情的国务秘书。 当皇后宴请那两位帝国炙手可热的人物的消息传来时,正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图书馆里的马克西米安露出的惊讶难以掩饰。 虽然尽量想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但是总是失神的他,还是受到了轻轻的申斥。 “看来你今天的课程是无法进行下去了,”奎那把手里的书稿随手放在一边,看着似乎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学习下去的学生,这位即便是法兰西斯也颇为尊重的老学者淡淡的提醒着这个学生“或者你应该直接去向皇后询问发生了什么,那样至少你不用和其他人一样,为了一次宴会就把自己陷入各种不着边际的谣言之中。” “您在开玩笑吗,老师?”马克西米安有些无奈的苦笑着“皇后……皇后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如果这么直接去问她,也许她会认为这是对她的冒犯,如果那样……” “如果那样你会失去什么吗?”奎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马克西米安的脸,当他看到年轻人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的眼神时,他微摇了摇“马克西米安,你应该知道自己成为不了法兰西斯。” “上帝,您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够和法兰西斯大人相比?”马克西米安脸上霎时涨红了起来“要知道法兰西斯大人甚至被很多人认为是皇帝身边最了不起的智者,而我不过是皇帝的秘书。” “不,马克西米安,我说你成为不了法兰西斯并不是因为你的智慧,”奎那站起来淡然的说着,他一边低着头整理着手边的文稿,一边用一种似乎无意的声调随口说“你并不缺少智慧,如果给你时间,也许你会成为比法兰西斯更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你的一个缺点却阻碍你成为伟大的人物。” 说到这里,奎那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呆呆的望着他出神的国务秘书:“马克西米安,你缺少做为一位伟大人物的勇气,这虽然是你自己的不幸,可我更希望这不要成为其他人的不幸。” 伦格坐在一截树桩上看着远处正骑在马上,趾高气扬的巡视的法尔哥尼,在他面前的一张小木头桌子上,摆放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地图,直尺和一些简易的测量工具。 对于这个时代模糊的测量技术,伦格并不十分苛求能够多么准确。所以当有人不时的因为土地丈量的数字不准而大吵大闹,甚至有些胆子稍微大些的人,直接闹到他面前的举动,伦格也只是好言相劝,并不十分苛责那些出了错误的官员。 也许是见过了他身穿普通服饰,显得颇为平常的样子,对这个之前叫“尤恩”的年轻人,很多农民并不很畏惧。 他们当中有些稍微熟悉他的人,不停的用曾经和皇帝一起守过城堡,向别人吹嘘。 这让伦格不由想起了许多年后,也即将会出现的一个这样的情景。 不过那并不是个能够让人喜悦的事情,一想到在几个世纪之后,眼前的这个国家最终会走向灭亡,千年的帝国从此烟消云散,伦格不禁为世事的变迁暗暗感叹。 说起来,在还是做为丁超的时候,他就一直对东罗马帝国所拥有的千年历史感到诧异。 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实现了千年帝国的梦想,这让他不止一次的试图要探究东罗马人创造的这个奇迹的根源。 不过那时候,一切都不过是兴趣。 做为丁超,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这段历史的塑造者之一,不过看着眼前那些到处奔走的农民。伦格不由相信,如果新法能够顺利推行,也许这个千年帝国的梦想,真的可能会在自己的手中继续流传下去。 一声暴躁的咒骂从远处的地里传来,法尔哥尼粗野的喊叫声即便离得那么远,也能听得分外清楚。 “你这个下溅胚子,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法尔哥尼大声吼叫着,他粗重的手臂不住的在空中晃动,嘴里喷出的口水在空中几乎不住乱飞,而他面前一个可怜的农民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颤抖,那种样子让人不禁觉得,似乎他随时都会被一个恶魔吃掉似的。 事实上,虽然皇帝出人意料的随和,甚至看上去有些普通,但是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却让人们感到紧张。 当“皇帝万岁”的呼声在伊布鲁特城外响起时,除了已经知道了真相的总督,所有人都被这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甚至即便是早已知道了事实的佳尔兰,也还是在大吃一惊之后,才终于承认了他看到的事实。 随后,伊布鲁特城外就出现了颇为有趣,却又顺理成章的一幕。 在卫戍军的监督下,所有参与暴*的农民,几乎是毫无反抗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与此同时,一队卫戍军以令地主们胆寒的气势,向着伊布鲁特城里开去。 而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伦格却并没有在总督恭敬的陪同下进入伊布鲁特,他下令就在城外之前双方对峙的地方搭起一座帐篷。然后在他的命令下,伊布鲁特城里的地主,和科马吉尼的农民,相继匆匆选出了几个代表,就在这座如同两军对峙的中间空地上,以罗马皇帝为调停人的一场谈判就此开始。 从开始的谨慎小心,到逐渐变得激烈起来的相互争论,甚至演变成越来越言辞犀利的相互指责,双方的人变得越来越激动。 他们逐渐忘记了罗马皇帝就在旁边,为了每一块有主人,或者曾经有主人的土地争论不休。 伦格始终沉默的坐在桌子尽头的中间椅子里,他并不去阻止这些吵个不停的人。 但是当安排好布防的法尔哥尼走进帐篷时,吵闹立刻变得停下来。 人们畏惧的看着这个足足比别人高出一大截的壮汉,在他那双鼓出来的眼睛的注视下,人们不禁被他那张久经战阵留下无数伤疤的丑脸吓得不轻。 伦格还记得当时那种好笑的情景,而且不能不承认,当法尔哥尼站在他的身后,只是用眼睛盯着他们时,双方就已经不禁变得谨慎了许多。 人们每当要说话时,总是偷偷的看上一眼那个可怕的巨人,不过说起来真正让这些人变得不再为了些小事纠缠不清,甚至肯坐下来好好商量的,却是随后出现的赫克托尔。 当赫克托尔那种苍白的脸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原本陪着皇帝一直看着这一切的总督,忽然变得积极起来。 他以行省总督的身份命令双方的人尽量要理智一些,同时他不停的向皇帝提出一些多年来,他在科马吉尼施政时采取的方法,一时间原本吵闹不休的局面,立刻变得顺利了不少。 对于这样的变化,伦格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只是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当双方经过一阵至少变得理智些了的争吵,终于达成了一个虽然对双方来说都并不十分满意,但是却还能接受的协议之后,他才从椅子里站起来。 揉着发冷的双手。伦格只是平静的对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的双方代表淡淡的说:“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么我就希望能够遵守,否则任何敢于破坏协议的行为,都要面对来自罗马皇帝的惩罚。” 说完这句话之后,伦格就在人们心情异样的注视中走出帐篷。 不过当他登上早已停在外面的马车,伦格的身子立刻无力的靠在车壁上,一阵眩晕让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陛下,您不能在这样下去了,”陪着伦格一起坐进马车的丕平紧张的低声说,他不知道皇帝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但是这种令他不安的情景,却在这次巡视中已经多次出现“您必须尽快返回君士坦丁堡,这里的一切可以交给赫克托尔大人,他一定能做好的。” “不行,赫克托尔必须现在就赶回君士坦丁堡,”靠在车壁上的伦格无力的向丕平微微摆手“法尔哥尼干不了这个,所以我还不能离开。”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的伦格嘴里发出轻轻的呻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如同一块冰般的寒冷,而事实上他的额头却热得吓人。 没有停留的马车直接进入了伊布鲁特的内堡,当闻讯而来的总督夫人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前等待迎接突然莅临的皇帝陛下时,她看到的却是白化病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陛下需要休息,要知道为了科马吉尼的事情,陛下甚至没有时间多陪伴一下自己的女儿。” 把皇帝私生女的话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赫克托尔,生硬的揽住了正要觐见的总督夫人,然后在人们一阵错愕的呆滞中,白化病人已经催动战马,跟随在一晃而过的马车后面,进入了内堡。 而紧随其后,把内堡一角包围起来的卫戍军,在把那些贵族和地主完全拦在了外面。 总督夫人愕然的看着挡在面前的卫戍军,当随后看到丈夫时,她立刻气愤的把自己所遇到的冒犯对丈夫说个不停。 不过让总督夫人意外的是,之前一直颇为好脾气的丈夫,忽然变得脾气暴躁起来,他不但不耐烦的呵斥妻子,甚至还低声警告她,让她带着自己的那些女仆立刻回到自己住的房子里去。 “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看在上帝的份上,直到皇帝走之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和你的这些仆人到处闲逛。” 总督气急败坏的低声斥责着妻子,然后他立刻向皇帝临时休息的房子走去,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也被卫戍军毫不留情的挡了下来。 在随后的两天当中,没有一个人见过皇帝。 而卫戍军则成为了伊布鲁特,甚至是科马吉尼的主人。 这些军队按照分旗向科马吉尼的乡间四散进发,他们把由皇帝签署的一份份的谕令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传达下去。 而与此同时,那个总是令人不安的赫克托尔,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直到两天后,见到皇帝时,总督和贵族们才知道,监察大臣早在皇帝进入内堡的当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伊布鲁特。 而让贵族和地主们感到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因为一份协议的签署就次作罢,随着带领卫戍军开始在伊布鲁特附近的乡村里巡视,皇帝显然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那份协议,变成现实。 同时令地主和农民都很意外的是,在这之前原本看上去并不十分严厉的皇帝,忽然变得可怕起来。 当他巡视的时候,对于任何违反协议的人,所给予的惩罚都是令人胆寒的,甚至即便是无意中触犯协议,也会受到颇为严厉的惩罚。 那些依然抱着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隐瞒田产的地主,立刻受到了对他们来说最为可怕的惩罚……没收土地! 而当他看到有农民试图乘机侵占地主更多的田地时,他不但剥夺这个人获得赎买地的权力,还会下令把他送进监狱。 更有甚者,当在一次巡视时,无意中与一群抢劫的暴民遭遇时,原本在很多人心目中颇为宽容的皇帝,立刻命令卫戍军对这些暴民发起了进攻。 然后,就在大群农民的的围观下,卫戍军按照皇帝的命令,把俘获的暴民全部吊死在了村子外的树林里! 正是这样的举动,让不论是地主还是农民,都终于明白过来,在皇帝的心目中没有对任何人的偏袒和敌视。 对于皇帝来说,土地的变革和新法的推行,才是至关重要的! 又是一声愤怒的吼叫响起,伦格从深思中醒来,他看着远处依然愤怒叫喊着的法尔哥尼,向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被叫到皇帝面前的壮汉,一脸愤懑的不住用手里的马鞭拍打着大腿外侧。 对于皇帝要卫戍军暂时留在科马吉尼,法尔哥尼并不很在意,不过当皇帝命令,要他不停的向乡村里派出军队,同时要卫戍军死记硬背似的学习一些即将颁布的罗马公法上的东西时,剥尸者不由开始感到郁闷起来。 “陛下,也许您应该派我去耶路撒冷,要知道萨拉丁现在还占据着圣地,做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相信自己在战场是一定更有用。”法尔哥尼不耐烦的向皇帝抱怨着。 他实在不明白,学习那些枯燥的公法法典究竟有什么用,更让他感到无聊的是,他的卫戍军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群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农兵,很多士兵都被命令带上了测量土地的工具,随着在行省总督的带领下丈量土地的工作规模越来越大,卫戍军也似乎变成了一群当地的官吏般,投入了丈量行省土地的工作之中。 “法尔哥尼,也许你永远不会体会到土地对农民的重要,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体会到搜缴战利品的兴趣。” 伦格的话让法尔哥尼脸上霎时露出了笑容,不过当他无意中看到两个扛着大捆测绳的士兵从身边走过时,法尔哥尼脸上的笑容不禁慢慢消失。 “法尔哥尼,总有一天,我们所做的一切会变成让后世的人为之惊叹的事情。” 伦格看着忙碌的田间土地,看着法尔哥尼略显茫然的脸,伦格微微一笑,他并不指望眼前这个一心只想着在战争中发财的巨汉能够理解自己的这些话,甚至他相信即便是有着智者之称的法兰西斯,也未必能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一部罗马公法的推行。 “总有一天,我的朋友,总有一天的……”伦格似是在对法尔哥尼说着,但是他的眼睛望着的,却是远处望不到边际的土地尽头。 随后,在法尔哥尼的疑惑中,伦格向卫戍军总督下达了命令:“让卫戍军把我的谕令务必发到行省的每一个村庄里,我要让整个科马吉尼行省的农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另外告诉士兵们,按照我对他们的吩咐,遇到任何试图阻挠新法推行的行为,都要按照公法法典予以惩处。” 说到这里的伦格,从树桩上站起来,他伸出手抓住法尔哥尼粗壮的手臂,低低的说:“这是一个机会,法尔哥尼,科马吉尼的暴*也许是个坏事,但是对我们来说,也可能是一个让公法法典更加容易推行的绝好的机会。” 剥尸者眼中再次流露出了一阵茫然的神色,在法尔哥尼那时而狂热,时而却又吝啬到极点的脑子里,怎么也无法理解皇帝究竟为什么会对法典如此热诚。 甚至有时候,法尔哥尼有些怀疑,也许在皇帝的心目中,新的罗马公法,已经成为了与圣经一样重要的神圣事物。 “相信我,法尔哥尼,”望着巨汉始终迷惑不解的表情,伦格轻笑着挥了挥手臂“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带来的奇迹,到了那时候,你会明白,自己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 说着,伦格向匆匆走来的丕平问到:“告诉我,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陛下,我刚刚从一些商人那里听到一个消息,”丕平神色古怪的望着伦格“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占领了的黎波里……” 第三十六章 伊莎贝拉的“朝圣” 西比拉神色冷漠的看着远处出现在港口里的一面旗帜。 那面旗帜看起来和她的黄金十字颇为近似。事实上那面旗帜下的那个女人,也有着和她一样的血统,甚至可以说,那个年轻女人,更象鲍德温家族的人。 从许多年前,做为她父亲阿马里克一世的第二任妻子的康妮娜生下伊莎贝拉的时候,西比拉就知道,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许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尽管那时候还小,可是西比拉就怎么也无法喜欢那个还被康妮娜抱在怀里的小婴儿。 随着年龄增长,西比拉就觉得伊莎贝拉更加令她讨厌。 虽然做为耶路撒冷王后,康妮娜从来没掩饰过她的勃勃野心,但是和伊莎贝拉比较起来,西比拉认为她的母亲就不那么可恶了。 特别是当伊莎贝拉带上耶路撒冷圣墓保护者的冠冕之后,西比拉就相信,这个女人的野心绝对比她的母亲更加强烈,甚至在她的心目中,还有彻底成为唯一的耶路撒冷女王的幻想。 不过,让西比拉愤怒的是,虽然和伊莎贝拉之间的敌意已经到了要用武力来解决的地步,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伊莎贝拉会在萨拉森人围攻安条克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最糟糕的是,她刚刚下达了向阿迪勒的军队投降的命令。 萨拉森人这就在安条克城向着内陆的一面,他们的军队已经做好了随时进城的准备,而城内的法兰克人则已经按照西比拉的命令,等待着这座城市新主人的进驻。 但是就在这样一个令法兰克人沮丧,甚至是颜面尽失的时候,伊莎贝拉的出现,让西比拉和她手下的人,不由有一种似乎被人看到了最丢脸的一面的沮丧。 一条并不大的海船上的人们,正在不停的向卸着东西,当几个骑士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位神色骄傲的贵妇出现在码头上时,认识她的人们,不由发出了一阵低呼。 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令人不安的时候,会见到伊莎贝拉,不过让他们感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伊莎贝拉的随从中,他们看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萨拉森人。 那是个典型的萨拉森人,虽然他的衣着堪称华丽,但是这个人的身上透露出的那种彪悍,让人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沙漠里的战士。 特别是他腰间挂着的略带弧线的马刀,让他看上去就如同一头野狼般,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早已经把消息报告给西比拉的随从们,站在横跨环绕王宫河流的石桥上,虽然他们不相信伊莎贝拉会和萨拉森人勾结。但是他们却还是警惕的看着走进的一行人。 当她的脚步踏上石桥时,一个骑士立刻拦在了她的面前。 “请原谅陛下,我不能让您带着一个异教徒去见女王。”骑士一边说,一边警惕的盯着那个面色黝黑的萨拉森战士。 “这个人是萨拉森人的阿卡守将派来的使者,”伊莎贝拉神色平和的说,她抬头向着安条克王宫高耸的塔楼看了看,她知道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这时,一定正在上面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的到来“我正要告诉你们,提尔已经被萨拉森人占领,安条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孤城。” “上帝,连阿卡也……”骑士神色绝望的看着伊莎贝拉,尽管已经决定向萨拉森人显出安条克城,但是在他们的心目中,依然还有着足以试图重新获取胜利的幻想。 他们相信自己还有新的机会重新和萨拉森人抗衡,甚至相信可以创造奇迹,当时当听到阿卡陷落的消息后,他们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当伊莎贝拉见到西比拉时,两位年轻的耶路撒冷女王不禁默默对视。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西比拉的神色显得更加憔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派出的使者带来的。并不是丈夫的救援,而是伊莎贝拉的突然到来,而且当她听之前听到伊莎贝拉说,她居然是在先去了阿卡之后才又来到安条克,西比拉不禁在心底里为始终不见消息的丈夫担心起来。 这让西比拉想起了几年前哈丁之战时的情景,当时也是毫无消息的忧虑令她坐立不安,而随后传来的噩耗,则让她险些昏倒。 当时那种恐惧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依然记忆犹新,而更让西比拉担忧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变得更加孤立。 不久前为了和萨拉森人谈判而不惜屠杀那些强硬的法兰克人的行为,虽然重新树立起了应有的威严,可也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利。 所以,当阿迪勒终于同意了她和谈的要求之后,她甚至不惜答应萨拉森人各种苛责的条件,好尽快让自己从眼前的窘境中摆脱出来。 西比拉相信只要自己能再次和丈夫见面,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是可以过去的,不过当伊莎贝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禁感到了惶恐不安。 “我没有想到,你最后居然不惜背叛你的家族,甚至背叛上帝,”西比拉脸上神色庄严,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在伊莎贝拉面前示弱,甚至不能露出一丝畏惧,同样流淌着的鲍德温家族的血液,让她高高的扬起了头颅“告诉我,你把什么出卖给了萨拉森人,是鲍德温家族的光荣还是你的王冠,如果那样我希望你不要再玷污家族的荣誉,因为那样会让我们的父亲。兄弟和所有家族祖先蒙羞。” 伊莎贝拉始终沉默的听着西比拉的指责,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解释什么,不过看着西比拉逐渐变得愤慨的神色,她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用一种显然和她现在的处境不符的胜利者般的微笑,向异母姐姐说到:“你丈夫认为把我从的黎波里赶走,是他获得了胜利,不过我现在要告诉你,你们两个人都失败了,最终获得胜利的只能是我,因为对萨拉丁来说,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他谈条件的资格,而我却还有。” “那是因为你的一个男人……” 西比拉讥讽的话刚刚说出口,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丝精亮,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伊莎贝拉隐藏在裙摆里的短剑,已经直抵她的胸口。 “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话侮辱我,我会立刻杀了你。”伊莎贝拉声调严厉,她的眼睛在西比拉苍白的脸上扫视,然后忽然收回短剑。 “听着,现在阿卡已经被萨拉森人占领,而据我所知你也已经答应把安条克交给萨拉森人,所以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了。”伊莎贝拉冷冷的说,当看到西比拉要开口说话时,她的嘴角微微一撇“也许你认为盖伊还可以在的黎波里继续和萨拉丁抗衡,不过如果你认为巴里安是个甘愿把权力交给别人的人,那就错了,盖伊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更加糟糕的泥潭而已。” “可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到这里来告诉我这些,只是为了讥讽我?”西比拉气恼的问,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好笑,但是她也的确想不明白,伊莎贝拉对自己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用意。 “听着,我要去耶路撒冷。” 伊莎贝拉话让西比拉不禁大吃一惊,她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异母妹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伊莎贝拉已经疯了。 “我要去见萨拉丁,”伊莎贝拉用一种傲然的神色盯着西比拉的脸“做为圣墓的保护者,我有权力也有义务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我会向阿迪勒提出要去耶路撒冷的要求,你认为那个萨拉森人会拒绝我的要求吗?” 西比拉的嘴唇张了几下,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异母妹妹有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古怪脾气,同时也有着鲍德温家族特有的骄傲,如果自己在言辞上继续无理,那么这个刚刚失去了的黎波里的女人,也许真的会因为愤怒,一剑杀了自己。 “我来这是要你转告盖伊,如果他走运,也许有一天最好在战场上,或者是病死在床上,否则我总有一天会找上他,我不但会从他手里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而且我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即便他是耶路撒冷国王,也必须要面对我对他的愤怒和报复。” 西比拉恐惧的看着伊莎贝拉,当她终于从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哼声时,伊莎贝拉把脸贴近她的脸颊,用很低的声音轻轻的说:“你知道吗,我应该感谢你的丈夫,是他让我彻底摆脱了做为一个耶路撒冷女王的束缚,从现在开始我虽然依然是圣墓保护者,但是我却是另外一个伊莎贝拉,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而你我的姐姐,你失去的比我多的多,至少现在还有谁承认你做为耶路撒冷女王的地位呢?” 说着,伊莎贝拉向后退去,她用冷淡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异母姐姐,然后慢慢向后退去。当她转身走到房间门口时,她回过头向呆呆的看着她背影的西比拉说:“告诉盖伊,我会在耶路撒冷等着他,直到有一天,看到他的头象雷纳德一样被人砍下来。” 说完,伊莎贝拉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西比拉愕然的坐在椅子里,她听着外面人们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听着城外隐约传来的萨拉森人的呼喊,她轻轻闭上眼睛。 正如同伊莎贝拉所说,现在的她,可以说失去的要比伊莎贝拉更多,听着外面法兰克骑士们的不住发出的不满愤懑的叫喊,她就知道虽然自己成功的镇压了那些狂热,而且似乎是在挑战自己女王地位的骑士,但是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无疑也已经彻底动摇。 而盖伊,一想起丈夫,西比拉的心中不禁一阵怨怼。 许久以来,盖伊的强硬和虚荣让西比拉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了丈夫的鲁莽自私,而这一次安条克的被围攻,虽然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一想到如果丈夫在自己身边,那么安条克就不会因为过于空虚,而这么简单的就向萨拉森人投降。 甚至即便不会再出现第一次东征时,十字军坚守安条克,而随后依仗圣枪的传奇击败萨拉森人的奇迹,但是至少不会出现眼前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 而再一想到伊莎贝拉所说的关于巴里安的那些话,西比拉就不禁觉得,盖伊的决定不但是个错误,甚至愚蠢到了极点。 一阵号角声从远处城门那里传来,西比拉走到阳台上,当她看到远处城外扬起的烟尘时,她嘴里发出一声淡淡的轻叹。 她知道,自己作为安条克主人的身份已经结束,而接下来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一时间却依然一片茫然。 伊莎贝拉在骑士们的簇拥下,沿着道路缓缓的向前走着,她看到了沿途人们惊恐不安的眼神,也看到了法兰克骑士们虽然压抑,却难以掩盖的怒火。 “陛下,如果您这个时候……” 一个随从向前几步低声对伊莎贝拉说,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已经被伊莎贝拉抬手拦住。 “不要做任何蠢事,这个时候和萨拉森人对抗就是愚蠢,盖伊看不到这些,不过我想巴里安却并不愚蠢,不过他因为贪心还是做了件蠢事。” 伊莎贝拉一边说,一边微微回头看着不远处跟着自己队伍一起来的那个萨拉森人。 当她出现在阿卡城外海上时,守城的萨拉森将军一时间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那位将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位法兰克人的耶路撒冷女王,特别是当他听说这位带着一群随从,但是看上去与其说是要打仗,不如说是旅行的女王要去耶路撒冷时,那位萨拉森将军不禁更是一片茫然。 尽管做为敌人,他应该立刻毫不留情的对这些看上去不堪一击的法兰克人砍杀殆尽,但是一想到这位女王和那位罗马皇帝的关系,而那位皇帝又和苏丹敌友难分的纠葛,萨拉森将军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麻烦交给比自己更有权力解决这一切的阿迪勒。 为了不至于路上出现意外,萨拉森将军派出了自己的一个亲信,在命令他向阿迪勒说明一切的同时,也吩咐他一路上监视着这位法兰阿女王,以防她有什么出人意料的阴谋。 不过这一切虽然安排的颇为圆满,但是当阿迪勒听完那人的陈述后,这位埃及苏丹的御弟,还是不由一阵发怔。 对于安条克的进攻出乎意料的顺利,让阿迪勒把这一切看成是安拉的恩赐。 原本已经做好长期围攻准备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更加重要的是,最为耶路撒冷国王的盖伊并不在城里,而西比拉女王显然没有丈夫那么坚强或者说是疯狂。 在抵抗一阵之后,法兰克人就用不惜屠杀反对者的方式铺平了与萨拉森人和谈的道路,不过让阿迪勒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战胜一位女王要进入安条克时,却突然迎来了另外一位耶路撒冷女王。 而且,这位女王还有着更加令人难以捉摸的目的。 “您要去见苏丹?”阿迪勒在邀请伊莎贝拉进入自己的帐篷之后,谨慎的问。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不停的在这位女王的脸上看着,当注意到伊莎贝拉的脸上虽然略显疲惫,却依然显露出的罕见美貌时,他不由得隐约明白,为什么伦格会如此痴迷与这位年轻的寡妇女王。 “殿下,我希望能够去耶路撒冷见到苏丹本人,所以我在这里请求您能够放我通行。”伊莎贝拉神色坚定,她并不因为自己面对一位拥有重兵,随时都能把她的人屠杀殆尽的异教徒亲王感到紧张,甚至在这样说的时候,她的神色也是倨傲而倔强的。 “陛下,您给我出了一个难题,”阿迪勒的手指微微揉了揉额头,当他抬起头时,他忽然向伊莎贝拉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您大概知道,我和罗马的伦格皇帝之间有着不错的友谊,”说到这里的阿迪勒有意思的看到伊莎贝拉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红晕,这让他再次对女王展现出的美貌感到震动,联想到那些关于她和伦格之间的种种传闻,阿迪勒不由在心里开始琢磨,伊莎贝拉突然提出的耶路撒冷之行,与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伦格之间,究竟会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早在秋天时候传来的关于腓特烈的死讯,让萨拉丁手下那些虽然意志坚定,却显然颇为紧张的哈里发们喜悦不已。 甚至即便是苏丹本人,他身边的那些亲信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他的鼓舞有多么巨大。 虽然战胜了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甚至还相继打败了几股闻讯赶来救援圣地的法兰克贵族军队,但是不论是手握大军的腓特烈,威武凶猛的理查,还是那个看似总是不动声色,但是却绝对不可小视的腓力,欧洲三位最可怕君主的东征,还是令萨拉森人心惊不已。 但是现在,拥有红胡子之称的德意志国王,却在罗马的边境意外死去,而他那支号称拥有十万之众的大军,也已经随着腓特烈的死顷刻间烟消云散。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那位罗马的皇帝。 这样的结果,让阿迪勒在为伦格所做的一切心头喜悦的同时,也不由在心底里暗暗揣测,这其中是否有着罗马皇帝与埃及苏丹之间的某种默契,甚至是秘密的协约。 现在伊莎贝拉的忽然到来,更加加深了阿迪勒心中的这种猜测。 他知道即便身为苏丹御弟,自己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秘密,所以他决定在这件事情上,干脆不闻不问。 “陛下,我会派一队卫兵保护您去耶路撒冷,”阿迪勒恭敬的微微鞠躬“同时也请您如果有机会,给我向罗马皇帝带去我对他的敬意。” 第三十七章 初春 从安条克到耶路撒冷。这是一条曾经有无数朝圣者走过的道路。 当第一次东征的十字军的铁蹄踏上东方这片神奇土地的时候,安条克就是他们首先向异教徒展示自己的虔诚,和上帝奇迹的地方。 圣枪曾经在这座城市里出现,现在那个发现圣枪的地方已经建立起了一座教堂;而在寡不敌众的时候出现的近乎奇迹般的胜利,也让法兰克人相信,自己的东征的确是上帝赐予他们的权力。 在这样的感召,或者说是狂热的激情之下,耶路撒冷王国建立了起来。 随着圣墓守护者的出现,鲍德温家族成为了这个王国的统治者,不过伴随着萨拉森人的再次崛起,耶路撒冷王国终于随着天才般的鲍德温四世的逝去,走到了它的终点。 “上帝用耶路撒冷为它的国王殉葬。” 虽然还没有人这样说过,但是当鲍德温四世的生命之火消逝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灾难即将来临的可怕。 即便是始终因为笼罩在鲍德温的阴影中,而对妻子的这个兄弟恨入骨髓的盖伊,也不能不承认,当他带上王冠时,他的内心中却充斥着一阵阵难以承受的重压。 鲍德温家族历代国王的荣耀在重压着他,鲍德温四世在还是少年时就展现出的才华在重压着他,甚至萨拉丁对先王的尊重,也似乎在无声的嘲笑着他这个依靠妻子才带上王冠的国王。 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盖伊在登基之后做出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决定,他无法让自己的冷静的看待一切事情,更无法让自己对那些若有若无的嘲讽视若无睹。 特别是哈丁之战后,盖伊能够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他那些之前的追随者的变化,他们看待他的眼神已经很少找到尊重,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冷漠后的蔑视。 正因为这样,当巴里安向他伸出橄榄枝来时,盖伊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迫不及待的带领军队向的黎波里进军。 对他来说,他最大的敌人与其说是萨拉丁,不如说是那个始终威胁着他地位的伊莎贝拉。 但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即将看到伊莎贝拉彻底败在他面前的时候,安条克却传来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盖伊是在毫无办法之下下令停止围攻伊莎贝拉死守的堡垒,并且放她离开的。 当他看着伊莎贝拉离去时,回头望着他的眼神时,盖伊的心里在那一刻有种颇为奇怪的感觉。 当时的伊莎贝拉那种向他深深望来的神情,似乎是要把他的影子印到心底里一样,不过盖伊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这种神情感到荣幸,相反,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甚至让他即便随后在与巴里安的周旋中,也始终无法忘记。 不过和盖伊一样,巴里安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他因为伊莎贝拉变得越来越强硬,有可能不但会彻底摆脱他的印象。甚至会逐渐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做出如果是以前绝对不会做出的决定。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盖伊的野心不但似乎并不比伊莎贝拉小,在有些地方,这个之前的敌人还显得更加直接和猖狂。 特别是在听到巴里安的儿子被阿赛琳俘获时,盖伊近乎固执和疯狂的阻止巴里安试图用伊莎贝拉交换约翰的举动,而在随后,双方再次为的黎波里是否要出兵支援安条克争论不休。 让人感到不解的是,盖伊似乎并不很急于回援安条克,他更在意自己在的黎波里的地位,他顽固的要求巴里安立刻承认他是被的黎波里承认的耶路撒冷国王,同时他坚持要巴里安正式向他效忠。 这样的要求虽然并不过分,但是巴里安却依然感到难以接受。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时候的盖伊应该对他充满感激,甚至视他的恩德如同父亲。 尽管他不相信盖伊会真正诚心实意的感激他,但是他还是希望哈丁的教训能够让这个倒霉的耶路撒冷国王多少学到点什么。 但是盖伊的举动却显然让他“失望”了。 盖伊的急躁甚至是莽撞,让他相信这个人根本没有从之前的那些失败中学到什么,对于王冠的执着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甚至在争执不休中,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妻子正在安条克苦苦支撑着等待他的到来。 不过让巴里安无奈的是,他也知道盖伊如此执着却并非没有原因。 对于伊莎贝拉的背叛。让巴里安在为自己去掉了一个威胁他地位的隐患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 这个时候的巴里安,虽然依然拥有着在东方继续苦苦支撑的法兰克人当中极高的声望,但是他对一位国王的背叛,也让他的品德受到了质疑。 人们开始怀疑这位伯爵的举动是否合理,同时也有人为的黎波里究竟该效忠与谁疑惑不解。 巴里安知道,盖伊也许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坚持要自己向他宣誓效忠,可以说无论是那些贵族骑士还是普通平民,甚至连巴里安自己,也无法想象一个不知道该效忠于谁的的黎波里领地,会是一种什么样子。 “必须让的黎波里人承认我的地位,即便不能成为唯一的耶路撒冷国王,也必须让他们宣誓向我效忠,否则……” 在一边为安条克的安危担忧不已,一边又苦苦的咬牙留在的黎波里的同时,盖伊有着旁人所无法想象的焦虑。 当听说西方的君主们即将东征的消息时,他的内心里却并没有人如同其他人那样似乎看到希望的喜悦。 相反,他的心底里感到极度的不安。 之前的哈丁惨败,让他的声望遭受到了彻底的打击,现在盖伊唯一能够说法别人,自己还是耶路撒冷国王的原因,只有他是西比拉的丈夫这唯一的理由。 但是即便如此,盖伊也并不抱着很大希望。 虽然他相信西比拉依然爱他,但是盖伊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拥有足够多的东方法兰克人的支持,那么自己的地位很可能会被某个从西方来的冒险者取代,就如同他之前几乎是两手空空的来到东方一样。他甚至不能肯定,到了那个时候。那些西方君主会不会如同他们之前经常做的那样,为西比拉重新找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丈夫。 正是因为这个,即便是听到了安条克的坏消息,盖伊也始终坚持着要巴里安在向自己公开宣誓效忠之后,才肯离开的黎波里,回援安条克。 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巴里安显然也有着和他一样的窘迫,和伊莎贝拉变得越来越强硬,甚至可能会被她剥夺权力相比,巴里安也同样面临着来自西方君主们的威胁。 谁也不知道那些国王带来的那些西方贵族,会不会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另一股敌人,甚至说起来,他们可能会成为要比萨拉森人更加令人头痛的对手。 这样的忧虑让巴里安为之焦躁,同时来自妻子的愤怒也让他感到无可奈何。 康妮娜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当盖伊的军队来到的黎波里,而巴里安第一次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之后,康妮娜不禁被丈夫的举动彻底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巴里安会最终做出这样的选择,虽然对于伊莎贝拉与巴里安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同样感到头痛,她却始终不相信双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耶路撒冷的前王后习惯的质问丈夫,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巴里安却并没有如同以前一样对她表现出足够的恭敬,他愤怒的指责着伊莎贝拉对他越来越浓重的敌意,并且为自己辩护说。如果自己不做出果断的决定,可能自己和儿子,将来被有这个鲍德温家族的“小女孩”铲除的危险。 巴里安的话让康妮娜变得无奈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这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一切,不论是丈夫还是女儿,随着王国的覆亡,她已经再也不能如之前那样,运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却命令和掌握任何人的命运了。 康妮娜把自己的关进了教堂,她要用在上帝面前的片刻宁静逃避那些让她难以接受的一切,不过当她终于在巴里安一次次的派人催促中走出教堂时。她看到了站在教堂门口神色焦虑的丈夫。 “看来上帝的确在审判我们每个人的罪行,就如同耶稣基督的确行走在人间。”康妮娜神色冷淡的看着巴里安,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当初决定嫁给这个人是错误的。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因为发现了巴里安的野心,而决定用和他结婚来换取他对鲍德温家族的忠诚。 也如同几年前,为了不让这个人的势力显得过于膨胀,她拒绝了丈夫提出的要让伊莎贝拉嫁给他的兄弟一样,即便是到了现在,巴里安还在不停的为了遏取更多的东西费尽心思。 如果说以前巴里安的野心并没有完全展现出现,那或许是因为依然还有一个拥有更大声望的雷蒙,而现在随着雷蒙的死去,巴里安终于开始暴露出,他一直隐藏在内心里的蠢蠢欲动。 “大人,您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康妮娜神色冷漠的问,虽然已经知道女儿最终安全的离开了的黎波里,但是她却有着一种一切已经彻底过去了的失落感。 覆亡的国家,衰落的家族,不停的出现的她难以预料的权力斗争,这一切都在无声却明白的告诉她,鲍德温家族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夫人,盖伊要的黎波里向他公开宣誓效忠,所以现在我需要您的帮助,”巴里安声调低沉的说“虽然您已经嫁给了我,但是做为曾经的耶路撒冷王后,您依然拥有着巨大的影响,所以现在我需要您对我的帮助。” 康妮娜沉默的看着丈夫,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在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之后,她不禁为自己要面临的局面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凉。 “你要我向盖伊屈服?这就是你的选择?你背叛了伊莎贝拉,难道只是为了向盖伊宣誓效忠?” “当然不是!”巴里安似乎因为妻子带着讥讽的口气有些愤怒,他来回走着,在想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烦恼的说“夫人您知道十字军就要到了,可是随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却无法预料,或许萨拉森人没有夺走的东西。会被我们的那些基督徒兄弟夺走,毕竟想要到东方捞取好处的人太多了,我想您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所以你要和盖伊合作?”康妮娜轻声说着。 “夫人,毕竟他是正统的耶路撒冷国王,而伊莎贝拉……”巴里安在稍微停了一下后,终于继续说下去“她和那个贡布雷之间的事,我想即便是欧洲也已经早有耳闻,我想那些国王是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和罗马皇帝关系暧昧的耶路撒冷女王的。” 巴里安最后的这句话如同重锤般,狠狠的打在了康妮娜的心头。 如果说之前巴里安所做的一切让她愤怒,但是她却不能不承认丈夫这虽然明显狡辩,却未尝没有道理的话,还是说到了始终令她担忧的地方。 来自罗马皇帝的支持,让伊莎贝拉在获得了令人羡慕的依靠的同时,也让很多法兰克贵族担忧不已。 即便能够重新恢复耶路撒冷王国,但是法兰克贵族们不知道罗马人会不会就此机会,向耶路撒冷提出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条件。 正因为这个,即便是做为母亲的康妮娜,也并不很愿意看到伊莎贝拉与罗马人,特别是那个罗马皇帝之间的关系,变得过于亲热。 “夫人,您应该知道,如果因为伊莎贝拉与罗马的关系而导致欧洲,甚至是梵蒂冈的不满,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会不承认她的女王地位,他们也许会选择另外一位耶路撒冷国王,而你认为他们还会选择盖伊,而不是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吗?到了那个时候,那对于我们大家来说……” “你现在选择盖伊,就是为了让他的地位得到稳固,以此来保证我们所有人的权利吗?”康妮娜似乎慢慢的明白了丈夫的想法,她随着巴里安慢慢的向前走去。 当她来到白色王宫的主厅,看到聚集在大厅里的贵族和骑士们时,迎着那些掺杂着各种表情望过来的眼神,康妮娜站在通向宝座的道路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她直直的向站在贵族们当中的盖伊走去。 所有人这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康妮娜的身上,他们知道这位前任王后的决定显然依旧影响着这里很多人的选择,鲍德温家族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却依然没有人会小视一位前任王后的举动。 盖伊同样无比紧张,他的心不中跳动,他宁可放弃对安条克的支援,为的只是能得到这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机会,看着走到面前的康妮娜,盖伊在心中不住的祈祷奇迹发生。 走到盖伊面前的康妮娜,沉默的打量了一阵眼前故作稳健的国王。 她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人实在不适合成为一位国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的心头,忽然晃过了那个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的贡布雷。 如果当初让那个贡布雷和伊莎贝拉结婚,也许一切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的想法让康妮娜感到有些吃惊,可是随后她只能在心中为自己之前的错误决定感到懊恼,而现在显然不是让她懊悔的时候。 “做为国王,你曾经让耶路撒冷蒙羞……” 康妮娜声调冷淡的说,她的话立刻让四周的人发出一阵低声议论,同时人们也看到了盖伊原本面前维持平静的脸上,露出的难以掩饰的失态。 “不过我想上帝应该已经惩罚了你,你所受到的羞辱应该已经足有让你明白,如何成为一位不让你的跟随者失望的合格国王。” 康妮娜为自己说出的这些话感到无奈,她甚至可以肯定,即便再出现一次哈丁惨败,眼前这个人也不大可能会吸取到哪怕一点点的教训,但是现在她却没有任何选择,巴里安的推测让她没有选择。 “所以请您,我的国王,接受我的效忠。” 康妮娜慢慢的向盖伊办蹲下身子,随着她满头灰发的头颅慢慢低下,站在她旁边的巴里安和约翰,已经跟着相继躬下身去。 主厅里的贵族们似乎听到了一个无声的命令,在有的兴奋,有的沮丧,有的无奈,更多的是茫然的复杂心情中,的黎波里的贵族们,终于向着脸上终于露出了狂喜的盖伊躬身行礼。 随后,一阵各怀心绪的高呼声在大厅的上空响起:“耶路撒冷国王万岁……” 虽然冷风一阵阵的从东方式裙服的缝隙间吹进来,不过这并不会让伊莎贝拉感到寒冷,相反,和她那些显得沮丧的随从们比起来,她的心情似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好。 她的随从们为女王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一边在暗中相互询问,一边警惕的注视着那些“护送”他们的萨拉森人。 和之前那个更象监视他们的萨拉森将领不停,阿迪勒派出的护送队伍要显得更加彬彬有礼,甚至即便是最苛责的法兰克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些萨拉森战士的表现颇为得体。 不过即便受到了这样的礼遇,也不能让他们明白为什么女王会拒绝了那位塞浦路斯女伯爵邀请她到罗马去的建议,难道这一切只是因为和那位罗马皇帝有关吗? 心中尽管这样猜测,随从们当然不敢把这样的想法让女王知道,所以他们就把希望都寄托到了做为女王的女骑士队首领的黛萝身上。 当队伍终于在一处避风的山坡后面宿营时,黛萝终于忍耐不住的向伊莎贝拉提出了这个一直让所有人都很疑惑的问题。 “为什么要去耶路撒冷?” 伊莎贝拉接过黛萝递过来的刚刚烤热的肉干,放在嘴里轻轻嚼着,她向着东方看去,当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时,伊莎贝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痴迷。 “法兰克人在东方已经很久了,甚至如同我们当中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欧洲是什么样子,对他们来说,欧洲不过是个遥远的地方,”伊莎贝拉向黛萝露出了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微笑“而且对在这里的法兰克人来说,这里不止是圣地,也是他们的家乡,就如同有一个人所说的,在东方的法兰克人需要一位国王,不过也许那只是一位法兰克人的国王,而我是最有资格成为这个国王的。” “这么说的这个人,是不是罗马的贡布雷皇帝?”黛萝轻声问着,当她看到伊莎贝拉露出的那一丝她曾经颇为熟悉的表情时,黛萝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她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好奇的声调低声问:“我想您是爱那位皇帝的,不过我想知道,如果要您在您的王位和贡布雷皇帝之间选择,您会怎么做?” 黛萝的询问让伊莎贝拉脸上瞬间一滞,可随即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骑士女队长缓缓的反问:“那么你说,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公元一一九零年的初春,在遥远的东方,耶路撒冷国王盖伊成功的逼走了曾经与他一起共治的女王伊莎贝拉,而就在他享受的黎波里人对他高呼万岁的同时,他的妻子西比拉,却向围攻的阿迪勒交出了东方重镇安条克。 于此同时,在罗马,另一场“战争”也即将展开,那是一场所谓罗马角斗士般的较量! 第三十八章 赫克托尔回归 一一九零年的春天。是在各种纷纷扰扰的事件中来临的。 在西方,似乎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般的拖延和纠缠后,由法王腓力带领的法国十字军才慢吞吞的沿着地中海沿岸,向着意大利半岛的南部海港前进,不过这位国王似乎一度迷恋于威尼斯和热那亚的风光,他的行军速度显然要比从法国本土进入这片土地的时候缓慢的多,至于在顺便拜访梵蒂冈时所消耗的时间,足够让一些人怀疑,也许这条著名的法国狐狸,已经和那位刚刚登基不久的教皇达成了某种默契。 至于英国国王理查,大概在这个时代没有多少君主象他那样急躁了,这位登基不久的国王正是急于建功立业,同时也是要向他那一生的敌人法王腓力展示勇敢的时候。 在终于从英国的穷乡僻壤越过海峡之后,他就急不可耐的让自己的人上路,在这位国王心目中,萨拉丁固然是他的大敌,可是那条狡猾的狐狸,也总是令他如鲠在喉的难以忍受。 理查无法容忍那个人比自己更早到达圣地,更不想看着腓力在东方获得比他多得多的荣誉。 所以这位以暴躁和狂傲著称的国王,不顾身边大臣骑士们的阻挠,带着一队忠于他的军队大胆的穿越了充满敌意的法兰西土地。在沿途的法国贵族目瞪口呆之中,英国国王几乎是单人独马的,跨越到处都是敌人的法国领地,来到了地中海的边上。 不过不论是机敏的腓力还是狂躁的理查,当面对地中海的惊涛骇浪时,他们国王身份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虽然在不同的地方,或者说腓力要比理查似乎更加接近遥远陌生的东方,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按照之前商量好的,纷纷向着西西里岛进发。 而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在西西里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西西里国王之前曾经许诺过的丰厚补给,而是一片令人沮丧的废墟,和让他们不得不陷入其中的西西里纠纷。 早在年前被阿赛琳的舰队摧毁的港口,依然还裸露着残垣断壁,而让理查感到愤怒的是,由之前的西西里国王威廉曾经承诺的那些原本应该堆积如山,足够庞大的十字军使用的补给,绝大多数已经早在年前,就已经随着被毁掉的港口成为了一堆焦炭,而仅剩的那一部分,则威廉惊怒过度暴毙身亡之后,成为了另外一个西西里国王坦特雷德的囊中物,而那位国王,显然并不如威廉那么好说话。 十字军东征的补给,一下子变得没了着落。 这一切让英国人感到愤怒,理查原本东征的矛头立刻指向了那位并不好说话的国王,而与此同时。腓力的到来,则让这些西方君主们的关系,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另外,关于腓特烈的消息也的确让这些国王在意外的同时警惕起来,他们开始意识到,虽然拥有着几位君主的浩大东征是以一种压倒般的强大向着东方蔓延,但是在那片神秘的土地上,似乎有着某种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东西,那并不只是来自异教徒残酷和邪恶传说,还有来自那个令他们使之能够琢磨不透,却丝毫不能忽视的庞然大物罗马帝国。 轰轰烈烈的东征似乎忽然变得谨慎小心起来,两位欧洲最强大的君主以需要补给和要让军队度过冬天为由,停留在了西西里。 不过他们却始终如同两条监视着猎物的郊狼般,紧盯着东方,似乎随时都在寻找一个能够让他们能够一击致命的弱点。 而在耶路撒冷,盖伊出人意料的得到了巴里安支持的消息,让那些坚持在圣地苦苦挣扎的法兰克人为之错愕。 虽然作为国王,盖伊依然拥有着合法的地位,但是在这个时候,很多法兰克人似乎颇有默契的在他和伊莎贝拉的争夺之中保持了中立。 除了双方的支持者,几乎没有任何法兰克人肯站出来宣布自己效忠其中的那位国王。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局面,当人们听说巴里安的举动时,很多人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心头浮起了巴里安是不是已经疯了想法。 不过局势的忽然变化,让之前一直沉默的法兰克人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对他们来说,是依照巴里安的召唤,向盖伊效忠,还是依然保持那种不置可否的中立,成为了很多人为之头痛的事情。 而另外,当人们认为突遭惨败的伊莎贝拉可能就此失去了和盖伊争夺王位,甚至有人难免坏心眼的猜测,也许这个美丽的寡居**可能就此躲到君士坦丁堡,她的情人怀里去哭诉哀怨时,伊莎贝拉却出人意料的突然出现在了耶路撒冷。 以法兰克人的名义,以鲍德温家族的后裔的名义,更是以圣墓守护者的名义,伊莎贝拉向所有在东方的法兰克人,发出了要他们尊自己为“东方的法兰克人之王”的号召。 这一切的变化,让圣地原本就变得错综复杂的关系,显得更加令人扑朔迷离,至于让人们感到连连意外的,更有着萨拉丁手下的大将阿迪勒,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一举夺取了盖伊赖以生存的安条克,这一让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当在荒凉的平原上看到带着疲惫不堪,士气全无的军队漫无目的的走着的西比拉时,盖伊几乎有一种要放声大哭,却又无奈苦笑的苦闷。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究竟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但是至少他知道,当他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返回的黎波里时,巴里安对他的态度,显然会有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一一九零年在地中海东西两岸发生的,看上去似乎混乱,却又不禁令人难以捉摸的事情。 而就在这片海洋的东方,在波涛汹涌的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岸边,东罗马帝国也正面临着一场并不轻松,甚至显得更加混乱沉重局面。 当赫克托尔令人意外的出现在君士坦丁堡时,即便是白化病人自己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很多人的失望。 虽然这段时间有关这位监察大臣可能已经命丧科尼亚,或者是上帝才知道的某个地方的谣言,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到处横飞,而随后科马吉尼从传来的关于这个人出现的消息又让很多人未免感到可惜,但是直到起亲眼看到白化病人出现,人们还是掩饰不住心头的那种失望。 当走在熟悉的利奥厅的走廊里时,赫克托尔从缓缓躲避开的人们眼中看到了浓重的猜忌和不安,这让白化病人似乎反而颇为享受,或者说他习惯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 当走进觐见室时,赫克托尔的双眼忽然微微一眯,他冰冷眼睛在坐在一把描金长椅的一个女人身上掠过,随后他在人们的注视下,缓缓的向着那个女人走去。 原本尽量让自己坐的还算端正的安露蓓尔立刻感觉到了四周不安的气息。当她从手里笨拙的刺绣活计上抬起头时,这位原本颇为勇敢的保加利亚公主,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呼。 “我想我吓到您了,殿下,真是抱歉。”赫克托尔声调古怪的说,他向安露蓓尔低头致意,不过那种生硬的样子,却让人觉得似乎是在无声的嘲笑。 “对不起大人,我没看到您进来,不过没有想到您这么快就回到君士坦丁堡了,说起来我们还认为您会陪同皇帝陛下一起回来。” 安露蓓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些。对这位保加利亚公主来说,不论是面对之前的,或者是现在未婚夫,她都从来没感觉到过如同面对这个白化病人一样的忐忑不安。 “殿下,真是凑巧,我正要去拜访您,”赫克托尔轻声说“我给你带来了关于瑞恩希安的消息,我想您也许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安露蓓尔霎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略显激动,却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微微张开嘴唇,但是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通向利奥厅的厚重木门微微打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赫克托尔时,同样吓得发出一声低呼的侍从畏惧的向旁边让开,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正站在门口,却不知道是否该进去的安露蓓尔。 “我想皇后陛下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先见我一面,如果陛下没有特别要召见某个人的话。” 赫克托尔几乎是一边说着,一边向房门里走去。 一时间,整个觐见室里一片沉寂,站得远远的人们纷纷用一种不知道是怜悯还是讥笑的眼神,望着目瞪口呆的盯着关上的房门,愣愣出神的安露蓓尔。 当走进显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暖了许多的利奥厅时,赫克托尔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 也许是伦格选择利奥厅的那种清冷已经让他习惯,或者是他本人就喜欢这种气息,当看到假设在大厅中间样式古怪的硕大铜炉,和由几个仆人不住摇动,把一股股的热气吹进房间四周的那些样式古怪的机械时,赫克托尔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阴郁。 看到走进房间的赫克托尔,坐在暖和的毡毯里的玛蒂娜微微停下了正在批阅的文件,她的手里拿着沾着紫色墨水的鲸鱼骨笔的手在稍微一停之后,慢慢放下来,看着穿过宽阔的大厅,慢慢走到桌子前的白化病人,玛蒂娜在暗暗平息了一下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之后,平静的开口:“我没有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据说这一次您真的是受了不少的苦,不过上帝保佑,皇帝没有失去他最得力的大臣。” 赫克托尔望着在一段时间不见之后。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的年轻皇后,他的透明的双眼毫无表情的向放在桌子上,玛蒂娜还没来得及签署的文件瞥了瞥,然后缓缓的向皇后低头致意。 “一切都都是上帝的恩典,陛下,也许您想象不到,我曾经险些死在很多人的手里,甚至有几次我认为自己如果再不死掉,也许就会让更多的人失望了,”说到这里时,白化病人嘴角习惯的挂起了一丝嘲笑。当他看到玛蒂娜好像要露出的愤怒表情时,他忽然再次向皇后躬身行礼。 “陛下,在最危险的时候,我在心里向上帝发誓,如果能够给我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我就相信这是上帝在启示我,要我为了我所应该做的那些事去尽职尽责,而我相信这些事情就是向皇帝和做为他妻子的您效忠。” 说到这里的赫克托尔,在不论是玛蒂娜还是旁边伺候的仆人,都大感意外的盯视下单膝跪了下来。 在年轻皇后略显僵硬的伸出手后,赫克托尔双手捧着玛蒂娜的手低下头去,轻轻亲吻。 “请赐予罗马帝国一个健康的皇子,请您为皇帝生下一个未来的继承人。”赫克托尔一边亲吻,一边低声细语,他这时的声调如果让别人听到,会大感意外,因为很难会有人相信,这个可怕的白化病人的声音里,会透出那种似乎是茫然无助的声调。 赫克托尔的低声轻语,让玛蒂娜的身子微微震动,她不顾小腹上的不适慢慢低下头,然后在几乎碰触到赫克托尔白皙的额头时才停下来。 “告诉我,赫克托尔,伦格让你回来做什么?” 在玛蒂娜的盯视中,赫克托尔慢慢站起来,他一边伸手搀扶着按在他手臂上的玛蒂娜沿着通向后面走廊的侧门走去,一边低声说:“陛下,皇帝认为现在该是让罗马人真正看到公法会如何实施的时刻了,不过那并不是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区,而是在更加能够让公法能够顺利推行的地方,譬如科马吉尼,甚或是……”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下来,然后看着逐渐变得紧张起来的玛蒂娜“在罗斯的北方行省。” 赫克托尔在说完这句话时,立刻感觉到搭在他手臂上的那支小手忽的一颤。 随即玛蒂娜停下脚步,用一种不知道是畏惧还是茫然的眼神愣愣的看着赫克托尔。 “告诉我,伦格让你回来干什么?”玛蒂娜的眼睛虽然看着赫克托尔,但是她的眼神却显得无比空洞,似乎在她面前并没有站着一位让整个罗马帝国都为之畏惧的监察大臣,甚至她根本就什么都没看到“你是不是来告诉我,因为我对科马吉尼的处置不当,伦格他要……” 说到这里,玛蒂娜忽然放开赫克托尔,她抬起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用惊恐的声调颤抖着说:“别告诉我那句话,我知道我做错了,可别告诉我那句话!求你!别告诉我伦格他要抛弃我了!” 玛蒂娜激动的情绪让即便是一直冷静的赫克托尔也不由有些意外,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当他小心的向闻讯而来,从背后慢慢靠近玛蒂娜女官们慌张的使着眼色时,他的手开始无意识的在胸前划着十字。 “陛下,请您不要胡思乱想,上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这个蠢货。”赫克托尔一边和女官们小心翼翼的向前靠进,一边焦急的分辨着“陛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而且您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你刚刚告诉我,伦格要在北方行省和科马吉尼推行新法,可我不久前才下令让法尔哥尼镇压科马吉尼的暴*!” 玛蒂娜暴躁的喊着,她似乎习惯性的要用一边喊叫一边跳脚的方式发泄心头的悲愤,可她的脚尖还没来得及离开地面,后面已经悄悄靠近的女官们,已经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把年轻的皇后紧紧搂住! “我的上帝,陛下您要干什么,您要杀了我们吗?!” 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在玛蒂娜身边的女侍一边大哭,一边把皇后搂在怀里用力摇晃,当她首次毫无畏惧的盯着站在不远处的赫克托尔时,她的勇气不由令四周其他的女官霎时肃然起敬。 “请您离开大人,这个时候我希望您离皇后陛下远一些!”女侍悍不畏死的站起来挡在赫克托尔面前,她的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其他女官的共鸣,她们一时间忘记了眼前这个人的可怕,当她们排成一排站在赫克托尔面前时,白化病人不禁对面前这些模样艳丽,却又难的显出端庄勇敢的贵妇们感到无可奈何。 “请把这个交给陛下,也许这个能让她安静下来,或者说看了这个之后,她才会知道,皇帝陛下对她的宠爱,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赫克托尔把一个盖着伦格印章的密信递到了女侍面前“请告诉皇后,皇帝陛下永远爱她,不过也请她能明白,做为罗马的皇后,在拥有着巨大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着旁人所不能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说着,赫克托尔转身从侧门向着利奥厅的方向走去。 进入利奥厅后,在四周不知所措的仆人们的注视下,白化病人径直走到了伦格那张硕大的桌子前,看着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签署的文件,他略微沉吟,随后拿起一根鲸骨笔,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我尊敬的陛下,我遗憾的告诉您,也许您安排给我的任务会无法完成。做为您的臣子,我无法形容玛蒂娜皇后陛下对您的爱有多么浓重,这种爱甚至让很多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写到这里,赫克托尔抬起头望着正闻讯从侧门进来的几个宫廷御医,当他有些意外的看到,那个叫丁璇的东方少女也带着她的家族医生出现时,白化病人的双眉皱得更紧了。 “陛下,做为亲眼看到了在边境行省发生的一切,我们都知道推行新法的困难甚至是危险,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罗马公法必须得以贯彻。 请原谅我用如此无礼的口气对您说话,但是请允许我说,推行新法是您做为罗马皇帝的责任,更是您不可回避的命运。 而做为您的臣子,我的陛下,请允许我向您发誓,我将跟随着您的脚步一路走下去,直到最终走向辉煌,或是走进深渊!” 当写到最后一个词时,赫克托尔手里的鲸骨笔重重的用力一顿,随着上好的羊皮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破口,赫克托尔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息。 他抓起桌子上的火蜡封印在信笺封口上用力按下,然后他不顾人们猜测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大步穿过觐见室和走廊,来到了利奥厅的外面。 看着拿着密信飞快消失在甬道上的亲随,赫克托尔到了这时才深深喘了口气,他回头看着那些正愣愣的望着他,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的罗马大臣,嘴角上霎时又浮现出明显的讥讽笑容。 “赫克托尔,你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尽量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着出现在身后的阿历克斯,白化病人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疲倦。 “我好累,阿历克斯,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赫克托尔把手搭在宫廷总督肩头,当看到阿历克斯因为肩膀上几乎是被他全身的重量压住露出的诧异时,赫克托尔不禁微微苦笑着低声说“你能相信吗,我从科马吉尼几乎一路不停的赶来,除了在船上睡了一阵,我已经快四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阿历克斯的脸上露出诧异,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赫克托尔这么急于赶回来,他吩咐随从准备房间,然后在人们的注视下,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向利奥宫外走去。 “我会告诉你一起的,阿历克斯,不过让我先睡一会儿……” 赫克托尔在他陷入梦乡之前含糊的说着。 而就在赫克托尔沉沉睡去的同时,在玛蒂娜的寝宫里,年轻的皇后正拿着那封丈夫给她写来的信笺微微出神。 “伦格,你真的这么爱我。为了我,你会放弃你的帝国吗?还是为了你,我该放弃我的尊严……” 第三十九章 丁家人 终于到来的一一九零年。让很多人似乎早早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躁动。 随着围绕着地中海而不停变化的局势,人们似乎看到了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正向着他们如脱缰野马般呼啸而来。 不论是繁闹的城市还是僻静的乡村,人们讨论的往往都是那些最引人注意的话题。 在法兰西的村庄里,人们会议论着又有哪位贵族骑士离开了家乡,参加了东征的军队。 在英国,肮脏却颇为威严的伦敦城里,贵族们之间则一边悄悄议论摄政王约翰的所做作为,一边又在私下里议论不时从法国传来的关于理查的一些传言。 至于在意大利,在德意志,或者是在梵蒂冈,人们从来没离开过关于东征的话题。 同样的,在东方的城市中,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都对据说已经越来越近的十字军议论纷纷。 整个世界在这个时候似乎停止了所有的事,人们只是在关注着即将到来那些欧洲的强大君主,同时他们也为那位埃及苏丹,究竟会如何迎接来自西方的强大挑战者而好奇不已。 不过让很多人感到不解的是,萨拉丁似乎对自己所面临的局面并不十分着急。 在巧合般的轻易夺取了安条克和阿卡城之后,萨拉丁立刻命令自己的得力大将返回了耶路撒冷,不过让很多人感到颇为奇怪的是,萨拉丁本人却在阿迪勒刚刚到达耶路撒冷就认命他为圣地的最高将领之后。自己带领军队向着大马士革进发。 苏丹的举动让很多人猜测不已,很多人坚信萨拉丁显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来自西方的君主们进行一场真正的王者之战。 不过也有人暗暗揣测,也许正是因为欧洲人来势不善的架势,让萨拉丁决定尽量让战场远离圣地,这样即便在将来出现不利的局面,他也依然还有足够在东方广袤的土地上与欧洲人较量的机会,而不会遭致一战而失去圣地的惨败。 不过不论如何猜测,萨拉丁都丝毫不予在意,他带领着军队进入了大马士革,然后在很多人的臆测猜想中,埃及苏丹派人分别给罗马皇帝和科尼亚苏丹,送去了自己的亲笔信。 那是两封分别用相同的蜡纸封闭好的信轴,唯一不同的是,给罗马皇帝送信的使者,是他的妹妹拔丝玛公主。 当一一九零年难的一场暴雪降临到君士坦丁堡,让这座城市完全变成了一片白色世界时,君士坦丁堡人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了。 和欧洲人或者是萨拉森人为即将看到的诸王之战紧张莫名不同,罗马人有着令自己为之关注的事情。 而且这种关注很快向着罗马的其他地方传去,人们在期盼和焦虑中不住的议论着。 罗马皇后玛蒂娜即将生产的消息,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在罗马人中间流传来来。 对于之前玛蒂娜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惨剧,几乎已经为所有罗马人所熟知,让人们不安的是,在为皇后终于要再次为皇帝生育下可能是未来的罗马帝国继承人的好消息的同时,另外一个让人们不知所措的消息,也在悄悄的流传着。 在北方行省和科马吉尼,来自皇帝一个命令,让罗马人为之错愕。 没有人想到。原本按照皇帝的命令,应该在君士坦丁堡大区首先进行的新法推行,却忽然决定在这两个省份首先展开,而且让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在新发推行的同时,一份由皇帝颁布的法令也随着新法在这两个地方开始实行,那就是经过皇帝的特谕,由当地的农民,商人和地主所组成的新的行省特里布斯,将成为推行新法的监督者的命令。 人们愕然的看到,之前那些按照皇后的命令应该受到惩罚,或者说明白些,应该改被吊死在路边树上的暴民,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行省特里布斯的成员。 他们也穿上了罗马人那种颇为复古的学者白袍,虽然不论是质地还是外观,那些白袍穿在他们身上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人们却不能不注意到,正是这些人,在不久前刚刚还是皇后下达的谕令中应该受到惩罚的一群。 而现在这些人不但可以公然走进行省首府的大门,甚至可以和那些地主甚至是贵族坐在一张桌子前指手画脚,尽管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该在那个地方说些什么。 至于在北方行省。新法的实施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阻挠,或者说是进行的更加顺理成章。 做为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在接到命令之后就把皇帝的谕令颁发下去,同时做为实施上早就比其他地方更早的进行新法推行的省份,这位总督将军以一种让其他行省的总督气愤不已的词调,给皇帝呈上了一份关于全力推行新法的呈文。 狄奥多的举动无疑让其他的外省总督没有了退路,他们在为自己要面临行省中那些地主们的抱怨和贵族们的压力的同时,也不由开始暗暗揣测,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令狄奥多宁愿陪同皇帝一起面对那些让人头痛的东西。 然后,一个让他们想起来就不禁心头喜悦的想法,顿然出现……皇帝,也许会立埃罗帕西娅为罗马的皇后! 正是因为这个猜想,当皇后即将生产的消息在罗马人中间流传时,同样有很多人抱着准备静观局势变化的心思,在暗暗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君士坦丁堡七丘中的比迦勒丘一处颇为宁静的院子里,单独一个人站在矮墙前的丁璇,正如痴如醉的看着丘下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君士坦丁堡。 寒冷的天气把她雪白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当她从脱地的上好裘皮斗篷里伸出有些冻僵了的双手,放在嘴边微微吹着时,一阵踩着积雪发出的吱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她传来。 丁璇回过头,当她看到一脸肃穆的堂兄出现在身后时,她把双手缩回斗篷里,然后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家族中颇具天赋的岐黄圣手。 “七哥,怎么样了?”丁璇轻声问着,当她看到堂兄眼中略微显露出的凝重时,她不禁微微吸了一口冷气“是不是很为难?” “看起来很不好,”丁泓慢慢把手中的一份绢纸文书抵到丁璇面前,这位对医术远较经商更为有兴趣的丁家子弟。除了浸淫在他的学问中之外,几乎从不过问家族的事情,所以虽然知道自己手中拿着的东西颇为重要,但是他却还也无法完全明白,为什么堂妹看到那上面的文字之后,脸色会变得那么难看“小妹,你也不用太着急,或许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七哥,连你都这么说了,那可真是要不妙了。”丁璇秀气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她手里紧握着那份诊稿,甚至连因为过于用力已经把诊稿捻破也没有注意到。 “小妹,也许我们可以找三哥商量一下,”丁泓略微沉吟,然后试探着说“毕竟他常年在这里到处经商,也许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毕竟我们也不能过于自诩……” “七哥,我要仔细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丁璇的话让丁泓不由住了嘴,说起来在丁家,虽然小妹丁璇是个女孩家,但是当离开家乡之后,整个丁家的船队却没有人敢小看这个丁家的幺娘。 当丁璇带着船队,在风波四起的地中海上。如同她的哥哥一样追逐着商人的利益时,这个年轻的少女显现出了即便是那些经常在外的商人,也要为之叹服的才华。 而令很多家族里的人意外的是,丁璇利用为皇后诊治流产的机会,成功的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堪称用黄金堆砌起来的异域城市里,为丁家建立起了一座通向东方的财富之路。 现在在君士坦丁堡中,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些来自东方的商人,不论从他们那里购买到的可堪比圣宫珍藏的珍贵珠宝,还是那些美轮美奂,令他们痴迷的昂贵丝绸,都成为了君士坦丁堡贵族们向别人炫耀的财富和荣耀。 而最让君士坦丁堡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这个看起来虽然颇具异域风采,却难免略显瘦弱的年轻女人在这座城市中所拥有的特殊地位。 不论是在皇后处于危险时的大放异彩,还是后来巧妙的因为帮助埃罗帕西娅顺利的产下了一个女儿,而成为了她的闺中密友,来自遥远东方的富商女孩,在她的哥哥正在地中海上大刀阔斧的开拓着财富之路的同时,在君士坦丁堡里成为了贵妇们的另一个话题。 丁璇小心的沿着略微向下的道路踩着深深的积雪向短墙边走去,在短墙的另一边,就是一个很大的斜坡,而在斜坡下,则是君士坦丁堡在七丘之间连绵起伏的广阔城市。 这是一座和临安完全不同的城市。 这里没有临安的委婉曲径,也没有令人流连忘返的堤波池塘,甚至这座城市中很多地方不但和临安的精美秀丽不同,还有着截然相反的粗犷和怪诞。 不过丁璇却不能不承认,这座城市里也有着令她为之着迷的东西。 虽然也许一生也无法理解这里的人们怎么能够做出那么多违反伦常的事情,但是她却能感觉出来,这座城市和临安一样,也有着一种似乎是在用颓废和华丽掩饰背后衰败的无奈。 当她第一次走进这座城市时,她就已经深深感觉到了这一点。 在她看来,那些外表怪诞,甚至做了很多不为人所能容忍的事情的罗马人,似乎是在拼命试图忘记什么,或者说这些人是在用美酒和荒淫来让自己彻底摆脱心底里的恐惧。 不过这座城市依然让丁璇感到着迷,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远离故乡的异域,居然还有着这样一座城市和这样一个令人意外的民族,而这些自称为罗马人,号称拥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帝国,现在正在一个异常年轻的皇帝统治之下。 一想到那位罗马皇帝,丁璇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毛,不论是她还是她的哥哥丁涉,都隐约能够猜测到,这个异族皇帝似乎出人意料的懂得他们的语言,这让丁璇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引起了一阵阵的兴趣。 自从离开家乡,除了自己的族人,丁璇几乎就再也没有听到有人能够说自己所熟悉的语言。而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似乎就要到达世界尽头的地方,却从一个国家的皇帝那里,似乎找到了能够听她一诉衷肠的人。 不过,现在的丁璇想的却并不是这些似乎不着边际的事,当她的手指因为发冷不由轻轻捻动时,她不由又看到了快要被她忘记的诊稿。 “该怎么办呢。”丁璇轻轻的低声自语,当她在为面临的困境暗暗焦虑时,又一阵脚步踏在积雪上的声音,从后面的山坡上隐约传来。 丁璇微微皱起了双眉,虽然她没有如同她的哥哥丁涉一样说一不二的强硬,但是她也并不喜欢别人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丁家氏族中,老三房里兄妹的骄傲几乎是全族尽知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个,丁璇才能够跟随着打理支撑着整个家族的哥哥丁涉,一起漂洋过海,来到这遥远的异国他乡。 身后的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丁璇有些不耐烦的又是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毛。 “小姐……”女仆声调古怪的叫声从身后传来,丁璇略显不满的一边把手里的诊稿踹到袖子里,一边转过身。 但是,当她回身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时,她那张秀气的脸上霎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的手不由停了下来,同时因为过于意外,她不由向后微退。 但是,她却忘记了自己正站在一堵矮矮的短墙前,一时间她的上半身猛然想后栽去,随着从女仆的嘴里发出的一声惊呼,丁璇感觉到身后一片空虚! 一个黑影猛然间出现在丁璇的面前,伴着她的腰身被忽然搂住,丁璇在一声失声惊叫中,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一转! 随后,她的身体就重重的,撞在及时用自己身子替她挡住坚硬石墙的那个人身上! 内娜的第二声惊叫被一只从旁边伸过来的手及时捂住,虽然这个健壮的女人立刻不忿的试图张嘴咬去,但是那个捂住她嘴的人,却狡猾的把手掌紧贴在她嘴唇上,这样一来,女仆不忿撕咬看上去就如同一只试图舔光盘子的猫般滑稽可笑。 可是内娜立刻清醒了过来,她一把推开依然挡在身前的年轻骑士的手臂,然后就如同一个勇敢的战士般,奋不顾身的把她的女主人,从那个令她憎恨的人的怀里解救了出来。 “上帝,看看您都干了些什么,您这样的一个……一个人居然做出这种事,”内娜几乎就要把手指头指在还在为后背的疼痛,暗暗皱眉的年轻人的额头上“看呀,您都干了些什么,别指望我没提醒您,也许您不知道已经给自己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要知道璇小姐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和您的那些情人也不一样,您这简直就是……” “闭嘴,笨女人!”站在旁边的年轻骑士终于忍耐不住的低声呵斥起来“如果你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永远关在雷克雷监狱里烂掉,那就再也别提这事了。” “哈,雷克雷,那可是个好地方,不过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到那种地方去,”内娜嘲讽的看着已经有些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的年轻骑士“难道您忘记了,我可是个该死的里昂穷人派,也许我会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那对您可没有好处,大人!”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转过身,看着已经站住身子,一脸苦笑的年轻人。 “我想你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还有你丕平,带她出去买点东西,随便她喜欢的什么,都由我来付账。”伦格苦笑着,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要靠贿赂人来度过难关的时候。 “带她出去买点东西?可是陛下……”丕平愕然的看着皇帝,当他回头看到女仆胜利般的笑容时,近卫军第一旗队长嘴里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诅咒“该死的里昂穷人派的女人。” “可是陛下,您要和璇小姐说什么呢,难道您认为没有我就能对她说什么吗,或者您真的要对璇小姐做什么?” “我想我会有办法的,至于你,可以过后一点时间由丕平带着来找我,也许我可以为你们那些里昂穷人派的兄弟们做些什么。”伦格无奈的许愿。 看着几乎是半拉半拽的走远的那两个人,伦格不由微微有些尴尬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悄悄赶回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这种样子的局面。 不过,当他看到在之前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之后,就背对着他的丁璇终于慢慢转过身,虽然一片潮红,但是却已经变得逐渐平静的眼睛向他望来时,伦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才行,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对他来说,也许向丁家人坦诚一些,反而更加有利。 “我想您已经知道,我能够懂得……”伦格用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的声调缓慢的说着,当他这样开口说话时,他的心在不停的跳动,这是一种许久都已经未曾使用过的,但是却又似乎从来没有被遗忘过的语言,是在他的梦境中。曾经无数次的被想起的语言。 丁璇默默的看着伦格,刚才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在一瞬间不禁为之气愤得快要晕倒! 对于这些异族人那种让她感到不知羞耻的行为,她从内心中嗤之以鼻。 她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人那么不知廉耻的随便放荡,更不明白这些异族人的女人,怎么会以拥有众多情人而引以为豪。 不过对于这位皇帝,她虽然对他居然碰触自己的身体气愤无比,但是她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位年轻皇帝似乎和那些堕落糜烂的罗马人显得不同。 不论是他那位出人意料的皇后,还是另外几个相继颇为熟悉的情人,丁璇发现这位皇帝和他那些女人,似乎都有着各自刻骨铭心的经历。 女海盗的张狂曾经让丁璇感到好奇,而耶路撒冷女王的骄傲,则让丁璇似乎看到了一些自己,至于那位虽然最后认识,却最让她感到意外的埃罗帕西娅,则第一次让丁璇觉得,原来女人居然可以拥有那么多即便是男人也会为之惭愧的高深知识。 尽管如此,丁璇的脸依然因为羞愤一片火红,她的身体也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抖。 “璇小姐,我是,秘密的回来的,”伦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缓慢,舌头的僵硬让他感到不适,不过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我有很多事情要回来做,不过现在我要知道我的皇后,她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伦格望着丁璇的眼神变得殷切起来,他呼出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微微飘散,看着丁璇依然气愤的眼神,他尴尬的微微别过头去。 伦格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古怪,即便是理查或者腓力站在他的面前,这个时候他的也不会有丝毫的紧张。 但是面对丁璇,他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心底里那一层难以名状的古怪感受,一想到自己居然好像是占了“祖宗”的便宜,内心中做为丁超的灵魂,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隐隐慌乱。 “您是要知道皇后是否能够顺利生产吗?”丁璇脸上略显羞涩的问,当看到伦格不住点头时,她的脸上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略微犹豫,她终于把还没来得及踹进袖子的诊稿递到了伦格的面前“请您详阅,皇帝陛下。” 第四十章 皇后的命运(上) 当伦格看到丁璇那似乎故意刁难般递到面前的诊稿时。他微微有些发愣。 他相信丁璇一定相信,即便他懂得她的语言,也不会懂得那些对罗马人来说,未免过于复杂的文字,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丁璇的一次小小的试探。 这不由让伦格微微有些为难,他知道如果自己接过那张诊稿,那么无疑就是在告诉眼前这位聪明的东方少女,自己对那个东方国度的认识,真的要比她想象的更加深入。 这让伦格不禁略显犹豫,虽然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因为过于谨慎小心而处处留神,但是他却并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别人知道的太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伦格的内心中,隐约有着一丝不安,在少许沉默之后,他终于向丁璇微微摇头。 “璇小姐,如果您能告诉我一切,我会十分感激您的。” 丁璇依然透着红晕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淡然的笑容,不过随即她立刻收起那丝难得放松的神态,在略略的向后退去。好让两个人之间离得远一些之后,她才向伦格恭敬的轻轻点头。 “陛下,在告诉您关于皇后的近况之前,我想询问一下,您是否很期盼拥有一个子嗣后代呢?” 听到丁璇的询问,伦格的心头微微一沉,虽然还不知道究竟会听到什么样的消息,但是他已经暗暗感到,也许玛蒂娜的生产可能并不顺利。 “是不是玛蒂娜并不适合生育?”伦格终于克制不住的低声问到,当他看到丁璇在听到他的询问,略显犹豫的表情时,他在寒风中用力攥紧了双手。 感觉着冰冷的手指在掌心中用力的挤压,在丁璇似乎还在斟酌该如何对他叙述玛蒂娜的身体状况时,伦格已经向她伸出了手。 “请您把那份诊断给我。” 丁璇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当她有些犹豫的把诊稿递到伦格手里,然后就看到他似乎熟悉的自上而下的看着那上面的诊辞时,丁璇不由感到意外的盯着这个异国皇帝出起了神。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罗马皇帝不但懂得自己的语言,甚至似乎能够看懂繁琐复杂的汉字。 当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忧虑时,丁璇相信这位皇帝显然不是在装腔作势。 “皇帝陛下,皇后的身体显然不是很好,而且据我所知,她曾经受过箭伤,这对她就更是有害,再加之前那一次的不幸……” 丁璇略显谨慎的停了下来,虽然这位异国皇帝似乎并不如大宋的皇帝那么高高在上,无比威严。但是她还是不由微微感到紧张。 而这个紧张,也是之前她一再叮嘱堂兄,一定要对皇后的身体诊断充足的根本原因。 做为从遥远的异国他乡而来的异族人,丁家在罗马所获得的成功,甚至让那些威尼斯和热那亚人为之嫉妒。 不过人们也知道,因为特殊关系,这些异国商人,不但因为救治皇后,而成为了罗马的贵宾,更因为一些令人羡慕的际遇,这位叫丁璇的东方少女,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中,很少见的能够同时和皇后,阿赛琳,埃罗帕西娅,甚至是伊莎贝拉来往的人物。 这在君士坦丁堡人看来,未免有些过于奇怪,甚至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在罗马,除了伊莎贝拉似乎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这片土地上之外,另外三个女人,已经无疑成为了罗马错综复杂的各个派系的代表和领袖。 在人们看来。之前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似乎已经变成了掺杂着众多利益,也牵扯进太多人的几个漩涡。 罗马的贵族们,好像是逐渐的搅进了这些漩涡之中,不论是否愿意,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纷纷让自己向着那些女人中的其中一个靠拢。 而现在在人们心目中,唯一称得上不偏不倚的,就只有总是令人不安的白化病人,和那位永远站在皇帝身旁的近卫军统帅了。 不论是贵族还是商人,不论是将军还是平民,人们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承认这些女人对罗马的影响,不过这样一来,能够在那三个可能会决定罗马命运的女人中间游刃有余的这些异国商人,就无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丁家的人反而感到了忧虑不安。 不论是丁涉还是丁璇,这对聪慧的兄妹都清楚的明白,正是因为自己的这种不偏不倚,才能让自己这些人在君士坦丁堡有所成就,任何派系的人即便不把他们视为朋友,也不会视他们为敌人,这对于一心忙于财富的丁涉来说,没有比这个更令他满意的了。 但是,随着玛蒂娜即将生产,丁家的人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当丁泓被召进圣宫时,丁家的人不禁开始为自己被牵扯得过深后悔起来,他们不知道如果不能让显然身体并不很健康的皇后顺利生产,或者是中间发生什么可怕的意外,丁家的人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不幸。 更令丁涉感到焦虑的,是一旦出现意外。接下来丁家又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真是因为在那三个皇帝的女人之间没有亲疏远近的态度,丁家才能看似悠闲,实际上却小心翼翼的度过这段时间,特别是随着十字军的消息越来越多,东方的局面越来越动荡,丁涉的商队也在地中海上变得越来越活跃。 丁家的人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种兴奋之中,在地中海的这将近两年来,他们已经积聚了起了巨大的财富,同时他们已经在准备着,要开始一场对他们来说,如同来时一样的辛苦远行,而远行的目的地,则是已经久违了的家乡。 不过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关于皇后的事情,让丁璇不禁担忧起来,她不知道皇后的生产会不会引起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现在,当看着皇帝脸上那忧虑的神色时,已经顾不上对这位异国皇帝居然真的懂得汉字而大感诧异的丁璇,不由低声安慰着这位年轻的皇帝,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在她心目中原本应该一心装着雄图霸业的皇帝,这个时候看上去,只是一个在为妻子担心的丈夫。 “陛下,我的堂兄擅于岐黄之道。何况吉人……”说到这里的丁璇稍微一顿,她略感不安的悄悄看了看这位拥有着圣子之称的皇帝,即便始终无法理解这些异国人的信仰,但是她谨慎小心起来,她知道有些话在这个国家也许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璇小姐,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不过有时候即便是一位圣子,也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伦格微微苦笑,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心情要和这位“祖宗”攀谈叙旧的心情,那张诊稿上的话令他的心不由为之不住震颤。 “积虚之身,如亏盈之月。满溢则虚空,内溃而无基,胎居其体,则如盗养寄生,食母肌而孕,吮母精而长,母则虚不受补,况心力交瘁,神动意劳,难得滋养,长此以往,危矣。” 伦格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诊稿,他并不知道那是不是丁泓所写,但是对于这位曾经在家谱中看到过的,拥有岐黄圣手之称的“祖宗”,他却深深的知道,这个人拥有着在这个时代,远较欧洲人更加精明的医术和手段。 在欧洲还在用各种野蛮,甚至是比疾病更可怕的方法医治病患时,;来自东方的高超医术,无疑就是伦格对一直担心的玛蒂娜的身体唯一的保证。 可是手里的这份诊稿却让伦格感到一阵阵的惊恐不安。 即便是在许多世纪之后,生育对于女人来说都是颇为可怕的一件事,何况是在这个时代? 伦格神色恍惚的沿着丁家住宅后面的道路向前走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终于心满意足的在丕平陪伴下走来的内娜,甚至直到丕平向他行礼,伦格才略显惊醒的微微点头:“我们回圣宫,不过不要惊动任何人。” 丕平有些狐疑的向远处站在雪地里看着这边的丁璇看了看,他没有理会一边同样古怪的看着伦格,一边似乎在向他做着某种暗示的内娜,在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女仆怀里之后,近卫军第一旗队长立刻陪伴着皇帝向着丘顶正等待着他们的近卫军士兵们走去。 在有些发呆了看了一阵后,内娜忽然转身向看着这边的丁璇跑去,她不顾脚下蹒跚的脚步,当她跑到丁璇面前,看着望着皇帝的背影微微出神的女主人,内娜不由好奇的问:“小姐,那个罗马皇帝都对您说了些什么?” “哦。也没说什么,”丁璇向着女仆莞尔一笑,虽然这个被她哥哥半路上救回来收留的女人人不错,但是她还是颇为谨慎的没有把那些事情透露给她“说起来,我原本以为这位大人当了皇帝,应该变得很威严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子爵和在耶路撒冷时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哦,那可不见得,”女仆似乎为女主人对罗马皇帝的赞许颇不以为然,她一边把怀里的东西向女主人炫耀似的晃着,一边陪着丁璇向回走,当她看到自家女主人依然略有心事的回头向着丘顶,已经看不到身影的那个人望去时,女仆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的嘴巴微微张大,直到可以塞下一个苹果似的,然后她尽量压低声音发出了一声低叫:“我的上帝,小姐您不会是对他……可他有老婆了,而且还有好几个情人呀!” “你在胡说什么。” 丁璇如温玉般的脸颊上霎时浮现出一丝微红,她有些气极而笑的看着这个口没遮拦的异族女人,在微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后,她终于无奈的微微摇头,然后转过身把还在胡思乱想女仆留在身后,独自踏着地上晶莹的积雪向前走去,只留下身后一串小巧的淡淡足痕。 顺着一条走廊,伦格缓缓的在宁静的宫殿里走着。 就在这座皇宫里,曾经发生过无数决定罗马帝国和欧洲命运的事件,几乎每块石头都能诉说出一件令人震撼的秘密。 不过这个时候的伦格却没有心情凭吊过去的那些辉煌,他的心感到说不出的沉重,这个时候他甚至隐约有一种对自己的深深恨意。 当他在外奔波征伐的时候,他把摄政罗马的重任交给了玛蒂娜。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而玛蒂娜并没有让他失望,从一个还是懵懂胆怯的小女孩变成一个统治罗马帝国的皇后,在伦格一步步的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时候,玛蒂娜让他看到了自己非凡的变化。 但是,他却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依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呢? 穿过一道小门,当眼前出现一片光亮时,伦格看到了玛蒂娜那座独特的半地下的寝宫。 当站在走廊里的仆人因为看到他,惊慌得险些把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时,伦格微微示意禁止了那些人的通报。 他悄悄的走进温暖的房间,在已经听到消息的女官们恭敬而安静的行礼中,伦格走进了玛蒂娜的寝室。 还是那张足够大的睡床,还是点慢了牛油灯的熟悉的房间,当看到房间里异常明亮的灯光时,伦格的嘴角不由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自从在耶路撒冷的黑暗房间里等待伦格回来那个时候之后,玛蒂娜似乎就变得害怕起黑暗来,只要不睡,她总是要人点起足够多的蜡烛或是牛油灯,正因为这个,当初在考雷托尔时,兼任伦格的财务官的马克西米安,曾经不止一次的私下里抱怨说:“公主殿下用的那些灯油钱,足够养上两匹载马了。” 不过玛蒂娜却并不在意书记官的这个抱怨,她把这个习惯带到了罗马。所以每当圣宫里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时,人们就知道,那是皇后陛下在等待皇帝的归来。 伦格慢慢走到了床前,隔着已经半掀起的幕帘,他看到了躺在一堆厚实柔软的卧枕中的妻子。 和离开时相比,玛蒂娜因为即将生产而显得已经颇为臃肿的身体,看上去始终还没有摆脱离的青涩少女的影子,她的脸颊微显肥硕,盖在毯子下的小腹高高隆起,而让伦格的心微微颤抖的是,在床边的一张小桌上,杂乱的摆放着沾着紫色墨水的鲸骨笔,和一些显然还没有批阅完成的奏呈。 伦格慢慢坐在床边,他看着沉睡中的妻子,看着她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微皱的双眉,这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痛。 一个庞大而充满了各种阴谋和势力的帝国,就是压在这样一个小女孩的肩头上,当面对那些贵族的地刁难和计算,当听到科马吉尼的骚乱和暴动,当为自己远在边境或是异国的丈夫担忧的时候,这个罗马的小皇后还要用自己的身体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况心力交瘁,神动意劳,难得滋养,长此以往,危矣。”当伦格想起丁泓写下的那些诊辞时,他的嘴角不由微微颤抖。 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孩,一个已经因为阴谋失去过了第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位罗马帝国的皇后。 睡梦中的玛蒂娜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她似乎在梦中也在和人较量似的不住摇着头,然后在把手臂似乎保护什么的放在肚子上之后,才又变得安静下去。 伦格轻柔的捧起玛蒂娜的手,看着她手指上因为长时间握着鲸骨笔留下的痕迹,他低下头去轻轻亲吻着。 从房间门口传来了很轻的声音,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伦格能从门外的低声交谈中,听出那是马克西米安在和女官说话。 不过伦格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握着玛蒂娜的手,静静的望着沉睡中的妻子。 门外的马克西米安似乎有些急躁,不过挡在门口的女侍显然也并不示弱,他们两个人尽量压低声音的争执若有若无的传进房间,当伦格要站起来喝止他们时,躺在床上的玛蒂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丈夫时,玛蒂娜并没有显得过于意外,她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没有动,只是用一个微笑来迎接自己的丈夫。 “睡醒了,我的娃娃?”伦格俯下身,在玛蒂娜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个动作引起了玛蒂娜的一声轻笑,在伸出两臂搂住丈夫的脖子后,她认真的看着几乎轻触到她鼻尖的那张脸:“我在睡觉之前向圣母祈求,希望醒来的时候能看到你,我想圣母一定听到了我的祈祷,为了这个我要修建一座圣母教堂。” “只要你高兴,你可以修建一百座教堂。”伦格轻笑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因为虽然玛蒂娜一直在笑,但是他从她的眼中还是看到了一丝顾虑和不安“收到我让赫克托尔给你带的信了?” “那个白化病人,差点害死我,”听到伦格的询问,玛蒂娜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他回来之后忽然对我说要在科马吉尼和北方行省推行新法,所以我……” “所以你担心了是吗?”伦格一只手抱住玛蒂娜,另一只手轻轻隔着毯子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小腹“难道你就这么不信任你的丈夫吗,你难道认为我会因为你对科马吉尼的决定而申斥你吗?” “可是我的确做了很糟糕的决定,如果你不去科马吉尼,也许暴*真的会变成灾难,”玛蒂娜难过的把头扭向一边“我不是个好皇后,我总是做错事,还爱嫉妒。” “那是我的过错,不是你的,”伦格歉疚的吻着妻子的额头“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即便是我,对科马吉尼也只能那样做,甚至可能会做的更激烈。事实上我在科马吉尼下令吊死了很多人,这就说明你并没有错,你做的很好,是个真正的罗马皇后。” 伦格的话,让玛蒂娜脸上的表情变得愉快了些,不过在看着丈夫沉默了一会后,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的低声问:“可是北方行省呢,你为什么选择那里?你能说,这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吗?” 妻子透着嫉妒的质问,让伦格不禁无奈的苦笑,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菜十六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嫉妒心。 不过当他想起,其他的那些女人在这方面的迟钝,甚至是冷淡时,他又不禁略感失望。 “如果说和埃罗帕西娅没有关系,我想可能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伦格苦笑一声“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么选择的理由,对吗?” “那是直到看到你给我的信,我才知道的。”玛蒂娜再次微笑起来“你对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你的决定,你会宁可放弃这个机会也会尊重我的意志,这让我真的很高兴,至少伦格你让我觉得,我才是罗马的皇后。” “对不起,我的妻子,对不起……”伦格把玛蒂娜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我必须利用埃罗帕西娅和狄奥多之间的兄妹关系,为那些外省贵族提高地位,但是这既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成为我们一边的人,也不意味着我会给他们特权。” “所以你要一边给那些推行新法的行省总督权力,一边要建立行省特里布斯?”玛蒂娜忽然“咯咯”的笑起来“而你选择北方行省,是因为那个狄奥多,总是以你的‘亲戚’自居是吗?” “小心点,我的小皇后,说话不要太刻薄。” 玛蒂娜小小的讽刺让伦格略显尴尬,不过就在他如同惩罚似的狠狠吻在玛蒂娜的嘴唇上时,身后的房门外终于响起了马克西米安不耐烦的低吼。 “夫人,我这可是国家大事!” 随着女侍发出的一声低叫,忍耐不住的马克西米安半探进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 “陛下,米利厄诺斯回来了,”政务秘书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禀报着“他有重要事情向您禀报。” 第四十一章 皇后的命运(中) 全身肥胖的海军统帅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来回走着。虽然他那样子让躲在角落里伺候的仆人偷笑,但是他脸上那种罕见的严肃却让房间里的气氛显得颇为压抑。 当伦格出现时,米利厄诺斯立刻迈着粗重的双腿向他迎去。 看着望过来的皇帝,海军统帅用他那粗声粗气的声调略带焦虑的说:“陛下,阿赛琳小姐让我来向您报告,可能我们遇到麻烦了。” “发生了什么事?”伦格看着米利厄诺斯。 虽然眼前这个胖子为人油滑,更是个见风使舵似的人物,但是他当初令人意外的在金角湾中封锁了塞浦路斯舰队的举动,却也预示着这个人所拥有的才能。 甚至正如同赫克托尔所说,在所有罗马的贵族中,再也很难找出如同米利厄诺斯那样,在不同的皇帝面前,都能够安稳的度过一生的人。 所以当米利厄诺斯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严肃时,伦格不由意识到,可能真的要有**烦降临了。 “陛下,罗马舰队已经成为了地中海上最令人生畏的海军,不过最近我们发现,我们似乎没有了敌人。”米利厄诺斯肥胖的鼻子一动一动的,他略显焦虑的迎着伦格露出疑惑的眼神“海上最近太平静了,甚至很少见到一些单独的海船。之前那些从欧洲到东方的零星的十字军也几乎绝迹了,好像整个地中海上就只剩下我们了。” “你是不是在说,有人正在收集那些海船?”伦格凝起的眉毛微微上挑,他看着海军统帅,他相信如果不是的确发生了重大变故,阿赛琳不会随便让米利厄诺斯回到君士坦丁堡,事实上当他把这个胖子交给阿赛琳的时候,未尝没有要她替自己监视着这个滑头的想法。 “是的陛下,而且让人担忧的是,从现在的迹象看,这么做的人显眼和十字军有关,因为据说理查已经决定暂时在西西里停留一段时间,”米利厄诺斯略显焦虑的解释着“陛下,我们现在很少看到船了,这不能不令人不安。就好像他们是在等待着什么,然后……” “然后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伦格低声自语,他走到窗边,迎着外面寒冷的海风,看着黑夜中时隐时现的博尔普鲁斯海峡。 “就是这样,这总是让人感到不安,”胖子低声嘀咕着“要知道即使是阿赛琳小姐也变得谨慎起来了,她现在已经不再轻易派人去抢劫那些海船,更多的时候她会让我们整队整队的出海,现在我们的舰队应该正在塞浦路斯,她说那里是最适合等待猎物的地方。” 提到阿赛琳,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对于那个总是奔波在海上的女海盗。他有着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感觉,那似乎就如同是被一缕无法捕捉的烟云围绕,总是令人回味,却又总是难以触及。 “阿赛琳还好吗?”伦格轻声问着,虽然知道从胖子这里无法知道的更多,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询问起来。 “陛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子爵小姐,”米利厄诺斯有些无奈的晃了晃脑袋“她总是要我们不停的抢劫,而且很多时候她会亲自带人上岸去抢那些倒霉的村庄和城堡,不过我说不上来,她看上去就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似的,特别是最近,自从海上的船只变少之后,她就变得更让人难以相处了。” “是吗?”伦格不置可否的说着,他并没有指望米利厄诺斯能告诉他阿赛琳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从胖子那吱吱呜呜的表情上,他可以想象到女海盗显然没有让他的海上之旅变得更加舒适些。 “阿赛琳小姐,她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米利厄诺斯忽然开口说,不过在说到这个时,之前还略带忧虑的胖子。忽然显得兴奋起来“陛下,我不能不承认,阿赛琳小姐是我见过的最适合大海的人,对她来说,好像一生就是为了大海而活的。”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伦格心底里不由浮现出,当初他看到阿赛琳站在高高的桅杆上,独自眺望远方的那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情景。 不过让他在意的却是米利厄诺斯对他说的关于阿赛琳的等待。 那个总是会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的女人,究竟在等待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让伦格隐约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说不出这种不安究竟来自哪里,甚至他觉得也许正是同样感觉到了这种不安,海军统帅才会借着这个回来向他禀报的机会,特意提到阿赛琳的这些异常。 似乎知道了皇帝这时的感觉,米利厄诺斯聪明的没有出声,他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当他看到皇帝似乎从沉思中醒来时,这个胖子微微蠕动着嘴唇,在想了想之后先前微微迈出了一步。 “还有什么事?”伦格感到了米利厄诺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抬头看向海军统帅。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理,不过想您比任何人都知道塞浦路斯对罗马的重要,”米利厄诺斯字斟句酌的说着“一旦十字军到来,那里将很可能是法兰克人向东方进军的必经之地,如果是我,甚至可能会在那里建造起城堡和长久的军营,那样即便东征并不顺利,也可以让自己在地中海东岸有一个足够稳定的后方。” “那么您有什么建议吗?”伦格不动声色的看着米利厄诺斯,他当然知道胖子显然并不是要对自己重复这些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废话,至于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打算。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 “陛下,也许您应该派出更多的军队进驻塞浦路斯,毕竟罗马曾经在很多年前是塞浦路斯的宗主,如果您现在派出一位总督,那么我们就可以顺利的遏制住整个地中海东岸的一切。” “那么这位总督就是您了?”伦格淡淡的问。 “不,陛下,我更愿意在海上流浪,”胖子这一次很痛快的回答着,他好像为自己出乎皇帝意料的回答颇为得意,当他看到伦格询问般的眼神时,他立刻收起笑眯眯的神情,恭敬的说“您可以派出一位更加适合担任这个职务的将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也许应该为了能够让这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我们认为,您也许应该授予阿赛琳小姐一个罗马人的勋位称号。这不论是对阿赛琳小姐为罗马所做的一切,还是对罗马,都有着很重大的意义。”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伦格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森严。 看着胖子几乎眯到一起的眼睛,他声音平和的问到:“告诉我,您认为什么样的称号比较适合阿赛琳呢?” 即便是以圆滑著称的米利厄诺斯,这个时候似乎也有些紧张起来,他伸出肥硕的大手相互揉着。在略微沉吟后,海军统帅终于以一种很罕见的凝重低声说:“陛下,我们认为‘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最适合成为阿赛琳小姐的称号,因为这不止是对她为罗马所做的功绩的承认,也是在向世人宣布,塞浦路斯的女领主,已经受到罗马皇帝晋封的事实。” 伦格的眼睛在胖子看上去颇为滑稽的脸上慢慢巡视着,到了这时他才知道,米利厄诺斯忽然返回君士坦丁堡的实际用意。或者说,他利用这次回来陈报的机会。所要达到的真正的目的。 伦格坐在椅子里,十指交叉放在眼前,隔着长长的桌子,他看到了之前还显得颇为浮躁的海军统帅,在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后,好像忽然变得稳健了不少。 他不再恍惚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伦格,似乎在等待着属于他,或者说属于他们那些人的最终审判。 “告诉我统帅,都有些什么人支持这个‘罗马人的海上保护着’的称号?”伦格似乎随意的问着。 “罗马的海军,陛下。”米利厄诺斯难得回答的十分痛快“还有很多人,其中有些人是和我一样希望能够为皇帝陛下效忠的罗马贵族,他们的家族往往能够延续到科穆宁时代,甚至更早。” “原来是这样……” 伦格淡淡自语,从很早之前他就已经隐约猜测到,在罗马漫长的历史上,如同米利厄诺斯这样的人和家族,显然不会很少。 这些家族也许随着王朝更迭从繁荣走向了衰落,但是多少年来错综复杂的关系,却让他们又成为了构成罗马贵族阶层的稳健的基石。 这些人,对于那些以权力飞扬跋扈的元老们抱有敌意,而对于外省贵族又不屑一顾,也许在很多人眼中,他们早已经随着那些旧王朝的消亡变得微不足道,但是更多的时候,这些真正的旧贵族,却又拥有着常人难以预料到的力量。 现在,以米利厄诺斯为首的海军无疑已经成为了这股力量的中坚,在他们看来,阿赛琳就如同一个能够引领他们重新获取过去辉煌的幸运女神,当整个地中海的东岸已经逐渐为罗马人所控制时,这些人终于决定把阿赛琳推向罗马帝国中一个更高的位置。 “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伦轻声自语,他并不认为这个称号有僭越的嫌疑,甚至还认为颇为贴切,只不过一想到这个称号背后的那些东西,他却不能不谨慎起来。 特别是,当他想到刚刚从玛蒂娜那里得到关于埃罗帕西娅的原谅后,他不能不为自己要面临的更多的麻烦烦恼。 而且在内心之中。他也能隐约预感到,也许阿赛琳并不喜欢这个称号,就如同她从来不喜欢被束缚住一样。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真正让他关注的,并不是以米利厄诺斯为首的那些海军将领和没落旧贵族们,试图拥阿赛琳而自重的企图,而是之前海军统帅所说的那些发生在地中海上,令人不安的异常局面。 “我会考虑这个建议的,不过我想你也知道,罗马的强大来自每一个罗马人,而不只是一个保护者。” 伦格不置可否的说着,随后直到看着米利厄诺斯略显笨拙的躬身离去,他都再也没有对海军统帅说过一句话。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除了墙角的火塘里的篝火发出“噼啪”作响的木柴爆裂声,就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伦格坐在椅子里默默的沉思着,他的眼睛看着不住跳动的火苗,随着晃动升窜的火焰,他似乎看到了一股令人躁动的气息正在悄然形成。 地中海上突然变得稀少起来的海船似乎预示着,西方的十字军正在为向圣地进发做着最后的准备,虽然这个时刻似乎变得有些过于漫长,但是伦格却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变化,那么那两只凶猛的狮子和狡猾的狐狸,也许会比历史上曾经发生的更早的时间,来到东方。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反而变得不利了,不论是罗马人还是伦格自己,始终希望能够让东征的脚步放得更缓慢一些。 正在艰难变革的罗马需要足够的时间,在这样的局势下,这个时间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年,甚至是几个月都显得弥足珍贵。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腓特烈在登扎河畔意外的死亡,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被激怒,或者干脆说是被独自征服圣地的虚荣激起了好胜心的狮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西西里忙碌了起来,而那个似乎隐约一直在窥伺着罗马的法国狐狸,又在干什么呢,难道他会随便放弃眼前这腓特烈死后难的的机会吗? 伦格心中不住的揣测,也许在这看似平静之后出现的,将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十字军的狂潮,当随着狂风和波涛从地中海的西岸出现在海面上时,十字军的旗帜就要在东方展开了。 “快到时候了吗?”伦格低声自语,十字军历次东征中最引人注意的一次,不过对伦格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如何让这次东征不会成为引起下一次更大浩劫的根源。 在这一次之后不久出现的第四次东征,将会成为罗马彻底衰亡的劫难,而现在对他来说,如何在这样的局面中,让罗马不会更多的牵扯进这场必经的动荡,成为了令他头痛不已的事情。 “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伦格再次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知道想出这个称号的人心里的盘算,从米利厄诺斯那急不可待的试图要为阿赛琳争取到这个称号,同时不遗余力的向他请求向塞浦路斯派出总督,他就能想象到那些旧贵族们心中的担忧。 对那些人来说,似乎埃罗帕西娅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比皇后更让他们担心的敌人。 随着菲特琳娜的诞生,“皇帝第一个孩子的母亲”的头衔无疑让那个之前的天才少女变成了被无数罗马人关注的目标。 不论是依附皇后,还是跟随阿赛琳,那些人都把既有着深厚背景,又有着生下女儿的优势的埃罗帕西娅看成了最强大的敌人,所以正因为这个,那些海军将领们才会不惜一切的提出,要让罗马派出军队进驻塞浦路斯。 对他们来说,宁可牺牲海军独占塞浦路斯的某些利益,也要为阿赛琳换取回一个“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的称号,因为只有那样,阿赛琳才能名正言顺的,和对他们来说,已经形成巨大威胁的埃罗帕西娅争夺成为未来皇后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玛蒂娜,在很多人的眼里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她皇后生涯的尽头,甚至在玛蒂娜自己的心中,也曾经因为这个而惶恐不安。 皇帝不但没有听任皇后对科马吉尼的处置,甚至在这个刚刚由他亲自出面平息骚乱的行省推行新法,同时这样的决定也在埃罗帕西娅的哥哥狄奥多居任的行省展开,这一切都似乎是在告诉世人,埃罗帕西娅在皇帝心目中所拥有的重要地位。 做为代替皇帝摄政的皇后,却在摄政期间做出错误的决定,而过于嫉妒则更是几乎为罗马人所共知。 在种种谣言中,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玛蒂娜头上的后冠已经不稳。 伦格缓慢的站起来向着玛蒂娜的房间走去,当他走进房间,看到用枕头垫着后背半靠在床上正望着门口的妻子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如果我告诉你,米利厄诺斯向我提出,要为阿赛琳晋封一个‘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的称号,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伦格托起玛蒂娜的下颌笑着问。 听到丈夫的话,小皇后的脸上的神色霎时变得一滞,她愣愣的看着伦格,似乎是要从丈夫眼中找出他的真心想法,不过在过了一会儿好无所觉之后,她不由有些失落的微微把头扭向一边。 伦格的手轻轻用力,当他握着玛蒂娜的下颚让她再次和自己相互对视时,他依旧轻声问着:“告诉我,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玛蒂娜微微咬起了嘴唇,在过了一会后,她原本不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伸出手揽住丈夫的脖子,让他贴近自己的耳朵,然后小声说:“那我就答应给那个女人这个称号,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伦格笑着问,他小心的抱着玛蒂娜,把她溺爱的搂在怀里。 “让我狠狠的咬你一口!” 随着话音落下,伴着女官们听到房间里的皇帝发出的一声惨叫,伦格的耳朵上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站在走廊里的女官们悄悄的瞥着从皇后房间里走出来的皇帝,虽然她们尽量保持着肃立,但是它们脸上那种古怪的神色已经让出卖了她们心中的想法。 甚至当皇帝还没有走到寝宫门外,他身后的走廊里已经响起了一片无法抑制的笑声。 不过在这些女官中,只有玛蒂娜的贴身女侍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安,她紧张的打开房门走进寝室,当她看到玛蒂娜半靠在床头,正在一颗颗的吃着伦格在说话时随手为她剥的坚果时,女侍立刻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惊恐不安的走到玛蒂娜的床前。 “我的上帝,陛下您真是让人担心,您难道不知道皇帝也许正在考虑让那个希腊女人成为皇后吗?”女侍看着心情很好的玛蒂娜不住抱怨着“可您都干了些什么呀,居然去咬皇帝的耳朵……” 说到这里,女侍的脸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不过接着她还是不禁担忧的说:“陛下,您不要太孩子气了,要知道那个希腊女人很可怕的,据说她不但长得很美,而且很聪明。这让很多人认为,也许这个女人更适合当皇后,而且您不要忘了,她的哥哥是那个狄奥多。” “伦格要授予阿赛琳一个尊号了,”玛蒂娜似乎没有听到女侍的抱怨似的忽然开口说“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那些海军将领认为应该给她这个称号。” 玛蒂娜的话让女侍脸上立刻显出了一股气愤,她回头向着皇帝消失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然后立刻回过头,如同哄孩子似的安慰着玛蒂娜:“陛下,您一定不要太在意这个,要知道您才是罗马皇后,而且您就要生产了,绝对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玛蒂娜好笑的看着女侍,同时她把几颗剥了皮的坚果慢慢放在嘴里,然后用力的开始咀嚼起来。 当她把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之后,玛蒂娜接过女侍递过来的银杯,然后她一边双手捧着银杯喝着里面热乎乎的蜂蜜酒,一边笑眯眯的对女侍说:“既然那个‘密涅瓦’能得到伦格的宠爱,那阿赛琳就也应该有足够多的恩宠。” 说到这儿,玛蒂娜用一种似乎颇为遗憾的口气淡淡的说:“可惜,伊莎贝拉不在这里,否则君士坦丁堡一定会变得有趣的多。” 第四十二章 皇后的命运(下) 当天色还很早时。皇帝返回君士坦丁堡的消息在整座城市里传开时,不禁引起了很多人的意外。 这个意外让那些习惯晚起的君士坦丁堡人居然早早的就起了床,这些人顶着寒冷的晨风在城里到处游荡,在各自拜访了一些熟识的朋友,打听消息之后,贵族们的注意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同样忽然回来的米利厄诺斯身上。 当还在沉睡的胖子被仆人叫醒时,他正做着一个颇为甜美的美梦。 在梦里,他不但成为了罗马的元老,甚至还披上了镶嵌着金边的学者白袍,在黄金橡树叶头冠的陪衬下,他在著名的梅塞大道上游行,不过这样的好梦最终却被仆人一阵粗暴的摇晃惊醒。 睁开眼睛的米利厄诺斯气鼓鼓盯着自己眼前看起来有些慌乱的仆人,就在他要大声呵斥这个笨手笨脚,一无是处的傻蛋时,仆人却抢在他开口前紧张的说:“大人,请您立刻起来,罗马皇帝陛下正在外面等着您。”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不论是谁都不能打扰我睡觉,你这个蠢……”米利厄诺斯愤怒的叫着,然后他忽然停下来张开嘴,然后把他那肥硕的脸颊侧向一边“等等。你说谁来了?” “皇帝,罗马皇帝!” 仆人近乎有些变了腔调的叫喊终于彻底惊醒了米利厄诺斯,他坐在床上稍微发愣,然后忽然以一种令人不敢置信的敏捷从床上“忽”的跳了起来。 “你这个傻蛋,为什么不立刻叫醒我,你应该用一桶冷水把我浇醒,就想阿赛琳对我做过的那样,或者干脆揪我的耳朵!”米利厄诺斯大叫着,然后他在光着脚在提上停了一下后,紧张的问“皇帝现在在干什么?” “陛下正在花园里看您的那些玩具。”仆人随口说着,不过他立刻看到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愤怒。 “上帝,你真是该下地狱,就是一头蠢驴也比你聪明的多,还不快帮我穿衣服。”气急败坏的催促声从米利厄诺斯嘴里不住的发出来。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的穿戴完整,穿过几条走廊,来到自己那个并不很大的花园时,他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罗马皇帝背着双手,站在米利厄诺斯家花园水池中间的亭子里,在他的面前,冰冷的池水中正荡漾着一堆看上去做工颇为精细的海船的模型。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样式各异的模型中,既有罗马人引以为豪的掌门官,也有经常出现在海上,更为萨拉森或是一些蛮族所喜爱的尖头长身船,而其中数量颇多的,则是法兰克人所经常使用的威尼斯海船。 不过与普通孩子们玩的玩具不同,这些做工不错的模型并不是随意的漂浮在池谁中。而是被用绳子捆住船身,然后用石头沉到池低的石头固住。 伦格手中拿着一根干树枝,当他用树枝在池水里搅动时,那些似乎是有着不同队形的模型就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微微飘荡,而在皇帝眼前这些玩具船对面的池水中,则同样飘荡着另外的一些海船模型。 “将军,看不出来你还很喜欢这些孩子的游戏。”伦格一边说着,一边用树枝轻轻拨动池子里的一条掌门官,当他感觉到因为船身下坠着的石头的分量,而令“掌门官”移动起来颇为缓慢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拨动另外一条小些的模型,那条船立刻以比之前的“掌门官”灵活得多的速度,拖着坠在船身下小得多的石头向前一动起来。 “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办法,米利厄诺斯,”伦格兴起盎然的抬头对站在池子边边无奈的看着似乎玩上了瘾头的皇帝“告诉我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的,要知道这样一来,我们不用亲自体会,也能知道我们的那些舰队中,究竟哪些更适合被我们使用。” 米利厄诺斯无奈的低下了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小的秘密居然被皇帝一下识破。 即便曾经有人无意中看到过他花园里的这些模型。也丝毫没有想到过,这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们更愿意把这些东西想象成米利厄诺斯不学无术的一种游戏,从没有人能够想到,就是在这个花园水池边,米利厄诺斯长久以来,多少次用这些他花重金让人帮自己做出来的模型,一次次的模仿演练着那些他当时认为,可能一生都不会使用上的海军战术。 当初在金角湾外对塞浦路斯舰队那出人意料的封锁,与其说是这个外表笨拙的胖子一时机灵想到的绝妙主意,不如说是他许多年来一次次假设想象的众多战术的结果。 “陛下,看来我这点小秘密都被您发现了,”米利厄诺斯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当他看到皇帝居然很快就识破了这些模型的作用之后,他立刻毫不在意的承认了下来,同时他拿起水池边另外一根木棍,走到另一堆看上去,大致象是一个对手舰队前,随着木棍拨动,一条小船慢慢从阵型里飘荡出来“请原谅我没有能亲自去迎接您,不知道陛下忽然到来有什么吩咐。” 听到胖子似乎永远透着圆滑的腔调,伦格随手把树枝扔到地上,然后他向着米利厄诺斯稍一招手,然后带头向着门口走去。 “陪我到处走走将军,不要为我打扰你了烦恼了,等我们回来你就会感激我了。”伦格笑呵呵的对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还在不停的打着哈欠的米利厄诺斯说“或者我们应该现在到海上去一下,我想现在正是坐船欣赏博尔普鲁斯海峡雪景的时候。” 皇帝的话让米利厄诺斯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他知道在这样一个清晨,皇帝是不可能只为了要看博尔普鲁斯海峡的雪景就把自己吵醒的。那么现在看来,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就是自己在头天晚上对皇帝提出的建议。 想到这个,胖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些,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皇帝这么早把他从家里带出来可能会引起的各种猜忌,一时间一种赌徒天生的敏锐,让他意识到,今天不论是对他,还是对那些对阿赛琳抱着重大期待的人,都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一条罗马的掌门官在博尔普鲁斯海峡里随着波浪飘荡着,当伦格因为风浪的微微颠簸有些慌乱而被旁边的仆人扶住时,他听到了爬在船帮上的罗马海军统帅嘴里发出的一阵接着一阵的呕吐声。 “对不起……陛下,呃!我失态了,呃……不过我觉得我比,比以前好多了……呃!请原谅我很快就回来,呃……” 米利厄诺斯的嘴里不住的发出一阵阵的干呕,他的上身露出船外不住的呕吐,双脚则在甲板上上下乱蹬,这让陪在伦格身边的胡斯弥尔,不禁不住的摇起了头。 还有什么比一位海军统帅混船更让人觉得无奈的呢,看着米利厄诺斯的样子。伦格身边的人,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胖子,会是能够带领罗马海军的将领。 不过伦格却始终安静的等待着,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烦,对于这个事故油滑的胖子,伦格从很早时候就知道绝对不能被他的外表蒙骗,不过即便如此,当他看到池塘里的那些模型时,伦格还是不由为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个人感到有些意外。 “请原谅,听候您的吩咐,陛下。”终于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空了之后。米利厄诺斯有气无力的站到了伦格面前“对不起陛下,我始终不能象别人一样成为个好水手,如果您能允许我离开舰队,也许我可以成为您在宫廷中一个很不错的手下。” “看来你看上阿历克斯的差事了,”伦格淡然的笑着“或者我应该对他说,让他把宫廷总督的职位让给你。” “如果那位大人不找我决斗,我并不在意担任这个职务。”米利厄诺斯嘴里低声嘟囔着,然后在看到皇帝对他招手示意后,晃晃悠悠的跟在皇帝身后走向船头。 “你们要让阿赛琳成为‘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那么你告诉我,你们自己又希望得到什么?”伦格简单明了的开口问着。 自从米利厄诺斯向他提出了这个建议之后,伦格就知道这一切当中所有着的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所牵扯到的可能想象不到的那些人。 给阿赛琳一个称号,这看起来似乎并不很过分的要求,在这个时候却足以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而一旦阿赛琳真的被赋予了这样的称号,那么不但如同米利厄诺斯所说,意味着塞浦路斯顺理成章的,再次成为了罗马帝国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对罗马人来说,也许一场争夺皇后宝座的激战,就已经开始了。 拥有外省贵族们至支持的埃罗帕西娅,和由罗马的旧贵族以及海军和一些军团将领支持的玛蒂娜之间对后冠的争夺,将被看成是罗马派系之间的直接较量。 而这个时候,恰恰是玛蒂娜因为对科马吉尼的镇压,而让人们不禁怀疑她身为皇后是否合适的时候。 伦格颇有耐心的看着眼前的胖子,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显然代表着一群不可忽视的力量。 “陛下,让阿赛琳小姐获得罗马称号,可以为罗马向塞浦路斯派驻军队和总督铺下道路,另外您也知道,阿赛琳所做的一切,足以获得这样的称号,”胖子尽量想让自己的声调听起来显出真诚些,不过他那即便是在冬天寒冷的海峡上,也好像总是油渍渍的嘴脸。却出卖了他,这让他在想尽办法郑重其事的说完这些理由之后,终于随着肩头一塌,有些闷闷的说“陛下,我们希望您能授予特里布斯成员,对元老院所颁布法令的否决权。” 胖子刚刚说完,他就有些不安的看到皇帝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的一种似笑非笑,就好像听到了个大笑话般的古怪的表情。 “你们要与元老院拥有相同的权力?”伦格有趣的看着米利厄诺斯“或者说你们想制约元老院?” “陛下,这难道不也是您一直希望的吗,我们不过是替您完成这个心愿而已,”米利厄诺斯小心翼翼的回答,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些要求,如果让旁人听了肯定会引起巨大的风波,不过一想到另外一个足以能够威胁到阿赛琳地位的女人时,他就不得不承认很多海军将领的担忧的确是颇有根据的“海军是效忠与您的,而阿赛琳小姐是您心爱的女人,所以我们可以向您保证,当您需要罗马海军和它的骑士时,我们会坚定的为您效劳。而我们可以在特里布斯中为您做很多事。不论是海军的将领们还是他们在贵族中的朋友,他们都希望有一个人能成为他们的朋友和保护者。” “所以你们需要用一个称号来稳固阿赛琳的地位?” 伦格的声音依然平静,从他的声调里听不出任何波动,似乎眼前的胖子并不是在暗示他,要他承认阿赛琳未来的皇后身份。 “陛下,阿赛琳小姐是罗马和塞浦路斯海军的骄傲,”米利厄诺斯的嘴巴得意的鼓胀了起来“不过如果能让她的地位更加崇高一些,那将是能让所有海军为之喜悦的事情。” 米利厄诺斯终于毫不掩饰的提议,让伦格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了许多,他原本平静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在看着胖子过了一会后,伦格开口问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带你出来吗?” “不知道陛下。”胖子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事实上他根本就懒得去想这些事情,至少在他的心目中,皇帝会亲自到他的家里来,其实已经是在告诉他,他的建议已经完全实现了。 “让我告诉你,”伦格低头在胖子耳边低声说“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你那种因为太得意,让我觉得很难看的脸。” 说完,伦格忽然伸手在一脸茫然的米利厄诺斯肩头轻轻一拍,然后再也不理会他,向着正在甲板中央等待着的胡斯弥尔和随从们走去。 米利厄诺斯迷惑的回头看着皇帝,他不知道皇帝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当他随着好像忽然失去了兴致下令靠岸的皇帝登上码头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了皇帝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从踏上君士坦丁堡的码头开始,米利厄诺斯就感到了四周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向他望来。 不论是码头上的商人,还是已经变得颇为拥挤的街头,当有人认出他来的时候,人们总是看着这位颇为好认的海军统帅议论纷纷,这让米利厄诺斯感觉到了一阵忐忑不安。 他用短粗的手指头不住敲打着卧辇的扶手,同时在心里不住的猜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自己似乎成为了人们的话题。 身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米利厄诺斯十分清楚谣言的可怕,不知道有多少贵族,甚至还有皇帝,就是被无孔不入的谣言所击倒。 而且当他想起之前皇帝的话,他立刻就猜测到,这其中显然和皇帝有着关系。 他一边揣测,一边悄悄的派人打探,当回来的仆人向他说出那些已经在整座城市里流传来的传言时,在稍微一愣之后,海军统帅不由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罗马皇后发下谕令,授予塞浦路斯女子爵阿赛琳‘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的称号。” 当这个传言随着早晨的黎明到来,在整座君士坦丁堡城弥漫时,人们颇为关注的罗马海军统帅,正陪着皇帝在海上一边呕吐,一边欣赏着雪景,所以当米利厄诺斯终于摆脱了对他来说永远可怕的“摇晃的地狱”踏上码头之后,他听到的,是一个由这个传言演变而来的,足以让他为之目瞪口呆的留言……“阿赛琳派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来向皇后表示效忠。” 这样的流言,霎时令整座城市为之沸腾起来。 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所有人兴致盎然的猜测着,玛蒂娜会不会就要失去她的后冠时,那位似乎变得越来越强硬,也越来越引人注意的阿赛琳,却会突然向自己的情敌表示臣服。 这样的意外,让人们立刻想到了另一个同样足以挑战后冠的女人,一时间街头巷尾就如同面对撒下了漫天谷子的麻雀般,到处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和各种各样越来越匪夷所思的猜测。 这让米利厄诺斯不禁感到一阵恐慌,他不知道这样的谣言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不过最让感到不安的是,自己恰恰就是在长个流言到处横行的时候,却恰好陪着皇帝。 最糟糕的是,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透露出在船上和皇帝究竟说了些什么! 一切都是皇帝的计算,或者在其中也有那个看似天真,却令人可怕的小皇后的影子。 米利厄诺斯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呻吟,他虽然早就知道向皇帝提出授予阿赛琳称号的举动,未免过于鲁莽,甚至冒险,但是他也知道这也是因为局势的不利,才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而且在他的心目中,还有着皇帝也许真的会就此乘机立阿赛琳为皇后的幻想。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听到这个明显是从圣宫里传出的流言之后,米利厄诺斯终于明白,皇后的地位显然是不可动摇的! 而且随着另外一个关于皇后授予埃罗帕西娅君士坦丁堡大学女学者的消息传开,米利厄诺斯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似乎有意无意之中,阿赛琳已经和那个忽然新近得宠,背后有着外省贵族支持的埃罗帕西娅,成为了互不相让的劲敌。 之前关于皇后地位的一切谣传和猜测,在这一天的早晨变得彻底清楚了。 玛蒂娜罗马帝国皇后的身份显然依然得到皇帝的无比坚定的呵护,而那两个被纷纷扬扬的流传着可能会代替她的皇帝情人,却又一时间成为了人们议论的话题。 坐在寝宫里取暖的玛蒂娜,笑吟吟的听着围坐在四周的女侍们,纷纷向她说着的那些正在宫外到处流传的传言。 在那些传言中,人们终于意识到皇后崇高的身份。 更加重要的是,他们似乎也逐渐明白到,与拥有着摄政地位的罗马皇后相比,皇帝的情人们显然还无法撼动皇后牢不可破的地位。 “一切都是伦格的决定,”玛蒂娜对那些盛赞她面对那两个女人的挑战沉着应对的女侍们说“是皇帝让我成为他的妻子和皇后,所以除非是皇帝,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摘下我的后冠。” 皇后充满自豪的话,让女侍们发出了一阵欢呼。 不过,不论是玛蒂娜还是她的女官们都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伦格,正分别给他心爱的两个女人写信。 只不过,给埃罗帕西娅用的,是充满诗意的以拉丁文和希腊文为韵脚的诗歌;而给阿赛琳用的,则只是一个画在羊皮纸上的皇冠。 而分别接到情书的两个女人的各自表现也大相径庭。 女海盗轻蔑的说了句:“只有小女孩才会在意那顶皇冠。” 而密涅瓦则在回信中婉转的告诉皇帝:“对不起陛下,请允许我提醒您,你的一个词汇拼错了。” 第四十三章 海上女王 公元一一九零年年初。在很多人正在为罗马帝国的后冠究竟会落在谁的头上纷纷猜测,甚至争论不休的时候,远在西西里岛上的英国国王,也正在为一个虽然不大,却显然牵扯着很多人的事情烦恼。 在最初赶到西西里的时候,理查为自己的看到一切感到意外,在他之前听到消息之后的想象中,西西里人即便因为遇到了很多困难,可是应该还没有变成现在他看到的那种惨淡的地步。 不过出乎英国国王意料的是,他亲眼看到的一切,明显要比他听说的糟糕的多。 之前他只到关于西西里的港口被罗马人袭击的消息,这让他相信西西里人肯定遭受到了不少的损失,但是当他看到,不但港口,甚至很多西西里当地人,也因为遭受到罗马舰队的袭击不能出海,而被困在岛屿上时,理查才终于开始明白,罗马人的舰队,显然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只是在一阵掠夺之后。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实上罗马舰队已经已经成为了地中海上令人胆寒的威胁,不论是西西里人,撒丁人,还是任何不属于罗马或者是罗马人朋友的法兰克人或是萨拉森人,都成为了那个已经被谣传得完全辨认不出本来面目的女海盗袭击的目标。 在那个女海盗的指挥下,罗马和塞浦路斯人用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和举动,在地中海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除了港口和聚集的为十字军准备的大量补给被残酷的烧毁,那个女人俨然已经成为了人们心中中的噩梦。 她带领的舰队总是会出人意料的出现在岛屿和沿岸的那些村庄城堡的面前,然后随船出现的可怕军队,会用一种让人胆寒的举动血洗他们所遇到的一切。 地中海成为了罗马人自己的内湖和池塘,他们可以肆意的在任何他们需要的地方靠岸,然后疯狂的洗劫一通,而当当地的军队闻讯赶到时,看到的,往往是被焚烧毁坏的堡垒,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村庄。 人人都在传说,在那个女海盗的心里,是没有仁慈和宽恕这些字眼的,她被形容成了一个冷血残忍,甚至还用人血代替美酒的妖魔,不过和这些可怕的谣言相对的,则是在贵族骑士中间流传的关于这个女人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美貌和妩媚。 这些传言显然令更多的人为之着迷,不过在一一九零年年初的英国国王理查,却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和他的那些骑士们一起想象,有一天俘获那个残忍可怕的女魔鬼,然后让她成为自己的禁脔。 让理查烦恼的。是他那个堪称一生死敌的法王腓力布下的阴谋诡计。 也许在腓力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戏,但是对理查来说,让自己成为腓力的妹夫,简直就如同要让教皇带头和异教徒和解一样不可想象。 这让腓力不由再次憧憬起之前自己单独来到西西里时的好日子,在给了阻止自己登陆的西西里新国王坦克雷特一个小小教训之后,理查带着他那些粗犷,甚至堪称野蛮的士兵登上了西西里岛。 在西西里人充满猜忌的注视下,理查俨然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了西西里王宫,他释放了被坦克雷特囚禁起来的老国王威廉的妻子,然后用恩主的口气,要求死了丈夫的王后重新为十字军准备补给。 但是他的好日子没过多久,法王腓力的到来就开始给他带来了麻烦。 在刻意向西西里新国王坦克雷特示好之后,腓力以一个朋友的面目出现在了西西里人面前,这显然让法国国王获得了不少的友谊。 随后腓力向理查提出的,要自己的妹妹嫁给腓力的建议,就让英国国王陷入了烦恼之中。 关于腓力那个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各种流言却已经十分丰富的妹妹,理查并不陌生,特别是每当他想到那个女人居然和自己的父亲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时,理查就觉得好像吃下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从西西里岛到东方。需要跨越波涛汹涌的地中海,更加重要的是,现在这片大海显然已经被那个可怕的女海盗所统治,这让理查不禁气愤无比。 他找到了西西里国王坦克雷特,甚至还忍气吞声的主动找到了腓力,当他向他们提出要用征集来的所有海船向着东方进发时,他看到了另外两个人神色各异的表情。 对西西里国王坦克雷特来说,理查要离开的决定,简直就如同天籁一样好听,他早已经厌烦了那些粗俗野蛮的英国人,也厌恶死了趾高气扬的法国人,能够尽快把这些绝大多数由叫花子组成的十字军打发走,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但是在兴奋之余,理查向他提出的关于补给的要求也让坦克雷特为之懊恼,他不明白他的前任威廉国王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帮助十字军,不过更让他愤恨的是,那个可怕的女海盗居然在袭击了港口之后,还一直不停的侵扰西西里岛,这让西西里的贸易在地中海的贸易受到了巨大打击,以至他根本无法顺利的再次收集起理查要求的那些物资。 而法国国王,则更是有着旁人所不能图及的心思,这个时候的腓力,心思早已经从遥远的东方转到了一片混乱的欧洲。 对腓力来说,理查所热衷的东征完全变得可有可无,甚至在他心目中,东征已经和一场闹剧没有什么区别。 腓特烈的忽然死去,让整个欧洲为之震动,大大小小的国家一时间都在猜测着德意志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腓特烈那个野心丝毫不亚于父亲的儿子亨利。又会做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的腓力对于理查的建议丝毫没有兴趣,他只是一边试图用自己那个和英国国王一家“关系不浅”的妹妹安抚这头不逊的狮子,一边敷衍着理查越来越不耐烦的催促。 同时,腓力也不能不承认,地中海上的那个女人令他感到颇为意外。 即便亲眼见到过那个女人的魅力,但是腓力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漂亮的女人不止是一个狡猾的海盗,居然还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海上女王。 从厄勒冈的肆虐到罗马和塞浦路斯舰队的横行,阿赛琳彻底从一个海盗变成了地中海的主人,这让腓力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却又感到一阵欣喜。 以国王的名义发出了征讨异教徒的号召,但是在军队汇集起来之后,却因为地中海的阻隔而无法远赴东方,这样的借口足以让腓力乘机作很多事情了。 至于被异教徒占领了的圣地,事实上从来没在法国国王的心目中占据过太多的位置。 对于腓力来说,他的梦想并不是拯救那也许一辈子只会到达一次的圣地,而是能够完成查理曼时代的荣光,让伟大的查理曼帝国重新出现在欧洲的土地上。 所以当理查不耐烦的催促西西里国王坦克雷特的时候,腓力只是用一种漠不关心的神态看着眼前被狂热的信仰和荣誉感冲击的英国国王。 坦克雷特的推诿和腓力的敷衍让腓力感到气愤,他不住的指责这两位国王对圣地的漠不关心,到了最后他气愤的说,如果不能立刻离开西西里,他宁愿自己带领英国的十字军单独踏上拯救圣地的道路。 这样的决定终于打动了两位反应冷淡的国王。在一阵讨价还价之后,坦克雷特终于和理查达成了在一个月能为十字军准备好足够多的补给的条件,不过同时他也得到了理查同意,不用再向圣地派出西西里军队的条件。 就在那两个人争论的最为激烈的时候,腓力始终沉默的坐在一边,这位年轻却以智慧著称的法国国王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两个人,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的闪动着一个个对其他人来说,未免匪夷所思的念头。 然后,腓力在理查终于因为达成了协议,高兴的喊着要葡萄酒时站起来,一边接过仆人送上的酒杯。一边用意有所指的口气向理查举杯:“祝你的东征一切顺利。” “是祝我们的东征一切顺利,”理查难的表现了一丝谦虚,他边大口喝下杯子里的葡萄酒,边抬头向腓力用挑衅似的眼神扫了一眼“当然如果你认为异教徒太可怕,完全可以回到巴黎去,我会自己一个人面对萨拉丁。” “当心,你这是在蔑视一位法国国王。” 腓力脸上露出的愤慨让理查感到高兴,他因为自己终于出了口恶气高兴的发出一阵大笑,不过就在理查兴奋的走远,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骑士们时,腓力却向着满脸无奈的坦克雷特平静一笑,在伸手轻轻拍了拍西西里国王的肩膀后,法国国王慢慢的走出房间,来到了城堡面向地中海的一处城墙前。 看到国王沉思的神情,腓力身边的贴身仆人们立刻变得谨慎小心起来,虽然他们永远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国王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往往当国王沉思醒来时,就是他们开始忙碌的时候了。 果然,这一次这些亲信仆人也没有猜错,稍微寻思了一阵后的腓力回头向等待在一边的一个亲信开口下令:“立刻派人出海把这个消息送到奥托那里去。” 看到亲信茫然的神色,腓力不禁为自己之前想得过于投入哑然失笑,他回头看着吹来强劲冷风的海面,在略微寻思了一会后,他淡淡的说:“告诉奥托,十字军最晚会在两个月后开始渡海,然后对他说,他应该知道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谁的。” 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从海面上传来,当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然后哗啦啦的激落下来时,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了一阵高声欢呼。 不论是厄勒冈上的海盗,塞浦路斯的骑士,或者是罗马人的水手,人们似乎都对看到的一切感到满意。 但是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阿赛琳却双眉紧皱看着远处海面上还在翻滚着水泡的海面出着神。 看到旁边的人们兴高采烈的样子,阿赛琳有些不耐烦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然后她不理会旁边立刻变得安静了不少的其他人。几步走到一台正在被水手们推着重新弯曲投臂的投石机前,在仔细看了看后,抬起脚来,用力踢了踢那架笨重的机器。 “这东西真是个废物!” 阿赛琳不满的低声骂着,当她看到几个人再次奋力搅动木头轮轴把粗重的投臂压向机器后面的压槽时,她紧皱的双眉已经拧在了一起。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象那些人说的那么灵活,要重新装上一块石头的时间足够敌人靠上来了,难道伦格就是用这样子的东西打败的德意志人?” 听到阿赛琳的质问,船上的人不由立刻压低了声音,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招惹老大,否则谁也不敢保证,阿赛琳不会把哪个让她看的不顺眼的家伙绑上石头,用投石机扔出去。 “小姐,皇帝当初使用的投石机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要比这个大的多,不过船上不可能安装得下那么大的机器。”站在投石机旁边的一个男人头上冒着冷汗回答着。 这个被委派来给罗马舰队安装新式投石机的工匠,是巴布罗身边的一个颇受赏识的人。 当巴布罗不得不按照伦格的命令,暂时放弃他那些越造越可怕,杀的人也越来越多的玩意,转而开始为罗马的农民们设计某种能够让他们更快的在田地里播种的机器时,这个工匠就荣幸的成为了新任“罗马农务官”巴布罗的代表,登上了著名的厄勒冈。 对于这个美差,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得发狂。 对那些人来说,能够登上闻名已久的厄勒冈,见到那位早已在东西方都名声显赫的塞浦路斯女子爵,简直是一个男人令人难以想象的走运。 不过,当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地中海女王之后,这个工匠不由开始为自己的“好运”哀叹起来。 阿赛琳的疯狂让这个幸运的男人感到恐惧,他甚至有时候不由得在想,皇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成为这样一个女人的情人。 机器不能太大,因为那样会占用太多的甲板和分量;机器不能太小,因为那样投射出去的石弹威力会受到影响;机器不能太高,因为会成为敌人火箭的靶子;机器不能太低,因为安放在没有安装钩网的船帮边,会被敌人直接跳上来…… 阿赛琳的要求让工匠感到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位女子爵是在故意刁难还是因为什么,或者纯粹只是因为无意中听说,这种经过改造的机器,是受到了埃罗帕西娅的启发才制造的。 而最让工匠感到畏惧的,是这个女人似乎随着这种机器的建造,开始对舰队大动手脚。 在海上,阿赛琳不厌其烦的逼迫着舰队进行着一次次无聊的训练,每当她那面已经被公认为罗马海军帅旗的“女王旗”升上帆顶时,她就会让整个舰队按照一种看上去有些象过去西罗马和埃及时代的海军一样变幻队形,但是让人感到似是而非的是,她总是一次次的让整个舰队如同一群脱缰野马般向着想象中的敌人战阵直冲而去,然后一次次的逼迫着工匠,让他用那些投石机向她想象中的敌人扔出一颗又一颗的沉重石弹。 这让工匠不由感到说不出的畏惧,虽然始终还没有机会,见到阿赛琳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法去对付她的敌人,但是一想到总有一天,自己可能要按照这个疯狂女人的命令,在这条疯狂的船上,和一群同样疯狂的海盗冲向迎面而来的敌人,这个被人羡慕的工匠,就不禁暗暗祈祷,能够尽快离开这条可怕的海盗船。 “一定要让时间缩短。”阿赛琳大声对工匠吩咐着“我要让我的敌人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时,就已经被我的投石机砸成了筛子,否则如果就这么傻乎乎的冲进敌人的船阵里去,那我可就是地中海上最大傻瓜了。” “你不是傻瓜,你是个疯女人……” 怎么也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工匠尽量让自己不要叫出声来,他难以想象究竟该怎么办,才能满足这位女子爵大人提出的那些要求。 这让可怜的工匠不由又想起了远在君士坦丁堡,正在铸剑为犁的“罗马农务官”大人。 “小姐,也许我可以……或者我能够……” 几乎绞尽脑汁的工匠为自己在这位美丽的惊人,可可怕的也惊人的女人面前的窘迫感到沮丧,不过他的毫无办法,也同样让阿赛琳感到不快。 “如果能再快一下,如果投石机能够同时投出一大片石头……” 阿赛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木板不住的寻思,在她的心底里,一个模糊的,还没有成型的念头总是在搅动着她的心田。 如果能让自己的海军在还没有和敌人接舷时,就让对方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呢,如果把当初用蝎子锤偷袭塞浦路斯城堡的方法,运用在整个舰队上呢? 这样的想法让阿赛琳感到兴奋莫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的这些东西是否有用,虽然曾经和米利厄诺斯为了这个议论过一阵,但是她却又始终难以抓住心地里那一抹忽明忽暗的灵思。 “真是麻烦,如果伦格在,也许一切就好多了,只要对他说,也许他就知道该怎么办。”阿赛琳心里不由轻轻念叨着,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让她不由一阵发愣。 虽然对伦格的爱毋庸置疑,但是阿赛琳始终觉得这个爱就如同自己对大海的爱一样,她知道自己离不开大海,也同样离不开伦格。 正是因为这个,当玛蒂娜一次次的发着公主脾气般的挑衅时,阿赛琳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那位小皇后计较,在她看来,那顶罗马的皇冠也许更象一个牢笼般的束缚住了玛蒂娜。 不过,当她在面临困惑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伦格时,阿赛琳不禁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的思考感到不安。 她知道自己爱伦格,但是她从来没想到过让伦格代替自己去想一切的事情,否则这个时候的她,早应该在塞浦路斯或是罗马的某座豪华城堡里,整天等待着情人来探望自己。 阿赛琳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一个手镯,那是她的母亲给她留下的不多的东西之一,而送给母亲这个手镯的,正是她的父亲雷蒙德。 在阿赛琳的记忆里,即便是逃离了的黎波里,母亲也从来把这个手镯摘下来过。 当她看着那个手镯时,阿赛琳也总是能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一种她以前始终无法理解,可是现在却逐渐明白的眼神。 用力摇了摇头,阿赛琳有些懊恼的从船板上站了起来,她不喜欢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想起伦格,这让她感到害怕。 她无法想象在别人眼中可怕的地中海女王会因为想念一个男人,而变得魂不守舍,这让她在对自己懊恼的同时,也对自己那个遥远的情人懊恼无比。 “居然把我和那个埃罗帕西娅相提并论,”走上甲板的阿赛琳气鼓鼓的看着甲板上的那架投石机“那我就让你们所有人看看,海上的女王究竟可怕到什么地步。” 阿赛琳嘴角挂起一丝让旁边的人看了不禁开始胆战心惊的笑容:“升起旗帜,让我们再到西西里去做笔买卖!” 第四十四章 阿赛琳的“加冕” 海上的风浪似乎显得更大了些。站在甲板上的阿赛琳仔细看着远处的海面。 虽然在头顶的桅杆上有瞭望哨,但是当进入西西里岛附近的海域时,阿赛琳变得小心起来。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她还是坚持在甲板上监视着海上的一切,随着一片片的薄雾从海面上飘荡时,她就显得更加谨慎。 在她的命令下,整个舰队小心翼翼的航行在海上,透过阵阵浓雾,阿赛琳似乎感觉到了一阵隐藏在过于平静之下的暗流。 一个身材瘦高的海盗走到阿赛琳旁边,他看着海面上飘荡着的层层浓雾,嘴里不禁发出低低的嘀咕:“现在的这个样子真有些熟悉,不是吗?” 听到同伴的话,阿赛琳的嘴角微微上翘,她向着船外伸出手去,感觉着寒冷的气息,随后她用力裹紧身上厚实的裘皮袍子。 “你是说,这和当初我们和那些戈达尔人海盗的那次较量一样?” “说的对,当时那些戈达尔人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偷袭了我们,如果不是你反应的快,也许厄勒冈在那一次就已经被人打击了,”瘦高海盗不住的点着头。然后他同样裹紧袍子抬头看着灰蒙蒙的阴暗天空“就是这样的天气,那些戈达尔人忽然从雾里面钻出来,然后他们向我们展开了偷袭。那一次太危险了,说起来也许我们还应该感谢哥陶,当时他……” 说到这里,瘦子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尴尬,他停下来偷偷看着阿赛琳的脸,当看到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提到那个人的名字露出不快时,他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哥陶,厄勒冈以前仅次于阿赛琳的头领,当阿赛琳和厄勒冈失散时,是这个人带领他们继续着海盗的生活。 但是阿赛琳的归来却揭穿了哥陶当初陷害她的秘密,阿赛琳用砍下这个叛徒头颅的方式重新夺回了厄勒冈,而哥陶则成了厄勒冈上一直被禁忌的话题。 “胡里安你告诉我,大家是不是对我很不满意?”阿赛琳忽然歪头看着身边的同伴“他们是不是更希望过上以前的那种生活?到处抢劫,烧船,杀人,然后看着那些抢来的财宝被放在塞浦路斯的山洞里,是不是这样?” 被忽然问到的海盗微微有些意外,他略带错愕的看着这位美丽的女首领,厄勒冈上的人们从来没有因为阿赛琳是个女人敢于小视她,特别是在她毫不留情的亲手砍下了从小一起长大,却又背叛了她的哥陶的头之后,厄勒冈上的人们看到的,只有一位可怕的首领。 “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过也就一点……”瘦子伸出两个手指微微比划了一下,不过在看到阿赛琳看着他的眼神时。他的两个手指间的距离立刻缩小,到了后来干脆捏在了一起“真的,大家其实很高兴,毕竟现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你让我们觉得以前那些生活简直就是小打小闹。以前我们做多抢一个小船队,可现在整个地中海几乎都是我们的。” “可是大家并不高兴,对吗?”阿赛琳微微苦笑起来,她伸手在胡里安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转过身背靠着船帮“我能想象的到,因为我自己也并不高兴。” 胡里安不解的看着阿赛琳显出一丝落寞的神色,虽然隐约能够明白阿赛琳的心情,但是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的摇起了头。 “可是,你还缺什么?要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从开始我们大家就都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厄勒冈的,阿赛琳,事实上你并不属于我们这种人。你该是个……”胡里安挠着头想了想“你应该是和那位罗马皇后一样的,也许那种城堡里的生活才是你该过的,所以大家从来没怨过你这个,因为那些都是你该得的。” 阿赛琳微微回头看着胡里安,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感激。对她来说。只有和这些一起在海上出生如此的伙伴在一起时,才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舒畅。 和这些粗犷野蛮的海盗在一起,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声叫骂,可以用同样粗野的方式让他们乖乖的同从自己的命令,然后和他们一起去抢劫,烧船。 那样的自由让阿赛琳为之着迷,而看着现在围拢在厄勒冈四周的强大舰队,在满足了内心虚荣的同时,她的心底里却还有着一种难言的淡淡失落。 “也许我真的不该那么贪心,或者……” “注意!有船!” 阿赛琳的话忽然被桅杆顶上的瞭望哨的呼喊声打断,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一直望着海面上的胡里安已经发出了一声呼喊:“那是什么?” 阿赛琳转身向海面上看去,顺着胡里安手指的方向,她看到浓雾中隐约晃动的黑影,在立刻响起的一阵钟声中,当水手们纷纷跑到船帮边时,他们看到了一片在浓雾中晃动的黑色影子。 “那是什么?”胡里安依然不解的低声问着,当他转头向旁边从发现了异常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阿赛琳看去时,他看到的是自己的首领脸上浮现出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熟悉表情。 “你们没有感觉到地中海最近一直很平静吗?”阿赛琳的声调虽然依旧平淡,但是她脸上却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身前的船帮,看着海面上虽然距离依然很远,但是却已经变得逐渐清晰起来的黑影,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激动的红晕“法兰克人,是法兰克人的船,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做好渡海的准备了,至少他们已经忍耐不住了。” “可是难道这些船都是要去西西里的法兰克人吗?”胡里安略显紧张的看着好正要穿破阵阵浓雾,向罗马舰队迎面而来的那些黑影,一时间他不禁为看到的敌人感到一阵茫然。虽然已经知道法兰克人正在召集船只,但是一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的船在向西西里集结,他不禁为即将面对的局势担忧起来“如果这些船都是要去西西里的,那法兰克人究竟已经聚集起多少船只了,会有多少十字军?” “我不知道胡里安,不过这并不重要,”阿赛琳收紧下颚,她的眼睛紧盯着似乎同样发现了他们,已经开始缓慢移动起来的对面的重重帆影“重要的是,我要把他们送进海底。” “你要和他们在这里打仗?”胡里安咬了咬嘴唇“我们是海盗,也许我们可以用海盗的方式来对付这一切。” “可现在我是地中海的女王,”阿赛琳看着胡里安“不用怕,我们有比他们更加强大的舰队,而且你要知道,如果现在不能狠狠的打击他们,也许等他们真的聚集起足够多的船时,就是一场灾难到来的时候了,所以我现在就要把他们送进大海。” 随着阿赛琳重重的说出这句话,她忽然向身后早已等待的一个海盗猛一挥手,随着她的手势,海盗立刻向着旁边舰队的方向,高高举起了已经点燃箭头的弓箭。 随着一团火焰从厄勒冈的甲板上腾空而起,霎时间舰队的船上纷纷射起了一片预示进攻的信号箭矢。 阿赛琳一把扔掉了包裹在身上的厚重裘皮。伸手抓过旁边同伴递过来的两柄长剑,伴着长剑出鞘,两道闪烁的剑影瞬间在她面前划出一片弧光。 “让我们看看那个胖子教给我们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她把头上的一条头巾同样扔掉,在被寒冷海风扬起的乌云黑发的飘扬中,阿赛琳用右手长剑的剑尖指着远处已经迎面而来的海船船队大声下令“以厄勒冈为主,厄尼裘斯阵形,前进!” 霎时间,随着她的命令,厄勒冈如同一头被唤醒的海中怪兽般随着发出的一阵吱呀怪响的咆哮中,还是扭动可怕的船头。在海水的冲击下,它那同样可以做为撞角的坚固船首像下的椽头破开冰冷的波涛,当先向着正在纷纷调转方向,迎着他们而来的船队扑去! 汹涌浩瀚的地中海上霎时掀起了一片狂澜,罗马和塞浦路斯舰队如同一群发现了猎物的狼群般向着敌人扑去,他们高大可怕的船头在海面上不住隐现,每当从浪涛后面刚刚出现,接着就很快消失在再次涌起的波浪之中,但是他们的船头却始终向着似乎被着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到的对方船队冲去。 当他们以一个并不规则,却隐约如一柄利剑般的形状猛扑至敌人附近时,冲在舰队最前面的厄勒冈上的阿赛琳,看着那些在海上不住飘荡,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海船,在想了一阵之后,忽然发出了一声愉快的大笑。 “看看我们都遇到了谁?”阿赛琳几步跳上了船首像,她紧抓着身边的缆绳盯着一条似乎正要逃跑,不过看上去明显是这支船队首领的海船,发出了一个并不残忍,却能够让对方胆战心惊的命令“准备蝎子锤,我想我们可能要遇到几个老朋友了。” 一阵沉闷可怕的机括声响从甲板上响起,当水手们吆喝着搅动沉重的绞盘把厄勒冈可怕的“尾巴”翘起时,阿赛琳的眼中闪动过一团难以抑制的火焰。 在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带领着一支地中海上最强大的舰队,也忘记了自己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君士坦丁堡的奢华和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早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这个时候的她,只是厄勒冈的阿赛琳! “蝎子锤!” 伴着一声大吼,靠近了无路可逃的海船的厄勒冈,如同一只真正的海上怪物般向着旁边的海船挥舞起了它那可怕的“尾巴”,伴随着即刻响起的爆响,那条海船的一边立刻横着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缺口,大片的碎木和被沉重的锤头砸断的船骨向着四面猛烈横飞,一时间那条船就如同被狠狠咬了一口似的,在猛然一晃之后,立刻在波涛中旋转起来! “准备抛钩!投弩,射!” 胡里安手中的弯刀同样不住挥舞,就在他的喊声刚刚结束,从厄勒冈的船舷边。霎时如同暴雨般射出了一片带着挠钩的投矛! 对面船上的人显然已经被之前蝎子锤可怕的打击吓住,当看到抛钩和投矛时,他们本能的举起手里的武器胡乱挥舞,同时有的人把手里的盾牌和带着倒钩的拦网向前扔去。 但是可怕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些原本应该没有多少力量的挠钩,却如同射出的弩箭疾射而至,那种巨大的力量甚至直接穿透了对方甲板上的水手身体,然后狠狠的戳进了后面的船板。 “上帝!” 站在甲板上的一个法兰克青年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喊叫声,他看着自己刚刚被一支投矛掠过的腋下,他的袖子早已经不见,不过手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至少让他知道,整条手臂还在自己的身上。 “哈,看看我们遇到谁了。” 阿赛琳看着对面船上已经吓呆的法兰克青年大笑起来,同时她看着船帮边那些固定在甲板上的弩车不由笑呵呵的眯起了眼睛,虽然这些武器似乎颇为厉害,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原本只做为搭钩敌船的投矛,让这些弩车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武器。 “蝎子锤!” 又一声大吼从胡里安的嘴里发出,这一次夹带着可怕力量的巨大锤头向着恰好转过船头的敌船砸去。 一声沉闷的轰鸣从那条可怜海船的船头立刻响起,沉重的打击让那条船的船身甚至不禁向前一沉,伴着被骤然砸进海里的船头碎片四处迸溅,大股海水猛然灌进了船舱,海船沉重的身子霎时向下一顿! 这个时候阿赛琳的眼睛已经完全眯在了一起,她的双剑已经重新收起,随着船身的不住跌宕起伏,她双手紧抓着身边的缆绳,看着那条因为船头被砸得稀烂,几乎整个船身就要翘起来的敌船,她高高的抬起了手臂。 在这一刻,阿赛琳看到了正爬在对方船帮边,望过来的那个法兰克年轻人眼中的恐惧,在这个时候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露出的乞求和哀诉,她相信如果自己饶恕这个人,她可以向他提出任何条件,甚至可以让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做为赎金,但是阿赛琳却并不想这么干。 她高举的手臂在空中微微停顿,看着那个趴伏在船帮上乞求的望着自己的法兰克人,阿赛琳的嘴里吐出了一个轻轻的“哼”声,随即她的手臂干脆有力的落下! 所有的人在这时都似乎在看着阿赛琳的手势,当她的手臂还在空中摆动时,早已经出现装上投矛的弩车已经在一片震动中抛射出了一片黑影,一时间沉重的矛头如同可怕的铁雨般的狠砸向了已经摇摇晃晃的敌船,随着在这片铁雨中似乎可以听到的凄厉的诅咒,敌船上立时爆起一片血雾! “厄勒冈!” 甲板上响起的欢呼声在耳畔回荡,阿赛琳的眼睛却已经看上其他地方,她能够听到身后那条可怜的海船在沉没前发出的奇怪的闷响,也能感觉到当它沉没时在海面上卷起的漩涡的巨大力量,但是她已经不再回头。 她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那些正向着她的舰队冲来,试图用绞杀躲避过漫天投矛和四处横飞的石的法兰克船,随着海面上传来的一阵阵的厮杀和战船间碰撞发出的巨大的轰鸣,一场纯粹的屠杀已经彻底展开。 “告诉我们的人,不要为了抢劫和他们纠缠,我这次不想干这种无聊的事,”阿赛琳的命令让她手下的人不禁一愣,可是她毫不犹豫的接着说“我要得到的不是黄金珠宝,我要的是胜利,我要法兰克人都沉进大海。” 随着这令人胆寒的宣告,阿赛琳回头向厄勒冈的水手们再次举起手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是厄勒冈的海盗,也是地中海的主人!” 随即,她再一次跳上船首像,发出了一个海上女王,而不是女海盗的命令:“发火箭信号,厄尼裘斯阵形,前进!” 如同一柄可怕的锋利长剑,如同狠狠凿向敌人的巨大铁锤,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向着对面一时间一片慌乱的敌船冲去! 敌人的船队瞬间好像一张羊皮纸般被从当中撕裂开来,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敌人。当大片的投矛和夹杂着火焰的石头从天而降时,丝毫没有准备的敌船瞬间变得混乱不堪,而罗马舰队出人意料的举动也彻底击碎了他们试图摆脱这种厄运的企图。 没有罗马船和他们纠缠在一起,阿赛琳的舰队以让敌人意想不到的举动紧紧的聚集在一起,以一种如同一条紧紧凝结在一起的绳索般的队形,硬生生的从已经一片混乱的敌船中间贯穿了过去! 厄尼裘斯阵形,这种当初东罗马舰队最为辉煌时期,由伟大的罗马海军统帅厄尼裘斯受到罗马重骑兵的启发,所创造出的海军阵势,曾经如同一柄柄可怕的利剑般,在博尔普鲁斯海峡里贯穿了来犯的萨拉森人的舰队。 在海峡狭窄的海道中,厄尼裘斯的舰队一边向海面上喷洒着对萨拉森人来说如同地狱般的希腊火,一边以严谨的凝绳般的阵型凿穿了一层又一层萨拉森人聚集起来的横列舰队,在那曾经让他引以为豪的海战中,厄尼裘斯成为了令当时的阿拉伯帝国海军为之胆寒的魔鬼。 海面上燃烧起来的海船在罗马舰队的后面燃起了漫天大火,漂浮着的大堆杂物中夹杂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在海水里不住起伏。 令敌人在恐惧之后感到意外的是,可怕的罗马舰队在一击贯穿了自己的队形之后,并没有调头,而是如同一缕幽灵般向着远处的海上继续前进,只留下身后的一片海上废墟。 始终固执的冲在最前面的厄勒冈的船头上,阿赛琳稳稳矗立在船首像上,她的眼睛盯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刚刚战斗过后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消去,不过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另外更加能够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阿赛琳!”胡里安的喊声从身后响起,她回头向自己的手下望去。 “我们这次好像有点麻烦了,”胡里安攀到船首像下面,抬头看着自己的首领“你知道你杀的是撒丁岛领主奥利库尼的儿子安东尼。” “我当然知道,”阿赛琳平静的笑了笑“虽然我那么做未免有些过分,不过我想这个麻烦就由伦格去解决吧,至于我……”阿赛琳回头看向大海“当好我的海上女王就可以了。” 第四十五章 十字路口 撒丁岛人的船队遭受到袭击的消息。如同一股旋风般的刮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罗马人在为阿赛琳那异乎寻常的举动惊叹之余,随即就被另外一个同样让他们为之关心的消息吸引去了主意。 一个个传言和时间的临近,让人们已经意识到,皇后玛蒂娜的临产已经在即,这从变得频繁出入圣宫的御医们的举动就可以猜测到,与此同时,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的到来,也让人们感觉到了些许的意外。 对于萨拉森人,罗马人有着一种奇特的情绪,除了因为宗教上的原因,如同任何基督徒一样,他们憎恨那些异教徒之外,罗马人也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因为这些异教徒的侵袭,罗马才要既面对异族,又要面对来自法兰克人的蚕食。 人们很难想象在将近百年前,当时的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给梵蒂冈教皇乌尔班写去求援信时,他的心情会是什么样子。 每当有人想起,在阿莱克修斯一世在信中写下“我们愿意屈服于你,君士坦丁堡与其落入异教徒的手中。不如成为你的附庸,城内珍贵的上帝圣物,教堂里的珍宝和足以装饰世界的金银将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词句时,罗马人就为之感到愤怒,羞愧和屈辱。 随后,接到邀请的法兰克人开始如同潮水般向着东方涌来,不过让罗马人为之愤怒和无奈的是,法兰克人并不比萨拉森人更加仁慈和友爱,他们的十字军不但在罗马的土地上肆意抢劫杀戮,甚至把占领的原本属于罗马的大片土地据为己有,建立国家。 这让很多罗马人甚至觉得这些所谓的“基督兄弟”比萨拉森人更加令人憎恨。 现在,看着一位萨拉森公主的到来,虽然心情复杂,但是却有很多罗马人为之暗暗欣喜。 虽然这样的欣喜无法说出,但是他们至少知道,在面对萨拉森人之间的妥协,至少能让罗马在面对未来的十字军时能够变得更加有利些。 至于海上传来的消息,让罗马人只会感到高兴,他们向着海上的方向大声祝贺,在祝贺那些罗马海军英勇的同时,也祝贺那些“我们的海盗”变成更加残忍,他们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感到高兴,当撒丁人遇到袭击的消息刚刚传来时,米蒂戈罗斯就立刻要求觐见皇帝,在仆人们诧异的注视下,首席元老以一种罕见的气冲冲的姿态走进了皇宫,然后他不顾年迈的身体。一路上毫不停留的穿过一道道的院子和柱廊,来到了利奥宫的外面。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利奥宫的觐见室外的走廊里,他看到了一直等待的一些萨拉森仆人,这让他立刻意识到,皇帝这个时候应该正和那位刚刚到达的拔丝玛公主会面,这让米蒂戈罗斯不得不收住脚步,而且这稍微一会的停留,也让原本气冲冲的首席元老逐渐变得冷静了下来。 在阿赛琳最近的袭击中,死去的小安东尼是撒丁岛的领主奥利库尼的独生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米蒂戈罗斯才会感到阵阵不安。 当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觉得那个到处疯狂掠夺的女人,不但不是罗马人的保护者,甚至是一颗可怕的灾星,一想到由此可能会引起的来自萨拉丁人的报复,更重要得是,可能会让罗马人面对的法兰克人的愤怒,他就觉得皇帝因为宠爱而肆意放任那个女人的举动,同样是不可宽恕的。 米蒂戈罗斯虽然对权力的欲望远远大于旁人,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老人同样是一个忠诚的罗马人。 如同对权力的贪婪一样。米蒂戈罗斯对罗马也有着近乎同样强烈的热爱,这就让他有时候会在是效忠国家,还是满足自己欲望这个可能会背道而驰的十字路口上踌躇徘徊,虽然很多时候他选择了权力,但是当并不妨碍为罗马效忠时,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做出很多对国家颇为有用的事。 这一次,强烈的不安和对法兰克人可能会出现的报复,让米蒂戈罗斯在心底做好即便是不惜顶撞皇帝也要弹劾那个疯狂的女人的决定,所以他立刻冲进皇宫,但是当他在利奥厅外停留的这个时候,他那颗原本焦躁的心却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 罗马人在海上的举动,看似不但狠狠的触犯了撒丁人,甚至还和一位颇有影响的撒丁领主结下了巨大的仇恨,但是如果仔细想,这也未尝不是对其他地中海沿岸的法兰克人的一个警告。 也许法兰克人对拯救圣地热情高涨,但是熟知历史的米蒂戈罗斯知道,从百年前第一批十字军来到东方时,这些举着十字架的西方基督徒就是在打着拯救圣地旗号的同时,有着毫不掩饰的对财富的贪婪。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圣地得到拯救的同时,大片的罗马土地沦为了法兰克人的私有财产。 阿赛琳对撒丁人毫不留情的打击,也许会让那些即将到来的法兰克人看到一个并不怯懦,至少再也不会象百年前时那样怯懦的罗马帝国。 另外,这对于现在的罗马纷争混乱的内部来说,难道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皇后之前的那些举动深深的震动了罗马人,对很多人来说,与其说是因为玛蒂娜是一个法兰克人才会受到猜忌,可事实上人们心里明白,人们对她的畏惧是来自她那虽然还很年轻,却已经颇为狠辣的冷酷手段。和尽管还很稚嫩,却已经略显狡猾的政治手腕。 在看到罗马出现了一个新的查士丁尼的同时,一个新的赛奥多拉的出现让罗马人开始感到不安,如果把一位强而有力的皇帝的出现还可以解释为上帝的安排,那么一位同样让贵族们感到不安的皇后,就让罗马人觉得未免有些过于突兀了。 在冷静下来之后,米蒂戈罗斯不由在心底里为阿赛琳的举动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再次犹豫起来,尽管依然还在为那个女人的疯狂头痛不已,但是他却又不能不承认,如果利用的足够好,这个女人所闯下的这个弥天大祸,也未尝不能变成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随着皇后的即将临产,和之前那个完全以皇后的名义发布的对阿赛琳和埃罗帕西娅的奖赏,让玛蒂娜的地位似乎变得更加稳固,尽管很多人始终不相信,那些授予的称号是出于以嫉妒出名的皇后的本意,但是从这样的举动来看,皇帝对皇后地位的执着,却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米蒂戈罗斯坐在靠墙的长条椅里默默的沉思,他没有注意到似乎总是悄无声息突然出现的赫克托尔的走来,当他看到白化病人那张苍白的脸时,赫克托尔已经站在他附近。沉默的看着他有一阵了。 “您总是喜欢这么悄悄的接近人,然后用匕首把他们的喉咙割断吗?”米蒂戈罗斯看着赫克托尔,对这个之前好长时间消失,但是刚刚回来就几乎引起一阵风暴的人,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奇。 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追求什么,如果说他自己在追求对罗马复兴的同时,也饱含着私欲,那么这个白化病人简直就如同伦格的影子,但是米蒂戈罗斯却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能够真的做到他的这个这样。 “如果您见到过在战场上的样子,您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我并不把您的这些话当成侮辱。”赫克托尔对米蒂戈罗斯的暗暗讥讽并不在意。他从斜靠着的大理石柱子上直起身子,慢悠悠的向元老走来,当两个人并肩站在觐见室门外时,赫克托尔长长的吐出一声气“大人,有人告诉我您似乎对阿赛琳小姐在海上的举动感到十分生气,所以您进宫要向皇帝弹劾她和罗马海军的那些将领,是这样吗?” 赫克托尔的疑问让米蒂戈罗斯心头微微一动,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举动难免不会落在别人的眼中,不过赫克托尔会这么快就同样赶到圣宫,这让他不禁对白化病人的这个举动心动起来。 “大人,如果我劝您暂且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您会不会认为我未免莽撞了些?”赫克托尔雪白的眉毛微微上挑,当他看到元老虽然还算平静,但是却依然隐约露出的诧异神色时,他向米蒂戈罗斯微微低头“也许您不愿意接受,但是请相信我,在有些事情上我们是完全可以相互依赖的朋友。” 即便是已经经历很多事情,但是米蒂戈罗斯还是不禁对赫克托尔显露出明白无误的暗示感到惊诧。 对皇后的畏惧让很多罗马贵族多多少少的成为了与玛蒂娜作对的一份子,他们不能容忍自己在要接受一位拥有圣子之称的“查士丁尼”统治的同时,还要接受一位可能将来要比赛奥多拉更加果断狠辣的皇后。 甚至对很多人来说,玛蒂娜在有些地方,比伦格更加令他畏惧。 因为迄今为止,皇帝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罗马,而皇后所做的一切,却只是为了她的丈夫和她自己。 可是赫克托尔那种过于明显的暗示,还是让米蒂戈罗斯意外之余感到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监察大臣是不是在给自己设置一个陷阱,然后在自己轻易的上当之后,立刻收紧已经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绞索。 这样的想法让米蒂戈罗斯对赫克托尔的暗示沉默不语,如果说别人还可能会因为这样的阴谋感到羞愧,可是至少稍微熟悉赫克托尔的人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为了所谓荣誉和名声放弃这种好机会的。 “大人,您不必现在相信我,不过我想您很快就会明白对我的您的诚意了。”赫克托尔并不因为元老显露出来的强烈的不信任生气,他向并肩站在旁边的米蒂戈罗斯用一种称不上是微笑的笑容展示着自己的诚意,不过当看到觐见室的两扇房门同时打开时。他微微站直腰身,一双透明的眼睛死死盯着从觐见室里走出来的萨拉森公主。 皇帝和公主单独会面的时间未免过长了。 这样的想法在走廊里每个人的心头微微闪过,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位公主是个纯正而又虔诚的萨拉森异教徒,而且她的哥哥还是号称基督世界的敌人的萨拉丁,人们甚至就会猜想,这两个人究竟都在利奥厅里干了些什么。 不过赫克托尔却显然并不在这些总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中间,然而他之所以不会这么想,也只是因为这个白化病人自认还算了解这位皇帝的喜好。 “不用担心大人,”赫克托尔看着同样脸上露出一丝忧郁的米蒂戈罗斯“如果这位公主再年轻十岁,大概我们才会为如何替皇帝收拾烂摊子,和对付萨拉丁的愤怒头痛。” 赫克托尔过于直白的话,让米蒂戈罗斯有些无奈,虽然皇帝风流韵事就如同他的丰功伟绩一样,已经成为了罗马人最常提起的话题,但是在利奥厅外的走廊里,能够如此名目张当的议论这种话题的,也只有罗马的监察大臣赫克托尔。 “大人们,陛下请你们进去。” 站在觐见室门口的胡斯弥尔向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位罗马大臣说着,不过虽然刻意掩饰,可男孩最终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向着赫克托尔投去了古怪的眼神。 对于胡斯弥尔因为自己和首席元老站在一起,显露出来的奇怪神态毫不在意的赫克托尔,稍微落后半步的和米蒂戈罗斯一起走进了利奥厅。 利奥厅里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冷意,点起来的篝火并不足以让整个硕大的宫殿显得暖和些,整个房间依然显得那么清冷空旷,除了房间一边的地面上,那副用各色彩石雕刻而成的罗马地图似乎已经颇具规模之外,整个房间里依旧只有那张显得异常硕大,散乱的放满了各种文件呈报的书桌,摆放在宽阔的宫殿中央。 略微感到一丝冷意的米蒂戈罗斯不由自主的拢紧了身上的袍子,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日常办公的房间总是这么的冷,和这个房间比较起来,甚至连觐见室外面的走廊都显得暖和的多。 看到走进来的两个人,站在桌子前的伦格略微的向他们招手,这让已经逐渐熟悉皇帝习惯的大臣们立刻在只是略微鞠躬之后,就走到皇帝的身边。 “萨拉丁的使者带来了他的条件,”伦格向面前的两个人微微示意“他希望我们能成为他在‘地中海上的朋友’。” 当听到伦格说出这句话时,两位罗马大臣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同样的奇怪表情,他们似乎有所默契似的相互看着,一时间利奥厅里隐约浮现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请原谅陛下,‘地中海上的朋友’?”赫克托尔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他相信这个时候旁边的米蒂戈罗斯也一定和他有着相同的的感性,一想到就在刚刚不久前还给阿赛琳授予的那个“罗马人的海上保护者”称号时,他就不由得有一种要笑出声来的冲动。 看着皇帝似乎同样露出笑容的神色,米蒂戈罗斯脸上却露出了凝重,他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可他感到阵阵担忧。 “陛下,法兰克人现在正在聚集力量,也许很快就会到来,而且您也知道阿赛琳,是罗马海军刚刚袭击了撒丁人,如果这个时候答应萨拉丁的建议,也许就会给法兰克人提供他们一直寻找的借口。” “借口?”伦格看着米蒂戈罗斯,他在元老满脸皱纹的脸上看到了忧虑和不安,而且他不能不承认,即便再如何的拥有野心,这个时候的米蒂戈罗斯的话都应该是出于真诚。 “你们认为法兰克人在意的是什么?”伦格在两个人的脸上微微巡视,他绕过桌子坐回到椅子里,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向坐在一旁的胡斯弥尔点头示意“去准备一下,我要召开御前会议。” 说着,他向米蒂戈罗斯看去:“元老,我需要元老院能够在明天晨钟敲响的时候坐满所有坐席,而我届时会到元老院做出陈述。” “陛下,希望您已经经过考虑了。”米蒂戈罗斯声音低沉的说,自从上一次在元老院做出对瑞恩希安的裁决之后,除了做为皇帝必须参与的例行仪式,伦格再也没有主动进入过元老院,而与此同时,特里布斯的逐渐强大却似乎预示着元老院时代的结束的开始。 米蒂戈罗斯暗暗喘了口气,他为自己刚刚在外面走廊里做出的不再弹劾阿赛琳的决定感到庆幸。 如果说之前的萨拉森异教徒还可以说是罗马的敌人,那么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与那些异教徒相比,法兰克人更加令罗马人痛恨。 “召开御前会议,”伦格继续向面前的两位大臣说“让我们来为罗马的命运做出应有的决定。” 一队队的近卫军站立在圣宫的宫门,碉堡和走廊之间,他们的眼中充满凝重和警觉,随着越靠近圣宫的内部,警卫也越显得森严,当玛蒂娜的寝宫出现在御医们的眼前时,这些有的曾经为几任皇帝医治过病症的御医,都不禁为他们所看到的森严景象暗暗心惊。 在这些罗马御医当中,有两个人显得颇为突兀。 一个身穿着典型的萨拉森人服饰,而且长相也是个典型萨拉森容貌的老人,和一个看上去面容奇特的东方人,和这些御医走在一起不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却没有人对这两个人敢于无力,因为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即便是很多萨拉森王宫也为之尊敬的苏丹御医,而另一个东方人神奇的医术,则令皇后再次能够成为一个母亲。 而这些御医中的其他人,则几乎都是掌握着整个罗马帝国最为精湛的医术的大师。 不过即便如此,当这些人走进皇后寝宫时,他们还是受到了近卫军的严格盘查。 两次的遇险,让近卫军对皇后的安全无比重视起来。甚至在有些地方,即便是皇帝也没有受到这样的保护。 “皇帝曾经在战场上作战,可是皇后却无法承担这样的冒险,所以对皇后的保护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错失的。”阿历克斯甚至用这种让人听起来未免感觉奇怪的措辞叮嘱近卫军“也许保护皇帝还能让我们眨一下眼,但是保护皇后,就让我们连眼睛都不能眨。” 正是这样的严厉,玛蒂娜的寝宫即刻变得无比森严,以至一些宫廷女官不由开始抱怨说,她们感觉自己似乎是“住进了粗鲁的兵营。” 安露蓓尔脸色不善的站在寝宫侧厅的一扇小门前,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官匆匆走过,当她向着小门里面走去,并且开口打招呼时,她得到的只是那个女官回头望过来的无奈一瞥。 两个身披链甲的近卫兵冷漠的把手里的长矛架在一起,挡住了要走进寝宫的安露蓓尔,当她用充满怒火的眼神盯视这两个士兵时,她看到是两双透着森然的眼睛。 安露蓓尔的身子不由微微一颤,对她来说,她习惯看到的是男人望着她时的那种充满欲望的眼神,而且她自己也深深的知道该如何运用自己的这些优势。 但是眼前的近卫兵的眼神却是那么冷淡,从他们的眼神中,安露蓓尔能够感觉到那一丝丝的危险,这让她相信,如果需要,这两个近卫兵就会毫不犹豫的用长矛刺穿自己的身体。 “很抱歉殿下,按照近卫军统帅的命令,您不能再进入陛下的寝宫了。”一个近卫兵声调低沉的向安露蓓尔说,然后他们丝毫不再理会这位公主脸上露出的愤慨,只是把树在地上,交叉在一起的长矛微微前倾,让锋利矛尖上的闪光在安露蓓尔已经因为气愤略显变形的脸上掠过一丝光亮。 “这一定是那个可恶的赫克托尔,这一切都一定是那个人在搞鬼。”安露蓓尔嘴里不住的低声咒骂着。 从开始她就不喜欢那个白化病人,更不相信那个人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虽然圣奥古斯特日事件已经过去很久,而且她的未婚夫已经从瑞恩希安变成了阿莱克修斯,但是安露蓓尔相信,那个可怕的白化病人,从来没真正的放过她。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的柱廊里传来,在一群仆人的簇拥下,老贡布雷夫妻出现在了寝宫门口。 这让安露蓓尔微微感到欣喜,她立刻向玛丽走去,但是当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她不由神色微微一滞。 阿索妮雅有些歉疚的看着被近卫兵挡在远处的安露蓓尔,对于这个在色雷斯时相处的不错的保加利亚公主,阿索妮雅从来没把她当成过一个俘虏或是人质。 但是她却不能不遵从阿历克斯对她说的话。 “无论如何不要让那个保加利亚公主接近皇后,要知道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从来没有人忘记过,她曾经是瑞恩希安的未婚娶。” 阿索妮雅歉疚的向安露蓓尔看了一眼,随后她陪着匆匆走进寝宫的老贡布雷父亲向着里面走去。 当她忍不住回头看去时,她看到的是安露蓓尔愤然离去的背影。 安露蓓尔气愤的在走廊里走着,一阵阵的羞辱感让她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当她要找个人发泄的时候,她却发现,不论是阿莱克修斯还是那个可恶的白化病人,都正在利奥厅里参加皇帝召开的御前会议。 利奥厅中,一群罗马大臣沉默的站在皇帝的面前,这些掌握着整个罗马帝国命运的人,这时的神色凝重,他们的眼睛都注视在站在地上的石头地图前的皇帝身上,当皇帝手中的一个木杖微微滑动时,他们的心思就随着木杖的杖尖飞快闪动。 尽管利奥厅里很冷,但是听着皇帝的叙述的大臣们这时却已经有人的额头上冒出了层层的汗珠,他们相互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皇帝定下的决心。 “陛下,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公然与萨拉森人结盟,那么在整个基督世界我们就会被孤立,公教徒会找到侵犯罗马的借口,也许在梵蒂冈的教皇并不希望看到这个,可是也肯定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出现。”站在人群中的阿莱克修斯终于忍耐不住,他先前一步忧虑的说。 “借口?”伦格如同握着一柄长剑般的把手里的木杖戳在地上,他的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掠过,随即有力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他们现在的确只需要借口,既然无法避免,然如此那么我会先发制人,我们所有人都要记住,罗马已经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第四十六章 涌动 伦格的话让大臣们为之错愕。他们相互对视,然后诧异的望向皇帝。 在很多人心目中,伦格虽然已经可以称的上是一个比罗马历史上很多皇帝都要优秀,以至可以和几位著名的明君比肩的皇帝,但是他显然并不是一个愿意主动挑起事端的强硬皇帝。 不论在色雷斯还是保加利亚,伦格总是在面对并不有利的被动时,才会予以反击,即便是后来在登扎河边对德意志十字军和红胡子的计算,也不过是为了应对来自十字军的威胁而做出的对策。 但是现在,不论是由于出于一位皇帝的决定,还是纯粹为了偏袒宠爱自己的女人,在听到阿赛琳对撒丁人的进攻后,伦格不但没有阻止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相反倒有一种要就此把事情彻底扩大的迹象。 大臣们不由为皇帝这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做事方式感到不解,即便是赫克托尔和马克西米安,也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而米蒂戈罗斯更是神色迷惑的望着皇帝,虽然在他想来,按照伦格之前做事的方式,这一次皇帝也不大可能会因为惧怕撒丁人的反击而变得软弱,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显得更加强硬。甚至说得难听些,已经有些疯狂。 “陛下,如果我们主动去向十字军挑战,甚至还和萨拉森人结盟,那么我们就会落到很不利的局面,也许十字军的矛头就会干脆转向我们。”阿莱克修斯奋声疾呼,尽管他知道在皇帝做主决定之后依然顶撞未免不智,但是他却又不能这样做。 对他来说,特里布斯是成为能与元老院抗衡的另一头庞然大物,还是只做为皇帝的应声虫,现在也已经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前,如果他只是一味的按照皇帝的意志做事,那么未来的特里布斯也就不过是皇帝面前一个小小的随从。 是成为一个永远在元老院面前被嘲笑的皇家跟班,还是让人们看到,特里布斯同样拥有与皇帝为了罗马命运抗衡的勇气,阿莱克修斯知道,这也是一个自己的十字路口。 伦格并没有因为阿莱克修斯的话大发雷霆,他手里的木杖微微敲着地面,同时认真的望着每一个人。 在这个房间里的这些人决定着罗马的命运,但是真正呢个决定罗马命运的却只是有他自己。 伦格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才会这么想,而是因为他了解那些其他人所部知道的未来。 罗马人虽然和憎恨萨拉森人一样憎恨法兰克人,但是不论是出于宗教,还是出于对萨拉森入侵者的担忧,他们还是希望能利用法兰克人与异教徒抗衡,让那些欧洲人为他们抵消来自异教徒的威胁。甚至有人依然幻想着能至少能法兰克人和睦相处。 但是伦格却知道,这样的幻想,最多只会维持到十四年后。在新的世纪之初,罗马就要面临一场浩劫,而现在早已露出了颓败之色的罗马,已经引起了西方人的窥伺和贪婪。 如果是十四年后的十字军是一群豺狼,那么现在的这些十字军就是一群猛虎,但是正因为是猛虎,伦格反而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带领这些猛虎的人显然有着各自不同的来到东方的借口,最重要的是,即便是他们是一群猛虎,在东方的圣地,同样也有着另外一位足以和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抗衡的巨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和十四年后那些纯粹为了掠夺财富而来的十字军相比,眼前的狮子和狐狸虽然异常强大,却反而更加好对付些。 不过这样的想法却无法向眼前这些人说清楚,他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被相继出现的三位欧洲君主所震慑,尽管腓特烈始终没有能够踏上罗马的土地,但是迄今为止依然停留在保加利亚的德意志人已经让他们感到胆战心惊,所以当他们听说皇帝居然要主动向另外两位国王挑战时,他们不由为自己的“疯狂”担忧起来。 “你们要说什么呢?”伦格的声音平静缓和,他并不刻意指责阿莱克修斯,他知道这其实是这些大臣所有人的心声。甚至即便是马克西米安和赫克托尔,也未尝不对自己的决定有所疑惑“你们担心罗马会成为基督世界的敌人,或者是因为对他们的挑战,成为十字军掠夺和进攻的借口,是吗?” 看到大臣们显然露出同意的表情,伦格不仅暗暗叹息。 他不能不承认君士坦丁堡的奢华生活已经剥夺了他们当中很多人的斗志,罗马人的精神就是在这种透着糜烂的奢华中逐渐消弭的,甚至即便是自己之前的那些跟随者当中,也未尝没有似乎更希望保持现状的心思。 “我的大臣们,尽管你们对我的话不以为然,但是你们不觉得自己实际上已经是在同意我的决定了吗” 伦格的话立刻引起一阵错愕,大臣们相互对视一时间不知道皇帝是在暗示什么。 “既然是借口,那么就是说对法兰克人来说,对罗马的入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一直平静的伦格忽然口气激动起来,他大步走到镶嵌在地上的石头地图前,手里的木杖飞快的在地图上划动“看看,小亚细亚没了,坎忒伯斯高原没了,奇利里亚没了,埃德萨没了!” 木杖每点一处,大臣们的心就跟着一跳,他们看着皇帝脸上的神色不禁暗暗心惊。 多少年来已经逐渐变得安于现状的罗马人,虽然在关乎保加利亚的事情上时而激动,时而失落,但是他们却始终回避提到原本属于罗马的亚洲领土。 不论是强大的科尼亚人,还是那些已经扎根百年的法兰克人,他们占据的罗马土地已经让罗马人感到,要想收复那些遥远的国土是多么的困难。 所以当伦格的旗帜出现在奇利里亚的草原上时,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和异常激动。但是随着伦格成为皇帝,罗马人又逐渐变得慵懒起来,他们对皇帝是否能够收复那些已经失去百年的土地感到怀疑,甚至认为伦格自己也应该已经放弃了那些明显并不现实的幻想。 但是现在皇帝的木杖却在那些地方不住点动,同时他在用颇为罕见的严厉口气斥责着他的大臣们。 “看看这些土地,异教徒是我们的敌人,但是我们所谓的拯救者所侵占的罗马土地丝毫不比他们少,这就是我们这一百年来所面临的事实,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将不会只满足于占领那些偏僻的土地,他们贪婪的眼睛会盯上君士坦丁堡,这里的财富足以让那些野蛮的法兰克人忘记我们是和他们一样信仰上帝的基督徒,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会明白,当他们不需要借口的时候,将会如何对待他们的基督兄弟。” 伦格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他知道也许这些人当中依然会有人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是他却并不在意。 当还在登扎河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决定,面对来自西方的十字军,不论是之前那些罗马皇帝一直忍让的软弱,还是他自己一直为了争取时间而采取的拖延方式,在这样的局面下。都根本不足以令罗马变得更加安全。 唯一的方法,就是进攻! 阿赛琳在海上的肆虐成为了伦格向十字军主动挑战的信号,在女海盗如同肆意妄为般的掠夺中,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伦格一直注视着地中海上发生的一切。 现在,一切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楚,已经到达西西里的理查和腓力,就如同一对既狡猾又残忍的野兽,已经跃跃欲试,试图进军东方,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一展他们的骑士雄风。 而萨拉丁这位埃及苏丹,也已经严阵以待。准备随时与来自西方的勇猛君主一决雌雄。 这正是伦格在内心中一直为之盼望的时代,一个可以让新的国家傲然崛起,也可以让千载的帝国轰然崩溃的时代! “让我们看看法兰克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伦格向大臣们庄重的说“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认为,也许罗马就应该这样继续下去,安逸的生活已经让你们忘记了自己自己祖先的光荣,但是我却不会。我是一个来自荒村的农兵,我亲眼看到过那些占领了我们土地的法兰克人是如何统治我们的人民,也看到过那些被侵占土地上的罗马后裔,在看到罗马军团时是多么的激动,所以这就是我的责任,这也是你们所有人的责任。” “可是陛下,如果十字军真的以我们和萨拉丁的结盟为借口,对罗马不利,我们应该怎么办?”米蒂戈罗斯向前一步,他神色略显忧虑的望着伦格。 这个时候所决定的,是关乎罗马未来命运的决定。在这样的时刻,即便是最贪恋权力的罗马人也不禁暂时放弃了他们的欲望,几乎千年来的罗马命运,让他们变得对这个国家产生了一种旁人难以明白的依赖。 看着那些大臣们担忧的神色,伦格轻轻点头,虽然在这些人当中所隐藏的各种心思未免太过复杂,但是他知道,在关乎命运的时候,这些人却不得不凝聚在一起。 罗马,已经不止是一个名字,千年来罗马已经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一个梦想。 “我们的新军团将是罗马的后盾,我们依然广阔的农田将为我们的军队提供足够多的粮食,而法兰克人有什么?”伦格看着大臣们,他的眼中闪动着丝丝光彩,在这一刻他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将变成罗马未来对抗十字军的决策“也许有人说他们有崇高的信仰,但是我要说,他们的信仰已经被贪婪掩盖,而这恰恰也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他们会因为贪欲而做出足够多的蠢事,对我们来说。也许现在的局面的确不利,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了,他们来自遥远的西方,不论是陌生地方的恐惧和对家乡的思念会折磨他们每个人的内心,也许国王会被荣耀迷惑眼睛,但是士兵,我的大臣们,他们的士兵会因为长年在外的征战变得难以忍耐,而我们则不但可以依靠罗马土地上的粮食,还可以依靠罗马海军强大的力量。 海军将会在地中海上掀起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波澜,他们会让法兰克人见识到罗马人的可怕,甚至可以让他们尝试到来自地狱火焰的痛苦。” 伦格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里回荡,人们在这一刻被他的声音所感染,在皇帝描述下,他们似乎在这时看到了一副令他们为之震颤的画卷,那是罗马人在地中海上再次崛起的信号,是重拾已经失去了很久的光荣的道路。 “我的大臣们,有人说罗马就如同一个怨妇,总是在被人欺凌之后发出哀怨的悲鸣。”伦格慢慢把手里的木杖平平的向身前伸去“做为罗马人,我们应该为这句话感到羞耻,因为是我们自己的怯懦和逃避,让我们的帝国成为了他人的笑柄,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是皇帝的,大臣的,贵族和军队的,甚至是每一个罗卡平民的责任。” 皇帝话让大臣们脸上的神色不禁变得奇怪起来,他们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直白,甚至毫不客气说出了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却始终隐藏在内心中的东西。 “当敌人来掠夺的时候,是我们自己放弃了我们的荣誉和尊严,我们用君士坦丁堡的奢华麻痹自己,用看似虔诚的深研圣经中的每一个词汇,每一个注脚为自己开脱,但是事实上我们只不过为了逃避原本属于我们的责任,”伦格的眼睛看着平伸的木杖顶端“现在我把罗马的命运放在你们面前告诉你们,做为罗马皇帝,我将勇敢的承担自己的责任,而我希望你们是跟随在我的身边的那些人。” 利奥厅里一片宁静,人们看着皇帝平伸到他们面前的那根木杖,他们知道一旦决定就不能回头,罗马这头在经过了许久的折磨和蹂躏之后的巨兽,将面对来自西方的大军,再次爆发出它的怒吼。 一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首先走出来的并不是赫克托尔或是马克西米安这些人。 当看到阿莱克修斯迈步走到皇帝面前时,人们不由自主的悄悄望向首席元老。 “陛下,我愿意跟随您为了罗马而战。” 阿莱克修斯声调平缓,说完之后,他向旁边站去,看着走过来的马克西米安,他先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同样有意无意的看向始终沉默的米蒂戈罗斯。 一个又一个,罗马大臣们的脚下是沉重的,他们知道自己走向的不止是皇帝,也是走向罗马未来的命运。 这让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脚步异常沉重,也许现在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可能会为将来带来辉煌或是灾难。 当所有人的眼神最终望向始终沉默的首席元老时,米蒂戈罗斯才慢慢迈动脚步,不过他在离伦格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陛下,您曾经命令我为您即将在元老院会议上陈述做准备,我想那也是最适合您向所有罗马人宣布决定的地方,所以请允许我在元老院恭候您的驾临。” 站在桌子前的伦格默默望着米蒂戈罗斯,人们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略显沉闷的少许后,伦格向首席元老微微点头。 “我会按照罗马的法律到元老院陈述,而且我也会同样到特里布斯把自己的决定向所有罗马人说明,”伦格看向旁边的阿莱克修斯,看到亲王即便还算称得上自然,却也难掩兴奋的神态,他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向所有人宣布我的另一个决定。” 看到大臣们的精神微微紧张,伦格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已经决定从北方边境召回康尼努斯,让他重新担任罗马的财政大臣。” 皇帝的决定立刻让人们露出了各自不同的表情。 前任财政大臣康尼努斯被罢免职务,甚至是惩罚性的被派遣到北方边境,担任与留下来的德意志人的谈判特使的原因,是所有人都十分清楚的。 也正是因为康尼努斯和他那一群同谋者的失势,和皇帝对财政大臣的惩罚,令人们看到了皇后在皇帝心目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同时人们也才真正开始意识到玛蒂娜的可怕,这也让更多的人对这位皇后的强硬变得担忧起来。 虽然很多人相信康尼努斯重新被重用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毕竟还没有人能象他那样熟悉罗马的财政,而且能那么彻底,甚至让人不可思议的理解和推行皇帝的财政变革,但是听到皇帝的这个命令时,大臣们还是不禁感到了一丝意外。 在皇后即将生产的时候,赦免之前曾经阴谋对皇后不利的大臣,这样的突然决定,让大臣们不禁又暗暗揣测起来。 不过伦格显然并不想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交头接耳,在人们满腹猜疑之中,他向旁边一直带领着几名书记员默默记录的胡斯弥尔稍一点头,随后就在大臣们的恭敬的恭送下向利奥厅的侧门走去。 “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很多人这样满心疑惑的想着,当他们穿过觐见室走到走廊里时,意外的看到了正在走廊里愤怒的来回踱步的安露蓓尔。 当看到赫克托尔时,安露蓓尔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把这个白化病人彻底烧焦,如果是在保加利亚,她也许已经向着这个彻底得罪了她的人扑上去,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几条可能永远消不下去的痕迹。 不过这个时候的安露蓓尔只能用明显得人人都可以感觉到的愤怒,盯视着那位监察大臣。 这个场面让很多还等待在走廊里的贵族大臣们不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对于这位保加利亚公主那些谣言,君士坦丁堡里早已传遍,其中关于她和一位年轻的警戒军团将军之间的风流韵事,更是君士坦丁堡人茶余饭后的佐料。 而赫克托尔那同样出名的猎艳名声和他对女人的喜爱,也和他的外表一样出名,这就让很多人不由悄悄的注意起旁边神色难看的阿莱克修斯,甚至已经有人在幻想着,是不是会看到如同当初在圣宫宴会厅里,阿赛琳与伊莎贝拉之间,那种令人回味无穷的“高端对决”。 “是你让人禁止我进入皇后的寝宫,对吗?”已经完全失去了礼貌的安露蓓尔愤怒的走到赫克托尔面前质问着“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侮辱一位保加利亚公主吗?” 安露蓓尔的愤怒并没有让赫克托尔显出哪怕一丝的不安,他透明的双眼只是看着几乎贴到他身上的保加利亚公主,然后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顺着她敞开的领口,望进两座山峦之间的幽深沟壑之中。 “你这个……” 安露蓓尔脸上迸发出的通红几乎就要变成两团烈火,当她就要忍耐不足的抬起手时,她的肩膀忽然被旁边的阿莱克修斯一把按住。 “大人,您对我的未婚妻的侮辱,我会向皇帝陛下陈情,现在请允许我们向各位大人告辞。” 阿莱克修斯向四周的人稍一点头,随后紧紧拉着试图挣扎的安露蓓尔向外走去。 在人们依然颇为诧异注视下,他们两个人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不过在离开利奥厅之后,亲王的脚步逐渐变得慢了下来,他回头看上身后石头的宫殿,在未婚妻愤怒的叫喊声中,亲王的心里不禁暗暗揣摩:“为了皇后的安全甚至不惜禁止一位贵妇出身的女官首领进入皇后的寝宫,但是却又在同时把曾经试图推翻皇后的大臣赦免回来,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同样是离开了利奥厅,米蒂戈罗斯立刻坐上马车向元老院驶去,这个时候他的内心中也在同样猜测,不过他并不关心皇帝是否赦免了康尼努斯,而是对皇帝即将要在元老院进行的陈述揣测不已。 自从皇帝宣布重新建立特里布斯那个时候起,米蒂戈罗斯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因为名声扫地而被注入罗马历史的首席元老。 虽然多年来皇帝与元老院的斗争已经成为了纵贯罗马历史的传统,但是现在的这种局面,却是任何一位首席元老都没有遇到过的。 而皇帝明确表示,会在元老院之后同样向特里布斯陈述的事实,已经无形中拉开了元老院与特里布斯之间真正的较量。 米蒂戈罗斯匆匆走进了元老院,当他在圆形大厅里看到那些正在焦急等待着他的元老时,这位年迈的老人,用流传了千年的传统手势,向着元老们抬起了右臂。 “皇帝即将到元老院做出陈述。” 米蒂戈罗斯的话霎时引起了一阵低声细语,元老们眼中透着兴奋的光芒,他们急切的看着米蒂戈罗斯。 “不过皇帝同样会到特里布斯进行陈述,”米蒂戈罗斯声调平淡的说,他不离开会那些元老们立刻露出的意外和不满,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在大厅里慢慢巡视着“我们都知道应该怎样做,这是我们的机会,这将是我们重新让罗马归入正确道路的难得机会,我们会让特里布斯看到罗马应该在谁的统治之下,”说到这里,米蒂戈罗斯把手臂举过头顶“为了罗马!” “为了罗马!”元老们纷纷举起手臂。 一股热气腾腾的气息从寝宫里散发出来,即便是还立得很远,也能感觉到那种和四周的寒冷截然相反的层层暖意。 地上的白雪变成了淡淡的流水,顺着大理石缝隙间的排水口流淌向远处的水沟,用大量的黑色泥碳燃起的火焰,在寝宫四周的夹壁暖房中不停的燃烧着。 当伦格出现在寝宫不远处时,他略显意外的看到了那位丁家的璇小姐,正在寝宫外略显潮湿的大理石空地上来回踱着步。 她略显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微皱起的双眉间隐约流露出一丝焦虑。 在离她不远处的墙角,两名近卫兵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当她停下脚步向伦格望来时,那两个近卫兵立刻微微挪动脚步,似是要阻止她的任何异常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伦格低声问着旁边的阿历克斯,当看到宫廷总督无奈的表情时,他的脸上立刻一片阴沉“是赫克托尔?” “这是为了皇后的安全,陛下,”阿历克斯略微苦笑“那个东方医生正在里面,我们只能暂时软禁这位璇小姐。”说到这,阿历克斯露出一丝凝重“陛下,我们承担不起任何闪失错误。” 伦格歉意的向丁璇走去,看着她淡薄的身子,他没有深想的脱下了自己的披风。 就在他要把披风披在丁璇身上时,一阵混乱的喧闹从寝宫传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生命(上) 喧闹声让站在寝宫外的人们不禁一怔。近卫兵立刻紧张向寝宫方向奔去,而伦格先是神色一凝,随后他的双眉无奈的皱了起来。 他那披风轻轻披在丁璇的肩上,然后向着宫殿门口走去,这时喧闹和争吵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不过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他从其中听到了玛丽那特有的大嗓门。 “上帝,我自己知道我在干什么,你们这些女人不要拦着我!” 玛丽特有的声调在那些宫廷贵妇们充满克制和矜持的抗议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她似乎因为某种不满而发出的“哈”、“哈”的声音从寝宫里出来,同时她带着轻蔑的讥讽也断断续续的可以听到。 “我生过八个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对待这种事。”“你们这简直是在折磨人,娃娃会让你们害死的!” 玛丽不满的叫声中掺杂着女官们无可奈何的劝阻,当伦格带着人走进寝宫时,他看到几位女官正围着玛丽,和她不停的争执着什么,而老贡布雷则站在后面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伦格!”看到走进来的儿子,玛丽立刻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声,她推开一个还在躬身行礼的女官,几步走到儿子面前,一把抓住伦格的手臂“你去告诉那些人。说他们错了,应该由我来给玛蒂娜接生,你知道我前后生了你们兄弟八个。” “可是妈妈,最后只有我和雷纳德活下来了,”伦格苦笑着,他虽然不想提这些让母亲伤心的事,但是看着玛丽那义愤填膺,而女官们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的样子,他也只好把话说的清楚些,毕竟对他来说,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让他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了“妈妈,您这时候应该安静的休息,等玛蒂娜临产了,也许到那时候您就要辛苦了。” “哦,不愿意听妈妈唠叨了,是吗?”玛丽脸上露出了愤懑的神色,她插着腰盯着儿子,同时不住的念叨着“你忘了妈妈可是不止生下了你们,而且安达契的女人们,几乎都是我给她们接生,” “可是妈妈,”伦格有些无奈的解释着“玛蒂娜和安达契的女人们不一样,她的身体很虚弱,而且她的年龄还小,您应该把她交给御医们。” “可她是我的儿媳妇!”玛丽还在倔强的辩解,直到忽然看到站在伦格身后不远处,披着儿子的紫貂皮披风。正望着她的丁璇。 玛丽脸上的神色忽然微微一边,她拉住儿子的手腕让他低下头,然后她在儿子的耳边低声说:“上帝,看看你身后那个女人,瘦得让人可怜。要知道我一直在担心娃娃的身体,她真的太弱了,不能为你生很多孩子的。你怎么会总是看上这样的女人?” 母亲的话让伦格先是有些不解,当他顺着玛丽的眼神回头看去时,他才发现,除了母亲,几乎整座宫殿里的人,都在奇怪的看着跟在身后的丁璇。 伦格心底里发出一声低低呻吟,他相信第二天的君士坦丁堡里肯定又会有一些新的谣言,而且罗马人似乎对这种并不那么正经的流言蜚语的兴趣,丝毫不比对帝国命运的关心少。 “妈妈,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不合适。” 伦格只能这么提醒着母亲,他知道玛丽对于总是希望有一个能生孩子的儿媳妇的执着始终没有降低,这从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在他耳边唠叨伊莎贝拉的好处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在这位农妇的眼中,伊莎贝拉能够吸引她的原因,并不是耶路撒冷女王的高贵身份。而是因为她能够安稳的坐在马上,“屁股那么大,肯定是个能生的。” “伦格,”始终没哟出声的老贡布雷沉沉的叫了一声,这位总是被人忽视的亲王慢吞吞的走到儿子面前,他同样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披着儿子披风的丁璇,然后向儿子对着寝室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了下巴“去看看玛蒂娜吧,这个时候够她受到,也许到了明天,她就要受罪了。” “对,快去陪陪娃娃,这个时候当丈夫在身边最好,要知道她要为你生下第一个孩子了,”玛丽好像这才想起来似的催促着,她的脸上露出了急切的神色,然后她又焦虑的安慰着儿子“玛蒂娜一定能为你生下一个儿子的,她就要为你生下一个儿子了。” 伦格略显感激的看看父亲,他知道母亲对希望自己有个后代的急切心情。和其他人希望玛蒂娜尽快为皇帝生下一个继承人不同,做为一个母亲希望儿子有个后代的心情,让玛丽的急切显得更加浓重。 伦格向父母微微点头,然后就在等待在旁边的女官带领下向着房间里走去,在他身后,老贡布雷看着儿子的背影闷闷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而玛丽则在焦虑的来回走动了一阵后,忽然停停下来,歪头看着正走向角落坐下来的丁璇,稍一犹豫后,忽然向着那个东方少女走去。 玛丽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举动。在原本已经显得紧张的寝宫里,再次引起了一丝波澜。 而这位安达契农兵老婆出身的亲王夫人,对着脸上露出疑惑神色,站起来迎接她的东方少女问出的第一句话,就让站在旁边正喝着热茶的阿历克斯,险些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而且他第一次为这个东方少女不懂得罗马语言感到暗暗庆幸。 “你是我儿子的情妇吗?” 伦格悄悄的走进房间,寝室里比外面显得安静许多,已经用幕布隔开的一角里,几位御医正在低声讨论,除了时不时的会听到嗓门略显大些的丁璇的女仆内娜,为丁泓转述之外,只有玛蒂娜的贴身女侍不住的低声祈祷声。 看到伦格,女侍急匆匆的站了起来,这个忠诚的女人脸上露出的焦虑让伦格微微揪心,他向女侍略一点头就走进幕帘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妻子,他走到床边,轻轻的低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见到你母亲了?”玛蒂娜露出了笑容,她有些艰难的想要动一下,但是却又无力的重新躺回去,看着坐在身边的丈夫,她略带自豪的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腹“伦格。我还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也随着我们的孩子一起死去了。” “不要想那么多,”伦格低头轻轻亲吻着玛蒂娜“要知道你现在需要安静的休息,很快你就要面临很大的磨难了,可我这一次却帮不了你。” 伦格透着担忧的神色让玛蒂娜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颊,在这一刻,虽然还没有生下孩子,她的神态中却第一次显露出了一个母亲的慈祥和成熟。 “你知道吗伦格,我真得很高兴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人们一直盼着你能有一个健康的继承人,特别是你的母亲,”玛蒂娜神色间隐约露出些许的黯然“我知道她希望有个孙子,虽然她并不经常说,我可看的出来。所以现在我就要为你生下一个继承人。” “不要想得太多,你现在需要静养,”伦格在妻子额头上微微吻着“我就在你身边看着我们孩子的降生。” “伦格,你还没说过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呢,”玛蒂娜忽然想起来的问着,随后她用有些抱怨的眼神看着伦格,在紧绷着嘴唇停顿一下后,好像终于忍耐不住愤愤的说:“如果你不能为我们的孩子起个比菲特琳娜更好的名字,我会很生气的。” 看到玛蒂娜那种似乎透着气鼓鼓的神色,伦格不禁微微有些诧异。他想不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玛蒂娜依然还是那么顽固的吃醋,这让他对自己的小妻子过于执拗的性格,感到既无奈又好笑。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个儿子,我们就叫他亚历山大,我希望他能够如同亚历山大大帝一样,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是个女儿,我们就叫她缇奥朵拉,希望她能够在以后的生活中得到她应有的幸福和未来。” 伦格的描述让玛蒂娜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神往,她微微依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和丈夫的手交叠在一起,轻轻抚摸着已经让她感觉到真正躁动的小腹,在这时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孩子之间那神秘的联系。 “我会为你生下一个亚历山大的,”玛蒂娜抬头在伦格的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我能感觉的出来,我们会有一个儿子。” 伦格陪伴着妻子低声的细语着,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唯一能够做的只有这些。直到旁边的女侍低声提醒,他才悄悄的离开玛蒂娜的床边。 当他来到临时搭起的幕帘后面时,他看到了那些正在等待的御医。 “皇后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伦格脸上的轻松逐渐消失,不论是对于这个时代高得惊人的因为难产而出现的危险,还是玛蒂娜之前的遭遇,伦格都为妻子即将面临的难关感到担忧,他总是无法忘记从丁璇那里看到的那份诊辞。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望向站在一旁的丁泓。 “陛下,皇后陛下的身体的确并不很好,不过您知道,我们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对!是各种准备……” 御医首领的额头上这时一片湿汗,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就如同坐在一把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上,一想起上一次因为玛蒂娜所遭受的危险,眼前这位一贯堪称英明的皇帝,居然要用所有御医为皇后陪葬时,他额头上的汗水就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 “也就是说,还是有危险,是吗?”伦格轻声问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让御医们感到更加紧张,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丁泓和萨拉丁的首席御医,当他看到阿乔鞑和丁泓同样凝重的神色时,他略一沉思,随后向那两个人示意随他向着寝室外面走去。 当他们来到走廊中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时,看着另一边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老贡布雷夫妻,伦格向那两个位堪称当代最杰出的医生沉声说:“现在我不是以罗马皇帝,而是一个丈夫的身份请求你们,告诉我我妻子究竟能不能承受这次的生产,我只想听实话。” 略微的沉默在三个人之间出现,即便是跟在旁边的内娜,似乎也变得谨慎起来,她不住的在伦格和丁泓之间来回看着,当丁泓开口时,她小心的向伦格解说,但是从伦格脸上的表情,她知道这位皇帝显然已经知道了丁泓在说些什么。 “曾经受到过伤害过于虚弱的身体,和常年的积劳,皇后陛下这一次的确是很危险的。” 阿乔鞑同样神色凝重的说着,当他随着拔丝玛来罗马之前,萨拉丁特意召见了自己的这位御医和忠诚的谋士。 阿乔鞑还记得萨拉丁的忧虑,对于埃德萨的玛蒂娜,萨拉丁有着和别人不同的想法。 当很多萨拉森贵族都在为玛蒂娜成为了罗马皇后担忧不已时,萨拉丁却在玛蒂娜对埃德萨的执着中,看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 “一位埃德萨女伯爵成为罗马皇后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糟糕的,”临行前萨拉丁对阿乔鞑这样说“如果现在那个约瑟林还活着,也许他还在到处为复国奔走,而且他只会把我们看成是他唯一的敌人,可现在的这位皇后却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 “您是说,和一位罗马的法兰克人皇后成为朋友,我的苏丹?” 阿乔鞑当时的询问让萨拉丁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谋士不可能会猜测不到自己的想法,不过适当的表示一下无法揣摩上意的困惑,似乎也是一个臣子的本份。 “我们的那位皇帝朋友知道该如何让他的妻子顾全大局,而一个能够和我们友善相处的法兰克人皇后,可以成为其他在圣地的法兰克人的榜样。”萨拉丁这样解释着“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尽全力保证这位皇后能够顺利的生下罗马的继承人,要知道即便是安拉的安排,也不会希望看到那位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成为罗马的皇后。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她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可如果做为罗马皇后,她会变成比十字军更大的麻烦。” 正是因为这样的顾虑,阿乔鞑感觉到了自己这次所担负的责任之重,保证玛蒂娜能够顺利产下罗马的继承人,这已经不止是罗马人自己的事情,甚至已经牵扯到了整个东方世界。 “皇帝陛下,我们会竭尽全力,愿安拉保佑皇后陛下。”阿乔鞑沉沉的回答,在抚着前胸向伦格弯腰行礼后,几个人一起向寝室里退了进去。 “伦格,”终于看到了儿子的玛丽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略显忧虑的向寝室里看了看,然后伸手在胸前划着十字“不用担心儿子,上帝会保佑玛蒂娜的,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皇帝,是坐在耶稣基督身边的人,甚至上帝都通过你传达他的意志,所以上帝也不会让娃娃有任何危险的。” “妈妈,上帝的意志永远只存在于世人所能达到的境地,”伦格向母亲微微苦笑,他抬起头看着天顶上的壁画,望着圆形深邃的穹顶,他似乎有一种自己的灵魂就要被吸走的感觉“您也许有时候会觉得,上帝总是吝于向我们展示更多的奇迹,可实际上那不过是我们自己做不到而已……” 伦格说完这句让玛丽吓得脸色微微发白的话后,向着一直静静等待的阿历克斯走去。 “我的朋友,从现在开始,你要完全承担起宫廷总督的重任了,”伦格声调沉重“我要在这里守着皇后,直到她顺利的产下孩子,在这段时间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让人打扰我,如果需要你可以行使宫廷总督的权力,让赫克托尔和马克西米安两个人在利奥厅轮值,另外……”说到这里,伦格的声音微微放低“让恩特克劳威尔到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总营去,我需要他在这个时候发挥力量。” 听到皇帝提到罗马军团总主教,阿历克斯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许久以来养成的对皇帝的服从,让他沉默的低头行礼,然后他看到皇帝似乎在安排好这一切后,深深的喘了口气。 “阿历克斯,你也会成为一位父亲,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有时候荣誉并不是唯一的。和一个继承自己的生命相比,甚至连一个帝国也会变得微不足道。” 伦格对阿历克斯说完,慢悠悠的转过身向着寝室方向走去,看着他的背影,阿历克斯一觉得在这一刻,皇帝真的放弃了身边的一切,眼中只有他的妻子。 一声重重的钟声从索菲亚大教堂的钟楼上响起。 大教堂前万头耸动,当第十二声钟声落下后,一片沉闷,却如山洪般不可阻挡的声浪开始从广场上响了起来。 自从上次艾萨克的血腥杀戮之后,索菲亚大教堂前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的人,从钟楼上,唯一能够看到只有望不到尽头的人。 从大教堂到远处的街道,从通向君士坦丁凯旋门的横街到教堂广场四周那一片片的柱廊里,似乎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在这一刻都聚集到了这里。 在广场上出现的,有贵族,也有平民,有早早从各地赶来的教士,也有穿戴整齐的士兵。 祈祷,永不停歇的祈祷,在寒冷的冬天里,人们不顾地上的冰冷,跪在积雪中大声祈祷,更有人人矗立起木头的十字架,甚至有人把自己钉在这些十字架上,感受着只有耶稣基督才曾经感受过的痛苦。 索菲亚大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人们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自从索菲亚大教堂建立以来,每当以众使徒之名的十二响钟声的数字被打破时,往往预设着即将发生重大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人们会聚集到大教堂下虔诚的祈祷,祈盼上帝能够在这种时刻眷顾罗马。 现在,钟声已经响起,一时间广场上的祈祷声如浪潮般涌动起来,大群大群身穿麻袍的祈祷者信徒们跪在地上,高声咏颂着圣经,整个大教堂的广场,这时完全被紧张和期盼的气氛所笼罩。 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为罗马皇后玛蒂娜.埃.约瑟林和未来的罗马继承人祈祷! 皇后即将生产的消息,令整个罗马帝国的民众为之关注,在很多罗马人心目中,皇后曾经在索菲亚大教堂中坚持抗争的奇迹,令她拥有了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圣名。 不论贵族们如何看待和猜忌,普通民众对这位和皇帝一样,似乎昭示着上帝奇迹的皇后所拥有的崇高名望,依然驱使着他们在凛冽的寒风中为皇后和未来的皇子祈祷。 圣宫中,近卫军森严的守卫令停留在宫中等待消息的大臣贵族们感到不安,他们已经早早聚集在外宫里,不论是首席元老还是特里布斯的亲王,大臣们都尽量在这个时候显得小心翼翼。 令人意外的是,一直很少露面的罗马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忽然出现在了圣宫,在人们暗暗揣测中,这位和法尔哥尼一样体魄雄壮,象一个鲁莽的战士更甚于象一位教士的总主教匆匆而来,而后又忽然匆匆而去。 驻防在君士坦丁堡城外的卫戍军开始频繁调动,警戒军团在城里加强了巡视。 这一切都让人们感到紧张,不过这也让那些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的人,彻底绝了念头。 这样的安排明白无误的告诉那些人,皇后地位不可动摇,正如当初在凯撒利尔城堡中伦格发下的誓言,玛蒂娜是为他孕育王朝的人! 公元一一九零年二月十五日深夜,随着女官们忽然紧张的奔跑,所有人不由霎时紧张起来! 第四十八章 生命(下) 一片慌乱的声音从寝宫里传出来。等待在外面的人不由紧张的看着匆匆忙忙进出的女官和仆人们。 这是个很寒冷的冬天,寝宫外空地上原本被清扫得很干净的地面,这时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阵阵冷风从宫墙外吹来,站在柱廊下的人们不禁微微颤抖。 但是他们的心这时却如火般的煎熬,看着不停穿梭的人影,人们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压迫与紧张。 寝宫的走廊里,罗马最重要的大臣们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不论对玛蒂娜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这个时候人们都在急切的等待着,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即将迎来未来的罗马皇帝的时刻。 一阵令人揪心的尖利嘶叫从寝室里传来,很多人立刻向房间门口涌去,但是站在门前的近卫兵立刻挡住了他们,随后人们又不由自主的向站在走廊里看着一幅巨大镶嵌画的伦格望去。 从玛蒂娜开始发出第一声阵痛的叫喊声起,伦格就一直这样站在那副巨画前。 可是他的双眼虽然看着画像,但是眼神却只是死死的盯着其中的一点。每当房间里传出一声叫喊时,他的肩头都会微微一颤,虽然其他人无法看到他的脸上的神色,但是从他背影上,人们还是能够感觉到皇帝的忐忑不安。 老贡布雷慢吞吞的向儿子走去,这个从偏僻乡村里出来的老农兵,即便已经拥有了亲王的地位。却始终保持着他那农民特有的朴素和沉默。 当他和儿子站在一起时,看着伦格略显苍白的脸色,老贡布雷厚实的嘴唇蠕动了一阵后,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你妈妈生了八个孩子,虽然最后只剩下你,可她知道该怎么办,不要担心,儿子。” 老贡布雷声音低沉的安慰着,然后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同样满脸焦虑的大臣们,稍一犹豫,向着他们无声的挥了挥手臂。 虽然不愿意,可人们不得不按照亲王的暗示安静的退回去,当他们相互对望时,他们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各种各样复杂多变的神色。 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从寝室里传出来,玛丽满头大汗的奔了出来,她的两个袖子高高挽起,脸上通红的神色看上去就好像燃着两个火把。 “进来人!来两个男人!” 玛丽的喊声让人们一阵不安,不过她这时已经顾不上解释,她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近卫兵,不由分说的把他们推进了房间。 随后她脸上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向那些一脸猜疑的人们说:“看不出来那个娃娃力气真不小。” 说完,她转身一头扎进了房间。 走廊里霎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虽然女人生育的痛苦做为上帝对世人原罪的惩罚应该得到敬畏,但是巨大的危险还是令人们不禁忧心忡忡。 未来的罗马继承人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个健康的男孩吗?如果是个女孩呢?如果并不健康,甚至有着残疾呢? 对皇后的猜忌在这时似乎忽然变的不再重要了,人们的心思逐渐被即将出生的皇子吸引。同时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些人也在开始暗暗琢磨,一旦玛蒂娜产下皇子,那么她的地位就会变得更加不可动摇,面对这种局面,这些人开始暗暗考虑,是否应该放弃之前一直对这她的敌意,与这位未来的太后变的友善一些。 伦格对于那些大臣们的低声议论似乎充耳不闻,他的眼睛虽然看着眼前的那幅镶嵌画,但是心思却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的危险,一次次的让他感到心中的震颤和恐惧,在这种时候,他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即便拥有无可匹敌的军团,即便拥有整个基督世界最被人羡慕的皇位,即便有着圣子的崇高威望,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一筹莫展的丈夫。 他不和其他人在一起,是因为他怕那些人的议论会让他变得更加焦虑。隐约中,他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某位贵族夫人曾经经历过的不幸,这让他第一次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和面对强敌不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和什么作战。 也许是巧合,面前的镶嵌画是一幅圣子降临图,看着画面上那神色安详的玛利亚,看着被众人呵护在中间,散发着祥和圣光的耶稣基督,伦格在内心里不禁暗暗祈祷:“真的有上帝吗,真的有奇迹吗,如果有,那么就在我的面前展示出来吧,让奇迹降临下来,让我们所有能在这个时候远离痛苦,悲伤和可怕的劫难……” 寝室里总是有人来回奔跑,人们叫喊着,吵闹着拿着各种需要的东西进进出出。 但是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人们的焦急也越来越急切。 整座圣宫都陷入了忐忑不安的焦虑等待之中,这种焦虑很快向着宫外传去,罗马人开始向圣宫的大门外聚集起来,当做为守卫圣宫的将军的丕平闻讯奔上宫墙时,看着外面似乎正在不停涌来的人潮,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祈祷。 “上帝,但愿不要出事。” 丕平嘴里喃喃自语,虽然这巨大的人潮是因为对皇后的担忧而来,可是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随着他的命令,他所带领旗队开始纷纷奔上宫墙。 “快去向总督大人报告,”丕平顺手抓住一个士兵急声吩咐着“向他要求,必要的时候允许我调动所有神圣近卫军旗队,还有新近卫军!” 看着急匆匆的向内宫奔去的士兵,丕平的双眉紧锁。当他回头向宫外看去时,望着依然在不停的涌来的人潮,他喃喃的发出一声祈祷:“上帝保佑皇后,上帝保佑罗马……” 一辆马车沿着一条偏僻的道路向着圣宫驶来,当马车在一扇僻静的小门前停下来时,一直等待在门里的一个随从飞快的打开了紧闭的铁门。 马车进入了圣宫的宫墙,当在一栋宫殿前停住后,一个女仆陪着一位头上戴着一副深色罩帽的年轻女人悄悄的进入了宫殿。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年轻女人的到来,而且她似乎也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在随从的带领下,她穿过一条条深邃的走廊和宫殿,来到了距离皇后寝宫不远的一个房间里。 随从低声向她询问着什么,但是她却很坚定的摇头,当看到随从眼中露出的疑惑神色时,轻轻掀起罩帽面纱的埃罗帕西娅低声吩咐:“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了,就是皇帝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就在这里等。” 清冷的弦月挂在君士坦丁堡的深暗的夜空中,可是君士坦丁堡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不能安静的。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能够入睡,无数的人向大教堂和圣宫涌去,更多的人在家中不停的祈祷。 又是一阵痛苦的叫声,人们这是已经从开始期盼皇子出生的兴奋变成了隐约的不安,他们偷偷的看着始终背对别人望着那幅巨画的皇帝。如果不是站在皇帝身后几步远的宫廷总督阻拦在他们面前,这时已经会有人要走过去安慰那位开始不安的丈夫了。 在所有这些人中间,丁璇一直孤寂的站在一个角落,她听不懂这些人的话,但是却可以从他们的神色上看到紧张和不安。 不过真正让她注意的,是那个始终没有任何举动的皇帝。 虽然对于这个国家并不很了解,甚至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迷惑,但是随着与那些罗马贵族的接触,她也能够隐约感觉到其中的某些奥妙。 皇后的生产对这些罗马人来说,绝对不只是关乎帝国继承人的降生,更多的是能够决定帝国势力的划分和稳固。 丁璇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她不喜欢这种事情,也难以想象这些人能在一个女人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危险的时候,还在打着各自的盘算。 她微微拉紧身上的披风,当她冰冷的手指感觉到披风传来的温暖时,丁璇不由向伦格的背影望去。 丁璇知道,这个看上去始终保持平静的人,这时一定无比担心,可是让她感到一丝怜悯的是,这个人却又不能象其他的丈夫那样,把自己的担心袒露在别人面前。 房门忽然敞开,内娜神色紧张的走了出来,她不顾要立刻围拢过来的大臣们,而是焦急的寻找,当她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丁璇时,她立刻挤开人群向她走去。 “小姐,请和我进去。”内娜不顾丁璇露出的诧异神色,拉着她急匆匆的穿过人群,走进了寝室。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不动的伦格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后他慢慢转过了身。 一股热气迎面而来,错愕的丁璇被内娜拉着走进了房间。 当看到站在幕帘外的丁泓时,丁璇的心头不禁“突”的一跳。 “小妹,不太妙。”丁泓急促的说,虽然在这个拥挤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能听懂他的话,但是他还是尽量压低声音“皇后的征兆很惊险,有孽胎逆产之象。” “七哥,你是说皇后是横生倒养?”丁璇脸上霎时一白,虽然对于岐黄之术并不精通,但是家族中多年来的添丁进口,还是让她明白这种对于女人来说最为可怕的事情,有多么的恐怖“那么怎么办?是不是……” “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可能大小都……”丁泓犹豫的看了看人影闪动的幕帘米里面,与此同时,站在另外一个角落的苏丹御医,也向他们投来了颇有深意的眼光。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他们的御医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小妹,这种事情牵扯之广,动辄就可能是人头遍地呀。”丁泓焦急的低声喊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棘手到这种地步,在之前对皇后身体的担忧,已经完全变成了对可能会发生的可怕后果的畏惧“必须当机立断,把实情告诉他们的皇帝!” 又一声凄厉的惨呼忽然从幕帘里传来,玛丽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眼中这时闪动着惊慌,就在她要向门外冲去时,一声充满痛苦的喊叫从寝室深处传来:“近卫兵挡住她!” 一个满头大汗的近卫兵猛然冲了过来,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就要冲出门去的玛丽,在她的挣扎撕打中把她向房间里拖了进去!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即便丁璇也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 霎时间,她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被折磨得几乎辨认不出来的玛蒂娜! “娃娃不行的!不行的!”玛丽扑在床上大声哭喊,但是她的嘴立刻被近卫兵紧紧捂住。 随即,在房间里人们惊恐的注视下,玛蒂娜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声调,向站在床边的另一个近卫兵下令:“任何要出去的人,都格杀勿论,不论是谁!” 然后她看着丁泓嘴里发出了一声似乎已经疲倦了的低声轻语:“救孩子……” 即便听不懂,但是从皇后的神色中丁璇却立刻猜到了玛蒂娜的意思,她惊恐的转头看向丁泓,当看到他同样不安的神色时,她抓住内娜急促的问:“皇后在说什么,对所有人说!” “救孩子,皇后在说救孩子!” 即便是以对贵族们充满敌意的内娜,在这一刻的腔调里也充满了悲伤,她大声的向房间里所有人喊着,随后在玛蒂娜发出的又一声充满痛苦的哀号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救孩子,这将是玛蒂娜做为罗马皇后的最后一个命令,也是她做为母亲为自己的孩子所能做的最后事情。 混乱,焦急,猜测和已经变得不安起来的气氛,已经在整个走廊里蔓延。 之前尽量保持镇定的伦格,这时已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当内娜要丁璇进入寝室时,他已经有一种不祥预感。 他能想象的到,对丁泓来说,如果不是遇到了最为险要的事情,他不可能让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妹妹进入一个产妇的房间,这让他的心立刻揪在了一起。 而随后紧闭起来,再也没有打开的房门,让伦格的心逐渐的向冰冷的深渊里沉去。 如果有危险呢?如果出现最可怕的事情呢?如果……玛蒂娜会干什么?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一想到这个的伦格再也忍耐不住,他几步走到房间门口,用力敲房门,但是里面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让他不由怒火中烧,在他的命令下,几个强壮的近卫兵立刻奔来,在人们错愕的注视下,士兵们向着寝室的大门用力撞击起来。 “以皇帝的名义,立刻开门!”士兵一边撞击一边大喊,但是里面的人显然早已有了准备,随着从门里传来的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人们立刻猜测到,房门显然已经被用家具堵死。 “玛蒂娜,开门!不要干蠢事,不要干蠢事!”伦格的吼叫声在走廊里回荡,他不顾大臣们的阻拦,和士兵一起用肩膀撞门。 当房门终于承受不住巨大力量,从中间断为两截时,之前进入房间的一个近卫兵猛然抽出了长剑,挡在了门前。 “让开,我命令你让开!”伦格一把夺过旁边士兵的佩剑指向自己的近卫兵。 “对不起陛下,您可以杀了我,可我不会让开,这是皇后的命令,是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命令!” 近卫兵畏惧的看着伦格,但是他却始终隔着横倒的家具阻挡在门口,于此同时,一声声无比凄厉的叫喊正从房间里传出来! 伦格嘴里迸发出一声吼叫,他用手里的长剑狠狠砍向那个士兵,但是那个近卫兵却毫不畏惧的挥剑抵挡。 就在伦格要跳过家具猛冲进去时,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一个让所有人都不禁呆住的婴儿啼哭声霎时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在这一刻,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已经停顿,甚至连伦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个士兵身边冲过去,都没有人发觉。 寝室里,满脸泪水的玛丽双手颤抖的托举着一个在大声啼哭的婴儿,泛着红色,皱巴巴的皮肤让孩子看上去颇为奇怪,但是从孩子的嘴里迸发出的哭声却异常洪亮。 伦格几步冲到了躺在床上,这一刻只是在不停喘息的玛蒂娜身边,当他看到妻子那已经完全扭曲的脸型和因为痛苦变得迷茫的眼神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玛蒂娜,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干了什么呀!” “救孩子,救孩子……”玛蒂娜的嘴里依然在不停的轻声念叨着,然后神智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她微微扭头看向丈夫“伦格,我做到了,我真的为你孕育了王朝。” “傻孩子,你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伦格眼中的泪水不住流淌,他紧握玛蒂娜逐渐冰冷的手不住揉搓,似乎是要把自己的生命传递给妻子。 “可是,我却不能为你养育王朝了,”玛蒂娜艰难的抬起手,她抚摸着丈夫的头,声音低微的说“我真的很爱嫉妒,我嫉妒你所有的女人,嫉妒你对她们的爱,不过现在我很自豪,因为我以妻子的身份为你做到了她们做不到的……”说到这儿,玛蒂娜似乎因为痛苦发出一声深深的喘息,然后她的眼神看向旁边已经哭泣得发不出声音来的贴身女侍“让她来见我,快些。” 女侍立刻挤过人群向外冲去,就在玛丽把孩子轻轻放在床边,让玛蒂娜第一眼看到时,在人们一阵诧异的低声议论中,女侍引着已经摘掉罩帽的埃罗帕西娅走进了房间。 “埃罗帕西娅?”第一次见到情敌的玛蒂娜脸上露出了透着疲惫的笑容,她打量着这位被称为“皇帝的密涅瓦”的天才女性,然后她示意伦格把孩子放在自己的 怀里“这是我的儿子,他叫亚历山大,他将来会成为罗马皇帝。可我当不了太后了,不过你可以……” “别说了玛蒂娜,你可以成为皇帝母亲的,我们还要一起治理罗马,”伦格用里拥住妻子发出低低的哀鸣“你是个爱嫉妒的小妻子,可你是最好的罗马皇后,你还是我的摄政,我们还是皇帝和皇后的!” “不,她会是皇后,”玛蒂娜向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凉的埃罗帕西娅示意,当第一次握住情敌的手时,她的嘴里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多么健康,你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我实现了诺言为伦格孕育王朝,接下来该你为他养育王朝了。” 说到这里,玛蒂娜手忽然攥紧,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埃罗帕西娅的眼睛,用一种令人畏惧的声调叮嘱着:“你发誓要保护我的孩子,我把皇后的位置给你,你要发誓善待我的孩子。” “我发誓,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会让你为你的孩子自豪。”埃罗帕西娅神色平静的回答,她能感觉出玛蒂娜的手越来越冷,就在她不安的望向伦格时,玛蒂娜把她和伦格的手缓缓合在一起。 “你现在得到他了,要珍惜他,他是上帝赐予我们所有人的奇迹。”玛蒂娜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当她的眼神望向头顶的云盖时,她那已经异常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随即她倾尽全力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嘶喊“阿赛琳,伊莎贝拉你们都输了!” 那喊声中充满得意和满足,之后戛然而止! 公元一一九零年一月十六日清晨,东罗马帝国皇后,罗马帝国摄政女王,埃德萨的女伯爵,有着抹大拉的玛利亚之名的玛蒂娜.埃.朱利安特.贡布雷,在君士坦丁堡圣宫的寝宫中难产逝去,终年只有十七岁。 与此同时,另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公元一一零年一月十六日清晨,罗马帝国迎来了一位皇子,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第四十九章 哀情 在略显昏暗的宫殿里。几盏牛油灯闪动着微黄色的光昏,整座宫殿颇为安静,安静得就如同一座坟墓。 罗马的皇后玛蒂娜的静静的躺在宫殿中间的床上,在四周,用无数的珠宝堆砌起来的花饰让她看上去就如同躺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 伦格默默的坐在硕大的宫殿角落里,他看着躺在远处的妻子的遗体,眼中一片空洞。 宫殿里没有其他人,冷风从高大的窗洞里吹进来,发出呼呼的响声,似乎也在为年轻皇后的逝去哀鸣。 隐约中,可以听到圣宫外传来的阵阵如浪般的哀号和祈祷,那是罗马人在为他们的皇后悲伤。 当皇后因为难产在经受痛苦时,聚拢在宫外的民众已经开始变得不安起来,他们用各自不同的方式为皇后祈祷,同时向所有能够祈求的圣徒们许愿,祈求他们让皇后顺利的渡过这个难关。 各种不同的传言在城里到处传播,有时候人们会为一个好消息高声欢呼,紧接着就会为一个坏消息忧心忡忡。 当皇子降生的消息传出来时,整座君士坦丁堡都沸腾了,人们大声感谢上帝的唔恩赐,也兴奋的为皇室终于迎来了一位合法的继承人感到高兴。 不过随即而来的关于皇后似乎情况不妙的坏消息。又让人们立刻变得不安起来,他们在圣宫外急切的等待着,同时在大教堂前冰冷的地面上,很多人扯开衣服,让寒风吹打赤裸的胸膛,有的人把平爬在还残留着尖利冰碴上忍受着痛苦,用这种折磨的方式向上帝祈祷。 但是,在十六日的清晨,那个曙光即将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候,噩耗终于传来! 皇后在生下皇子之后,因为难产已经蒙了圣召的消息,霎时如同一个巨雷般狠狠的击在了罗马人的头上! 人们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甚至有人因为不相信而大声喊出“这是阴谋,皇后还活着!”的口号。 民众从愕然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在街上愤怒的奔跑着,喊叫着,同时各种谣言在不停的流传。 有人说皇后依然健在,这不过是有人在诅咒她,更有人说,皇后的确已经蒙了圣召,但是却是被人害死的。 各种各样的谣言让罗马人在悲伤、绝望、臆想和猜忌中变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开始向圣宫涌去,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散布的那些传言,也没有人知道是谁在鼓动这一切,但是容易激奋,更容易被鼓动起来的君士坦丁堡人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着圣宫外汇集起来。 那是一股可怕的,似乎什么也无法阻挡住的巨大浪潮。即便是圣宫厚实的墙壁在这股浪潮前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近卫军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已经亲自登上城墙的阿历克斯沿着城墙缓缓的走着,他脸上的神色凝重,眼睛眯在一起仔细观察着下面那股可怕的浪潮。 这个时候是最危险而又可怕的,多少人会在这样的时候成为英雄,又有多少人会因为民众的这种盲目疯狂的举动,变成泄愤的牺牲品? 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个疯狂之夜的阿历克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股力量的可怕,同时他也知道,要平息这样的局面,除了需要皇帝这样拥有巨大威望的人,也许还需要更加现实的东西。 “近卫军,任何试图冲入圣宫的人都是你们的敌人,他们将不再是因为悲伤而应该怜悯的罗马人,”阿历克斯一边走,一边向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的近卫军大声训示着“皇帝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悲哀,而是安静,所以现在我命令你们,不论面对的是什么人,不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切为了皇帝!” “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皇帝!” 近卫军的呼喊声从城墙上响起,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下面,但是这却似乎更加激发起了人潮中酝酿的那股力量。 “让皇后出来,我们知道皇后还活着,有人在诅咒她!”、“皇后是被人陷害的,有人害死了她,那些人就在圣宫里,他们恨皇后,杀了那些人!”…… 各种各样喊叫声在宫墙外此起彼伏,有人难以相信这样的消息,有人则因为过于悲伤昏倒过去。 很多曾经在那个疯狂之夜,亲眼看到过玛蒂娜从索菲亚大教堂中走出来的罗马人,跪在地上发出哽咽的哭泣,他们能以接受“抹大拉的玛利亚”就这么立刻他们的可怕事实,而更多的人则开始为之前自己对皇后的责难而忏悔。 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玛蒂娜却让人们看到了一位令他们既畏惧又崇敬的皇后的影子。 在短暂的摄政期间,她用近乎强硬的方式,让特里布斯开始在君士坦丁堡中运转起来;当出现对她的阴谋时,她毫不留情的狠狠打击那些针对自己的敌人;而对于科马吉尼的暴*,这位罗马皇后更是展示出了她那果断的一面。 这一切让人们对她不禁产生了巨大的畏惧,甚至有人认为也许这位皇后更称得上是残忍,而不是威严。 但是在另一方面,她在摄政中坚定的举动,却又让人们渐渐看到了一丝在残忍中透出睿智的光芒。 也许玛蒂娜并不仁慈,但是她却十分公正,当她用手中掌握的军队,在君士坦丁堡,甚而是罗马其他地方推行伦格的新法时,民众似乎看到了一位传奇皇后正在慢慢诞生。 但是。这个传奇却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夜晚戛然而止,这样的巨大的变故让人们无法接受,甚至感到无比的残忍。 罗马人愤怒而悲哀的哀号声不停的传进宫殿,但是伦格却充耳不闻,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妻子,他的一双手深深的插进头发,在没有任何人的时候,他的嘴里终于迸发出了压抑许久的哀鸣。 宫外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即便是在圣宫的深处也可以听到,当听到有消息说,已经赶来的大牧首约翰可马特,居然被因为悲伤过度已经变得狂暴的民众拦住,被逼着非要让他为皇后的死向圣宫提出质疑时,大臣们终于感到了一阵不安。 人们在走廊里焦急的不停吩咐着各自的手下,罗马人那容易激动,甚至动辄就会酿成事端的习惯,让所有熟悉这一传统的贵族们都感到暗暗畏惧,他们知道,在历史上这样的局面都曾经酿成过什么样的悲剧,这让有些人不禁恐慌起来。 “也许应该请皇帝陛下出来,这个时候只有陛下的巨大威望才能平息民众的情绪。” “可是陛下这个时候不能被打扰,这对他太残忍了。” “上帝呀,你们没听到吗。已经有人在喊着‘谋杀’了,如果再不把这一切平息下去,可能真的会出乱子的!” 大臣们焦急的争执着,然后他们把目光同时投向一直低声议论的那几位罗马最重要的权臣。 米蒂戈罗斯神色凝重,阿莱克修斯脸色阴沉,马克西米安似乎略显恍惚,而赫克托尔永远冷漠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必须尽快解决这一切,”阿莱克修斯声调低沉的说,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在其他人的脸上扫过“可是让谁去请皇帝呢。这个时候谁去?” “也许您自己可以去,”赫克托尔声音冷淡,他的眼神瞟向另一边正在女侍们陪伴下低声哭泣的玛丽“要知道我们任何人都不太合适在这个时候打扰皇帝。” “噢,您的意思是我最合适吗?”阿莱克修斯脸上露出了愤怒“也许你们还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吧,把我从特里布斯的首席位置上拉下来,或者让我为你们所哟人当替罪羊?” “阿莱克修斯,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米蒂戈罗斯低声呵斥着“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糟糕,可是必须平息下来,绝对不能因为这个让罗马再次经历一次动荡,不论多伤心,皇帝也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这是他做为罗马皇帝的义务。” “可是让谁去敲那扇门?要知道这个人可是必须要面对一位圣子的愤怒的。”赫克托尔讥讽似的看向其他人“亲王夫人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自己,至于亲王,你们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指望不上的。” 一阵沉默立时横在几个人中间。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去敲响那扇紧闭的房门,不止是要面对皇帝可能会因为悲伤过度而爆发的愤怒,更重要的是,能够在这个时候走近皇帝的人,将很可能会在以后对皇帝产生巨大的影响! 在这个走廊里的人们,内心中无不盼望着自己能成为那个人,事实上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有的两个最合适的人选,却都偏偏不在。 汉弗雷,这位皇帝的“朋友”,所有人公认最适合的人,这个时候正在遥远的圣地。而另一位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约翰可马特,却正被阻拦在宫外,无法进来。 “埃罗帕西娅,”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克西米安忽然开口,他看着望过来的几个人微微点着头“只有她,现在只有她最适合。” 人们脸上闪动起各自奇怪的表情,马克西米安的话无疑重重的击中了他们心目中最不愿意揭开的盖子,让他们心底里那一丝被隐瞒起来的东西表露了出来。 让未来的皇后去劝阻皇帝,无疑是最合适的,但是他们也知道,随着这位未来皇后的地位稳固。她背后那股一直被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最忌讳的庞大力量,就有可能会成为与他们所有人抗衡的一头巨兽,所以即便埃罗帕西娅成为皇后似乎已经无法改变,但是依然有人希冀着能多少消减掉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没有办法了,不能在这样下去,否则一切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马克西米安头上出现了一丝汗水,他焦虑的看着其他人,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难道你们还要犹豫吗?别忘了,皇后在临终前把一切都给了埃罗帕西娅,甚至连皇子都托付给了她,已经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了。” 一声沉闷的低叹从米蒂戈罗斯嘴里吐出来,这位老人轻轻点头,随着阿莱克修斯同样无奈的同意,赫克托尔无所谓的耸动了一下肩膀:“一切由你决定,国务秘书大人。” “是由我们所有人决定,”马克西米安有些不满的看着赫克托尔,他总是无法接受这个人在这种时候的那种样子“我们大家都要去,也必须去。” 在贵族们的注视下,四位罗马最具有权威的大臣穿过走廊,在人们的盯视中来到了走廊尽头,一个有几名近卫兵守卫的房间门口。 “通报一下,我们要求觐见埃罗帕西娅小姐。”马克西米安向闻讯出来的内娜说,看到女仆愕然的表情,他有些不耐烦的低声催促“快去,现在局势紧迫,我们必须立刻见到埃罗帕西娅小姐。” 只是稍微一会,内娜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示意这些大臣走进房间。 当看到站在房间正中,由丁璇陪伴着的埃罗帕西娅时,几个人略微沉吟,随即向着这位年轻女性低下头去。 丁璇立刻让到了一边,她看着直直的站在房间中央的埃罗帕西娅,一种莫名的心思在心中微微飘荡。 虽然和这位天才般的年轻女人接触的并不多,但是丁璇能够从她那似乎永远是天马行空般的奇思妙想中,感受到她对知识的执着,这让她发现这个罗马贵妇其实和另外一个女人有着惊人的近似,那个女人对大海的执着同样令人感叹,而她们岁追求的,似乎都是那些不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的这个时代,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的东西。 可是看着那些躬身鞠躬的罗马人,丁璇隐约感到,那个一心追求知识的天才女性,可能就要随着这个简短而寓意深刻的仪式消失了,诞生的将是一位代替玛蒂娜,要为那位皇帝养育王朝,也要成为皇帝臂助的皇后。 “那个皇帝总是喜欢一些特立独行的女人,”丁璇在心中暗暗揣测着,随即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然从她心头闪过“自己难道不也是特立独行吗,自己不也是喜欢追求一些旁人无法图及的东西吗?” 这个想法让丁璇感到一阵不安,她略微示意内娜,两个人匆匆的走出了房间,当她来到一个很多人围拢着的房门口时,她停了下来望向里面。 “皇子就在里面,”内娜低声说“我看到亲王夫人了,说起来皇子真得很可怜,刚刚降生就失去了母亲。” “你不是很恨那位皇帝吗?”丁璇低声问。 “我并不是恨他,”内娜嘴里发出喏喏的含糊回答“只是看不惯他那样子,说起来贵族没有好东西,不过这个人,还不错。” “他不是不错,他是位很贤明的君主。”丁璇轻声自语般的说“至少他没有杀掉为皇后接生的那些人,如果换成一位残暴的君主,也许我们大家现在已经都死了。” 内娜的嘴巴微微张开,她似乎到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离死亡有多近,不过在略显畏惧之后,她忽然用很低的声音在丁璇耳边: “不过您不用担心,他不会杀您的。”看到丁璇露出的异样表情,女仆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看得出来,他看着您的眼神很不一样,这个我可以发誓。” 丁璇脸上霎时一片昏红,她有些气恼的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异族女仆,就在要开口呵斥时,埃罗帕西娅的房门忽然敞开。 在几位罗马重臣的簇拥下,埃罗帕西娅走了出来,走廊里坐着的人们立刻纷纷站起,他们向这位贵妇低头行礼,在这一刻,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是这种举动无疑是在承认她已经无可辩驳的皇后地位。 埃罗帕西娅微微皱起了双眉,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注意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原本能够轻易成为君士坦丁堡中最为引人瞩目的贵族女性,但是这位年轻的女人宁可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到对知识和天空的探索上去,但是现在,看着人们的样子,她有一种可能自己就要和过去彻底告别的失落。 埃罗帕西娅来到了安置皇子的房间,看着被奶妈抱在怀里,正在大口大口吃着奶水的婴儿,她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玛丽眼中依然噙着泪水,虽然一直在背地里抱怨玛蒂娜,但是在她的心底里,还是为儿子能够拥有这样的妻子感到高兴。 但是现在,看着被孤独的放在一边的孩子,玛丽不由走到埃罗帕西娅面前,在用力抱住她之后,不住的哭泣起来: “伦格不肯见孩子,他认为是孩子夺走了可怜娃娃的性命。” “他会见的,这是玛蒂娜和他的孩子,是玛蒂娜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埃罗帕西娅轻声安慰着玛丽“我这就去见他,我要让他承担起做为皇帝和父亲的责任。” 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冷风一直在不停的吹。不过伦格却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快要麻木的冰冷。 “我的小妻子,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伦格轻声自语着,他看着那张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小脸,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在安达契时第一次与玛蒂娜邂逅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玛蒂娜就如同一个即将被人送上祭坛的羔羊般孤独无助,当他把她从倾覆的马车里救出来的时候,她是那么用力的抱着他,那种力量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让人难以忘怀。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玛蒂娜的命运似乎就已经注定。 “我的骑士。”这是玛蒂娜曾经对伦格的憧憬,不论是被囚禁在孤寂的堡垒里,还是后来在考雷托尔或是君士坦丁堡,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似乎她的一生已经注定要在那一次次的漫长等待着渡过。 每当伦格远去时,她总是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到,而当他回来时,她则会第一个扑入他的怀里迎接她的归来。 “孕育王朝……” 伦格轻声念叨着这句话,他的手紧紧抓着头发,痛苦在这一刻深深的撕扯着他的内心。 正是为了这句话,玛蒂娜明明知道自己曾经受过伤害的身体不适合怀孕,还是坚持怀上了孩子,当最危险的时候,这位对有些人来说冷酷残忍的摄政女王,做出了一个母亲最伟大的决定。 “玛蒂娜,你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为我孕育了王朝,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分享我们的王朝?”伦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鸣“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说好你要和我在一起的吗,你不是一直盼着我不再离开你吗,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伦格把头抱在双手里,发出一阵阵的痛苦呻吟。 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玛蒂娜那似乎缠人,却又让他感受到家庭温馨的身影,甚至即便是玛蒂娜是不是闹起的脾气,和因为嫉妒有时候做出的那些蠢事,也让他能够够从其中感受到那个女孩对他的爱。 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玛蒂娜再也不会因为嫉妒大发脾气,再也不会因为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而令女官们对着皇帝大声抱怨,那个有时候就是个坏脾气的小妻子,有时候却又逐渐展示出非凡机智和果断的皇后,已经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伦格眼中的泪水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这让他什么都不去想,眼前只有妻子生前那时而是个骄纵逞强的公主,时而却又是个温顺听话的小妻子的身影。 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埃罗帕西娅的呼唤,这让伦格又不禁想起玛蒂娜那最后的遗愿,他怎么也没想到,玛蒂娜会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一个她曾经为之憎恨嫉妒的情敌,而她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时发出的对阿赛琳和伊莎贝拉的嘲笑,却又让人感觉到这个小皇后那好强的执着。 敲门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那声音已经响了很久。 从开始埃罗帕西娅不停的呼叫,到后来只是不停的敲门,这一切都似乎不能影响到伦格。 他的泪水渐渐干了,但是眼神却始终凝固在灯光下一片青白的玛蒂娜脸上。 一阵争执声从门外传来,似乎略带挣扎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伦格的注意。 他愤怒的走到门口,不耐烦的用力打开房门,当他要发出大声呵斥时,却看到丁璇正在用一条手帕包裹着埃罗帕西娅留着鲜血的手掌。 伦格微微转头,愕然的看到了青铜包裹的房门上的几丝血痕,这让他想起刚才埃罗帕西娅对他说,如果他不开门,就是一直敲下去,直到让自己的手流血烂掉。 “你们都在干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对待自己?”伦格看着因为疼痛微微牵起嘴角的埃罗帕西娅,嘴里发出痛苦的低鸣“玛蒂娜是这样,你难道也要这样?” 看着终于走出房门的皇帝,走廊里人们一时间暗暗发出一阵喘息,在埃罗帕西娅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向着伦格躬下身躯,在这一刻,只有外面听起来似乎越来越巨大的声浪,在敲击人们的心头。 “陛下,请您担负起做为皇帝的职责,”埃罗帕西娅低声说,她的声调里没有了之前那种在和朋友争论探究时的随意和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端庄中的略显凝重“您是罗马的皇帝,是一位父亲,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圣子,请您担负起您的职责。” 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忽然直起身子,她微微咬着嘴唇,用一种似乎是陌生的眼神看着伦格,这也是她第一次用看着一位皇帝的神色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然后她的嘴里迸发出高亢的疾呼:“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 “罗马皇帝万岁!上帝保佑圣子!” 走廊里霎时同时响起巨大回应,将军们握拳按胸口,大臣们高举手臂,随即,所有人向着伦格抬起了右臂。 伦格微微仰起了头,他看着天顶上华丽的镶嵌画,看着那幅巨画中间怀抱耶稣基督,在圣光的照付下露出慈祥神色的圣母像,心中涌动着旁人难以明白的思潮。 在昨天,他看到这样一幅画时,他的心中有的是一阵阵的不安和彷徨,而现在,他从这样一幅画作中看到的,却是一种说不来的祥和。 “玛蒂娜是我的皇后,”伦格轻声对他的大臣们说“不过她更是我的妻子,她和我一起从安达契走来,一直走到君士坦丁堡。而且她为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说到这里,伦格的声音略带哽咽,他再次抬起头略微平息心情,然后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传达我的谕令,我要为妻子建造一座陵墓教堂。” 然后他向马克西米安下令:“让阿历克斯做好准备,我要去见罗马的民众。” 随即,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天顶,用一种很低,而且令人听不明白的语言低声自语。 旁边的人不知道皇帝在说些什么,而站在一旁的丁璇在听到之后,却不由得为之愕然,因为她听到这位皇帝轻轻低吟: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五十章 皇后身后事 在所有人簇拥着皇帝向外走去时。丁璇在内娜的陪同下孤零零的站在远处。 从头一天的紧张和之后的恐惧,直到刚刚房门敞开,丁璇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略微平复下来。 在罗马大臣们开始为帝国空出来的后位寻思时,丁璇却在为自己和正在君士坦丁堡的整个家族商队担心。 她不知道那位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会做出什么可怕事情来,一想起在自己国家中曾经听到过的,过去那些君主们因为这种事情迁怒御医,甚至株连九族的血腥屠杀,丁璇不禁为自己当初决定用为皇后诊治,做为商队在罗马站住脚跟的决定感到后悔。 她还记得哥哥丁涉在离开罗马之前,曾经叮嘱自己尽量不要和那些罗马人牵扯的过深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我们远在异地他乡,万千小心都是该有的,万万不可疏忽大意酿成事端。” 哥哥的吩咐还在耳畔,但是丁璇却在皇后遇到劫难时候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从那时起,丁璇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避免的卷进了这个遥远异国的纠纷之中。 不过现在的丁璇心中的担忧,却变成了无尽的好奇。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当伦格用奇特的腔调轻轻念出这首诗时,丁璇几乎失声惊咦。 一个罗马皇帝能够听懂她的语言,已经足以让她感到意外,而这个人居然能够咏颂元稹的诗句。则让丁璇为之愕然。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丁璇低声念着,她能从伦格的声音中听出这位皇帝在念这两句诗时那令人心碎的心境,同时也不禁被他对妻子的痴情,和他与那些传言中女人的爱意所迷惑。 如果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半生之缘未免显得无情,那么这首诗的前半段,却让丁璇的心不禁为之神伤。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丁璇的嘴里轻轻念着这首曾让无数人为之感叹神伤的悼亡之诗,不知怎的,忽然心头一酸,两滴清泪落上衣襟。 人潮在涌动,似乎整座城市的人都已经聚集起来了,圣宫前原本宽敞的广场这时显得拥挤不堪,人们悲伤,焦虑,猜忌,甚至是愤怒的喊叫声在这浪潮的风口浪尖上跳动,起伏。 玛蒂娜的死,震动了整个君士坦丁堡。也震动了原本就因为一直动荡而鼓噪起来的人心。 新法的推动让一些人在抱怨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渴望看到一位这个时代的查士丁尼,同时也把希望寄托在了陪伴在皇帝身边的皇后身上。 但是抹大拉的玛利亚的传奇,就在这样的一天结束了,这让罗马人无法接受。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是受到了愚弄。 越来越多的流言开始到处传播,人们在谣传有人因为憎恨皇后,而给她下了毒药,也有人说,这一切都是那些贵族们不愿意看到皇帝身边有一个能够辅佐他的皇后,才下的毒手。 这样的传言让罗马人的悲伤变成了需要宣泄的愤怒,当皇帝一直没有出现时,甚至有人开始议论,是不是皇帝也已经被那些贵族们谋害了! 这种令人畏惧的猜测一旦流传来开就再也无法收住,人们开始向着圣宫里大声喊叫。 人们大喊着要皇帝出来,同时有人开始向城墙上的近卫军高呼着,要他们赶快回去保护皇帝,一时间吼叫声如一波*的浪潮袭向圣宫,最终这声音变成了令城墙上的近卫军也不禁动摇的疾呼: “救驾!救驾!!” 近卫军士兵们不安的看着城下,他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一直来回巡视的丕平,当一个分旗队长小声提出,是否真的要立刻回到内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时,立刻换来了第一旗旗队长严厉的斥责。 “你们难道认为自己在后宫的兄弟们保护不了皇帝?你们的职责就是在这里,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守在这儿!” 丕平大声呵斥着。但是他的头上也已经流淌下了汗水,他甚至在心中暗暗抱怨阿历克斯为什么不派人来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紧守圣宫的外墙。 “打起精神,近卫军!”丕平一边在近卫兵们的身后巡视一边大声呐喊“你们是神圣近卫军,你们是跟随皇帝从耶路撒冷来到这里的,你们参加过所有值得骄傲的战斗,现在我们就在这里,我们等待皇帝的命令!” “皇帝万岁!” 城墙上的第一旗队爆发出一阵吼叫,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如同应和一般,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同样的吼声。 “皇帝万岁!” 城墙上的骚动立刻引起了广场上民众的注意,人潮中的呐喊一时变得低沉下来,当人们在恐慌不安中,看到出现在城头上的那一连串的身影时,认出那个站在中间的伦格的罗马人,立刻发出了一片疾呼。 随即,痛苦的哀号声响彻圣宫上空。 伦格默默的看着下面的人潮,他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人们都不会听到,但是他还是张开了嘴,可是心头一阵难言的哽咽让我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昂起头,看着天空。 正在升起一片冉冉红日的天空是那晴朗,但是伦格的心却蒙上了一层难以挥去的悲伤。 “陛下,大牧首大人来了。”跟在旁边的马克西米安低声提醒,看着从人群中被护在中间,逐渐向城门下靠来的马车,人们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 这个时候如果敞开城门。究竟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更糟糕的是,没有人能保证其中没有人试图做出对皇帝不利的事情。 原本就已经容易激动的君士坦丁堡人这个时候的情绪是可怕的,他们甚至可以因为这样的激动伤害到他们所敬爱的人。 伦格看着已经逐渐来到城门下的马车,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定。 “阿历克斯,还记得我们曾经在耶路撒冷面对萨拉丁吗?”伦格回头轻声问着,看到阿历克斯默默点头,他慢慢的说“这是另外一场战争,让我们下去。” 说着,伦格不过大臣们不安的阻拦,甩动黑色的披风,沿着阶梯走下了城墙。 在阿历克斯的陪伴下,伦格站在紧闭的城门前,他拒绝了大臣们要近卫军士兵在他面前排成盾墙的请求,看着慢慢卸下铜栓的城门,他的眼中闪动着古怪的神色。 “玛蒂娜,也许很快就能去陪伴你了,”微微低着头盯着城门的伦格心中向亡妻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并不感到畏惧,甚至有一种似乎就要解脱的轻松,随即他向守在门口的士兵下达了命令:“打开城门,我是罗马的皇帝,只有暴君才会畏惧人民。而我不会。” 沉闷的城门敞开的声音在这一刻牵着所有人的心,不论是城里还是城外,一时间一片出奇的安静令人窒息。 “弓箭手准备好了吗,”马克西米安向丕平低声问着,当他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赫克托尔向城外看去时,他的眼中露出了难掩的愤怒,他用透着愤怒的声音再次低声追问“丕平,弓箭手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大人,只要有人敢闯进来,弓箭手就会格杀勿论。”丕平身上的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罩衫,他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盯着站在宫门里面不远处空地上的伦格“上帝保佑皇帝……” 当两扇紧闭的城门中间那条闪着亮光越来越宽时。一道通红的朝阳顺着缝隙照射进来,伦格的眼睛被那朝阳照射得微微有些刺目,但是他没有如同艾利克斯那样挡住眼睛,而是死死盯着那条越来越宽大的裂缝。 城门外,离得最近的民众意外的看到了身边除了一个同伴,再没有其他随从的年轻人,虽然人们并不认识,但是从他那已经被人们所无比熟悉的黑色外袍上,他们还是立刻辨认出,这个人就是罗马皇帝。 背对城门,正在极力安抚民众的约翰可马特听着身后沉闷的响声慢慢转过了身,当他看到毫无保护的站在门里的伦格时,他不禁张开了嘴。 在透着通红颜色的晨光照射下,伦格稳定的站在宫门里,晨光似乎把他包裹起来。 当逐渐适应了那光亮后,伦格向着和民众一起愕然看着他的约翰可马特伸开了两臂。 他毫不设防的面对着城门外不远的民众,他知道在这些人中可能就隐藏着试图夺取他生命的人,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畏惧。 伦格伸展来的两臂,和他的身体在身后的地上被阳光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挺拔的十字架。 约翰可马特的心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他不知道是因为皇帝脸上那种过于平静,甚至令人不安的神色,还是因为他在阳光下的这个样子令人敬畏,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这一刻感到一阵令他畏惧的情绪在心头激荡。 可马特的脚步沉重,他慢慢走到伦格面前,看了他一会,在人们的注视中,大牧首慢慢低下了头。 “上帝保佑您我的陛下,上帝保佑您的皇子,上帝保佑皇后在天的灵魂。” 可马特发出了深沉的祈祷,当伦格向他伸出手时,他的头低得更深,在人们紧张的盯视中,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捧起了皇帝的手,微微吻上他的手背。 不知道开始是谁,城墙里外的人们,开始慢慢跪下。人群中响起了悲伤而深沉的挽歌,那是为失去了他们所敬爱的皇后所唱,那歌声在无数人的吟唱中略显失调,但是却依然透出巨大的悲伤。 整个圣宫内外,这时只有伦格和低头行礼的可马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慢慢抬起头,望向天空。 “玛蒂娜,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可是为什么,你却没有和我一起站在这里呢?我的妻子……” 安抚被巨大悲伤笼罩的民众,就如同安抚一匹失去了控制的疯马。 不论是皇帝宣布为皇后建立起一座陵墓教堂,还是大牧首要为皇后举行神圣的安魂弥撒,都似乎不能让民众感到满意。 人们的情绪始终那么激动,不论是圣宫前,还是大教堂,甚至是在金角湾对面偏僻的雷克雷监狱下,罗马人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能让他们感到满意,认为能够符合皇后身份的结果。 于是,在民众巨大愿望的驱使下,一个越来越有力的呼声开始向圣宫中传来: “封圣!为皇后封圣!” 这样的呼声从街头巷尾传播开来,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整座城市,甚至向着君士坦丁堡外的大区乡间传去。 接着越来越多的呼声从帝国各个地方传来。民众在感受到巨大痛苦的同时,用希望皇后能够成为守护罗马的圣人,来填补他们失去了一位皇后的迷茫和不安。 当这样的呼声传到圣宫和索菲亚大教堂时,一场不可回避的争执出现了。 在玛蒂娜去世后的第四天,当有人把民众的这个愿望在圣宫里提出来时,先是很快得到了一阵赞许声。 可是很快,一阵忐忑不安就在贵族们当中暗暗流传起来。 虽然没有人敢于公开把这样的议论说出口,但是他们却都感觉到了这个看似合理的要求下的危险和陷阱。 如果给玛蒂娜封圣,就意味着她之前那个被世人所传诵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名号的不妥当。 身为被尊为圣子罗马皇帝的妻子,如果被封圣,那么就意味着不论是她自己还是皇帝,都必须遵从在耶稣基督之下,甚至会因此在教义上令之前他们的称号变得不容于教理。 这样的揣测让罗马大臣们不禁被民众们因为悲伤和煽动,而越来越强烈的呼声吓住了。 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样的要求,而让他们感到无奈的是,虽然隐约感觉到这其中似乎隐藏着的巨大陷阱,但是却没有人能公开揭穿它。 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感到了危险,他从那些不停的到大教堂里为皇后祈祷,然后就呐喊着要求给玛蒂娜封圣的民众眼中,看到的始终不退的狂热和躁动,这让他在无奈的同时,又无法想出该如何面对这明显是个陷阱,却又能够摆脱的方法。 甚至在宫廷里面,同样的呼声也已经引起了人们的争执。 虽然尽量回避那人人都知道不能碰触的禁忌,但是贵族和教士们还是小心谨慎的相互辩驳。 一时间东罗马帝国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种完全沉浸在教义辩驳中的样子。固执和习惯让他们一时间忘记了,就在他们为逝去的皇后是否应该获得封圣称号的同时,来自西方的法兰克人,正在迅速的做着准备,一场自东征以来最大的十字军浪潮,已经在地中海北岸翻滚,随时都会向着这片遥远的东方土地而来。 伦格一个人默默的走在走廊里,他能够从那些虽然尽量回避,但是却总是穿进他耳朵的低声争论中听到那些人在辩论什么。 甚至当决定要为玛蒂娜做下葬弥撒时,他能够从可马特那略带不安的神色中猜测到,这个时候关于封圣的争论,已经到了什么样地步。 伦格知道可马特的担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从破坏偶像引起的几乎零帝国根本动摇的动乱,到与公教因为教义和权力最终决裂,罗马人的生活和命运总是和宗教相互交织在一起。 很多人的一生不是由于他们的身份地位和自己的意愿决定,而是完全由宗教对他们的影响而决定,在这样的一个国家里,一位皇后是否应该封圣,而封圣是否会令她之前的称号变成非教理这样的辩论,足可以在整个帝国引起一阵骚动,甚至是动乱。 想到这些,走进了玛蒂娜寝宫的伦格嘴角莫名其妙的挂起了一丝轻笑。 “玛蒂娜,我的小妻子,你总是会给我惹麻烦,就是你离开了我,也总是让我不省心。” 伦格一边给轻轻抚摸着玛蒂娜生前使用过的那些家具,珠宝和晶莹剔透的贵重水晶瓶子,一边如同妻子就在身边一样轻声自语,他没有理会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发出低声哭泣的女侍,直到他看到床边安放着的一张小床,他的神色不由微微一怔。 “亚历山大还好吗?” 听到几天来皇帝第一次问到儿子,旁边的女侍不由一愕,然后她立刻急促的回答:“陛下,殿下这个时候在亲王夫人那里,您是不是要过去看看他?” “是吗?”伦格似乎略显恍惚的问着,然后他忽然转身从一脸错愕的女侍身边走过。 一阵歌声在摇篮边响着,虽然嗓音不好,但是玛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 看着摇篮里沉睡的孙子,玛丽眼中不禁噙满泪水,她无法忘记玛蒂娜的样子,想到那个小小的娃娃就这么离开了人世,玛丽不禁发出低声哭泣。 “别哭了,如果儿子来了,看了会伤心的。”老贡布雷闷声闷气的说,他伸手在妻子厚实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后眼中闪过一阵隐约的忧虑“现在儿子要治理帝国,他要对付的事情也多,不要再分他的心了。” “我知道,可是娃娃……”玛丽微微叹息着“我想不到她会那么做,你没有见到她当时的样子,那个弱弱小小的娃娃呀,当时是那么勇敢。” “玛丽我们都知道因为什么,她爱伦格,”老贡布雷在妻子身边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着摇篮里的孙子“她用自己换了孩子的命,这对她来说就值得了。” “这大概就是上帝的意志,娃娃好像注定就是为了和伦格见面才到安达契的,你说是吗?” 玛丽轻声问着丈夫,她伸手抚摸着孙子的脸,眼中流淌着慈祥。 “大概是吧,”老贡布雷闷闷的回应着,然后他好像犹豫不决的,看了看妻子之后,才接着闷闷的说“还记得玛蒂娜在临终前说的话吗,她说要那个埃罗帕西娅成为伦格的妻子,要她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巴西尔!”玛丽有些意外的打断了丈夫的话“你居然当着玛蒂娜的孩子说这些,难道你不知道这对娃娃太不公平吗?” “可是,这也是玛蒂娜的遗愿,另外……”老贡布雷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无法向一直照顾孙子的妻子说出外面正在沸沸扬扬流传的那些事,一想到之前马克西米安、赫克托尔,甚至还有大牧首单独找到他的情景,老贡布雷不禁担心起来。 当关于为玛蒂娜封圣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深悉教理的人们不禁开始为封圣可能会因此引起的,对皇后甚至是皇帝之前称号的教理上的颠覆,而担忧不已。 特别是那些来自的耶路撒冷和随后皈依的祈祷者们,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封圣,那就意味着对玛蒂娜“抹大拉的玛利亚”的称号,甚至是对皇帝“圣子”之名的彻底否定。 这是祈祷者们绝对不想看到,也根本无法容忍的! 甚至即便是大牧首,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当初玛蒂娜因为嫉妒而把自己关进大教堂的祈祷室那一刻起,约翰可马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和皇帝牢牢的牵连在了一起,等待他的,要么是一起走向传奇般的辉煌,要么就是难以逃避的覆灭。 可是拒绝封圣也是无法想象的,在民众的心目中,玛蒂娜的圣名早已存在,而能够让这个圣名名正言顺,则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想象,如果公开拒绝为皇后封圣,会面对什么样的可怕怒火,不过也许对某些人来说,正是因为这个,才会试图在罗马掀起这股令避无可避的波澜。 正是在这种时候,马克西米安和赫克托尔找到了老贡布雷。 当看到那两个人时,即便知道不太可能在出现当初在安达契时的情景,可朴实的老农兵还是感到紧张,不过当他看到大牧首时,他暗暗吐了一口气,在他想来,至少这位地位崇高的大人,是不会干出什么可怕事情来的。 但是,老贡布雷这一次还是猜错了,当他知道了这些人要他干什么时,这位亲王不由目瞪口呆,在连番拒绝换取来的只是对可能会发生动乱的可怕描述之后,老贡布雷终于答应了那几个人的要求。 “我会尽快向伦格提出来的,不过难道你们认为他会答应吗?”亲王不安的问眼前的几个人,在他心目中他认为这些人可能真的都疯了。 “他是皇帝,不能只因为悲伤就忘记了自己的责任,”马克西米安咬着嘴唇这样说,当他看到另外两个人赞同的神色后,接着对这位亲王说“请您一定要让皇帝答应下来,我们知道这个时候能够向陛下提出这种事情的,只能是您。” “事实上如果汉弗雷在就好了,真是可惜。” 赫克托尔在旁边冷冷的说,他的话不由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不过老贡布雷并不知道的是,当他和约翰可马特相继离开之后,马克西米安忽然用一种愤怒的神色看着赫克托尔。 “你也该够了!”马克西米安的声调颤抖,他第一次无比愤怒的紧抓着赫克托尔的衣领,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上一截的白化病人,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在皇后去世的那天晚上你都干了什么?” “难道你认为我会干出什么不利于我们大家的事吗?”赫克托尔神色平静的回望着国务秘书。 “对,你没干什么不利于大家的事,”马克西米安气愤的松开手指着赫克托尔“可你差点害死了皇帝!” 赫克托尔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他一把抓住马克西米安把他顶到墙上,用冰冷的口气说:“听好了我的朋友,玛蒂娜做为皇后即便死了也该为她的丈夫做出最后一点事,这是她的责任和命运。” “所以你撒布谣言说皇后是被人谋害死的?你这一次又想就此除掉谁?”马克西米安低声吼叫,当他平静下来后,他忽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白化病人“赫克托尔,难道你没想过,连我都能够猜到你干了什么,皇帝难道会不知道?你认为他会容忍你这这样利用皇后的死吗?” 马克西米安的话并没有让白化病人显出丝毫不安,他透明的眼睛转向一边,望着远处的一座宫殿,赫克托尔用不含一丝感情的声调冷冷的说:“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为了不让那些人得逞,皇帝必须尽快和埃罗帕西娅结婚。” 第五十一章 后宫(上) 在圣宫一个略显偏僻的角落。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宫殿,朴素的外观,略带老旧的门窗,和已经爬满黄色的常青藤枯枝的外墙,让这座宫殿看上去丝毫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和虽然简陋却已经无疑成为了罗马权力中心的利奥厅不同,和玛蒂娜生前住过的那座半掩在地下,被各种珠宝和珍贵丝绸点缀的寝宫不同,这所宫殿,显得是那么朴素而有随意。 这座宫殿现在的主人,是埃罗帕西娅。 说起来她这个时候的身份颇为尴尬,甚至连临时到她身边的女官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玛蒂娜在临终前当着人们的面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埃罗帕西娅,而且把令无数女人羡慕的后位送到了她的手上,这原本应该令人感到无上荣光,甚至是嫉妒的地位,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在这位女性身上的幸运,却并没有能够给埃罗帕西娅带来多少快乐。 玛蒂娜临终前那奇怪的笑容,和那句让听到的人都为之愕然的话,总是萦绕在埃罗帕西娅的心头。 “阿赛琳,伊莎贝拉你们输了!” 输了,输给谁了呢?输给自己了吗?还是最终输给了玛蒂娜? 埃罗帕西娅在心里这样不停的问着,她从那些谨慎的伺候自己的女官眼中。可以看到一阵阵的猜忌,而正在宫中,甚至是正在整个罗马蔓延开的要为玛蒂娜封圣的“呼声”,即便是在这座偏僻的宫殿中,也能够听到。 波渥忒厄,这就是这座宫殿的名字,听起来有着颇为明显的异教味道,而且事实上这座宫殿之前的主人,也的确是一位异教徒。 在迈克尔一世时代,这里曾经是皇帝一位情妇的居所,在迈克尔一世为了成为皇帝抛弃了他的第一任妻子,转而和尼兹弗鲁斯一世的女儿结婚之后,这位皇帝也背叛了他的第二任妻子,让一个来自埃及的异教徒情妇住进了这座宫殿。 那个叫波渥忒厄的女人直到迈克尔一世被他的手下推翻,才离开了这座宫殿,至于结果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于是这座看上去和罗马风格截然不同,也显得过于偏僻寒酸的宫殿就这么荒废下来,将近三百年来,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居住,直到它迎来了一位新的女主人。 没有人知道埃罗帕西娅选择这座宫殿做为自己临时的寝宫,究竟是偶然还是有有意,不过当人们想起这座宫殿的历史时,就不由有一种略带感触的臆想。 同样是与众不同的女人,同样是以情妇的身份进入了圣宫,不过埃罗帕西娅却幸运的即将成为罗马的皇后。 人们这样在背后悄悄议论着,同时也在为这位未来的皇后是否能如同玛蒂娜那样。能够成为罗马皇帝的另一面,感到迷茫和期待。 住进波渥忒厄宫已经几天了,埃罗帕西娅一直尽量避免走出宫门,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人们关注的中心,这让她感到既不习惯,又颇为烦恼。 埃罗帕西娅喜欢安静的生活,当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整天只穿着一件朴素却十分舒服的粗布长内袍跑来跑去。 她喜欢在深夜的时候,忽然因为想到了某个有趣的问题,就光着脚奔跑上房顶,看着头顶上璀璨的星河默默出神,直到冷得打起喷嚏。 不论是在君士坦丁堡还是在北方行省,她总有一个摆满了各种器具,对很多人来说,简直就是进了女巫的炼金房的私人房间,在那里她能够做在外面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而她能够如此随心所欲,则完全归功于有一个颇为开明的母亲,和一个十分宠爱她的异父哥哥。 对于这个并不把珍奇珠宝和昂贵丝绸放在心上的女孩,她的母亲和哥哥给予了她旁人无法给予的自由。 当埃罗帕西娅在很早就逐渐展示出她独特的天分和与众不同的思想时,她的母亲没有因为畏惧和习惯就刻意压制女儿。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女儿。不让她受到伤害,一边尽量让女儿能够得到她所能得到的一切教育。 而当狄奥多终于知道自己的这个异父妹妹居然是个令人诧异的天才时,不论是出于亲情,还是因为好奇,他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鼓励着埃罗帕西娅开始追求她的梦想。 在北方行省和自己的家中是无比自由的,但是现在,埃罗帕西娅发现自己似乎被束缚住了。 她的女儿已经被人送来,看着早已“名声远播”的菲特琳娜的小脸,埃罗帕西娅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她曾经发誓,一生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圣宫,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个誓言这么快就被破坏。 当玛蒂娜悄悄派人来找她时,她并不害怕皇后会对她做出什么,相反埃罗帕西娅隐约有着一种预感。 现在,罗马皇后的后冠就在她的面前,不论人们如何看待她这个从情妇一跃而即将成为皇后的女人,她都知道自己和女儿都已经注定要住进这座曾经发生过无数故事的圣宫。 让埃罗帕西娅略显失望的是,自从玛蒂娜去世,连续几天都没有见到伦格,虽然离得那么近,但是她却发现要见到自己的心爱的男人,却似乎比远在北方行省时还要困难。 而且虽然玛蒂娜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她,但是她也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亚历山大,甚至从那些女官们的口里,她隐约听出,不论是大臣们还是亲王夫妻,甚至就是皇帝本人,也没有丝毫要让她这个将来的继母抚养亚历山大的意思。 坐在椅子里的埃罗帕西娅有些懊恼微微摇头,即便是面对那些枯涩深奥的公式和星图。她也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而且让她恼怒的是,那些女官们为她居然自己亲自带孩子感到大为诧异。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未来的皇后要把女儿带在自己身边,除了让奶妈喂奶,她总是把孩子的摇篮摆放在自己的床边,而且让人奇怪的是,这位看上去就有些古怪的未来皇后,还在孩子的摇篮顶上挂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具,这让女官们不禁为她那早已出名的奇怪习惯私下议论不已。 这一切都让埃罗帕西娅感到无奈,她觉得虽然只有几天,但是却好像就要窒息了,她还记得当清晨醒来,她习惯的要穿着颇为厚实的内袍走出宫殿时,女官们立刻拦在门前,甚至是用一种责怪的口气对她解释着,做为未来的罗马皇后,她必须应该遵循的那些多得惊人的繁文缛节。 埃罗帕西娅用手按着自己隐约发痛的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过她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变得更糟。 “也许让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来当皇后更适合,听说她天生就是为了宫廷而生的。”埃罗帕西娅有些自嘲的这么想,她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习惯这突然改变的一切,这甚至让她不由有些怀念起北方行省异常寒冷的天气。和那些茂密高耸的针叶林。 “好在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房间,”埃罗帕西娅看着眼前房间巡视着,她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这个即便在波渥忒厄宫里,也显得颇为偏僻的房间,在整座宫殿西翼的一个角落,在这座被中央的一条走廊隔成东西两翼的小宫殿里,埃罗帕西娅发现了这个颇为僻静的地方“这里也许可以成为我自己的领地。”她满意的轻语。 一阵重物拖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埃罗帕西娅回头向着门外看去,她看到两个女侍正拖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蹒跚的走着。 因为房门虚掩,女侍们看不到里面。而且她们也不会想到这个一直不用的房间里会有人,所以她们一边拖着沉重的箱子,一边低声议论着。 “我真难以想象她会是一位大贵族的小姐,看她那邋遢的样子,我的上帝,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甚至不梳头。”一个个子矮小的女侍小声的说“你能想象吗,有一次我看到她自己抱着孩子喂奶,那样子看上去真是奇怪。” “她还爱穿着内袍到处闲逛,除了洗澡居然从来不用任何膏油,更不戴首饰。”另一个女侍接着说“她的确长得很漂亮,甚至比传说中的漂亮得多,可我还是不明白皇帝喜欢她什么,如果她的这个样子让那些法兰克人看到,整个罗马帝国一定会被嘲笑成没有教养的野蛮人的。” “的确,她真是个奇怪的人,”矮个子女侍一边咬着牙拖着箱子,一边低声抱怨着“她和玛蒂娜皇后完全不同,我们都不知道该为她做什么,她看上去更象个从乡下出来的野丫头,就和那对亲王夫妻一样,根本就不像个出身高贵的罗马贵族。” “还有这些箱子,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另一个女侍疲惫的坐在地上,她看着那些属于埃罗帕西娅的箱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懊恼的抬腿用力踢着“如果是珠宝也就值得了,可我真怀疑那个女人究竟辨认的出来珠宝和石头的区别么。” “看来还是玛蒂娜皇后在的时候好,虽然她很严厉,甚至有点可怕,可她知道该如何维持一位皇后的尊严,这至少让我们也有尊严,可现在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整个罗马的笑柄了。”矮个子女侍一边向同伴摇着头,一边抓住箱子的握环用了用力,但是很快她也松开手,用力踢了起来“里面装了些什么呀,难道她把一座山放在里面了吗?” “里面装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女侍们身后响起,当她们愕然回头。看到从那个偏僻房间里走出来的埃罗帕西娅时,她们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埃罗帕西娅没有理会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两个女侍,她慢悠悠的走到箱子前,微微弯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厚实的箱盖,她这一刻显得那么安宁,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里隐约显出一丝憧憬。 “黄金,宝石,珍珠,还有昂贵的绸缎,那些东西和它们比较起来就和尘土一样还无价值,这里面的东西甚至能够比最昂贵的珠宝都要珍贵,也更为长久。” 埃罗帕西娅轻声说着,然后她直起腰看着旁边两个脸色煞白的女侍:“我并不残忍,也不可怕,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能尽职尽责,那就立刻离开,如果留下你们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否则我同样也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惩罚,而且我要你们必须小心对待这些东西,否则即便我不惩罚你们,皇帝也会的。” 女侍们畏惧的向埃罗帕西娅低下了头,她们不知道这位贵族小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门口,不过一想起之前自己那些肆无忌惮的议论,她们就知道自己刚刚从可怕境地的边缘转了一圈,想到如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玛蒂娜,女侍们额头上不禁溢出了汗水。 “把那些箱子送到这个房间里去,所有那些东西都放到房间里去,”埃罗帕西娅略带兴奋的接着说,她并不是个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示权威的人,和女侍们对她的畏惧相比,她更感到高兴的是自己居然在圣宫里也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要小心些,这里面有些东西,可是即便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里也找不到的。” 就在埃罗帕西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展示未来皇后的威严时,伦格正站在父母的房间外微微出神。 并没有如同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在玛蒂娜死后,伦格一直没有去看孩子。 不知道是由于畏惧还是因为什么,伦格难以想象自己看到孩子时会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接受玛蒂娜居然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个生命的决然,那是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是对一个承诺的执着,甚至是一种也许连伦格也无法理解的一种使命感。 伦格不知道,当自己说出玛蒂娜是为自己孕育王朝的人时,那个娃娃是不是就已经把这个做为自己一生中唯一的目标,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念念不忘那个把他们两个人牵连在一切,缺又因为这个最终分离的诺言。 “孕育王朝。”伦格低声自语,随后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玛丽正在微微打盹,孩子时醒时睡的举动让玛丽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她的手搭在小床边枕着脑袋,嘴里发出的重重鼾声就好像是在给孩子唱着催眠曲。 伦格慢慢走到小床边,看着发出阵阵唔鸣的婴儿,心头立刻升起一阵酸楚。 才几天的孩子看不出来究竟象谁,但是伦格的心中却更愿意他长得象他的母亲,看着这个玛蒂娜用舍弃自己的生命换取来的孩子,伦格的心不由微微颤抖,百感交集。 “伦格?”醒来的玛丽意外的叫了一声,然后她立刻捂住嘴,看着儿子平静的望着摇篮中的孩子,玛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你该早点来看看的,你看看他长得多漂亮,将来一定是个被女孩子喜欢的美少年。” “罗马皇帝的儿子总是被女孩子们喜欢的,”伦格淡淡的说,他和母亲用力拥抱了一下,然后看着随着他的身影眼神晃动的儿子“妈妈,我给孩子起名叫亚历山大,并不是为了让他成为亚历山大大帝,而是希望他在将来能有一颗狮子般的心,和能够支撑起他身体的翅膀。” “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就和你一样,他会让娃娃骄傲的,”玛丽轻声安慰着儿子,在递给了伦格一杯果酒之后,看着缓慢轻饮的儿子,在犹豫了一会后,她轻声说“伦格,你父亲找过你了吗,还是他还没有……” “妈妈,你们要对我说什么?”伦格一边喝着酒,一边双眼不离的看着摇篮里的儿子。 “就是,关于玛蒂娜封圣的事情,还有就是……你和埃罗帕西娅什么时候……” “妈妈,我是来看我儿子的,”伦格放下酒杯走到摇篮前“我会找最可靠的人带孩子,不过在这之前的这段时间还要你们照顾他。” 玛丽脸上露出了诧异,她略微犹豫之后轻声说:“可是玛蒂娜生前曾经说过,要让埃罗帕西娅照顾亚历山大,难道你对她还不放心?” “埃罗帕西娅不适合照顾亚历山大,”伦格举起酒杯,喝下里面最后一点酒“玛蒂娜封圣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知道你们很担心,不过这并没有什么。” 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伦格微微皱起了双眉:“妈妈告诉我,是谁要你们对我说,要我和埃罗帕西娅结婚的?” 儿子的询问让玛丽立刻有些瞠目结舌,她的眼神看向一边,然后在略显嚅诺中低声辩解着:“要知道这是玛蒂娜最后的遗愿,她希望看到你幸福,希望能有人照顾她的孩子,希望……” “她希望活下去!”伦格忽然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的脸色冰冷,握着空酒杯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关节一片青白。 “伦格……” 玛丽有些惊慌的看着儿子,就在她要继续开口时,她听到儿子紧咬的嘴唇间蹦出一个名字:“赫克托尔!” 玛丽立刻不安起来,虽然知道儿子做为皇帝应该拥有至高的权力,但是赫克托尔可怕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她不知道儿子要如何对待那个令人畏惧的白化病人,就在她要开口阻止时,伦格已经向站在房间外的仆人下令:“让监察大臣到利奥厅来,我要立刻见到他。” 然后伦格不顾母亲担忧的神色,转身向门口走去,当来到门旁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被他吵醒,开始大声哭泣的儿子。 “妈妈,替我好好照顾亚历山大,这是我和玛蒂娜的孩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宫殿。 罗马监察大臣赫克托尔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觐见室外的走廊里,比他来的更晚的人都得到了召见,但是皇帝却始终让他在寒冷的走廊里等着。 这个景象让很多人不由暗暗揣测,在人们印象里,监察大臣从来没有这样等待过,这不由不让他们浮想联翩。 当侍从终于呼唤赫克托尔时,一直似乎在闭着眼睛养身的白化病人立刻站起来,当他快步走到觐见室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向着那些看着他的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利奥厅里依然异常冰冷,当赫克托尔走进来时,他看到皇帝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靠近点,监察大臣。”伦格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他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赫克托尔走到他的面前。 猛然间,伦格右手疾抡,随着一声清响,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 赫克托尔被打得甩向一边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五条鲜明的指印,当他回过头时,长剑已经抵在他的胸前。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知道我从来不乱杀人,可我能破例。”伦格声音中透出的冷酷和杀机让赫克托尔丝毫不怀疑皇帝会说到做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对吗?” “是的陛下,我知道。”赫克托尔回答得颇为淡然,他没有丝毫畏惧眼神迎着伦格的逼视“我利用皇后的辞世煽动民众,希望就此铲除敌人。为了防止因为封圣会引发的教义冲突,我还建议您的父母劝您尽快结婚,因为只有您再次和一个世俗女性缔结婚约,才能让抹大拉的玛利亚尽早摆脱她的世俗身份,她的神圣将因此超越一切圣人,那样封圣的呼声,就会立刻变得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赫克托尔用透着深意的眼神看着伦格:“陛下,皇后是为了您和罗马付出了生命,她生前对那些敌人毫不留情,我相信这也是皇后自己的意志。” 第五十二章 后宫(下) 与埃罗帕西娅结婚。 赫克托尔提出的这个要求。对伦格来说并不是个很难做到的事情,不论是出于玛蒂娜遗愿,还是看上去似乎颇为顺理成章的其他理由,埃罗帕西娅都是做为罗马皇后最为合适的人选。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伦格的内心中才反而有一种难以接受的愤怒。 伦格没有理会赫克托尔,他低头看着亲自为玛蒂娜写的墓志铭,在那上面,除了玛蒂娜所拥有的那些名号,伦格却意外的发现,几乎找不到任何与玛蒂娜自己有关的东西。 不论是埃德萨与考雷托尔的伯爵,还是罗马皇后,玛蒂娜似乎总是扮演着一个又一个别人赋予她的橘色,她也总是在这样的角色之间试图让所有人都承认她的存在。 “玛蒂娜,那么你自己呢?”伦格心中微微掠过一丝悲伤,他抬头看着一边苍白的脸上,透着火红般指印的赫克托尔,在略微沉吟之后平和的问“告诉我,你们还找了什么人,我相信你们一定并不只是和大牧首说到了这件事情。” “陛下,您知道关于为先后封圣的呼声很高。虽然这里面有民众的力量,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其中的确有人试图用这个来颠覆您和先后所拥有的圣名,”赫克托尔好像完全忘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当他看到伦格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时,已经熟悉了皇帝习惯的白化病人,嘴角隐约露出一丝微笑“陛下,您和我们一样明白,皇后如果活着,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甚至能会用最激烈的手段挫败那些诋毁者的阴谋。所以您现在应该做的就是……” “我现在应该用和埃罗帕西娅结婚的方法,来衬托出玛蒂娜已经变得超然的地位和神圣的身份对吗?”伦格似乎已经变得完全冷静了下来,看着赫克托尔毫无表情的透明眼睛,过了好一阵,他声调低沉的喃喃说着“赫克托尔,你的心是用石头做的吗,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你的心变得温暖起来?” “陛下,您要建立的是一个在颓废的罗马上建立起来的天国,这是上帝赋予您的使命,是您来到这个世间的使命,”赫克托尔沉沉的说“不过我想在这个天国里,是没有我的位置的。” 伦格缓缓抬起头看着赫克托尔,过了一阵后他微微挥手,在白化病人悄然离开之后,他把头靠在硬实的座椅靠背上,望着空洞硕大的宫殿,过了好一阵才吐出一口积压在胸膛里的长气。 “罗马皇后。罗马皇后……”伦格低声的自语声萦绕宫殿,久久不去。 一一九零年一月二十四日,以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可马特为首要的弥撒团,经过肃穆的沐浴和虔诚的持依仪式,走进了索菲亚大教堂。 他们将在这里为停留在大教堂圣坛上的皇后灵柩进行神圣的弥撒,这将是玛蒂娜做为罗马皇后,与罗马人之间的最后牵缠。 这个仪式令大教堂前的广场上再次聚集起了无数的民众,虽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声嘶力竭的哀号,但是一丝沉重的悲痛,还是笼罩在人群之中。 预示着不祥的黑色旗帜从圣宫一直蔓延到大教堂前,原本一身红色披风的近卫军已经换上了同样的黑色斗篷,在无数人透着压抑的低泣声中,一直被停放在圣宫中的玛蒂娜的灵柩马车,在分别由近卫军,卫戍军和罗马军团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们的护卫下,沿着梅塞大道向着大教堂缓缓驶去。 漫天花雨,白雪飘飘,在飘洒起的雪花中,无数花束无声的铺撒在皇后灵柩寂静经过的路上,当人们看到灵车远远出现时,一片压抑不住的哭声霎时沿着长街向远处蔓延过去。 罗马的贵族们脱掉了他们奢华的衣服。在民众透着敌意的眼神中,他们跟随在护灵队的后面缓缓走着。 皇后是因为难产死的,可也是因为积劳成疾死的,是因为这些贵族们的自私和阴谋,才会让如此年轻的皇后离开了罗马。 这样的传言虽然没有之前被到处传播的皇后是死于阴谋可怕,但是民众还是向贵族们投去了愤怒的眼神。 不论是与威尼斯商人们的交易,还是新法的推行,当伦格不在时,即便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熟悉,但是玛蒂娜却一直坚定的按照丈夫的希望履行着自己作为罗马皇后的职责。 她催促着让那些威尼斯人把更多的金钱从地中海另一边带来,同时在授予法兰克人内陆行省的分税权时,以罕见的强硬让那些商人在做出种种让步的同时,感叹这位皇后的不知变通。 而对于那些农民,虽然不知道向他们提供用税收抵押的赎买地是否正确,但是玛蒂娜却丝毫没有犹豫的把这一切推行得颇为彻底。 她并不仁慈,对于反对自己和她丈夫的人,她残酷的予以打击,当听到有动乱发生时,这位罗马皇后毫不犹豫的派出军队予以镇压。 但是她又是仁慈的,她让她所能管辖到的罗马土地上农民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土地,同时对于那些试图阻挠新法的人,她用令人畏惧的手段让他们知道,违抗皇帝和皇后的意志,会有什么样的可怕下场。 这一切让人们看到了一位也许还很稚嫩,甚至有时候未免很不成熟,但是却已经展示出令人惊讶的手段的罗马皇后的雏形。 这让人们似乎看到了历史上那些贤后的身影,在不论是忐忑不安,还是兴奋喜悦的复杂心境中,罗马人期待着这位年轻皇后的成长。 但是一切却这么突然结束了。玛蒂娜就如同一颗闪过罗马上空的璀璨明星,在被颓败和糜烂遮盖的罗马夜空中带过一道耀眼闪光后,就此消逝。 现在她,静静的躺在硕大的灵棺里,这让罗马人在悲哀之后,不禁为这令他们难以接受的结局发出了怒吼。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一个雪团猛然从人群里飞出,砸在了一个贵族的肩膀上,这就如同一个信号般,霎时间随着人们的吼叫,漫天的雪团甚至是石头向着惊慌的跟随着灵车的贵族们飞了过去。 “皇后是被这些人害死的!”“她为我们做事,可贵族盼着她死!”“打死贵族,把皇后还给我们!” 民众的怒吼声在整条梅塞大道上充斥,两边远处的人们开始向着护灵队伍奔来,随着一阵阵杂乱的声音,甚至有人开始把马车推到大道中间,试图挡住灵车的前进。 “近卫军听令!” 阿历克斯的吼声在人群中爆发出来,他带着钢圈手套的手紧紧抓着马缰,随着他一把抓过身边旗手手里握着的埃德萨的旗帜,他向着护灵队发出了命令:“盾墙阵型,保护灵车!” “噢啊!”一阵沉闷的吼叫响起,最外围的近卫军瞬间举起盾牌向前踏出一步,而在他们身后的近卫兵们。就在民众冲上来的之前,已经用手中的盾牌和结实的肩膀死死抵在了前面人的背后。 叫喊声瞬间在街道上响起,人们不甘心的向前涌去,有的人向着灵车伸出双手,有的人则指着那些被保护在中间一脸惊恐的贵族们大声叫喊。 “近卫军,让我们过去,把那些坏心眼的贵族交给我们!” “你们不是近卫军吗,现在皇后就躺在那儿,可你们保护凶手,你们对得起皇后吗?” “他们害死了皇后,上帝会惩罚他们的!你们保护他们就是背叛皇后!” 民众一边用力敲打着阻挡他们的盾牌。一边愤怒的斥责着,雪块,石头,木棍雨点般的向着近卫兵们的身上打去。 “不许还手!任何人不许还手!” 阿历克斯的嗓子已经喊得沙哑,他在阵型里不住催动战马,当他冲过那些贵族时,他望着他们的眼神令人畏惧,在这一刻,贵族们甚至觉得即便被保护在中间,也似乎是在和一头随时会吞噬他们的猛兽在一起。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一个紧抵着前面士兵后背的近卫兵忽然转身对奔跑过来的阿历克斯质问着,他的眼中满是泪水,声音中充满愤怒“应该把他们交出去,民众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 “啪!”的一声,响亮的鞭子狠狠抽在这个近卫兵的头上,虽然有头盔保护,可那个士兵还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近卫兵,你不听命令了吗?以皇帝的名义,履行你的职责!”阿历克斯的喊声盖过所有人,看着那个士兵在吼叫中转身死死顶住晃动的盾墙,他愤懑的摇了下头,不过当他回头望去时,他忽然看到了孤零零的站在队伍里,似乎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的赫克托尔。 阿历克斯立刻冲到赫克托尔面前跳下战马。 “现在怎么办?民众已经开始乱了。” “这也并不是坏事,”赫克托尔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他向灵车看了看,忽然用阿历克斯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也许这是皇后最后一次履行她的义务了。” 随后,他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拥堵在梅塞大道上的民众不由民众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们向着号角声的方向看去,当看到一面熟悉的黑色十字旗时,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片呼声。 更多的近卫军沿着梅塞大道急速奔来,在人们先是兴奋随即变得不安起来的注视中,一个对罗马人来说,已经颇为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黑色的亚麻外袍,一匹依旧神骏的黑色战马,即便没有了比赛弗勒斯那传奇般的身影,但是人们还是认出。罗马皇帝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随着伦格的战马缓缓向前,民众向两边让出道路,他们看着长长的外袍脱在马鞍下的那个身影,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一身黑色的皇帝,看上去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充满了孤寂和淡漠。 伦格缓缓的带动坐骑,他看着旁边纷纷让出道路的民众,当他来到近卫军的队伍前时,看着那些脸上片片青紫,有的还在流血,却始终坚定的守卫在灵车边的近卫军们,他默默的伸出了右手:“我的近卫军。” 在阿历克斯的命令下,近卫军士兵们收起了盾墙,虽然有人身上还在流血,但是他们立刻坚定的站直身体,守护在灵车的旁边。 伦格翻身下马,他走到灵车边轻轻抚摸着镶嵌着黄金花纹的冰冷铜棺,仰起头看着清冷的天空,当他感觉到有人向他走来时,看着几个略带惊慌的走到身后的贵族,他的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大人们,你们应该感谢我的近卫军,也应该感谢我的皇后,是他们对玛蒂娜的忠诚,你们才能活下来,否则这个时候你已经成为街上的一堆尸体了。 伦格的眼神在脸色铁青的米蒂戈罗斯和一脸漠然的阿莱克修斯脸上扫过,在望着他们一阵后,他回身重新抚摸着铜棺,随后他忽然发出了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向神圣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忏悔,向已经离开了人世,再也不受世俗约束的圣光忏悔。” 伦格的话,让贵族们不禁愕然,他们相互看着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般,但是当他们看到转过身来,盯着他们的皇帝的眼神时,贵族们似乎感到了一阵冰冷。 “我是罗马皇帝,而我的妻子是即便圣人也无法比拟的抹大拉的玛利亚,我要你们在她面前忏悔。”伦格的眼睛紧盯在眼前两个人的脸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当他的嘴里迸出“跪下!”的命令时,米蒂戈罗斯老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 看着僵硬的站在灵车前的元老,民众中开始有人发出不满的低吼,这阵低吼越来越大,开始有人向前迈动步伐。 “元老,我要你承认我的妻子超越圣人的神圣身份,所以你要在她面前跪下!”伦格慢悠悠说,他显得并不着急,不过他的眼神却始终不曾离开米蒂戈罗斯“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米蒂戈罗斯的身子在始终不停的颤抖,他看着眼前的皇帝,一时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老迈的脸上却已经冒出了层层汗水。 随后他微微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薄烟从他嘴里吐出来,很快就消失不见。 微微回头看了看旁边沉默的阿莱克修斯,首席元老忽然在这一刻有一种要笑出来的滑稽感,他用老迈无神的双眼看着依然年轻的亲王,当放他回头望向静静的停在道路中间的灵车时,他嘴里轻轻吐出一声低吟:“一切就是这个样子了,最终是你胜利了吗,一切就是这个样子了……” 米蒂戈罗斯慢慢的跪了下去,在他的旁边,阿莱克修斯随着他一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在他们的身后,贵族们向着灵车跪下。 当整条街上的人们向着灵车跪下去时,伦格把额头轻轻抵在铜棺冰冷的棺壁上,他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玛蒂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做为我的妻子和皇后最后要给我的吗,我该怎么样做,该用什么来报答你为我做的一切。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要报答,你不总是这样吗,我的小妻子……” 冰冷的感觉令额头微微发痛,伦格抬起头回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 “罗马人,让我们一起为罗马皇后送行,然后她将和那些同样神圣的人们一起,站在上帝的身边!” 伦格的话让米蒂戈罗斯的身子再次一颤,他畏惧的微微回头,当在民众的高声疾呼中和阿莱克修斯同样不安的眼神碰触时,他们从对方的神态中看到了真正的恐惧。 在君士坦丁堡的梅塞大道上,伦格第一次把他妻子的地位推上了一个一直被很多人崇敬,却始终不敢公开承认的地位。 超越在天的圣人的,将是什么样的地位,这样的想法本身就令人感到畏惧。 自从破坏偶像的动乱时代结束之后,虽然最终获得了妥协,但是却始终留下了对神圣存在究竟喻义如何的辩论和分歧。 可是这与玛蒂娜现在的身份相比,却似乎变得反而微不足道了。 站在上帝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明白无误的呢? 当灵车在皇帝,贵族和无数的民众护送下终于来到大教堂时,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民众发出了一片低沉却令人震撼的祈祷声。 不论玛蒂娜生前如何,当她安静的躺在黄金铜棺里时,整个罗马为之落泪,而也就是在她的铜棺进入索菲亚大教堂时,一个完全超越了所有圣人,甚至超越了那些追随耶稣基督的使徒们的神灵,在这一刻出现在了人们的心中。 静悄悄的宫殿里,罗马的大臣们默默的站在皇帝面前。 伦格的手里握着一张厚厚的羊皮纸,看着那些人他的手指微微敲击着椅子的靠背,看着那些脸,他能够想象这些人这时心目中在想些什么,也能想到他们这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为玛蒂娜封圣,或是让她成为更为神圣,这一切都不是玛蒂娜愿意看到的,我相信如果可能她更愿意呆在我的身边。”伦格缓缓的说“可是她的确离开了我,这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要为她修建一座陵墓教堂,不过在这之前我相信你们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对我说。” “陛下,的确有很重要事情,而且我相信这也是所有人都最为关心的,”已经从震动中清醒过来的米蒂戈罗斯已经变得平静许多,当他说话时,他看到旁边的阿莱克修斯脸上难看的神色,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是否抢了亲王的风头“罗马皇后的位置必须尽快得到确立,而且我相信这也是先皇后的愿望。” 听到终于有人提到这个,大臣们中间霎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而伦格握在手里写有玛蒂娜墓志铭的羊皮纸,则被攥得更紧。 “真的吗?要立刻立后?”一个贴身女侍略显焦急的追问着“是不是埃罗帕西娅小姐很快就会成为罗马皇后了?” 听着那些自己之前从宫外带进来的女仆们的议论纷纷,埃罗帕西娅发出一声淡淡叹息。 为玛蒂娜举行的弥撒仪式她没有参加,或者说没有让别人发现她。 当看到街上发生的一切时,埃罗帕西娅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她不知道自己能成为什么样的罗马皇后,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成为不了玛蒂娜那样的罗马皇后。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当女侍们似乎听到什么消息发出惊讶时,埃罗帕西娅走出了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埃罗帕西娅看着神色紧张的女侍们问着。 “小姐……”一个女侍有些犹豫不决的开口说着“刚刚听到个消息,塞浦路斯的佐薇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女王波澜(上) 金角湾中,寒风刺骨。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罗马与塞浦路斯舰队,如同一头巨大的猛兽般,从远处的海面上破浪而来。 在金角湾面向外海的灯塔上,罗马的士兵看着远处逐渐行来的舰队,吹响了沉闷的号角。 那号角声划破寒冷的海面传到了行进在最前面的厄勒冈上在桅杆间带起了一连串的呜鸣。 阿赛琳默默的站在船舷边,听着那透着孤寂的号角声,在身后手下的注视下,她垂下眼帘略微沉思,随后向身后下令:“命令舰队在金角湾里停靠,让米利厄诺斯来见我。” 肥胖的胖子乘着摇晃的小船来到了厄勒冈上,当他看到一条腿支撑着身子,坐在一个木墩上的阿赛琳时,他稍微沉吟,然后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玛蒂娜,真的是因为难产死的吗?”阿赛琳的声音显得很寂寞,她微微瞥了一眼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米利厄诺斯,然后用一种透着些许疲惫的声调淡淡的说:“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米利厄诺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最好沉默,因为不论如何回答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么说,最终胜利的那个埃罗帕西娅喽?”阿赛琳歪头看了看胖子。在侧着头想了想之后,她忽然双腿用力在甲板上一顿,随着“咚”的一声响声,她矫健的身子立刻站了起来“我要进城去见伦格,舰队就交给你了。” 说到这儿,阿赛琳的声调略显加重的叮嘱着:“不要让任何人上岸,随时听候我的命令。” 米利厄诺斯肥实的鼻尖有点冒汗,他不知道这个任性的女海盗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嫉妒吃醋挥舞双剑冲进圣宫,甚至可能会去追杀那位还没来得及戴上后冠的新皇后,胖子就觉得一种大祸临头的可怕。 在这个时候,哪怕阿赛琳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都可能会让米利厄诺斯和他的伙伴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罗马民众,因为皇后的逝去举国悲痛的情景,但是只要一想到阿赛琳在这个时候做出失态的事情,海军统帅就不由的感到头痛欲裂般的痛苦。 “你认为我会怎么样?去杀了那个女人?还是去向伦格吵闹?” 看着胖子脸上的神色,阿赛琳忽然笑了起来,她一边轻轻纵身跃上船帮,沿着绳梯向下面的小船降下,一边抬头看着站在甲板上向下望着她的胖子:“管好我的的舰队,也许很快我就要用得着他们了。” 阿赛琳的话,让米利厄诺斯的心再次猛然一跳,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揣测阿赛琳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阿赛琳已经轻轻落在小船上,在略微晃动一下后,她立刻站直了身子。 “到军事门去。”阿赛琳向划桨的水手吩咐着。 小船顺着战船高耸的船舷向前缓缓划动。在海风的吹拂中,阿赛琳微微解开绑在脑后的丝带,一时间乌云般的黑发立时在她脑后随风飘扬。 君士坦丁堡第三座军事门的石砌码头上,一个少年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逐渐靠近的小船,少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小船微微碰到码头刚刚一晃,胡斯弥尔已经向着跳上岸的阿赛琳轻声祈祷:“安拉保佑您,伯爵小姐。” “小胡斯弥尔,”阿赛琳上下打量着穿上了一身罗马服饰,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健壮的萨拉森男孩“我听说你已经成了书记官,真没有想到,当初把你从奈利兹那里带出来,居然真的有用了。” “这是主人的安排,”胡斯弥尔虽然看上去颇为谦虚,但是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隐约兴奋“我现在正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里学习,很多时候还是由马克西米安大人为皇帝服务。” “伦格,他还好吗?”听到胡斯弥尔提到伦格,阿赛琳不由露出了牵挂的神色,当看到男孩闻声显出的些许忧虑时,她轻声问着“他很伤心是吗。他是为玛蒂娜伤心是吗?” “主人真的很伤心,我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现在他除了每天的工作,什么事情都不干,甚至自从皇后去世后,他只看过一次亚历山大,”说到这里,他开口解释着“亚历山大就是玛蒂娜皇后的孩子……” “我知道,”阿赛琳轻声说,她抬头透过军事门向着远处的圣宫看了看,随后轻轻拍着男孩的肩膀“带我去见他。” 胡斯弥尔点了点头,可是刚要转身却又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在阿赛琳腰间那两柄长剑上微微闪动,脸上不由露出了一阵犹豫的神色。 对于阿赛琳曾经与伊莎贝拉在圣宫里的那一场堪称举世闻名的争风大战,所有人依然记忆犹新,虽然胡斯弥尔没能有幸亲眼看到,但是一想到这位他早已熟悉的可怕女海盗的一贯作风,他不禁为是否该就这样带着她走进圣宫犹豫起来。 毕竟,现在就有一位能让她变得疯狂起来的贵妇,正在圣宫里。 “你认为我会干什么?”阿赛琳瞥着胡斯弥尔神色古怪的脸“以为我会去追着那个埃罗帕西娅,用剑砍她吗?” 看到男孩尴尬的神色,阿赛琳嘴角挂上一丝略显讥讽的笑容:“小胡斯弥尔,没想到你现在也能象个男人一样想事情了。” 说完这句让男孩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气愤,脸上涨得通红的话,阿赛琳再也不理年轻的书记官,她抖动身上样式奇特的开叉长裙的裙摆,随着翻身跳上已经等待的战马,她的身影向着圣宫的方向疾驶而去。 当腰挎双剑,衣着奇特。黑发飘扬的阿赛琳出现在利奥厅的走廊里时,正在等着皇帝召见的罗马大臣们不禁大吃一惊。 他们愕然的看着大步走来的阿赛琳不由低声议论,当一个近卫兵刚刚挡在她的面前,试图要求她解下佩剑时,阿赛琳的双眼略微一眯,伴着她的左手忽然探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已经从近卫兵腰间响起。 近卫兵本能低头看向自己的佩剑,但是他只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剑鞘还在腰带上晃动,而佩剑锋利的剑刃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阿赛琳对虽然紧张却一步不让的近卫兵说“没有人能让厄勒冈的主人放下武器,即使是你的主人也不行。” 说着,阿赛琳随手把佩剑向着旁边的地上一扔,伴着一连串清脆的响声,长剑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飞快滑过旁边那些目瞪口呆的大臣的脚下。 阿赛琳绕过那个近卫兵继续向前走去,当她没有走出几步就看到已经呈现一排站在走廊里的近卫兵时,她的最佳微微浮起一丝冷笑。 “都住手!”阿历克斯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脸色铁青的穿过近卫兵来到阿赛琳面前,看着女海盗那双湛蓝的眼睛,阿历克斯最终用很重的声调缓慢的说“陛下在等着您,子爵小姐。” 说到这儿,阿历克斯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不过想了想之后他终于尽量压低声音小声说:“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小姐请您在这个时候不要再让皇帝为难了,陛下这个时候的心情……” “你们认为我会干什么?”阿赛琳用一种不知道是气愤还是讥讽的眼神盯着阿历克斯,然后她甩动长发,转身穿过觐见室,不等仆人动手,自己用力推开了那两扇紧闭的沉重木门。 外面,只留下站在一起面面相觑的阿历克斯和胡斯弥尔,还有那些神色各异,议论纷纷的罗马大臣。 沉闷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带起了一阵回音,阿赛琳用背后抵在门上,远远的看着坐在硕大宫殿中间。那张同样硕大的书桌后的伦格。 宫殿里很冷,不过阿赛琳的心却很热。 聚少离多,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两个可以决定着地中海甚至整个基督世界命运的年轻人,却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活。 似乎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但是在这之前,虽然也会有着难舍的那一丝离愁,但是这时隔着宫殿的空地,远远的看着对方,两个人的心中却不由升起了一丝伤感。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每一次分离都可能会是永诀,不论是在危机四伏的地中海上,还是在看似奢华的君士坦丁堡里,人们想象不到的命运可能随时让两个远隔千里的人就此错过,再无相见之期。 阿赛琳的心微微跳动,她第一次为自己又能够见到伦格感到这样的喜悦,当玛蒂娜的死讯传来时,她除了感到意外,还有着一丝难言的悲伤。 一想到那个之前还总是倔强的向她展示罗马皇后威严的小女孩,从此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阿赛琳就不禁为自己这一直飘荡的命运感到一丝隐约惊慌。 “我回来了。” 阿赛琳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她从来没有这种样子,她总是大声呵斥水手,又总是用喊叫命令那些不听话或者说是太笨的海军士兵。 而对于敌人,她的残忍甚至能让最勇敢的战士胆寒,可是现在,她却如同一个远行归来的妻子般温柔的说出了这句话:“我回来了。” 伦格慢慢站起来,他和阿赛琳就那样无声的对视着,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露出太过激动的表情,当他缓缓走过去,把令整个地中海上的人们都为之畏惧的女海盗抱在怀里时,阿赛琳听到了他发出的一声低低的叹息。 “心里很难过是吗?”阿赛琳低声问着,那种温柔的声调如果让厄勒冈上的水手和惨败在她面前的敌人听到,一定会惊愕的张口结舌“所以我回来陪你了。伦格,我回来了。” 一阵发痛的感觉从身上传来,阿赛琳被伦格过于用力的拥抱勒得几乎发出呻吟,但是她却用力咬住牙,只是用同样有利的拥抱回应着心爱的男人。 “不想说就算了,这样就好。” 阿赛琳依然温柔的在伦格耳边低声细语,当她感觉到伦格的身子微微一颤时,她轻轻放松手臂,随着手臂上的重量向下滑去,伦格的身子慢慢跪在了地上,他的手紧紧抱着阿赛琳的双腿,嘴里终于迸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哭泣。 阿赛琳略显粗糙的双手插进伦格的头发,把他的头紧贴在自己修长挺直的腿上,看着自己的男人的肩膀不住的微微耸动,她扬起头看着天顶,轻柔的安慰着:“这里没有别人,你出去的时候还是罗马皇帝,可在这里你可以哭个痛快。” 一阵阵沉闷的哭泣声在利奥厅里回荡,除了玛蒂娜去世的那个时刻,伦格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他要为自己妻子撰写墓志铭,要督促尽快为玛蒂娜开始建造一座陵墓教堂,要对付那些试图利用玛蒂娜的死大做文章的人,更要在让公法推行不能停滞的同时,注意着来自地中海另一边,已经蠢蠢欲动的十字军。 这样的伦格是丈夫,是皇帝,是一位军事统帅和变革者,但是却始终不是他自己。 他的悲伤只能深深的压抑在心头,甚至即便是当他自己独处时,他也不能让这股悲伤占据自己的身心,否则他就可能会因为悲痛而失去对随时会出现的事情的正确判断。 可是现在,当阿赛琳来到他的身边时,一直坚持的伦格终于支撑不住,他抱着心爱女人的双腿,感受着那熟悉的胴体散发出来的温暖,一阵软弱让他终于痛哭失声。 阿赛琳弯下腰,抱着跪在地上的伦格的头,她在爱人的耳边不住的轻声安慰,这个时候的她,不是厄勒冈的主人,不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更不是驰骋地中海的女王,她只是一个不停安慰着心爱的男人女人。 泪水顺着伦格的脸颊流淌下来,几天来的压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当他终于感觉到阿赛琳在微微衔着他的耳垂轻轻咬噬时,他抬起头,看着那张同样流着眼泪的美丽脸庞。 “我觉得我有罪,”伦格把头轻轻枕在坐在椅子里的阿赛琳的膝盖上“你们每个人都那么美丽,也都那么爱我,可是我却不能让你们得到应有的幸福,玛蒂娜是,你也是,甚至就是埃罗帕西娅也是。” “告诉我,你爱那个女人吗,那个你的密涅瓦?”阿赛琳低声问着,她的眼神中闪动着令人难测的恍惚,似乎心中在这时正在算计着什么“还是就因为她是密涅瓦你才会‘爱’她?” 听到阿赛琳把“爱”刻意说的很重,伦格抬起头向上望着她迎着看过来的眼神。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因为她对我有用,我才要立她为我的皇后,是吗?” 伦格直接的询问并没有让阿赛琳生气,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坦然的微笑,望着伦格的眼神她丝毫没有任何闪避。 “对,我就是要问你这个,你是因为爱她才要和她结婚,还是因为她是那个狄奥多的妹妹,而且还是你的密涅瓦才和她结婚?” “如果是后者呢?”伦格轻声问。 听到伦格的话,阿赛琳脸上的浮现出了一丝傲然,她把伦格的头微微推开站起来走向面向海峡的窗边,当她迈步向前时,她那双修长美丽的双腿如同踩在一根狭长的桅杆上一般走在一条直线上,随着长裙摆动,一阵令人为之心醉的风韵展露无疑。 当走到窗前站住时,阿赛琳推开窗子,随着海风吹进来,她的如云乌发霎时在空中飘扬。 “看看外面,金角湾里有着地中海上最强大的舰队,而且在那些罗马人当中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我也不是不知道,伦格,我向你发誓,如果你只是因为她的出身和本事才要娶她,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从她那里抢过来,我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是地中海上的女王,我不会把自己心爱的男人让给任何一个他并不爱的女人!” 阿赛琳的声音在整个宫殿里回荡,她这时看着伦格的眼神,就如同当初两个人第一次相遇时的眼神,那是一个女海盗看着她抢劫的目标的眼神,不过这时的阿赛琳要抢劫的,并不是珍贵的珠宝和黄金,而是一个人! 她的眼神中丝毫没有看着一位罗马皇帝应有的神态,相反,一种她用一种占有者的神色看着眼前心爱的男人。 伦格痴痴的看着阿赛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爱这个美丽而可怕的女海盗,就如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逝去的娃娃总是牵扯不断,他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向阿赛琳走去,当他伸手揽住她柔韧的腰身时,望着阿赛琳充满询问的脸,他轻轻的回答:“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我的确爱她,我爱埃罗帕西娅。我不这和爱你是不是一样,可是我喜欢和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这不止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还有一些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知道的东西。” 看着阿赛琳脸上露出的疑惑,伦格揽着她的腰走向窗边,看着海峡里的游弋的舰队,他轻声说:“就如同我喜欢你的倔强和顽强,喜欢玛蒂娜对我的依靠,我也喜欢埃罗帕西娅的那种执着,那种为了追求真相可以忘记一切的认真。” “她是你的密涅瓦么……”阿赛琳略显气愤的说,她看着外面的海峡,脸上显出了一丝淡淡的愤懑“我知道她懂得那些我也许永远不懂的东西,她能和你用拉丁语相互写情诗,可我到现在连字母都认不全,这就是你爱她的原因吗?” “可是你也用着她永远无法学到的东西,你的勇敢和力量,还有可怕的地中海女王的威严,也永远学不来玛蒂娜对我的那种依赖,”伦格伸手捧住阿赛琳的脸仔细看着她,然后轻声的说“为什么上帝把你们造得这么美丽,你,玛蒂娜,埃罗帕西娅,可是为什么又让我失去玛蒂娜……” “还有伊莎贝拉呢?”阿赛琳轻轻说着,当她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微滞的表情时,她探身微微吻上伦格的嘴唇“你这个风流的小农兵,难道不怕你的女人们向你报复吗?” “也许报复反而更好,你们当中的某个人杀了我,也许一切反而更好。”伦格微微苦笑。 “对玛蒂娜来说,也许她并不认为这是件坏事,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阿赛琳轻声说着“现在该让我去见见你那位未来的皇后了,我想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的人都在等着,也许他们正希望看到一幕新的戏剧,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 阿赛琳用习惯的嘲讽神态向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她放缓声音轻柔的说:“我还想看看亚历山大,我要看看你和玛蒂娜的孩子。” 伦格抬起头望着天顶默默点头,他咬着嘴唇走到桌边,随着用力拉动从房顶上垂下的一根拉绳,房门很快敞开,一个侍从出现在了门口。 “先带女子爵去我父母那里看看亚历山大,然后向她引荐埃罗帕西娅小姐。” 皇帝的命令让侍从吃惊,他低声回应,然后在女子爵丝毫不顾宫廷礼仪,只是和皇帝相互亲吻,根本没有行礼告退就莽撞离开的愕然中,急匆匆的跟在阿赛琳身后跑去。 无数双眼睛落在阿赛琳身上,即便是阿历克斯也不由用袖子擦起额头。 “大人,要请亲王夫人过来一下吗?”胡斯弥尔小声问着。 “你以为这个时候亲王夫人能管得住她们吗?”阿历克斯没好气的斥责着书记官“上帝,为什么汉弗雷偏偏不在呢?” 在人们的注视下,地中海的女王旁若无人的第一次走进罗马皇帝的后宫。 在那里,一位安详的罗马贵妇,正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轻轻微笑,她在等待另一位和她一样的传奇女性的到来。 第五十四章 女王波澜(中) 迈着独特步伐,发出回音的脚步声在波渥忒厄宫中回荡。整个宫殿看上去空荡荡的,甚至有些寒酸。 没有耀眼的珠宝做为点缀,也没有鲜艳的绸缎做为陪衬,这座本身就不起眼的宫殿,看上去与其说是一位未来皇后的临时寝宫,不如说是只稍微比一些宫女们住的仆人房更大一些。 如果不知道,人们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位失了势的皇后才会有的悲惨遭遇,却很少会想到,这座宫殿的主人,就要戴上基督世界最令人羡慕的后冠。 阿赛琳镶嵌着薄铁片的靴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特有的声响,说起来这种靴子还是伦格为她设想出来的。 原本按照习俗由整块牛皮制成的包着踝骨的软靴,被切割成了不同的几块,同时在靴底上经过加厚,而且镶嵌加固后的靴子,看上去不但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更让她能够稳健的走在厄勒冈的甲板上。 阿赛琳微微有些意外,她虽然从一些传言中听到那位密涅瓦似乎颇为特立独行,但是当她看到波渥忒厄宫中的情景时,却不由怀疑伦格是不是对他未来的皇后有些刻薄。 至少除了两个看上去似乎把畏惧挂在脸上的仆人,她居然没有看到一个像样的女官,直到经过了一个半敞的房门时。她才从里面人影晃动中,看到了几双透着惊恐不安望过来的眼睛。 看到被发现了,那几个女人立刻要把房门关上,这让阿赛琳的心头不禁浮现出一丝怒火,虽然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可是对于这些肤浅鼓噪的女人,她却没有多少耐心和她们周旋。 阿赛琳伸手一把按住了就要关闭的房门,当女官们因为畏惧发出惊叫时,她不耐烦的用力推门走了进去。 “我要见埃罗帕西娅,还有我听说亚历山大也在这儿,告诉我她们在哪儿?”阿赛琳盯着那些女官问,她相信只要她转身离开,各种谣言立刻就能在这些无聊女人当中横飞,那个时候她们那种编造谎言的勇气,可能连她都会感到诧异呢。 女官们神色慌张的看着阿赛琳,对于这个女人,她们不但早有耳闻,甚至即便是在刚刚过去的“玛蒂娜时代”,她们也知道这个女人对皇帝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和魅力。 即使是做为皇后的玛蒂娜,似乎对这个女人也十分忌讳,不过当她们真正亲眼看到这个传奇般的女海盗时,这些女官不禁目瞪口呆。 “对不起子爵小姐,我们只是宫里的女官……”一个女官脸色苍白的说着,当看到阿赛琳的眉毛微微挑起时,这些女人心中不由闪过关于这个可怕海盗的种种传说,当看到阿赛琳露出的明显不耐烦的脸色时,她们立刻纷纷举起手指向远处一个很普通的房门。 “你们就这样把自己的女主人出卖了?”阿赛琳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些脸上露出了羞愧的女官。她用她那种别人模仿不来的步伐向后慢慢退去,当她在一条直线上踩着大理石地面时,那种风韵让女官们不禁发呆“如果是在厄勒冈上,叛徒是要被吊死的。” 说完,阿赛琳转身走出房间,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女人看着她高挺俏丽的背影向着那扇房门远去。 “上帝,这个异教徒女人真是可怕!”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官几乎晕倒,她扶着墙壁哆嗦的看着阿赛琳的背影“我想那位小姐要倒霉了,她会把她生吞活剥了的。” “不过,她可真是让人着迷,看她的样子简直比男人还像个骑士,”另一个女官微微探着身子发出感叹“我的上帝,如果她是个男人,我会为她发疯的,就是现在我也觉得那些男人根本和她比不了。” “快闭嘴,你这个堕落的女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会下地狱的!” 身后传来的隐约争吵声让阿赛琳为之讥笑,不过她的眼神始终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那房门看上去颇为普通,不过阿赛琳知道,一个“战胜”了她的女人。正在那里等着她。 把自己的丈夫托付给情敌,这种举动对自认还算熟悉玛蒂娜性格的阿赛琳来说,简直觉得有些荒唐。 她并不憎恨那个娃娃皇后,不过她也清楚玛蒂娜那嫉妒的性格,所以阿赛琳并不认为埃罗帕西娅是这一切最终的胜利者。 也许,真正的胜利者只是那个已经逝去的小皇后。 尽量放轻脚步的阿赛琳来到了房门口,她略微停顿,还稍微注意了一下平时并不很在意的外表,然后抬手轻轻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稍一停息,房门微微敞开了,一个看上去脸上同样透着畏惧不安的女侍出现在了门口,不过和那些女官不同,虽然畏惧,但是这个女侍身上散发着一阵强烈的敌意,似乎是在试图保护着什么。 “我是阿赛琳,也是佐薇,”阿赛琳向女侍说,虽然她知道她们应该早就认出了自己“我要见埃罗帕西娅,还有亚历山大。” “对不起子爵小姐,如果您是来伤害埃罗帕西娅小姐的,我要提醒您,她是未来的皇后,她的哥哥是……” “阿芙迪娜,请子爵小姐进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鼓起勇气的女侍,当阿赛琳带着嘲笑从女侍身边身边走过时,她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埃罗帕西娅。 尽管原本应该带带路的侍从已经被阿赛琳远远甩在身后,但是从第一眼看到时,她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就是那个已经早已听到很多传说的“密涅瓦”。 而埃罗帕西娅也在同时认真打量着阿赛琳。尽管阿赛琳身上过于独特的服饰让她略显意外,不过随即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微笑。 这样不才是阿赛琳吗,这不才是那个让伦格溺爱得甚至把罗马的舰队都当成礼物般送给她的女海盗吗? 而阿赛琳先是在略显诧异于埃罗帕西娅的美丽同时,也不由为她那朴素的外表感到好奇。 在这座奢华浮躁的城市里和充满糜烂气息的皇宫中,埃罗帕西娅就如同平淡的一缕青烟,她和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唯一令人瞩目的,就是她那能让男人倾倒的容貌,和那双透着无尽深邃的眼睛。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两个早已久闻对方大名的年轻女人相互对望着,从对方的服饰衣着,到同样令她们暗暗叹息的惊人美貌,然后她们又在心底里不能不承认,伦格会如此同时痴迷于对方,的确有着他的理由。 女侍不安的站在一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在这个可怕女人行凶时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主人,但是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立刻跑出房门求救时,一阵啼哭声忽然打破沉寂,接着另一声更响亮的哭声也参与了进来,一时间那阵弥漫在房间里的宁静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埃罗帕西娅弯腰抱起了摇篮里一个正在不住挣扎哭泣的婴儿,当她用眼神示意阿赛琳时,她看到勇敢的女海盗显出了手足无措。 “我,我不会抱孩子。”阿赛琳有些窘迫的说。她不能不承认,除了美丽和独特的气质,当她走进房间,第一眼看到摆放在四周墙壁的书架上,那些令她咋舌的书籍手稿时,一种失败感已经让她觉得有些沮丧了。 埃罗帕西娅的博学和智慧,甚至即便是在海上也能听到,如果说之前埃塞林还能对此嗤之以鼻,那么当她看到那些她可能一生都看不懂的书籍时,她不禁再次明白,为什么伦格会爱上这个女人。 那绝对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和她显赫的家世。更重要的是他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从别的女人那里得不到的东西。 而且现在更让她感到沮丧的,是埃罗帕西娅抱着孩子的样子,她甚至还不能想象抱着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这让她第一次忽然有了一种隐约冲动。 “我和伦格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阿赛琳一边想一边走到摇篮边,以一种比拿着抢来的珍贵珠宝还小心的样子,抱起在摇篮里不住挣扎的孩子。 “这是亚历山大,”埃罗帕西娅向脸上略微一滞的阿赛琳说“你能想象自己这个时候正抱着未来的罗马皇帝吗?” “玛蒂娜的孩子?”阿赛琳的声音有些失常,她如同看着一件珍宝似的好奇的打量着怀里的婴儿。 已经显得光滑的皮肤抚摸上去如同绸缎,这让阿赛琳甚至害怕自己粗糙的手掌伤害到孩子,而且她那能够挥剑砍下敌人头颅的手臂不敢过于用力,所以当亚历山大用力挣扎时,她不由为一个孩子的力量居然这么巨大感到诧异。 “他们饿了,”埃罗帕西娅笑着向女侍示意,当不安的女侍带着同样神色慌张的乳母走进来时,她把女儿送到乳母的怀里,同时示意阿赛琳也这么做“做为姐姐,菲特琳娜带了个坏头,她总是吵醒亚历山大。” 听到埃罗帕西娅那透着慈爱的声调,阿赛琳略微有些失落,她慢慢的沿着墙壁走去,看着那些摆放在直通房顶的书架上的各类文献,手稿,和看上去就足够久远的书籍,她的眼中显出了一丝落寞。 “你爱伦格什么呢?”阿赛琳背靠着书架望着埃罗帕西娅“是因为他是皇帝?还是因为别的,说起来他只是个小农兵,而你看上去就象位希腊女神。” “密涅瓦?”埃罗帕西娅淡淡的笑了,她顺手拿起桌子上一幅正在绘制的星图递到阿赛琳面前“也许对我来说,一生能够认识伦格真是一种幸福,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总是会提出一些让大人吃惊的问题,我父亲甚至为这个险些把我送进修道院,他认为我可能……那个词你们怎么说来着?” “中邪了?” “对,中邪了。”埃罗帕西娅淡淡的笑了起来“我母亲是个很慈祥的人,她保护着我,为了不让我去修道院,把我送到了她的娘家。直到我父亲去世。” 埃罗帕西娅眼中现出了一丝寂寥,她看着手里的星图微微笑着,不过那笑容让阿赛琳感到似乎透着些许无奈。 “我甚至想过也许我一生都要这样度过了,在追求知识当中经历漫长的一生,可是我却忽然遇到了伦格。” 当提到伦格的名字时,埃罗帕西娅的眼中闪动起了兴奋:“你能想象我们在一起都谈些什么吗,其实除了那些知识之外,最让我高兴的是,伦格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人,至少有人能和我一样,我相信那种感觉你一定能明白,那是一种找到了同伴的幸福。” 阿赛琳略显厚实的嘴唇微微张开,她这个时候甚至想要发出一声赞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埃罗帕西娅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这甚至也是她自己的感觉。 “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分享知识是我的幸福,而成为亚历山大的继母和罗马的皇后,对我来说却还有些困难,”埃罗帕西娅微微仰起头,透过靠近房顶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蔚蓝的天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皇后,那顶后冠对我来说太沉重了,也许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才最适合它。” “伊莎贝拉?”听到这个名字,阿赛琳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她一边随手摆弄着桌子上一个看上去颇为古怪,用大大小小一堆木头圆球和架子支撑起来,能够绕着来回旋转的东西,一边用一种透着明显敌意的口气说“如果那样,我宁可让你当这个皇后,至少你不会为了自己的王冠,去用伦格的皇冠冒险。” “噗嗤”,埃罗帕西娅发出一声轻笑,她早已听说过这位女海盗与那位耶路撒冷女王之间水火不容的故事,不过因为阿赛琳的话发出笑声之后,她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望着自己的“情敌”:“也许你错了,伊莎贝拉只是用伦格的皇冠冒险,可是我也许会给伦格带来更大的危险,要知道也许我会因为成为皇后而把自己的想法向世人公布,到了那时,人们也许会因为罗马的皇后是个异端迁怒伦格,到了那时候你会怎么样?” 阿赛琳略微有些发愣,她看着埃罗帕西娅,又回头看向四周那些对她来说未免过于难以理解的书籍。 虽然她并不能明白,这个房间里的这些书稿文献,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可怕力量,但是她还是能明白埃罗帕西娅的话。 即便是在相对宽松的东罗马,如同埃罗帕西娅这样的人,也总是不能为人所容,如果不是显赫的家世背景,如果不是罗马帝国中那相互倾轧的势力较量,如果不是已经被几乎神化了的玛蒂娜那震动世人的遗愿,埃罗帕西娅是不可能走进圣宫的,而且阿赛琳也能深深的感受到,这也肯定不是伦格所希望看到的。 “我们两个看起来有些象,”阿赛琳轻声说,她歪着头打量着埃罗帕西娅“你追求知识,而我追求大海,可我们都不喜欢现在自己的身份。” “但是你们却同时爱着一个人。”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当两个人诧异的回头时,她们看到玛丽叉着腰站在门口。 看着同时望过来的两个拥有着傲人美貌的年轻女人,玛丽向着她们伸开了两条粗粗的手臂。 “来吧我的孩子们,让我拥抱你们!” 玛丽的话在这一刻霎时激起了一股令人难言的情绪,稍一停顿,两个年轻女人同时扑向这个健壮的农妇,在扑入她那温暖怀抱的同时,她们的嘴里吐出了很久都没有喊出的称呼:“妈妈!” 玛丽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两个年轻女人的腰,她的眼中同样流淌着泪水。 对于这个在宫廷礼仪中,也许永远分不清入廷仪式和退廷仪式中的躬身礼有什么区别的农妇来说,眼前这个两个年轻女人的悲喜,牵扯到了她的心怀。 她怜悯这些女孩,因为她们同样爱着自己的儿子,但是即便是罗马的皇帝,却只能有一个妻子,这让玛丽不禁为她们的命运叹息。 “伦格真是幸运,有你们这些可爱的女人爱他,可惜,可惜……”玛丽的眼睛里再次流露出悲伤,虽然她知道不该提起,但是她还是忍耐不住的哭泣起来“可惜再也见不到娃娃了。” 悲伤,安慰,和淡淡的亲情,这一刻这个房间里弥漫的,不是人们猜想中的嫉妒和争斗,而是令人为之欣慰的温情。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结果,更没有人猜测到那个可怕的女海盗会在面对夺走了自己男人的情敌时流淌下泪水。 所以当这个消息被那个终于跟上来,却只能在门外偷看一眼就悄悄跑回利奥厅报信的侍从传回来时,听到这一切的伦格在稍微一愣后,微微点头。 他示意侍从退下,略显沉吟后,他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 那是一份刚刚由一位罗马的建造大师送来的草稿,虽然还很简略,但是却已经能够隐约看出建筑的恢宏和气势。 “圣仁慈大教堂”。 这是这个教堂的名称,没有使用诸如“圣玛蒂娜”或是“抹大拉的玛利亚大教堂”那样的名字,当伦格为教堂定下这个名字时,听到的人都不由微微心头一颤。 尽管对那些贵族来说,仁慈这个词汇与玛蒂娜没有多少关系,但是他们知道皇帝为玛蒂娜的陵寝教堂起这样一个名字的含义。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草图中,教堂地下陵寝的布置勾勒之后,他们忽然彻底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而这个意图令他们感到畏惧。 在大教堂的下面,一个以玛蒂娜的巨大陵寝为重心的圆形地下建筑可以在草图上隐约可见。 由一条条通道直通中间皇后陵寝的小陵寝,和中央巨大的皇后陵寝形成了一个如同车轮般的地下宫殿。 玛蒂娜将长眠在中间的陵墓之中,而那些小陵寝,则是为将来的罗马后世人所建。 “圣仁慈大教堂将成为罗马的象征,罗马人将以能够死后葬于这里感到骄傲,这里将是罗马最伟大的人们的长眠之地,他们将和我的皇后一起保佑罗马帝国。” 这就是建造“圣仁慈大教堂”的目的,这座在将来会成为罗马人心目中的圣殿的巨大建筑,这个时候还只是躺在羊皮纸上的草图,但是伦格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战争中的英雄,充满激情的演说家,拥有天赋的艺术大师和启迪人心的哲学巨匠,还有那些也许现在并不显眼,但是在将来却能够把人类从黑暗和愚昧中带领出去的科学巨人,他们将会在这座教堂中陪伴着玛蒂娜。 在以后悠久的岁月里,这座教堂将会从会成为罗马未来的圣地,直到有一天,也许会变成无尽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那时,人们会为那些长眠在这座陵寝中的人杰自傲,他们会追溯那个荒唐、野蛮,甚至可怕的时代。 然后他们会发现,这些人能在那样可怕的时代得以幸免,完全是因为一位超越所有使徒,拥有莫大拉的玛利亚荣耀的罗马皇后的原因。 “玛蒂娜,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了,”伦格轻轻抚摸着草图“你会成为保佑罗马的精神寄托长眠在那里,你会成为黑暗时代的保护神……”伦格心中默默自语,然后他望向天顶上的圣子降临图“直到有一天我来陪伴你。” 伦格的声音低细,直到房门被再次轻轻敲响,当看到走进来的侍从脸上的奇怪表情时,他低沉的问:“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有个从耶路撒冷来的使者要求觐见,”侍从尽量压低声音,那样子就像怕被远在圣宫一角的某人听到似的“是伊莎贝拉女王派来的使者。” 第五十五章 女王波澜(下) 侍从那种谨慎小心。甚至有些害怕的样子,看在伦格眼中不由有些好笑。 他不能不感慨阿赛琳的传说未免过于神奇,以至在有些人心目中,也许对女海盗的畏惧,大概已经超出了对他这个皇帝的敬畏。 “让使者来见我。”伦格吩咐着,他知道伊莎贝拉在这个时候派人来,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自从在的黎波里受挫之后,这位倔强的耶路撒冷女王,的确一直牵挂着他的心思。 和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同,伊莎贝拉始终如同一片孤叶般在那些随时会吞噬她的浪涛上飘荡,对耶路撒冷王冠的忠诚或者说是迷恋,让她不惜在一次次的挫败之后,依然顽固的向着她的王座迈进。 即便是伦格,在得到她在的黎波里失败的消息时,也曾经臆想过她可能会就此心灰意冷,甚至可能会随着阿赛琳的舰队来到君士坦丁堡,至少她会在自己身边好好休息一阵,然后再去继续追寻她那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这让伦格在心底里曾经感到一丝欣慰,因为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再为她的安危担忧,但是出乎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就在盖伊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成功的赶走了最大的敌人庆祝,而巴里安还在想尽办法为自己的背叛行为辩解时,伊莎贝拉却忽然做出了向耶路撒冷进发的决定。 “总是喜欢冒险,总是喜欢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敌人的面前。”伦格无奈的发现,那个让他着迷的耶路撒冷女王,在很多地方居然有着和他一样的习惯,也许正是这样的习惯,才让他们一直相互吸引,怦然心动。 伦格心头心中这样暗暗想着,当听到房门开启的响声抬起头时,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使者,他先是一愣,随即不由有些意外的问到:“怎么会是你?” 一身被擦的异常闪亮的链甲,一柄佩剑和拖地的披风,如果不是因为有着一颗漂亮的头颅,甚至可能会被认为是位英俊骑士的黛萝出现在了门口,她戴着手套的手里握着一卷羊皮纸信轴,看着远处的罗马皇帝,她淡色的眉毛轻轻一挑,然后向前微微躬身行礼。 “我的女主人,耶路撒冷的女王伊莎贝拉陛下向您致意,皇帝陛下。”黛萝说着,把手里的信轴向伦格举起。 看着这位曾经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女骑士送过来的信轴,伦格心头不由开始暗暗揣摩,伊莎贝拉这一次又在想着要做出什么样的惊人之举,不过当看到信中的内容时,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不过他还是在心底里暗暗为那个女人的心思略感诧异。 “伊莎贝拉,对你来说,权力真的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比我还要重要吗……” 伦格在心底里无奈的低声轻语着。 十分昏暗的石头宫殿,或者干错说是一座硕大的坟墓中,被驱逐的耶路撒冷女王仔细看着墙壁上那些新近敲凿出来的铭文。 那些铭文中有法语,也有拉丁语,甚至还有略显混乱的西里尔语,那些铭文都是在讲述一件事情,或者说是在为一件事情祈祷,那就是曾经在这座石头坟墓中发生过的可怕屠杀。 耶路撒冷的祈祷者殿堂,这座曾经见证了“耶路撒冷的虔诚祈祷者”教团出现的宫殿,已经成为了在东方的祈祷者们的圣殿。 几年下来,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成为祈祷者,教团成员如同朝圣圣地一样来到这里,他们来自不同的民族,说着不同的语言,当他们在这些冰冷的墙壁前祈祷时,会因为各自不同的声音显得颇为古怪,但是他们却又拥有着一个相同的意愿,就是能亲眼看到那个可怕的。曾经埋葬了无数异教徒骨骸,而就是在这里,神圣的圣子开始为他们编撰那些在祈祷者中间流传开来的圣经注释的房间。 不过这个已经被视为神圣的地方,现在却归伊莎贝拉所有。 当人们认为伊莎贝拉被彻底打败,以至很多人认为她可能就此会躲到君士坦丁堡的深宫里,在情人的怀中哭诉时,伊莎贝拉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耶路撒冷。 她以一个普通朝圣者身份的出现,让即便是萨拉丁也感到为之意外。当她摘下头上华丽的冠冕,身穿朴素的麻布长袍,手持一根粗木杖踩着泥泞的道路来到大马士革门下时,她得到了苏丹派出的特使的迎接。 不过伊莎贝拉似乎刻意要和之前的自己彻底决裂,她谢绝了苏丹给她派出的一队象征性的依仗护卫,在那些仅存的追随者的跟随下,在众多满脸疑惑的萨拉森人和朝圣的法兰克人注视下,伊莎贝拉走进了耶路撒冷城,然后她就忽然进驻了祈祷者殿堂。 这个举动让人们不禁感到意外,虽然她和罗马皇帝的暧昧关系人尽皆知,但是这位似乎已经失去了王冠的女王的这种举动,还是引起了人们的众多臆测。 在重新收复圣地之后,埃及苏丹不但没有如同法兰克人想象的那样大肆屠杀异教徒,相反,他很快就重新开放圣墓大教堂,甚至在象征性的向法兰克人收取了一定的税金后,就允许他们重新公开祈祷。 这种宽容宏大的举动,让萨拉丁不但得到了原本在圣地法兰克人的些许好感,即便是那些刚刚来到圣地的欧洲人,也在充满敌意的同时,为这个异教徒苏丹的举动大感意外。 而祈祷者圣殿,则从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受到任何的骚扰。 萨拉丁亲自下令禁止萨拉森人骚扰那些留在圣殿里的祈祷者。当一些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们抱着必死决心准备与圣殿共存亡时,苏丹用不无幽默的口气对他们的使者说:“天堂虽然美好,不过我相信那位‘圣子’还是希望你们在人间侍奉他。” 就这样,祈祷者圣殿和其他的基督教堂一样,不但没有受到破坏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而且随着法兰西斯的到来,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祈祷者和救赎骑士团的圣地。 这样的结果,让很多萨拉森贵族为之担忧,他们纷纷向苏丹表示不满,虽然喊着以安拉的名义,要彻底铲除这些异教徒的呼声还不是很高大,但是还是有人提出,要尽量遏制那些看上去大有替代圣殿和医院的救赎骑士们。 不过苏丹对于这些意见似乎并不很在意,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让萨拉森贵族们感到迷茫,特别是当伊莎贝拉来到这里之后,他们更是为苏丹究竟会如何处置那些异教徒感到迷惑不解。 接到伊莎贝拉消息的法兰西斯并没有立刻感到耶路撒冷觐见女王,他先是派人向女王能够顺利的来到圣地表示祝贺,然后就投入了那些众多的文献书稿之中搜寻起来。 对于伊莎贝拉忽然造访圣地,立刻进驻祈祷者圣殿,甚至直接把伦格的那间已经被祈祷者们视为神圣所在的书房,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的举动,法兰西斯并不感到意外,不过他觉得。是到了该好好寻找一下有例可循的法理教义的时候了。 而伊莎贝拉也对法兰西斯看似怠慢的举动并不生气,她在进入耶路撒冷后就向法兰克人宣布,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朝圣者,这样声明令人疑惑,不过更加疑惑的,是那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入侵者’的救赎骑士。 自从伦格离开耶路撒冷之后,救赎骑士团就被无形中分成了三个部分。 人数虽少,却因为守护祈祷者圣殿而受到尊重的骑士,和守卫着考雷托尔到博特纳姆的骑士,成为了救赎骑士团的典范,而虽然遥远却俨然因为建造起了第一座祈祷者教堂。被同样视为神圣所在的色雷斯的埃多尼亚,则成为了另外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现在伊莎贝拉的突然到来,让骑士们在感到意外之后不由茫然,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待这位女王,不论是她头上那顶王冠,还是她与圣子之间那出了名的关系,救赎骑士们都不禁感到为难之极。 这让他们不由纷纷向在考雷托尔的法兰西斯求教,同时向正在博特纳姆的汉弗雷求援,甚至有的骑士向埃及苏丹发出了请求,不过他们得到的答复却是:“这是贵教团的事物,不论出于权力的限制,还是我们迥然不同的信仰,苏丹都是爱莫能助。” 对于骑士们的迷惑,法兰西斯用对待伊莎贝拉一样的方式予以回应,而听到消息立刻闻讯而来汉弗雷,则在那间著名的书房觐见了伊莎贝拉。 让汉弗雷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看到一位想象中因为受到了巨大挫折显得颇为沮丧,甚至可能会是脾气暴躁的女王,当他准备着要听到对盖伊和巴里安大堆大堆的咒骂时,他看到的却是显得颇为爽快的伊莎贝拉。 女王已经脱下了她华丽的袍服,换上了颇为随意却十分干净的粗亚麻袍子,她原本总是梳理得漂漂亮亮,用华丽头饰点缀的发髻不见了,取代那些宝石的是一根朴素的木头发簪。 这样的变化让汉弗雷感到意外,在他心目中伊莎贝拉应该是那种喜欢奢华,更喜欢排场的女人,她总是用最豪华的东西陪衬自己,这让她看上会显得更加成熟而又有威严。 不过这时的伊莎贝拉却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伦格不喜欢奢华的女人。” 伊莎贝拉的这个答案让汉弗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知道虽然这位女王与伦格之间那说不清的关系未免太过暧昧,但是却从没想过她会为了男人彻底改变自己。 “爱情的力量难道能让这样一位女王彻底改变自己?那可真是上帝的意志了。”汉弗雷在心里不无坏心眼的这样揣测。 不过伊莎贝拉随后说出的一句话,让他立刻彻底忘记了之前的那些胡思乱想。 “我要救赎骑士团。” 这就是伊莎贝拉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提出来的要求,当她看到汉弗雷先是愕然,然后确定她没有开玩笑,不禁开始变得呆滞的脸时,她慢悠悠的向这位年轻伯爵说:“我要祈祷者骑士团向我宣誓效忠,同时我要他们承认我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 虽然这座宫殿即便是夏天也会显得渗凉,可汉弗雷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他知道伊莎贝拉绝对不会随意说笑,事实上这位女王似乎从来不知道说笑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时才终于终于逐渐明白了伊莎贝拉意图的汉弗雷,不禁为这个女人的大胆,甚或说是野心感到吃惊。 在被自己唯一的支持者背叛,几乎就要被强迫摘掉王冠之后,她居然能如此迫不及待的立刻开始反击。 来到圣地不过是她向东方法兰克人女王宝座迈出的第一步,而要求得到救赎骑士团效忠,则显然是这个女人实现她那野心的第二步。 “我想这些应该让法兰西斯知道,毕竟他是伦格在圣地的使者,”汉弗雷微微苦笑“陛下,您知道救赎骑士团是伦格所拥有的最可靠的力量,那是守卫祈祷者想信仰的战士,就如同圣殿骑士一样,效忠对他们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事情。” “的确是很重要的,”伊莎贝拉不置可否的回答,然后她的声调微微一变,用一种让汉弗雷有些手足无措的口气淡淡的问“告诉我汉弗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也许伦格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吧。” 年轻伯爵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未免太过困难的话题,一想起这位女王和朋友之间那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纠葛,汉弗雷只能用端起手里的锡杯,喝下微温的葡萄酒来掩饰尴尬。 “不过救赎骑士团必须向我效忠。”只是一时的迷茫毕竟短暂,当汉弗雷还没咽下那口葡萄酒时,伊莎贝拉忽然显得颇为强硬的口气,险些让他把酒吐出来。 法兰西斯盘膝坐在一堆书稿之间捧着本大书仔细看着,如果那些信徒看到这个时候的智者,一定会感到失望。 不过这位如同圣子的使徒般的圣人自己却并不很在意,当他决定离开奢华的君士坦丁堡,甘愿重新走上前途渺茫的圣地之旅时,这位智者就已经放弃了人世间那些纠缠不清,却永远充满虚幻的东西。 所以当汉弗雷来到考雷托尔看到这个样子的法兰西斯时,他只是向伯爵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微等待一下,然后在那本书上做了个记号之后,才站起来向着汉弗雷微微示意,让他陪着自己沿着花园间的小路向前慢慢走着。 “大人,您早已经知道伊莎贝拉要干什么了是吗?”汉弗雷疑惑的问着,在他想来,这位智者显然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好像他始终能够轻易洞悉人心一样。 “我开始并不知道,我甚至认为那位女王也许会就此躲到皇帝的怀里,不再出现呢。” 法兰西斯微笑的回答让汉弗雷再次感到有些发愣,他不知道如果那些把这位智者看成圣子使徒的祈祷者们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至少这让他知道,即使是睿智的法兰西斯,显然也没有猜测到那位女王的举动。 “汉弗雷,你认为伊莎贝拉可以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吗?”法兰西斯忽然问着“告诉我,你认为她能够成为这样的一位王者吗?” “我不知道,大人,不过……”汉弗雷略微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让已经变得混乱的心思清醒一下“您认为伦格会接受她的这个要求吗?毕竟骑士团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罗马的海军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法兰西斯的回答让汉弗雷彻底愣住,他有些意外的望着这位智者,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的答复,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让救赎骑士团向东方的法兰克人国王效忠,让守护圣地的职责变成守护所有在东方的法兰克基督徒的职责,我的朋友,这样的变化会让伊莎贝拉拥有比耶路撒冷女王更加辉煌的王冠,至于皇帝……”法兰西斯停下脚步向着北方看去,感觉着迎面而来的冷风,他转头望着汉弗雷“我相信皇帝会做出正确决定的。” 看着法兰西斯淡然微笑的神色,汉弗雷只能回以苦笑,同时他的心中为那位朋友给他自己找的麻烦感到无奈。 一一九零年一月四日,回到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终于和埃及苏丹再次见面,当看到那位平静安详,除了透着无比的稳健,完全象是一位普通平凡的老人时,伊莎贝拉不禁为这个人做出的那些壮举感到诧异。 而埃及苏丹对这位奇特的女王,似乎也有颇大的好奇,他那双幽深的深邃眸子仔细打量眼前足够可以成为他孙女的女王,在露出了一丝微笑后,萨拉丁平和的对伊莎贝拉说: “如果说启明星是从东方升起,那么我相信在耶路撒冷升起的星星,同样会照亮君士坦丁堡的圣宫。” 听到苏丹充满诗意却又颇为明显的暗示,伊莎贝拉脸上难的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红晕,她略微定下心思,然后慢慢向萨拉丁行礼回应。 在这时,她知道,做为耶路撒冷女王的自己已经不复存在,一个法兰克人的女王即将诞生。 当法兰西斯听到伊莎贝拉和萨拉丁见面的消息后,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带着一小队护卫穿过戈壁来到了圣城。 这位智者的来到引起了守护祈祷者圣殿的骑士们的一阵兴奋。 虽然埃及苏丹慷慨大度的允许了祈祷者们继续留在圣地,甚至还令人叹服的破例允许那些教团骑士成为圣殿的守卫,但是他们还是有一种被人歧视的挫败感,所以法兰西斯成为了他们心目中,伦格不在时的支柱。 尽管因为要治理考雷托尔无法长期在圣地停留,但是那些救赎骑士还是把法兰西斯当成了伦格不在时,祈祷者在圣地的最高领袖。 在伦格那间著名的坟墓书房里见到伊莎贝拉的法兰西斯,并没有为这位女王贸然侵占进来提出质疑,在事先安抚了那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骑士之后,他得到了与女王单独会面的机会。 对于阿西西的法兰西斯的到来,伊莎贝拉并不感到意外,实际上她早就在等待着这位智者。 “我希望能够得到救赎骑士团的效忠,”伊莎贝拉明白无误的向法兰西斯说出了自己要求“而且我要得到的还不只是在耶路撒冷的这些骑士的效忠,而是包括整个东方,也就是考雷托尔,博特纳姆,甚至是在罗马的色雷斯和塞浦路斯的骑士团的效忠。” 伊莎贝拉的条件让法兰西斯为之沉默,他从没怀疑过这位女王的野心,不过如此明目张胆,甚至说得清楚点,有些恃宠而骄似的要求,还是让法兰西斯有些为之皱眉。 对于因为宠爱而让罗马海军成为阿赛琳的玩具般的举动,法兰西斯从来没有象其他人那样,为伦格寻找过任何借口。 他相信也许那个时候伦格的确如同很多人说的那样,有着某种深远的想法,不过他也从来没否认过,伦格只是为了向获取心爱女人的欢心。 “用好意揣测圣人,不过是另一种逢迎拍马,”法兰西斯曾经这样对自己的学生说“做为书记官,唯一的职责就是只要做为一支笔,记录下他所知道的一切就可以。” “陛下,您认为皇帝会接受您的这个要求吗?”法兰西斯心里一边寻思着这个难免过于无理的要求,一边低声问着。 “我相信伦格一定会答应的,”伊莎贝拉用骄傲的口气回答“他答应过我,会让我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国王,现在该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第五十六章 东方女王(上) 法兰西斯相信当提到伦格名字的时候。她那种神态中包含的绝对不只是自信和威严。 不过这位智者并没有对此深究,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在这件事情上过于纠缠。 要求救赎骑士团的效忠,这种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未免过于荒唐的要求,却并没有让法兰西斯感到意外。 当伦格离开耶路撒冷向着君士坦丁堡进发,而后成为了罗马皇帝时,在那些追随者的欢呼声中,法兰西斯却一直在暗暗揣摩,伦格未来究竟要怎么做。 罗马的辉煌并没有让法兰西斯迷茫,在别人争相恐后的向荣耀扑去时,他悄悄的离开了那座奢华的城市,不过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一次新的救赎之旅。 来到圣地的法兰西斯并没有如那些守候在祈祷者圣殿的救赎骑士们希望的那样成为他们的领袖,而是进入了考雷托尔,这曾经让那些骑士感到失望。 不过他的这种举动看在萨拉丁的眼里,却有着另外的含义。 在圣殿骑士们随着哈丁之战的惨败凋零下去,而医院骑士团则随着萨拉森人的压迫而不得不离开耶路撒冷,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虽然刚刚成立,虽然还无法和另外两个骑士团相比,却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显露出了光芒的救赎骑士团。 即便是萨拉丁也予以宽容的举动,让很多人相信这个新的骑士团已经成为了令人瞩目的奇迹。那些到圣地朝圣的法兰克贵族们,在为圣地的沦陷大声哀号之后,很多人选择了进入这个骑士团服务。 这让他们在穿上那件黑色的罩袍之后相信,自己的已经成为了守卫圣地的人,即便他们所守卫的,只是那小小的一座圣殿,但是这已经足以让他们为自己感到骄傲。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法兰西斯才没有选择这里,做为他的布道场所。 “那里是属于一位圣子而不是一个世俗的落魄教士的,如果上帝能够赏赐,我更愿意在考雷托尔为圣子传播上帝的意志。” 法兰西斯曾经这样向感到疑惑的人们解释,不过真正的原因,却只如同萨拉丁对阿迪勒私下说的那样:“看来我们的那位朋友找到了一个很聪明的手下,他知道如果如何回避开那些让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妥协的宗教分歧,然后很有耐心的为他们自己的世俗势力积攒力量,”说到这里的,阿迪勒还记得苏丹不由为这位法兰克人的举动略显惋惜“如果这个人是我们的族人,我相信他会成为我身边最有用的谋士,可惜现在我们只能看着他为了自己的忠诚的人苦苦支撑了。” 虽然从没有说出过什么,但是萨拉丁从来没放松过对考雷托尔的监视,他知道那个法兰西斯不容小视,或者说,这位伦格身边公认的第一智者的到来,让萨拉丁有了罕见的焦虑。 而伊莎贝拉提出的条件,则显然让法兰西斯显然另有一番想法。 对于伊莎贝拉的到来,汉弗雷是既感到意外,又颇为恼火的。 对于这位女王。汉弗雷因为她居然公然进入被异教徒控制的圣地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为她与萨拉丁的会面感到愤怒。 对他来说,伊莎贝拉无疑已经公然承认了萨拉丁对圣地的统治,这让这位虔诚的骑士感到难以接受,更令他疑惑的是,当他把伊莎贝拉那过于无力的要求告诉法兰克斯时,那位智者却没有显出任何的意外。 当时法兰克斯的样子,甚至让汉弗雷觉得,似乎伊莎贝拉的那个要求,也许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是过于异想天开。 耿直的年轻伯爵为自己这个想法赶到不安,他不能想象法兰西斯会答应伊莎贝拉的那样的条件,这让他觉得就如同是在背叛一样,而当他把这些恼人的事情向母亲诉说时,他那位以守信忠诚著称的母亲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汉弗雷,我想你应该多注意那些贵族小姐们,要知道当初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时,不但已经结婚,甚至还因为他妻子的一大笔嫁妆,成了地位崇高的人物。”施蒂芬娜这样对儿子说着,虽然现在的汉弗雷并不需要用将来妻子的嫁妆来烘托他的地位。但是施蒂芬娜却并不介意儿子的领地更大一些。 “可是妈妈,伊莎贝拉……” “汉弗雷!”施蒂芬娜忽然打断了儿子的的分辨,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对于一位伯爵来说未免失礼,但是她却不能不用在这种略显伤害儿子自尊的方式来阻止汉弗雷继续说下去“你认为伊莎贝拉的举动是心血来潮吗?” “这个,应该不是,”汉弗雷虽然不愿承认,但是最终还是无奈的说“我想也许伦格知道她在干什么,或者……” “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你的那个朋友希望发生的,也许正是他自己要让整个骑士团向这位女王宣誓效忠,不过这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要知道不论是盖伊还是伊莎贝拉,都没有权力向博特纳姆发号施令,这甚至在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向耶路撒冷王国宣布了。” 汉弗雷为母亲居然在这个时候借用父亲的名义感到意外,不过他虽然沮丧,却还是无奈的向母亲告辞。 他需要好好想想,伊莎贝拉的举动,法兰西斯那颇为暧昧的态度,还有萨拉丁好像并不在意伊莎贝拉树起的东方法兰克人国王的旗帜的淡漠,都让这位年轻耿直的骑士相信,一切似乎都变得让他难以辨认了。 不过伊莎贝拉并没有给汉弗雷想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间,她在祈祷者圣殿里频繁的召见那些在圣地的法兰克人,同时以主人的身份向那些不住如何是好的救赎骑士们的发号施令。 与此同时,她向君士坦丁堡派出了使者。 法兰西斯忽然造访博特纳姆,是在一个太阳刚刚变得微红的傍晚,这位智者沿着死海沿岸的马克西米安大路悠闲的走来,当博特纳姆城堡上的卫兵看到他的队伍时,他已经到了城堡附近。 “请原谅,我想博特纳姆伯爵这个时候正在打猎消遣,”施蒂芬娜有些无奈的向法兰西斯解释着“您知道他对伊莎贝拉向萨拉丁的妥协感到愤懑。毕竟任何一位虔诚的基督徒都不能容忍一位耶路撒冷女王向异教徒臣服。” “不过现在这位女王似乎已经没有了她的那顶王冠,”法兰西斯一边陪着伯爵夫人走着,一边轻笑着向为儿子解释的同时,自己也露出愤懑神色的伯爵夫人说着“您知道盖伊干了件蠢事,不过这也许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伊莎贝拉再也不用被自己头上的那顶王冠舒服了。她甚至可以自由的与萨拉丁谈判,而不必因为是圣地天国的女王而受到约束。” “这能说明什么,”施蒂芬娜满脸意外的看着法兰西斯,她不敢相信这位智者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要知道她要求救赎骑士团向她效忠,那难道不是一种背叛吗,至少她违背了当初贡布雷子爵建立这个骑士团的初衷,要知道救赎骑士团是为了拯救世人,而不是为了某位女王的私权战斗的。” “不过好像那位罗马皇帝之前已经答应了她。”说到这里的法兰西斯不禁露出莞尔一笑“有时候神圣的圣子也会为了对情人的宠爱忘记了自身的职责,真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上帝意志的一部分。” “上帝宽恕,这简直就是亵渎和犯罪……” 施蒂芬娜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阵愤懑,她觉得这简直让她难以忍受,当她要为了这个和法兰西斯争吵时,闻讯赶回及时出现的汉弗雷,让这场争吵勉强压了下去。 对于之前还能够安抚自己的母亲,居然险些和法兰西斯大吵起来,汉弗雷感到说不出的奇怪,不过当他听到听到法兰西斯来意时,他不由为之愕然。 “大人。您是说要我承认伊莎贝拉的地位,那个‘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身份?” 汉弗雷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些,不过连他自己也觉得质问的声调显得过于僵硬。 法兰西斯并不因为汉弗雷显得失礼的态度有所介意,他缓缓的向前走着,直到走到大厅的尽头,才停下来向着汉弗雷微微点头:“也许您认为我发疯了,或者您认为那位女王的确违背了信仰,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切都是您的朋友希望看到的。” “伦格?伦格会允许这样的事情?”汉弗雷感到难以置信,不过他却又不能不承认,在很早以前。伦格的确曾经向伊莎贝拉做出过那样的许诺“可是,她难道要成为让萨拉森人承认的法兰克女王,而且她对救赎骑士团的要求,难道也是伦格允许的?” “伯爵大人,东方的法兰克人难道不需要一个骑士团的保护吗?”法兰西斯颇有深意的看向汉弗雷“与其让令萨拉森人难以接受的圣殿或者是医院骑士们来承担这样的职责,不如让救赎骑士们担任这样的重担,而且您应该知道,一旦到来的十字军与萨拉森人发生了战争,也许一个不会偏倚任何一方的骑士团,更能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期待。” 汉弗雷有些愕然的愣愣看着法兰西斯,他不知道这位智者说的究竟对不对,甚至很多地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不过他知道似乎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伊莎贝拉会在耶路撒冷宣布对所有东方法兰克人的保护,同时她会用让救赎骑士团向她效忠,展示自己做为保护在东方的法兰克人所拥有的力量。 与此同时,刚刚失去了安条克的盖伊不得不向的黎波里求援,当他带着自己那些没有了任何立足之地的军队进入的黎波里时,他和巴里安之间似乎注定的争斗,就会继续开始。 而在大马士革,刚刚从耶路撒冷把王帐迁到这里的萨拉丁,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后正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他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那碧波荡漾的地中海的尽头。 因为他知道,很快海面上就会出现众多异教徒,那些举着十字架的法兰克人将重新开始扑向圣地,他将迎来之前祖辈们所面临的巨大危险。 整个圣地在这个时候就如同一个巨大漩涡般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人们在这里看到了荣耀和信仰,也看到了无尽的财富和权力。 汉弗雷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愿意看到一个被异教徒统治的耶路撒冷,这让他觉得那一种难以承受的屈辱,不过他也不想看到盖伊或是伊莎贝拉在圣地的举动,那让他觉得似乎就是在看一处处的闹剧。 “大人,也许我该立刻这里,或者我根本就不该回来,”这是汉弗雷在无奈之中对法兰西斯说的话,当他看到法兰西斯颇为玩味的笑容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中真正的想法“耶路撒冷虽然神圣,但是这里显得太荒凉也太小了。和君士坦丁堡相比这里让我感到窒息,我希望能重新回到那里去,也许我真的堕落了,可是我发现那里才是我真正应该呆的地方,而且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我觉的在那里有一种……” 说到这里汉弗雷有些迷惑的想了想,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时,法兰西斯淡淡的说出了“使命”。 “对,是使命!”汉弗雷有些激动的点着头“大人,我不知道在君士坦丁堡究竟有什么在等着我,可是我觉得自己肯定在那里有某件事情要做,也许这就是上帝对我的启示,所以我想回去。” 汉弗雷略显激动的样子落在法兰西斯的眼中,看着这位年轻伯爵那种似乎在寻找答案的神色,法兰西斯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汉弗雷,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也许就如同你所说的,这就是上帝对你的启示,既然这样你就该回去。要知道神甫的祈祷甚至是教皇的谕令,也不如你内心里的选择。” 听到法兰西斯话的汉弗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从回到博特纳姆之后,他就一直为自己的心底里那个始终迷茫的想法困扰。 虽然见到母亲的喜悦让他相信自己应该回来,但是在心底里,他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另一个令他牵挂的念头。 巨大的城市,沸腾的气息,如林的铁甲和滚滚浪潮般的战斗,每当想起那些激动莫名的东西,汉弗雷觉得自己的心几乎窒息,他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那样的战斗而生存! 当他带着军队在草原上与科尼亚人搏杀时,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正在天堂上看着自己,这让他为自己是雷纳德的儿子感到骄傲,更为能与那些勇敢的骑士战斗自傲。 “我要去告诉妈妈,我必须回罗马去,”汉弗雷激动的对法兰西斯说,他认为这位智者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不过当他抬起头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神色愕然的施蒂芬娜时,他不由发出一声意外的“啊”声。 “你要回罗马?” 施蒂芬娜看着儿子平静的问着,她没有显出任何生气的样子,似乎汉弗雷在这个时候决定离开圣地的举动,并没有过错。 “对不起,妈妈,我……”汉弗雷有些手足无措的说着,他求助似的看向法兰西斯,在这个时候,智者往往会令人为之期待。 法兰西斯露出了一丝轻笑,他有趣的看着这个曾经带领军队跨越异教徒草原的勇敢骑士,不过这个时候汉弗雷脸上挂着的,只有一个儿子面对母亲的忐忑不安。 “夫人,汉弗雷的确必须离开圣地,”法兰西斯向施蒂芬娜点了点头,没有等伯爵夫人开口,这位智者就接着说出了一句让这对母子都颇为意外的话“不但如此,做为您的朋友,我建议您也和您的儿子一起离开圣地。” 安图维索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杯子里的大麦啤酒,这位以写讽刺诗而著名的诗人,这个时候却并不悠闲。 自从写出那一篇篇能被罗马人背诵出来的讽刺诗之后,安图维索的名声就变得人尽皆知,不论是贵族的聚会还是普通民众的闲谈里,罗马人总是能从他的那些诗歌中找到乐趣和启发。 他们能发现某位贵族是不是正在迷恋哪个妓女,也能听到关于皇帝的一些奇闻异事,这让安图维索不但成为了君士坦丁堡最受欢迎的人,也成为了一个令人期待的消息灵通者。 不过这时他正认真的注意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当他看到罗马皇帝拿着酒杯出神的神色时,他不由在心底里暗暗揣摩,这样一位受到上帝眷顾的宠儿,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为之烦恼的事情。 “安图维索,你相信命运吗?”伦格忽然开口问着,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未免有些不着边际,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然后,看着对面男人脸上露出的茫然表情,伦格举起酒杯,向着讽刺诗人微微一晃“我想我现在开始相信命运了。” 说着,伦格神色奇怪的淡淡一笑,然后他从身边的一个皮囊里拿出了一张奇怪的羊皮纸,问着安图维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看上去像是座大房子,陛下您在知道我的天赋都在艺术,而不是这种东西上。”安图维索有点无奈的摇摇头。 “对,这的确是座大房子,是所有人都必定会住进去的房子……”伦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让他发出一阵咳嗽,当他因为一阵头晕趴伏在桌子上时,安图维索听到皇帝喃喃的自语“他们告诉我,这是玛蒂娜的陵墓,可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陵墓。” 第五十七章 东方女王(下) 安图维索略显错愕的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那张草图。 那是一张看上去似乎是地下陵墓似的建筑。在一处造型硕大的地下陵墓里,仿佛如同一个硕大祭坛般的台子,画在陵墓最中间的地方。 安图维索不知道这个究竟是什么,虽然关于要为玛蒂娜建造陵墓教堂的消息早已穿开,不过这位讽刺诗人从皇帝的神色中,看到的却并不只是对皇后的追思。 安图维索有些无奈的拿起桌子上的草图,虽然他知道皇后的死让皇帝颇为伤心,但是看着这个时候的皇帝,他还是为这个人显露出的那种悲伤感到疑惑不解。 做为堪称以讽刺出名的诗人,安图维索自认对这位罗马皇帝的认识虽然不多,但是却绝对比那些要么崇拜,要么敌视的人看的更加透彻。 一阵很小声音的低语声从门外传来,安图维索向门口看去,当他意外的看到一个外罩短衫,里面套着件深色长袍的年轻女人出现时,他立刻露出了笑容。 这位自诩风流的诗人向着门口走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守在门外的那些乔装了的近卫兵一定不会让那女人进来,不过看着那张颇为美丽的脸,他觉得有必要为眼前的美人服务。 不过让安图维索意外的是,稍一低语之后,近卫兵就向旁边让开。不过那个女人却和他错肩而过,一直走到了皇帝的桌前。 “陛下,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您。”年轻女人低头看着似乎因为睡意朦胧半眯着眼睛的伦格,在安图维索要开口说话时,女人忽然回头向他略微挥手,随意的说:“我想您可以离开这里,我想和陛下在这里好好谈谈。” 安图维索张着嘴巴一阵发呆,虽然关于皇帝的风流韵事他知道的比其他人都要多,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看上去陌生的女人,究竟是那些绯闻中的哪一个。 “黛萝,你要和我说什么?”伦格把身子靠在椅子里,眩晕让他觉得自己的头几乎就要裂开,每当他晃动脑袋时,四周的东西似乎就在不住的跟着来回晃动。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皇帝。”黛萝低头望着伦格的脸,她不明白伊莎贝拉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始终念念不忘,在她看来,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男人,根本无法和人们传说中的罗马皇帝相比。 “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伦格裂开嘴笑了笑,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放在唇边,当看到杯子已经空了之后,他向不知所措的安图维索晃了晃“大师,给我倒满。” 看着安图维索拿起酒壶倒酒,伦格忽然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你知道吗,也许有一天人们会把你曾经为罗马皇帝斟酒这件事写进史书。” “陛下,我更愿意能因为为某位美丽女人斟酒写进史书,”安图维索用炙热的眼神看着黛萝。当看到这个女人眼中露出的愤怒时,他向黛萝探出身子“能请教您的姓名吗,夫人,虽然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可能会被皇帝投进雷克雷监狱,但是您的美丽已经彻底征服了我,我愿意为您做一切事情。” 黛萝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以讥讽和嘲弄出名的诗人,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割断他的喉咙,还是为这个人过于胆大妄为的举动喝彩。 “大师,我建议你还是小心点,这位夫人可不想你认识那些女人一样。”伦格端起酒杯微微抿着葡萄酒,当他看到安图维索那种过于迷恋的眼神时,他不由想起听说过的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谣言。 在他的印象里,和很多天才一样,这位有着非凡天赋的诗人,同样有着和他笔下的诗歌一样充满激情的欲望,他对女人的喜爱甚至到了一种令人咋舌的地步,直至他终于被一个嫉妒发疯的丈夫活活打死在街头。 “好了,你应该去和那些贵妇们鬼混,而不是打扰别人。”伦格忽然站了起来,他不再理会无奈的被近卫兵拖出去的安图维索。转身走到墙角,把水罐里冰冷的清水一下浇到头上。 然后他回头看向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他的黛萝:“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罗马皇帝都喜欢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和那些诋毁他的人一起喝酒吗?”黛萝拿起伦格的酒杯看了看,然后一饮而尽“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要知道你对伊莎贝拉的许诺是不是还能实现。” “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伦格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桌前,他顺手推开桌子上的杯子,然后坐到了黛萝对面“我向伊莎贝拉许诺过,所以我绝对会实现自己的诺言。” “可是如果那样,伊莎贝拉可能永远也无法回到君士坦丁堡了,”黛萝的声音中略微带着一丝遗憾“你知道法兰克人也许能容忍一位和罗马皇帝关系暧昧的耶路撒冷女王,但是却绝对不会容忍一位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成为你的情妇,那样他们会认为自己成为了希腊人面前的笑柄。” 黛萝的话让伦格的心微微震颤,他知道黛萝说的没错。对于法兰克人来说,耶路撒冷女王和罗马皇帝之间的缠绵,也许会被看成是人间天国的国王与耶稣代行者之间神圣的结合,但是当伊莎贝拉完全变成一位世俗女王时,法兰克人却是怎么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君主成为罗马皇帝情妇的。 “伊莎贝拉是嫁给权力的女王,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伦格轻声自语,他望着黛萝,过了好一阵后慢慢开口“你可以去告诉她,救赎骑士团是守卫所有东方法兰克人的战士,他们将在听从我的命令的同时,向东方的法兰克女王效忠。” “上帝,你真的允许骑士团向伊莎贝拉效忠吗?”黛萝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着,她知道对于伊莎贝拉来说,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决定进入耶路撒冷。就是因为伦格这个看上去始终令人难以置信的许诺。 一旦得到救赎骑士团的效忠,伊莎贝拉将会成为圣地法兰克人中一股新的力量,而且稍微熟悉圣地局势的人都知道,在得到骑士团忠诚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位女王得到了考雷托尔,安盖特,甚至是博特纳姆的效忠。 “盖伊,”伦格向黛萝微微点了点头“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日子应该已经不久了,他的那些举动不但让他在法兰克人面前已经颜面尽失,甚至对于十字军来说,他也已经不值得尊重和信赖,所以去告诉你的女主人,她会重新成为女王,而且会成为比之前更令人期待的女王。”说着,伦格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当快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看着外面的一片雪白淡淡的说“告诉她,这是做为罗马皇帝的祝福。” “那么做为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你要告诉她什么?”黛萝望着伦格的背影低声问。 伦格微微转身看了看黛萝,然后他露出淡淡的微笑:“告诉她,我希望能有一天看到她能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命运,到了那时候我会在君士坦丁堡期待她的到来。” 伦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但是黛萝却始终静静的站在那里发呆。 她能从伦格最后的话中。听出他对伊莎贝拉那种似是淡薄,却又让人为之羡慕的情愫。 当伊莎贝拉在他和权力之间选择了后者时,伦格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他用自己的所能达到的力量帮助她,但是虽然如此,在最后的这个时候,他却还是显露出了对那位女王的留恋。 缓慢的走在一片积雪的道路上,伦格听着脚下发出的“吱吱”声响,一阵似乎摆脱了什么的轻松,令他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 许久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对伊莎贝拉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在那位女王顽固的向着宝座攀登时,他一边帮助她,一边却又心中期盼着她的失败。 当伊莎贝拉被迫离开的黎波里时,在心底里他曾经希望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不过在听到她决定进入耶路撒冷时,伦格却终于明白,那个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权力。 “这就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命运,”伦格用力揉着双手,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他却感到手心中一阵阵的炙热“而我的命运是在这里。” 伦格心中微微叹息,虽然这个结局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注定,但是当最终的结果到来时,他还是感到一丝失落。 让救赎骑士团向伊莎贝拉效忠,这大概是他能够给予那位女王的最后礼物。 然后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再次见到她,而她是不是能有那个不用再顾忌一切,投进他的怀抱的一天呢? 嫁给权力的女王,还有重新选择她命运的那个时候吗? 伦格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看着随即消失的白色雾气,他觉得自己和伊莎贝拉之间的距离,似乎已经变得和那飘散无踪的气息一样,那么没有边际了。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在近卫兵的低声呵斥中,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匆匆下马,来到了伦格身边。 “陛下,国务秘书大人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报告,他这时候正在利奥厅里等着您。” “看来又有事情要发生了,”伦格略带自嘲的轻轻苦笑,他不知道之前的那些罗马皇帝是不是也如同他这样,不过自从成为皇帝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甚至就是之前和妻子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得屈指可数“也许玛蒂娜就是那样渡过她的时光的,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在一声叹息中,伦格翻身跳上了近卫兵已经准备好的战马,当他进入圣宫来到利奥厅时。他看到了正在焦虑的等着他回来的马克西米安和同样紧皱双眉的恩特克劳威尔。 对于罗马军团总主教的到来,伦格多少有些意外。 在平时这个可以和法尔哥尼媲美的巨汉更愿意在简陋朴素的军营,而不是在他在君士坦丁堡里那所称得上是奢华的住宅里渡过,而且这个人那种苦修者或者干脆说是自虐般对本尼迪克教规的严循,也让已经变得纪律松散的罗马军团的士兵为之大吃苦头。 不过当看到这时的恩特克劳威尔时,伦格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和国务秘书一样的无奈和焦虑。 “陛下,请原谅对您的打扰,我们知道对您来说,这样难得自由的时间并不多,不过……”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伦格开口打断了马克西米安的话,他知道每当这位秘书先要说出这些词不达意的话时,接下来伴随着的,就会是一堆糟糕事情的开始。 “陛下,我想您应该尽快知道,”马克西米安先回头看看已经不耐烦的恩特克劳威尔,然后有些局促无措的说“我们接到消息,原本驻守在金角湾里的罗斯军团,刚刚发生了哗变……” “你说什么?!” 伦格脸上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接着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巨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一定更告诉我更详细的东西!” “陛下,是那些原来在金角湾军营里的罗斯人,他们现在占领了兵营。”恩特克劳威尔瓮声瓮气的说着,他脸上那种样子充满了即将爆发前的压抑,当他看到伦格询问的眼神后,他稍一沉吟继续说“那些罗斯人先是和海军发生了冲突,然后他们就上岸占领了兵营,现在他们把通向兵营的各个路口完全堵死了,而且他们要求您必须答应他们的条件才会从兵营里撤出去。” “他们要什么?” 伦格的声音变得缓和下来,他沿着书桌的边沿慢慢走着,手却已经缓缓抚在了摆放在旁边的长剑剑柄上。 马克西米安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他向恩特克劳威尔看了看,当看到巨人不耐烦的暗示后,他终于低声回答:“陛下,他们要求能在君士坦丁堡拥有和其他军团一样的军旗,他们认为自己并不属于海军,因为他们是从北方行省来的,所以他们提出要拥有和其他罗马军团一样的旗帜和称号,另外……” “另外,他们要求您立刻立埃罗帕西娅小姐为后。”居然不耐烦的打断了马克西米安那略带顾忌的话“他们要求能允许他们如同卫戍军向玛蒂娜皇后效忠那样,向埃罗帕西娅小姐宣誓效忠。” 恩特克劳威尔的话,让伦格在那一刻微微有些没有理解似的愣了一下,当他终于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皱紧了双眉。 “你们是说,罗斯人用哗变逼着我立埃罗帕西娅为后?” 皇帝的询问让两位罗马大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时,门外的侍从已经敲响房门。 “陛下,首席元老和亲王殿下要求觐见,”侍从急促的并抱着“他们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刻见到您。” “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伦格低声自语着,他挥手示意敞开房门,当看到几乎同时走进来的那两个人时,他抬手制止了他们行礼的动作。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罗斯人的事情来的。”伦格开口拦住了要说话的阿莱克修斯,然后他的眼神穿过两个人,向着他们的身后看去。 人们顺着皇帝的眼光回头望去,当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米利厄诺斯时,几个人脸上不由露出的各自不同的表情。 罗斯人的哗变来的是这么突然,而这其中牵扯到的更是所有人都最为关切的几个人。 做为海军统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米利厄诺斯是阿赛琳坚定的支持者,而那些在舰队上的罗斯人,则是和埃罗帕西娅一起来自北方。 当玛蒂娜在的时候,不论是塞浦路斯舰队还是罗斯人,都能够和罗马舰队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帝国的后位已经悬空,而究竟谁会成为罗马的皇后,却一时间变得扑朔迷离。 必须尽快立后! 这曾经是那些手下为了平息关于为玛蒂娜封圣带来的危险,才向伦格提出来的。 但是现在看来,当封圣的风波似乎逐渐过去时,另一场能够给罗马带来动荡的风波,却真正开始了。 闻讯而来的大臣们已经相继来到了利奥厅,不过在他们纷纷进言时,伦格却好像颇为平静的沉思着,当所有人终于停息下来之后,他向恩特可劳威尔微微示意。 “调集君士坦丁堡的军团,我想该是他们做些事情的时候。” “陛下,您要用军团平息哗变吗?”巨人有些意外的询问着,他一时间还不明白皇帝的意图“请允许我向您建议,也许调动卫戍军能够更快速的平息一切。” “是的陛下,”阿莱克修斯有些焦急的说“虽然罗斯人把自己关在军营里,不过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开就会引起很大的骚动,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我们也许应该尽快平息这一切才对。” 伦格微微摇了摇手,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一时间还因为没有听到这个消息显得一片祥和的城市。 “我已经决定用君士坦丁堡军团来解决这一切,”说到这儿,他回头向一直站在旁边,似乎专注的摆弄着长剑剑柄的阿历克斯说“阿历克斯,让卫戍军进驻君士坦丁堡,命令他们拦截住所有金角湾的道路,我要那些罗斯人绝对没有办法从军营里逃掉。”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略微点头就向门口走去,不过当他刚刚走出几步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同时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呼。 闻声回头的人们,看到了站在利奥厅门口,脸色苍白的埃罗帕西娅。 当看到她那在这寒冷的宫殿里,显得颇为单薄的身影时,伦格立刻快步穿过大臣们,走到她的面前,把一件裘皮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我听说了,罗斯人哗变了是吗?”埃罗帕西娅对把她的双手捧在手心里暖和的伦格低声问“告诉我,他们提出要你立我为皇后的条件了?” “没关系的埃罗帕西娅,一切都会过去的,”伦格轻声安慰着埃罗帕西娅“我已经做出决定,这些糟糕的事情很快就能过去了。” “伦格!”埃罗帕西娅的声调忽然微微加重,她漂亮的眼睛仔细盯视着伦格,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你认为这是弗勒里干的吗,他要那些罗斯人用哗变逼着你立我为后?” “埃罗帕西娅,”伦格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他并没有顾忌身后那些看着他们的大臣,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微微一点“你的聪明在这个世界上是个奇迹,不过有时候你却又有些迟钝了,你认为你哥哥会愚蠢到使用这种方法吗?”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微微放心,可接着她脸上又不禁露出了紧张:“可是你要怎么对付那些罗斯人?” “我会让他们知道与罗马皇帝对抗的结果,”伦格淡淡的回答,然后他望着埃罗帕西娅看了一阵后,忽然揽住她的腰身转身宣布“去做好准备,我要和埃罗帕西娅一起去军营,”说着他转头看着颇为意外的埃罗帕西娅“和我的皇后一起去。” 第五十八章 皇后万岁! 通向金角湾的道路上。一队队的罗马士兵迅速的向前奔跑着,这些来自君士坦丁堡大区的罗马人的脸上,既有兴奋又有紧张。 自从开始新军制以来,在罗马断断续续的延续了几百年的农兵制开始土崩瓦解。 对罗马人来说,这种复杂臃肿的制度的消失,在令他们兴奋的同时也为之担忧。 在很久以前,同样有有做为的君主看到了这种制度的弊端,不论是以睿智著称的利奥,还是残暴却被受到罗马人爱戴的巴西尔二世,这些君主都曾经试图改变这一切。 可是,尽管经过了一次次的变革,罗马人却始终摆脱不了农兵制度的阴影,每当要面对来自异族的侵略,或是早遭遇到重大挫折之后,罗马君主们都会无奈的重新举起农兵制的大旗,试图用这种明知弊端重重,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利用罗马人人数上的优势,来对抗可怕的敌人。 不过,新的军制却让罗马人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体魄健壮的士兵被从农兵军队中挑选出来进入新军团的同时。更多的人被遣送回自己的家乡。 罗马总督们对军队的巨大权力,正在逐渐被完全被君士坦丁堡所指派的军官们接替。 总督们在他们的行省中变得更加如同文官,他们可以过问的事情越来越多,需要他们安排的事情也变得庞杂起来,他们需要给那些从军营里遣送回来,再也不用每年服兵役的农兵们分发土地,也要面临越来越让他们感到消耗精力的土地变革。 不论是沿海行省,还是内陆行省,罗马的总督和文官们要与那些来自欧洲的法兰克商人们打交道,而那些军队,则逐渐被纷纷打乱,重新编制,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出现完全由领取一份军饷的新军团代替行省农兵的局面。 不过这样的军团是不是完全可以成为保卫罗马的力量,却依然还被人怀疑。 从拥有众多人数的塞姆制开始发生的变革,让人们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一切,很多人不知道这种靠用缩减下来的农兵费用征召起来的军队,是不是真的能在战争中为罗马所用,更怀疑这种明显用减少了人数的精英军队制度的方式,是不是能够起到足够的作用。 “看看他们,这些人看上去就好像是去参加聚会,”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的马克西米安皱着眉对旁边阿历克斯说“我敢肯定,对他们来说也许战争要么就如同儿戏,要么就被认为是捞取好处的唯一途径。” “可至少他们不会死气沉沉,”阿历克斯微微一笑,甚至在皇帝的近臣中,对于逐渐废除农兵制度也有着不同的声音。至少对马克西米安来说,虽然臃肿复杂。但是在数量上足以令任何敌人望而生畏的农兵大军,依然还是能够保证罗马现状的有力力量“如果我们在军队里,也许同样希望自己旁边的是同样勇敢善战,而且装备精良的伙伴,否则人们会为自己的前途感到畏惧的。” 一阵略带兴奋的呼声从队伍后面传来,阿历克斯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应该是皇帝的车队已经到了。 按照伦格的命令,君士坦丁堡大区的罗马军团开始在接到命令之后,纷纷从各地向着金角湾靠拢,这让不论是做为拱卫首都的卫戍军不禁为之气愤。 他们的将领纷纷跑到恩特克劳威尔那里抱怨,甚至有人把这种显然轻视了卫戍军的行为,看做是皇帝对法尔哥尼奉了玛蒂娜命令平息暴*的惩罚。 不过这些将领的抱怨最终被罗马军团总主教那与其说是劝解,不如说是咆哮的布道彻底击溃,他一边引用圣经中上帝对骄傲者们的申斥和惩罚警告那些将领,同时也把他们的这种抱怨说成是对皇帝决定的质疑,当那些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总主教,以为他会用手里那柄从不离身的粗头手杖敲碎他们所有人的脑壳时,恩特克劳威尔无奈的说:“虽然我知道你们的行为是错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内心里也同样有着和你们一样的疑惑,不过要知道这是皇帝的命令。所以不论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必须认真的执行。” 在总主教那种带着恐吓,同样也噪杂着同情的劝解下,卫戍军按照命令开始向金角湾开进,当他们把那座已经被罗斯人占领的兵营团团包围,同时阻截住了所有陆地上的道路之后,卫戍军的士兵们不禁又为居然不能由他们来平息这些野蛮人感到不满起来。 一队队的新军团开始在距离哗变的兵营不远的地方集结,在透着海水气息冰冷的寒风中,整齐的排列在一起的军队默默的看着远处位于一片树林后面的小城堡。 那里曾经是罗斯人被从北方带来之后停留的地方,他们在那里接受做为罗马军队的训练,也是在那里,阿赛琳从他们当中挑选出了最强壮的一批人,让他们成为了她那突发奇想的“海军陆战队”的第一批士兵。 埃罗帕西娅坐在马车上,从窗子里看着外面来回奔跑传令的骑兵,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来到军营当中,也是第一次和伦格一起在所有人面前出现。 之前在保加利亚边境的山区里遇到的惊险让她印象很深,而且就是从那次危险之后,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做为一个母亲应该做的是什么,所以当伦格坚持让她回到君士坦丁堡时,埃罗帕西娅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虽然她很想看看,那些她利用从保加利亚山区里找到的矿石制造的武器,是不是如她想象的那样拥有足够大的威力。 伦格并没有和埃罗帕西娅坐在一辆马车上,这让她在略显失望的同时,倒也有些放松。 她知道因为玛蒂娜临终的遗言,自己已经无疑成为了整个罗马最令人关注的女人,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她发现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自由。 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嫉妒阿赛琳,她知道阿赛琳在突如其来的“拜访”了皇帝的后宫之后。就出人意外的住进了安露蓓尔的宫殿,这让所有人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不由又是一阵猜测想象。 不过埃罗帕西娅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知道那不过是阿赛琳自己随意的据诶的决定,那其中既没有所谓的阴谋,更没有牵扯到任何人的势力,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阿赛琳告诉她的那样:“我在保加利亚就认识安露蓓尔,我和她算是朋友。” 一切不过是这么简单,但是埃罗帕西娅有些无奈的发现,几乎没有任何人愿意承认如此简单的事实。 车身微晃,阿历克斯出现在了打开的车门口,当他和埃罗帕西娅望过来的眼神对视时,他微微鞠躬,然后低声说:“小姐,陛下正在等着您。” 阿历克斯看到埃罗帕西娅的肩头微微一动,他知道这位小姐这时应该是十分紧张的,一想到这其中牵扯到的那些人和事,即便是他,也不能不感到为之不安。 他知道那些暴动的罗斯人中,无疑有着瓦莲京娜的亲人,这让阿历克斯颇为无奈,不过他知道在这时这一切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不论这些罗斯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暴动,当他们占领兵营时,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当埃罗帕西娅从马车里下来时,她立刻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不论是士兵,军官,侍从,贵族甚至是不停的在队伍中间跑老跑去传递消息的仆人,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停顿下来,甚至一个正在大声唱数的旗手也停下他响亮的嗓门,向着她望来。 被几千人同时盯视的场面,让埃罗帕西娅不由微微发怔。她从来不喜欢被人注意,虽然她的美丽从很早时候起就已经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她更希望能够在某个安静的角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在几队排成方阵的步兵空隙尽头,伦格看着远处的埃罗帕西娅。 在军团士兵们的注视下,已经换上盔甲的伦格向前伸出了手。 埃罗帕西娅缓缓的迈出步子,她能感觉出每当走出一步,几千双眼神就随着她还缓缓移动,在她的身边,阿历克斯带着几名近卫兵谨慎的守护在旁边,他们的眼睛盯着四周,手里紧握着武器。 慢慢的穿过一个个的方阵,埃罗帕西娅的头在这时高高的仰着。 虽然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瞩目,但是做为罗马人的骄傲,却让她要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 伦格看着越走越近的埃罗帕西娅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也许这位有着密涅瓦一般指挥的天才女性并不喜欢炫耀,或者她更愿意让自己理想的翅膀不受约束,但是她依然有着罗马贵族们所拥有的那种孤高的气质,或者说她那特立独行的不受约束中就隐藏着这种深深的矜持和固执,当需要的时候,她会让所有人看到,充满传奇的密涅瓦,同样可以成为罗马另外一颗耀眼的明星。 当埃罗帕西娅终于穿过方阵,来到伦格面前时,跟在身后的阿历克斯不由暗暗吐出了一口长气。 罗马人对于玛蒂娜的崇拜让阿历克斯感到担忧,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这时因为那种过于狂热的信念,冒犯这位未来的皇后,但是虽然知道危险,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埃罗帕西娅冒这样的风险。 即便没有任何人的指使,罗斯人的忽然哗变也对埃罗帕西娅是否能顺利成为皇后产生了巨大影响,至少在大臣们中间已经有人在暗暗流传,这是否是她那个在北方的哥哥暗中策划,以此来逼迫皇帝尽快确立埃罗帕西娅的地位。 即便稍有托头脑的人知道这样的猜测未免有些荒唐,但是这一切也足以让人们重新考虑埃罗帕西娅做为皇后是否合适。 至于传说,这其中似乎有着那位海军统帅手脚的影子的流言,已经让这次看上去并不复杂,却有牵扯甚广的哗变,变成了自伦格登基之后。最为令人震动的事情! 当“三分罗马”的局面随着玛蒂娜的死被彻底打破,在巨大的悲哀之后,罗马人已经开始为将来揣测,他们不知道似乎已经变得壁垒分明的两股势力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过从现在看来,罗斯人的哗变似乎正在开启双方争斗的闸门。 “看来这次皇帝是下定决心了,”骑在马上看着走到伦格面前的埃罗帕西娅的赫克托尔,忽然低低的对旁边的恩特克劳威尔说,当看到总主教望着他皱起的浓重双眉时,他好像不太在意的微微耸动肩膀“我们都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太介意这些。” “你知道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在哪吗?”恩特克劳威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他甚至为了怕别人听到,还低下头把嘴唇靠近赫克托尔的耳朵“我信仰上帝,而你信仰那条诱惑他人的蛇。” “总主教,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撒旦的卑鄙,世人又怎么更能感受到上帝的神圣呢?” 说着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微微一眯,随着他的下巴向前微微示意,恩特克劳威尔看到了站在伦格面前,略微沉吟的埃罗帕西娅向着伦格躬下身去。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人们的眼睛注意的皇帝,他们知道这将是决定埃罗帕西娅命运,更是决定罗马皇后归属的关键时刻。 看着低头向自己行礼的埃罗帕西娅,伦格伸手摘下了头盔夹在臂下,随着他身上链甲的响动,他同样想埃罗帕西娅躬身行礼。 一时间,几千人中间显得异常安静,人们看着那对相互行礼的年轻男女,在少许沉寂之后,随着离他们最近的阿历克斯举起手臂,一声宣布从他嘴里发出:“埃罗帕西娅.狄奥多,罗马帝国的皇后!” “皇帝万岁,皇后万岁!” 随着阿历克斯的宣布,几千人的君士坦丁堡军团霎时爆发出一片高呼。 与此同时,对面的兵营里稍一落后,也随即响起了一片高声欢呼! 罗斯人的人影纷纷出现在了兵营的墙顶上,他们不住的向着罗马军团的方向看来,之前以为会发生一场恶战的他们,这时已经开始为他们的“胜利”高声庆贺,有的人大喊着要伙伴拿酒,有的人已经喊着要打开营门。 在军团的前面,罗马大臣们脸上这一刻显露出了各自迥异的神色,他们看着那对在战阵前站立的年轻男女,一时间心头不禁各自心事重重。 罗斯人的叛乱,让罗马人不禁质疑埃罗帕西娅是否应该成为罗马的皇后,很多人在为这位密涅瓦过于特立独行的举动担忧的同时,更对她那背后那个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的哥哥担忧不已。 尽管皇帝的变革触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甚至让他们聚集起来有所举动,但是很多人依然还是希望罗马不要再发生巨大的动乱。 特别是将近两年的变革已经让很多人逐渐看到了罗马发生的变化,对他们来说,在顽固的守护着自己利益的同时,也未尝不希望看到一个重新复兴的罗马帝国。 正是因为这种复杂念头,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并不愿意看到一个有着巨大背景的皇后出现在皇帝的身边,这让他们既担心皇帝可能会就此变得更为难以抗衡,也担心这样可能会令那个让他们顾忌的狄奥多掌握过多权力。 罗斯人的暴动让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当他们以为这样可能真的会导致埃罗帕西娅无法戴上后冠时,他们的盘算却被皇帝异乎寻常的举动彻底打破。 “埃罗帕西娅是我的皇后,这是神圣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给世人最后的启示,”伦格翻身跳上战马,他弯下腰握住埃罗帕西娅的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她用力拽上了战马,放在了自己的鞍前,他任由战马用马蹄刨动着地面,在战马充满焦躁的不住盘旋中,他接过侍从递给他的头盔,在埃罗帕西娅帮助下戴到了头上“罗马军团的士兵们,我在你们的敌人面前为你们选择了一位皇后,现在我要你们用胜利做为对我的祝贺,和对抹大拉的玛利亚恩赐的报答。” 说着,他一手揽着埃罗帕西娅纤细的腰身,一手拔出长剑,在空中用力一挥:“在那座军营里的是背叛了我们的罗斯人,不论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的罪行都不能得到宽恕,这是对罗马的背叛,是对你们的背叛,所以我要你们平息他们的叛乱。” 说着伦格用剑柄一敲马股,随着战马迅速向前窜出几步,他来到恩特克劳威尔面前。 “恩特克劳威尔,我现在要你以罗马军团总主教的身份为我的士兵祈祷,请求上帝保佑他们能够取得胜利。” 恩特克劳威尔满是胡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他微微回头看了看远处正晃动着人影的兵营墙顶。 他知道伦格的这个命令,就意味着皇帝已经下了死令,那些哗变的罗斯人将不会得到任何赦免,一场残酷无情的屠杀,居然随着皇帝刚刚选择了他的新后,就此爆发。 恩特克劳威尔似乎听到了旁边赫克托尔的低声嗤笑,这让他感到一阵气恼,虽然如同白化病人所说,这一切的确是在开始就已经注定,不过他还是对这个人那种似乎看好戏般的举动不满至极。 当恩特克劳威尔举起闪亮的十字架来到队伍前,用他那特有的洪亮嗓音爆发出巨吼般的祈祷时,人们听到了不远处兵营墙顶上的一阵呼声。 罗斯人开始不安起来,他们知道罗马人的习惯,也知道罗马军团总主教的祈祷意味着什么,当他们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时,他们开始大声呐喊起来。 “伦格,你不能这样,他们是为了我,”埃罗帕西娅抓着伦格的肩头紧张起来“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杀了?” “这是叛乱,”伦格微微带动战马沿着方阵间的缝隙向前走着,他没有看怀里心爱女人错愕无助的神色,因为他怕那样自己就会因为犹豫改变主意“任何时候叛乱都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特别是现在,特别是他们!” 听到伦格最后一句话那种重重的语气,埃罗帕西娅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把头缓缓搭在伦格的肩膀上,用一种黯然失落的声调轻声问:“因为他们是罗斯人,因为他们是弗勒里的人,所以你就要杀掉他们?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弗勒里看到你的决心?” “还有是为了让其他人看到我的决心,”伦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随着罗马军团的靠近,开始响起了一片喊杀声的兵营“罗马的未来是由罗马人决定,但是却绝对不是只由某一个罗马人决定,在这一点上不论是狄奥多还是任何人,都必须看的十分清楚。” 伦格那与之前所熟悉的声音迥然不同的腔调,让埃罗帕西娅感到畏惧,她紧紧抓着就要成为她丈夫的这个人的肩膀,听着身后那一阵阵可怕的喊杀声,惨叫声,濒死者绝望的哀号声,和充满残暴的吼叫声,埃罗帕西娅微微闭上了眼睛。 “伦格,我想我当不了一个好皇后,我永远成为不了玛蒂娜那样的皇后,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 说到这里的埃罗帕西娅停下来,她不想因为自己无端的臆想去破坏一个最终把一切都留给了她的不幸女人。 “玛蒂娜的确是个好皇后,她选择你也是她做出的最后的最后决定,”伦格平和的拍着埃罗帕西娅微颤的肩膀,当一切终于平静,伦格轻声在埃罗帕西娅耳边低声说“她和我一样,都认为你会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罗马皇后。” 第五十九章 惜别 公元一一九零年的初春发生的一连串的重大变故。让罗马人不由意识到了这一年的不同。 从科马吉尼的动乱到罗马皇后的突然去世,从随着地中海西岸传来的,关于十字军已经开始在西西里岛上重新建立起新的基地,很快就要开始渡海东征,到罗马人还沉浸在失去皇后的悲哀之中,就忽然面临要迎来一位新皇后的消息,罗马人早早的被这一年开始就出现的这些纷扰困惑着。 如果说迎娶埃罗帕西娅还是由于玛蒂娜的遗愿,可以被罗马人接受,但是伦格宣布新后身份的那个场合,和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又引起了罗马人更大的议论。 人们难以想象皇帝怎么能在宣布了要迎娶埃罗帕西娅的同时,下令屠杀了所有声称效忠埃罗帕西娅的罗斯人。 甚至在一些传言中,皇帝让他的新皇后亲眼看着她的那些忠诚的拥护者被君士坦丁堡军团蜂拥而上的军队,砍成了一堆碎片! 这样的传言让人们不禁对埃罗帕西娅的地位猜测起来,很多人认为皇帝之所以愿意迎娶她,更多是为了尊重玛蒂娜的遗愿,而也有些人认为,皇帝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警告那位看起来已经早早的以皇帝亲戚自居的行省总督,让他在自以为是的时候,能够清楚的知道。即便他的妹妹成为了罗马皇后,也应该知道遵循什么样的本份。 这样的谣言从君士坦丁堡一直传向内陆,从海上一直传向欧洲,一时间在罗马发生的那点事情,再次成为了引人注意的话题。 不过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就在这种谣言四起,同时人们也在为罗马即将迎来新的皇后议论纷纷时,一位最可能会引起人们注意的人物,却好像凭空消失了。 甚至即便是那些追随她的海军将领和她那些彪悍的海盗,也找不到他们的首领。 阿赛琳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当午后的温暖阳光照到她身上时,她扭动了一下,然后把身子蜷在一起,象头猫似的缩在毯子里,同时嘴里发出了轻轻的低吟。 这个时候宫殿里暖暖的感觉令人昏昏欲睡,这显然也传染了阿赛琳,所以她睡的是那么沉,甚至连有人走进房间都没有醒来。 伦格默默的站在门口看着熟睡的阿赛琳,当罗斯人的哗变让罗马海军为之震动,甚至米利厄诺斯不惜被人怀疑的向伦格提出,要从海上进攻被罗斯人占领的兵营时,阿赛琳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始至终,这位堪称罗马皇后宝座最有力的竞争者都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这让很多人觉得她不是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机会,就是早已有了把握。 甚至有人不禁怀疑,也许这位女海盗并不如她外表看上去那么鲁莽任性,因为如果因为罗斯人的哗变而导致埃罗帕西娅与后位无缘。那么最有利的,无疑就是这位已经得到罗马海军和众多中下层贵族支持的女海盗了。 不过,让那些如此臆测的人颇为意外的是,即便是在平息了罗斯人的哗变之后,伦格正式宣布埃罗帕西娅为罗马帝国的皇后,阿赛琳也一直没有出现。 而且据对安露蓓尔还算熟悉的一些宫廷贵妇说,那位女海盗已经早早离开了安露蓓尔的宫殿,至于她的下落,却没有人知道。 在常年被博尔普鲁斯海峡中的海水冲刷的峭壁上,一座宫殿静静的矗立在海峡的右岸上。 虽然这个时候的海风刺骨的寒冷,但是每当中午的时候,天气就会变得格外的好,温暖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房间,那时候甚至会有一种如同置身夏天那种充满慵懒的气息中。 伦格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望着窝在靠椅里,蜷成一团的阿赛琳。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女海盗,即便是对这个女人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但是他和其他人一样,印象最多的还是她那种令人难忘的气势和那种迷人的身神采。 如同现在这个样子的阿赛琳看上去缺少了一丝平时的强硬,却无形中多了少许的娇憨,看着她那种在睡梦中发出轻轻呓语的样子,伦格不禁为自己的能拥有这样一个女人。从内心中感到幸福。 他走到靠椅边坐下来,当他的手指轻轻碰触到阿赛琳的肩头时,阿赛琳的眼睛忽然睁开。 她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伦格,在沉默一会后,她抬起手,用略显粗糙的手指指尖轻轻触摸着伦格的脸颊。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由无声沉默编织的幔帐,那幔帐好像把两个人完包裹在其中,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的望着对方。 一阵略显吵闹的“吱吱”叫声从房顶传来,几只在城堡里驻窝的麻雀一边叫着,一边在房顶的横梁间飞来飞去。 它们的吵闹声似乎惊扰了正在享受着这难的的平静午后的两个人,他们抬起头看向房顶,当阿赛琳习惯的要抓起身边的长剑时,伦格俯下身按住她的手。 “随它们去吧,它们现在不也是很幸福的吗?”伦格轻声说,他和阿赛琳并肩坐在一起,抬头看着在横梁间不住飞翔鸣叫的麻雀“有时候我们甚至还不如它们,至少我无法让自己随意的离开我的那个‘巢穴’。” “如果你愿意,就可以做到,”阿赛琳微微翘起下巴看着伦格,然后她又有些无奈的摇起了头“不过你现在肯定是不愿意离开那个巢穴的,还有什么比罗马皇帝这样的巢穴更能吸引你的呢。” “可是你呢,你又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伦格把阿赛琳轻轻按在身下,认真看着这个美丽女人那轮廓分明的美丽容貌,当他看到阿赛琳透过他的肩头,望向房顶那些飞翔的麻雀的眼神时,他俯下身子,微微吻在那双让他着迷的眼睛上“对不起,阿赛琳。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阿赛琳有趣的看着伦格,她脸上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伦格看了为之痴迷,尽管已经拥有了这个美丽的女海盗,但是伦格却在心中隐约有着一种无法触及到她内心的错觉。 似乎在阿赛琳那对他爱得无比深切的内心世界中,总有着一块他始终无法图及的地方。 “也许我不该让你到君士坦丁堡来,你从来就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只能让你感到窒息和不自在是吗?” “我从来没喜欢过君士坦丁堡,”阿赛琳用双手抱着伦格的脸颊认真的说着,然后她接着笑眯眯的说“不过我也并不反感这里的财富珠宝,你知道一个海盗的贪婪是很可怕的。” “也许我真的不该把你们带到这里来,这座城市看上去令人神往,可是对你们来说,就如同一座坟墓。” 伦格做起来靠在椅背上,透过狭长的窗子看着远处的海峡。 “玛蒂娜那么年轻,甚至她的一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被埋没在这座城市里,她换来了一个显赫的称号和豪华的坟墓,但是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至于埃罗帕西娅,我不知道让她成为罗马皇后是不是个错误,她和你一样,如果把你们关进圣宫约束起来。也许有一天就会失去属于你们自己的那种东西了。” “可是你还是把她关进了圣宫,”阿赛琳略带愤懑和惋惜的说着,然后她抬起两臂揽住伦格的脖子,一边轻轻亲吻着爱人的额头,一边轻声安慰“你不用为这个感到自责,甚至即便是我,难道不是因为爱你才留下来的吗?我没有进入圣宫,可我一样没有离开,不是吗?” “对不起,”伦格再次轻声低语,他把阿赛琳的身子微微托起放在怀中。搂着她那健康柔韧的腰身,伦格发出充满歉意的低吟“是我的爱困住了你们,是我让你们没有办法自由的追求你们的梦想,我把你们约束在身边,只为了怕你们离我远了就再也抓不住了,这是我的自私。” “伦格!”阿赛琳一把抱住伦格的头,让他和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你不用为这个自责,你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厄勒冈的阿赛琳只会听从自己的命令,我是自己的主人,所以爱你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阿赛琳用力抓着伦格的肩头,她知道自从玛蒂娜死后,伦格陷入了一种对自己的自责之中。 当别人,甚至是做为父母的老贡布雷夫妻都认为,伦格是因为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才不肯见亚历山大时,不论是阿赛琳还是埃罗帕西娅,却都深深的明白,她是因为内疚才不能面对自己的儿子。 孕育王朝,这个重担也许对玛蒂娜来说太过沉重了。 也许就是从第一次听到伦格赋予了她这样使命那一刻起,那个原本怯懦的小女孩就已经开始为这个她为之骄傲的“使命”改变自己! 从一个永远依靠丈夫的小妻子,变成一个令罗马的权贵们都为之畏惧的皇后,玛蒂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因为她牢牢的记着伦格赋予她的这个重担。 最终,为了完成的诺言,年轻的皇后用自己的生命做为了代价,当拥有着伦格血统的罗马皇子降生的那一刻来临时,玛蒂娜为自己终于实现了诺言而喜悦,同时也把自己的生命完全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 “伦格,你认为我会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吗,或者埃罗帕西娅是?”阿赛琳忽然站起来,她拉着伦格走向窗边,看着停靠在一个小港湾里的厄勒冈,她用力拍打了一下伦格的肩头“小农兵,不要太自以为是,厄勒冈的阿赛琳只是自己的主人,现在我决定爱你,也许有一天我对你厌烦的时候。就会离开,到了那时候,即便你用整个罗马的军队也别想拦住我。” 阿赛琳的话让伦格不禁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色,他感激的看着这个深深的触及到他内心的女人,他为她给自己的安慰感到激动,不过同时他也用力抱紧了阿赛琳纤细的腰肢。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不能从上帝的手里把玛蒂娜重新夺回来,但是我会用我拥有的一切挽留你,如果需要我真的会调动所有的罗马军团,只为了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那就来试试吧,小农兵,”阿赛琳忽然向后一退,她走到靠椅前抓起连鞘长剑,示威似的向着伦格微微一挥,然后一边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边回头笑吟吟的说“让我看看你都能做些什么,也许我该让你见识一下厄勒冈女海盗的厉害。” 波涛起伏的博尔普鲁斯海峡中,黑色的“掌门官”如从深海中跃出的怪兽般在海面上游弋。 船上的水手们不住的喊叫奔跑着,这些原来的海盗虽然已经成为了号称塞浦路斯海军旗舰上的精锐士兵,但是他们的彪悍残忍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即便是看到罗马皇帝登上甲板,这些水手也毫无拘束的大喊大叫,当他看到看到驻守船上的罗马军官恭敬的向皇帝行礼时,他们当中有人开始大声议论起之前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帝时,他的那些窘相。 “快去干活,如果甲板擦得踩上去不能发干,我就让你们所有人从现在开始都睡到甲板上,直到到西西里为止。” 皇帝的威严不如女海盗的威胁,看着立刻慌张四散的水手们,伦格在略微苦笑之后,认真的望向阿赛琳。 “你已经决定要离开君士坦丁堡了吗?”他轻声问着,看着心爱女人的脸颊,他心疼的轻轻抚摸。 “我想我已经休息够了。” 阿赛琳伸了一个让旁边的罗马军官险些在皇帝面前失态的懒腰,在好像终于摆脱了身上的疲惫后,她晃动着修长的脖颈,随着脖子发出的一阵轻响,阿赛琳的身子略微一低,随即一下跳上了擦得锃亮的船首像! “看啊,伦格!”阿赛琳指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高声喊着“地中海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和大海比,君士坦丁堡的那些喷泉水池就是小水盆,我在那种地方是呆不下去的。” 她向伦格不住招手,根本不管四周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的宫廷侍从和宦官们的大呼小叫,几乎半强迫的把伦格拽上了船首像,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海军如果不能在海上战斗就太糟糕了,厄勒冈如果不能抢劫就更糟糕,”阿赛琳长长的发丝在伦格脸上吹拂,当她晃动漂亮的头颅时,满头的长发几乎把伦格的脸埋在里面“你应该知道现在如果我们就呆在这个海峡里,真是还不如干脆和那些罗斯人一样上岸去当强盗,毕竟君士坦丁堡里有一大批值得抢的人。” 阿赛琳那独特的形容令伦格几乎笑出来,这也是他自从玛蒂娜死后,第一次感到一丝轻松。 “你说的对阿赛琳,海军如果被困在海峡里,就是自取灭亡。”伦格紧紧抓着身边的绳索,随着厄勒冈的颠簸起伏,他眼前的海面也时而广阔无垠,时而如随时会扑面而来的高大山壁。 “埃罗帕西娅和你的那个农务大臣都是最了不起的人!”阿赛琳忽然高声喊着,她回头看着甲板上那些商量了一阵之后,开始向船首像边考虑,似乎就要强行把皇帝拉下去的侍从们,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她们的那些武器甚至可能会彻底改变一切,我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到制造那样可怕的东西,那甚至比厄勒冈的蝎子锤更让敌人绝望。” 听到阿赛琳毫不做作的赞扬情敌,伦格不由为这个女人那豁达,甚至是蔑视一切的性格感叹。 厄勒冈巨大的身躯在海面上劈开层层波浪向前奋进,终于被侍从们劝下来的伦格站在船帮边看着海上正在逐渐集结的罗马海军,他知道和阿赛琳分离的时刻又要来了。 在这样动荡的时代,任何一次分离都可能是再也无法相见的永诀,但是看着阿赛琳那兴奋的神色,伦格却又从心底里为之感到释然。 自己已经用爱约束住了这个海上妖精追求自由的翅膀,那么自己真的还要把她留在深宫,然后看着这朵充满野性的玫瑰逐渐凋零吗? 自己如果变得那么自私,这份爱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海上的女妖呀…… 伦格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阿赛琳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固然如她所说,强大的海军必须能够在海上自由驰骋才能真正发挥威力,其实也未尝没有不愿意看到自己再一次迎娶一位妻子的情景。 海上的妖精会嫉妒吗?会因为爱一个男人嫉妒吗?而自己是不是就是引起她嫉妒的幸运儿呢? 看着阿赛琳忙碌的背影,伦格微微苦笑,他知道之前埃塞林所说,也许有一天当她厌倦自己时就会离开的话,其实有着旁人难以置信的真实。 一想到眼前这个总是驰骋在大海上,似乎永远无法安定下来的妖精,也许有一天真的会离开自己,伦格不由微微感到一阵畏惧。 他不知道到那时候是不是真的会派出整个罗马的军团去留下她,但是他知道一旦那个时刻真的到来,任何力量都是无法阻挡住这个妖精展开她那渴望自由的翅膀的。 “你在担心什么?”一双手忽然从背后揽住伦格的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埃塞林用炙热的嘴唇轻轻咬着伦格的耳垂“难道在怕我离开你吗?” “也许这真的是你的命运,”伦格微微苦笑“一旦决定,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拦住你呢?” 随着柔韧的腰身忽然一滑,埃塞林出现在伦格的面前,她用两手攀着伦格的脖子,透着火热激情的上身紧贴在他的身上。 “相信我,只要你挽留,我就会留下来,海上的女王不需要王座,但是海上的妖精同样需要她的爱人。”埃塞林轻声在伦格耳边说着“相信我,只要挽留,你就能把我留下来。” 埃塞林的声音充满诱惑,她诱人的身体即便是旁人也不禁目眩,在这一刻她并不去看其他的人,只是用一种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启发的笑容望着她心爱的男人。 然后,就在伦格刚刚张嘴要发出声音时,她却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嘴唇。 “现在不要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们一起来对付这个难题,”阿赛琳慢悠悠的说着,然后她凑近伦格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细语“在我离开之前,我要你好好爱我,不要去想埃罗帕西娅,也不要想伊莎贝拉,甚至我要你暂时忘了玛蒂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阿赛琳的话激起了伦格心底里的一团火焰,他猛然用力抱起阿赛琳的身体,在侍从们的慌乱中,他抱着阿赛琳向船舱里走去,随着木门关进,一时间甲板上只留下脸色古怪的罗马人和一群满脸暧昧的海盗面面相觑。 厄勒冈的阿赛琳离开了君士坦丁堡。 带着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在消失了几天之后,这位万众瞩目的海上女王带着她强大的海军,在君士坦丁堡人的注视下离开金角湾。 看着海峡里千帆起伏,人们不禁心潮澎湃。 罗斯人的哗变,让刚刚建立的海军一时间失去了可以随意登陆袭击岸上的力量。 当人们为这个感到惋惜无比时,一个让令人意外的人,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这人的到来一时间引起一片猜测,而在所有人当中,监察大臣赫克托尔的话,则是最具特色,也最能体现人们诧异心声。 “狄奥多来君士坦丁堡了?”听到消息的赫克托尔一愣之后,先是从鼻子里发出“嚏”的一声冷笑,随后说了句:“真是见鬼了。” 第六十章 “外戚” 罗斯人的哗变,让罗马人还在议论纷纷时。埃罗帕西娅的哥哥狄奥多忽然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对于这位北方行省总督的归来,人们不禁在大概意外之后猜测连连。 在这个时候,人们不能不怀疑罗斯人的哗变和他有关,不过让人们有感到难以置信的是,狄奥多怎么会愚蠢到那种几乎断送了埃罗帕西娅走向皇后之路的地步。 所以对于这个人的忽然归来,罗马人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充满了好奇,他们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位“亲戚”。 对于人们的种种猜测,狄奥多并不十分在意,他进入城市之后就住进了自己的家,病情谢绝了所有试图探访他的客人。 在罗马人充满猜忌的整整一夜之后,睡得足足的狄奥多,在清晨很早的时候就来到了圣宫,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当总督的身影出现在利奥厅的走廊里时,原本议论纷纷的走廊不由稍微一静,人们的眼神纷纷向着他看来,望着这位所有罗马总督中最年轻,不过也是最前途无量的一个,人们一时间不禁有些忘记了之前还在暗暗议论的话题。 狄奥多并不介意的在人群中走着,当看到一些熟悉的大臣时。他会停下来和他们低声寒暄,或者是向某位正要向他打招呼的大臣远远的微微质疑,一时间人们被他那从容的态度迷惑,这让人们觉得,似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的命运似的。 当狄奥多看到几位罗马重臣正站在一根大理石柱下望着他时,他微笑着向他们走去,看着首席元老严肃的神色,和亲王淡漠的表情,他先是微微点头,然后向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略微躬身。 “大人们,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再次见到你们了,”狄奥多向同样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的马克西米安打着招呼,当他在胸前划着十字向恩特克劳威尔问候时,好像丝毫不知道,就是这位罗马军团总主教,亲自带领君士坦丁堡军团杀掉了所有哗变的罗斯人。 “您真是让人大出意外呀,总督大人,”阿莱克修斯淡淡的向狄奥多打着招呼“我相信您一定是来向您的妹妹贺喜的,不过我们也应该向您祝贺,您很快就要成为皇帝的亲戚了。” “我想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恩赐,”狄奥多依然笑容可掬的回答着,当他看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阿历克斯时,他甚至还微微探过身去,在他耳边低声的嘀咕了几句。 整个走廊里的人,都注视着这位总督的一举一动,人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真的无辜还是过于大胆自负。 而皇帝在宣布埃罗帕西娅成为罗马皇后同时,命令军团把那些哗变的罗斯人屠杀殆尽的举动。也让人们不禁对这位总督未来的命运颇为好奇。 一阵房门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人们的心不禁跟着微微一跳,看着出现在觐见室门口的侍从,大臣们不由自主的向着微微拉动衣服,等待召见的狄奥多看去。 “巴布罗大人,陛下要见您,”侍从向站在角落里的巴布罗说着,当看到这位口吃的罗马农务大臣因为意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旁边的人时,侍从略微提高声音催促着“请您稍微快些大人,皇帝的时间很紧。” “好,好的,我就来,”巴布罗立刻匆忙的从长条椅上抱起一大沓厚厚的文件,在侍从的引领下急匆匆的走进觐见室,随着“砰”的一声,人们愕然的神色和略显意外的猜测都被关在了紧闭的两扇房门外。 所有人都不由被这令人意外的举动搞的莫名其妙,这让原本已经向着觐见室走去的狄奥多甚至略微有些尴尬,他掩饰似的向旁边的人微微苦笑,然后回头继续和其他人低声说起话来。 当巴布罗终于从利奥厅里面出来时,人们不由再次注意起来。但是让他们依然感到不解的是,皇帝似乎根本不知道狄奥多的回来,他不停的召见大臣,但是却始终不见自己这位“亲戚”。 这样的举动让大臣们从开始的疑惑逐渐变成了讥笑,人们看着掉多的眼神中也逐渐充满了嘲讽,他们相信,这种举动已经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对这位北方行省的总督,皇帝有着什么样的态度。 狄奥多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逐渐严肃起来,他和别人说话时的随意逐渐的少了,但是虽然如此,他却始终保持着他的那份尊严,甚至当皇帝在召见完了一些重臣之后,开始召见各个行省的使者时,虽然面对这种近乎羞辱的举动,他略微皱起了双眉,可是却始终保持着最后的一丝自尊。 太阳已经快升到了矗立在院子里的罗马方尖碑的正中央,狄奥多依然默默的站在利奥厅的一角,这个时候,之前那些和他一起来到利奥厅的人们早已经都受到了皇帝的召见,唯一剩下的只有他还在漫长等待。 侍从再次出现在了房门口,人们这时看着狄奥多的眼神已经从嘲笑变成了一丝怜悯,一些他的朋友会时不时的走过来低声安慰他,不过人们的心中却浮现起更多的猜测。 他们不知道皇帝究竟会怎么处置这位北方行省总督,一想到在还没有正式迎娶埃罗帕西娅之前,却要先对自己的“大舅子”下手,很多人不禁开始在心中暗暗揣测,那位未来的罗马皇后,是否会试图阻止皇帝。而皇帝又会如何处置这样的事情。 “科马吉尼行省的佳尔兰大人,”侍从站在门口把带着锃亮的铜重头的仪杖用力在地上一戳,当他看到一个全身透着股彪悍的罗马军人听到他的喊声立刻大步走过来时,侍从用傲慢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就是从边远行省来的小军官“您是科马吉尼行省的保民官佳尔兰大人吗?” “对,我是奉皇帝陛下命令来觐见陛下的。” 佳尔兰略显紧张的回答,之前在科马吉尼曾经与皇帝并肩作战的经历,能这个一直不太得志的军官一跃成为了科马吉尼的名人,他不但很快成为了一位保民官,甚至还成为了由法尔哥尼暂时担任的科马吉尼和邻近两个行省的军事总督的副手。 而就在半个月前,一纸命令解除了佳尔兰在科马吉尼的职务,随着使者宣布让他立刻赶赴君士坦丁堡,佳尔兰走上了前途未卜的旅途。 “见了皇帝之后问问陛下,他是不是把老法尔哥尼忘了?我要回君士坦丁堡去,我要带领我的卫戍军,让愿意当这个军事总督的人来这鬼地方吧,老法尔哥尼要回去!” 肩负着卫戍军总督如此嘱托的佳尔兰来到了君士坦丁堡,不过当他终于被安排到在利奥厅等待觐见时,他才发现,原本心目中那位已经颇为熟悉的皇帝,实际上离自己是那么遥远。 “陛下现在可以见您,将军,”侍从傲慢的宣布着。当他注意到似乎终于忍耐不住的狄奥多走过来的身影时,他迎着那位总督看了过去。 “狄奥多总督大人,”侍从的下巴习惯的微微抬着,那样他就可以用似乎是俯视的样子看着这位罗马重臣,而且他也很喜欢这个样子,这会让他有一种比这些人都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也有例外,每当看到那位脸色苍白的赫克托尔,这个侍从就会卑微甚至畏惧的垂下眼帘“请您再耐心等待一下,皇帝陛下还有一些很重要的工作要做。” 狄奥多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这时自己说什么都未免显得有些多余。不过虽然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他之前的猜想截然不同,可是这位总督最终还是无声的忍耐了下来。 佳尔兰愕然的跟随在侍从身后走进了觐见室,当身后的房门关上时,他不禁暗暗吐了一口长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比一位总督更快见到皇帝,而这位总督,甚至还是传说即将成为皇后的埃罗帕西娅的哥哥。 按照侍从的吩咐稍一收拾的佳尔兰穿过狭小的觐见室另一边的房门走进了利奥厅,对于这间预示着罗马帝国权力中心的宫殿,他有着和其他人一样强烈的好奇,不过当他发现这间早已闻名的宫殿,居然朴素的可以和科马吉尼的首府相比时,他不由在意外之余颇为失望。 “皇帝陛下……” “佳尔兰你来了,”正在签署一份文件的伦格向紧张的举起右手正要行礼的罗马军人点点头,同时示意他走到自己的桌前来,当他放下手里的骨笔后,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罗马军官“我相信你一定已经领教了我的侍从的傲慢和他的不可一世。” 听到皇帝这出乎意料的话,佳尔兰不由有些目瞪口呆,不过没有等他开口,伦格已经微笑的摇了摇头。 “不要告诉我他没有那样对待你,据我所知,除了可怕的监察大臣,这个帝国还没有多少人能让罗马皇帝的侍从显得谦卑些。” 听着这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话,佳尔兰谨慎的选择了沉默,这个时候他越来越相信自己之前的那种感觉。 他发现虽然眼前依旧是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科马吉尼向首府进军的人,但是这时的他,却又显得那么陌生,陌生得如同一个皇帝…… “他那种样子就和我们很多罗马人一样,总是把虚荣当成盔甲似的穿在自己身上,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把这身虚假的盔甲剥掉之后,才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依仗着虚幻自我欺骗的可怜虫。” 伦格抱着双手抵在下巴上低声说着,他这个样子让佳尔兰聪明的知道自己更应该当一个忠实的听众,所以他沉默的聆听着皇帝似乎有感而发的感叹,直到伦格抬头看着他,再次轻轻一笑。 “我的朋友,在君士坦丁堡时间长了你会发现这是座很有趣的城市。” 皇帝的话让佳尔兰的心“噗通”一跳。虽然因为和皇帝之前的赏识在科马吉尼得到了晋身,但是他还没有真正想象过自己会被皇帝调到君士坦丁堡,现在听到皇帝说出这样近乎许诺的话,他的心不由急促的跳动起来。 “我想你的才华放在科马吉尼有些浪费,”伦格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羊皮纸在上面潦草的写着,一边随后说“现在我要你到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任职,但愿你不要让我为给你的这个任命后悔。” “陛下,我会让您为我感到自豪的。”佳尔兰的声调略显激动,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留在了君士坦丁堡,甚至还被安置到了大区新军团。 而从几天前刚刚平息罗斯人哗变的举动看,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无疑是除了近卫军和卫戍军之外,所有罗马的新军团中最令人期待的军队之一。 “你应该说为我们大家感到自豪,我的朋友。”伦格笑着把盖上他的大十字印鉴的任命书递给佳尔兰“不过我提醒你,那些军团里都是最优秀的军人,他们不会因为你由皇帝任命就听你摆布,你必须让他们明白你在科马吉尼所做的一切在君士坦丁堡同样有用。” “遵命陛下,”佳尔兰激动的接过任命书,然后他想起什么的微微张嘴“陛下,我来之前,法尔哥尼总督大人要我问您,您是不是已经忘了他,还有……” “还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是吗?”伦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他双手十指轻敲,嘴角挂起一丝浅笑“我知道了,我想现在也许……” 一声轻轻的门响打断了伦格的话,佳尔兰不由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去。 虽然这个来自边远行省的军官对于繁琐的罗马宫廷礼仪并不熟悉,可是他至少知道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人能随便进出皇帝房间的。 让他更加感到意外的是,从另外一扇似乎是通向后面走廊的暗门里进来的,居然是一位美丽得令他发愣的年轻贵妇。 佳尔兰相信,即便科马吉尼所有的女人加在一起,也肯定无法和眼前这位看上去充满了恬静,同时明亮的眼睛中透着智慧的年轻女人相比,看着她那并不奢华,穿在身上显得更加朴素随意的服饰,和整齐却不繁琐的发式,一个名字飞快的在他心头闪过。 几乎是出于本能,佳尔兰立刻弯腰行礼向旁边退去,尽管不知道这位贵妇是否就是他心目中猜测的那位贵人,但是他知道能够不经通报随意进入利奥厅的女人,肯定有着崇高的地位。 再一想到之前听过的那些关于皇帝的风流韵事的传言,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更加恭敬。 “对不起伦格,我打扰你了吗?” 贵妇对皇帝的称呼更加令佳尔兰肯定自己没有猜错,他难以遏制好奇的微微挑起眉毛,偷偷看着这位据说给皇帝偷来天火的“密涅瓦”,再一想起之前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那些可怕情景,佳尔兰不由不可思议在心中暗暗揣测:“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怎么会制造出那么可怕的东西来?” “当然没有,”伦格绕过硕大的桌子走向埃罗帕西娅,当他看到躬身站在一边的佳尔兰脸上那古怪的表情时,他不由露出了笑容“你来的真巧,我想你一定一直想知道,你的敌人对你的那些武器是一种什么感受,现在这里有一个人肯定能回答这个疑问。” 埃罗帕西娅疑惑的看向一脸紧张的佳尔兰,她有些不能相信的望望伦格,然后奇怪的问:“难道这位罗马将军曾经面对我的希腊火?可这怎么可能。” “是的尊敬的陛下,我曾经亲自领教过那种可怕火焰的厉害,我只能说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一生都不要再遇到那些武器。”即便是到了现在,想起这个的佳尔兰还不由得心有余悸,他终于忍耐不住的仔细看着这位传奇般的罗马贵妇,当他看到因为他称她为“陛下”,脸上露出的淡淡红晕时,他弯下腰,恭敬的亲吻着埃罗帕西娅的递过来的手“请允许我冒昧的说一句,您的确是上帝派给皇帝陛下的密涅瓦,您带来了上帝赐予罗马的火焰。” 佳尔兰的盛赞让埃罗帕西娅不由微微失笑,她的确还不习惯别人称呼自己为“陛下”,即便在后宫里她的那些女侍们已经在私下里对她这样称呼,但是第一次听到一位罗马将军的称呼,她还是略微不适。 “好了佳尔兰,你可以去上任了,至于法尔哥尼,你可以写信告诉他,让他放心,很快他就能解脱了。”伦格向佳尔兰吩咐着,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法尔哥尼不认识字。” 在刚刚晋升的罗马将军略带激动的告退后,伦格向等在门口的侍从做了个手势,看着房门轻轻关闭,他转身揽住了埃罗帕西娅的腰。 “告诉我埃罗帕西娅,你是因为狄奥多才来的吗?”伦格缓缓的问。 伦格的询问让埃罗帕西娅微微咬住了嘴唇,她伸手微微推开紧贴着自己的伦格,在略带忧虑的望着他看了一阵后,埃罗帕西娅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伦格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打扰你,我也不懂你们那些事,不过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置弗勒里。”埃罗帕西娅没有为自己的哥哥辩护,虽然对权力的争夺毫无兴趣,但是聪明的她知道,在权力面前,也许所谓的真相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那些罗斯人究竟是被人煽动,还是的确只是他们自己的愚蠢,”伦格没有分辩,在这个聪慧美丽的女人面前,他觉得那些都是多余的“不过我们都知道这并不重要,狄奥多在北方行省做的不错,特别是在对罗斯人方面,虽然罗斯人野蛮残暴,但是只要小心的统御,他们还是能成为很好的士兵的。” 说到这里,伦格抬手轻轻把埃罗帕西娅额前一缕略显散乱的发丝抚平,然后认真的看着这个可以说在有些时候,最能明白他内心想法的独特女性,轻柔的问着: “很不习惯这些是吗,是不是觉得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听到爱人的询问,埃罗帕西娅抬起头看着高高的穹顶,在缓和一阵后,她用一丝苦笑回应着自己的爱人:“我想我现在已经逐渐开始明白玛蒂娜的心情了,不过我真的不希望自己成为她。” “你不会成为玛蒂娜,你是埃罗帕西娅,是我的密涅瓦。”伦格的嘴唇轻轻覆盖在埃罗帕西娅的唇上,在轻轻摩擦着那两片温暖的唇瓣时,他轻声说“你给我带来了上帝的火焰,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给你一顶沉重的皇冠。” “你给了我菲特琳娜,”埃罗帕西娅微微笑了起来,她离开伦格的怀抱,在认真看了看爱人之后,转身向来时的那道暗门走去。 当打开暗门就要走出去时,埃罗帕西娅停下来回头用一种略显落寞的声调说:“伦格,如果我们不是皇帝和皇后,那该多好。” 说完,她发出一声无奈轻叹,消失在了暗门后面。 利奥厅里一时间一片沉寂,伦格抱着双臂依靠在桌子上望着那扇已经关闭的暗门微微出神,埃罗帕西娅离开前那一声淡淡的叹息,令他不禁同样无奈,可是随后当他看着通向觐见室的房门时,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拉动绳铃之后不久,随着房门开启,狄奥多在侍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看着这位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脸上略显疲惫的总督,伦格略显沉默。 “哗变对埃罗帕西娅影响很大,必须有人对此负责,”伦格淡淡的说“法尔哥尼现在正在科马吉尼,不过他希望能尽快回来。” “我明白了,我的陛下。”狄奥多平静的回答。 第六十一章 君士坦丁堡的天空 北方行省总督狄奥多被忽然解职。同时被调任为科马吉尼行省总督。 这个消息让很多人在意外之余,又感到理所当然。 做为罗马帝国在北方抵御野蛮的罗斯人的总督,狄奥多从很早时候起就已经在边境为罗马服务。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在北方边境与罗斯人的战斗中不幸战死,随着他**的改嫁,很多人认为狄奥多家族显然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荣光,而且人们也猜测这个当时还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可能从此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认为多余的废物。 但是事实上,弗勒里.狄奥多却不但成为了罗马帝国最年轻的总督,也在与罗斯人的战斗中为他的父亲彻底雪了前耻。 在黑海岸边的战役,让狄奥多利用罗斯人毫无组织,杂乱无章的弱点,以少胜多,一举狠狠教训了那些野蛮民族,当他带着足够多的战利品和战俘返回君士坦丁堡时,他当时毫不掩饰的骄傲刺痛了罗马元老们的自尊。 正因为这这个,他在被任命为罗马帝国最年轻的行省总督的同时,也无形中被剥夺了进入元老院的资格,而且从开始人们就不想让这个显得过于优秀的人成为他们未来的威胁,不论是当时依然健在的阿莱克修斯二世,还是刚刚升任元老院首席元老的米蒂戈罗斯。这些人都看到了这个当时几乎还是个孩子的狄奥多的危险。 他们认为这个年轻人未免太过骄傲,也未免太过顺利,所以他们把他远远的打发到了北方行省,这样做既让这个年轻人为罗马帝国尽忠,也让他们感到烦心。 同时,在君士坦丁堡,未尝没有人暗暗盼望着,狄奥多最好在某次与罗斯人的战斗中,就此死去。 不过弗勒里.狄奥多不但没有死掉,反而在北方行省逐渐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借着父亲早年在北方行省的影响,和对他还算不错的继父的帮助,狄奥多在北方行省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当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意识到他们之前的决定可能犯了错误时,狄奥多已经在北方行省站稳了脚跟。 不过让人们真正想象不到的是,这个人居然会成为了皇帝的亲戚,当埃罗帕西娅与伦格的谣言流传开时,人们不禁被皇帝的风流韵事吸引,也被埃罗帕西娅的背景所吸引。 北方行省总督的妹妹,这个身份让很多人开始揣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特别是当北方行省第一个开始遵照皇帝的命令进行军制变革时,很多人都相信,也许埃罗帕西娅不过是皇帝与狄奥多之间的一个保障而已。 不过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很多人都相信随着埃罗帕西娅成为罗马皇后,狄奥多会拥有更大的权力时,一场哗变却让人们看到了另外一个结果。 狄奥多被任命为接替法尔哥尼担任南方边境的军事总督,这个任命无疑是在高所所有人。即便罗斯人的哗变并不是狄奥多指使,但是皇帝显然已经对自己这个亲戚起了戒心。 被派到南方边境行省对抗可能随时会入侵的科尼亚人,这是罗马将军们最不愿意接受的职务,几近百年来,罗马对科尼亚人的战斗,几乎总是落在下风,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人们不由在想,这位总督是不是还能象当初被派到北方那样,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对于这个任命,君士坦丁堡人出奇的没有进行任何议论,不闹事为此惋惜还是幸灾乐祸,当想起皇帝不久前对哗变的罗斯人的惩罚,人们知道这一次皇帝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过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接到这个命令的狄奥多很安静的回家做着准备,他在一个空闲的时间与自己的妹妹见了一面,根据一些宫廷女官们传出来的消息,在一起晚餐的时候,狄奥多很明显的拒绝了埃罗帕西娅要向皇帝再次请求,把他留下来的提议。 而且从皇宫回来之后,这位被调任的总督。就谢绝了所有试图探视他的家族亲戚和朋友,按照他的侍从的解释:“大人要进行安静的祈祷,为自己即将开始的旅行祈求上帝的保佑。” 这样的解释显然让人们无法再继续打扰这位虔诚的人,不过各种传言依然在整座城市里到处流传。 从有人猜测罗斯人的哗变的确是狄奥多的指使,所以正因为这样才会更激怒了皇帝,到有人绘声绘气的形容,那位未来的皇后是如何在皇帝面前撒娇,甚至是哀求保护自己的哥哥,才最终变成了现在的结果。 一时间,罗马的首都中传言四起,那种热闹的程度,并不因为皇后换了新人让他们稍减兴趣。 看着夜景中的君士坦丁堡城,埃罗帕西娅略带忧郁的站在窗前。 这是一座在圣宫中地势颇高的塔楼,多年来没有人愿意到这上面来,不过当埃罗帕西娅从波渥忒厄的窗子里看到它时,她就已经决定,把这座塔楼也划入自己的“领地”之中。 一阵冷风从衣领里吹进来,埃罗帕西娅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她还记得当她无意中从一些宫殿里经过时,看到人们望着她的那种眼神,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历史上那些随意印象丈夫决定的坏皇后。 埃罗帕西娅轻轻皱了皱眉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和之前单纯的追求知识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想起了狄奥多很久之前曾经问她,自己与皇帝是不是相识时的情景,一想到这个,埃罗帕西娅心头不禁晃过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如果我从来没有和伦格伦格相识呢?”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她知道如果那样自己可能到现在依然还在某个深夜专注的官场天上的星星,而不是要随时注意菲特琳娜是不是在哭。或者是为第二天该首先参加哪位宫廷贵妇家的宴会费神考虑,这让她觉得如果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皇帝,也许更幸运一些。 不过当她听到塔楼下被奶妈抱在怀里,不住哄着的女儿的“咿呀”声时,这位能够推演天上繁星的轨迹,也能制造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火焰的“密涅瓦”,不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一阵轻轻的躁动从他楼下传来,随着脚步声,伦格慢慢走了上来,他的手臂里拖着一件厚实的披风,看着紧紧裹着身子的埃罗帕西娅,他把披风微微抖动了一下。 “虽然这里比北方的冬天要暖和的多,可你也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忘了,我的儿女还需要你来照顾。”伦格用披风包裹住埃罗帕西娅,然后和她并肩站在塔楼的墙边“我想你现在一定很迷茫,甚至有些沮丧是吗?” “是女官们告诉你的?”埃罗帕西娅微微有些气氛的看了眼通向下面的楼梯口,在那下面明亮的墙壁上,一丛丛的人影正晃来晃去,她知道那些女官这时一定正竖起耳朵听着上面正在发生什么。 “我把狄奥多从北方调离是必须要做的,”伦格忽然说,他不等埃罗帕西娅开口继续说“虽然他做为最早进行军制变革的行省总督的确值得赞扬,但是现在的他。明显不适合担任那样的职务,而且南方也的确需要一个他那样的人。” “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吗?”埃罗帕西娅略带失落的问“做为罗马皇后的哥哥,他就必须做出牺牲,是吗?也许你从开始就已经想好要调动他的职务了?即便没有罗斯人的哗变?” 伦格无声的点点头,他并不想对埃罗帕西娅隐瞒。 他知道,埃罗帕西娅只是因为淡薄的性格才对权力毫无兴趣,而绝对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又有谁会认为,能够制造早已失传的希腊火的女人不够聪明呢? “那么,由谁来担任北方行省的……”埃罗帕西娅本能的问了一句,但是她接着就沉默下去。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虽然作为罗马的皇后她不但有权,而且也有责任向皇帝询问,但是她却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伦格,告诉我,你之前曾经说过要我做什么?” “埃罗帕西娅,我已经命令巴布罗为玛蒂娜的陵墓教堂建造一间最为坚固的地下陵寝,我要让这座陵寝能够经受得住长久年代的磨砺,”伦格揽着埃罗帕西娅的腰温柔的说“而我要你为这座教堂设计一座地下陵寝,我要让玛蒂娜不受打扰的在地下长眠。” “可是伦格,我不是一座建造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埃罗帕西娅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也许你应该去找那些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里的大师们,他们能制造出最令人叹服的建筑。” “不,埃罗帕西娅,你能做到,”伦格抬起手指着天空“看到那些星星了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你更加熟悉那些星星,又有谁能和你一样熟悉星图,我要你用那些星图做为地下陵寝的草图,我相信即便是在很久以后,这座陵寝也会成为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迷宫的。” 埃罗帕西娅抬头看看天空,然后又意外的看看伦格,她不知道伦格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个设想却无疑吸引了她的注意。 如果说伦格在利奥厅的地面上,用各色的石头拼凑出了一幅迄今为止所知道的季度世界最为详尽的地图,那么对埃罗帕西娅来说,再也没有比把天上的星星变成一座巨大的地下星图更加令她兴奋的了。 “你可以召集所有你需要的人,不论是建造的艺术大师还是和你一样喜欢探究星星的学者,只要需要你就把他们召集起来,要知道这不但是玛蒂娜的陵墓,也将是未来罗马人的精神所在。” 伦格温柔的说,他看到埃罗帕西娅眼中露出的喜悦,这让他为她终于愉快起来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的愿望能够得到实现感到欣慰。 “埃罗帕西娅,其实你并不需要介意,”伦格在走到楼梯的一半时停下来,抬头看着站在上面阶梯上正向下看着他的埃罗帕西娅“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埃罗帕西娅,是和玛蒂娜一样,独一无二的埃罗帕西娅,而不是因为你是狄奥多同母异父的妹妹。” 听到皇帝当着如此公开说出这句话,正在塔楼下面等待的女侍们不由一阵呆滞,她们愕然的看着站在木头阶梯上相互望着的那对年轻男女,当埃罗帕西娅忽然不顾一切的向下一跃,抱着皇帝把他紧紧推在身后转弯处的栏杆上时,女士们先是发出一阵低呼,随后立刻纷纷躬身行礼,带着抱着菲特琳娜的奶妈,悄悄退出了塔楼。 天空中一片蔚蓝,冬天里的好天气有时候就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般令人珍惜。 在君士坦丁堡外略显萧瑟的道路上,一小队罗马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这是狄奥多唯一将带到南方去的人手,在接到皇帝亲口发布的谕令之后,狄奥多就把自己的总督权力暂时托付给了自己的传令官。 然后他很听话的在君士坦丁堡停留了下来,直到皇帝的正式命令下来之后,他才下令让之前早已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从北方赶来,却一直停留在城外的这支亲兵队伍进了他的住宅。 在这些时候,人们不禁一直在暗暗推测,皇帝究竟会让谁成为接替狄奥多坐镇北方的行省总督,一想起之前北方一直并不轻松的局势,人们不禁为这个人选猜度不已。 狄奥多慢悠悠的踩着地上枯黄的干草先前走着,那些给他送行的罗马人看着这位原本应该可以成为罗马最令人仰慕的贵族,却忽然间好像变成了流放般的总督,一阵感慨不禁令他们为之叹息。 “我的朋友,上帝会保佑你的。”一个贵族用力和狄奥多拥抱,说完那句祝福的话之后,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狄奥多似乎好笑的看着那些人,他们可以算是他在君士坦丁堡中的朋友,有些人是曾经与他的父亲和继父的家族关系密切的人,有的则是随着他在北方的发展,认识交往的贵族。 一阵马蹄声忽然从君士坦丁堡城的方向传来,当看到赫克托尔那张苍白的脸时,送行的人们不禁露出了阴沉的神色。 没有人喜欢这位监察大臣,或者说人们对他感到畏惧,各种各样的谣言总是萦绕着这个白化病人,这其中固然有关于他和一些女人之间多多少少的风流韵事,不过更多的还是他那些令人畏惧的传闻。 “狄奥多大人,我是来给送行的,”赫克托尔跳下战马,不顾其他人注视的眼神走到狄奥多面前“希望您能对这次旅行感到满意。” “监察大臣,请原谅我的胡思乱想,”狄奥多忽然低声说“不过如果我有理由怀疑,罗斯人的哗变和你有关,您是不是能坦诚的回答,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呢?” 有那么一阵,赫克托尔透明的双眼在狄奥多脸上不住扫视,他好像在考虑该说什么的微微蠕动没有血色的嘴唇,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向狄奥多探过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大人您应该知道,新的军制已经让罗马最精锐新军团逐渐被集中到了一起,各个行省的农兵已经不足以和新军团对抗,这个时候您认为知道事情的答案,还有什么意义吗?” 狄奥多的嘴巴先是无声的微微张合,然后好像自嘲似的忽然一笑。 他伸手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在向着吹来寒冷气息的北方看了一阵后,回头望着赫克托尔:“告诉我,你怎么敢这么干?我相信这不会是皇帝的命令。也许皇帝的确有把我从北方调走的想法,而且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但是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他的命令。因为我们都知道哗变的结果只能是被彻底屠杀,而且那对埃罗帕西娅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她的地位会受到影响,皇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赫克托尔沉思一下之后略微点点头,他甚至有些佩服的打量着这位总督。 虽然他不可能如同伦格那样,知道这位罗马贵族在历史上,有朝一日会成为罗马的皇帝,但是他却不能不佩服这个人敏锐的猜测。 “我的确没有这样的权力和勇气这么做,但是有一个人可以,这个人也许不是很聪明,但是却是个绝对有远见的人。而且这个人不会愿意看到你的家族因为埃罗帕西娅成为皇后而成为威胁皇帝的人,虽然罗斯人的哗变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但是这个人的允许,让我的行为变得完全正确。”说着赫克托尔凑到狄奥多的耳边,对他低声耳语几句。 总督脸上霎时变得一阵难看,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和他近在眼前的赫克托尔的眼睛,在把胸前挂着的十字架放在嘴唇被轻轻亲吻一下后,他默默抬起头,看着异常晴朗的天空,嘴里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吟:“神圣的意志罗马皇帝。” 随即,他好像摆脱了什么似的,低下头看着地上吐出一阵闷声低笑后,向着赫克托尔略一点头,在人们的注视中翻身跳上了马背。 “我会在南方为罗马盯着科尼亚人守卫边界,”狄奥多带动马缰,看着站在地上望着他的赫克托尔,他略微弯下腰“告诉皇帝,虽然我总有一天会回到君士坦丁堡,但是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久。” “请你自己也小心点,要知道科尼亚人并不比罗斯人更好对付,甚至也许他们更可怕些。”赫克托尔嘴角挂着奇怪的神色“十字军就要来了,也许对于科尼亚人来说,现在正是一个难的的机会。” “如果那样,那些异教徒会看到弗勒里.狄奥多的厉害,”狄奥多用力一带马缰,随着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他催马向前几步来到队伍的面前“听从我的命令,出发罗马人。” 三角的旗帜在队伍前面飘扬,当狄奥多的骑兵队伍完全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是时,站在寒风中,几乎就要冻住的赫克托尔才缓缓挪动脚步。 他没有理会仆人要搀扶他的好意,而是一个人缓缓的向着君士坦丁堡的方向走去。 不过当他远远的看到站在路边,身披黑色连帽外袍的伦格的身影时,赫克托尔不由停了下来。 看着远处僵硬的望着自己的白化病人,伦格没有理会,他只是同样抬起头,看着天空那令人似乎想要融入其中的碧蓝天空,嘴里似是发出了一声谁也无法听到的轻轻叹息:“我没有说错,玛蒂娜,你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罗马皇后……” 第六十二章 丁氏家族 几缕已经带着暖意的微风徐徐吹来。把街道两边还很稚嫩的树梢微微吹得飘摆起来。 君士坦丁堡人不认识这种看上去颇为古怪的树,他们熟悉高大的榆树和橡树,也认识看上去就让他们想起那些野蛮人的巨大塔杉,但是这种似乎过于柔软的奇怪树木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 不论冬夏都能够带着一丝绿意垂下来的长长树枝,总是在风中飘扬,看似柔软却又总是能够保护自己的和君士坦丁堡的冬天抗衡着。 而且这些由那些东方人在自己的住所附近栽下的叫做“柳”的奇怪植物的样子,也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看上去那么与众不同。 这条原本并不很出名的小街,是位于君士坦丁堡七丘中颇为僻静的迦泰莫比山的侧面,从这里一段段的短墙后面看出去,能够看到对面城区里,隐约可见的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影子,也能看到小台伯河上的几座桥梁。 不过现在这条小街已经颇为有名,自从那些东方人来了之后,这里已经变得热闹了不少,随着他们逐渐和罗马人熟悉起来,一些罗马商人也开始来到这里,和他们做起了生意。 但是,真正让这条街道热闹起来的,还是自从这些东方人在玛蒂娜遇害后,他们为皇后做事之后。 成功的保住玛蒂娜性命的举动。让他们在君士坦丁堡里终于打通了通向贵族之门的道路,而且罗马人对于来自东方的奇珍异宝,也有着难以抑制的好奇。 这里变得越来越热闹起来,东方人开始在他们住所附近买下了房子做为店铺,和罗马人不同,即便是已经十分熟识的商人,他们也不会把他们邀请进自己的家。 在罗马人看来,那座规模颇大的住宅,虽然没有森严的守卫,却是这些异国人不可侵犯的“城堡”。 丁璇缓缓的顺着短墙向前走着,她喜欢在这里看远处的风景,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是十分美丽的,虽然和江南春色还无法比拟,但是三月的春风已经给这座虽然恢弘,却未免略带阴暗的城市,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 远处山丘下小台伯河的桥上人潮涌动,看着比其他时候显得更加热闹的河岸,丁璇略带疑惑的微微摇头。 自从玛蒂娜去世之后,丁璇一边暗暗庆幸自己这些人没有被卷入罗马人的权力倾轧,一边在和丁泓等商队里的家族亲朋商量后,立刻做出了尽量不再搅进罗马人的纠葛之中的决定。 她在玛蒂娜的灵柩被迁入索菲亚大教堂之后,悄悄的离开了皇宫,而且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进入圣宫一步。 丁涉派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她们知道很快这位丁家掌舵人就要再次来到君士坦丁堡,这让丁璇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位哥哥如果不是痴与财富。而是身居庙堂,他那种杀伐决断的性格必定能让他位居人臣,这也让丁璇为自己能尽快摆脱这些沉重的负担暗暗庆幸。 小台伯河桥上的人潮似乎又多了些,而且这些人大多数是向着一个方向涌去,这不由让丁璇又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一个传言。 “内娜,这些人都是去,那座大学的吗?”丁璇尽量学着罗马人的叫法,虽然她一时间还不知道,那座君士坦丁堡大学,是不是如同自己所熟悉的“太学”一样地位崇高。 “对,应该是,不过那些人真是太奉承了,”内娜有些气呼呼似的和女主人一起看着短墙另一边山坡下的人潮“或者说他们就是一群喜欢拍马屁的。” 当她用自己家乡的某个特定词汇说出这句话时,看着女主人疑惑的眼神,内娜微微耸了耸肩膀,她知道就如同自己永远听不懂女主人的一些话一样,她家乡的语言也没指望能被听懂。 而且内娜相信这样也好,至少那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大声咒骂了。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埃罗帕西娅要到君士坦丁堡大学去了,上帝知道她要对那些男人说什么,不过对她们来说这也不重要。只要能奉承未来的皇后,让他们干什么都行,他们可是罗马人。” 内娜用一种似乎只有她才有的口气说出那句“他们可是罗马人”时的样子,让丁璇不禁为之发笑,她有趣的看着这个似乎总是愤愤不平的女仆,有些好奇的问到:“你为什么总是对那位皇帝不满呢,据说他不是做了很多事情吗?” “哦,他当然做了很多事情,不过他可是罗马皇帝,小姐相信我吧,贵族没有好东西。”内娜依然气鼓鼓的说“抢走我们土地的是贵族,强征重税的是贵族,他们不但要我们替他们打仗,而且还强迫我们的女孩到他们的城堡里去当女仆,然后把她们……” 看到女主人脸上绯红的神色,内娜停了下来,不过她依然气鼓鼓的盯着下面的小台伯河。 “那位皇帝应该不是这样,也许你对他的误会太深了。”丁璇微微一笑,她看着远处的城市,一时间心头不禁回忆起她见过的那总是无法忘记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当皇后去世的时候,他的那种伤心,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流泪。” 看到女仆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丁璇略微一笑,虽然内娜在语言的天赋上,似乎比其他人更加聪慧,但是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能够明白的。 “我只是不明白,那位小姐究竟要对那些男人讲什么。”内娜忽然用好奇的口气说“我想我永远不会懂得他们都在那所大学里学些什么,不过我更不相信,那样一位贵族小姐就能懂得比男人们还多的东西,她们只知道怎么分辨珠宝首饰。” 听着成见颇深的女仆的唠叨,丁璇只是微微轻笑,虽然她也不懂得埃罗帕西娅的那些知识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却知道,这位未来的罗马皇后显然有着旁人难及的聪慧。 “举止怪诞,却颇为引人的女海盗,一个即便是男人在见识上也为之自惭形遂的聪慧才女,看来那位皇帝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女子呀。”丁璇在心里有趣的想着。 君士坦丁堡大学的一些学者,要在大学南边山坡上的哈缪斯小广场,进行一次小小的辩论。 这种事情,原本可以说在整座大学里几乎天天都会发生,人们总是从讨论变成辩论,然后从辩论演化成激烈的对对方思想的相互攻讦。 虽然还很少出现因为某个问题的分歧过于巨大,导致提出决斗的事件,但是那种似乎就要把对方吞吃掉的情景,也足以显得蔚为壮观。 事实上,早在莫里斯皇帝时代,这位聚学者与统帅于一身的皇帝就下令,严禁那些学者为了学术分歧进行决斗,对这位皇帝来说。失去任何一个有学问的人,不但是他的,更是整个罗马帝国的损失。 几个世纪以来,这样的辩论总是在不停的发生,也正因为人们这种对知识和他人的质疑,罗马人在艺术和很多方面都一直在不停的向前迈进。 正是这种对知识的追求和渴望,当欧洲被笼罩在黑暗的中世纪迷雾下时,东罗马即便是四面临敌,却始终绽放璀璨的光芒。 不过这一次的辩论,之所以让罗马人为之兴奋,则是因为人们听到了一个让他们大感兴趣的消息。未来的罗马皇后埃罗帕西娅要亲临君士坦丁堡大学,和那些学者一起探讨一些问题。 这样的传闻一旦在街头巷尾传开,立刻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的话题。 狄奥多的突然调任,让人们对埃罗帕西娅的地位不由猜测连连,甚至有人猜想,也许皇帝并不希望迎娶一位家族势力庞大,甚至可能会威胁到自身的女人做皇后。 这样的猜想让人们对未来的后位又是一阵猜测,而且按照这个想法,他们愕然的发现,即便是那位同样令人瞩目的女海盗,似乎也并不符合这样猜测的条件。 喜欢胡思乱想的罗马人忘记了在罗马之外,那些萨拉森人和法兰克人之间迫在眉睫的战争,一时间关于埃罗帕西娅地位的猜测,令他们陷入了一次次的辩论之中。 不过当皇帝宣布,由埃罗帕西娅为自己逝去的妻子建造陵墓教堂时,人们又不禁以致认为,这正是皇帝对她地位的保证和认可。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未来皇后要参与一次学者间的讨论的消息,传到了民众之中。 在罗马帝国历史上那些著名的皇后中,有用慷慨激昂折服元老院的皇后,有用血腥杀戮令罗马在脚下颤抖的皇后,更多的是因为无尽的奢侈和极端的挥霍,最终受到了惩罚的皇后。 但是,一位与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学者们一起讨论高深的知识,甚至盛传那些学者其实是要向她求教的皇后,在罗马还没有出现过。 这让一些试图乘机靠近皇后,得到赏识的人兴奋之余,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 他们想知道这位被皇帝昵称为“密涅瓦”的年轻女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智慧,一时间这样的想法在街头巷尾蔓延开来,所以当哈缪斯小广场上的学者们翘首以盼的等着那位召集他们,讨论要编撰一份迄今为止最为完整的星图的皇后时,埃罗帕西娅却正因为自己的马车,被蜂拥而至的君士坦丁堡拦在距离大学不远的小台伯河的一座桥上一筹莫展。 罗马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那辆被近卫兵们守护在中间的马车,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埃罗帕西娅,甚至很多人之前都不知道这位贵族小姐的名字。 在人们的印象中,这位突然出现在皇帝身边的贵族女性颇为识趣。她既不象阿赛琳一样光芒四射,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关注,也不像伊莎贝拉那样骄傲矜持令人难以接近。 如果不是玛蒂娜因为嫉妒,把自己关在大教堂的祈祷室里又哭又闹的那场喜剧, 人们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但是现在,她却成为了未来的皇后,这让罗马人在意外之余更是好奇心大增,他们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与阿赛琳或是伊莎贝拉相比的女性,能够让他们的皇帝为之着迷。 近卫兵奋力的阻挡着人群,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护送变成了和君士坦丁堡人的拉锯战,看着那些呼喊着埃罗帕西娅的名字,有的甚至已经呼喊“陛下”的民众,近卫兵们开始为罗马人那过于热情的性格愤怒起来了。 几个看上去衣着奇特的旅人在人群外远远的看着,他们有着和罗马人截然不同的外表,不过对这座城市的人来说,这种到处都会出现的异族人,并没有太过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些人都在干什么?”一个面色黑黑的,看上去就是常年飘荡在海上的东方中年人难以理解的问着,同时他的眼中透着一股愤懑之气“他们不知道十字军很快就要来了吗?” 听到同伴的话,一直默默无语的看着远处这一幕的丁涉微微捋了捋颌下黝黑的短须。 “醉生梦死,过犹不及呀,”丁涉微微摇头“算了五哥,如此情景想想和我们又是何其相似,何必为他人牵肠挂肚。” “哼!”丁汜愤懑的吐出一口长气“真是和我们何其相似!” 听着堂兄难排心头忧郁的叹息,丁涉微微回头看了看远处位于迦泰莫比山顶的房子。 “身处异国,我们必须如履薄冰处处小心,”丁涉低声吩咐着自己的那些兄弟,说到这里他忽然略带感慨的稍一摇头“不过谁能想到,当初见过的那个看上去颇为落魄的年轻人,居然成了一国之主,当真是沧海桑田,也当真如佛家所云,不可思议也。” 说着他当先带领,调转马头向着那座迦泰莫比山上驰去。 “五哥,”一个年龄略小的青年看着丁涉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小声说“你说九哥知不知道小妹的事?” “你是说小妹做主让七弟为那位皇后诊治的事?那自是知道的,这事早已传开,即便是在其他一些地方,不也早有耳闻吗?”丁汜略显不解的看着那个青年。 “不是呀,五哥,”青年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的嚅喏着,当看到性格一贯耿直的族兄,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他才小声的说“我是说,有传言说,小妹曾在那位皇帝的宫中住了好久,甚至有人说……”青年一边看着前面不远的丁涉,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说“上次给咱们送信的那个仆役,偷着告诉我,说他看到那个皇帝曾经亲自到我们的家中来拜访小妹。” “闭嘴!”丁汜脸上霎时一阵铁青,他拉住坐骑,同时伸手作势捂住青年的嘴巴“这种腌臜话亏你说的出口,真是污人耳朵,老幺,你要是不想被九弟半路上扔海里,以后这话烂在肚子里,还有这都谁说的,赶快给我割了他的舌头,你不知道这是要出人命的吗?” 青年的脸上不由立刻一阵苍白,他不住的点着头默默的跟在后面,可在过了许久之后,他还是低声嘀咕了一句:“以为天下还真有不透风的墙呀?” 当远赴重洋的家人出现在院子里时,虽然这里只是他们在异国他乡暂居的房子,却也不禁有了一种归家的温馨。 在一阵繁文缛节的见礼之后,看到安静站在一边望着他们的丁璇,丁涉先是和丁家在君士坦丁堡名义上的当家人丁泓稍一寒暄,然后就走到了自己妹妹的面前。 “小妹,这段时日,当真是难为你了,”丁涉淡然轻笑,从那些已经流传出来的消息中,他知道丁璇在关键时刻所做的冒险,这让他在其他族人还在为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争论不休时,却为自己妹妹的果敢担当颇为欣慰“我们身在异国他乡,纵然不求荣华富贵,也求个平安顺畅,现在看来你做的当真不错。” “九哥,你怎么也夸奖起自己的妹妹来了,让别房的兄弟们听了,会笑话的。”丁璇轻笑着陪着哥哥一起品着杯中的清茗“不过现在想来当真凶险,如果那位皇帝因丧妻之痛迁怒旁人,可能现在我们早已成孤魂野鬼,游荡异国他乡了。” “的确凶险,的确凶险呀……”丁涉把杯子放在唇边微微饮着,然后他似是想起什么,轻声问到“听说那位新后的女儿,也是你做主让七哥代为接生,是不是这样?” 听到这个,丁璇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红晕,她知道虽然埃罗帕西娅现在已经注定成为罗马皇后,而菲特琳娜的身份也变成了真正合法的罗马公主,但是一想到当时自己居然做主,为一个私生匿女接生,未免有些觉得脸上发烧。 “小妹,你这两步走的……”丁涉微一沉吟随即莞尔一笑“都不错,即便是身在异国,为皇后是为忠,为妾滕是为义,忠义两全颇为难得。而且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所做一切现在看来,是瓜熟蒂落,自有报应呀。”丁涉笑呵呵的看着丁璇,他似乎为自己的妹妹有这样的玲珑手段颇为高兴。 不过当他要再次开口说什么时,随着从外面忽然传来的一阵隐约的混乱,一个仆人忽然急匆匆的从外面奔了进来。 “老爷,九老爷,不,不好了!”仆人结结巴巴的喊着。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不知稳重?”丁汜不满的申斥着仆人“即便天塌地陷也有个缘由吧,快说。” “五老爷,不好了,”仆人依然大声喊着“外面到处都是兵!” “怎么回事?”丁涉意外的问着。 但是回答他的却是外面传来的一声高呼:“罗马皇帝陛下驾到!” 听到内娜的解释,丁家所有人不由同时发出低呼。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的心目中,一国之君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随意的出现在一个普通人家的门前,更何况这家人还来自异国他乡。 一时间,甚至连虽然耿直,却颇为稳重的丁汜也不由自主的向坐在一旁的丁璇悄悄看去。 丁涉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在稍微一愣之后,抬手向看向他的族人们略微挥手,然后在他带领下,丁家人纷纷向着院子里走去。 不过当来到房门口时,丁涉忽然停住,他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丁璇,然后用颇为随意的口气淡淡的说:“小妹,你跟着出去有些不便,就留下来吧。” 说着,他转身带头向外走去。 看着族人们的背影,丁璇呆呆的发着愣神,冬日午后的慵懒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这让她旁边的内娜不由觉得,自己的女主人,这个时候似乎显得异常孤独。 出乎丁涉意外的是,当他和族人们走够柱廊,来到外面的院子时,他们愕然的看到那位年轻的罗马皇帝已经站在了院子中间。 看着这个年轻人,丁涉的心头不由泛起一阵好奇,在耶路撒冷的见面虽然让他见识到了一位看似颇有前途的异国年轻人,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成为如此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 思念间,丁涉的脚下并没有停顿,当他走到这位皇帝身前不远时,他停下来以家乡礼仪拱手躬身,但是他刚刚弯下腰去,那位皇帝却忽然奇怪的向旁边一闪,避开了他的礼仪。 “冒昧拜访,还望海涵,”伦格令丁家人大吃一惊的开口说着,虽然他的声调未免古怪到了极点,但是丁家族人还是听出,他说的是自己的家乡故语。 即便是稳健的丁涉也不由愕然的看着伦格,不过让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的,是伦格接下来的话:“能与君交谈,真要感激璇小姐的指点教导。” 一时间,丁家人神色各异。 第六十三章 皇帝御商 丁家的族人们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忽然而来。而后又忽然而去的皇帝的队伍。 在突如其来的拜访之后,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伦格没有说出任何来意,他随意的询问了一下丁家的船队都去了些什么地方,然后又很随意的向丁涉表示了对丁家对自己的忠诚。 然后,罗马皇帝就匆匆告辞,没有多做停留。 而且除了开始,为自己居然能够说出丁家家乡的语言解释提到之外,即便内娜还是被从里面叫了出来为他们通译,但是伦格也始终没有再提起丁璇。 这让丁家族人不禁感到一阵奇怪,或者说是颇为愤懑,以至作陪的丁汜最终还是无法忍耐的把话题向着自己的堂妹引去。 可令人意外的是,不知道是这位皇帝刻意回避,还是化外之人虽贵为皇帝,可毕竟愚鲁,听琴音却难知雅意,伦格并没有随着丁家人希望的那样接下那个话茬。 直到皇帝告辞离开,丁家族人都不由陷入一片迷茫之中,他们习惯的望向一想机智深沉,心思缜密的丁涉,等待着这位丁家掌舵人的吩咐。 丁涉同样感到有些疑惑。他相信即便再悠闲,这位尊贵的罗马皇帝也不会只为了随便串门子,就到自己家里来喝茶聊天。 可是,如果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丁涉却又不愿意承认。 做为位处偏南,人丁兴旺的大族,丁家有着颇为令人羡慕的产业,在这样一个时代,当北方狼烟四起,国家北定无望时,丁家却依仗了他们家族多年来积累下的财富和更加宝贵的经验,把他们的脚印深深的烙在了这远在异国他乡的罗马。 而让丁涉颇为自傲的,除了自己所拥有的非凡胆识和圆滑的经商手腕,就是他可以在众多族人兄弟中称道的这个妹妹。 和族中那些也许一生都不会离开家族大院的同辈姐妹比起来,丁璇有着和她们截然不同的性格。 正是因为这个,在苦苦哀求之后,丁涉才会答应带她一起远赴异域,而妹妹之所以要提出如此一个颇为有违常理的要求,丁涉心中也是隐约明白。 不过即便如此,丁涉还是不能接受妹妹和这位“有妇之夫”那些令他不快的谣言。 就在族人们在私下里暗暗议论时,同样的谣言早已传到了丁涉的耳朵里,只不过他却最终还是隐忍下来。 在这不但关乎妹妹名声,更关乎丁家族人在罗马前景的大难题前,丁涉觉得还是谨慎小心,毕竟丁璇之前为家族所做的一切,才让丁家在这里站住脚跟,以后应该如何。这不能不让丁家的“当家人”谨小慎微起来。 直到再次见到独自站在短墙前,看着山坡下小台伯河桥上那些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妹妹,丁涉都一直在心中暗暗揣测,在自己不在君士坦丁堡的这一年多中,妹妹和那位罗马皇帝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小妹,皇帝已经走了,”丁涉随口说着,看到丁璇略带疑惑的望向自己,丁涉双手抱拢,身子微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山下的街景,随后淡淡的说:“不过他邀请我们在明天晚些时候进宫和他一起进餐。” 看到妹妹更加疑惑的神态,丁涉淡然一笑说到:“虽然在这里时间颇久,可我不知道这些异国皇家的规矩,也许该找人请教一番。不过让我不明白的是,他没有邀请你。” 听到哥哥透着平淡声调的话,丁璇黑白分明的明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无奈,她知道那些谣言大概已经传到了哥哥耳中,一想到罗马人那对谣言近乎狂热的兴趣,她就知道。原本只是作为看客的自己,也已经无疑成为了这些谣言中的一员。 “九哥,”丁璇忽然以家中辈序称呼着自己的同胞哥哥“小妹决定从家中出来,就已经把世俗礼义抛到身外,不过小妹还知道何为廉耻。” 听到妹妹如此直接明白的话,即便一向稳健的丁涉,也不由有些微微失神,他抬手轻轻抚摸着略显坚硬的连鬓胡须,在仔细看了胞妹一阵后,发出轻轻一声低叹:“小妹,当真难为你了,不过你这性子未免太过倔强刚强,如果你是男子那可说是我丁家的福分,可是你偏偏是个女儿家,那只能是你自己的大不幸了。” 说着丁涉微微摇头,转身离开,只留下站在短墙前的丁璇,望着下面人潮涌动的台伯河桥愣愣发呆。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不知为什么,这半首曾经牵扯人心唐诗再次浮现心头,想到那诗中的意境和当时的情景,一阵莫名悲伤浮上丁璇心头。 看上去充满威严,同时也令人颇显压抑的宫殿中,丁家族人略带紧张的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让他们感到颇为意外的是,前一天皇帝的突然光临还没有让他们从意外中清醒过来,在第二天,这些刚刚回到君士坦丁堡的丁家人,就都被邀请进了罗马帝国的圣宫。 除了丁涉,丁家人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座恢弘的巨大皇宫。虽然他们这些人没有机会看到远在临安的皇宫是什么样子,更和早已失亡的汴京皇宫无缘,但是当他们看到罗马圣宫的宏伟时,他们还是不禁为自己看到的这些雄伟建筑感叹无比。 在他们看来,这座皇宫无疑是他们做见过的最为恢弘巨大的建筑,和罗马圣宫比较起来,他们所到过的那些地方的城市和宫殿,就如同令人作呕的畜笼一样简陋肮脏,不过也正是这种见识,让这些亲眼看到了一些情景的丁家人明白,也许正是这样的富足辉煌,才会引起那些十字军的窥伺觊觎。 由镶嵌着整块硕大的云母石组成的马蹄铁状的餐桌上,让丁家人颇为意外的,除了一些罗马人自己熟悉喜爱的食物,居然还有几份看上去与乡味颇为相似的菜肴,虽然无论品色还是气息似乎并不尽然,但是他们还是为皇帝对他们的这种礼遇颇为意外。 同时,他们心中的猜测也变得更加浓重,几个隐约知道丁璇为什么要不顾身份远离家乡的族人,这时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丁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心思。 皇帝还没有出现,而且让丁家人感到还算舒适的,是整个宫殿里。除了远远站在角落里的一些仆人,再也没有其他人,这让他们能小声的低低议论。 虽然说的话有时候未免失礼,但是他们却相信,能如内娜一样有着那样罕见天赋的人,毕竟不多。 “这位皇帝究竟要干什么?”性格略显急躁的丁汜闷闷的问着旁边的丁涉“即便他是个蛮夷皇帝,可如此至尊却对我们频频眷顾,总不是件平常事。” “五哥,一切尽在自然,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丁涉淡淡的说。他的心中同样相信这位族兄的话,而且虽然其他族人望过来的眼神未免让他有点懊恼,不过他相信事情应该不会如他们所想的那样。 “如果这一切只为了小妹,那真是不知道此人是如何成为一国之君的了。”丁涉心中这样暗暗揣摩着。 没有高声禀报和复杂的排场,当一扇通向侧面的房门打开,伦格从里面走出来时,丁家族人不由一阵错愕。 他们纷纷站起来准备行礼,但是却被伦格挥手制止,在他的身后,一个侍从托着个硕大的盒子,当那个盒子放在皇帝身旁的一个小桌上时,所有人的眼神不由都望了过去。 如果知道这些人心中同时闪过了“彩定”这个词,伦格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只能变成苦笑。 当一直在另一个房间里,和皇帝的仆人们争辩拌嘴的内娜被叫进来后,一场颇为沉闷的晚宴终于开始。 让丁家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今天的皇帝明显没有头一天显得热情,除了偶尔举杯示意,皇帝几乎很少开口,这让他们不由略显愕然,一时间除了杯碟偶然发出的声响和咀嚼声,宫殿里显得异常安静。 丁涉缓慢的夹着面前的菜肴,他在等待皇帝开口,同时他也在不停的揣测,这个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忽然,伦格的一个动作引起了丁涉的注意,他看到皇帝随手把银刀放在桌子上,随着他的示意,仆人轻轻打开了一直引人注意的那个盒子。 丁家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们向那盒子里看去,不过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盒子里装着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金银珠宝,而是一卷卷看上去还颇为崭新的羊皮纸卷。 人们不由略带疑惑的望向伦格,而丁涉则微微一皱双眉,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是他能感到隐约中似乎有着一股麻烦的气息。 “能得到您妹妹的帮助让我感到高兴,”伦格向丁涉说着,虽然神色平和。不过他的内心里也同样感到一种莫名其妙,虽然和丁家人早已接触颇多,不过每次想到居然是在和千年前的祖先说话,他都不禁觉得十分怪诞“而我更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说着伦格让仆人打开其中一份地图,当丁涉略微细看,辨认出那是一份地中海西岸的地图时,他心中不由微微一愣。 “我知道您曾经到过欧洲很遥远的地方,而且您也到过埃及的苏丹王宫和阿拉贡的圣地,”说到这里伦格就不禁为丁涉脸上诧异的神色感到好笑,他还记得当年在无意中看到关于这位祖先留下的那些旅行札记时,那种不能置信的怀疑,他很难想象在那个时代能有人走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不过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看到这个奇迹的发生“所以我希望您能把您所知道的一切都讲给我听。” “皇帝陛下,您想知道什么呢?” 丁涉这时隐约已经知道了伦格的目的,虽然那和他想象中的颇为不同,但是他还是决定谨慎小心。 与罗马人建起颇为融洽的关系,以便谋利是一回事,但是为罗马人做事,甚至可能会卷入很快就要到来的那些是非漩涡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丁涉不会忘记头天进城时看到的那一幕,一想到在如此局势面前,君士坦丁堡人还有着那样的浮躁,丁涉就不禁觉得这个国家的将来颇为堪忧,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偏安一隅的故国。 “我要知道十字军都在干什么,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西西里了,那么理查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渡海呢?”伦格似是询问,又象自语的低声说着,然后他拿起身边一根小小的木杖,随手指在地图上西西里岛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凹湾上“理查应该已经在这里了,卡塔尼亚,我想他这个时候手里也许应该有两万到四万人之间,而且他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可以渡海东征。” 伦格似是自语般的话,让丁涉感到意外,他不知道这位罗马皇帝怎么会对这些消息知道的这么清楚。 在最近的一年多来,丁涉在用自己家乡带来的那些珍贵货物换到了足够多的财富之后,开始了在异域海上的“征伐”,不过他追逐的敌人是财富,对于这个远离故土的东方人来说,任何能够抓住的财富的影子都不能从他眼皮下跑掉。 通过颇为圆滑的手腕,从耶路撒冷直到君士坦丁堡,从埃及幽深的苏丹王宫到地中海北岸那些依然愚昧无知的领主城堡,在尽量回避着危险的同时,丁家人的足迹留在了地中海沿岸的许多角落。 正因为这样,丁涉相信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有着比其他人更加透彻的认识,他不会如同那些公教或是正教徒,甚而是萨拉森人一样,因为信仰的偏见对别人故意视而不见,这就让他能够更加清晰的看清楚地中海上正在发生的什么。 “我要知道一切,不是我的那些大臣们对我说的东西,而是你们所看到的那些东西,”伦格看着丁涉“告诉我这些,我会给予你们相应的报酬,这是皇帝的许诺。” 伦格的话让丁涉微微沉思,他知道这时自己做出的选择颇为重要,要么如同皇帝所说成为他的眼睛,而如果违背皇帝这个意愿,丁涉不知道自己和族人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我知道十字军就要到来,我知道理查会带来多少人,我甚至能够猜测到他的身边会带着多少骑士,而他的弓箭队应该会是由哪位骑士带领,但是我依然需要你们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伦格并不逼迫丁涉,他的声调平和,听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这些事关罗马命运的话题,反而如同朋友间的随意交谈“我要知道那些详细的事情,即便是罗马的皇帝,上帝的宠儿,也不可能会全知全能,而你们能帮助我了解这一切。” “陛下,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逐利避害毫无大志。” 丁涉微微皱起双眉,他没想到皇帝要让他做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事,这让他甚至想起了之前艾萨克皇帝曾经询问他关于伦格的事情一样,不过让他感到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位扳倒了艾萨克的年轻人,显然要比那个贪婪的皇帝更加难以对付。 “但是你们如果你们帮助我,会得到之前从没得到过的特权,”伦格的神色忽然微微一凝“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所以我不会让你们卷入这其中,可是我想我要知道的那些东西,威尼斯和热那亚人不会告诉我,西西里人更不会告诉我,而你们可以,所以我也会给你们他们所享受不到的权力。” 丁涉觉得心头在微微发紧,逐利避害是商人本色,但是待价而沽,却也是商贾习性,关于法兰克人在罗马的一切,他早有耳闻。 虽然知道那种可以从整个罗马帝国获取好处的事情,并不是他们这样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外族商队所能图及,但是丁涉还是曾经不由为此略有所失。 现在,似乎这样的机会突然摆在了自己和族人面前,这让丁涉的内心不禁颤动起来。 以货逐利,乃为小利,以国逐利,颠倒乾坤呀…… 丁涉的手心变得湿润起来,他能够感觉到旁边那些族人望过来的炙热的眼神,甚至能听到身边五哥丁汜变得粗重的呼吸。 “皇帝陛下,恕我冒昧,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权力?” 丁涉终于轻轻开口询问,他知道自己一旦问出这句话,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头,但是商人的习惯,和他那天生喜欢冒险的天性,却让他不由问出这句话。 伦格微微露出了笑容,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位“祖宗”的脾气秉性,但是他深深的了解做为商人的丁涉的心境。 逐利避害,和那些来自欧洲的法兰克商人比较起来,来自东方的宋国商人们,只不过有着一个能引起他浮想联翩的姓氏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会给予你们‘皇帝御商’的身份,你们可以作为我的私商,在罗马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朝’。”伦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声调,平静的说出令丁家族人为之愕然的条件。 一时间,餐桌上一片宁静,丁家族人相互看着,他们从别人的眼中除了意外,看到的就是难以置信。 做为罗马皇帝的私商?这个提议令丁家的那些人心中掀起的波澜是无法形容的。 在地中海上的两年,已经让他们知道,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这个帝国有着多么令人惊叹的财富! 而如果成为这个帝国皇帝的私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幸运,即便是稍微想一下,也能让他们的呼吸紧张起来。 丁汜眼中闪动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他的眼神不住的瞥向一直沉默的丁涉,如果不是因为丁涉虽然排行靠后,但是却是族人之首,他甚至已经要开口答应这个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绝好机会。 丁涉这时的心情并不比他的族亲们更加平静,他没有想到这位皇帝会提出这样一个令他难以回绝的条件,一时间他在心中不住揣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位皇帝愿意给自己的家族如此的招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得到有关十字军的消息? 丁涉难以相信这个理由,虽然一直只是一个商贾,但是正是因为多年来宽广的见识,让他成为了家族中最被依仗的人。 眼神略闪的丁涉看到了不远处几个族人看着他的眼神中的殷切,也似乎看到了一丝古怪。 丁涉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虽然一直在海上奔波,但是出于对家人的关注,和需要审时度势,他对于君士坦丁堡的消息知道的还是颇为清楚的。 因为宠爱,可以把帝国托付给妻子;因为宠爱,可以让罗马的海军成为“宠妾”的玩物;因为宠爱,可以为心爱的女人建造华丽的宫殿;因为宠爱,可以把一支强大的骑士团交个一位女王,那么这样一位皇帝,会不会因为宠爱,让他心仪的某个女子的家族得到财富呢? 丁涉微微皱起了双眉,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妹妹,因为他知道丁璇能够离开家乡跟随自己远赴异域的真正原因,正是为了摆脱无尽的烦恼,所以她也不可能与这位异族皇帝有什么纠缠。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伦格看着一直默默寻思的丁涉,他在丁家人略显慌乱中中站起来,顺手把那张地图放到了丁涉的面前“也许这个对你来说,还有些用处。” 然后,他转身向着来时的门口走去。 丁涉轻轻打开那份卷曲的地图,当他仔细看清地图上的细致的勾勒和令人吃惊的详尽曲线时,他立刻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多年经验告诉他,这幅地图显然只是某幅更大图籍的一隅而已。 “不可思议……”丁涉喃喃自语,他的额头冒起了一层汗水。 第六十四章 三月缤纷 丁涉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地图。他身边的蜡烛下已经化出了一团油脂,他这样看着地图也已经有很长时间。 从离开家乡开始,丁涉就知道自己的商队要面对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人和事。 不过做为商人对利益的追求,和他本人内心中对冒险的奢望,却让他还是带领着族人踏上了通向遥远陌生的异域的道路。 那是什么样的道路和冒险,极致身在君士坦丁堡里享受着这已经足够多的安逸时,他也能够想起来。 陌生的大海,陌生的土地和陌生的人,他们从来不知道每一次上岸会遇到什么,这促使丁涉对于所听到的一切都视若珍宝。 他把遇到的那些事情都记录下来,把所经历过的那些地方都绘制成地图,他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而且他深知,只要牢固的掌握这些知识,就能让丁家稳稳的坐拥旁人难以图及的巨大财富。 不过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看到的,是一幅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详尽的地图,这幅地图虽然只是地中海西岸的一部分的,但是却有着令他和任何人都为之愕然的细节。 从这幅地图的边沿看,丁涉能猜测出只是整幅地图的一小部分。这让丁涉不禁为之错愕,他知道如果整幅地图都和自己手里的这一部分一样详尽,那么就意味着他有可能成为对这片海洋最为熟悉的人之一。 想到这个,丁涉的额头开始微微发热,他深深知道这背后意味着的财富无尽的机会,而之前罗马皇帝提出来的成为皇帝私商的建议,让丁涉甚至觉得如在梦中。 以皇帝私商的身份赚取财富的方便,是任何人都为之羡慕嫉妒的,他能够想到,自己的商队可以在这个地方得到的一切,也能想象到,在为罗马皇帝服务的同时,自己的家族能因此得到的好处。 丁涉抬手在额头上微微敲着,在族人兄弟们听到这个消息喜悦的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却在暗暗揣测,那位皇帝究竟有什么目的在其中。 做为商人,丁涉已经见过太多的狡猾和欺骗,他不相信皇帝只是为了让丁家的人做为他在地中海上的耳目,就许下这么巨大的好处,同时他也并不认为那些叔伯兄弟们私下议论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小妹。 想起丁璇,丁涉微微有些头痛,他为自己当初答应带着妹妹一起离开家乡感到后悔,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停留这么久,而且更没想到居然还牵扯进了这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之中。 轻轻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丁涉放下地图,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丁璇的身影。丁涉略微沉思,随即示意妹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来。 “小妹,你已经听说了吧,”丁涉略微一笑把手中地图微微推向丁璇“如果能成为御商,对丁家来说不但在这里可说是站稳了脚跟,更可说是青蚨扬翼之时,不过小妹,你认为此事可为吗?” 听到哥哥的询问,丁璇细腻的脸颊上微微浮现出一丝凝重,她看着那幅地图,心中略微思忖,然后抬头看着胞兄淡然的说:“小妹愚鲁,不过也还知道为家中分忧,至于那些闲言蜚语,小妹离家之前就已经说过,既然走出家门,那便再也不会顾及,否则此时我不早已在家相夫教子,有怎么会和九哥在这里说这些闲话儿呢。” 听到妹妹听着随意,却暗隐锋芒的话,丁涉不由为之好笑。他知道当初决定带着妹妹离开家乡时,即便是族中最信任自己的长辈,也是激烈反对,但是不论是因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影响,还是因为小妹一向倔强出名的脾气使然,自己兄妹才最终一起来到了这遥远的国度。 “方家儿郎无福,不能领略小妹的秀外慧中。”丁涉淡笑一下轻声取笑,看到妹妹脸上露出的一丝怅然,他不由微微摇头“既然如此,小妹的建议是这笔买卖做得过喽?” 听到哥哥忽然用如此市侩的口气说话,丁璇原本黯然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她故意用一种十分严肃的神色看着哥哥,然后很庄重的点着头:“做的过,当真做的过,本小利大,童叟无欺呀。” 说着她终于忍不住的发出一阵清脆笑声。 看着妹妹终于从阴郁中出来,丁涉微微欣慰的笑了起来,他的同时拿起桌子上的那幅地图,看着上面那些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只要稍微回忆,就能辨认出来的曾经到过的那些地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以利逐利,乃为小利,以国逐利,颠倒乾坤!”丁涉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伦格平静的站在一堵高耸的城墙上,在城墙的外面,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和波涛起伏的博尔普鲁斯海峡。 抚摸着看上去俨然新近砌起的城墙,伦格心中微微感叹,这里就是当初在攻打圣宫时。阿赛琳忽然以用蝎子锤改造的投石机进攻圣宫宫墙的地方。 当时蝎子锤投出的巨大石块轰碎了城墙上的一片城垛,也轰碎了艾萨克手下残余最后抵抗的意志。 一阵少带凉意的清风吹来,伦格伸出手感受着那风从指缝间吹过的清新,一时间不由为时光的流逝为之感慨。 一晃之间,自己成为罗马皇帝已经将近两年,而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已经遥远得让他似乎无法回忆。 看着一直站在城墙前的皇帝,赫克托尔微微发出一声咳嗽,看到伦格的身子微微向他侧来,他向前走了几步:“陛下,正如您猜想的那样,理查的十字军这时应该已经做好准备,如果那些商人告诉我们的没有错,也许他们在五月的时候将会开始渡过地中海,踏上东方的土地,不过……” 看到赫克托尔脸上露出的略显疑惑的神色,伦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我们不知道十字军会在什么地方渡海,更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上岸,也许对我们来说只要不让十字军侵扰到罗马就可以,但是法兰克人的贪婪您是知道的。” 五月?”伦格微微低语,他回头看着海峡,看着在夜幕下逐渐变得昏暗的远方。伦格向一直等待在旁边的胡斯弥尔微微示意“让人给阿赛琳带个消息,让她务必在十字军渡海时候紧守塞浦路斯,以防十字军偷袭……”说到这,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停,看着他这个样子,赫克托尔不由向露出疑惑神色的呐喊轻轻摆手。 “十字军会在什么地方上岸?”伦格低声自语,在他的记忆里,理查的贪婪和他对塞浦路斯的掠夺是分不开的,就如同历史上腓特烈在进入东方时,曾经顺便大肆掠夺罗马,理查在他的东征之旅中。也同样没有放弃对同样信任基督的人们的掠夺和杀戮。 现在的塞浦路斯已经成为了罗马在地中海上无比重要的一部分,伦格不能想象如果塞浦路斯落在那位英国国王手里,会变成什么样的糟糕局势,一想到这个,他就不禁为阿赛琳的舰队是否能抵挡住十字军暗暗担忧。 “佳尔兰现在在干什么?”伦格忽然开口问着。 “您是说那个科马吉尼来的乡巴佬?”赫克托尔笑了笑“我想他应该是因为您的侍从对他的无理感到气愤,所以据说他正在颇为勤奋的练兵。” 听到白化病人的话,伦格不禁也为之低笑,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些侍从究竟都是个什么样子,虽然他并不希望看到这些,但是他也知道,那些陈规陋习也不是能真的一扫而空的。 “让佳尔兰到塞浦路斯驻守,”伦格对胡斯弥尔吩咐着“对法兰克人来说,塞浦路斯就是他们通向东方的一块基石,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占领塞浦路斯。” 胡斯弥尔飞快的在字板上记录着皇帝的命令,他的额上微微出汗,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为皇帝记录如此重大的命令。 在之前,虽然他已经接替马克西米安成为了皇帝的秘书,但是在关乎重大的命令时,不论是伦格,还是胡斯弥尔本人,都依然不由自主的让马克西米安继续承担这个职责,甚至在男孩心目中,他已经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当成了“皇帝秘书的秘书”。 现在,听着皇帝下达的这些至关重要的命令,胡斯弥尔一边飞快的记录,一边不停的暗暗擦着汗,当他因为手心潮湿而不得不用袖子来回擦拭时,伦格停下来向他淡淡一笑:“不要太紧张,要知道即便是马克西米安,也不是天生就会给法兰西斯当秘书的。” 听到皇帝的话,胡斯弥尔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始仔细听着皇帝说的每一句话。 当复述一遍,然后略微修改盖上印鉴之后,胡斯弥尔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得到皇帝允许立刻转身跑远的胡斯弥尔紧紧抓着手里的命令,看着封上铜鉴和蜡封之后,他如释重负的看着转身离去的仆人。一股喜悦瞬间涌上男孩心头,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真的要承担皇帝的秘书了,想到这个一声欢呼立刻从胡斯弥尔的嘴里发了出来。 “感谢阿拉!” 不过当他终于意识到这声高呼引起四周人们的一阵异样眼神时,胡斯弥尔脸上不禁泛起一阵尴尬。 皇帝的私人秘书是个萨拉森人。 虽然这并不能影响人们对皇帝的看法,而且罗马人也因为与萨拉森人之间那过于复杂的关系,对这个并不十分排斥,但是在做为为罗马皇帝撰写各种命令的枢机宫里,却听到有人以“安拉”的名义高呼,总是一种令人感到古怪的事情。 所以当神态古怪的官员们看到走进房间的马克西米安时,人们不禁暗中微微议论,也许皇帝不应该这么快就让那个萨拉森小子接替这位“前秘书”的工作,至少皇帝的秘书也该“稍微稳健一点”。 “不过,马克西米安,可能我无法再等了,而且胡斯弥尔做的也不错,”伦格有些无奈的向马克西米安说着“另外我想你可能要暂时离开君士坦丁堡,尽管我很不愿意你离开我的身边。不过我想北方行省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 “陛下,您是要我当北方行省去做总督?”马克西米安愕然的问着,关于谁会接替狄奥多,成为北方行省的总督,这个几乎是罗马贵族们一直在揣测的事情。 对罗马人来说,北方行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来自罗斯人的骚扰总是给罗马的边界带来威胁,而行省的困乏也让罗马感到那里成为了帝国的重担。 除了毛皮和一些珍贵的翎羽,北方行省没有任何能够为帝国提供的资源,相反,为了维持行省抵御罗斯的侵扰,帝国不停的给这个贫瘠的省份承担着巨大的亏空。 “狄奥多是个颇有天份的将军,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完全改变北方行省的局面,而且不要忘了他本人就是个大贵族。”伦格淡淡的说“土地变革让他站在了我的一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愿意推行变革的人,现在在所有的行省中,北方行省是公法推行最广泛的地方,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去做这些事。而你是我认为最合适的。” 听着皇帝的话,马克西米安略微陷入了沉默,然后他忽然发出一声低笑。 “陛下,正如您所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马克西米安向伦格躬身行礼“事实上我也曾经想过自己可能会成为您的这个人选,不过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真的会选择了你?”伦格呵呵笑着“不要忘了,当我不在的时候,你曾经代替我统治考雷托尔,这已经足够让你拥有成为一个行省总督的资格了,至于你现在的职务,”伦格看着胡斯弥尔略微沉吟,然后他忽然淡淡的说“我认为为你单独保留,是对你之前为我服务的奖赏。” 马克西米安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在他想象中,也许皇帝会让别人承担自己政务秘书的职责,虽然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在心底里,他还是不由有着一丝淡淡的怅然。 现在听到皇帝的这个许诺,马克西米安心底里不由浮起一丝喜悦,一想到“政务秘书”这个职位将做为一种荣誉始终陪伴着自己,他不禁感激的向皇帝躬下身去。 “陛下,我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对您的感激,您给予我的这个荣誉让我感到不安。” “马克西米安,你要记住,”伦格神色凝重的说“新法在北方行省能否成功,将取决于你,这对罗马帝国的意义甚至比你能够想到的都要深远的多,甚至可以说你所做的事,也许会比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重要,和这些事情比较起来,也许我们自己就未免显得过于渺小,甚至不值一提。” 马克西米安有些不解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皇帝对新法所寄予的希望居然如此之大,这让他不由觉得自己所担负的责任,也变得更加沉重。 “马克西米安,也许有一天你做为新法的推行者,会被载入史册,”当马克西米安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他依然回忆着皇帝对他说的,那些他现在依然无法理解,还觉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的话“到了那时候,我们当中很多人都会被忘记,但是你不会。相信我,只要你成功,你的名字将会和罗马一起被人铭记。” 公元一一九零年三月,随着春天的来临,整个地中海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在西岸,因为被破坏了补给和一直受到骚扰无法顺利组织起来的十字军,终于随着冬天的过去变得活跃起来。 英国的军队在他们强有力的国王号召下,已经逐渐从湿乎乎的岛上穿过法国的土地集结起来,而法兰西的骑士们,则在腓力那不紧不慢的催促中也已经聚集到了和西西里岛隔着狭窄海峡的意大利南端。 在东方,埃及苏丹以他睿智的手段与科尼亚苏丹达成了协议条件,他把之前在北方边界上占领的草原重新还给了科尼亚人,同时他从科尼亚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可以放心的撤回自己在边界的军队,从而开始把萨拉森部族军队,向着大马士革集结的机会。 在圣地,当罗马皇后驾崩的消息终于传到考雷托尔时,不论是埃德萨最后的贵族,还是留守的救赎骑士团,都不禁为之悲痛欲绝。 这些依然期盼着玛蒂娜能带领他们重新夺回家园的人,似乎看到了自己最后希望的破灭,在他们的心底里深深的知道,即便将来那位罗马皇帝真的完成了玛蒂娜的愿望,但是那也已经不会再是他们的埃德萨。 而和这个消息同时接到伦格给予她救赎骑士团权力的伊莎贝拉,则在为那个年轻女孩的命运略微感叹之后,就开始为自己的事情忙了起来。 当宣布伦格的那个命令时,伊莎贝拉遇到了她想象中的质疑,正如她猜想的那样,骑士们为自己是不是应该向这位女王效忠感到疑惑,同时他们也为自己究竟在圣地干些什么,感到困惑不已。 这让伊莎贝拉不禁对伦格给她写来的书信暗暗感谢,当她把那些信中的内容传达给骑士们时,虽然他们依然为之迷茫,但是却又不禁对自己的使命感到自豪。 “你们是守卫我们在东方的兄弟的战士,是拿着剑和盾牌的骑士,当有人充满敌意的要残害我们的基督兄弟时,你们将是他们的依靠。如果说上帝的神圣意识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那么你们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留在圣地,那是你们的使命和尊严,是为你们自己获得拯救的阶梯,至于随之而来的荣誉和财富,则是给予你们的另一个奖赏。” 在这样的许诺中,在一个*光明媚的日子里,救赎骑士团在祈祷者圣殿外,向“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宣誓效忠。 按照骑士团的法则,从现在开始,他们将有两个效忠的人,一个在圣地带领他们继续为了上帝的意志守卫耶路撒冷,另一个远在罗马,守卫着上帝另一座宠爱的城市。 就在这样一个混乱纷扰春天的早晨,罗马帝国的原财政大臣康尼努斯,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第六十五章 罗马在行动 在已经略显暖意的利奥厅里。康尼努斯见到了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的伦格。 当第一眼看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皇帝背影时,康尼努斯略显衰老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恍惚。 在罗马帝国的大贵族当中,他可以说是最早真正向身为皇帝的伦格效忠的人。 和米蒂戈罗斯在很早就与伦格有所接触不同,也和米利厄诺斯那种近乎投机般在关键时刻的投靠不同,甚至和后来被皇帝释放出来,从而不能不依附在皇帝权力下的阿莱克修斯不同,康尼努斯是真正以贵族身份向皇帝效忠的人。 做为罗马一位不但拥有显赫的家世,还有着足有能让任何君主都会加以倚重的理财手段的财政大臣,康尼努斯可以说在罗马贵族颇有影响的巨臂。 当皇帝第一次走进他的家门之前,康尼努斯曾经犹豫,他虽然和那些顽固的,蔑视这位农兵出身皇帝的贵族们不同,但是他也没有要向这位皇帝宣誓效忠的想法。 罗马人对一位新皇帝总是谨小慎微,他们总是用嘲笑对待那些刚刚登基的皇帝,巴西尔一世是这样,眼前的这位年轻的新皇帝也是如此。 但是,康尼努斯最终还是成为了伦格身边最重要的大臣之一,在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和领略了皇帝对罗马变革的手段后,康尼努斯开始跟随着这个当时被人质疑是否能够成为一位好皇帝的年轻人,开始揭开了罗马一个新时代的序幕。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 对皇后玛蒂娜的阴谋,让康尼努斯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或者说他被皇帝视为了需要反省的人。 他被驱逐出了君士坦丁堡,在远离帝国权力中心的北方边境,这位原来为罗马掌握着巨大财富的贵族,成为了与法兰克人谈判的特使,一个可以说几乎就被人遗忘的人。 和康尼努斯一起被剪除的那些罗马大臣,这个时候已经逐渐被人们所淡忘,但是随着玛蒂娜的死,这位前王朝的皇族,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现在,康尼努斯终于回到了君士坦丁堡,看着亲自流放了自己的皇帝,这位前任财政大臣不由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感慨。 伦格慢慢回过身,看着神色并不很好,似乎变得比以前苍老些的康尼努斯,他微微沉吟了一阵。 “你回来的很好。”伦格慢慢的开口,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康尼努斯和自己一起走向那幅快要完成的石头地图。 “陛下,对于皇后陛下的蒙召,我无比惋惜,”康妮努斯低声说着,也许觉得自己这样说未免显得有些做作,随后他抬起头望着伦格“虽然我是因为皇后陛下才立刻的君士坦丁堡,但是做为一个罗马人,我不能不承认,您的妻子玛蒂娜.埃.约瑟林.贡布雷是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后。她所做的一切也许在很多年之后才会被罗马人认同,不论是她的敌人还是朋友,都不会忘记她。” 看着这位贵族认真的神情,伦格默默笑了笑,他知道要让这个人彻底遗忘对玛蒂娜的憎恨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相信自己至少能让他看的更远。 “我知道皇后对你不公平,而且我对你也不公平,”伦格抬手阻止了康尼努斯要说出的话“可我也相信你能明白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我问你,你认为是不是还可以为我服务,同时也为罗马服务?” 康尼努斯听着伦格的话,露出了一丝沉寂的表情,他微微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迎着伦格的眼睛:“陛下,在北方边境的整个冬天里我都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当时皇后陛下要求您杀掉我,您是不是会这么做。我想不出来您会怎么做,所以现在我请求您告诉我,如果真是那样,您会不会杀掉我?” 伦格的双手合拢在一起抵在唇下,他歪头看着眼前这位罗马贵族。在想了想之后,他微微点头:“你问的很好,事实上我自己也曾经这样问,如果当时的局势需要杀掉你,我是不是会那么干。” 伦格说着顺手拿起地图旁边小桌上的一根木棍,一边在标注着地中海的整个轮廓上微微画着,一边低声自语着什么,然后好像才想起康尼努斯的问题似的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如果那样,我会怎么做。不过现在在我的面前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墓碑,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是的陛下,的确如您所说,”康尼努斯缓缓鞠躬,他知道做为一个大臣应该如何不让自己显得过分“所以现在我在这里听候您的命名,随时准备听候您的命令。” “好的,我的朋友,”伦格用手里的木杖敲了一下地上的地图“你还担任帝国的财政大臣,事实上在你离开这段时间,他们干的并不让我满意。” “听从您的吩咐陛下,”康尼努斯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喜悦激动的神色,他表情平静的向皇帝在此鞠躬,似乎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的朋友,我想你虽然不在君士坦丁堡,但是发生了什么你还是很清楚的,”伦格对康尼努斯淡漠的神情并不在意“所以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要你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能够用你所掌握的一切为罗马做好准备。” 说到这,伦格把木杖向着地中海西岸微微一点:“看看这里。我相信你知道法兰克人就要来了,而我要你做的就是让那些法兰克人无法得到他们能够得到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块面包和一块木板,也不能让他们轻易得到,罗马的舰队将在海上全力打击一切能够帮助他们的法兰克人,而你要做的就是让那些商人不能向他们提供任何有用的东西。” “陛下,您知道这个时候法兰克人可能已经做好准备了,”康尼努斯有些不解的说,做为一个前王朝的皇族,和曾经担任过两任皇帝的财政大臣,这位贵族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对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他从心里感到厌恶,即便那些人当中有人已经在皇帝面前得到了更大权力和地位“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据我所知,在我离开之前,十字军在西西里已经得到了更多的补给,即便们现在封锁整个地中海,也只不过延缓他们东征的时间,而且陛下请原谅我的直言,他们毕竟是基督徒,是举着十字架东征的军队,如果我们阻止他们,就可能会把他们对萨拉森人的怒火。引到罗马的身上。” 听着康尼努斯的话,伦格微微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告诉眼前这位罗马贵族,就在十四年之后,他所担心的东西依然会不可避免的出现,而到了那时,罗马所要面临的劫难,将会比他想象的大的多。 还有什么比亡国之难更加悲惨的呢?不过正是因为知道那场浩劫,所以才会更见关注眼前的一切。 “我要罗马舰队在海上遏制法兰克人,而我要你在金钱上为我卡住他们的脖子,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东方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到处都是黄金的地方,即使有流淌着蜂蜜的蜂巢,那也已经早有了主人。” 伦格把手里的木杖在地图上用力一顿:“制定出最严厉的税收和惩罚的法令,让那些商人们明白,在得到罗马所赋予他们的权利的同时,他们也要承担必须承担的义务,否则他们就要面对那些惩罚。” “遵命陛下。”康尼努斯这一次没有再反驳,他知道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做为一个罗马人,他已经尽到了向皇帝提出质疑的义务,当接受皇帝的命令之后,他要做的就是去完成那些他的使命了。 “另外,财政大臣大人,可能我要向您提出一个我私人的小小要求,”看着刚刚复职的财政大臣脸上露出了疑惑神色,伦格忽然向康尼努斯微微一笑“我将以我个人的名义让一些商人成为皇帝御商,也许有些事情可以变得更加好办,而我需要你来帮助我做到这些。” 康尼努斯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一时间不知道皇帝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图,虽然罗马的皇帝以前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商,但是那都始终只是皇室的事情,还没有哪个皇帝把这种事情说给财政大臣。 “我是说,你可以把罗马内陆的经商权同样给予这些人,”看到康尼努斯脸上霎时露出的诧异,伦格依然微笑,他知道这个时候财政大臣的心里肯定把这个所谓私商,和艾萨克之前那种横征暴敛侵吞国库的行为等同起来了“这些商人将成以罗马和皇帝的名义经商,他们将成为法兰克人在罗马的对手。” 康尼努斯的心突的一跳,他似乎隐约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但是却却又一时间无法完全抓住其中的关键。 “这些人也许是皇帝的商人,但是他们却是为罗马服务,他们同样可以得到足够多的报酬,但是最终的获利者依然是罗马。”伦格对康尼努斯解释着,看到财政大臣眼中因为逐渐明白显出的时而兴奋,时而困惑的表情,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让那些法兰克商人变得老实起来,要让他们明白,除非是经过罗马的允许,任何试图与十字军做生意的人,都会被刻以重税,甚至惩罚。” “遵命陛下,我想我已经明白您的命令了。”康尼努斯躬身行礼,他这时已经大体上知道皇帝要干什么,尽管他还不能完全明白皇帝的具体意图,但是他知道,对于十字军来说,也许之前的一段好日子就要过去了。 不过,当这位复职的财政大臣知道了,谁是皇帝所说的那个皇帝御商的带头人时,他不禁开始在心里揣摩起来,皇帝那样的安排,究竟有多少不是出于他那过于出名的多情。 聚集起一批属于罗马皇帝,甚至是属于罗马帝国的商人,这样想法当被人传开时,整个帝国都不禁卷入了一场议论之中。 尽管皇帝御商自古有之,甚至一些皇帝在登基之前本人就是很不错的商人,但是人们总是难以理解那种所谓帝国的商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些人是为了谁牟利呢?他们的主人是谁?他们是否该缴纳税赋?甚或他们是不是会因为拥有与皇帝的关系,而抢占所有的生意? 这些想法让罗马人感到疑惑,不过康尼努斯的归来让他们为这些事情担忧的同时,多少有些释然。 做为罗马的财政大臣,曾经一路坦途的走来的康尼努斯,唯一的失策就是卷入了针对玛蒂娜的阴谋,这让即便是对他颇为倚重的伦格也不得不把他放逐到边远的边境去。 但是现在,随着玛蒂娜死去,康尼努斯再次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而即便是对他最没有好感的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做为财政大臣所表现出的卓越才华。 正因为这样,当看到康尼努斯全力以赴的支持皇帝的那个决定时,虽然依然有人忧心忡忡,但是他们终于明白,皇帝显然早已做出了这个决定,而唯一等待的只是康尼努斯这个罗马最杰出的财政大臣来予以施行罢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随着康尼努斯的归来,还有着更加能够引起人们关注的事情吸引了罗马,以至那些法兰克商人的注意。 就在正式复职的第三天,这位被法兰克商人们视为皇帝身边最狠毒的罗马大臣,就开始制定一连串颇为强硬的政策,那些政策措辞之强硬,对违反者惩罚之严重,不禁让所有法兰克商人一时间怨声哀悼。 因为罗马与西西里人之间那从曼努埃尔皇帝时代起,就纷争不清的纠纷,罗马一直与西西里王国有着难以消弭的矛盾。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矛盾,伦格才有了能够对西西里人狠狠打击的借口,他不需要为打击的是十字军而承担来自梵蒂冈的愤怒,当罗马舰队在海上肆意横行,残酷的把一条条挂着十字旗帜的西西里战船,和那些好不容易从欧洲各地聚集来的十字军士兵们,送进地中海深邃的海底时,罗马人却只承认自己的敌人是那个岛屿上的西西里人。 也正是利用这样的借口,法兰克商人忽然发现,如果自己要在这个到处都是财富的国家里继续赚钱,他们就再也不能向西西里提供任何的货物。 西西里成为了被罗马人禁止贸易的地方,任何要想把这些财富送到西西里的商人,就必须要经过其他的城市。 长途的运输和风险,让运往西西里岛的货物变得紧俏起来,一时间不论是威尼斯人,热那亚人还是始终被他们看不起的撒丁人,都似乎看到了一条新的财富之路正铺就在他们面前。 他们争相恐后的把自己的金钱投向罗马,然后带着从罗马或者是其他地方的货物,蜂拥着扑向一时间因为这个封锁变得混乱起来的西西里岛。 同时,敢于冒险的人也看到了更加巨大的财富。 随着通向西西里的海道被封锁,和从罗马辗转来自其他地方的货物变得越来越价格不菲,一些拥有胆量的人开始在地中海上冒险。 他们带着货物漂洋过海,然后从西西里人那里捞取到比平时多出数倍的回报。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走运,强大可怕的罗马舰队在地中海上如同蛰伏的野兽,静悄悄的等待着那些自投罗网的猎物,当发现那些试图偷运的商船时,罗马战船会追赶上去,然后毫不留情的把这些违反了罗马法令的海船狠狠击沉。 而那些牵扯进这种私运的商人,则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他们不但就此失去了在罗马继续经商的权力,他们的财产还会被客以很重的罚没,那是足以让他们一夜间变得一无所有的严厉惩罚,而他们的经商权则会被当众平拍卖。 这样的结果,让那些虽然看着自己的同胞遭殃,却不但不感到气愤,甚至还颇为喜悦的法兰克商人得意非凡,一时间法兰克人聚集的城区里,到处都有人在打听,是不是有人因为被发现私自和西西里做生意,而被剥夺了经商权。只要有这样的消息传出,立刻就会有一群人向着拍卖经营权的“法兰克亚银行”的描金大门里冲去,那种壮观的场面,就如同一群饥饿的野狗看到了骨头。 每当这种时候,独自一人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里享受着那一份难得安逸的奎那,就会笑呵呵的走到他的书房里,给自己远在圣地的侄子写上一份长信。 然后他耐心的等待着某位身份尊贵的客人的到来,当看到未来的罗马皇后出现时,这位大师就和她一边喝着蜜酿酒,一边随意的说着罗马发生的那些事。 “陛下,也许您应该问一下皇帝,什么时候正式和您结婚,”奎那有一次曾经这样建议,不过这个话题似乎让原本心情不错的埃罗帕西娅一时间变得略显沮丧“要知道,菲特琳娜必须在一岁之前得到她的封地,而您也只有尽快结婚才能真正辅佐皇帝处置政务。” “我不是玛蒂娜,”埃罗帕西娅微微摇头“很多人认为我是因为还没戴上皇冠烦恼,事实上我希望永远这个样子。” 听着埃罗帕西娅的话,奎那呵呵笑了起来,他知道如果这些话被别人听到,可能会被嘲笑为虚伪,但是他却知道这的确是这位罗马贵妇的真心话,就如同对皇冠没有兴趣一样,埃罗帕西娅对君士坦丁堡大学的留恋,远胜那座被世人羡慕的圣宫,以至每每她都会因为流连忘返,而不得不让皇帝本人亲自驾临,才能回去。 就如同现在一样,当夕阳下坠时,随身侍女出现在门口轻声禀报着:“请原谅打扰您了陛下,皇帝陛下已经到门口了。” 随着脚步声,伦格走了进来,当看到埃罗帕西娅时,他上前轻轻拥抱自己这位还称不上是皇后的皇后,然后他回头向着奎那微微一笑。 “我想我这次要打扰您一下,也许晚上您可能无法继续研究您的那些学问了。” 听到皇帝的话,老奎那再次露出了笑呵呵的神色。 “如果能从您那里学到一些东西,我相信那也不错,毕竟除了您的‘密涅瓦’,很少有人能聆听皇帝的高论。” 奎那不失幽默的打趣让伦格为之莞尔,看着随手抱过奶妈怀里女儿的埃罗帕西娅,伦格邀请着奎那一起向露台上走去。 “您认为法兰克人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渡海?”伦格简单扼要的问着,他知道这位大师和他一样都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听到皇帝的询问,奎那微微皱起了眉,他明白皇帝的这个询问与其说是向他求教,不如说是要更加证明自己的猜测。 “陛下,如果是半个月之前,我会认为他们将在六月,甚至更晚的时候,但是现在我认为他们最晚会在五月,”奎那饱含深意的看着伦格“陛下您已经把他们逼急了,就如同在**一头早已饥饿的野兽,您抢走了它嘴里的最后一块肉。” 听到奎那的这个比喻,伦格不由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看着逐渐亮起了灯光的城市,在用力一拍身前的墙垛之后,转头向身边的大师笑盈盈的说:“您能相信吗大师,我想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十字军的未来,不过那对他们来说,绝对不会很美妙。” 第六十六章 女王城 略微带着一丝湿润的凉风从远处吹来。正在干活的农夫们感觉到了一丝难得的水汽。 望着远处的天空,当看到稍显阴沉的天边时,人们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常年的干旱总是伴随着这片土地,尽管在众多民族的无数的传说中,这里被描绘成流淌着奶和蜜,或者是到处都是黄金的天堂,但是事实上这片土地却始终被*燥的天气和苦涩的沙土覆盖。 在这里,很少能找到水源,当夏天到来,炙热的太阳在天空中撑起硕大的火伞时,整片戈壁就变成了如同地狱一般可怕的地方。 很多人就在这片广袤而人迹罕至的地方从此消失,当他们的白骨被后来者发现之前,他们只能孤零零的在荒野中渡过那令人孤寂的时光。 但是即便如此,这里却是能引得无数人为之抛头洒血的地方,将近百年来的征战让这里成为了令无数人试图用生命夺取的地方,他们把在这里奉献生命看做是人生中最有价值的事情,而更多的人,则抱着也许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寻找他们那渺茫的希望和救赎。 这里,是圣地。是耶路撒冷。 三年的时光,让这里变得和之前那最为动荡的时候略显不同,萨拉森人的统治让被基督教占据了将近百年的圣地又再次呈现出了萨拉森的繁荣,不过虽然如此,依然留在东方的法兰克人不得不承认,原本被认为是残酷无情,野蛮得如同野兽的异教徒,不但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甚至在有些地方上,这些异教徒还有着让基督徒们为之惭愧的宽容。 当萨拉丁用一个金币把所有付不起赎金的东方法兰克人“卖”给伦格之后,那些法兰克人就从被驱逐的异教徒,变成了可以自由留下来的本地人。 不论是如同考雷托尔,博特纳姆这样的大城市,还是如同安盖特,或是一些依然存留下来的的被法兰克人占据的小型城堡,那些被埃及苏丹宽容的释放的法兰克人,得以能够继续在他们祖辈已经居住了百年的土地上留下来。 法兰克人开始试着接受萨拉森的地主们,对于那些更习惯在沙漠中游牧,而不愿意停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土地的萨拉森人,一些城堡的法兰克人开始是小心翼翼,然后就越来越频繁的从萨拉森的贵族手中租下他们的土地。 对于这种事情,就如同一些法兰克人顽固的难以容忍异教徒的存在一样,沙漠贵族当中同样有人感到难以容忍,他们借故挑起与那些法兰克人之间的争斗,而每当这种时候,埃及苏丹那公允的态度,往往不但得到族人的遵循。同样得到那些东方法兰克人的尊重。 三年的时间,让被破坏的农田开始变得肥沃起来,也可以让原本只要远远看到对方的旗帜,就呐喊着冲杀过去的双方,至少能够尽量回避开那足以引起冲突的见面。 对于这样的局面,已经移居大马士革的萨拉丁感到颇为满意,虽然这种在某些人看来,也许是仁慈得过分的举动,同样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是埃及苏丹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不过同样,对于那些顽固的与他为敌的敌人,萨拉丁也同样表现出了残忍和可怕,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铲除了东方的很多强敌,甚至是在的黎波里已经变得势力最为庞大的巴里安,也不得不在一次次的谈判和退让中,在埃及苏丹的羽翼下,寻求那短暂而没有保证的和平。 不过这一切,随着伊莎贝拉的到来被突然打破了。 当救赎骑士团在祈祷者圣殿举起长剑,向站在圣殿台阶上的伊莎贝拉宣誓效忠时,留守耶路撒冷的萨拉森贵族是以一种怀疑这位女王,甚至怀疑苏丹对这些人容忍的态度看着这一切的。 而随后伊莎贝拉的举动。则更加引起了萨拉森人的猜疑,她在接受了骑士团的效忠之后第二天,就立刻拜访了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当她以君主的姿态在全城人的注视下相继进入这两座城市时,不论是满心疑虑的萨拉森贵族,还是因此暴跳如雷的盖伊,都不能不承认,这位女王显然不但得到了一支不容小视的军队,而且还得到了在东方最具影响之一的法兰克贵族的支持。 和圣殿与医院骑士们不同,救赎骑士团中固然同样拥有着一些贵族,但是他们当中大部分却出身低下,从普通的骑士到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从一贫如洗的小领主,到在来到东方朝圣,却因为找不到救赎而迷茫的滞留下来寻求拯救的空有头衔的伯爵,留在圣地的救赎骑士团一边遵循着圣子给予他们的教诲,一边也同样寻找着能够让他们获得荣誉的道路。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伊莎贝拉拿着伦格把骑士团赠与她的谕令宣布时,虽然依然有着很多的困惑不解,但是救赎骑士团却还是遵从这个命令,在圣殿前向伊莎贝拉宣誓效忠。 就在那时这些骑士当中很多人都已经明白,如果说圣子给予了他们握紧长剑和盾牌的名义,那么这位女王就可以给他们带来世俗的荣耀。 而且也的确如他们所想那样,考雷托尔首先成为了宣布承认伊莎贝拉女王身份的法兰克城市,接着博特纳姆和更他们所能印象到的更多的地方,开始相继承认这位女王的权力。 就在巴里安还没有因为盖伊夫妻重新返回的黎波里,与这位国王划清他们之间那颇为模糊的关系时,伊莎贝拉已经迅速掀起了一股东方女王的旋风。 一小队骑兵沿着一条他们还一时间无法适应的平坦的道路向前奔跑着,对这些骑兵们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丘陵和崎岖的荒野里奔跑,所以当看着眼前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平坦道路时,他们总是不由自主的尽量注意着道路的尽头,似乎怕忽然间前面就变成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这是在圣地已经颇为有名的“马克西米安大路”,在这条从考雷托尔直通博特纳姆的道路上,不止是法兰克人,即便是萨拉森人也经常出现。 而为了避免可能因为不期而遇发生的冲突,双方已经逐渐用一些颇为默契的方式来提醒对方。 在大路通过一片坡地时,一个带路的骑兵飞快的从大路上下来,奔向附近的高地,当他把一面早已准备好的旗帜插在颇为显眼的高地顶端时,远远看着他身影伊莎贝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在沿途,那个领路的骑兵总是把一面面那样的旗帜插在最为醒目的地方。这时,如果附近有法萨拉森人,按照对双方来说的一种默契,他们就会避开这段大路。 同样,当法兰克人看到萨拉森人的新月旗时,也不会轻易去招惹麻烦,一时间这种让双方能够尽量避免冲突的方式,让这条大路显得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加安全。 东方的局面要比当初想象的好一些,这让伊莎贝拉感到欣慰。 在她原来的想象中,不论是法兰克还是萨拉森人中,都可能会有人坚决反对她这个东方女王的身份。这让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必要时不惜与反对者一战的决心。 伊莎贝拉并不畏惧自己势单力薄,事实上她比其他人都清楚自己手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优势。 真正已经在东方延续百年的法兰克人,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一份子,这一点伊萨贝拉比任何人都能够体味的到,所以当那个依仗一副漂亮外表迷惑了西比拉的盖伊,不停的叫嚣着与异教徒的战争时,她选择了离开耶路撒冷。 现在,即将到来的十字军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不安,不止是作为敌人的萨拉森人,即便是已经逐渐习惯了的法兰克人,对那些从欧洲来的陌生人也充满了浓重的猜疑甚至敌意。 他们惧怕那些外来者抢夺他们原本已经剩不下的东西。更怕那些依旧狂热的教徒把他们视为与背叛了基督的犹大。 同样,当下定决心后,伊莎贝拉大胆的决定进军耶路撒冷,因为她相信对于大敌将临的萨拉丁来说,有一个能够与他达成协议,安抚住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将是他求之不得的。 仔细想想,萨拉丁当初向伦格提出要他当东方法兰克人的国王,难道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想到伦格,伊莎贝拉不由略微有些失神,她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当听到关于玛蒂娜死的那一刻,她的心底里甚至闪过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疑问:“如果那时候我在君士坦丁堡呢?那顶后冠会不会就是我的?” 这个念头曾经在深夜独处时不停萦绕伊莎贝拉心头,意志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会不会为了那顶后冠,而放弃现在的这顶王冠。 前面的骑兵吹起了号角,看着远处已经出现的瞭望哨塔,伊莎贝拉的心跳不由微微加剧。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博特纳姆,甚至不是她以东方女王的身份第一次光临,但是这一次对她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如果说之前她每一次进入这座城市,都是以客人的眼光看待这里的一切,那么现在她是以主人,至少是以领主的眼光观察这这座城市的每一堵墙壁,每一扇城门。 丰满却不失韵味的贵妇儿子的陪同下在站在城门里,看着在骑兵簇拥下来到面前的伊莎贝拉,当看到女王下马时,施蒂芬娜向年轻的女王躬身行礼。 “请接受我对您的欢迎,尊敬的女王。”施蒂芬娜轻声说着,同时她轻轻亲吻伊莎贝拉递过来的手“我没有想到您怎么快就来了,不过请原谅我的失礼,我认为您只带着这点卫队未免太冒险了。” “伯爵夫人,您忘了我自己就是一个骑士,虽然我无法和您的名望相比,可是不论是萨拉森人还是法兰克人。只要他们敢挑战,我还是会让他们受到教训的。” 伊莎贝拉略带骄傲的说着,不过当稍微侧脸看到旁边听到她这话的汉弗雷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她略一迟疑,不禁立刻明白他想起了什么。 伊莎贝拉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恼,骄傲让她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嘲讽,她傲然的看了一样汉弗雷,然后在他躬身行礼时低声说:“伯爵,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即便只是在心里把我和某个没有教养的海盗相提并论,我也认为那是很无礼的行为。” 汉弗雷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伊莎贝拉,他实在难以明白,为什么只要是与伦格有关的事情,这位女王总是不能如平时那样保持她的沉稳。 “陛下,博特纳姆家族是死海的守卫者,这已经有将近一百年了,”站在一件硕大的储藏室里,施蒂芬娜向伊莎贝拉详尽的说明着那些挂在墙上的残破的武器,和一些看上去已经无法辨认出来,污渍斑斑的旗帜,她看着伊莎贝拉,用一种骄傲的口气说“您知道我的家族曾经是圣枪的守护者,现在圣枪在您的身边,那么您就接替了这份神圣的职责。” 伊莎贝拉微微点头,施蒂芬娜的话让她不由又想起了把圣枪交给她的伦格,这让她甚至有些懊恼的发现,自己似乎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能摆脱那个人的影子,自己的身上带着他送的珍贵礼物,自己的王冠是他的赠与,自己的军队是同样视他为主的骑士团,甚至自己就要接过来的这座城市,都是属于他朋友的。 “我们就要离开圣地了陛下。” 施蒂芬娜略显怅然的环视四周,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里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位贵族小姐,然后变成了妻子和母亲。 看着身边的儿子,施蒂芬娜不禁有些恍惚,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儿子忽然长大了,而且现在的汉弗雷再也不用她为他那难以启齿的行为羞耻和担心,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足以让她引以为豪的伟大骑士。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认为自己可能就要在这片东方土地上度过自己的一生时,她却要面临一场她从来没经历过的远行。 当施蒂芬娜因为担心儿子可能会在圣地发生的战争中遇险,劝阻汉弗雷离开时,法兰西斯却同时建议她们母子一起离开。 这让施蒂芬娜无法接受,她无法想象离开自己的家乡是个什么样子,在她的心目中,那片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欧洲土地实在太过遥远了,东方才是她的故乡。所以她顽固的拒绝法兰西斯的建议,同时又不停的催促着儿子尽快离开。 但是,当伊莎贝拉在耶路撒冷出现时,法兰西斯的再次造访,终于彻底打动了施蒂芬娜固执的心。 “如果您依然留在这里,那么汉弗雷就只能陪着母亲留下来,但是您应该知道如果十字军到来,博特纳姆势必会卷入和萨拉森人的战争之中,到了那个时候,任何可怕的事情都会发生。” 法兰西斯的话深深的敲击施蒂芬娜的内心,她知道儿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单独留在这动荡的东方,可是她却又感到说不出的无奈。 “我能去哪里?欧洲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即便是我的父亲也没有见过那片土地,而且博特纳姆呢?难道我可以扔下家族的领地,让它们变成某个欧洲小领主的战利品?” “您可以把博特纳姆伯爵的忠诚献给伊莎贝拉,而您自己可以和汉弗雷一起到君士坦丁堡去。” 法兰西斯的建议一时间让施蒂芬娜颇为为难,当她征询儿子的建议时,让她意外的是,汉弗雷只是简单却十分坚定的回答:“母亲,不论是做为伯爵还是儿子,我都不会让您单独留在这里的。” 儿子的决定让施蒂芬娜为之焦虑,她不敢想象如果儿子卷入即将到来的战争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而且她也不敢再奢望还能再次得到来自埃及苏丹的宽容和大度。 失去丈夫的痛苦曾经让她几乎崩溃,这让他不敢想象如果再失去儿子,她将承受什么样的可怕痛苦。 最终,施蒂芬娜终于决定接受法兰西斯的建议,虽然一想起即便到了生命最后时刻,也为自己是一个自由的法兰克领主而自豪的丈夫,她就不禁感到惭愧,但是最终她还是作出了这个充满痛苦的决定。 当把这个想法告诉儿子时,施蒂芬娜从汉弗雷脸上看到的,与其说是她想象中的愤怒,悲伤或是失望,毋宁说是一种带着放松,甚至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先是沉默,然后痛快的同意了母亲的建议,当施蒂芬娜终于从汉弗雷的神态中意识到,儿子的心早已不在这片虽然有着圣地之称,却有无比贫瘠的土地上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欣慰的复杂心情萦绕在她的心头。 “我,博特纳姆的汉弗雷,东方领地的伯爵,法国的罗弗林的伯爵,死海的守卫者,把我领地的荣耀和我的忠诚献在您的面前,我愿意尊您为我的女王和领主,同时我请求您赐予我对我领地的保护。” 汉弗雷跪在伊莎贝拉面前,当他把镶嵌着绿宝石的博特纳姆冠冕举到伊莎贝拉面前时,他看到了伊莎贝拉眼中掠过的一丝兴奋。 “她的丈夫只是权力……” 当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博特纳姆,看着那座自己伴随着家族荣誉成长的城市的影子时,汉弗雷心中不由想起了伦格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随后,他的心头忽然闪过了一个伊莎贝拉一直为之困惑的问题:“如果她一直在耶路撒冷,她会选择那顶后冠,还是现在的王冠呢?” 想到这些的汉弗雷不由回头向着北方望去,在他眼前荒芜的地平线的尽头,有着一个很多法兰克人一生都难以想象的国度,同时在那里有着更多的荣誉,财富和能够让他展示一位骑士勇气的东西。 “母亲,我们要去罗马,去君士坦丁堡了!”汉弗雷用力拉紧他胯下那匹似乎也已经因为就要远行,变得兴奋起来的白色战马的缰绳大声向队伍后面喊着。 “君士坦丁堡?”施蒂芬娜轻声自语,她再次微微回头看向已经逐渐远去的博特纳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够再次回来,但是她知道一个新的世界正在等待着她。 第六十七章 几位国王 春天的地中海就如同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每当大人们以为他已经被安抚住时,就会突然间显露出顽劣难驯的性子。 在西西里岛西南角一处形成半岛的地方,一条长长的海角直接伸进地中海里。 在这块并不很狭长的海角上,坐落着西西里最古老的教堂。 按照岛上人们多年的传说,最早在这里建立起第一座基督教堂的,是后来被梵蒂冈承认为圣人的范洛窝尼厄。 在教堂残余的文献中,这个之前拖着一条残腿从亚洲回到西西里岛的罗马老兵,原本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当他回到家乡之后,他抢占了原本属于一个堂兄弟的土地,当那个人试图和他争执时,这个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老兵痞毫不留情的用短刀切开了亲戚的胸膛。 然后,范洛窝尼厄就成了这片土地的地主,而且他利用自己的抢夺来的一部分战利品成功的贿赂了原本要制裁他的当地保民官,然后这位地主就开始盘剥起他的地里的那些佃户。 虽然在那个时候,基督教已经在罗马的土地上存在了将近三个世纪,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恶人,做为一个被害的基督徒的亲人,范洛窝尼厄那个亲戚的妻子只能背井离乡逃离故土。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许范洛窝尼厄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有一天因为暴饮暴食而突然死去,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个之前被所有人憎恨的恶棍忽然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跑出了房子,人们看到他在田野里奔跑,然后大声向布满闪电的天空祈祷,随后他忽然回到人们中间,在所有人惊恐不安的猜疑中,他告诉人们,他得到了上帝启示。 也是从那个夜晚开始,范洛窝尼厄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但自己抛弃了经常拿在手里抽打奴隶,驱赶佃户的鞭子,而且还禁止别人这样做,然后他不但主动邀请僧侣们到他的田庄里布道,还把一块土地做为对主基督的供奉献给了教会。 人们发现范洛窝尼厄完全变了,他开始关心别人,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忏悔,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特别令人意外的是,在他弥留之际,他派人找回了被逼走了的那个亲戚的儿子,他主动向他忏悔,而且把侵占的田产重新还给了那个人的儿子。 然后,在一个同样风雨交加的夜晚,范洛窝尼厄做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祈祷。然后在众多曾经受过他欺凌,也同样受过他恩惠的人的关注下,离开了人世。 对于范洛窝尼厄,人们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提起他的前半生,人们无不痛恨,但是他的后半生却又令人为之敬仰,这种争论持续多年,直到梵蒂冈终于在他死去两个世纪后,承认其为圣人。 于是范洛窝尼厄生前建立起的教堂就成为了向世人展示圣迹拯救灵魂的丰碑,无数的人如同朝圣般前来领略神圣的荣光,人们争相传送这个神奇的个故事,尽管这其中也有一种说法暗暗流传说,那个亲戚妻子所生的孩子其实是范洛窝尼厄自己的私生子,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不得不灭口的一出闹剧…… 不过不论怎么说,范洛窝尼厄修道院成为了西西里岛最为神圣的地方,以至历任地位崇高的西西里主教,都把主教宫定在这里。 不过现在的西西里主教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早在两年前,当西西里国王威廉慷慨的答应为十字军征集物资时,西西里大主教就似乎看到了一个并不好的征兆,虽然他对异教徒占领圣地的憎恨不必任何人少,但是这位主教大人对权力的热衷也同样不逊色其他人。 他当然知道威廉如此热衷支持东征,不过是为了想借助英法两国的势力。与一直窥视西西里王权的腓特烈对抗,因为不知道按照从哪里找来的一条依据,腓特烈从众多错综复杂的亲戚血脉中抓住一条线索,坚持认为自己拥有向西西里提出王位要求的权力。 这让威廉不得不用积极提供补给资源的方法,试图得到欧洲其他强有力的君主的支持。 不幸的是,当看到自己辛苦囤积起来的物资,被那个如同从海底下冒出来的女海盗一把火烧成了废墟时,急怒交加的威廉就此病倒,再也没有起来,没过多久就蒙了圣召。 这让整个西西里宫廷不禁陷入一片慌乱,更糟糕的是,乘机夺取了王冠的西西里公爵坦克雷德更是一个对王国比对圣地更有兴趣的人。 他拒绝向来到西西里的理查提供剩下的那些物资,当愤怒的理查带着军队冲上西西里岛时,坦克雷德甚至以把西西里献给腓特烈的儿子亨利做为要挟。 这一切都让西西里大主教感到为难,虽然最终在法王腓力和西西里大主教的调停下,坦克雷德与理查达成了一个协议,但是刚刚松了口气的大主教发现,在所有人当中,最终损失最大的却是他自己。 原本属于教会的什一税,被十字军莫名其妙的削减,一些原本属于教会土地成为了专门为十字军提供粮食的田产,而更多的羊,猪和麦子,甚至是新酿的葡萄酒,都成了十字军掠夺的目标。 而且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自从罗马人开始严厉的打击西西里港口和商船开始,岛上能够见到的各种来自岛外的货物越来越少,随着东西变得紧缺起来,一些商贩开始囤积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这不但让西西里岛一些大笑城市里的居民感到了窘迫,甚至即便是内岛里的一些农民,也开始感到了与之前不同的紧张。 特别是随着进入一一九零年,从这一年的开始,西西里人就似乎闻到一股不祥的气息,当人们终于从一些颇为糟糕的事情上看到局势不妙时,不论是西西里大主教,还是驻留岛上的英法十字军,都感觉到了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风暴前的气息。 对于在军营和普通民众间流传的,关于罗马人不但自己不肯向西西里贩卖哪怕一根布丝,甚至还用他们的舰队和高额的罚没阻止其他地方的商人与西西里人做生意的谣言,法国国王腓力在听到之后并没有显得过于愤怒,他只是在略感兴趣的听完手下的禀报后不置一词的随意点头,却始终没有显露出任何心中的情绪。 不过那位比他年纪更大,却脾气暴躁的英国国王却怎么也难以忍受这样的事情,当他因为发觉自己平时喝的塞浦路斯葡萄酒里,居然被掺进了一些其他酒水暴跳如雷时,他才知道在更早的时候之前,塞浦路斯就早已停止了与西西里之间的贸易。 而令他更加意外的是,现在西西里岛上的十字军,除了动用那些好不容易再次囤积起来的物资之外,能够得到的补给越来越少,而且价格昂贵的惊人。而这其中未尝没有那些看到眼前局势,立刻乘机抬价,敲诈勒索的法兰克商人在其中。 这种局面让理查不禁为之怒火中烧,他不相信居然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和自己强大的军队,特别是对于那个就因为自身难保,才不得不厚颜向西方求救的罗马帝国,当他听说造成西西里现在这种动荡局面的,正是因为来自罗马人的舰队时,他不禁立刻怒火中烧,大吼着要立刻渡海到君士坦丁堡去,“要让那个傲慢无礼的希腊小子”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不过在这之前。大发一通脾气的国王立刻乘机找到西西里大主教,在两个人先是一起诅咒了那个胆小如鼠,甚至卑鄙邪恶的罗马人之后,国王向主教提出,要他为了神圣的东征事业,为十字军提供出一大笔足以让主教的心脏打结的“萨拉丁什一税”。 这个建议立刻受到了大主教义正言辞的反驳,他一边举例说出自己已经为神圣的事业做出了多少贡献,一边乘机抱怨十字军已经侵占了多少原本属于教会的田产。 大主教的这种行为当然让理查十分恼火,他立刻指责这位大主教的贪婪和对圣地的漠不关心,当大主教气氛的威胁要把西西里岛上发生的一切向教皇禀报时,这位胆大妄为的国王,立刻下令把大主教囚禁在了范洛窝尼厄修道院里。 同时他立刻乘机下令自己的军队乘机进驻教会在西西里岛上的所有田产城堡,同时下令为了神圣的事业,由他的手下军队亲自向所有西西里人征收他们应该缴纳的那“神圣税收”的一部分。 理查的举动立刻激怒了原本就与他敌意破深的坦克雷德,当法王腓力闻讯赶到,终于在一座小城堡下制止了双方眼看越演越烈的冲突时,几位国王几乎同时意识到,十字军在西西里岛停留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国王,贵族,还是普通的骑士,甚至是士兵和平民,他们都已经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被封锁了各种物资供应的西西里人和十字军,只能用消耗之前他们所能找到的那些物资来维持,这让人们开始感到畏惧。 虽然粮食依然够吃,但是总是不安于家乡的西西里人却能从与岛外商人的频繁接触中感觉到变化。 罗马严厉的海上封锁,让那些商人似乎看到了猎物般的野兽般扑向西西里。 极高的风险换取的是比平时高出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获利,西西里的黄金开始向那些野兽般贪婪的商人手中流动,罗马的封锁一时间变成了商人们可以吸允西西里血水的匕首,深深的刺痛了这个原本富裕的岛屿。 而令西西里人愤怒的是,这些乘机咬上他们一口的,并不是他们憎恨的希腊人,更多的是那些与他们说着同样语言。甚至有些家族之间还血缘颇深的法兰克人、 这一切都让人们逐渐明白,如果十字军依然还留在西西里,也许不用那个女海盗再来破坏,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把那些费尽心思再次囤积起来的物资,消耗个精光了。 “拯救圣地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样的高呼与其说是鼓励士气,不如说是无奈的叹息,来自永远潮湿阴冷的英格兰的十字军开始明白,他们在地中海岛屿上的悠闲时光似乎已经过去,随着春天的到来,来自地中海南岸的海风开始吹拂他们聚集在海港的船帆,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真正的东征。 一旦下了决心,英国国王那笔任何人都要显得急躁却更加勤奋的举动就感染了所有人,人们开始看到国王摘下王冠,脱下红袍到处忙碌起来。 当春天的季风从南方吹得更猛烈时,理查的脾气也如同地中海的波浪般越来越可怕。 尽管暴躁但是却深悉军旅的这位国王深深的知道,当所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困境时,也是一支军队开始真正发挥勇气的时候。 可是这种勇气,不但需要一位如同他这样能够不停激励军心的君主,同时也需要足以能够让他们发挥威力的时间,而现在他们的时间却并不多了。 如果西西里岛没有被封锁,理查也许会在更晚,甚至他想着在这一年的秋天再渡海东征。 虽然从没到过东方,但是理查却还是从很多人那里听到过关于东方那些地方的气候情景,所以他知道,如果在夏天之前渡海,而在天气最炎热不利的时候,发起对萨拉森人的进攻,自己的军队很可能会遭遇与那个倒霉的盖伊一样的困境。 所以他更愿意让军队在稍微凉爽一些的时候与萨拉丁交锋,那样他就可以有大半年的时间让自己的军队有了足以夺取一些立足之处的机会。 但是现在,理查知道如果再不尽快渡海东征,那么自己可能就要面临因为补给匮乏,而导致军心动荡的局面。 这让他不禁在焦虑的同时,也对那个“希腊小子”不禁恨之入骨。 但是局势已经不让他再有是否该给那个罗马皇帝写一封措辞虽然婉转,却语含机锋的拉丁长信的机会,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这位国王不得不一边和另外两个一直和他勾心斗角的君主周旋,一边想尽办法从那个吝啬得出奇的大主教口袋里逼出最后一块金币,同时他还要自己脱光了膀子跳进水里,和他的士兵们一起搬运木头,连夜赶修码头。 这样一位健壮,勇敢,虽然暴躁却不失憨直,在狡猾中依然透着一种天真的国王,自然得到了他那些骑士甚至普通士兵们的爱戴。 英格兰人每当看到国王一边把装满鹿皮囊的酒袋放在嘴边痛饮,一边奋力用木槌狠砸着木桩的样子时,他们就会立刻大声为自己的国王欢呼。 尽管这欢呼有时候未尝没有奉承或是纯粹为了与法兰西人较劲的意思,但是对于那位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的君主,英格兰的士兵还是感到颇为崇敬。 而理查对这种欢呼也总是感到十分满意,特别是每当知道法国国王腓力就在附近,而且肯定能听到之后,他有时候甚至会用奖赏士兵金币的方式,换取更多的欢呼。 不过理查的这种举动却从来没得到过他那位宿敌的响应,每当英国人为他们的国王发出高声欢呼时,腓力总是要么充耳不闻的调头离去,要么随手把房门关上,这就让理查不止一次的为自己的挑战没有得到响应,感到难言的失落。 “陛下,按照这样下去,也许我们会在五月甚至更早的时候离开西西里,”站在腓力面前的一个贵族恭敬的说着,当看到不置可否的用手指敲击桌面时,这个贵族试探似的低声问“陛下,您是否认为我们这个时候离开并不十分有利?” “我的确这么认为,不过这似乎并不由我们来决定,”腓力脸上献出一丝低笑,他似乎并不为自己好像被人算计了感到烦恼,相反,这位以狡猾著称的君主的心情,似乎还颇为不错“如果我们能再聚集起足够多的船,如果我们的码头能够让我们出发的舰队规模更大一些,如果不是因为船少,补给粮食能尽快和东征的军队一起到达东方,或者如果……”说到这儿,腓力停下来,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各种假设太多了,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西西里,不论是否已经有足以能把我们所有军队运过地中海的船只,同时因为时间紧迫,船只又少,我们的补给也不可能完全送到,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陛下,我们前面的路就只有一条了,”贵族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的望着腓力“那么陛下,您认为理查,他真的会按照那条路下去吗?” “我想这个问题我应该问你,毕竟他是你的堂兄弟,”腓力向那位贵族莞尔一笑,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一丝尴尬,腓力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向眼前的公爵微微一举“祝我们的东征成功,但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 说着,法国国王颇为有礼的与客人碰杯,一饮而尽,但是当客人离开之后,腓力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把两个酒杯都举在面前仔细端详,然后把它们放在桌子的两端,随着他的手指在两个杯子间来回拉动,他的眼中也不停的闪动着揣测的光芒。 “那个希腊小子在想什么?”腓力心里暗暗自问。 之前阿赛琳以打击西西里王国的名义,对所有试图向西西里岛聚集的船只的破坏,一度让十字军征集船只的举动变得困难起来。 这种举动看上去似乎是罗马人因为畏惧,而试图延误法兰克人的渡海东征。 但是随后出现的对西西里的封锁,却又显然是在逼迫着十字军提前向地中海对岸进发,而且事实上局势也的确变得让十字军不得不尽快开始动身。 但是,腓力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对于没有足够船只把所有军队一次完全运过地中海的十字军,正如刚刚离开的客人所说,唯一还算安全的通向东方的道路只有一条。 腓力的手指终于不再桌子上来回徘徊,他的手指从一个杯子前按在桌面上,笔直的向前划去,直到碰触到另一个杯子。 “塞浦路斯,”法兰西国王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那么说,这个希腊小子是要在这里,让我们看看罗马皇帝的威严了?” 三月温暖而又夹带着潮湿气息的海风,在地中海上吹拂着,大海始终如同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时不时的做些出乎大人意料的事。 但是在这波涛汹涌的海上,一个把海洋当成最好的伙伴和梦想的女海盗,正站在她心爱的战船的船首像上,看着远处时隐时现的一片陆地,她那略显厚实,却令人**的嘴唇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塞浦路斯,”阿赛琳扬起头闻着空气中略带腥味的海风,然后她忽然回身,随着乌黑的长发迎风飘摆,她向着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了命令“不要闲呆着你们这群懒鬼,我们就要有事做了!” 第六十八章 后备军 一阵婴儿略显焦急的“呀呀”嫩声从院子里传来。透过从圆形柱廊直接垂到地面上的纱幕,伦格看到被奶妈抱在怀里的菲特琳娜,正向着款款走来的母亲,伸出两条小小的手臂,不住摆动。 看着女儿焦急的样子,伦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即使还没有正式成为罗马的皇后,但是埃罗帕西娅也已经不能向之前那样自由自在。 和原本时间就好像永远显得紧迫相比,这个时候的埃罗帕西娅似乎变得更加忙碌了。 虽然不是做为玛蒂娜陵墓教堂的设计者,但是埃罗帕西娅却要为伦格所设想的陵墓结构不停的与那些罗马的学者们探讨研究,而这种举动无疑也激发了那些原本就对这些学问有着天生兴趣的人们的极大热忱。 建造一座以天上的星图为样子的硕大地下陵墓的想法,早已被对研究本身所代替,不论是出于对玛蒂娜的崇敬,还是即便想到一副巨大的地下迷宫般的星图在自己手中建成,不论是哪一种,足以让那些聚集在君士坦丁堡的学者们为之投入罕见的热情。 同时,这个时候的埃罗帕西娅也已经再也不能和之前那样随意的安排自己的生活,她再也不能只是随便用一根簪子别住头发,就穿着一件内袍在宫殿里到处跑来跑去,更不能因为想起某个颇为有趣的问题,就把自己关在那间她挑选出来的房间里忙个不停。 做为一个普通而有自由的埃罗帕西娅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她不但已经是一个有着一个女儿的母亲。而且还要仔细的照顾伦格的儿子,甚至有时候她要同时照顾他们两个。 贵妇们的造访,与其说是闲来无事,更多的是一种罗马宫廷令人烦恼的繁文缛节,每当在自己的宫殿里穿戴整齐的坐在那里召见那些贵妇时,埃罗帕西娅就不禁开始怀念自己在北方行省山区里的那座别墅。 对于埃罗帕西娅,狄奥多家族的人显出的那种谨慎小心,也让她感到无奈 自从罗斯人的哗变事件之后,人们终于从对皇帝那过于仁慈的抱怨中清醒过来。 从那之后,原本就一直很小心的家族成员,就显得更加谨慎小心,除了和狄奥多相互写信,原本就和他们来往很少的埃罗帕西娅甚至已经见不到自己的那些亲戚,而按照女官的安排,她发现一天当中属于自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甚至往往要到晚上,那两扇预示着圣宫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的黄金大门关闭,她才能稍微喘息一下。 抱着女儿走过来的埃罗帕西娅看着伦格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刚刚召见了几位从摩拉维亚来的宫廷贵妇,虽然这些人的到来,让她不由引起了关于北方的一些回忆,但是那种复杂而又显得无奈的礼仪,却让埃罗帕西娅感到一阵阵的疲惫。 看着她那并没有抱怨,但是却又有些无奈的神色,伦格无声的微微叹息,他从很早时候就知道。如果把面前这个年轻女人放在宫廷里,那么就如同残酷的折断了她试图展翅的翅膀。 虽然埃罗帕西娅看上去和阿赛琳是那么不同,但是她们两个却又有着令人诧异的相同之处,那就是对自由的向往和执着。 但是,一切却总是难从人愿,当走进圣宫的那一刻,埃罗帕西娅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要与之前的生活告别。 “如果一切顺利,陵墓教堂也许在秋天的时候就可以奠基,”埃罗帕西娅轻声说着,和其他人只是把那座教堂看做是伦格为自己的皇后修建的陵墓不同,埃罗帕西娅能够隐约感觉出他其中的深意“抹大拉的玛利亚的陵墓大教堂,玛蒂娜的确有资格享受罗马人的这种尊崇。” 看着抱着女儿轻声低语的埃罗帕西娅,伦格欣慰的笑了笑,他知道对于这个年轻女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需要的,虽然每一件事情做的都不错,但是伦格能够感觉出,她的身上似乎缺少了什么。 “埃罗帕西娅,罗马并不是只有玛蒂娜那样的皇后,”伦格忽然开口,他接过女儿轻轻逗弄着。在看到埃罗帕西娅疑惑的表情时,他探身在她的唇上微微亲吻“罗马的皇后中有人毕生骄纵,有的贪图享乐,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玛蒂娜那样,愿意和她们的丈夫一起承担罗马的重任。”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为之苦笑,她向远远等待的奶妈招手示意,在把女儿交给奶妈之后,她回头看着自己未来的丈夫:“如果只是罗马的皇后,也许我会要求你为我建造一座比任何宫殿都要庞大的天象台,或者提出一些能让罗马人瞠目结舌的要求,那可不是拥有珠宝和黄金就能做到的,不过我要做的是你的妻子,所以对于埃罗帕西娅.狄奥多来说,属于我以前的生活,大概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伦格的心微微一颤,他略显激动的看着向他略微弯腰鞠躬,随后在迎来的女官们的陪同下缓缓离去的埃罗帕西娅,他知道对这个年轻女人来说,她所牺牲的究竟是什么,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个牺牲实在太大,不但对埃罗帕西娅,甚至对罗马和这个世界都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牺牲。 “黑暗的中世纪……” 伦格低声轻语,如果说有人能明白这个时代对文明的蔑视和摧残到了什么地步,那么伦格自认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随后不久会发生的很多事情,虽然其中一些的细节可能永远不会被记住,但是他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认可可怕的事情都会发生,就如同他曾经亲自下令,屠杀了几百名罗斯哗变的士兵一样。 “权力就如同毒药一样腐蚀人们的内心,但是却又有无数人争相品尝这毒药的甘甜……”伦格缓缓自语,他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这句话就如同是这个时代活生生的写照。 一个侍从走到了伦格身边,当听到他禀报说,农务大臣正等待召见时,伦格又不禁为自己之前那句话稍作修改。 “……不过也有例外,即便是最黑暗的时代,也总是有人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当巴布罗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伦格面前,并且向皇帝提出要辞去农务大臣职务的要求时,伦格沉默了一阵。 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因为口吃总是被人嘲笑的人为什么要辞职,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个几乎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木匠,也许就并不愿意穿上一身华丽的袍子,然后和那些罗马人一起站在宫廷里,度过最无聊的那段时光。 “巴布罗,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伦格阻止了木匠因为憋得通红的脸却又发不出来的辩解“我知道你更愿意摆弄你的那些机械和工具,不过现在我需要的不是一位工匠,而是一个能够帮助我让罗马的武器变得更加可怕。也让罗马的乡村变得更富饶的人,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相反我会让你做更多你不喜欢的事。” 皇帝的话让巴布罗为之失望,但是接下来皇帝给他的安排,则让他更是觉得离自己的愿望越来越远。 做为皇帝的特使,巴布罗被派到了君士坦丁堡大区的乡间,这个爷爷是普通农民,父亲是个心灵手巧的工匠,而自己更是罕见天才的年轻人,不但有着对那些机械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感,同时也有着做为一个农民的丰富的知识。 伦格不相信那些大臣们呈报上来的东西。即便这些东西是经过巴布罗的手,但是伦格更需要看到的是真实的一面。 三月的罗马是热闹的,当来自西西里的消息传来,听说十字军开始因为封锁,而不得不加快速度,随时都可能会渡海东征时,罗马人不禁在紧张和莫名的兴奋中关注着这一切。 与法兰克人之间那丝毫不比与萨拉森人的矛盾更少的冲突,让罗马人从一开始就以一种与其说是审视,不如说的充满猜疑甚至是敌意的态度等待着法兰克人的十字军。 很多年前,当阿莱克修斯一世用谦卑得近乎屈辱的口气。给乌尔班二世教皇写信向西方求援时,这位皇帝怎么也没想到他盼来的,是一个丝毫不逊于异教徒的可怕敌人。 百年的东征不但没有让罗马收复一块失去的土地,甚至还就此让十字军占据了原本应该收回的埃德萨和更多的地方。 这让罗马人对欧洲人变得憎恨起来,法兰克人在他们眼中,变得和萨拉森人没有区别,特别是那些以拯救圣地为名来到东方的十字军,几乎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的另一伙异教徒。 而法兰克人也无疑憎恨或者说是嫉妒着罗马人,他们难以置信罗马人拥有那么肥沃辽阔的土地,更憎恨他们拥有那么多似乎永远使用不完的珠宝黄金。 理查在西西里近乎狮子般暴躁的举动传到罗马时,伦格已经同时向所有罗马行省下达了命令,在这个春耕繁忙的季节里,他派出了以巴布罗为首的一群特使。 在详尽的以君士坦丁堡大区为依据,对那些土地究竟需要多少农民耕种,而又不会延误春耕做出探究之后,伦格下达了自从兵制变革以来的第一次农兵征集令。 不论是米蒂戈罗斯还是阿莱克修斯,甚或是罗马的其他大臣,人们对皇帝的这个命令不禁感到颇为意外。 虽然兵制变革在建立起新的罗马军团的同时,并没有立刻取消,而是逐渐一步步的取代农兵制度,而且在有些特殊的省份,甚至还出现了新军制和塞姆制暂时并存的现象,但是做为力主推行新制的皇帝,却忽然决定发布农兵征集令,这还是让人们不禁大感意外。 而且这个命令让很多人在意外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不安,特别是那些从各个省份调动起来的新军团的罗马军官们,对于这些人来说。新军团固然让他们成为了令人羡慕的罗马军人,但是也意味着他们已经逐渐和之前的行省脱离了关系,特别是随着各个军团的调动,就如同很多世纪之前的罗马军团一样,他们逐渐的成为了单独的罗马军队。 可是现在皇帝下达农兵征集的命令,让这些怀揣着荣誉的军人为之彷徨,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而这些疑惑,也在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中间流传。 人们不知道这样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当米蒂戈罗斯把这种疑惑向皇帝表达出来后,他得到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请放心大人们,这不意味着军制变革有所变动,相反我相信这能让变革显得更加完美。”伦格这样对那些人解释着“我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在军队里呆过,但是我曾经和我的军队朝夕相处,也许能够比我更有权说了解军队的人很多,但是在罗马的皇帝中,我相信自己还是有资格说出自己想法的。” 伦格望着那些罗马大臣,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圣宫城墙上来回巡视的士兵,声音中透出一股旁人大概一生都不会明白的思念:“你们能想象一个人对家乡的思念吗?当你在一支军队了长期服役之后,有一天你会突然想要回家,然后这种情绪会变得越来越强烈,然后就有可能会传染给其他人,这是很可怕的,虽然很少有人愿意承认。” “但是陛下这个和农兵征集令有什么关系呢?”阿莱克修斯近乎有点无礼的询问,让旁边的人为之愕然,不过人们也能够隐约猜测到这位亲王为什么会如此情绪暴躁,一想起之前他正是由于对皇帝那些变革法令的支持,才能够有机会成为特里布斯的元老,罗马大臣们就意识到,这位亲王显然是在惧怕一旦那些变革失败,他的结果就会变得凄惨无比。 伦格对阿莱克修斯的无礼似乎无动于衷,他只是循着自己的思绪缓缓开口,似乎在房间里的只有他自己似的:“军团的士兵必须轮流服役,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军队的士兵因为年龄变大成为别人的笑话,更重要的是,罗马军团应该是由那些有着荣誉心的战士组成,而不是逐渐变得贪婪的兵痞,所以我依然保留了征集农兵的方式,而且你们不觉得现在已经快到那个时候了吗?” “陛下您是说十字军?” 一直沉默的赫克托尔终于开口,看到皇帝向他微微点头,白化病人略微鞠躬又退了回去。 “各地的农兵军团要在不妨碍春耕的同时加紧训练,我只希望我们真的用不到他们,不过一旦需要,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我只希望让我们的敌人明白,从戴克里先大帝到巴西尔二世,罗马的皇帝们从来没有停止过让他的人民成为最强悍的士兵,现在他们面对也是一样,如果任何人敢于侵犯罗马,他们就会知道,罗马不止拥有坚固的城墙,也有最锋利的剑和矛。” 皇帝的话,让罗马大臣们在错愕的同时也为之激动,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皇帝正式把法兰克人称为罗马的敌人。 尽管多年来,与法兰克人的矛盾冲突已经到了不但兵戎相见,甚至你死我活的境地,但是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位皇帝公然把法兰克人,特别是十字军与萨拉森人相提并论。 罗马皇帝们总是习惯一边和法兰克人较量,一边又和他们相互派出使者,然后就在这种纠缠不清中,很多事情往往最后不了了之。 可是这一次,皇帝似乎忽然下定决心的举动,让大臣们在意外之余也感到兴奋,虽然忽然下达农兵征集令让很多人感到不解,不过当明白了皇帝意图之后,大臣们不得不承认,皇帝在这个时候做出的这个决定,还真是抓住了最好的时机。 “原来皇帝的意图是这样,”坐在马车里的米蒂戈罗斯把手撑在额头上轻轻用力捏着,当他放下手掌看到坐在对面的侍从满脸的疑惑时,首席元老皱起了双眉“皇帝要让整个罗马变成一个巨大的军营,最主要得是,他要让所有罗马人都在他的危险下颤抖。” 侍从不解的看着米蒂戈罗斯,他不知道首席元老究竟在说什么,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开口。 “皇帝似乎有意让各省的农兵成为新军团的后备军,”在安露蓓尔的宫殿里,警戒军团大臣凯拉维裘斯.莱索姆一边殷勤的为女主人递上切好的水果,一边试探着“不过如果这样,是不是会影响到所有的行省,甚至可能会印象到亲王殿下……” “这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安露蓓尔淡然的说,她一边伸手接过凯拉维裘斯.莱索姆递过来的水果,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仰慕者。 虽然做为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但是安露蓓尔却几乎很少和她的未婚夫见面,她更愿意在这座瑞恩希安给她留下的宫殿里独自享受自己那放纵却有舒适的生活。 凯拉维裘斯.莱索姆是安露蓓尔身边最忠诚的仰慕者,虽然这个年轻的警戒军团将军有时候未免过于浪荡,不过对于安露蓓尔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事,至少在享受到追求者奉承的同时,不必为一些可能会因此纠缠不清的麻烦烦恼。 “不过如果皇帝真的这么做,也许对阿莱克修斯来说,的确并不是件好事,”安露蓓尔看着莱索姆若有所思的神色,抬起光着的脚掌,用脚趾忽然在他的胸前轻轻一点“可是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你不是一直希望让警戒军团成为真正的罗马军团,甚至可以和卫戍军一样,成为君士坦丁堡最有影响的军队吗?” 听到安露蓓尔的话,莱索姆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虽然警戒军团是做为被皇帝亲自授予旗标,和卫戍军同样担负着君士坦丁堡防卫的军队,但是莱索姆也知道,在罗马贵族们的眼中,警戒军团只不过就如同一群皇帝身边的猎犬而已。 “不过你说的对,如果真的那样,也许对阿莱克修斯来说,皇帝也许就不再需要他这个特里布斯的元老了,”安露蓓尔忽然坐起来,她伸手拖着圆润的下巴想了一阵,忽然向站在门外的仆人命令着:“准备一下,我要觐见埃罗帕西娅小姐,。” 说着,她兴冲冲的向着帷幔后面奔去,当她跑进去在女仆们的帮助下换着衣服时,又想起什么的从帷幔后面探出头,向正透过帷幔看着她隐约半露身姿的莱索姆说:“我亲爱的朋友,我想如果你走运,我这次觐见之后,也许就能为你找到一份新差事了。” 安露蓓尔的话让凯拉维裘斯.莱索姆不由心跳得激烈起来,他知道这位公主虽然随着玛蒂娜的去世似乎风光不再,甚至自从埃罗帕西娅进入圣宫之后,她还没有机会觐见那位未来皇后,但是他也知道,安露蓓尔在君士坦丁堡,还有有着颇深的影响。 这不止是因为她是保加利亚王国的公主,同时还是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在君士坦丁堡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流传着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那就是这位公主,似乎和皇帝有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关系。 想到这里,莱索姆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捷径暗暗欣喜,不过想起那个谣传时,警戒军团的将军,又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暗暗担忧起来。 虽然不太相信皇帝会为了这个把他如何,但是莱索姆还是隐约觉得不妙,毕竟和皇帝争风吃醋的结果,似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六十九章 皇后的职责 在波渥忒厄宫中。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房间,虽然这个房间没有丝毫华丽的布置,而且房间里的东西更是乱的一团糟,但是这个房间却是埃罗帕西娅的避难所。 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忘记外面的烦恼,让自己回到之前的那种独特的快乐之中。 不论是随着她被带进皇宫的那些书,还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工具器皿,没当看到这些东西时,埃罗帕西娅似乎就完全忘记了其他的东西。 她总是希望想办法尽量让自己能在这里多呆一些时候,但是这样的愿望也和她试图摆脱那些烦恼一样,变成了某种奢侈。 埃罗帕西娅并不认为自己的很笨,或者说也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位为罗马重新找回“天火”的未来皇后是个笨人,但是也许是天性使然,埃罗帕西娅从来不相信自己能成为玛蒂娜那样的一个人物,或者说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如同历史上那些总是在丈夫身边,或者背后摆弄权术的皇后。 所以,当那些贵妇们接着觐见未来皇后,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要么试探,要么引,要么暗示。要么干脆直截了当的提出各种要求时,埃罗帕西娅总是尽量用一种令她们烦恼的沉默来对待这些她既不熟悉,也不感兴趣的事。 然后,她会在那些贵妇们满腹懊恼却又毫无办法的时候,示意女官发出请她们离开的唱和,这虽然看上去未免有些让人恼怒,但是一想起这位小姐很快就要成为罗马皇后,那些贵妇们也就只能一边暗暗抱怨,一边告辞退下。 这样的事情多了,这让罗马人不禁对埃罗帕西娅究竟是不是有资格成为一个皇后,开始怀疑起来。 即便是之前那些热情支持她的外省贵族们,也开始举得埃罗帕西娅似乎在政治上显得有些平庸,或者说未免太平庸了点。 和她制造出的那些可怕武器,以及她在天文学方面表现出的天才相比,做为一个未来的罗马皇后的埃罗帕西娅未免让人失望,这让一些曾经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人,甚至认为也许选错了人。 不过,即便如此,普通的民众对于这位贵族小姐却有着一丝难得的喜爱。 和玛蒂娜的确不同,除了对那些她为之痴迷的东西念念不忘,甚至有时候不惜向伦格提出一些要求之外,做为一位贵族小姐,甚至是未来的皇后,埃罗帕西娅就未免又显得过于平和了。 她从不因为喜欢某种食物而提出过多要求,更不会为了那些普通贵妇们喜爱的珠宝而大肆挥霍皇帝的钱,至于有时候她会因为听说市场上出现了某种来自萨拉森人制造的棱镜,而忽然出现在民众中间。甚至还会和某个不认识她的商人讨价还价而引起一片轩然大*,她也往往只是处之泰然。 与过于注重皇家礼仪,甚至有时候显得威严得未免的过份的玛蒂娜不同,不论是宫中的女仆还是偶尔能够见到她出现在街头的罗马民众,狄奥多家的小姐埃罗帕西娅,如果抛弃掉她那些过于古怪的喜好,更象一个平和的普通少女,或者说最多象一个普通的年轻母亲而已。 这样的性格举止,让很多从开始就关注她的人未免失望,很多人开始想象,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皇帝要自己一个人来肩负起坐在皇位上的重担,之前那种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分担重任,甚至在皇帝不在时,能够摄政帝国的时代,可能要很久之后这位皇后明白自己的职责之后才会出现,或者可能永远不会出现了。 对于这种罗马人隐约透出的失望,或者说是指责,埃罗帕西娅并不很在意,她除了完成自己那还稍微略显尴尬的身份所应该做的事情,以及尽量和孩子在一起之外。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多些时间去完成她的那些研究。 能够不停燃烧的火焰的使用,除了近卫军也已经在罗马新军团中推行起来,不过很多问题依然接踵而来,埃罗帕西娅始终对于火焰不能够凝聚一点,却如同泼洒出的酒水般燃烧的结果十分不满,在她的要求下,伦格派人找来了她希望得到的所有可能让她满意的东西,不过虽然如此,埃罗帕西娅还是颇为失望。 一个女官有些胆战心惊的站在门口,即便美誉吩咐,她也不愿意进入那个房间,虽然对未来的皇后暗暗腹诽堪称大罪,但是宫女们之间,还是在暗暗传说,那位小姐在那个房间里正在做的那些事,似乎十分可怕,甚至还可能违反神圣的教规。 事实上关于埃罗帕西娅的那些书,和她做的事情,做为大牧首的约翰.可马特曾经不止一次的私下向伦格提出过各种暗示,虽然不能说的过于明白,但是大牧首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向皇帝表示,“如果埃罗帕西娅小姐稍微注意一下,也许让教会不会感到过于为难。” 在整个圣宫里,埃罗帕西娅的那个房间就如同禁区一样,即便没有命令,人们也往往尽量离那个房间远一些,因为曾经曾经不止一人听到过从里面传出来的古怪声响,还有在深夜中亲眼看到闪动起来的奇怪亮光…… 女官小心翼翼的轻轻敲响了房门,当房门打开。埃罗帕西娅出现在门口时,女仆愕然的看到,这位未来皇后身上那件粗布长裙胸前的衣襟敞开,她一边用布擦着沾染了污渍的双手,一边正用带着一丝疲惫的眼神看着门口的女仆。 “小姐,保加利亚公主安露蓓尔殿下派人来了,她请求觐见。”女仆开口说着,对于这个在圣宫中见惯了那些华丽贵妇的女人来说,这样的皇后始终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保加利亚公主?” 埃罗帕西娅微微皱起了双眉,她当然知道那个安露蓓尔,她听说过在玛蒂娜难产的那天发生的事,而且对于这位在君士坦丁堡中同样堪称赫赫有名的保加利亚公主,即便是从来对各种流言蜚语不感兴趣的埃罗帕西娅,也从那些贵妇和宫女们的闲谈中,偶尔能听到她的那些风流韵事。 埃罗帕西娅淡淡的双眉皱得紧了起来,尽管不太愿意,但是她知道接见那些宫廷贵妇依然是她的职责所在,特别是如同安露蓓尔这样的女人,不论是她那个地位显赫的未婚夫,还是她自己本身的身份,都是不容忽视的。 “夫人,那么请你按照时间安排一下和公主的会面。”埃罗帕西娅随口说着,不过当她听到女官立刻回答说。下午就有空闲的时间时,她虽然顺口答应下来,但是看着女官离去的身影,她的双眉却皱得更紧了。 对于政治和权力,埃罗帕西娅只是毫无兴趣,却绝对不是愚笨,所以她总是把那些乏味的接见贵妇们的安排推给那些女官,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种随意,手握大权的女官们逐渐的忘了,一个能够计算天上星星轨迹的女人,又怎么会轻易被她们愚弄呢? 当安露蓓尔满心欢喜的第一次走进波渥忒厄宫。而且在客厅里用颇为好奇,也略带挑剔的神态注意这座显得过于平凡无奇的宫殿时,埃罗帕西娅慢慢出现在了门口。 因为没有听到通报,所以忽然看到埃罗帕西娅的安露蓓尔不免有些吃惊,不过这位保加利亚公主立刻镇定下来,她用一种和罗马人截然不同,带着游牧民族特有的奔放方式与未来皇后相互行礼,然后就立刻表现出了她那独特的热情。 她并不在意这位小姐看上去未免有些冷漠的神色,而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兴冲冲的说着话,就如同当初做为人质被扣留在色雷斯时一样,她随遇而安的脾气很快影响到了埃罗帕西娅,甚至随着时间过去,两个人还不免说笑起来。 “告诉我,你是不是贿赂了我的女官?”埃罗帕西娅忽然若无其事的开口问着,虽然也知道这样的询问未免有些失礼,但是安露蓓尔直放的性格多少影响到了她,而且虽然性格淡薄,但是做为罗马贵族的骄傲,依然让埃罗帕西娅无法忍受自己被人欺骗。 “哦,您已经知道了?”安露蓓尔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尴尬,她笑呵呵的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稍微在空中抛了抛,然后眨动着眼睛“您的女官看来并不贪心,或者也许您不是很难见到的主人,所以她很容易满足,您也不必为这个惩罚她。” “那么殿下,您要见我究竟有什么事情呢?”埃罗帕西娅低声问着,事实上她这一天下午的时间原本是要留给孩子们,虽然伦格没有如同玛蒂娜希望的那样,让她来带亚历山大,但是她依然还是尽量抽出时间照顾玛蒂娜的孩子。 “我听说陛下正在建立新的农兵制,”安露蓓尔终于开始说出她的来意“虽然做为一个女人对这一切并不很熟悉,不过我相信如果能为罗马做些事情,也是值得骄傲的。” 看到埃罗帕西娅没有开口的意思,安露蓓尔继续说:“您知道有人是愿意为皇帝陛下效忠的,只要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们往往能表现出比其他人更大的忠诚,而且这些人本身就得到皇帝的信任。只不过他们希望能在更多的地方展示才华而已。” 看到埃罗帕西娅似乎茫然的神色,安露蓓尔暗暗叹息,她相信如果换成别的女人,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在推荐谁,不过对于这个据说连宫廷里正在流行什么发式的奇怪女人来说,也许这种暗示就未免有些太难了。 “小姐,君士坦丁堡警戒军团将军凯拉维裘斯.莱索姆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您当然也认识他,不过您大概可能不知道,他的警戒军团就是皇帝陛下亲自建立,而且他本人的职务也是陛下授意安排的,”安露蓓尔说着,大概觉得这样的解释显然还不能让这位小姐明白,所以她接着说“不过莱索姆将军希望能够更多的为罗马服务,所以他请求我向陛下转达,希望能够让他的警戒军团也加入到新的后备军制里面去,虽然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过分,不过如果能得到皇帝的允许,那对莱索姆将军来说,无疑是一个能为罗马尽忠的巨大鼓励。” 埃罗帕西娅安静的听着安露蓓尔的话,就如同和其他贵妇见面时一样,每当她们开始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时,她都会安静的听着,既不打断对方,也不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她会示意女官请这位贵妇离开。 今天也没有例外,当她确定安露蓓尔的确已经说完来意之后,她向女官微微点头,随着女仆扶着她慢慢站起,女官也向站在门口的仆人示意打开了通向外面的房门,与此同时安露蓓尔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会把您的建议向皇帝陛下转达,很高兴您陪伴我渡过这个下午。”埃罗帕西娅说着她早已熟悉的措辞,当安露蓓尔躬身离开后,她看着正试图退下的女官沉思了一阵,可最终没有开口说什么。 当伦格来到波渥忒厄宫时,他看到埃罗帕西娅正抱着亚历山大站在宫门口等着他。 对于母亲被别人抢走,菲特琳娜显然十分愤怒,她不停的哭声异常响亮,这让伦格不禁为女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嗓门感到十分意外。 “伦格,你要把农兵制改成后备军制吗?”埃罗帕西娅和伦格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小路上走着,她这个时候看上去就和一个陪伴着丈夫的普通罗马贵妇一样“今天安露蓓尔来了,她还推荐她认识的一个人,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希望让他的警戒军团加入新的后备军。” “你以前从来没对我提过这些事,”伦格略显意外的看着埃罗帕西娅,自从进入圣宫以来,虽然知道很多人立刻依附过来,但是不论是家族里的亲戚,还是之前那些早就表示出依附的外省贵族,埃罗帕西娅从来没对伦格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提出过要求“为什么今天说这个?” “是不是要打仗了?”埃罗帕西娅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看到伦格疑惑的眼神,她忧虑的说“弗勒里之前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决定重新启用农兵,那么就可能是罗马将要面临一场战争的时候了。” 伦格停下了脚步,他伸手一边轻轻拍着包裹在厚实毯子里正睡的香甜的儿子,一边低声沉吟。 他不能不承认做为狄奥多的确有着旁人无法图及的敏锐,就如同在最早的时候,其他行省还在为是否应该推行新军制犹豫不决时,他已经大胆的站在自己一边,在北方行省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变革,弗勒里.狄奥多也在其他人刚刚开始发觉新军制的好处时,却又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尼西亚帝国的皇帝……” 伦格心头闪过这个称号,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属于自己的时代,狄奥多已经很难再实现这个梦想,但是这显然丝毫不能影响到这位卓越的罗马将军那天生明锐的判断。 “很多人认为新的军制就是彻底废除塞姆制,”伦格继续和爱人向前走着,他尽量用埃罗帕西娅有兴趣听下去的方式解释,因为他知道她对这些东西的关心,丝毫没有对某块矿石提炼出来的东西,能烧死多少人有更大的兴趣“实际上新军制依然需要塞姆制为基础,要知道罗马不可能在毫无战事的时候长期供养一支庞大的军队,那样就太糟糕了,可是一群平时毫无经验训练的农民也不可能成为战场上的胜利者,所以新军制就需要罗马在平时保留最少而有用的军队的同时,也要有一支足以能够应付战争的后备军。” “可是那样和塞姆制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弗勒里当初依然那么支持你?”埃罗帕西娅有些疑惑的问,虽然对政治权力没有兴趣,但是当想到哥哥之前说过的那些关于战争的话,她还是不由担忧起来“而且你把他派到南方去了,如果战争爆发了,科尼亚人会不会和我们作战,要知道在北方罗斯人虽然残暴,毕竟因为太过分散,从来真正和罗马人进行过大战,可科尼亚人不同。” “不用担心,弗勒里.狄奥多可不是请轻易对付的人,甚至我想连你都并不熟悉自己的这个哥哥。”伦格轻声安慰着埃罗帕西娅“新的军团会为罗马训练真正的士兵,在服役期满之后这些人将回到他们的家乡,不过他们会被编入后备军,成为需要时后备军中的精锐,同样后备军能够在战时为新军团输送更多经过训练的士兵,这样一来,罗马既不用承担巨大的费用,同时还能始终保持拥有一支足够使用的军队,这样不是很好嘛?” 伦格笑着向埃罗帕西娅解释着,看到埃罗帕西娅脸上露出那种习惯似的的思索样子,他不由把她和女儿还有儿子都抱在怀里,低下头轻轻亲吻心爱女人的额头。 “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你要记住,你不是玛蒂娜,对她来说,使用权术就如同你探究星星一样能让她着迷,而你喜欢的和她完全不同。” 听到伦格的话,埃罗帕西娅发出一声轻轻低吟,她知道伦格说的完全正确,每当看到那些宫廷贵妇们为了她们的丈夫或是她们自己相互勾心斗角的样子,她就觉得那些人既可笑又可怜,不过即便如此,想起之前自己的担心,埃罗帕西娅还是不由露出忧虑的神色轻声问着:“伦格,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要打仗了?” “对,要打仗了,”伦格没有隐瞒,他知道做为自己的妻子,不论是否愿意,埃罗帕西娅都必须面对她必须担负的责任“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埃罗帕西娅,也许你成为不了玛蒂娜,但是你却是我的‘密涅瓦’。” 听着伦格的话,埃罗帕西娅脸上挂起了微笑,她抬头望着眼前心爱的男人,伸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脸颊。 “玛蒂娜说过,你是上帝赐予所有人的奇迹,”埃罗帕西娅轻声说着,她的嘴唇轻轻吻着伦格的脸颊,下颌,然后与他的嘴唇深深吻在一起,直到好久之后“不过对我来说,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因为你是皇帝和圣子,而是因为你是最能明白我的人。” 说着,埃罗帕西娅身子向后微微离开,同时她用一种坚决的口气说:“正因为这个,我会学着做一个皇后,也许我不能象玛蒂娜那样帮你治理帝国,可是做为你的妻子,我会为你看守这个皇宫。” 看到埃罗帕西娅脸上平静中有着坚强的表情,伦格欣慰的笑了起来。 在之前,对于让埃罗帕西娅成为罗马的皇后,伦格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 他能感觉到在进入圣宫之后的埃罗帕西娅变得郁郁寡欢,她甚至已经有些时候不再象之前那样,催着追问为她建立的那座天文台的进展如何。 埃罗帕西娅变得比以前沉默了,除了单独在那间属于她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她渐渐的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在穿戴上,在举止上,伦格甚至觉得她慢慢变得和以前的她不同了。 这曾经让伦格感到担忧,他怕那个他所熟悉的埃罗帕西娅就此消失,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没有遵循玛蒂娜的遗愿,把亚历山大交给埃罗帕西娅。 “伦格,谢谢你。”站在波渥忒厄宫门前,埃罗帕西娅看着即将离开的伦格轻声说,然后在伦格要开口说话时,她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不能帮你治理国家,但是我能让你拥有让你所有的敌人胆寒的武器。” 第七十章 季风之前 喧闹的喊声,忙碌的人群。整个西西里岛南岸的港口似乎完全被黑压压的人影挤得满满的。 即便是在深夜,码头上也会到处点起灯火,就着松油的焦臭和噼啪作响的木材燃烧的爆裂声,无数的人影会在码头上奔来跑去,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如理查所说的那样,在地中海还没有完全发脾气之前,让十字军舰队能够向东方进发。 罗马人对西西里岛,或者干脆说是对十字军的封锁,彻底激怒了理查,他不但公然当着很多人的面大骂那个希腊小子,同时他还不顾大臣们的阻拦,坚持给那个人写一封挑战书。 这种举动得到了那些一直跟随他到处征战的骑士们的支持,这些人不论是在与法兰西的战争,还是在理查与他父亲之间的战争中,都以勇敢和忠诚著称,不过也是这些人,因为他们的残暴和贪婪,让理查的名声虽然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可怕,也同样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他的敌人厌恶。 不过最终理查并没有实现向罗马皇帝挑战的壮举,始终跟随着他一起来到东方的一些老臣终于拦住了这位国王未免莽撞的举动,而真正让理查变得理智些的。是来自梵蒂冈的一个耐人寻味的消息。 当做为教廷枢机主教的英诺森做为教皇的使者,被派往保加利亚北方,向宣布成立的德意志人的骑士团赠送宝剑的消息传来时,一些颇为稳重也嗅觉灵敏的英国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腓特烈死后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在很多人还没有从这位国王死亡的震动中清醒过来,一个更加让人感到意外的消息又接踵而来。 原本跟随腓特烈东征的德意志人中,相当一部分的骑士宣布不再返回他们的家乡,他们认为国王的死是上帝对他们东征的意愿不够虔诚的惩罚,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上帝对他们的一次更大的考验。 这样的说法得到了很多德意志十字军的认可,这样一来那些德意志人就在对上帝的高呼声中,忽然宣布要成立一个如同圣殿或是医院骑士团般的组织,而他们的目的固然是为了要拯救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地,更要向那些还没有得到上帝荣光照拂的地方伸出基督徒的援手。 这样的消息原本并不能令英国国王冷静下来,但是当关于这个骑士团居然同时宣布他们会效忠与罗马皇帝,而梵蒂冈不但没有表示反对,甚至还派出了英诺森这个在将来有可能会成为教皇的枢机主教做为特使,赐予他们宝剑和圣经时,人们就终于明白,这个时候的梵蒂冈,显然已经和君士坦丁堡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说是交易。 然后,只要再想那些意大利商人如同嗜血鲨鱼般,向着西西里撕咬过来的举动看来,十字军中就有人猜测到,也许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只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虽然不相信做为宿敌的梵蒂冈会和君士坦丁堡和解,但是德意志人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其他人。那位罗马皇帝似乎并不如一些人想的那样,只是一个固执的希腊小子,也许当需要的时候,他照旧可以和一些法兰克人做成一些交易,至少这个时候的德意志人已经成功的从他那里得到某些好处。 这样的传言让理查感到厌恶,他不喜欢这种看起来不着边际,却又令他处处掣肘的事情,他更喜欢挥舞起短斧冲向敌人,或者是直接向对方挑战,不过当他的大臣们劝他不要过于冲动时,他还是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我不会那么冲动的,既然那些希腊人和梵蒂冈相互勾搭,我只会对他们所有人表示轻蔑,说起来那些人让我感到恶心,他们不配称为基督徒。” 如此肆无忌惮的评论完梵蒂冈的教廷之后,理查就全身心的投入了码头的建造之中,他没日没夜的催促着尽量完工,甚至连夜晚也不允许停顿。 对于理查如此的焦急,腓力并不感到惊讶,当知道了关于梵蒂冈在德意志人骑士团上那暧昧的态度时,腓力已经比英国国王更早的发觉了其中那些隐藏在祈祷。名声,还有冠冕堂皇的礼仪下的交易,他知道罗马人这一次做的颇为成功,至少对西西里岛的封锁,除了毫无意义的谴责和一些无用的建议,并没有让梵蒂冈做出更多的实际举动来。 相反,理查借着为十字军筹集物资侵占西西里教会产业的行为,倒是令教皇大为光火,他不但给西西里主教写信,责成他必须“捍卫上帝的产业”,另外还派出了一位特使,亲自到西西里要求理查返还那些财产。 这也是让英国国王颇为愤怒的原因,而这个消息对腓力来说,让他更加相信,这个时候的梵蒂冈,至少在某些地方能够上,和罗马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这些地方,恰恰正是腓力最为关心的。 腓力知道,就如同腓特烈一样,腓特烈的儿子与教廷之间的矛盾甚至可能会更深,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矛盾,才让梵蒂冈甚至不惜暂时和君士坦丁堡一起,对抗那个据说野心比他父亲更大的德意志新国王亨利。 如果说这个时候理查最关心的是能尽快到达东方,与埃及苏丹进行一场真正充满骑士精神的大战,那么腓力最关心就是在欧洲发生的事情。 重新查理曼时代辉煌的梦想从来没有从腓力的心底消失,所以当他看到理查那气急败坏的在码头上到处忙碌的身影时,年轻的英国国王只是用颇为好笑的雁阵看着他,似乎这个时候的理查,就和他的那些宫廷小丑一样令人发笑。 一阵得意的笑声从码头的人群当中传来。理查愤懑的抬头看过去,当他看到一个身穿温暖的深色长袍,镶嵌着金边的袍角几乎拖地的年轻男人正在和一群女人说说笑笑时,英国国王脸上原本就一片阴沉的神色,显得更是黑黑的。 他闷不作声的向前走去,在那些女人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向那个始终背对着他的男人发出提醒时,他已经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人后背的衣服,在人们的一片惊呼声中,理查把那人硬生生的举了起来! 伴着一声怒吼,那个人的身体如同被投石机扔出去的弹丸般向着码头下飞去,随着“哗啦”的水声,那个人立刻在溅起一片水花。 “上帝,理查,你在干什么?!”一位年轻女人愤怒的叫起来,不过当她看到理查那可怕的脸色时,她沉默下来。 她虽然并不漂亮却因为年轻显得颇有活力的脸上同样透出愤怒,不过在哥哥愤怒的时候,英国的亚历山德拉公主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的军队正在为尽快渡海象挤奶汁似的挤出时间,可那小丑却到处碍我的事,”理查愤怒的低吼着,他看着被人们从水里捞上来,已经冻得哆哆嗦嗦的那个年轻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声沉沉的呼吸。然后他用力一吐,好像在把抱怨完全吐出去之后,向妹妹用很低的声音说“如果你知道我们的母亲是多么宠信这个小白脸,我想你就该知道自己应该离他远些,如果你喜欢这个样子的,我可以给你找到更好的,不过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和你在一起,我们家族的丑出的已经够多了。” 听到哥哥如此明显的暗示,英国公主的脸上霎时一片通红,关于这个被哥哥扔进海里的雷克福特骑士和他们母亲之间那些几乎已经人尽皆知的事,亚历山德拉自然也颇为清楚。不过让她自己也迷惑的是,也许正因为是母女,所以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被那个“小白脸”吸引。 “必须加快速度,必须赶在季风期之前开始渡海!”理查愤懑的在码头上走着,他不住的对身边人吩咐,当他看到远处海面上空漂浮的白云时,他发出了沉沉的自语“上帝会保佑我的,我会收复圣地,不过在这之前我发誓如果不能以胜利者的身份走进耶路撒冷城,我宁可一生也不要看到它的城墙,如果我违反了这个誓言,我宁可光荣的死在东征的道路上,也不要不名誉的回到英国去。” 国王这个突然宣布的誓言让旁边的人们不禁有些意外,他们相互对视着,一时间为国王居然拥有如此大的决心感到既兴奋,又担忧。 码头上发生的小小闹剧,完全落在了费力的眼里,虽然他对于理查那种过于热忱的东征热情并不关心,但是出去其他的原因,对于能够让把码头尽快建造起来,他同样十分注意。 在仆人的陪同下,腓力慢悠悠的在人群间走着,当他看到已经披上了一件干松毯子,全身发抖的走过来的克利福德骑士时,腓力不由仔细打量这个据说和理查的老妈关系暧昧的年轻骑士。 “卖相不错,难怪母女两个都上钩了。”腓力心里这样想着,他当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虽然他并不畏惧接受那头可能会恼羞成怒的狮子的挑战,不过他却觉得那并不值得。 “骑士。” 在克利福德就要离开时,腓力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看着勉强向自己鞠躬,可脸上已经露出了戒备的英国人,腓力淡淡一笑。 “对这种英国式的码头我不是很熟悉,你愿意为我带路吗?” 腓力的话让克利福德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呆滞,然后他默默点点头,跟随着腓力向前走去,不过他当然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借口。所以当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时,他向转身看着他的腓力鞠躬行礼:“陛下,请问您对我有什么吩咐吗?” 腓力露出了笑容,他喜欢聪明人,特别是明白自己身份地位的聪明人。 “我们就要渡海了,不过我想如果你希望在这次东征中能够得到容易,也许应该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帮助,”腓力低声说,看到克利福德明显带着的一丝警惕,他一边和这位骑士错身站着,一边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你可以把理查要做的事情告诉我,我想这对你来说并不很难,” “我是个英格兰骑士!”克利福德一脸惊诧的说着,他似乎有些愤怒,不过这种做作的样子,只是让腓力冷冷一笑。 “如果不想在东征的路上就被人杀掉,你一定会选择听我的话,而且我也并不需要你做出会伤害到国王的事,事实上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因为我们都知道……”说到这儿的腓力,用有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披着毯子,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的骑士“理查的脾气不好,而且当他憎恨某个人,有时候为了胜利他会不顾一切,甚至即使伤害到他自己也无所谓。” 克利福德骑士的身子微微一颤,虽然他只是靠一张面孔才得以在英格兰的宫廷里混下去,但是他并不愚蠢,特别是想到在离开伦敦之前,王后对他的吩咐,他就不能不承认,理查的确是一个令人可怕得即便是他的母亲,也要小心翼翼的人。 “只是为了保护您自己?”克利福德低声问着,当看到腓力无声点头之后,他舔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听说国王准备进攻塞浦路斯,现在我们的补给根本不够,所以他希望能到那里过冬,至少他没有打算在今年就到东方,所以他很着急,因为越拖下去,消耗的物资越多,他能够带到塞浦路斯的军队也就越少。” “塞浦路斯?”腓力轻声自语,虽然早就猜测到,这是最后的必然结果,但是当听到确切消息时,他的心中还是不禁微微有些诧异“理查要在塞浦路斯岛过冬?” “对,至少亚历山德拉是这么告诉我的,”克利福德略显得意的说,然后他继续放低声调说“国王希望能在南岸的季风期到达之前登上塞浦路斯岛,那样他就可以用一年的时间来准备一切,如果可以他甚至能够和希腊人用塞浦路斯讨价还价。” “难道他不知道塞浦路斯的那位女子爵是很可怕的吗?”腓力平静的问,当他看到克利福德露出的诧异神色时,他淡淡的说“显然你们不知道……” 说完,法国国王不再理会还在发愣的骑士,从他身旁走过之后,向着前面等待自己的随从们走去。 随后,他向一个亲信低声吩咐:“派人告诉奥托,让他给罗马人透个信儿,就说英国人可能会在塞浦路斯开始他们的东征。” 一阵呼呼的风声把船帆吹得“啪啪”作响,船身在海面上不住左右摇摆着,这让站在甲板上的米利厄诺斯的胃口又开始翻腾起来。 虽然自从跟随阿赛琳出海以来,在海上比以前三十五年中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但是米利厄诺斯却依然无法适应这种颠簸的生活。 特别是当船停下来时,那种始终不停摇晃的感觉就会让他的胃口不住的翻腾,到了这时,他总是要用不停的呕吐来让自己舒服一些。 趴在船帮上的米利厄诺斯毫无力气的看着远处的海面,当他张开嘴巴时,他就大口吸着腥咸的海风,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的顺利的站起来。 又是一阵恶心之后的干呕,肥胖的海军统帅这时开始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应该派人到君士坦丁堡,向皇帝请求罢免自己的职务,在这种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不停摇晃的地方,唯一能让他感到一点安慰的,就只有看到阿赛琳的那个时候了。 自从回到塞浦路斯之后,阿赛琳就好像忽然又回到了当初当海盗时的那种样子,她重新把开始带上发饰的头发绑了起来,而且之前她发明的那种甚至让君士坦丁堡的贵妇们都趋之若鹜的长裙,也收了起来。 她重新换上了以前做为海盗时穿的那些衣服,当她身穿一条肥大的阿拉伯裤子,光着脚站在甲板上时,除了她那扎在腰带里的罩衫下过于饱满的胸脯外,很少有人能认出,眼前这个英俊的小水手,就是那个令整个地中海为之疯狂的女海盗。 每当阿赛琳站在船头,用她那独特的姿态向水手们发号施令时,米利厄诺斯就不禁为眼前看到的那副美景喝彩。 他不能不承认,看着阿赛琳那如同海妖般妖娆的身姿和她那一旦走动起来,立刻展现出的那种令男人发狂,令女人嫉妒的奇妙步态,的确能够让他从一天的苦难中享受到别人无法体会到的乐趣。 而且这个乐趣无疑也是整个舰队都为之向往的,所以每当阿赛琳出现到一条船上时,水手们就不禁为之兴奋不已。 但是这样的兴奋也只维持到,到了塞浦路斯之后。 登上塞浦路斯岛的阿赛琳并没有如很多水手猜想的那样,让他们上岸,而是立刻下令让塞浦路斯舰队尽快增加补给,同时她向米利厄诺斯下达了让肥胖的罗马海军统帅为之呻吟的命令:“我要所有的舰队必须尽快做好所有的准备,如果明天我们就要和法兰克人作战,那么我只想看到我的舰队是地中海上最好的。” 这样的命令听起来让人感到似是而非,但是米利厄诺斯却深圳知道这个所谓的最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还在地中海上游弋狩猎时,随着巴布罗派到舰队的工匠把经过改装带着希腊火的投石机装上厄勒冈的那一刻起,阿赛琳似乎就完全被那种可怕的武器迷住了。 她一次次的让人把那些用珍贵的材料制造的可以在水里燃烧的弹丸,用巴布罗的设计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滑弩投射出去,看着那些被她当做猎物的船只一次次的在海水里绝望的燃烧,阿赛琳的眼睛却一次次笑呵呵的眯了起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阿赛琳终于做出了一个让即便自认胆大妄为的米利厄诺斯也为之发愣的决定。 “如果把我们的舰队当做一丛锋利的投矛呢,如果我们不再靠紧密的聚集起来和我们的敌人肉搏呢,那样所有的战船就可以象箭矢似的插进敌人的舰队,胖子,想象一下那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阿赛琳在一个颇为清冷的夜晚,忽然冲进米利厄诺斯那间小小的底房,抓着海军统帅的衣领,一边不住摇晃,一边激动无比说出的话。 不过当时的海军统帅,并没有和这个突然发疯的女海盗一样兴奋。 尽管他立刻就明白了阿赛琳说的是什么,而且也立刻近乎意识到,也许她这个看起来如同彻底疯狂的想法,可能会是改变千百年来海战的巨大变革,但是看着闻讯被惊醒的水手们,当时米利厄诺斯想的却是:“如果皇帝知道他的女人半夜闯进我的房间,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暴跳如雷,派人来砍了我的脑袋……” 不过虽然有着这样的担忧,但是米利厄诺斯却忽然以一种让旁人看了颇为意外的热忱,投入了阿赛琳所设想的那个让很多人,或者可以说是整个舰队都认为未免荒唐的疯狂之中。 而对于这种近乎儿戏的举动,做为罗马海军统帅的米利厄诺斯,在一次喝多了酒之后,对自己的几个亲信含糊的说:“现在这样也许最好,因为我要么会因为创造了海军的奇迹成为罗马帝国的英雄,要么因为讨好了皇帝的女人得到足够多的奖赏,不论如何,米利厄诺斯家族都会从中得益。”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米利厄诺斯随后的那段时间里勉强熬了过来。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并没能享受多久,当他见到带着皇帝谕令来到塞浦路斯的佳尔兰时,肥胖的海军统帅不由开始为自己担忧了起来: “上帝呀,米利厄诺斯家族,可是已经有快一百年没有人死在战场上了呀。” 第七十一章 战争与生意 虽然佳尔兰并不是第一个在见到阿赛琳之后。变得魂不守舍的人,但是看到这个被伦格派来的罗马将军的那种神态,阿赛琳还是不禁感到一丝骄傲。 也许是一种习惯,当看着佳尔兰那种失态的样子时,阿赛琳在一声轻笑之后,才迈着她那种独特的步伐走远,这种举动不禁让好不容易克制住的佳尔兰再次为之失神。 米利厄诺斯看着发愣的佳尔兰嘴里不住的轻轻唠叨着,在可怜眼前这个刚刚调到君士坦丁堡,就被派到这种地方的外省将军的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暗暗祈祷。 当佳尔兰还没来到塞浦路斯,或者说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在地中海的东岸发生什么时,米利厄诺斯就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罗马人中,最早面对十字军的人。 他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作为罗马的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在的局势对罗马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即便很多人还在期盼着,十字军与萨拉森人之间的战争,会让罗马变成一个旁观者,但是那些真正熟悉地中海局势的罗马人。却没有人能抱着如此乐观的希望。 当阿赛琳带着舰队和大批的战利品高奏凯歌进入金角湾时,罗马人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喜悦异常,他们相信又看到了罗马复兴的影子,而当他们听说一直与罗马为敌的撒丁人,居然付出了巨大的赔偿赎金时,他们甚至认为这个女海盗是上帝派给他们的一个恩典。 但是,就在这样的欢呼声中,罗马人里面也有人看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巨大危机。 随着罗马与塞浦路斯之间,或者干脆说是伦格与阿赛琳之间那虽然并不正式,但是却充满了激情的结合,罗马与塞浦路斯也变成了被地中海沿岸人所共知的盟友。 一个拥有强大舰队的领地与一个虽然看着不免衰落,但是却依然不是展现出强悍的帝国的结合,让所有人看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联盟,不过伴随着这个联盟的出现,塞浦路斯在地中海上的地位,也就显得更加险要。 米利厄诺斯是不多的几个能看出这种危险的人,也许是出于米利厄诺斯家族那天生的富有洞察力的本性,米利厄诺斯相信塞浦路斯将是十字军的必经之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肯定,不过当他看到阿赛琳所设想的那些海上的战术时,他终于肯定,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个,或者阿赛琳的举动,纯粹就是皇帝的授意。 不过米利厄诺斯并没有因为自己居然和皇帝的想法不谋而合感到荣幸,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如果十字军选择在地中海东岸站住脚跟,而不是初来乍到就被萨拉森人赶下大海,那么他们除了必须占领一些沿岸的城市和城堡。在地中海的深处建立起一座牢固的根据地,就成了一个必然。 而整个东岸,再也没有比塞浦路斯更适合的地方。 这样的猜测其实并不难,但是当想到的时候,米利厄诺斯还是不禁因为这个想法苦恼得喝了一天的酒。 当他想通这个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为什么皇帝要那么煞费苦心的让罗马的舰队在地中海上肆虐,同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他不惜触犯那些随时会渡海而来的十字军,任由阿赛琳对西西里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洗劫。 这一切也许就是为了阻挠十字军的步伐,或者说是为了令十字军陷入越来越多的困境,以此来消弭塞浦路斯即将面对的危害。 “皇帝也许早就知道法兰克人在打塞浦路斯的主意。”米利厄诺斯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当心,他知道一旦渡海,也许东方就要面临自希腊人对特洛伊的进攻之后,最富野心的国王的侵袭,而自己有可能会成为如同赫克托尔一样困守孤城的悲剧英雄。 “那样可不行,我的人生并不是为了成为英雄。” 想通这点的米利厄诺斯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了不成为悲剧中最后牺牲的英雄做些什么,所以当佳尔兰带着皇帝的谕令来到塞浦路斯时,海军统帅立刻找到了阿赛琳。 “也许我们可以做的更大胆一些,至少我不认为还有比在岛上等待更糟糕的了。” 当认真的提出建议时,米利厄诺斯的眼睛里闪动的是狡猾的光芒,这个时候的他就如同所有既有野心,更有精力的将军一样。用一种出人意料的积极,令那些熟悉他的人大吃一惊。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对于海军统帅的提议,阿赛琳只是稍微询问了一下他究竟要怎么做之后,就立刻同意了下来。 让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在所有人心目中平时散漫慵懒的海军统帅忽然变得勤快起来,他开始频繁的调动舰队,在塞浦路斯岛的附近,每当出现罗马舰队的影子时,总是能够看到这位肥胖的海军统帅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跑来跑去,同时按照阿赛琳所设想的那些在很多看来未免异想天开,甚至是过于危险的做法,米利厄诺斯投入了对罗马舰队的训练之中。 到了这时,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了局势的变化,特别是随着被派到岛上的罗马军团,在到达塞浦路斯之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在佳尔兰的指挥下重新修缮一些重要的堡垒,塞浦路斯人终于明白,也许很快他们就要面临一场战争了。 这让塞浦路斯的贵族们开始不安,他们纷纷找到阿赛琳,想从她那里探听些消息,也有人暗暗揣测,罗马帝国会不会借此机会向塞浦路斯渗透,但是这一切的猜测却完全不能从阿赛琳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事实上,即便是阿赛琳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为法兰克人会首先夺取塞浦路斯。 就在阿赛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困惑,而米利厄诺斯则纯粹是出于对命运的担忧,开始在塞浦路斯岛疯狂的训练海军时。在君士坦丁堡,另外一场虽然没有流血,却同样残酷的战争也在进行着。 经过了放逐之后回到君士坦丁堡的康尼努斯,并没有如有些人猜想的那样,因为这次的劫难变得好对付些。 相反,这为在寒冷的北方边境度过了最难熬的一个冬天的财政大臣,在刚刚复职之后,就开始向那些法兰克商人下了手。 在宣布了对西西里封锁的同时,康尼努斯按照伦格的命令,把皇帝要召集罗马御商的意图,向一些颇有财力的罗马商人透露了出去。 不过这位颇有先见之明的财政大臣,在放出这样一个让罗马人为之消息之后,就立刻带着刚刚团聚的家人,躲避到了他的乡间庄园里去。 而这个消息不论是在罗马,还是在法兰克人中间,都如同突然抛到人群里的一团‘密涅瓦的火焰’般,引起了轩然大*。 皇帝御商,即便只是听到这样的名字,那些对财富的追求近乎疯狂的罗马商人就闻到了黄金的味道。 当伦格下令允许授予法兰克人内陆省份的经商权时,罗马人中固然一片欢呼,但是也同样可以听到巨大的抱怨声。 很多罗马人为法兰克人的特权感到愤慨,或者说看到那些每天进出“法兰克亚银行”,带着大笔大笔的金币趾高气昂的从欧洲来的商人。他们既感到嫉妒有觉得无奈。 从曼努埃尔皇帝宁可毁约也要没收法兰克人的财富,到艾萨克二世接受那些欧洲商人的贿赂,同时又用近乎荒唐的方法从他们身上为自己盘剥,到伦格打破了多年来罗马人的禁忌,终于允许法兰克商人进入内陆,几十年来,罗马帝国与法兰克人之间为了财富进行的争斗始终没有停息过。 但是这一次,罗马商人们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而且不止他们,法兰克人也从康尼努斯透露的消息中,不但闻到了黄金的味道,也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 人们试图知道更多的事。但是却忽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位一时间在君士坦丁堡炙手可热的财政大臣。 这样的局面更加引起了各种传言,对西西里的封锁,让不论是罗马还是法兰克商人,似乎都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发财良机。 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私自向西西里贩卖货物被处以巨额惩罚,同样,每天也有人因为获得了那些被没收的经商权,得以把更多的普通货物,通过与罗马贸易的港口以高价贩卖到因为封锁而开始处于混乱的西西里岛。 有人的财富一夜间烟消云散,而有的人则从默默无闻忽然变成令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幸运儿,这一切都已经足以令人疯狂。 就在这时,忽然宣布要召集为皇帝服务的御用商人的消息,则更加引起了人们漫无边际的臆测猜想。 在一座颇为僻静的乡间农庄里,几个罗马人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些站在院子里等待的东方人。 虽然早已听说过这些来自东方的异国人,但是几个罗马人还是用颇为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特别是看着他们穿在身上的,如同用草叶编织起来遮挡雨水的衣服,和那些可以收拢起来的奇怪雨伞,罗马人不禁为这些东方人的奇怪低声交头接耳。 外面雨水落在地上发出的哗哗声响显得十分细密,这让坐在低矮外厅里的人们有些烦闷,不过虽然如此,房间里却很安静,几个人都在认真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丁涉坐在椅子里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康尼努斯,伦格向他提出由他担任自己御商的要求,曾经让丁涉犹豫不决。 从来自认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丁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却不能不为之犹豫不决。 关于那位皇帝和自己小妹之间的那些谣传,让丁涉不禁为之牵挂。他不能不承认做为皇帝御商的诱惑令他心动,但是一想到这其中可能会引起的纠葛,他一时间却又无法定下决心。 相反,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丁璇却用让旁人颇为意外的豁达向哥哥提出了同意皇帝要求的建议。 这让丁家的族人们在为小妹的通情达理大为高兴的同时,却也在暗中不禁有了些闲言蜚语,虽然从没有人敢在丁涉面前提起,但是从人们那时不时的会看向小妹的眼神中,丁涉还是能猜测到那些族人,究竟都在暗中说些什么。 但是。家族的利益最终决定了一切,丁氏家族从有唐一代时开始经商所凝聚起的对财富的追求,让丁涉最终接受了这个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事实上早已在君士坦丁堡引起了一片波澜的建议。 “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我做为罗马的财政大臣,有必要说明做为皇帝御商的条件。” 康尼努斯神色冷淡的说着,他并不是因为对方不是罗马人而故意这样,更不是因为他心中揣测皇帝纯粹是为那个别有风韵的东方美人,才会刻意冷淡。 之所以这样,固然是因为作为财政大臣的尽职尽责,更重要的是因为当逐渐明白皇帝的意图时,康尼努斯为皇帝的那个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皇帝的御商同样要向罗马的税务官缴纳税收,在这一点上不会有任何特权……” 康尼努斯向坐在对面的丁涉念着伦格给他的那些条款,看着那一条条的款项,财政大臣甚至觉得也许正是因为那位璇小姐拒绝了皇帝,他才会提出这种条件来。 “御商将得到皇帝个人的资助,而且你们可以以皇帝的名义与所有人经商贸易,但是你们所获取的利益,必须按照所规定的条款向皇帝陛下上缴,至于你们自己留取的那一份,也同样会得到以皇帝陛下名义的保障。” 说到这里,康尼努斯微微斜眼看了看那个一直在丁涉旁边低声解释着的女仆,他听说过这个女人是那位璇小姐身边的侍女,这让康尼努斯不由又想起了那位东方美人。 “……另外,作为皇帝陛下的御商,当皇帝陛下认为你们完全有资格为罗马服务时,他会决定是否要由帝国来向你们提供贸易经商的金钱……”说到这里,康尼努斯略微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份由伦格草拟,最终由他确认的条款,额头上的筋脉不由感到微微有些鼓胀。 “我想如果我说的足够清楚,您已经能够明白,你们并不只是为皇帝本人获取财富,当得到允许的时候,你们将是罗马帝国的国商。”康尼努斯用一种重重的声调说着,他能看到当那个女仆在思索了一阵之后,才把那些话解释给丁涉听后,对面那东方人脸上露出的先是迷惑,随后变得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就是这样,很让人不能相信吧,事实上我自己也感到难以相信……” 康尼努斯嘴里一边低声嘀咕,一边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他相信如果这样的条框流传出去,自己的住宅,肯定会被那些暴徒般的罗马商人挤破,但是即使这样,他也已经听说,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城里,人们打听最多的就是他这位财政大臣了。 “威尼斯、热那亚还有比萨人,他们的确是太强大了,”当向康尼努斯解释这个未免有些过于异想天开的决定时,伦格颇为无奈“我们拥有财富,但是几百年来却并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它们,而那些被我们蔑视的法兰克人却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大笔的金钱,让我们能够渡过自从曼努埃尔皇帝时代就开始的窘境,但是以后呢?当我们需要偿还他们那想想就令人胆寒的利息时,难道我们应该如同阿赛琳那样,不顾罗马帝国的崇高信誉予以否认?如果那样,罗马帝国势必会被人唾弃,甚至可能会引来一场战争。” “所以陛下,您要让那些商人,那些罗马商人为帝国服务?”康尼努斯还记得当时自己那种难以置信,却又为之心动的追问“可是我们怎么保证他们是忠于帝国的,要知道不论是罗马人还是法兰克人,或者是萨拉森人,财富对商人们来说,就如同教徒对圣经一样不可抗拒。” 听到财政大臣这近乎亵渎的比喻,伦格不禁有些好笑,他能感觉到这位身世显赫的罗马权贵谈及那些税收,花销还有拨款时的激动情绪,每当这个时候,伦格都觉得这个人对财富的执着,丝毫不逊于他所贬低的那些商人。 “所以我会先选择一批只属于我个人的私商,”伦格向康尼努斯解释着“当时机成熟时,他们能够有机会为帝国效劳,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向帝国缴纳出一笔足够为他们的行为担保的金钱。” 康尼努斯还记得,听到这个时自己似乎有一种想要笑一下的冲动,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笑出来。 虽然皇帝没有说,要从御用私商成为罗马的国商究竟要缴纳多么大的一笔担保金,但是当他看到皇帝脸上的笑容时,财政大臣还是认为自己不问为好。 当用那种让罗马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软笔,终于在那份羊皮纸文件上签字之后,丁涉似乎听到身边的丁汜微微吐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有回头,在稍微低头轻轻吹干了羊皮纸上立刻渗透下去的字迹后,他慢慢站起来,把文件推到了康尼努斯的面前。 “陛下一定会感到很满意,您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你们是在为罗马皇帝效劳。”康尼努斯看着文件上他看不懂的那个签名,在略微沉吟之后,终于向丁涉略做手势,和他一起带着内娜走到了一旁的角落。 “您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做为罗马的财政大臣,我不能给您任何许诺,但是我相信如果一切真的按照皇帝陛下所设想的那样,也许有一天您同样会成为被载入罗马史册的人。” 康尼努斯用这样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结束了与丁涉的会面,当他看着逐渐消失在浓密春雨雨幕下的丁家队伍时,罗马的财政大臣嘴里低声自语:“对,要么载入罗马史册,要么陷进财富的囚笼……” 当远在圣地的伊莎贝拉与那些东方法兰克人周旋;当地中海西岸西西里岛上的十字军正为赶在季风到来前渡海忙碌的做着准备;当塞浦路斯岛俨然被一个因为担心自己的性命而激发了无限热情的胖子闹的天翻地覆,而罗马的商人们为了财富疯狂奔走时,掀起了这一波又一波狂澜的伦格,却正站在圣宫通向金角湾的一个码头上等待着来自远方的客人。 随着从一条靠岸的海船上快步走下来的一个身影的闪动,刚刚走上几步的伦格已经被大声喊叫着的汉弗雷用力的紧紧抱住。 “我的朋友,我回来了,我还给你带来了其他的客人!” 伦格微笑的随着汉弗雷看去,随后他微微躬身:“欢迎来到君士坦丁堡,伯爵夫人。” 第七十二章 扬帆时刻(上) 施蒂芬娜坐在舒适的椅子里双手捧着微温的酒杯轻轻呡着。对于坐在对面的那位虽然衣着朴素,但却显得颇为沉稳的罗马贵妇,她略微感到好奇。 对于罗马人,就如同对方看到法兰克人一样,做为一个法兰克贵族,施蒂芬娜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好感。 或者说在很多发法兰克人看来,他们征服的不止是萨拉森人,也同样是希腊人的土地。 尽管君士坦丁堡的繁华令施蒂芬娜咋舌,可是她却依然用一种骄傲的神态面对迎接她的那些希腊贵族。 而且这也是将近百年来法兰克人对罗马人的习惯,对法兰克人,特别是那些在百年前就来到东方的法兰克后裔来说,当罗马的皇帝给乌尔班教皇写下那封充满屈辱和臣服的求援信的时候起,希腊人在他们的心目中就变得再也没有地位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施蒂芬娜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 不论是从儿子那里,还是其他的一些传言中,施蒂芬娜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希腊贵妇是被伦格宠爱的女人,虽然这在她心目中不由把这个年轻女人归为那些毫无地位的情妇,但是想起这个女人就要成为罗马皇后,她还是略微收敛起那种天生的骄傲,用一种虽然并不亲近,但是至少还算平淡的神态看着这个年轻女人。 埃罗帕西娅微微动了动。她能感觉出对面这位法兰克贵妇人并不喜欢自己。 或者说,这位伯爵夫人那平淡的眼神下,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从吧别人那里抢走了什么东西的无耻小偷,这让埃罗帕西娅也不禁微微有些恼怒。 虽然早已听过过关于这位伯爵夫人的传奇,而且也知道她在的耶路撒冷之战的关键时刻,那令人惊讶的举动甚至打动了萨拉丁,但是看着施蒂芬娜那似乎透着成见的眼神,埃罗帕西娅不由微微皱起了眉毛。 “你就和那时候的玛蒂娜一样……” 施蒂芬娜莫名其妙的话让埃罗帕西娅不禁一愣,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伯爵夫人,当看到她站起来时,她也缓缓的站起身来。 “上帝保佑那孩子,”施蒂芬娜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她有些挑剔的上下打量着埃罗帕西娅“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您的事情,或许对我们来说希腊人的习俗未免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不过我说的是,您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要和一位罗马皇帝结婚。” 埃罗帕西娅有些意外的看着施蒂芬娜,她不知道这位初次见面的伯爵夫人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看到她望向外厅里,正在和汉弗雷说话的伦格的眼神,埃罗帕西娅相信,这位法兰克贵妇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随着一阵议论,伦格和汉弗雷一起走进了起居宫,当他和施蒂芬娜正望着门外的眼神对视时,他的嘴角微微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让我再无礼一次,然后就不允许我们这样了。这些宫廷规矩真是让人厌恶,”施蒂芬娜一边说着,一边几步走到伦格面前,在四周宫女侍从们愕然的低呼声中,她伸出健康的两臂,用力紧紧抱住了伦格的脖子“可怜的伦格,玛蒂娜就这么扔下你走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汉弗雷嘴里发出来,他同样伸出手用力按在着伦格的肩头,一时间起居宫里一片宁静。 在罗马帝国,除了伦格所深爱的女人和他的父母,如果说有谁能真正安慰他,那么就只有做为朋友的汉弗雷了。 当在码头上见到归来的朋友时,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是汉弗雷能够从伦格的眼中看到那掩盖的悲伤,可是不论是在路上还是在宫中,他都没有开口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事实上,汉弗雷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自己的朋友,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无法相信那个精力充沛得嫉妒的时候就会大喊大叫,甚至为了吃醋就可能会惊动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小皇后已经离开了人世。 以至当看到躺在摇篮里的亚历山大时,汉弗雷才似乎恍然明白。眼前的孩子就是玛蒂娜用生命换来的血脉,这让他不禁为上帝的安排唏嘘不已。 “伦格,你是个皇帝了,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被伦格挽着胳膊慢慢走在长廊里的施蒂芬娜感叹的低声说着,她时不时的侧头看看旁边这个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大,却创造下了奇迹的年轻人,看到他听到自己这样的赞许,却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得意,施蒂芬娜不由满意的笑了起来。 “谦卑,勇敢,虔诚和怜悯,伦格你做到了很多,”施蒂芬娜抬手轻拍挽着自己手臂的伦格的手背,当她看到远处塔楼上飘扬的罗马旗帜时,施蒂芬娜忽然用一种严肃的神态看着伦格“不过这一切对一个骑士十分适合,但是却不是一位君主的表率。而且你要知道,一个情妇也许可以让你感到快乐,但是难道那样的女人真的适合成为一位皇后?要知道即便是已经过了几百年,查士丁尼选择皇后的荒唐举动,也一直是欧洲贵族们嘲笑的话柄。” 听到施蒂芬娜的话,伦格的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略一沉吟然后向施蒂芬娜微微摇头:“夫人,我知道您对罗马人有着很大的偏见,甚至还有些蔑视,但是请您相信,这是我做为一个罗马皇帝的选择,而且埃罗帕西娅也绝对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的人,如果亲眼看到,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我找到了这样一位妻子感到高兴的。而且这也是玛蒂娜生前的愿望。” “哦,玛蒂娜,那个可怜的孩子,”施蒂芬娜微微叹息一声,不过当她再次看着伦格时,她忽然用略带惋惜的声调轻声说“事实上我更愿意看到你成为伊莎贝拉的丈夫,如果那样将是基督世界的荣幸,因为你们可以拥有一个能让整个基督世界重新结合起来的后代。而且难道你不觉得那个罗马女孩未免太弱小些了吗,我真奇怪她怎么能为你生了一个女儿,那才真是个奇迹呢。” 看着施蒂芬娜脸上关切的神色,伦格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时候的施蒂芬娜看起来就如同玛丽一样,这让他不禁为汉弗雷即便到现在这个时候,在母亲面前也总是透出的那丝骄纵感到有些好笑。 “夫人,我相信埃罗帕西娅一定会是个好皇后的,至于您说的做为一个君主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率,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不会让您失望,”说到这儿,伦格忽然站住,随后他用一种随意的声调淡淡的问:“夫人,不知道您是不是经常去替我照顾安盖特?我记得您是很中意城堡里的那个大浴池的。” 施蒂芬娜脸上霎时变得一片通红,她有些恼怒的从伦格臂弯里抽出手臂,随着丰满的胸脯一阵起伏。原本一脸恼怒的伯爵夫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罗马的皇帝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施蒂芬娜问着伦格,渐渐的,伴着着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抬起双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脸颊、头发,随后微微把他的头拉向自己的肩头。 “伦格小侍从,”施蒂芬娜在伦格的耳边低声轻语“你是上帝的宠儿,可是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会伤心呢。” 听到施蒂芬娜的话,伦格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他把头抵在伯爵夫人的肩膀上,嘴里发出了闷闷的低吟:“我想她。我真的想我的娃娃……” “可怜的小侍从……”施蒂芬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她轻轻拍打着怀中年轻人的后背,就如同多年来已经习惯的对儿子一般“你现在是罗马的皇帝了,而且汉弗雷真甚至放弃了领地,也只为了能和你一起创造奇迹,你要知道我的儿子是很骄傲的,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不要让汉弗雷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我明白的,伯爵夫人,”伦格的头离开施蒂芬娜的肩膀,看着这位名声远播的法兰克伯爵夫人,他微微躬身行礼“不过也许很快我就要让汉弗雷去冒险,您认为这合适吗?” 施蒂芬娜脸上微微一滞,在一瞬间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是接着就变得平静下来。 “如果汉弗雷的命运就是死在战场上,那就让他象一位法兰克贵族那样光荣的死去,我知道这也是我儿子希望的结果,”伯爵夫人紧咬着嘴唇说着,接着她用一种似乎透着倔强的口气继续说:“而且我想也应该让那些希腊人看看,真正的法兰克骑士,究竟是什么样子。” 施蒂芬娜永远透着骄傲的倔强口气,让伦格为之失笑,他终于领着施蒂芬娜在一个站着两个女仆的房间门口停下来,在向即将休息的伯爵夫人告辞之后,他独自一人沿着走廊缓缓走回。 不过这个时候,他心中想到的,却并不是在安盖特城堡雾气腾腾的浴池中,见过的施蒂芬娜那风韵犹存的胴体,而是一个刚刚随着随着汉弗雷母子一起到来的消息。 “伊莎贝拉已经在耶路撒冷竖起了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旗帜,那么这个时候的盖伊,会不会已经开始了他那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复国梦呢? 伦格的心这个时候不由飞向了遥远的圣地。 公元一一九零年的春天对已经覆亡了的耶路撒冷王国的驸马爷盖伊来说,未免有些冷的出奇。 自从哈丁之后,除了在萨拉丁那里做为囚犯的那段时间,盖伊就如同一个失去了家园的流浪汉般,带着一群对他依然还抱着希望的随从们在东方的土地上到处流浪。 阿卡,安条克。然后是的黎波里,这些地方都留下了他试图复国所踩下的足迹,但是很快这些足迹就在风沙之中消弭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盖伊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或者说那些肯再向他鞠躬的人越来越少。 即便是他的妻子西比拉,除了尽心尽力的履行做为一个妻子和女王的职责之外,似乎也已经缺少了那种之前对自己的激情。 每当单独相处的时候,盖伊发觉西比拉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默,她总是定定的凝视着北方,这让盖伊感到愤怒,虽然知道妻子是因为一对女儿牵肠挂肚,但是一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伊莎贝拉和那个令他憎恨的贡布雷,他就觉得西比拉对女儿们的思念,简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不过和妻子因为思念女儿而引起的不快相比,让盖伊感到最为恼火的,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做为名义上的国王,盖伊依然拥有着耶路撒冷君主的尊贵地位,但是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真正承认自己这个地位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少。 当伊莎贝拉放弃圣墓保护者的称号时,盖伊认为那是自己最巨大的胜利,虽然这个胜利是用安条克换来的,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成为耶路撒冷王国唯一的正统国王,那么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还记的当初年轻的鲍德温国王,是如何在无数人的猜疑中建立的巨大威望,这让盖伊不由相信,自己也同样拥有那样的机会,能够重拾失去了的威严和尊荣。 不过,就在他这种在别人看来未免不自量力,甚至就是妻子也只是沉默的豪情刚刚燃起不久,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消息,就深深的打击了这位亡国失地的国王。 伊莎贝拉在耶路撒冷宣布自立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当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时,盖伊一时间没有从那份震动中清醒过来。 他先是颇为迷惑,随后在听到更多的消息之后,盖伊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盖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愤怒的摔碎了身边能够摔碎的任何东西,他不但气得发疯,同样也为自己要面对的局面感到畏惧。 这让他立刻找到巴里安,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盖伊终于用他自认冷静的口气向巴里安询问,伊莎贝拉的举动是不是一种对耶路撒冷国王的挑战,甚至是不是已经已经背叛了基督的亵渎行为。 “居然和异教徒勾结,鲍德温家族应该为有这样的后代感到羞耻,不!她已经不再是鲍德温家族的后代,应该开除她的教籍,宣布她和她的那些追随者是基督的敌人,可耻的异端!” 盖伊暴跳如雷的这么吼叫着,他在宫殿里不住的走来走去,当他看到托着下巴一直沉默不语的巴里安一脸漠然的表情时,他停下脚步用怀疑的口气问着:“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或者你也能容忍她的这种举动?” 听着盖伊近乎指责的询问,巴里安缓缓抬起头,他的手指在粗糙的下巴上来回滑动,看着盖伊的眼神中也透着一丝冷淡,虽然并不想说得过于刻薄,但是当他开口时,他的声调还是不由透着一股讥讽: “我的陛下,您要指责她什么?请不要忘了她依然是耶路撒冷的王室成员,而且她宣布自己是保护所有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至于说到她的军队,”巴里安略微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想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责那支军队对上帝的虔诚,他们是萨拉森人占据了圣地之后,唯一坚持守护圣迹的骑士,他们在自己的圣殿里祈祷的声音,即便是在梵蒂冈也能听到,我想如果您指责这样的一群骑士,那就和指责所有身披十字架的骑士一样,是最大的无理。” 盖伊愕然的看着巴里安,他为这个人居然如此直接的驳斥自己感到愤怒,但是在愤怒同时,他也为自己居然无法反驳感到一阵沮丧。 救赎骑士团,这个几年前在耶路撒冷建立起来的祈祷者骑士团,并没有如同在哈丁遭受到打击的圣殿和医院骑士团那样,不得不远远离开耶路撒冷。 相反,这支骑士团不但留了下来,甚至还在耶路撒冷城中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圣殿’。 虔诚的祈祷和那听来让人感受到上帝巨大宽容的教义,让虔诚的祈祷者们变得越来越多,甚至即便是在的黎波里,盖伊也能不时听到他们那令他烦躁的告祈和忏悔。 而在这一切的声音中,救赎骑士团是这股越来越洪亮的声音中,最为响亮的一个。 “那个贡布雷,那个贡布雷……”盖伊似乎终于抓到了一切的关键,他用力握紧拳头,可随即又无奈的放开,当他看到巴里安那始终冷漠的表情时,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难道你不觉得这有些好笑吗,我们是耶路撒冷的国王和领主,但是却被一个希腊人,一个小小的农兵耍弄了,也许在他享受伊莎贝拉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一切了,而我们就如同两个傻瓜一样成为了他的笑柄。” “并不是我,陛下,成为笑柄的并不是我。”巴里安依然无动于衷的说,看到盖伊因为他的话变了颜色的脸,巴里安站起来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盖伊“我想,你永远不会明白,鲍德温国王之所以受到爱戴的原因,因为那对你来说,未免太困难了些。” 说着,在盖伊一脸愕然的注视下,巴里安略微行礼转身走出了宫殿。 当他看到站在门外,正在等待的约翰时,巴里安向儿子微微招手:“也许这么做有些过于大胆,甚至厚颜无耻,不过如果你有胆量,我可以派你到耶路撒冷走一趟。” “父亲……” 约翰略带紧张,又颇为兴奋的开口,可是他刚一张嘴就立刻被巴里安打断:“听着,要记住我的那句话,不论你心里多么想和他较量,永远不要去学雷纳德的蠢儿子,因为他就和他父亲一样,是天生为战场而不是领地而生的。” 巴里安的话让约翰不禁微微一呆,在那一刻,他似乎觉得内心中一阵迷茫,一时间居然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失落。 “约翰,十字军就要来了,”巴里安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溺爱,他用粗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儿子刚刚长出浓密胡须的脸颊,在仔细看了一阵之后,他用手掌紧紧按着儿子的后颈,和他的额头抵在一起“我们都要记住,现在已经不是鲍德温和阿马里克国王的时代,更不是那些传奇英雄的时代,奇迹已经不存在了。” 巴里安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按了按儿子的头,然后他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英雄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吗……”看着父亲忽然显出落寞的背影,约翰不禁一阵恍然。 一一九零年的春天,让很多人感到了温暖,但是也让很多人感到了寒冷。 不过就在这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却又隐约透着不安的躁动中,耶路撒冷著名的大马士革门外,走来了一队看似远道而来的旅人。 “耶路撒冷,永远不变啊……” 看着那古老巍峨的城墙,瑞恩希安无限感慨的说。 第七十三章 扬帆时刻(下) 当瑞恩希安那总是带着悠闲的笑容出现在面前时。伊莎贝拉有那么一阵认为自己是看到了幻觉。 虽然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但是心底里的起伏却让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 看着面前这位罗马的前皇帝,伊莎贝拉的心头不住闪动着各种念头,虽然当初在耶路撒冷出现时,她就认为这个人并不简单,而后在君士坦丁堡则同时见识了他的那些手段,但是正是因为这个,让伊莎贝拉尽量远离这个看上去总是笑呵呵的罗马人。 在做为共治皇帝的时候,伊莎贝拉从不主动与瑞恩希安接触,她认为那样不但不会有什么好处,甚至还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每当看到这个人在动荡不安的局势里,却能始终飘摇不定的保住他的权位时,伊莎贝拉相信,这个人绝对要比他外表看上去,更加狡猾,也更加可怕。 而随着在圣奥古斯特日的到来,瑞恩希安意外的成为了与玛蒂娜斗争的失败者之后,伊莎贝拉甚至已经逐渐的忘记了曾经有这样一个人。 这并不能怪伊莎贝拉的健忘,在罗马的权力波涛中没顶的人几乎不计其数,在那座充满了奢华与荣耀的城市里,权力、黄金和阴谋成为了构成这座城市的地基。这也是让曾经伊莎贝拉为之着迷,而现在看着突然出现的瑞恩希安,却不禁感到可怕的地方。 “陛下,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要知道对于我这样一个落魄的人来说,这样的荣幸现在已经不多了。”依然显得那么悠闲的瑞恩希安一边轻吻着伊莎贝拉的手,一边自嘲的说着。当他看到伊莎贝拉显得过于平静的神色时,他笑着向她做出了邀请的手势,随后他伴着这位女王向着祈祷者圣殿的伸出走去。 略显阴暗的祈祷者圣殿里,从墙壁顶端竖长的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把整个大厅分割成了一片片明暗有秩的格子,看着这好像永远一成不变的景象,瑞恩希安不禁发出了一声略带感慨的叹息。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看到这里,居然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瑞恩希安向沉默的伊莎贝拉开口说“我以为自己会憎恨这里的一切,但是事实上现在我有一种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这里的确是个让人想起过去的地方,不过这似乎并不是您到这里来的原因吧?”伊莎贝拉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知道这位罗马的前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来到耶路撒冷,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发出如此的感慨,特别是一想到他是如何下台的,伊莎贝拉更是认为这个人不会大度到,会回到他敌人的“领地”来感慨那些过去。 “正如您所说陛下,我的确是有着其他目的。说起来您认为做为一个罗马的共治皇帝,如果我和萨拉丁合作,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好处?” 瑞恩希安的提问让伊莎贝拉不禁一愣,她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他的脸上始终透着笑容。但是她却好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如同戈壁上的毒蛇般的可怕光芒。 她的心不由紧紧一揪,看着这个她永远猜不透的罗马人,伊莎贝拉不禁让自己尽量小心起来。 “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些话呢?一个被废除的罗马皇帝,还是一个普通的富翁?”伊莎贝拉小心的问“如果是前者,我想您已经失去了您的权力,如果是后者,萨拉丁似乎并不缺少金钱,而且您不认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荒唐吗,我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做为一个罗马人,您的一切举动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伊莎贝拉近乎毫无礼貌的诘问着,她知道自己必须这样,虽然始终不知道这个人的意图是什么,但是她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每当想起这个人在君士坦丁堡时的所作所为,再一想到他却最终败在那个谁都不曾真正注意的小女孩的手里,她甚至曾经自问,如果还留在那座城市里,自己是不是能与那个玛蒂娜抗衡。 瑞恩希安始终微笑着望着伊莎贝拉,对于她如同刺猬般竖起锋利背脊的防备。他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恼怒,在望着伊莎贝拉一阵之后,他缓慢的说: “陛下,您大概忘记了,我始终曾经是罗马的皇帝,在罗马有我的家族和曾经的朋友,当我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有一批忠于我的将领跟随我一起离开了罗马,所以现在依然有人称我为皇帝,这就已经足够了。” 说到这里,瑞恩希安似乎有些激动了起来,看到祈祷者圣殿里那间著名的墓室时,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当他站在狭窄的门口时,他回头向缓缓走过来的伊莎贝拉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神圣的圣子就是在这里写下那些引领世人灵魂的东西的,不过您认为那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处吗,或者您认为十字军会容忍他那些足以让现在的所有教规都被废除的东西留存下去?”瑞恩希安深深的望着伊莎贝拉“还是您认为他们能容忍一个正在不停扩张,却又不为他们所用的骑士团,陛下难道您没想过,救赎骑士团的存在,会让他们的东征变成一个笑话,他们会把您的这支军队同样视为和异教徒一样该被铲除的一部分,否则他们无法向世人解释萨拉森人的残暴。” 伊莎贝拉脸上微微一阵苍白,她当然知道瑞恩希安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十字军都是以拯救圣地和拯救被萨拉森人残害的基督徒的名义,得到基督世界的拥护,不论当初那些组成第一次十字军的贵族们是否有着如此高尚的想法,但是他们的确是用神圣的虔诚和勇气鼓舞起了一群看似不大可能会战胜异教徒,甚至不大可能能够到达东方的乌合之众。 但是正是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却最终打败了当时虽然四分五裂,但是依然颇为强大的萨拉森人,甚至就是她的祖先,一个尽管有着头衔,却穷途潦倒的法兰克没落贵族,开创了延续几近百年的鲍德温王朝。 而现在,东征的军队早已经不再是那些由散乱的贵族和狂热的农民组成的,如同叫花子似的乌合之众,而是由欧洲最著名的君主所带来的强大的军队。 想到这个,伊莎贝拉脸上的神色不禁微微变化,虽然知道这个人这么说一定有着他自己的目的,但是一想到他所说的那种前景,伊莎贝拉还是不由心头一阵收紧。 “陛下,您认为在耶路撒冷能够给您带来任何荣耀吗,”瑞恩希安低声笑着,他并不急于打扰伊莎贝拉,当看到她脸上尽量保持的平静下那一抹淡淡的青白时,他向后一退略微行礼“真是打扰您了陛下,如果您有什么吩咐,请记住有一个人随时听从您的差遣。” 说着,他并不理会伊莎贝拉看过来的眼神,再次行礼转身向着祈祷者圣殿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伊莎贝拉始终默默无声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她一个人走进那间伦格之前的书房,随着木门轻轻关闭,她的身影消失在狭窄的房门里面。 瑞恩希安有些悠闲似的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走着,对于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他甚至比一些常年住在这里的人都更为熟悉。 他知道每一处圣迹的来历,也知道这些地方中哪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当他看到一段看上去颇为古老的断裂的门廊时,他停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上面斑驳的裂痕,那些裂痕是被刀枪砍砸出来的,就是在这个门廊下,当初侵入了耶路撒冷的萨拉森人,曾经屠杀了几百名守卫耶路撒冷的罗马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罗马在东方这片土地最后的势力再也没有得到回复,当初智者利奥所梦想的,重新建造起从君士坦丁堡直到圣地的东方帝国的伟大计划,也终于变成了一片过眼云烟。 “罗马,罗马……”瑞恩希安低声沉吟着,他抬手摸着门廊,看着远处狭窄曲折的街道和在一片风沙中,隐约可见的远处的圣山“耶路撒冷。” 瑞恩希安再次发出一声似乎从心底里喷薄而出的低声沉吟,然后他向身后的随从淡淡一笑:“上帝总是眷顾那些虔诚的人,不过有时候上帝也会被另外一些人打动,尽管他们并不敬畏他,甚至有时候还会做出冒犯举动。” 说完这句话的瑞恩希安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他,他抬头望着圣山,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跪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他把石头举到面前认真的看了一阵,然后很郑重其事的把它放在随身的一个皮囊里。 “这就是我的耶路撒冷了,能够把圣地的石头带在身边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瑞恩希安宣布似的向那些不明所以的随从们微微一笑,他在转身向回走出几步之后停下来,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在风沙弥漫中模糊的圣山影子“上帝已经抛弃了耶路撒冷,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们留恋的了,上帝已经在世间为自己选择了更好的王国,这里唯一剩下的只有死亡和纷争。” 说着,瑞恩希安再次向这座有着千年的传说和奇迹的城市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沿着崎岖狭窄的道路向着山下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伊莎贝拉坐在伦格的书房里默默的出着神,之前瑞恩希安的话一直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她从萨拉森人那里得到了可以把祈祷者圣殿做为自己领地的权力,不过她在耶路撒冷的领地也只有这座圣殿和它前面那块并不大的广场而已。 不过伊莎贝拉并不感到十分沮丧,她和其他人一样知道这座小小圣殿在整个东方的意义,甚至比他们任何人都更加熟悉其中的作用。 而且不论是考雷托尔还是博特纳姆,现在都已经向她宣誓效忠的,这让伊莎贝拉不禁为自己的小小成就感到一丝得意。 但是瑞恩希安的到来,却彻底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那个人的话始终在她心头萦绕,甚至已经如同一根根的利刺般扎进了她的心底。 如果说祈祷者圣殿和守卫圣殿的救赎骑士团是基督徒在耶路撒冷的标志,那么十字军的东征就的确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不论是乌尔班二世那掀起东征浪潮的演讲,还是理查向他的人民强征暴敛的萨拉丁什一税,这一切都是在为了惩罚残暴的杀害基督徒的异教徒。拯救被异教徒亵渎的圣地名义下进行的。 但是,如果在圣地居然有一群人得到了允许,能够披挂着十字架的基督徒,甚至还有一支保护他们的军队,那么东征的借口就会变成苍白无力。 东征是为了拯救圣地和守护虔诚吗? 想到这个伊莎贝拉不禁有些讥讽的笑了起来,也许在以前有很多人的确如此想,也许在现在甚至以后依然会有很多人为了神圣的信仰抛头洒血,但是伊莎贝拉知道,这却丝毫不能掩饰那些血腥杀戮中对财富的追求和对权力的贪婪。 如果自己依然想成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如果还希望保有现在得来不易的权力,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 伊莎贝拉低声自问,她抬头看着墙壁上镶嵌着的巨大的黑色十字架,一时间不禁微微有些发呆。 一个个的念头在她的心底里不住闪动,但是却又一时间抓不住任何头绪,这让伊莎贝拉感到一阵懊恼。 瑞恩希安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耶路撒冷?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伊莎贝拉双手用力攥在一起,她相信那个人肯定有着某种计划,甚至是一个阴谋,但是她却又茫然的不知所措,这让伊莎贝拉不禁感到了一丝无力。 “伦格,那个瑞恩希安在想什么,他究竟要干什么?” 习惯性的,伊莎贝拉轻声念着心底里无法忘怀的那个人的名字,不过当她再次看向对面的十字架,感受着那一阵阵始终透着阴冷的凉风时,她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 “唯一能不让十字军指责我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宣布祈祷者为异端……” 这个念头在伊莎贝拉心中匆匆一闪,但是她立刻压下了这可怕的想法,她觉得那实在太可怕了,同时她在这时似乎看到了瑞恩希安那种带着莫名笑容的脸。 伊莎贝拉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瑞恩希安勾勒出的陷阱,虽然那个人并没有提出什么建议,但是却已经成功的在她心底里,引出了一个可能会引起一片腥风血雨的魔鬼。 伊莎贝拉攥着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焦躁的站起来来回走动,而每次停下来看到墙上的那个十字架,都不禁感到一阵泠然。 “我该怎么办?告诉我伦格,我该怎么面对现在的这种局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伊莎贝拉嘴里低声念叨着,当她猜测到瑞恩希安来找自己的意图,她不禁感到既焦虑有害怕。 如果自己的地位,不但引来了与盖伊的冲突,甚至引起十字军的反感呢? 如果救赎骑士团的存在,变成了十字军心目中东方法兰克人与异教徒的妥协呢? 如果在耶路撒冷的祈祷者教团,成为了妨碍来自西方的贵族们掠夺财富的绊脚石呢? 一想到这些的伊莎贝拉不由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 她知道自己如果成为真正的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那么她要面对的就不只是要和自己争夺权力的盖伊,也不是与萨拉森人之间那时而妥协,时而纷争的复杂局面,更重要的,是要面对来自西方十字军的巨大压力。 多年在君士坦丁堡的生活让伊莎贝拉知道,在那些欧洲人眼里,长期定居在东方的法兰克人,和那些被他们憎恨的希腊人,甚至是萨拉森人之间的界限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这就让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忧虑。 如果和十字军发生冲突,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伊莎贝拉在心里不住的问着自己,到了这时她已经隐约明白瑞恩希安来到耶路撒冷的意图,不过一想到如果做为法兰克人,却要面对来自十字军的威胁,她就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愤怒。 “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的王冠,如果可能即便是让我和魔鬼交易也没有关系。”伊莎贝拉攥紧拳头暗暗发誓,她看着墙壁上镶嵌的硕大十字架,嘴唇已经咬出血丝。 “伦格,鲍德温家族真的已经没有希望了吗?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放弃耶路撒冷的王冠吗?如果是那样,我会让你们所有人看到一个鲍德温家族的后裔,是怎么让圣地彻底覆亡的!” 一一九零年初春三月的最后一天,是西西里人近几个月来最为高兴的日子。 这个时候正是田地里的农民最为繁忙的时候,对于希冀能够在秋天得到一个好收成,同时能让土地轮作变得更加肥沃的农民们来说,这个季节的每一天都是十分宝贵的。 不过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个时候也并不悠闲。 西西里岛上靠难免港口的很多的山坡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采伐下来的树干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岸边成排的码头上的木板和支柱,另外一批木头则变成了被简单刨凿后就赶工建造的海船的一部分。 对于西西里人来说,这段日子几乎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地狱,到处都是说着不同语言的十字军,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不但粗鄙莽撞,甚至残暴以及。 每一天岛上都会发生斗殴,除了骑士之间那勉强还算文明的决斗,更多的是打架甚或是谋杀。 这让西西里人不由从之前对十字军的崇拜逐渐变成了反感,甚至是敌视,越来越多的人向坦克雷德诉苦,这让这位原本就对十字军颇为敌视的国王更是大为恼火。 不过,这样的日子终于快要到头了,当透着温暖气息的一丝海风从南方吹来时,一个消息也在整个西西里岛上传播开来。 随着码头和战船的逐渐建成,十字军也终于确定了渡海东征的日期。 “一个月之后,我们就要在海上过日子,然后站在东方的土地上了,”理查站在船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无尽的海岸,他粗壮的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随着从他嘴里发出的一声象征着砍杀的“嗤”的一声,英国国王向旁边的人看了一样“上帝会保佑我们。” “上帝偏爱我们,只因为我们是国王。”腓力淡淡的回答。 一一九零年三月的最后一天,按照与之前的西西里国王威廉的协议,英法两国君主向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正式提出了,要求西西里舰队加入十字军的要求。 按照这份协议,西西里唯一仅存的三十一条海军战船,将和刚刚建造的十字军舰队一起,在一个月后的四月底进军东方。 不过在这之前,不论是为了报复还是掠夺,理查和坦克雷德的眼睛都已经盯上了远在地中海东岸的塞浦路斯。 不过,就在那两位国王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座岛屿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那座岛上,一个和他们一样大胆,或者说是更疯狂的女人,也正隔着地中海辽阔的海面看着北方。 第七十四章 上帝选择了罗马 依然透着凉意的蓝色海水在眼前不停的荡漾着。看着海面上来往的船只,汉弗雷把厚实的毯子往身上裹了裹,然后抓起旁边的陶瓷罐对嘴喝了一口。 一阵从没有过的辛辣立刻从汉弗雷喉咙深处冒了上来,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已经叫喊时,他已经因为那股火烧般的炙热发出一阵咳嗽。 “上帝……咳……这是什么?……咳咳咳……” 汉弗雷趴在船帮上用力咳着,似乎想要把喝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的,但是他换取来到只有一阵站不住脚的眩晕,当他向要站起来时,他的脚下一阵踉跄,直到被旁边的伦格一把扶住。 “这是毒药吗,你难道就喝这个?”汉弗雷看着伦格微笑着把那种闻起来充满香气,但是却令他毛骨悚然的酒水喝进嘴里。 “这是埃罗帕西娅从北方行省带来的,要知道这可是罗斯人最喜欢的一种酒。” 伦格把陶瓷坛子递到汉弗雷面前,看到他畏惧的不住摇头,伦格笑了起来:“你如果看到那些罗斯人是怎么喝酒的,会为自己的酒量感到惭愧的。” 一边说着,伦格一边掀开身上的毯子,随着他把酒倒在赤裸的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炙热也让他发出一声低吟。 虽然他向汉弗雷猛一挥手,两个人几乎同时“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海水中寒冷的气息霎时渗进了他们的毛孔之中,随着汉弗雷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喊声。两个人立刻开始用力在水中划动起来。 一个个不大不小的浪头迎面打来,两个人嘴里溅进了湿冷腥咸的海水,不过这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意气,随着汉弗雷向着远处一块露在海面上的延时指了指,两个人立刻同时奋力向前游去,一时间海面上划过了两条白色的浪痕。 坐在不远处船上的施蒂芬娜看着似乎过于兴奋的儿子微微摇头,她知道能够回到君士坦丁堡对汉弗雷来说的确令他高兴,而且她自己也不能不承认,虽然之前她自己也曾经承认博特纳姆对儿子来说,未免显得太小了,但是当真的到达君士坦丁堡时,施蒂芬娜才发现,自己之前依然没有真正理解,为什么汉弗雷宁可放弃家乡的领地,也要来到罗马的真正原因。 宏大!除了这样形容,施蒂芬娜找不出任何能描绘这座城市的词汇。 不论是博特纳姆还是是考雷托尔,或者是的黎波里,甚至是耶路撒冷,这些地方对无法和这座号称基督世界里最大的城市相比。 施蒂芬娜实在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城市能君士坦丁堡相比,想起很多年前见过的那些欧洲城市,她不禁觉得那些城市简直连君士坦丁堡城里的马厩都不如。 似乎整个世界的财富都集中在了这里,施蒂芬娜发誓自己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地方象君士坦丁堡这样,汇集起了如此众多的黄金和宝石,至于那座令她咋舌的圣宫,她甚至有些稍微嫉妒能在里面生活的那些罗马贵妇们。 “君士坦丁堡真是一座被上帝祝福了的城市,”施蒂芬娜向坐在对面埃罗帕西娅微微点头“如果不是怕受到惩罚。我甚至认为上帝对这座城市未免过于偏心了。” 虽然对眼前的罗马女人依然有些成见,但是随着之间认识,她觉得整个女人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是个法兰克人心目中公认的那种随便,甚至让人联想到坏名声的那种女人。 相反,这位为伦格生下了一个私生女的罗马贵族小姐,既不虚荣也不肤浅,甚至当知道了她所拥有的那些知识之后,施蒂芬娜不禁为一个女人居然会那些东西,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这样一来,施蒂芬娜却又不禁觉得,做为一位宫廷贵妇,居然懂得那些知识,未免有些归于奇怪。 “夫人,如果说耶路撒冷是上帝赐予耶稣基督的都城,那么君士坦丁堡就是上帝赐予另一个儿子的礼物。”埃罗帕西娅淡淡一笑,她知道面前这位法兰克贵妇人对自己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成见,或者说是莫名其妙的敌意,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正每天忙着和那些建筑大师们讨论如何建造陵墓教堂下,那未免显得过于错综复杂的地下陵寝。而且她不得不承认,随着这项工作越来越深入,似乎整个罗马各门各科的学者都逐渐被牵扯了进来。 当人们知道皇帝要建造这座陵寝的目的时,那些学者不禁感到说不出的激动,他们当中很多人也许并不在意黄金珠宝或者是显赫的地位,但是他们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被他人所承认。 而“抹大拉的玛利亚的陵墓教堂”虽然还没有真正开始建造,但是却已经无疑成为了这些人心目中,一个证明自己存在的象征。 “能够有幸在这片陵寝下长眠陪伴玛蒂娜皇后,将是做为一个罗马人的最高荣耀。”这样的传言让很多人向埃罗帕西娅做出了自荐,他们相信自己一定能为这座陵墓做出他们的贡献,因为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玛蒂娜的陵寝教堂,无疑将是罗马精神存在的象征。 不过,让埃罗帕西娅不但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位伯爵夫人是否满意,甚至无暇向伦格提出举行他们的婚礼的,还有她正在进行的那些不论对她,还是对别人,都未免有些危险的研究。 曾经在保加利亚发现的磷石,让埃罗帕西娅陷入了对火焰的痴迷之中,同时那能够带来更大威力火焰的配方,也让她不禁对某种即便是在罗马也未免显得过于危险的东西,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她向伦格请求,把远在色雷斯的德尔泽调到君士坦丁堡,对于那个出身强盗,却有着罕见知识的炼金师,埃罗帕西娅一直念念不忘。 是否能够把贱金属变成昂贵的黄金,埃罗帕西娅并不很感兴趣,但是她却对那个人当初所说的一些提炼矿物的方法难以忘怀,这让她不止一次的催促伦格。以至当那位现任的色雷斯护圣军将军急匆匆的赶到君士坦丁堡后,才发现等待他的,并不是来自皇帝的命令,而是未来皇后兴奋的迎接。 海水吹起来的波纹,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季风的季节就要到来,这让稍微明白局势的都知道,如果十字军不能在夏季季风到来之前渡海东征,那么他们显然就会失去很好的机会,那时候他们必须要等待秋天。 但是那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在气候明显会变得更加恶劣,而海上的旅行也变得更加危险的秋季,是否能够顺利渡海,却又令人担心。 不过,尽管如此,却没有人相信十字军会等到一一九一年的春天,或者说,人们都知道十字军已经无法等到那个时候。 罗马人对西西里岛的封锁,让地中海上掀起了一股如同海浪般的波澜。 面对罗马人的严厉打击,西西里人不得不用比平时多的多的代价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这样的良机让即便是他们自己的同胞,也如同贪婪的野兽般扑向这块肥肉。 西西里再也担负不起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来自欧洲各地军队的巨大花销,而十字军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再也无法指望西西里人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物资。 如果不能在明年,那么夏季季风之前的这段日子。就成为了对十字军来说至关重要的时刻。 “伦格,我有一种感觉,”汉弗雷坐在光秃秃的石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头上的阳光照在身上还算暖和,刚才那阵过于激烈的划水,这个时候还微微有些喘息,他回过头看看坐在旁边,头发上还滴着水滴的伦格“你好像希望十字军能尽快到来。” “是吗,”伦格接过跟着划船靠上来的仆人递给他的酒罐喝了一大口之后,塞到了汉弗雷手里“也许我希望尽快看到拯救圣地的十字架,在东方的土地上飘扬的样子。” “告诉我为什么伦格。”汉弗雷忽然变的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之前曾经下令禁止向西西里运送一切货物,这让十字军不得不尽早渡海。伦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你不希望圣地得到拯救吗?” 汉弗雷的疑问让伦格微微一阵迟疑,他抬起手向汉弗雷做了无声的手势,但是在张嘴之后,却又略微迟疑,然后他才有些无奈的说:“汉弗雷,你是个真正的骑士,一个好朋友,也是位值得尊重的贵族,不过请原谅我说的冒昧,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当不了一个好领主。你们过于耿直,这也许是一个骑士难能可贵的品德,可是就如同你母亲说的那样,忠诚,勇敢和守信,这些美德并不是一位君主必须拥有的,甚至有时候是不能拥有的。” 说着,伦格在汉弗雷肩头上用力一拍,然后站起来带头向着海水里跑去。 “来吧汉弗雷,看看我们两个人谁能先回到船上去!” 当汉弗雷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他在圣宫外宫的住所时,他看到了正在起居厅里微微出神的母亲。 这让汉弗雷感到有些意外,自从和母亲一起来到君士坦丁堡的这几天,让他奇怪的是,施蒂芬娜在最初的新奇意外之后,似乎变得沉闷了一些,和在圣地时不同,这位即便是萨拉丁也为之敬佩的法兰克贵妇人,变得明显的沉默了。 “母亲,您怎么了?”汉弗雷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来,当他习惯的用旁边仆人递上来的手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时,他注意到母亲眼中闪过的充满深意的神色。 “汉弗雷,你认为自己喜欢君士坦丁堡的生活吗?或者说你喜欢罗马人吗?” 母亲的询问让汉弗雷微微有些发愣,他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在看着母亲一阵之后,他有些茫然的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希腊人。他们的军队和我们不同,语言、衣着,吃的东西,甚至他们对圣经的理解也不同……” “我是问你,你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在一起战斗,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荣耀而不感到顾忌,或者直接说,”施蒂芬娜微微沉吟,随后说的干净利索“你可以为了罗马和法兰克人作战吗?” “妈妈!” 汉弗雷错愕的站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母亲,可是随后他抬着手臂来回挥动了几下,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罗马也许不会和法兰克人作战,但是罗马也绝对不是十字军的朋友,至于伦格……”施蒂芬娜认真的看着有些焦虑的儿子“难道你没意识到,从我们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一直称呼自己为罗马人。” “可是母亲,这怎么可能?罗马为什么要和十字军作战,难道我们不都是基督徒吗,敌人应该是异教徒,是萨拉丁,而不是佩戴着十字架的兄弟。” “汉弗雷,你真的很象你的父亲,”施蒂芬娜站起来,看着儿子她的眼中闪着对死去丈夫的思念“有些东西你真的不该去明白,但是你却必须明白,所以我要你现在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能为罗马人作战,也要想想如果东征胜利,博特纳姆家族将会是什么样子。” 汉弗雷满脸疑惑的看着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不知道一向豪爽的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施蒂芬娜最后的一句话,让他有些鼓噪的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如果十字军胜利,博特纳姆会变成什么样子?”汉弗雷不住的这样问着自己,随后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忧虑“上帝,不会那样的……” 施蒂芬娜独自一人默默的沿着花园崎岖的小路向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对儿子说的那些话对不对,让她感到懊恼的是,自从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她觉得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如同她所看到的伦格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一样,那个曾经在耶路撒冷的宫廷中,对盖伊同样不屑一顾的施蒂芬娜不见了,至于那个有着穿裙子的骑士之称的伯爵夫人的影子,似乎也随着君士坦丁堡那到处充斥的浮华奢侈渐渐淡去。 施蒂芬娜微微叹息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对儿子说那些话的勇气,一想到做为一个拥有着法兰西贵族爵位的伯爵夫人,一个虔诚的公教徒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她不禁为抓着胸前的十字架,暗暗祈求上帝的宽恕。 一阵隐约低沉的诵经声从花园外高高的坡地上传来,施蒂芬娜知道那里应该是圣宫后宫通向金角湾的方向。 听着那一阵阵如同刺透心底的**咏唱,她不由向着坡地上缓缓走去。 一阵阵越来越疾的海风从坡地另一边吹来,当施蒂芬娜站到最高处时,她意外的发现,宫墙外就是一处陡峭高耸的悬崖。 不过让她感到更加意外的,是没有想到伦格正站在峭壁前,看着远处的大海。 听到身后侍从低声的禀报,伦格转过身,他向略微有些疑惑的施蒂芬娜微微致意,然后继续回头看着望着下面的那片波涛汹涌的海面。 “夫人,我和玛蒂娜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从这里回到上帝那里的,”伦格轻声说着,他的眼睛凝视着下面的大海,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了那个令他痛苦的日子“玛蒂娜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孩子,她记住了我说过的话,我还记得当失去我们的孩子的时候,她那种痛苦的样子。” “可是她最终实现了对你的诺言,不是吗?”施蒂芬娜的声音同样很轻“她为你生下了一位皇子,让你的王朝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用她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伦格的眼睛微微一睁,然后他转头定定的看着施蒂芬娜“夫人,罗马并不属于我自己,它同样属于玛蒂娜,也属于所有罗马人,正因为这个,罗马才能延续下来,现在夫人,也许我可以对您说,罗马同样也可以属于您和汉弗雷。” 施蒂芬娜的心微微一跳,她看着伦格,过了一会之后终于低声说:“告诉我伦格,你会和十字军交战吗?” “夫人,我是受到上帝眷顾的宠儿,但是我也是罗马的皇帝。” 伦格的回答让施蒂芬娜原本红晕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青白,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问伦格,虽然在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前,她的心里已经因为这个感到一丝沉重,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如此直接的询问。 “夫人,我们都知道如果东征获胜,那么他们就会和当初的十字军一样把整个东方变成他们的领地,不论是耶路撒冷,考雷托尔还是博特纳姆,都会变成那些法兰克新贵们的战利品,而且他们也是为了这个才来到东方的。” “博特纳姆家族是真正的法兰克贵族后裔!”施蒂芬娜用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掩饰的激动口气大声驳斥着,她不愿意让伦格看到这个年轻人恰恰说到她心中最担心的地方。 “埃德萨也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土地,”伦格淡淡的回答,他的话让施蒂芬娜立时哑口无言“夫人,如果开战你认为博特纳姆能够抵抗住萨拉森人吗,一旦失去,除非是博特纳姆家族自己重新夺回来,否则在东方就要有随时失去世袭领地的准备。” “可是即便那样,我们也不能和十字军对抗,”施蒂芬娜还在尽力在心底里挣扎着“也许汉弗雷不该回到君士坦丁堡,也许我们都不该来……” “夫人,”伦格打断了施蒂芬娜,他转过身看着脸上显出不安的伯爵夫人笑了笑“我们都知道他会回来的,对汉弗雷来说,博特纳姆甚至是耶路撒冷都太小了,他需要的是能让他发挥他的天赋的地方,而我也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伦格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对我来说,一个朋友有时候比一位将军更重要,就如同当初他为了玛蒂娜责骂我,为了友谊不惜回到萨拉丁那里。” “伦格,”施蒂芬娜轻轻的低语着“你总是不能从玛蒂娜的死里摆脱出来吗?” “夫人,玛蒂娜为我和罗马做的太多了,”伦格低声轻叹“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触犯到罗马,即便是十字军,而你夫人,你应该和我一样知道,汉弗雷在罗马将会得到更多的荣誉,他是一个勇敢的骑士,也许还是一个天生的骑兵将领。夫人,请相信我,您会看到您的儿子成为一个传奇。” 施蒂芬娜静静的望着伦格,她没有想到伦格居然会那么信任自己的儿子,而自己却总是因为认为儿子还没有长大,为他担忧。 一阵疾风吹来,施蒂芬娜的头发立刻被吹拂得一片混乱,她有些无措的用手拢着额前的发丝,当她的手碰到帮助她抚顺头发的伦格的手指时,她不禁停了下来,望着近在眼前的年轻皇帝。 “夫人,你认为耶路撒冷王国真的还存在吗?”一个让施蒂芬娜心头狂跳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着“夫人,我们都知道上帝选择了罗马,所以为了上帝的这个选择,留下来吧。” 第七十五章 法尔哥尼的“功勋” 阿历克斯脚下踩着湿乎乎的黑色泥土向前缓缓走着。远处的山坡,树林和房子看上去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寒冷的雨水顺着他头盔的边沿流淌下来,然后沿着下巴灌进衣服的领子,那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不过虽然如此,他的眼中却闪动着兴奋。 一阵冰凉渗进了脚趾,阿历克斯知道脚下的靴子又已经踩烂了,他不知道这是被踩烂的第几双靴子了,不过看看那些堆在远处空地上的一堆换下来的马掌,他不由发出一阵呵呵笑声。 刚刚长处绒毛的下巴上挂着几丝水珠,不过阿历克斯没有时间去理会它们,他只是盯着树林间已经被踩得一片稀烂的泥泞土地,当伴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一队骑兵在地上溅起漫天泥污,向着他冲来时,阿历克斯发出了一声“嘿”的笑声,他把手里的一面同样泥污斑斑的旗帜向着地里用力一插,然后死死看着那群迎面而来的骑兵,虽然知道如果就这样被他们撞到势必会被踩成如地上的烂泥般凄惨,可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 战马马蹄踩踏出的泥水在空中不住飞舞,骑兵面甲上的圆洞后露出了残酷的眼神。就在冲到面前时,阿历克斯忽然用力拔起插在泥水里的旗帜,随着旗帜在手中用力高举,骑兵们已经从他的两旁飞快冲过,黑褐色的泥水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不过阿历克斯一直看着这支队伍最中间,一直来到他面前的那个巨大是身影。 法尔哥尼那匹罕见的巨马在泥地上踏动时发出的“扑哧扑哧”的声响显得异常的大,当硕大的马蹄深深陷进泥泞中时,巨马就似乎因为无法踩到实地吐出一声闷闷的响鼻,当它抬起粗壮的脖子时,长满粗硬鬃毛的嘴里会用力吐出一片白气,那种样子就如同是从启示录中奔跑出来的可怕坐骑。 坐在马上的法尔哥尼同样气喘吁吁,他看着仰头望着他的阿历克斯,在稍微缓和了一下之后,他翻身下马,当双脚踩到地上时,一片泥水立刻向上溅起,散落在四周。 “看看是谁来迎接我们了,小阿历克斯!”法尔哥尼略带兴奋的低头看着阿历克斯,他的确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阿历克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法尔哥尼那过于浓厚的虚荣心,还是不禁为此显得颇为兴奋。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的罗马帝国,也的确已经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荣幸,能由皇帝的宫廷总督亲自迎接了。 “大人,我听说您在科马吉尼做的不错。甚至您还曾经狠狠的教训了一下科尼亚人,对吗?”阿历克斯轻笑着说,看到法尔哥尼先是一片得意,随后开始变得不安的脸,他笑呵呵的把手里的旗帜向旁边等待的随从手里一扔,随后和法尔哥尼一起踩着湿冷的泥水,在泥泞的路上缓缓的走着。 “皇帝知道我曾经和科尼亚人的那点……”法尔哥尼晃了晃粗大的手掌,然后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自认合适的词汇“小麻烦吗?” “噗嗤,” 阿历克斯失声的轻笑让巨汉感到一阵恼火,他嘴里低低的用家乡的阿拉贡乡下粗话咒骂着,当他看到年轻的宫廷总督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后,他有些喏喏的张了张嘴,然后故意用一种毫不在意的口气说: “我是和那些异教徒有了些麻烦,不过也只是有了些麻烦,小阿历克斯,你知道异教徒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我们不可能和他们好好相处的,说起来我到现在还在奇怪,当初我们在耶路撒冷是怎么和萨拉丁那么相处下去的,所以我想这没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麻烦。的确很小……” “我亲爱的法尔哥尼,”听着卫戍军总督不停的把自己的举动轻描淡写的描述,阿历克斯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歪着头看了看有些不安的法尔哥尼,再看看那些一直在道路两边向前奔跑着的卫戍军,从他们身上他似乎闻到了那股即便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依然能够隐约闻到的血腥气息,那是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屠杀才会有的士兵身上才有的气息“你这次真的惹了**烦了,要知道如果你看到来到君士坦丁堡的科尼亚特使脸上的那种表情,你就知道自己闯下什么样的祸了。” 从开始就一直试图让自己轻松下来的法尔哥尼,终于有些紧张了,他停下脚步嘴巴动了半天,然后压低声音弯下腰,小心的问着:“小阿历克斯,你告诉我皇帝要把我怎么样?是不是会把我送进雷克雷监狱?” 看到法尔哥尼脸上担忧的神色,阿历克斯默默摇摇头,他一边单独向前走着,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雷克雷监狱那种地方,我想是不适合你的,对你来所那样的惩罚未免太仁慈了。” 听到阿历克斯的话,法尔哥尼不由一阵发愣,过了好一阵之后,他好像豁出去了似的大声的唠叨了起来:“哦随便吧!把我吊死吧,给我身上浇上牛油吧,老法尔哥尼是不会在乎的!” 说着,他气呼呼的在马夫帮助下跳上巨大的战马,在接下来不住的催促中,随着故意慢吞吞走着的阿历克斯,向着远处雨雾弥漫中的君士坦丁堡城行去。 一一九零年四月五日。当初被玛蒂娜派向科马吉尼平息暴*的卫戍军,终于回到了君士坦丁堡。 不过在他们回来之前,一个让罗马人大为震动的消息,已经提前两天传到了君士坦丁堡。 法尔哥尼忐忑不安的随着阿历克斯走进了利奥宫,虽然当他进城之后,就感觉懂啊了一阵古怪气息,沿途上君士坦丁堡人看到他的卫戍军旗帜时的那种异样的眼神,让法尔哥尼觉得不安,而且当他进入圣宫时,所有见到的大臣都用奇特的神色面对这位远道归来的卫戍军总督。 虽然依旧为自己担心,但是当走进利奥宫宫时,巨人还是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向远处属于玛蒂娜生前的寝宫划了个十字,同时嘴里低低的祈祷。 “听说那个时刻很让人伤心是吗?”法尔哥尼低声问着身前的阿历克斯,看到阿历克斯脸上闪过的黯然,他摇了摇头“罗马失去一位好皇后了。” “很快就会有一位同样好的皇后,”阿历克斯轻声提醒着“我想你最好注意你的嘴,如果不想真的被关进雷克雷,就自己小心点。” “可我始终认为玛蒂娜是最好的皇后,要知道还有谁能有那个胆量和勇气下达平息暴民的命令,是马克西米安还是那几个狡猾希腊人?他们滑头的就象水里的鱼。” “如果一切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不过法尔哥尼,你现在可成了君士坦丁堡中最出名的人了。”阿历克斯低声说着。他向站在门口的侍从略微挥手,然后亲自为法尔哥尼打开了通向觐见室的房门“祝你好运,朋友。” 听着身后的房门关闭的声音,法尔哥尼愣愣的站在两扇紧闭的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用力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声的伦格抬起了头,看到站在门口似乎有些不安的法尔哥尼,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到我面前来总督,”伦格站在桌子后面对远远的不肯走过来的法尔哥尼说着“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至少在绞死你之前,我会和你先喝一杯。” “陛下,我知道自己闯祸了。不过我并不想闯祸,您知道有时候我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后就会后悔,就如同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我们多好,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异教徒打仗,阿历克斯在您左边,我在您的右边,或者是赫克托尔在您右边,总之……” 法尔哥尼的嘴里含糊其辞的唠叨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话,他那曾经因为受伤变得不拢风,而显得异常难看的嘴唇不住抖动着。 直到看到皇帝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时,法尔哥尼好像才一下子变得无所谓的摆了摆右手,然后几步走到桌子前:“哦,随便吧,随便您把我怎么样吧,我是杀了些异教徒,还稍微到他们的土地上去做了点事,不过我不后悔。” “稍微到他们的土地上去?”伦格轻轻的重复着,但他看到法尔哥尼脸上略微不自然的表情后,他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扔到巨汉的面前“你从科马吉尼进入南方的边境行省围剿一批不肯投降的暴民,在不听从行省总督的劝阻之后,深入科尼亚边境将近六十罗马里追杀那些暴民,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洗劫了科尼亚人的一座小城,杀死了至少四十个科尼亚人!” 听着皇帝的叙述,法尔哥尼原本还故意露出满不在乎的脸上慢慢变得不安起来,,每听到皇帝说上一句,他他嘴里就会发出一声“哦”,或者是“啊”的声音,那种样子就好像是一条正受到主人训斥的猎犬般,充满了不忿和委屈。 “你大概不知道,就在你还在数着那些战利品的时候,科尼亚人的使者已经和南方边境行省的使者,几乎同时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且他们告诉我的东西也几乎一模一样。”伦格顺手把另外一份带着罗马徽章的羊皮纸密信扔到法尔哥尼面前“你可以看看他们是不是诬陷诽谤你,要知道罗马的法律是允许你为自己辩护的。” 看着眼前两份文件。法尔哥尼漏风的嘴巴鼓动了半天,终于理直气壮的吐出了一句让人无奈的话:“对不起陛下,我不识字。” 利奥厅里有那么一阵显得异常安静,隔着桌子的两个人就那样无声的相互看着,直到其中一个发出了一声“嘿”的闷笑。 法尔哥尼不住的“嘿嘿”笑着,当他看到原本满脸严肃的皇帝在听到他那句话之后,露出的一丝哭笑不得的神色时,他就知道一切实际上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他不用再为自己是不是会被关进雷克雷监狱提心吊胆了。 伦格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两份文件,在法尔哥尼不住的“鼓励”“示意”下,缓缓把它们撕成两半,然后扔进了火塘里。 “法尔哥尼,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伦格带着一脸得意的法尔哥尼顺着利奥厅旁边的侧门向外走去,这道侧门外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伦格和他那些近臣们聊天散步的地方,很多人并不知道,从利奥厅里发布的那些关乎罗马命运的命令,往往是从这条偏僻的走廊上决定下来的“你现在是在罗马,不是在阿拉贡的向下,也不是在耶路撒冷。” “但是陛下,我们是基督徒……” “将军!”伦格打断了法尔哥尼的话,他神色严肃的望着巨汉“告诉我上帝是不是万能的?” “当然陛下,上帝无所不能!”法尔哥尼疑惑的看着伦格。 “既然是上帝创造了世人,那么又是谁创造了异教徒?”伦格神色严峻的盯着法尔哥尼,在看到那张丑陋的脸上一片呆滞之后,他微微叹息一声“我们必须相信异教徒也是上帝的造物,否则我们的信念就要被彻底推翻,而你我的朋友,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变得狭隘了吗?也许你该重新去领略一下上帝的真意。” 法尔哥尼一阵茫然,皇帝的话让他感到无法接受,却又无法反驳,一时间这个虔诚却又鲁莽的基督徒不禁陷入了一阵迷茫之中。 不过,伦格显然并不想让法尔哥尼在这种即便是如法兰西斯这样的智者,也无法解开的谜团中沉浸过久,看着还一片茫然的巨汉,他沉声下达了命令: “法尔哥尼,做为皇帝,我必须对你无故侵入科尼亚做出惩罚。” 伦格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当他回到利奥厅时,他立刻从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中找到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原本你应该得到奖赏,甚至应该享受一个凯旋式,不过因为你在边境做出的那些愚蠢举动,所有的奖赏和荣誉都已经被剥夺,你必须立刻返回军营,按照我的命令,你必须离开舒适的军营,明天就要带领君士坦丁堡军团开始接防整个大区,这个惩罚要从现在开始执行,君士坦丁堡军区总督大人。” “但是陛下,我是您的卫戍军总督……”法尔哥尼难以置信的辩解着,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解除他卫戍军总督的职务“难道您放心把卫戍军交给哪个希腊人?他们是希腊人呀!” “法尔哥尼!”伦格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他把那份任命书塞进不住叨咕的法尔哥尼手里,看着那张满脸愤懑的脸,他不住摇头“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点,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这种事情惩罚你吗。” 说着伦格转过身,拿起了桌子上的另一份文件向法尔哥尼微微一晃,随后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你知道自己闯的祸有多大吗?你知道为了这个罗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我们必须接受科尼亚人提出的一些苛刻甚至无理的条件,也必须无偿的向他们提供一些十分珍贵的东西做为补偿,法尔哥尼,你这次真是给我惹祸了。” 一直理直气壮,甚至还隐约带着得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法尔哥尼嘴里低声唠叨着,不过面对皇帝的那张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丝歉意。 不过就在他正寻思着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歉疚时,伦格却忽然抬起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法尔哥尼,我的君士坦丁堡交给你了。” 伦格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法尔哥尼不由一阵发愣,他呆呆的看着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托付。 “把卫戍军和整个君士坦丁堡军团结合起来,嗯特克劳威尔会和你一起做这件事,”伦格紧紧盯着法尔哥尼的眼睛,他的声音中充满的凝重让法尔哥尼觉得,即便是说到对科尼亚人的赔偿,皇帝也没有显得那么郑重“法尔哥尼,记住我要让你做的事,我不止是要你带领的那一万名卫戍军,我要你把整个君士坦丁堡军团都变成我的卫戍军!”说着,伦格的手在法尔哥尼肩膀上用力一按“记住我的朋友,我的君士坦丁堡交给你了!” 法尔哥尼是以一种激动而又茫然的神态走出利奥厅的,当那些为他担心的人看到他走出觐见室,立刻围拢过来时,人们听到的,是这位新任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一脸傲然的宣布: “皇帝的恩典,我升官了!” 在一一九零年春天那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地中海西岸的某个小岛。 由勇猛和狡猾的两位国王带领的十字军,让很多人忘记了,就在小亚细亚的高原上,一个强大的萨拉森国家正冷冷的看着地中海发生的一切。 当然,这个时候即便是科尼亚人也不会知道,如果某位溺死在罗马边境的法兰克国王没有发生意外,他们的国家就要遭受到那位红胡子的入侵,甚至他们的都城科尼亚城都会受到一场洗劫。 不过随着腓特烈的突然死亡,科尼亚苏丹开始为自己之前的担心感到多余了。 他为自己居然相信罗马人说的德意志人会进入科尼亚感到后悔,至于之前德意志人来到科尼亚的密使提出的借道科尼亚的要求,也被他认为不过是一个过于愚蠢的法兰克老头的胡思乱想。 没有了来自德意志人陆上威胁的西方十字军会进攻哪里呢? 一想到这个,阿诺伊.亚尔斯兰就开始感到兴奋起来,他能想象到当那些法兰克人到达东方之后,萨拉丁所要面临的麻烦。 这让他不禁在是为了维护安拉的神圣意志顾全大局,还是乘机敲诈一下那个不可一世的埃及苏丹这两个选择上犹豫不决。 另外,他也开始重新考虑关于和罗马人之间的协议,他觉得那样的协议未免太过软弱,甚至是对罗马的纵容。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把军队重新调动到边界上去,至少那样能够让罗马人把原本答应的一条通向黑海的通道,变成两条,三条,甚至是更多。 但是,就在他还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事件,却让阿诺伊.亚尔斯兰不禁大吃一惊! 一一九零年初春的三月十二日,原本表面上相安无事的边界上,忽然有一队罗马军队越过了边境。 科尼亚人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罗马军队究竟是哪里来的,甚至不知道这些明显与他们所熟悉的罗马边境行省的军队截然不同的军队究竟有什么意图。 但是随后发生的一切,让科尼亚人和阿诺伊.亚尔斯兰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局面。 一座装备精良,守卫森严的科尼亚城堡,被那支令人畏惧的罗马军队忽然袭击,当科尼亚人的援军终于赶到时,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冒着黑烟的废墟。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彻底激怒了阿诺伊.亚尔斯兰,他甚至觉得之前的犹豫简直就是一种对自己的侮辱,他立刻下令调集军队准备向罗马人宣战,同时他自己也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 但是,当驰援的科尼亚援军把所看到的一切向他禀报时,科尼亚苏丹却不禁开始犹豫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一切是个偶然还是罗马皇帝对他的警告,所以他最终决定向君士坦丁堡派出使者。 而接到苏丹密信的罗马皇帝,在看到那份充满激烈威胁的书信之后,却只是轻轻一笑的说:“法尔哥尼,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第七十六章 豪赌 从君士坦丁堡七丘中最靠近金角湾内港的石山的七塔上望下去。就能够俯瞰整个金角湾中的景物。 这个季节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从很多遥远得甚至人们不知道名字的地方到来的商人们,用各种各样的商船把大批大批的货物运进这座号称能够带来财富的海湾,然后再从这里把他们追求财富的梦想带到世界上他们所知道的其他角落。 七塔是君士坦丁堡最为古老的建筑之一,不过虽然这些建筑是在君士坦丁大帝决定迁都之前就是已经存在,可事实上现在的七塔,却是在过了许多年之后,才重新修建的。 在这片以当时著名的七位先哲的名字命名的建筑中,比较受人注意的,是最靠近山边的哥斯马斯塔,每当海港繁忙的时候,很多人总是喜欢攀上这座石塔眺望海峡中的情景。 不过这段时间,这座石塔却显得冷清或者说是变得森严起来。 就在人们为卫戍军总督法尔哥尼在边界上引发了与科尼亚人的冲突忐忑不安时,皇帝的一个信命却让让很多人大出意外。 在人们的想象中,曾经为了安抚科尼亚人的野心而不得不和那些异教徒谈判妥协的皇帝,一定会狠狠的惩罚那个莽撞的法尔哥尼。 不但他的总督职务会被罢免,甚至为了平息科尼亚人的愤怒,皇帝也许会把这个亲信投进雷克雷监狱,至少在一段日子里,这个总是在人们面面前晃来晃去的大汉,是要受一段日子的委屈了。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之外。这一次皇帝不但没有惩罚法尔哥尼,相反还用一种看似调职,实际上却给予了他更大权力的方式,对他的那种举动暗暗予以支持。 这让很多人在意外之余,开始揣测皇帝的用心。 而且对于来自科尼亚使者愤怒的抗议,罗马皇帝这一次表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冷漠。 尽管还是在某些譬如放开更大的通商关隘,还有对通向黑海的道路使用上作出了一定的让步,甚至皇帝还允许科尼亚商人可以直接与来自其他地方的商人做生意,而不必再如同以前一样,必须经过罗马官员们的统一管制,不过在这些看似让步之外,皇帝坚决的拒绝了科尼亚人惩罚法尔哥尼的要求。 这让很多即便是罗马人也感觉到了皇帝在面对科尼亚人态度上的变化,这让人们在兴奋之余,又稍微感到不安,他们担心科尼亚人会借机报复,甚至可能会就此掀起一场战争。 不过事实除了科尼亚使者那总是不耐其烦的交涉之外,罗马人没有见到克尼亚人有更多的举动,甚至在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赔偿,和满足了某些颇为苛刻的要求之后,那位使者就带着大批皇帝送给苏丹和他自己的私人礼物,心满意足的登船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同时,就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备受关注的法尔哥尼却并没有闲着。 在接到皇帝命令之后的第二天,法尔哥尼就赶到了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兵营,按照皇帝的说法,做为对他的惩罚,没有因为终于平息了南方的暴*得到任何奖励的法尔哥尼。同样没有得到任何休息的时间就被驱赶到了大区兵营里,当他看到正捧着圣经认真阅读的恩特克劳威尔时,法尔哥尼知道自己可能要有一段苦日子好过了。 对于那个和他一样身材高大,一样声音洪亮的能把房顶冲破的人,法尔哥尼觉得他们除了外表相似,几乎找不到任何相同的地方。 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恩特克劳威尔可以随意从圣经的任何一段的注脚里和不同的音序里,发现完全不同的对圣经的解释,当他要撰写一份关于做为祈祷者们祈祷仪式的叙文时,他能够翻遍所有之前出现的文献,然后找出其中最适合祈祷者们的某个先例典故。 如果说法兰西斯是为伦格的祈祷者教团这座宏大建筑打下深厚地基的那个人,那么恩特克劳威尔,就是为这庞大建筑构建每一块砖石的高超工匠。 现在,这位罗马军团总主教按照皇帝的命令,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总监,而他办公的地方,就在七塔中的哥斯马斯塔。 当法尔哥尼得意洋洋的出现在恩特克劳威尔面前时,军团总主教并没有和他一样显得那么斗志昂扬,他只是一边看着那些零散繁杂的各种报告,一边随口招呼自己的伙伴,让他坐得近一点。 “我想陛下是真的把君士坦丁堡交给我们两个了。”恩特克劳威尔闷闷的说,和法尔哥尼不同,虽然他的嗓门同样能够震聋别人的耳朵,可是这位总主教并不喜欢动辄就大喊大叫“现在整个大区的军团都在我们的手中,甚至包括后备军。” 看到法尔哥尼略显错愕的神色,恩特克劳威尔把一份厚厚的名单扔在了对方面前,不过他却并没指望法尔哥尼能看懂上面的东西。 “这是整个君士坦丁堡军团名单,如果你愿意看一下,”说到这里,总主教把厚实的双手合拢在一起,认真的看着不耐烦的法尔哥尼,望着那张满不在乎的脸,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沓名单上戳了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包括卫戍军在内的整个军区,总共二万二千名罗马正规军团,还有差不多同样数字的后备军,都要由我们来统领,这还不包括皇帝那支将近八千人的近卫军和君士坦丁堡的警戒军团。” “看来我们是在一个大兵营里了,”法尔哥尼终于有点明白似的嘴里嘀咕着,他开始变得兴奋起来,随着嘴唇不住舔动,他时不时的发出嘿嘿的笑声“告诉我皇帝会怎么做,如果他肯让我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去杀异教徒,即便只让我当一个小旗骑士也可以。” “法尔哥尼,难道你不知道皇帝的意图吗?”恩特克劳威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并没指望他能完全明白,可是他却还是为自己要和这样一个人合作感到一阵头痛“我们要做的就如同你说的那样,要把君士坦丁堡大区变成一座军营,对于皇帝来说,在新军制上真正能够起到作用的。实际上只有现在集结在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 “哦,那的确有点糟糕。”到了这时才似乎明白过来的法尔哥尼低声嘀咕着,他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熏肉塞进嘴里,然后好奇的问“那么我们其他的军队都在哪呢?” “上帝,您是在惩罚我吗……”恩特克劳威尔喃喃自语着,这位固执狂热的总主教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打发这个蠢货到大区军团来,这让总主教觉得,以后的日子似乎变得要艰难的多了“听着,迄今为止新军制只能给罗马重新建立军团打下基础,我们的时间太少了,到现在为止真正能够使用的新军团兵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多,否则,”说到这里停下来的恩特克劳威尔虔诚的划了个十字“我们已蒙了圣召的皇后,就不会派你的卫戍军去平息暴*,愿上帝保佑她在天的灵魂。” “愿上帝保佑,”法尔哥尼闷声回应着,然后他的眼神呆呆的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那沓名单,过了一会后才抬起头“你难道是要告诉我,整个罗马帝国,只能这么点军队能够使用吗?” 恩特克劳威尔愣愣的看着法尔哥尼,在几乎是用尽全力不让自己暴跳如雷之后,他才无奈的微微摇头:“你错了。我们有军队,但是我们需要的是时间,不论是新军团还是以农兵为主的后备军,罗马必须要用一段时间才行,所以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了,在这之前,我们是罗马最重要的军队,也是一旦需要,唯一能够完成皇帝命令的军队。” “两万二千人,”法尔哥尼闷闷的低声说着,当总主教看到他眼中终于露出了严肃的神态。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职责时,这位信任的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上帝呀,我还从来没指挥过这么多的军队,我想我一定是整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军了。” “上帝惩罚我吧,这个蠢货……”恩特克劳威尔不由暗暗呻吟。 罗马军团,或者说是东罗马的君士坦丁堡军团,从开始提出新军制的那一天起,伦格并没有指望整个罗马如同当初莫里斯皇帝所设想的那样,变成一个硕大无比坚固异常的堡垒,也没有如巴西尔二世梦想的那样,能够成为培养整个世界上最强大军团的兵营。 与其他那些皇帝不同,伦格知道自己能够看到什么,也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这是莫里斯的时代,如果这是巴西尔的时代,甚至如果这是早期科穆宁王朝时代,那么伦格也许会毫不犹豫的驱赶着罗马的战车,踏上一条通向重新夺取荣耀的道路。 但是这是第三次十字军即将到来的前夕,是被艾萨克的贪婪破坏得已经体无完肤似的时代,是一个让任何国家都可能侵扰,甚至在不久后的某一年,就能够让罗马险些彻底亡国的时代。 所以,面对脆弱的经济,听着农民们近乎绝望的哀号,还有贵族们对现状的抱怨以及军队因为缺少给养而不时发生哗变的事实,在戴上皇冠的那一刻起,伦格所做的一切,事实上却只是如同在精心呵护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病人。 新的军制让大批农民得以回到他们的田地里,同时,没收艾萨克侵吞的巨大田地以及没收的其他田产的分配,也让农民们能够得到一小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而对来自其他国家的商人宽松的经商法令,让大批的黄金和财富能够不再只禁锢在君士坦丁堡这片虽然富庶,却已经逐渐被侵蚀得如同一块死地的地方。 这一切,都让人们似乎看到了希望,将近两年的变革在艰难而反复的推行,首先是君士坦丁堡大区的一些偏远地方,农民们能够得到的虽然并不多,却十分有用的那点以谷物和各种农具为主的实物补贴。让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同时,内陆贵族们兼并土地的行为虽然受到了新的土地变革的限制,但是他们却能够从与法兰克人的经商那里,得到足够的补偿。 而摆脱了庞杂混乱的农兵牵制的各个行省,也终于可以开始把他们那点有限的金钱投入到训练更加精锐,装备更加完善的新军团中去。 而在君士坦丁堡,虽然看上去并不重要,可是却是罗马人得以延续下来的精神支柱的学术,也得到了令人欣喜的发展。 借着原本就要比任何基督国家都更加宽松的环境,在大牧首约翰.可马特的关照和监督下,一批批之前只是半明半暗流传的古代手稿开始传播开来,虽然这其中不免受到了一些颇为保守的教首和牧师们的抨击反对,但是在皇帝的默许和支持下,君士坦丁堡大学里的一些学生变得更加活跃,特别是随着埃罗帕西娅地位的逐渐确定和她那活跃的举动,即便是最愚笨的罗马人也能意识到,罗马似乎已经迎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时代,一个让之前那个虽然富庶却总是透着颓废堕落的罗马迸发出活力的时代。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艰难,但是却又的确是在变化。 在这其中,即便是因为权力的更迭和玛蒂娜的死带来了动荡和悲伤,罗马人还是感觉到了其中那能够激发他们热情的躁动。 天上不安于现状的罗马人开始变得不满足了,一些人开始重新憧憬辉煌时代的荣耀,更多的人则希望在未来的时候能够拥有足够多的机会,能让他们跟随着罗马的变化,得到梦寐以求的财富。 “罗马的辉煌”,这样的呼声开始流传起来,虽然依旧受着来自科尼亚人的威胁,但是罗马人却已经显得不再惧怕他们,至于说那些法兰克人,从一开始就对那些野蛮人没有任何好感的罗马人,这个时候更是用一种骄傲蔑视的神色面对他们。 虽然那些人总是在带来巨大财富的同时,也带走更多的东西,不过罗马因此发生的变化,让罗马人相信最终得到好处的还是自己。 一切似乎都在变化,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罗马正开始重新向着辉煌迈出一个个的步伐!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伦格看着面前的巴布罗微微皱着双眉,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由罗马的官员们刚刚撰写好的呈文,看着那上面颇为独特的签名字体,他能想象在签署那份呈递给自己的呈文时,巴布罗是多么的忐忑不安。 “陛下,我做不到您给予我的任务,”年轻的木匠苦恼的说“自从曼齐克特之后,罗马几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能够提供大量战马的牧场,现在已经进入四月,可是我能够向罗马军团提供的只有刚刚两千匹优秀的战马,其他的只能用驮马,甚至是更下等的驴子代替,而且这些战马真正能够装备的军团人数,却又不足一千人。” 农务大臣无奈的抱怨让伦格的双眉皱的更紧,他知道对于巴布罗来说,也许他更愿意跑到田里,去为那些农民造出几台春耕的新犁,也不愿意做这些枯燥的事情,不过他却不能答应自己手下的这个请求,他需要有人能够帮助他完成他的计划,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在很多罗马人从自怨自哀的悲观转向盲目自认复兴的喧躁中,尽快做好更多的准备。 这个时候的十字军在干什么呢? 想到那些商人们给他带来的消息,伦格不由想起了已经有些时候不见的丁璇,自从丁家的人回来之后,丁璇再也没有进过圣宫。 这个时候的理查应该差不多已经做好了准备,按照那些和十字军接触过的商人们的说法,整个西西里南岸的码头上,十字军的战船已经把海水盖住,以至骑兵们甚至可以任由他们的马匹在上面随意散步。 这样的说法虽然未免过于夸张,但是伦格知道这也并非完全胡说。 这让他不由再次派人给远在塞浦路斯的阿赛琳带去了小心谨慎的叮嘱,同时他也向奉命开始在君士坦丁堡大区到处乱窜的法尔哥尼,下达了新的命令。 “即便不能把整个罗马变成一座兵营,但是至少要让君士坦丁堡的军团成为守卫罗马的勇士。” 对于皇帝对十字军过多的担忧,伦格从没对任何人真正解释过原因,甚至即便是他自己也并不十分相信,十字军会在第三次东征的时候,就对罗马侵袭骚扰。 理查的目的是萨拉丁,而腓力似乎对东方根本不感兴趣。 不过虽然明白这些,伦格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法兰克人,他随身携带着所能找到和描绘的,最详尽的地中海东岸的地图,同时他的注意也正在从已经逐渐按照他的意愿变化的罗马,转向那片他颇为熟悉的东方土地,同时他的忧虑也变得越来越浓重。 时间,当所有人都在为罗马的变化感到兴奋时,伦格的心中却始终无法忘记有一个人曾经对他的询问:“伦格,你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但是你还有时间吗?” 没有多少人能明白当听到瑞恩希安的这个诘问时,伦格内心中的震动,就如同没有人能明白,在罗马看似辉煌的背后所隐藏着的岌岌可危的未来。 伊莎贝拉已经在东方重新开始了她建立东方法兰克人王国的梦想,而盖伊这个时候估计正在幻想着能得到十字军的支持。 至于萨拉丁,伦格相信这位睿智的埃及苏丹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显得过于平静,从打听到的关于他不停的向科尼亚派出使者的消息中,伦格就能猜测到,埃及苏丹似乎已经做好了要与十字军大战一场的准备。 “塞浦路斯,阿克……”伦格看着眼前的地图低声自语,他能知道理查那疯狂的举动,与其说是得益与探听到的各种消息,不如说是因为知道那位狮心王注定将要做出的事情,而被他逼迫的结果。 在补给物资都没有得到完全补充,而战船也无法把所有十字军运到东方占领城市的情况下,塞浦路斯无疑成为了理查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不论是否被迫,历史上理查到达东方之前,出于贪婪在途经塞浦路斯的时候,同样会向这座地中海东岸最重要的岛屿伸出他的手掌,而且他也的确用这座岛屿换取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而在占林塞浦路斯之后,那位一直似乎急不可耐的要拯救圣地的英国国王,却忽然不那么着急了。 他会在塞浦路斯一直滞留到转年的初春之后,才会慢慢吞吞的带着他已经快变成一群懒汉的军队登上东方的土地,而在这段子时间里,这位英国国王也并没有闲着。 如果说理查是一个勇敢却鲁莽的国王,会有很多人同意。但是凡是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从小生长在法国,连英语都不会说的英国国王,却绝对不是个傻蛋。 那么现在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伦格默默的思索着,如果理查无法如历史上那样占领塞浦路斯,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历史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提前一年发生的第三次十字军与萨拉森人之间的战争,又会给自己的罗马大带来什么样影响? 令人扑朔迷离的念头在伦格心头不住回荡,现实已经变得似是而非,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的东征,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阿赛琳,你要面对一场恶战了,”伦格的手指从君士坦丁堡开始,沿着地图上地中海东岸曲折的海岸线慢慢掠过,当落在标着的黎波里的红色城标上时,伦格不禁低声自语“这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第七十七章 看不见的蝴蝶 在将近一百年前。当第一次十字军的铁蹄首次踏上东方土地的时候,来自欧洲阴冷乡下和贫瘠城市的法兰克人,完全被东方富庶的景象吸引了。 虽然乌尔班那著名的讲演中,把东方形容成到处都是财富的天堂,但是很多法兰克人依然还是抱着拯救圣地的神圣使命感参加进了十字军。 不过当他们在那些到处都是羊群和让他们想象不到的广袤土地上驰骋时,他们的信仰也随着看到的财富逐渐淡去。 贪婪成为了十字军的本性,他们当中很多人从此再也没有回到欧洲,他们无法忍受那种阴冷潮湿的气候,而且也更无法让自己重新回去过那种贫穷的日子,整天守着空荡荡的城堡去做那个并不让人羡慕的领主。 他们当中一些人因为从降生以来就没有继承权才离开家乡,更多的人则是为了能在东方得到他们一生都没有想象过的机会。 这些人成为了最早留在东方的法兰克人,他们当中一些人如愿以偿的得到梦寐以求的荣誉和领地,另外一些人得到了黄金和珠宝,而更多的人,则在与萨拉森人的战争中,被埋葬在了片片黄沙之下。 不过虽然如此,东方法兰克人却依然在这远离欧洲的土地存活了下来,他们当中有些人不但生儿育女的把家族血脉延续了下去,甚至也有一些人还成为了在东方名声显赫的大贵族。 伊布林的巴里安,就是这样的法兰克人的后代。 做为最早的十字军后裔,巴里安始终为自己的血统感到骄傲。正是因为这种骄傲,所以当来自欧洲的小白脸盖伊凭借着他的那幅不错的卖相,在西比拉面前献媚的时候,巴里安对他露出了鄙视。 同样也是这种骄傲,当刚刚从萨拉森人的监狱里出来的雷纳德依仗着他的再次婚姻成为了暴发户之后,巴里安毫不留情的用讥讽和这个人彻底成为了敌人。 做为伊布林的世袭领主,巴里安之所以最终选择跟随雷蒙,与其说是他赞同雷蒙对萨拉森人的主张,不如说是因为他更加看重雷蒙那的黎波里伯爵的身份。 在巴里安的眼中,再也没有比纯正的血统更加能够显示高贵身份的证明了。 所以正因为这个,他站在了雷蒙一边,他相信做为同样可以拥有继承耶路撒冷王位权力的黎波里伯爵的盟友,自己的地位也绝对不会受到轻视。 但是雷蒙的死却深深打击了巴里安,特别是当他知道做为的黎波里的领主,雷蒙的儿子们都没有能够带上伯爵冠冕,而那个雷蒙的私生女却继承了塞浦路斯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完全错了。 在东方,高贵的血统很身份变成可有可无,即便如鲍德温家族那样的王室,一旦失去了荣耀也同样会被人嘲笑。 巴里安还记得当初人们是如何嘲笑盖伊的,而且在那些嘲笑的人中,就有他自己。 正因为这个,巴里安最终做出了和盖伊合作的选择,不过当他和盖伊一起把伊莎贝拉从的黎波里赶走时,这个开始变得越来越狡猾的东方领主,却在最后的时刻又为自己留下了小小的退路。 虽然为了权力,他最终背叛了伊莎贝拉。但是他也并不想看到盖伊砍掉伊莎贝拉的头,在他的心目中,最理想的莫过于这些已经失去了权势实力的鲍德温家族成员,一直这样纠缠不清的相互争斗下去,而且就在这种争斗中,巴里安还看到了一个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做梦的未来。 当有着天才之称的鲍德温四世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死去之后,为了拉拢当时已经逐渐颇具实力的巴里安,阿马里克的妻子康尼娜王后不惜嫁给了巴里安。 当时的这个决定无疑让巴里安在东方的地位显得更加突出,而经由这个关系,巴里安也不由让自己做起了能够触摸耶路撒冷王国王冠的美梦。 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那会是什么样子?这种哪怕想一想都会让人为之兴奋的想法,让巴里安更加决定要好好利用眼前的局势,他相信鲍德温家族仅剩的那对姐妹之间的争斗对他肯定有着足够的好处,所以当伊莎贝拉宣布自己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时,巴里安立刻打发儿子悄悄踏上了前往圣地的道路。 巴里安并不担心伊莎贝拉会对约翰不利,而且他也不担心那些萨拉森人,多少年的相处,让他知道萨拉森人是什么样子,甚至在私下里,巴里安认为那些异教徒要比盖伊这种狂妄无知。却又自以为是的欧洲小白脸可爱的多。 成为法兰克和萨拉森人之间的仲裁者,这个想法让巴里安为之激动,他相信对萨拉森人来说,同样需要自己这种在东方拥有显赫名声的法兰克贵族来和他们打交道,甚至在心底里,他还暗暗感激伊莎贝拉的举动。 是伊莎贝拉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可以完全抛弃耶路撒冷国王的可能,他想象着如果自己成为了东方法兰克人的国王,那会是什么样子,同样他也并不担心伊莎贝拉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这固然是因为他的妻子是伊莎贝拉的母亲,更重要得好是,他相信自己有能够让伊莎贝拉再次与自己合作的理由和条件。 约翰喘着粗气骑在马上先前走着,原本从的黎波里出来的队伍规模比原来稍微显得大了些,一路上逐渐加入进来的朝圣者和一些到处流浪的法兰克人,让他的队伍看上去倒也颇有气势。 对于父亲的命令,约翰开始有些畏惧,他不知道见到伊莎贝拉后,那位被他出卖的女王会如何对待自己,虽然经由母亲的缘故他们也称呼的上是姐弟,但是约翰从来不相信伊莎贝拉会因为这个就会饶恕自己,至少从她与西比拉之间那残酷的争斗上,约翰看不出那对姐妹之间存在着应有的亲情。 不过随着旅行的队伍逐渐扩大,约翰的信心也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看着那些法兰人听说自己是伊布林的巴里安的儿子而发出的欢呼,约翰的自信也逐渐变得强烈起来,他为自己家族在东方的名声感到骄傲的同时,也对能够打动伊莎贝拉感到更有把握了。 “最重要的是,毕竟我还救过她的命……”约翰心里这样寻思着,他认为伊莎贝拉能够活着从的黎波里逃出去,和自己父子有着很大关系。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冒险成为阿赛琳的人质威胁盖伊,这个时候的伊莎贝拉,即使还活着,也肯定已经成为了盖伊的俘虏“所以她应该感谢我,活着她应该派出骑士迎接我才对。” 约翰心里不住的琢磨着,直到一阵充满惊诧和激动的叫喊声从身后的队伍里响起。 到了这时,约翰才发现队伍已经来到了高坡上,在高坡的下面,就是通向耶路撒冷城市的崎岖小路,而在远处一片烟尘的渺茫之中,耶路撒冷已经隐约在目。 身后队伍里那些第一次来到圣地的朝圣者激动的喊叫声令人心烦,约翰一边吩咐手下提醒那些人不要太过张扬,以防引来与萨拉森人的冲突,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的道路。 即便是在萨拉丁的严令之下,依然会有萨拉森人不听命令袭击法兰克朝圣者。 同样,一些狂热的法兰克人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要从异教徒手里夺回圣地的追求,在双方的族人之中,如同雷纳德那样疯狂的人,从来没有缺少过,甚至有时候这样的人,还会多的令人讨厌。 正因为这样,法兰克朝圣者们才会在发现了约翰的扈从队伍之后,立刻聚集到他的身边。跟随着他的队伍一起旅行。 那些人中除了一些来自欧洲的朝圣者,也有着一些看上去对圣地颇为熟悉的当地人,不过在这到处都是动乱的东方,没有人有兴趣打听别人的事。 “圣地被异教徒玷污了,让我们拯救圣地,拯救我们自己。”几个朝圣者的大喊大叫让约翰不耐烦,对于这种狂热,他已经见的太多,也有些厌烦。 对于这些远道从欧洲而来的法兰克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比萨拉森人还要讨厌。 至少只要不去招惹他们,很多萨拉森人不但还算好相处。有时候还是做生意的不错伙伴,至少他们那种重诺守信让约翰觉得可爱多了。 “我们能回到圣地,是上帝的安排,”一个离约翰不太远的法兰克人激动的对旁边的同伴说着,他跪在地上低声祈祷,当他抬起头时,脸上已经被泪水和泥土沾染的面目全非“上帝原谅我们,我们回来真是上帝的安排。” “那一定是上帝的安排,让我们遇到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考验我们。”另一个人也跪在地上喃喃祈祷。 这两个人看上去颇为壮实,虽然他们没有携带武器,但是从他们的举止上还是能看出,他们曾经是颇为训练有素的士兵。 不过约翰对他们并没有多注意,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法兰克人都为了自保参加过战斗,这两个人显然也是那种试图在东方追求财富和梦想的傻瓜。 约翰紧皱着双眉,虽然已经很不耐烦,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要耐心的等待,他必须等那些过于激动的朝圣者们平静下来,否则也许会在进城的时候遇到麻烦,他可不想为了一些狂热的朝圣者和萨拉森人发生冲突。 “伊莎贝拉会怎么面对我呢,是给我一个拥抱还是感谢我对她的救命之恩?”约翰在心里想象着,他不能不承认这一次被父亲派出来的时候的确有些害怕,不过在心底里他又有些祈祷。 在整个东方,除了那位耶路撒冷王国早已逝去的不世天才,在年轻的骑士中,做为名声显赫的,就是雷纳德的那个蠢儿子汉弗雷了。 关于他那惊人的勇气,那对朋友的忠诚,和对誓言的坚定,都让汉弗雷成为了年轻骑士们为之仰慕的榜样。 “成为汉弗雷伯爵那样的骑士!”“忠于誓言,忠于朋友!”“视荣誉为骑士的第二生命!” 这样的宣誓即便是在的黎波里也可以随处听到,特别是那些祈祷者,更是把汉弗雷视为救赎骑士团中最为令人敬佩的榜样。 有人说,也许有一天当汉弗雷蒙圣召时,他会成为圣人站到天堂里,也有人说那个时候的汉弗雷。会成为祈祷者们守护天使。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约翰都会因为嫉妒而暴跳如雷,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他从来看不起的小子居然成为了所谓的骑士典范,同时他一想起在荒野里自己曾经畏惧的跪在那个小子的剑下,一阵对那个人和对自己的愤怒就折磨着他的全身。 虽然知道汉弗雷并没有把当初那件让他颜面尽失的事情说出去,但是约翰还是把汉弗雷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他觉得那个人简直天生就是为了和自己作对,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在约翰的心底里,他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超越汉弗雷的伟大骑士,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再次找到雷纳德的那个蠢儿子,让他跪在自己剑下,强迫他亲吻自己的靴子,直到自己受到的屈辱得到补偿。 约翰在心里不住的这么想着,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切的臆想之中他似乎一直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一个令约翰不快的名字在他心头闪过,然后他立刻摇晃了一下脑袋,他不愿意想起那个人,或者说不愿意让那个人的阴影笼罩住他。 如果汉弗雷是一个让很多年轻人试图追赶的目标,那么那个让约翰想起来就为之不知所措的年轻人,就是他的噩梦。 约翰不知道如果那个人如果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向他提出挑战,甚至每当想起他的名字,约翰就觉得如同是在面临一场煎熬。 “我是伊布林的巴里安的儿子,也许将来也会成为一位国王!” 约翰在心里愤懑的开导着自己,直到看到耶路撒冷城的城门时,他还在不住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总是让他想起来,就感到前途茫然的年轻人。 守卫城门的萨拉森人并不严酷,甚至他们只是随意看了看这些带着武器的法兰克人,当知道那个趾高气扬的年轻骑士是巴里安的儿子时,带队的萨拉森士兵,甚至还稍微举了举手里的旗帜,以示致意。 这让约翰那原本颇为烦恼的内心不由又浮现出了一丝得意,他相信自己的家族在东方还是有着足够的势力的,同时一想起那个让他讨厌的人,毕竟已经远离耶路撒冷,甚至跑到了罗马去,他就从之前的不快中慢慢摆脱了出来。 不过,他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他来到祈祷者圣殿提出要见伊莎贝拉时,他听到的却是伊莎贝拉已经去了博特纳姆的坏消息。 约翰失望的站在圣殿门口微微出神,不过让他感到不快的并不是伊莎贝拉不在耶路撒冷,而是她居然去了博特纳姆。 虽然在还没有离开的黎波里时,就已经听说施蒂芬娜母子已经决定向伊莎贝拉献出他们的忠诚,但是当真的听说伊莎贝拉去了博特纳姆,约翰还是不禁感到了焦急。 博特纳姆与考雷托尔的关系是整个圣地都知道的,这让他不由开始为伊莎贝拉在圣地的势力担忧起来。 约翰很清楚父亲的打算,他知道父亲正是要在伊莎贝拉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向她伸出援手,在那个时候,即便伊莎贝拉内心里再痛恨他们父子的背叛,也只能毫无办法的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贵族之间不正是这样尔虞我诈的吗? 但是现在看来,伊莎贝拉不但并不需要自己父子的帮助,甚至她还有着一个能让不论是盖伊还是自己父亲都为之不安的后盾,那就是在整个东方正方兴未艾的祈祷者教团! 约翰愤懑的不住嘟囔着,他不知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觉得一切都乱了,所有人都在和他过不去,而一想到这都是那个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人干的,他就不由迸发出一声低低的咒骂:“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我诅咒你!” 从第一次见到那个罗马农兵时,约翰就对他有一种强烈的偏见,他不喜欢那个农兵如同圣人般的举止,那让他觉得似乎在那个人面前,自己这些骑士和贵族似乎都变得十分野蛮。 虽然伦格从没说出来过,但是约翰却有着一种强烈的被忽视的感觉,他也许能够容忍汉弗雷得到的那些名声,却怎么也无法容忍那个令他懊恼的罗马农兵。 在约翰的印象里,不论是佐薇还是伊莎贝拉,似乎她们的一切都和那个贡布雷有关,而且随着伦格成为了罗马皇帝,约翰就觉得自己对那个人的嫉妒甚至让他每当想起来时,就心脏发痛。 现在,一想到伊莎贝拉也许会因为得到了祈祷者教团的支持,可能会对自己的来访不屑一顾,甚至可能会用羞辱来报复之前她所受到的不公待遇,约翰就不由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归结到了伦格的身上。 他独自一人在通向祈祷者圣殿前的道路上来货走着,同时心里不住的的反复琢磨,究竟该怎么办才不会让自己空手而回。 去博特纳姆寻找伊莎贝拉吗?想到这个不由一阵犹豫的约翰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论是因为他父亲与博特纳姆家族的积怨,还是之前自己与汉弗雷的矛盾,他都认为那样做是不明智的。 而且在他的心底里,也未尝没有对伊莎贝拉的畏惧,之前在的黎波里对她伊莎贝拉的背叛让约翰相信,如果不是在圣地,而是其他地方见到那位女王,说不多自己就可能要面对她最残酷的报复了。 约翰在心里不住的琢磨着,他知道父亲让他再次来找伊莎贝拉,就如同当初最终放过了伊莎贝拉一样,完全是为了在将来能够得到更多在各个势力之间回旋的余地,这让约翰觉得自己父亲要比那个愚蠢的雷纳德,甚至要比雷蒙更加聪明的多。 “只要让我见到伊莎贝拉,只要她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不下令砍掉我的头,我总是能想办法让那个女人听我话的。”约翰在心里不住唠叨着。 然后就在要走进一条小巷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两个看上去颇为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向着祈祷者圣殿的小广场上走去。 约翰不由略微停顿下来向那两个人影看去,当他看到那两个人在踏上小广场之后,立刻异常激动的跪在地上,亲吻那一块块的条石时,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忿的“哼”声。 他已经认出,那两个人正是半路上和他的队伍一起接替来到耶路撒冷的那两个士兵,不过看到他们这时的那种激动神色,约翰不禁觉得一阵恼火。 他愤懑的一边低声咒骂着那些和异教徒勾结的祈祷者,一边转身走进小巷。 约翰并不知道,就在一座低矮的土坯房的窗户里,这时正有一个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巴里安的儿子来了,”站在窗口的凯尔低声自语着,然后转头向那两个象是士兵的法兰克人走去的圣殿大门看了看,随即把一条破烂的毯子披在头上,走出了房子“看来我们的女王又要有事情可做了……” 第七十八章 黛萝的追求者 伊莎贝拉坐在椅子里仔细看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约翰。 在还没有进入耶路撒冷城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来找的她的消息,这让她在最终几乎愤怒得难以控制。 的黎波里的耻辱始终让伊莎贝拉无法忘记,她无法让自己从那次的挫败中摆脱出来,一想到做为耶路撒冷的女王,自己被迫宣布放弃她最为荣耀的王冠,伊莎贝拉就觉得,自己的一生再也找不出比那个夜晚发生的,更加令她痛恨的事情。 虽然忘记不了当初巴里安逼迫她嫁给她不爱的男人的往事,但是和那天夜晚相比,之前的一切就显得未免过于客气了。 她还记的当离开的黎波里时,盖伊那种得意的神色,在他们那些人眼中,伊莎贝拉相信可能已经把她从心底里抹去,已经完全把她看成了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这一切的屈辱都是来自巴里安父子对她的背叛,这让伊莎贝拉曾经发誓,一定会让这对父子为他们所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尽管也是他们最终让自己得以从盖伊的威胁下,免于被盖伊囚禁的命运,离开了的黎波里。 “请原谅我过去做过的事情,我相信我父亲也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伊莎贝拉。我的姐姐,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当初发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是没有办法的。” 约翰用有些看上去有些笨拙,不过却显得颇为诚恳的声调不住的唠叨着,他知道自己这次来见伊莎贝拉事实上颇为危险,如果这位女王不能原谅自己父子的行为,那么他现在并不比和萨拉森人打交道安全多少。 伊莎贝拉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轻轻敲击着,她只是听着约翰不住的唠叨,同时她的心里也在暗暗揣摩,是什么让约翰从的黎波里赶到耶路撒冷。 不过虽然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这对无耻父子的意图,不过她却知道,对他们来说显然是有着足够的原因,让他们就如同当初背叛了自己一样,又一次悄悄的背叛了盖伊。 “告诉我,你们这一次是不是该出卖盖伊了?”伊莎贝拉冷冷的打断了约翰的话,当看到约翰脸上尴尬的神色时,她略微抬起手向他做了手势“你现在如果离开,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曾经在的黎波里帮过我,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会放过你,不过也只有这一次。” 约翰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虽然没有如他想的最坏的那样,但是伊莎贝拉显然也没有任何想要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对于伊莎贝拉,约翰自然还算熟悉,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招惹这位女王,虽然知道这次机会之后。可能很难再有能够打动她的时机,但是看着伊莎贝拉看过的那毫无表情的眼神,约翰还是决定暂时离开,以免真的引来这位女王的怒火。 他有些失望的向伊莎贝拉微微鞠躬,在仆人的带领下转身离开,不过他不知道,望着他那失望离去的背影,伊莎贝拉嘴角挂上了一丝隐约的笑容。 当离开的黎波里的时候,伊莎贝拉曾经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回到那座城市,她会看着盖伊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可悲下场,也会亲自惩罚那些曾经背叛自己的人。 正是这个信念,让伊莎贝拉即便是遇到如此巨大的挫折,依然能够坚定的站在手下们的面前,她知道自己必须让自己的追随者们看到希望,看到她依然是一位可以被信赖和跟随的君主。 成为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决定,让伊莎贝拉再次得到了重新夺回王冠的机会。 但是,她也知道,当她戴上这样的一顶王冠时,依靠的再也不能只是耶路撒冷王室的血脉,而是之前她恰恰一直缺乏的实力。 所以她不惜向伦格提出要救赎骑士团向她效忠的“无理”要求。同时在这个时候,她以自己那特有的身份开始在法兰克贵族之间游说,她知道他们当中很多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的这个身份,对他们来说,做为耶路撒冷王国继承人的国王,才应该得到他们的效忠。 这样的局面直到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相继宣誓向她效忠才得以扭转,而当她终于得到了救赎骑士团宣誓的忠诚时,她知道自己终于在东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不过尽管如此,当听到约翰来访的消息时,伊莎贝拉的内心中却有着旁人难以了解的激动。 做为鲍德温家族的后裔,耶路撒冷的王冠始终牵扯着伊莎贝拉的心,即便只是那么小小的一点希望,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去做那个一次次破灭了的美梦。 约翰的到来让伊莎贝拉就似乎看到了一丝这样的小小希望,她知道当初巴里安最终决定放过自己,固然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那个狡猾的伊布林的领主就如同不信任自己一样,同样不信任盖伊。 他显然希望留下自己做为将来用以牵制盖伊的筹码,同时也是为了能够给他留下一条其他选择的后路。 不过伊莎贝拉并不在意巴里安想什么,刚刚听到约翰到来时的那种愤怒,很快就被可能带来的好处的考虑压抑下去,特别是一想到不久前瑞恩希安曾经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伊莎贝拉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的好好考虑一下巴里安的意图了。 不过伊莎贝拉也并不想这么快就让那个卑鄙的人得意,她知道巴里安会主动派儿子来到耶路撒冷,只能说明他所面对的局势已经颇为不妙,这让伊莎贝拉不禁觉得,也许自己一直盼望着的那个时机,已经来了。 “不要着急伊莎贝拉,不要着急……”女王低声自语着叮嘱着自己。她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轻轻回音,一时间脸上挂着微笑的伊莎贝拉,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之中。 黛萝心绪不定的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自从跟随伊莎贝拉回到圣地之后,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和别人不同,耶路撒冷给她带来的痛苦和甜蜜始终让她难以忘怀,她无法摆脱在这里看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无法忘记自己就是在这里和她所深爱的人。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 “上帝,这儿的一切会让我发疯的,”黛萝有些懊恼的坐下来,她不安的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与那些令她难以忘怀的激动比较起来,另外一件事情也开始让她感到烦躁。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黛萝的眉毛立刻微微挑动了一下,她皱着双眉走到门口,在稍一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 一个看上去就象个稻草人似的的男人,出现在了黛萝的门口。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虽然年纪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却在头发上涂抹熊油和用一件看上去脏兮兮的淡白色罩衫,来显示他的所谓风流倜傥,不过罩衫袖子上那隐约可见的破边和腰带上的小小毛刺却出卖了他。这让这个人看上去没有五十岁却也差不多的男人,就如同一个刻意掩盖贫穷,但是贫穷却无孔不露的筛子般出现在黛萝的面前。 “尊敬的伯爵小姐,我希望您今天能有时间,”站在黛萝面前的男人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最有礼貌的样子,当他看到黛萝脸上冷漠的神色时,他立刻微微躬身,同时站到一边,给黛萝让出道路“我记得您曾经答应过我,和我一起去教堂做祈祷。” 黛萝看着眼前这位法兰克贵族,听着他那自己感到颇为不习惯地口音。一时间不禁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怎么也没想到,随着伊莎贝拉登上阿赛琳舰队之后,遇到的这位之前据说成了伊莎贝拉俘虏的法国贵族,居然会突然疯狂般的爱上了自己。 这个来自法国勒芒的穷贵族,一时间如同疯了似的开始向黛萝发起了进攻,在黛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位伯爵已经欣然向别人宣布,自己一定要娶到这位了不起的女骑士。 这让黛萝不禁感到懊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情,而且这让她不禁触动了内心中那最不愿意触及的一块地方,不过让人懊恼的是,这位法国穷贵族未免显得过于执着,甚至有一次他在聚会上公然站出来向所有人发出了挑战。 他先是宣布黛萝是所有女性最高贵也是最贞洁的,然后他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如果有人怀疑他的话,那么他愿意接受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挑战,不论是用剑还是长矛,他都要为他心目中最高贵最贞洁的女人战斗! 黛萝还记得当他这么宣布时,看到的一霎贝莱脸上那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这让黛萝感到说不出的难堪。 看着那位用欧洲宫廷中惯有的炫耀方式大喊大叫的伯爵,看着他那身破破烂烂,似乎随时会掉下几个环扣的链甲,当时的黛萝想也没想的就走了过去,随着她挥舞起的长剑闪动的剑花,那位勒芒的布伦伯爵,就在所有人的一阵大笑声中被打得满地翻滚,昏头转向。 不过黛萝显然小看了这位伯爵的韧性,在遇到这样的打击之后,布伦伯爵不但没有就此知难而退,反而好像突然从内心里迸发出了更多的激情,他甚至到伊莎贝拉面前倾诉自己对黛萝的爱意,然后请求女王能够帮助他实现愿望。 虽然同样不是很喜欢这位穷伯爵,但是伊莎贝拉却认为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她似乎从这位布伦伯爵身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希望,就如同之前她期盼的那样,她希望能够通过召集那些在欧洲的法兰克贵族壮大自己的实力,虽然勒芒的布伦是个落魄。愚昧,甚至肮脏的法兰克人,但是伊莎贝拉却希望通过他,能够得到更多法兰克贵族的支持。 一位在东方得到了美人,而又得到领地的落魄贵族,难道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想到这些的伊莎贝拉欣然同意了布伦的请求,于是他很快得到了陪同黛萝一起祈祷的特权,这让这位伯爵不禁兴奋莫名,以至早早的就开到黛萝门前,静候自己的心上人。 “伯爵大人,我允许您陪同我一起祈祷,只是因为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黛萝声调冷漠的说着,说起来她并不讨厌这位伯爵,他和其他法兰克人没有什么区别,虽然看上去因为年纪大了些显得有些苍老,但是黛萝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个人也未尝不是自己的一个选择。 真正让她反感的,是这一切是伊莎贝拉的命令!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伊莎贝拉在报复自己,不过她怎么也忘记不了当布伦宣布她是世界上最高贵最贞洁的女性时,伊莎贝拉那种奇特的表情。 “拥有最高贵的王冠,还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男人的宠爱……”一想到这些就不禁为之嫉妒的黛萝,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讥讽。 “伯爵小姐,我相信自己能够成为您的骑士,虽然您本人就是一位令人敬仰的骑士,但是请相信做为一位伯爵,我依然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论是守护圣地还是保护您,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挥舞起的剑的。” 布伦伯爵一路上不住的用他那听上去显得异常夸张的口气向黛萝显着殷勤,如果不是耶路撒冷这时已经为萨拉森人所有,而法兰克人不得不变得谨慎小心,他可能已经再次如同之前在宴会上一样,挥舞起那柄看上去锈迹斑斑的长剑,向所有人他见过的人宣誓挑战了。 黛萝骑在马上,紧皱着双眉默默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看着这个人,她有种说不出的厌烦,但是看着他那虽然夸张却充满激情的样子,她又不禁有些暗暗感动。 在耶路撒冷之战后,按照萨拉森人和法兰克之间达成的协议,萨拉森人成为了圣城的主人。 在当时那种动荡的时候,很多法兰克人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他们相信萨拉森人一定会把他们屠杀殆尽,就如同他们的祖先当初屠杀在圣地的萨拉森人一样。 不过让这些法兰克人感到惭愧的是,面对充满仇视的异教徒,埃及苏丹却用只索取了一个金币做为赎金的方式,向他的敌人展示了他那异乎寻常的仁慈和宽容。 而且不但如此,萨拉丁给予了法兰克人能够继续在圣地居住,甚至可以在耶路撒冷的教堂里祈祷的权力。 这让很多已经世代在这里定居的法兰克人在感谢上帝恩典的同时,对那位埃及苏丹也不得不感到一丝感激。 耶路撒冷依然是那座好像总是被笼罩在一片灰色尘土中的城市,除了圣岩清真寺上已经重新矗立起了金光灿灿的星月雕塑,和城墙上的旗帜,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黛萝跟随在一群朝圣者中间慢慢向前走着,做为能够继续留在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地的代价,法兰克贵族们只能和那些平民们一起走进教堂,而再也无法象之前一样拥有他们那夸示身份的特权。 布伦伯爵殷勤的陪伴着黛萝一起走进了教堂,他时不时的向身边的展示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在上帝面前,哪怕只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份之间的高低贵贱,听着那阵阵透着隐约哀伤的空灵圣歌,人群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一阵阵的哭泣声。 “主啊,拯救您在世间的羔羊,就如同您曾经宽恕那些曾经迫害您的恶人,那个时候,您的血在地上变成了滋润我们的甘泉,您的肉变成了我们喂养我们的食物,请您再次把您的荣光铺洒到大地上,让我们能够在这个充满堕落的时候看到您给予世人的光明。” 远远的站在祭坛上的神甫传来的祈祷,在教堂的上空盘旋,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 听着传来的布道**,黛萝觉得再也没有比在这个时候更能令人领悟到那其中含义的了。 “上帝原谅我的罪,我是个胆怯,懦弱而又自私的女人,我是有罪的,就如同地上的沙土一样卑贱,”黛萝在心底里不住的祈祷,她的心很乱,不止是因为身旁这个突然出现的追求者,更多的是她怎么也不敢去想象的那些东西。 正在默默祈祷的黛萝,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肘被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就在她不由向旁边侧头看了一眼时,她看到跪在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正向着她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黛萝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她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孩,当看到她向人群外走去时,黛萝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悄悄挤过人们,随在她的身后走进了教堂一条偏僻的走廊。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黛萝面前,看着那个身影,她感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已经被人死死卡住,她缓缓的向着凯尔走过去,直到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耶路撒冷总是让人感到会发生一些奇迹,”一直透过走廊墙壁上的硕大石窗看着外面的凯尔慢慢转过身,看着眼前满脸恐惧的黛萝,他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象你,现在的你看上去就和那些自命不凡的贵妇人一样,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更不要忘了你为什么回到伊莎贝拉身边。” “我并不想和那个伯爵有任何关系……” “我也不想听这个,”凯尔打断了黛萝的话,他依然回头看着窗外,随后沉沉的说“你不觉得耶路撒冷很快就要变得热闹起来了吗?十字军、萨拉丁、盖伊、巴里安,还有伊莎贝拉,所有人都会聚集到圣地来,”说到这儿,凯尔微微停了一下“对了,还有那位圣子,他居然把他的骑士团授予了伊莎贝拉,这可真是一位可以为心爱女人做任何事的罗马皇帝,不过这一次他做的好像有些过份了。” 黛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对于凯尔的畏惧让她逃到了东方,可随后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摆脱眼前这个人,这让她在恐惧的同时,更多的是绝望。 “巴里安的儿子来耶路撒冷了,”凯尔忽然淡淡的说“他一定是带着他父亲的使命,也许巴里安是希望能够重新与伊莎贝拉和解,或者是有其他的目的……” 说着,凯尔伸出手轻轻托起了黛萝的下巴:“去盯着他们,我要知道一切,更要知道罗马皇帝究竟要伊莎贝拉怎么做。” 说完,他把嘴唇轻轻贴近黛萝的耳边:“不要想逃跑,你知道你永远逃不掉的。” 第七十九章 “罗马人,准备战斗!” 伦格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空还显得一片昏暗,他慢慢起来披上一件外袍走到了院子里,看着远处东方天际还透着一片铅色的天空,他的心底泛起一阵沉思。 这个时候应该正是法兰克人即将出征的前夕,虽然还不知道理查究竟会在什么时间还是渡海,但是他已经感觉到那一丝动荡来临前的窒息。 这样的早晨还会有多少呢?伦格在心里暗暗自问着,他知道当十字军的旗帜出现在海面上时,一切将再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显得悠闲。 如果按照曾经发生过的轨迹,塞浦路斯将会成为理查东征中一个意外的收获,在夺取了那座岛屿之后,他会在塞浦路斯停留下来,一直到来年的春天,才会再次踏上通向东方的道路。 但是,现在伦格知道一切即将不会按照那曾经发生过的轨迹变化,守卫塞浦路斯的人,已经变成了阿赛琳,就在塞浦路斯的海面上,强大的舰队正在等待着法兰克人的到来。 阿赛琳,米利厄诺斯,还有佳尔兰,伦格能够想到他们这个时候一定也如同自己一样在等待着十字军的到来。或者说他们同样在期盼着那个时刻。 “如果理查不能顺利的在塞浦路斯登陆,他会去哪里呢?”伦格心中始终萦绕着个念头,正是因为这个让他一直无法摆脱的想法,他才会不停的督促着法尔哥尼加紧训练整个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在他的心底里,因为多少年之后即将的法兰克人对君士坦丁堡的洗劫的念头,一直无法从他的心中抹去。 英国国王理查,与其说是一个国王和冒险者,不如说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尽管据伦格所知,终其一生理查都没有踏上过罗马的土地,但是一想到最后必将发生的恶战,他还是让自己无法完全摆脱那种同样近乎发疯的猜测。 一阵脚步声轻轻传来,埃罗帕西娅缓缓的走到了伦格身旁,她有些忧虑的看着伦格的背影,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胳膊。 “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埃罗帕西娅轻声问着,然后不等伦格回答,她轻声笑了笑“不过我也这么早起来了,要知道今天可是要有一场很重要的辩论,君士坦丁堡大学的一些人甚至认为我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因为那实在是让他们感到有些尴尬。” “哦,是什么样的辩论,居然会不让你参加?”伦格笑着回身揽住埃罗帕西娅的腰身,看着她在东方隐约映起的一片微红下显得轮廓分明的脸庞,伦格不禁为自己居然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天才女性的爱感慨无比“你真美埃罗帕西娅,我想如果你不是向我要一座天文台,而是一座皇宫,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的。你真是个能让一位皇帝忘却他的责任的尤物。”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个奢侈的,能够让皇帝变坏的女人吗?”埃罗帕西娅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然后故意用一种并不娴熟,甚至还有些生涩的诱人姿态看着伦格“不过如果那样,我倒宁愿只是一个只顾享受的女人,那样就不会受到那些人的嘲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略带懊恼的摇摇头,看到伦格疑惑的神色,她回头看着在晨光的照拂下,逐渐显出城市轮廓的君士坦丁堡城:“那些人今天要解剖一个女人的尸体,可他们认为如果我在场,会让他们感到十分尴尬和不自在。” “你是说那些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学生吗?”看着埃罗帕西娅略显不忿的神色,伦格不禁有些好笑,他知道即便是以开明著称的罗马,同样也有着多年来的偏见和成规陋习,大概对那些君士坦丁堡大学医学院的学生们来说,一时间很难接受一位女性和他们一起摆弄一具尸体的举动,同样他们更难以接受这位女性还是未来的罗马皇后。 “可是伦格,那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知道吗。德尔泽的那些炼金术里曾经有些配方一直让我感到很着迷,而且我发现在那些配方里有些东西,甚至能造出我们以前都没有想象到的东西。”埃罗帕西娅激动的向伦格说着,一时间她已经忘记了之前君士坦丁堡的学生们拒绝让她参与讨论的烦恼,在详细的描绘了一阵之后,她干脆拉起伦格向着她那个实验室跑了过去。 走廊里的侍女和仆人们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住了,他们纷纷慌乱的躬身行礼,但是当他们直起腰来时,那两个人早已没有了踪影。 一时间走廊里不由响起了一阵低低轻语,看着拉着皇帝匆匆远去的那位小姐,人们不禁再次为罗马居然要有这样一位皇后感到无奈起来。 伦格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或者说他更加注意的是火焰上的那个透明的水晶瓶子。 虽然早就知道萨拉森人已经能够使用这种方法,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正在把一团团的水汽,通过一个不住鼓进冷风的漏斗凝固成丝丝水滴积聚起来的容器时,还是不禁为之一愣。 也许这种方法在很多年之后未免过于简单,但是在这个时候看到这种东西还是让伦格颇为诧异。 “伦格,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埃罗帕西娅把凝聚形成的水瓶向着伦格微微一晃“你能想象到,德尔泽甚至能用火焰从石头里把那些需要的东西提炼出来,只要把它们变成一团水汽,一切就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 “蒸馏法……”伦格轻声自语,他不能不承认,自己这个心爱的女人的确有着过于浓厚的好奇心,而特殊的地位也让她变得肆无忌惮,一想到这个正是因为这个蒸馏法是来自萨拉森人的发明,当有人把它引入欧洲时,甚至还曾经险些酿成一场对异端的声讨时,伦格不得不为埃罗帕西娅是生在罗马,而不是欧洲感到庆幸。 “伦格,德尔泽也许能从石头里提取黄金。不过我更关心这个东西是不是能让我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埃罗帕西娅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伦格走到摆满各种杂物的桌子尽头,随着她点燃一个水晶瓶下的火焰,伦格看到瓶子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开始逐渐沸腾起来。 “这是我从保加利亚找到的黑油,”埃罗帕西娅一边说一边把一根猪肠缝成的管子轻轻搭在瓶口,她的眼睛紧盯着瓶子,当熊熊燃烧的油水开始变成灰蒙蒙的烟气吹进瓶子上方的管子里时,埃罗帕西娅先是转头看了看伦格,然后稍微沉思,拉着伦格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我想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好。” 听到埃罗帕西娅的话,伦格的脸上不由微微一变,他不顾埃罗帕西娅显出不情愿拉着她再次向后退开几步,同时他的眼神随着埃罗帕西娅,看向管子另一头出口下一堆削得很细的粉末。 “那也是我从保加利亚找到的,就是那些磷石,”埃罗帕西娅小声说着,那样子就好像怕打扰到谁“我先是把磷石烧透,然后用这种方法把需要的东西冷却之后提取出来,这还是德尔泽教给我的呢。” “德尔泽就教给你这些东西?”伦格低声嘀咕着“我想应该让他离你远点,一个天才只能惹出麻烦,两个天才聚到一起就是灾难了。” “可是……”埃罗帕西娅有些不满的发出抗议,但是她刚刚开口,伦格盯着管子的眼睛忽然一眯。 一丝看上去似乎比之前在瓶子里时显得透明清淡的灰色汁液,沿着管口慢慢凝结成了一滴大大的水滴。然后随着变得沉重起来,水滴终于离开管口向下落去。 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埃罗帕西娅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未免过于危险,当水滴落下时,伦格不由拉住埃罗帕西娅向下一蹲。 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瞬间在整个房间里响起! 伦格甚至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那团火焰的炙热,那种炙热让他不由把埃罗帕西娅搂在怀里立刻滚倒在地。 一片带着闪光的火焰瞬息间从桌子上向四周**开来,炙热的气息向四周挥洒,当闪光掠过之后,伦格听到了埃罗帕西娅的惊叫声! 一时间伦格只觉得自己怀里的女人突然跳了起来。接着就如同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般,向着被飞溅的火星点燃的书架奔去。 “上帝呀,伦格快来!”埃罗帕西娅慌乱的拍打着火星,当房门被猛然撞开,几个仆人惊慌的冲进来时,她立刻大声喊了起来“快去叫人救火,女仆,侍从,还有士兵们,快去叫人来!” 门口的人们完全吓呆了,与此同时,整个走廊里早已乱成一团! 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原本平静的早晨,那间总是让人胆战心惊的房子里会忽然响起那么大的一声巨响,更可怕的是,皇帝和未来的皇后恰恰就在里面。 “都不要慌!” 一声大喝让象决堤洪水般冲进来的人们为之一滞,看着皇帝那阴沉的脸色,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手忙脚乱的扑打起那些火星,同时他们偷偷看向皱着双眉,拉住埃罗帕西娅默默向外走去的皇帝背影,一时间低声议论响成一片。 “上帝,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埃罗帕西娅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微笑看着伦格,当她看到伦格弯腰掀起她的裙子时,她不由立刻低声喝叱“伦格你干什么,会被人看到的。” “你的裙子烧着了,”伦格冷冷的说,他把被火星烧出了一个个孔洞的裙子在埃罗帕西娅面前微微一抖,然后在她尴尬的苦笑中,用力把她抱了起来“你可真是个让我头疼的小东西,告诉我该把你怎么办?” “也许你不该娶我,”埃罗帕西娅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我根本成为不了玛蒂娜,对我来说那太难了,要知道听着那些宫廷贵妇们的唠叨,我会发疯的。” “不过总比被你自己制造的火焰烧死好的多,”伦格略微有些生气的说。虽然知道制造那些火焰的确有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但是当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时,他还是被埃罗帕西娅的这种特殊的爱好吓到了“也许我应该让你去和那些医学院的学生们辩论,也不该让你碰这些东西,至少那些尸体不会随便燃烧起来……” “说到这个,伦格我想起来了,”埃罗帕西娅忽然打断了伦格,满脸兴奋的说“你知道吗,在和德尔泽提取那些磷的时候,我从一些叶子里发现些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好像能……” “上帝呀,埃罗帕西娅,难道你就不能做一些平常人该做的事情吗?”走回到起居厅里的伦格有些懊恼的说着,他把埃罗帕西娅放在地上,看着被立刻围上来的女仆们拉到屏风后面,不时露出光洁手臂和修长大腿的身影,他不禁无奈的摇着头“你总是这样,难道从来没想过珠宝,像样或者是丝绸那些贵妇人都喜欢的东西吗?” “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去想那些东西?”屏风后的埃罗帕西娅略微有些不忿的反问着,她在侍女们的摆布下不得不时不时的抬起手臂,屏住呼吸,而她那俏丽的身影透过屏风上的帷幔落在伦格眼中,不禁深深的吸引住了他。 “你当然不会去想那些东西,否则你就不是埃罗帕西娅了。”伦格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埃罗帕西娅身后,当她转过身时,看到伦格已经绕过屏风来到了她的面前。 还没有穿上一件小外袍的埃罗帕西娅向身边的侍女微微挥手,在侍女们立刻识趣的躬身离开后,她光滑的两臂攀上了伦格的脖子。 “他们都说我是个女巫,可是如果我真是个女巫,我就该能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埃罗帕西娅踮起脚尖让自己尽量和伦格一样高,然后用嘴唇轻轻摩擦着伦格的脸颊,直到和他吻在一起“变成一个不需要做为皇帝,只要每天和我一起做那些荒唐事情的人就好了。” 享受着埃罗帕西娅的亲吻和她那逐渐变得火热起来的身躯的诱惑,伦格拖着她的腰身把她放在一堆靠毯里,看着怀里的女人,伦格略带无奈的轻声说:“可是埃罗帕西娅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是皇帝,那你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做这些事情?” “哦,这可真是个最大的难题,”埃罗帕西娅同样露出了一丝苦笑,她靠在伦格怀里微微叹息,然后她抬起头轻声问着“伦格,什么时候我们才会摆脱你所说的黑暗?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做那些真正有意义的事?要知道那些是从罗马甚至是希腊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知识,可我们现在很多时候还不如我们的先人那样明白这个世界。” “会过去的,埃罗帕西娅,就和你制造的火焰一样,总有一天我们能让这一切变得容易起来,就和你现在可以去君士坦丁堡大学参加他们的辩论一样。” “真的?我可以去?”埃罗帕西娅原本有些沮丧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激动。 “当然可以,我的密涅瓦,这是皇帝的允许,”伦格微笑着轻轻吻了吻埃罗帕西娅的额头,然后他接着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不过埃罗帕西娅,不要太贪婪,你一个人太渺小的,即便你是天才,可也不可能学到所有知识。而且你还是个母亲,很快就要当我的妻子了。” 埃罗帕西娅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着伦格,在一声低低的叹息中,她略显落寞的站起身,向着起居厅外缓缓走去。 看着埃罗帕西娅的背影,伦格略感一丝无奈,他知道对这个拥有着异乎寻常天赋的女人来说,知识永远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追求,这让她甚至有些时候变得与外界格格不入,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以前是狄奥多,现在却恰恰是并不希望她这样下去的自己。 如果埃罗帕西娅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那么她也许会在四周人们的压迫和世俗力量下变得平庸起来,但是她却恰恰生长在一个能够让她追求梦想的家族中。 狄奥多对妹妹的骄纵让她得以摆脱那些世俗的压力,去尽情的追求她的梦想,而自己却用更大的权力,为她创造了足以能够满足她一切需求的条件。 “我的密涅瓦。”伦格略显无奈的微微一笑,他知道要想让埃罗帕西娅成为玛蒂娜那样的皇后是不太可能了,而且他也并不希望她变成另外一个玛蒂娜。 一个侍从出现在了门口,他先是有些胆怯的看了看皇帝,然后才小心的禀报着:“陛下,监察大臣大人要求觐见。” “这个时候?”伦格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赫克托尔总是如同一只从不睡觉的狐狸般盯着他的那些猎物,但是在这么早的时候要求觐见,还是让伦格不由有些意外。 当看到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笑容的赫克托尔走进房间时,伦格的双眉不由皱的更紧,他看着站到起居厅中间,故意用一种夸张的方式向自己行礼的白化病人,过了一会之后才淡淡的问:“希望你不是来冷嘲热讽的,否则狄奥多在科马吉尼的职务就要由你来接任了。” “那将是我的荣幸,陛下,”赫克托尔不为所动的低头鞠躬,当他抬起头来时,他透明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兴奋“陛下,十字军的东征开始了。” 听着赫克托尔那难言激动的禀报,即便早已有所准备,伦格还是不由站了起来,他紧盯着白化病人的眼睛,过了一阵之后忽然用力拍了拍双手,随后向出现在门口的侍从大声命令:“传谕所有御前大臣到利奥厅觐见。” 在一个黎明破晓的早晨,当海上的晨霭刚刚露出丝丝微红时,西西里岛南岸的码头上却已经云集了众多的军队。 来自英格兰的高傲贵族,来自法兰西的勇敢骑士,还有从阿拉贡来的粗鄙却狂热的信徒,整个码头到处都是身披甲胄,高举是十字架的东征大军。 迎着那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的东方朝阳,西西里大主教的祈祷在人群上空回荡,伴随着这祈祷的,是远处海鸥的尖叫和战马不耐的嘶鸣。 和法国国王那一身华贵雍容的装束不同,英国国王理查的身上披着一件沉重的链甲,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海面,这个时候他根本已经听不到大主教的祷告,他的眼中只有那遥远的东方,神圣的圣地,和那位一直在用赫赫武功向他挑战的埃及苏丹! “萨拉丁……”理查的嘴里沉闷的吐出这个名字,他这个时候相信那个人是上帝赐予他的一个敌人,是真正能够证明他是一位伟大国王和伟大骑士的对手! 站在旁边的腓力一直默不作声,不过他的眼中有的不是狂热,而是一阵深思,当他听到大主教发出的最后告祈时,腓力不由自主的向着北方看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欧洲大陆,不过当他回头望向东方时,法国国王发出了一声淡淡自语:“终于开始了。” 公元一一九零年四月二日的清晨,东征十字军终于从西西里出发,他们将渡过地中海,剑指耶路撒冷! 五天之后的公元一一九零年四月七日清晨,接到十字军东征消息的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向他的帝国发布谕令: “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和名义,罗马人,准备战斗!” 第八十章 地中海的聚会 碧波浩渺的海面上。沿着跌宕起伏的船头望去,是一片不住随着海水时隐是现的战船,这个时候的地中海的海面,如同已经完全被战船覆盖。 理查身披一件厚重的毛皮长袍站在甲板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渡海居然会是这么的壮观,看着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船只,理查不由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 他相信这样的阵容足以能够吓倒那些野蛮的萨拉森人,更能够让那些令他看不起的怯懦的东方法兰克人知道,只有真正的欧洲十字军才是拯救圣地的希望。 将近百年的隔阂,已经让欧洲人和那些东方法兰克人渐渐变得陌生起来,对于那些偶尔会回到欧洲,但是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服饰风俗都已经彻底东方化了的那些人,欧洲人始终抱着一种既好奇又嫉妒的态度对待他们。 贵族们嫉妒那些“东方人”所拥有的土地和财富,而平民好奇他们那与众不同的风俗习惯。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当萨拉森人占领了圣地,而那些东方法兰克人不得不哀号着向欧洲求援时,那种好奇和嫉妒就已经不再存在。 一切依然是属于勇敢的人,一切依然属于敢于到东方去的冒险者,新的十字军带来的是新的贪婪和欲望。就如同理查在还没有离开英国之前,就已经开始借口征集军费,在自己的国家里征缴“萨拉丁什一税”以填饱他的国库一样,所有参加十字军的人,不论是贵族骑士还是普通平民,被贪婪所驱使的欲望已经远远大过对上帝的敬畏。 十字军,就如同一群饥饿的郊狼般,再次露出凶残的牙齿和难以掩饰的欲念,开始跨过地中海,向着那传说中到处都是财富的东方进发。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才会到圣地?”理查不耐烦的问着,他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问了,自从上船之后,他就一直感到一阵焦躁,他不习惯在海上漂来漂去,如果让他选择,他更愿意骑上战马去冲锋陷阵。 “陛下,还需要一些时候呢。” 站子啊理查身后的大臣无奈的回答着,他们知道国王这为什么会那么急躁。 被封锁的之后的西西里能够为十字军提供的物资,要比想象的少上很多,这让理查曾经暴跳如雷,尽管他甚至不惜用掠夺教堂的方式试图为充斥自己军资,但是人们也知道即便是到处堆满黄金,也无法满足十字军所短缺的那些东西。 黄金毕竟无法成为粮食,而被封锁的西西里,则面临着即便拥有黄金,也轻易无法换到粮食的窘迫局面。 正是因为这个,原本要在西西里继续停留下去的理查。不得不下令发起东征,同时也正因为缺少足够的补给,他不得不把原来准备一次渡过地中海的军队,分成几批,在带上尽量多的军队的同时,带上了足够他们使用的粮食,至于剩下的军队,理查并不担心,在他想来,至少西西里人为了能不被那些留守在岛上,时常饥肠辘辘的十字军骚扰,总是能想出办法为他们提供食物的。 “我们必须确保所有人都有吃的,否则面对一群饥饿的士兵是很危险的事情。”勇猛却并不鲁莽的理查深知军队的好处,也同样明白这个怪兽的可怕, “我们的那位朋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许他根本就没想在圣地呆下去,可我不同,我会让萨拉丁认识到基督徒的可怕。”理查信誓旦旦,这让他的大臣们在为国王欢呼的同时,却又不禁担心他们的陛下是否显得过于乐观了。 “你们以为我会愚蠢到立刻就到东方去吗,我想萨拉丁正是这么盼望的。不过我不会让他如愿,我有个更好的地方能为我们大家找到足够多的补给,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里的黄金多得足够我们再次组织起一支这样规模的十字军,”理查这样向大臣们说着,他短粗的手指在简陋的地图上用力一戳,当看到一些人脸上立刻露出的怪异神色时,他发出了粗犷的大笑“为什么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们没有想到,不过现在只要感激我为你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新家就可以了。” “陛下,您要占领塞浦路斯?”一个大臣有些愕然的低声问着,当他从国王脸上看到肯定的表情时,他的嘴唇不禁微微舔动起来“陛下,塞浦路斯的确是富庶的,而且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个很好的庇护地,可是您知道现在的塞浦路斯领主是雷蒙伯爵的女儿,她……” “那个所谓的地中海的女王是吗?”理查神色轻蔑的问着,他从木桶上粗暴的抓起地图走到船舷边,看着海面上的战船,他沉默一会回头看着那些大臣“你们难道认为我没有办法从那个女人手里抢过来那座岛吗?还是你们认为那个私生子真的可以和一位国王对抗,我会让你们所有人看看,我是如何让那个女人跪在我的面前求饶的。”说到这里,理查转过身望着他那庞大的船队,嘴里喃喃自语“东方真是神奇又堕落的地方,不但次子和平民能拾取财富和地位,即便是私生子居然也能够得到领地,不过我们会替他们改变这一切的。” 当理查在暗暗感叹东方的奇妙时,在海上另外一条布置得更为舒适的战船上,法国国王腓力正坐在船舱里闭目养神。 和理查一样。腓力也并不习惯这种颠簸的海上生活,不过他并不如理查那样,只是盼望着尽快到达圣地,而是盼望着这次愚蠢的东征尽快结束。 腓力之所以同意教皇的要求参加东征,不但与宗教信仰毫无关系,甚至所谓荣誉和财富的原因都很少,他更多是因为一种无奈。 事实上,这位满心只希望能恢复查理曼时代法兰克王国荣光的野心国王,当初冒险乔装到达东方的目的,不过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萨拉森人的威力,从而确定是否会影响到他那伟大的计划。 甚至说起来他对罗马的注意,也远远大于对那位埃及苏丹的兴趣。 当罗马人在保加利亚一次次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时,腓力看到了正借此机会向南方逐渐渗透的腓特烈的阴谋。 这让腓力不禁变得小心起来,对于那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腓力从来不敢小视,就如同被迫无奈的参加东征更多的是因为腓特烈的缘故一样,为了不让那位德意志国王在声势上占据更多的优势,他不得不参加这次看起来不会有丝毫好处,只会让他那伟大计划被无限拖延的东征。 也许是出于同样做为国王的想法,理查这个时候想什么,腓力十分清楚,实际上早在一个多月前,当理查向他提出提早发起东征时。他就已经知道那头英国狮子在打什么算盘。 这让他在反复权衡之后,让人把这个消息送到了自己那个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仆人那里。 腓力相信奥托一定知道该怎么办,至于听到这个消息的罗马皇帝会怎么做,就不用他再费心揣摩了。 “无聊,愚蠢,却又充满狂热和贪婪的旅行,人们总是能在火堆的一边看到一位虔诚的神甫在布道,不过在火堆的另一边,能看到粗鄙的士兵在和妓女鬼混。” 这是腓力在无聊之余随便写下来的日记,整个一一八九年的冬天和一一九零年的春天他都是在西西里岛上度过的,而这次东征唯一让他感到收获颇丰的。就是关于腓特烈的死。 当开始听到红胡子的死讯时,腓力甚至认为命运不会赐予自己这么好的运气,可是随后他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好运感谢上帝的恩典。 当确定腓特烈的确已经死了的那一刻,他曾经险些有一种立刻动身返回大陆,然后发动大军燃起重新统一法兰克王国战火的冲动,但是随后冷静下来的腓力最终没有这么做,他知道如果那样自己的荣誉可能会受到巨大打击,虽然来自梵蒂冈的斥责还不能动摇他头上的王冠,但是一想到那些始终窥伺着宝座的法兰西王室旁支,一向谨慎的腓力,还是决定不要冒险。 “也许罗马人能让那个暴躁的人冷静一下,或者干脆让他知道东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腓力心里这样揣摩着,对于萨拉丁他并不是很熟悉,虽然萨拉森军队的勇猛他亲眼见识过,不过说起来他更加了解那位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让那个希腊小子好好教训一下英国人也不错,或者让英国人教训一下希腊小子……” 腓力一边琢磨一边把铺在身后靠椅里的兽皮往身上拉了拉,在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些的同时,他声音含糊的吩咐着舱门口的侍从:“我要睡一会儿,不要打扰我,除非是那个佐薇的舰队要把我们击沉了。” 就在拥有“狐狸”之称的法兰西国王,念念不忘的念叨着某位东方贵族名媛芳名的时候,这位“名媛”正眺望着远方。 不过她既不是如那些行吟诗人描绘的,是站在春意盎然的花园入口,也不是在被常青藤覆盖的长廊里,而是站在面向大海的一堵陡峭的石墙墙头。 激烈的海风把阿赛琳身上的衣裙吹拂的向后飘摆如同一面旗帜,这让她看上去显得似乎是要飞起来似的。 原本很随意的头发,被她用一个镶嵌着黑珍珠发网的金发箍牢牢的捆住,梳向脑后,形成了一条看上去颇为奇特的高高吊辫直垂腰际,这种不论是法兰克人或是罗马人,甚至是萨拉森人都没有的阿赛琳式样独特发式,已经成为了她自己特有的标志。 尽管在塞浦路斯或是君士坦丁堡,都不乏有人暗暗模仿,甚至其中有些贵妇还特地学着她的样子,在腰间挂上一柄长剑,但是却始终没有人能够象阿赛琳那样显示出她那特有的韵味。 看着高高的站在墙头上的阿赛琳。站在下面等待的朱洛不由心中泛起一丝淡淡波澜。 许多年前,他曾经看到一个同样这么年轻健康的萨拉森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尽管她最终成为了雷蒙的情妇,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个身影。 现在他似乎从阿赛琳的身上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但是朱略却不得不承认,和她的母亲相比,阿赛琳有着更大的魅力,这魅力让一位罗马皇帝对她难以自拔,甚至可以把整个帝国的舰队做为取悦她的“玩具”。 事实上,一直以来,不止是朱洛,很多人都在倾慕阿赛琳的同时,也一直在为伦格的举动感到诧异。 在罗马的历史上,有为了美色而让她们的家族掌握权力的皇帝,有为了博取美人欢心而大肆挥霍金钱的帝王,当然也不乏为了令心上人青睐而发奋图强的君主,但是如同贡布雷皇帝这样,为了宠爱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把罗马的舰队做为礼物的,却还从来没有。 这让很多人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不禁为罗马的未来感到担忧。 他们始终不能相信一个女人能够驾驭得了那样一支庞大的舰队,甚至有人认为了皇帝的举动不但大胆,甚至有些荒唐。 但是,随着阿赛琳在地中海上掀起的那层层波澜,人们不得不开始慢慢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想象不出还有谁会疯狂到在袭击了西西里舰队之后,居然还乘机偷袭了西西里岛的港口,特别是当阿赛琳居然命令她的舰队出其不意的,从西西里岛北方与大陆之间的海峡穿过时,所有人不但惊诧于她的疯狂大胆,也不由被她那异乎寻常的决定所震动。 到了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位地中海上的女王,并不只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海盗,也许是出于她那异乎寻常的身世,和她那过于坎坷的童年的原因,这位塞浦路斯的女领主似乎天生有着一种蔑视和颠覆一切准则的冲动和习惯。 就如同她那出人意料的穿越海峡,也如同她那对整个舰队令人不解的奇特训练。 “十字军要来了,”忽然从石墙上跳下来的阿赛琳对等在下面的朱洛说着,她一边沿着这堵守卫海岸的城墙巡视,一边略有所思的沉吟着,当她看到朱洛显出的担忧神色时,她向着这位骑士轻轻一笑“哦,我还没看到你过你这个样子,不要告诉我你害怕那些法兰克人,难道他们和你不是一样的法兰克人吗?” 听着阿赛琳这带着嘲讽的询问,朱洛露出一丝苦笑。 “佐薇,你和我一样清楚,十字军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或者说是太糟糕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和他们一样了,对我们来说也许萨拉森人并不好相处,但是至少不用把对方彻底杀光,但是对他们不同,他们到东方来就是干这个的,他们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牵扯进去的。” 朱洛有些苦恼的微微摇头,他回头看向墙下的城市,那里是塞浦路斯岛最北端的城镇,从这里塞浦路斯岛就如同一个尖角般的伸向地中海,而且如果没有猜错,这里也将是最早见到从海上出现的十字旗帜的地方。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犹豫!”阿赛琳的声调忽然一变,她看着朱洛,用一种令他陌生的腔调重重的说“我知道岛上有些人还并不死心,他们甚至认为如果和十字军合作,也许会重新夺取耶路撒冷,还能让他们过上以前那种日子,你去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那么想,最好现在就离开我的岛!” 阿赛琳冷漠的神色让朱洛感到意外,虽然他也知道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中,有些人的确在盼望着十字军的到来,不过他没想到阿赛琳居然会这么明显的露出对十字军的厌恶。 “佐薇……” “去告诉他们!”阿赛琳打断了朱洛的话“我知道他们希望什么,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希望我被赶走,但是如果他们这么想就错了,塞浦路斯是我父亲雷蒙留给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而且如果他们认为十字军是他们的拯救者,那就太可笑了,也许对他们来说,法兰克人比被他们憎恨的异教徒还要可怕。” 说到这里,阿赛琳再次回过身看着远处的海面,当她看到在海面上隐约出现的一片船影时,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喜悦起来。 “看来那个米利厄诺斯还不笨,至少他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阿赛琳对身旁的朱洛说,当她看到朱洛阴沉的脸色时,她忽然呵呵一笑“不要这个样子,塞浦路斯不会从我的手里丢掉的,别忘了我是厄勒冈的阿赛琳,而且我也会让十字军知道这个名字的。” 听到阿赛琳那透着兴奋的声音,朱洛原本并不轻松的心,不由变得更加沉重,他不知道那位罗马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把罗马舰队交给阿赛琳,但是朱洛知道,不论是因为阿赛琳与罗马皇帝之间那人尽皆知的关系,还是由于岛上那些人数众多,而且还在不停增加的祈祷者教团,或者是因为之前来到塞浦路斯,现在已经在岛上各处布防的罗马军团的缘故,现在的塞浦路斯已经和罗马捆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这样的现实让朱洛感到担忧却又无奈,不过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虽然有一些人对阿赛琳与罗马的关系大加反对,但是就如同他本人一样,更多的人从内心里并不希望看到十字军的到来。 多年的生活已经逐渐让他们这些早期十字军的后裔更加适应这遥远的东方,在他们的心目中,来自欧洲的基督徒甚至并不比那些萨拉森人更加令人放心。 “佐薇,也许……你可以给伊莎贝拉女王写信,要知道这个时候对你们来说,要面对的也许是相同的命运。”朱洛小心的向阿赛琳说着,他知道自己提出这个建议的同时,不但完全默许了阿赛琳对法兰克人的态度,连他自己和那些与他一样的塞浦路斯贵族,也已经卷入了这个即将到来的越来越大的漩涡之中。 阿赛琳回头看了看朱洛,她略微寻思,似乎是在考虑这位她父亲生前颇为信任的狩猎官的建议是否能够接受,然后她忽然固执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写!” 看到阿赛琳那坚定的样子,朱洛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他没想到阿赛琳面对即将到来的严峻局面,最终还是没有摆脱女人的嫉妒。 不过就在他无奈的准备退下时,阿赛琳忽然向着他呵呵一笑:“不过你可以替我写,因为我不识字。” 说着,阿赛琳转过身,在朱洛和身后不远处一群侍从瞠目结舌的注视中,忽然掀起裙子用力一跳,跃上了高高的城墙,同时她向着远处海面上那队隐约出现的船影发出高喊: “胖子,那是我的舰队!别让我失望!” 而在海上,一位肥胖的罗马海军统帅正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奋力让自己那双粗腿能够在不住起伏的甲板上站稳,同时他的嘴里不停的念叨:“那个可怕的女人,上帝真是万能的,既创造天使,又创造魔鬼……” 说着他忽然抬起头,向着他稍不留神就停下偷懒的水手们大声吼叫着:“快动起来你们这些懒骨头!否则我就把你们扔进海里喂鲨鱼!” 第八十一章 埃施瓦夫人之死 一阵阵带着潮湿的气息从海面上吹来。那种透着一丝腥味的海风让站在船头上的人微微舔起了嘴唇,这样的海风对并不经常出海的人来说,显得十分不惯,那种带着一丝粘糊糊的感觉,就好像始终贴在身上无法揭开的一次粘膜,让人觉得全身难以适应。 佳尔兰用力搓着略显干燥的手背,同时他的脸色苍白,并不比旁边的海军统帅好多少。 不过虽然如此,他那种还能勉强支撑的样子,已经足够让米利厄诺斯嫉妒了。 “哦,你是第一次出海,我是说你是第一次到海边来吗?”永远昏船的海军统帅不住的追问着,当他知道这个典型的罗马军团将军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大海之后,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也许这是上帝给你的一个恩典,不过我不行,我将不得摇摇晃晃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漂亮女人在我面前摇摇晃晃我也受不了。” 米利厄诺斯一边说着,一边趴伏到船帮边,他沿着不远处岸上那些逐渐出现的堡垒和一处处岸滩上的暗礁漩涡,嘴里发出一声略带欣慰的哼声:“担忧这些东西能让那些十字军改变主意,虽然我们有一支舰队。不过我可不敢担保,如果十字军来了我能保住那个女人的安全。” “大人,您是说佐薇小姐吗?”佳尔兰小心翼翼的问着,虽然早知道那位女伯爵是什么人,可是他还是尽量小心,毕竟这涉及到皇帝。 “哦,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女人!”米利厄诺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把肥墩墩的下巴顶在放在船帮上的手背上,同时双眼略带忧郁的望着对面的海岸“要知道如果如果十字军真的决定在塞浦路斯登岸,那对我们来说就很糟糕了,因为毕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海上就挫败他们的计划,否则一旦登岸,那对我们来说就麻烦了,要知道你的军队是不够对付他们的。” 听到米利厄诺斯的话,佳尔兰同样露出了忧虑的神色,他知道海军统帅说的很对,虽然这个看上去痴肥而且脾气不太好的人似乎有些愚笨,但是他的话却恰恰说中了佳尔兰最为担心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个,佳尔兰才和米利厄诺斯一起沿着塞浦路斯岛巡视,他们必须尽力找出不论是海上,还是岸上都可能忽略的漏洞,以防十字军会偷袭上岸。 “大人,我的军队根本无法守护住整座岛屿的沿岸,这座岛太大了。”佳尔兰一脸忧郁的说,他看着岸上时而陡峭时而平缓的地势,心中不住的暗暗揣摩。如果自己是十字军,究竟会从哪里开始发起进攻“您知道,除了一些根本无法接近的海岸,他们可以在附近的好几个小码头上靠岸,甚至如果不是很着急,他们还可以在一些荒滩的岸边靠岸,虽然那样可能会损失一些船,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假设他们真的要与我们作战。” 说到这里佳尔兰微微苦笑,虽然是因为好运拥有了这样的地位,所以并不很熟悉皇帝,但是不论是从有限的接触,还是那些关于皇帝的传言中,佳尔兰都相信皇帝把自己派到塞浦路斯,同时把整个罗马舰队派来,绝对不会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他只能相信,十字军的确有着随时会登陆塞浦路斯的企图。 “所以正如您说的大人,一旦十字军登陆,那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除非我们能在岸边就把他们阻挡住,而且能够在海上就把他们彻底消灭。” “哈。你要消灭十字军?”米利厄诺斯有些好笑的看着佳尔兰,当看到这个年轻将军因为自己的嘲笑一阵不安时,米利厄诺斯伸出手在他肩膀的盔甲上轻轻一拍“也许你说的对,我们真的能消灭那些十字军,要知道我们可是有一位以疯狂出名的女伯爵,还有一位我想同样也快疯了的皇帝。” 米利厄诺斯那肆无忌惮的话让佳尔兰不禁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能如此大胆,不过就在他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米利厄诺斯有用力拍了拍年轻将军的肩头,同时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呵呵大笑:“不过不用担心,要知道我们自己也同样疯狂。” 就在米利厄诺斯大放厥词的时候,在塞浦路斯的首府阿马修斯的王宫城堡里,阿马修斯的女领主,塞浦路斯伯爵佐薇,正坐在一张橡木桌前认真的盯着眼前的一份文件,当她伸手拿起刚刚用火灯烫过,涂着炙热油蜡的铜印的时候,站在她桌前的一群贵族不由轻轻发出低低的低吟。 这些人分成颇为明显的两拨,不过虽然站在桌子的两旁,可是他们都略显激动的等待着,看着那个半圆形印鉴向着羊皮纸上落下,所有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 但是沉重的伯爵印鉴却最终在就要按在羊皮纸上时停顿了一下,同时阿赛琳绿色眼眸微微抬了起来。 “你们确定要我这么做吗?”她看向那些人,当她微微回头看到站在旁边的朱洛无奈的表情时,她略微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铜鉴向他们微微晃动了一下“既然这样,我也就没有办法了,这并不是我我决定的对吗,至少你们认为我应该这样做。” “当然伯爵小姐。这个决定对我们来说的确很无奈,但是为了塞浦路斯,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几乎就要发出苦笑的朱洛开口说着,他能从其他人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的苦涩表情,毕竟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多年来对塞浦路斯王国的效忠,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从他们的祖父甚至曾祖父的那个时候起,他们的家族和效忠耶路撒冷王室,这让他们一时间怎么也无法适应,居然会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局面,而且更糟糕的是,做出这个决定的居然就是他们自己。 “那好吧,做为你们的领主,我接受你们的决定。”阿赛琳一边说着,一边把沉重的铜印鉴“咚”的一声,用力按在早已写好了羊皮纸文件下面空白的地方! 当印鉴移开,显出文件上那黑色的印记时,阿赛琳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看着和朱洛站在一起的那些贵族脸上露出的略带失落的表情微微一笑,接着她回过头望向站在桌子另一边那几个已经露出激动神色的人。 “现在你们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的女王,塞浦路斯已经决定承认她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另外……”当说到这里时。阿赛琳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似的想了想,当她好像想不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向略显紧张的朱洛看了一样,随后她用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安的笑容面对那几个伊莎贝拉派来的使者“另外转告你们的女王,如果她需要我向她宣誓效忠也可以,不过这需要她亲自到塞浦路斯来。” 听到阿赛琳的话,一时间宫殿里的人们不禁愕然。 “佐薇,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你为什么最后要羞辱伊萨贝拉的使者?”朱洛紧跟在阿赛琳的身后气急败坏的问着,他没有想到在一切看起来终于解决的时候。阿赛琳会突然做出那种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当他送那些使者离开的时候,那些人脸上的那种愤懑让他觉得,伊莎贝拉一定会因为阿赛琳这种近乎挑衅的举动暴跳如雷。 一直在前面不停走着的阿赛琳默不作声的穿过一个个的院子和房间,可是也许是因为最终无法忍受的原因,当刚刚穿过一个走廊时,她忽然站住转过身,用一根手指用力戳在朱洛的胸口上。 “听着,我知道你们所有人在想什么,你们不想向十字军屈服,可也不想成为罗马的附庸,而且你们也无法忍受成为盖伊的附属,所以你才建议我承认伊莎贝拉的地位,那样你们所有人最终还是自己的领主,还有自己的领地,同时还能享受着罗马的保护!”阿赛琳充满诱惑的绿色眼瞳微微眯起,她盯着朱洛欲言又止的表情,高挺的鼻子微微颤动,发出一声轻哼“不过你们忘了一点,我不止是阿马修斯和塞浦路斯的佐薇,也是厄勒冈的阿赛琳,即便是伦格也不能完全约束我,我留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对他的爱,所以你们不要指望我能向那个女人低头,就象我说的那样,如果她想得到我的效忠就亲自到塞浦路斯来,只要她有那个胆量。” 朱洛抬起两臂,可又无奈的方向,看着那双双他所熟悉的眼睛,过了好一阵后,他轻声说:“佐薇,你真和你母亲很像。” 听到提到自己的母亲,阿赛琳的神色慢慢变得缓和了一些,她把按在朱洛胸口的手指微微收回,在望着这位忠诚的狩猎官一阵之后,她伸出双手和朱洛紧紧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也很紧张你知道吗,十字军……” “十字军,”朱洛苦笑着回应着,他轻轻拍打阿赛琳的肩头,当两个人分开时,他仔细看着那张他似乎可以从中找到另外一个影子的脸,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阿赛琳你真的和你母亲很象,人们都说你疯狂,可是他们不知道你母亲和你一样疯狂。” “对,我母亲是个萨拉森异教徒,还记得吗?”阿赛琳微微一笑,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她向朱洛略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向着一条由几个士兵守卫的走廊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菲利皮科大主教站在那里看着逐渐走来的阿赛琳,在略微和她低语一阵后,大主教向跟随在后面的朱洛稍微低声说了几句话。 朱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不过看着正望着走廊上的窗口出神的阿赛琳,他略微沉吟之后,终于微微点头走到一边,随后在大主教的陪同下,阿赛琳慢慢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坐在墙角的一个女侍不住摇动单轮纺车发出的声响之外,只有一阵阵隐约的低吟声从被帷幔包围着的床上发出来。 阿赛琳慢慢穿过帷幔来到了床边,当看到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看着房顶的埃施瓦伯爵夫人时,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间事,我刚刚签署了一个文件,从现在开始塞浦路斯将不再承认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任何从属关系,我的阿马修斯将不再是耶路撒冷王国的附属,我已经把这块领地归并到了塞浦路斯全领里,现在的我已经自由了。” 阿赛琳声音低低的在埃施瓦伯爵夫人耳边说着,她的眼睛注意着听到这些的伯爵夫人那原本平静的神色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她的胸脯不住起伏,嘴巴也用力张开! “不要让她太激动,那对她不好,”大主教低声叮嘱着,对于这一家人的恩恩怨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很早之前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出生长大,到亲眼看到她以非凡的勇气和力量统治了整个塞浦路斯,甚至是毫不留情的铲除了异母哥哥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他原本自认熟悉的小女孩了“佐薇,看在上帝份上,对她仁慈点,她快死了。”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半俯着身子的阿赛琳微微抬起头,向大主教露出一个淡淡微笑,然后她继续向神色变得无比激动的伯爵夫人轻声说“现在我是真正的塞浦路斯女伯爵了,这座岛是我的王国。就在刚才我宣布把塞浦路斯的领主权送给了伊莎贝拉,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耶路撒冷女王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塞浦路斯和耶路撒冷王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阿赛琳说完时,她看到埃施瓦夫人原本起伏的胸口忽然微微一滞,她僵硬的脸颊不住颤动,一直盯着房顶的眼神,第一次向着自己慢慢移来。 “佐……佐薇……” 伯爵夫人嘴里吐出的含糊声音声调奇怪,那甚至让站在后面的女侍不由感到一阵恐惧,她在胸前不住的划着十字,同时求知伴着看着同样一脸不安的大主教。 菲利皮科大主教同样划了个十字后才走到床边,他微微低下头,让声音尽量显得平静柔和:“夫人,您有什么需要说的吗,现在对您来说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上帝的仁慈荣光照拂每一个人,不论是卑微还是高贵,不论是胸怀宽广还是狭隘嫉妒,一起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主教?”伯爵夫人的神智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她的眼睛变得更加灵活,甚至在看到大主教时,干瘦的脸颊上还浮上了一丝微笑“我想我要死了是吧,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夫人,那您愿意为自己祈求上帝的宽恕吗,您愿意做临终前的最后祈祷吗?”大主教轻缓的问着,同时他抬起头,用一种决然不可侵犯的眼神盯着站在另一边的阿赛琳,当他看到阿赛琳慢慢向旁边退开时,他俯下身继续说“告诉我您要说什么,一切都无所谓了,您的罪在您最后祈祷的时候会得到赦免,这是上帝给每个人在世上最后的恩典。” “上帝的恩典……”埃施瓦夫人嘴里吐出含糊的呻吟,然后她的眼神望向房顶,忽然吐出了一声模糊的呵笑。 她挣扎着抬起手指向房顶,当大主教抬头看去时,他听到阿赛琳发出的一声轻轻的低“啊”。 在略显粗糙的椭圆形房顶上,一副天顶画出现在他们眼前,在众天使簇拥下怀抱圣子的圣母,神圣的仪态看上去无比端庄,但是不论是阿赛琳还是大主教,却都意外的发现,那幅圣母的容貌显得那么异常熟悉。 “上帝的恩典……”埃施瓦夫人不住的重复着这句话,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顶那幅天顶画中,她毕生都无法战胜的情敌那双向下俯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同时从嘴里不住吐出含糊的声音“上帝没有给我恩典……那个女人,她一直在嘲笑我,她就在这儿,她的女儿也在这儿,我的儿子们呢,我的儿子都在哪儿?!” 埃施瓦夫人不住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胡话,她的眼睛这时已经一片散乱,当大主教伸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时,伯爵夫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胸口不住起伏,在好长时间的一阵喘息后,她的眼神逐渐落在了站在旁边的阿赛琳脸上。 “你来了,你是来看我怎么死的吗?”埃施瓦夫人似乎想要笑一下,但是却在只是牵动了枯瘦的脸颊之后,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你该感到高兴吧,一切都是你的了,我的儿子已经死了,甚至的黎波里也会成为你的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阿赛琳低头望着这位自己父亲的妻子,一个一生都似乎在和自己母女作对的女人,她的脸上显得平静了不少,之前对这个女人的憎恨,在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时,已经让阿赛琳觉得毫无意义。 “佐薇,宽恕一个人并不是懦弱,而是勇敢,”菲利皮科大主教走到阿赛琳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你母亲是个异教徒,可是据我所知,你母亲一直到离开之前,都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抱怨过你父亲的妻子。” “可是我不是我母亲,”阿赛琳沉声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埃施瓦夫人的手背上点了点,然后用一种冷淡的声调说“您还记得她是怎么对待我们母女的吗,她甚至在冬天的时候不给我们一块木头,她希望我们活活冻死。” “她快死了,”大主教低声说着“这个时候的她只需要忏悔,生前的一切罪责已经就要与她无关了。” 阿赛琳张了张嘴,可是她还没有再次发出声音,躺在床上的埃施瓦夫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啊”的大叫! 接着就在陪伴在她身边女侍惊恐的叫声中,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忽然向着伸出干瘦的右手紧紧抓住了阿赛琳的手,接着她的嘴里吐出了令人不安的干嚎般的低喊:“佐薇,即使下地狱我也诅咒你!你不会得到幸福的,你和你母亲一样,永远只会痛苦!” 随着这声即便是菲利皮科大主教也不禁为之愕然的诅咒,埃施瓦夫人忽然用力一攥阿赛琳的手臂,随后喉咙里忽然“呃”的发出一声怪响,她的手臂随即沉沉的落在了床上。 阿赛琳和大主教呆呆的看着再无声息的埃施瓦夫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伯爵夫人最后的临终祈祷并不是祈求赎罪,而是发下了如此可怕的诅咒。 “上帝,她的灵魂已经完全疯狂了。”大主教愣愣的说。 “不,她早就疯狂了。”当走出房间时,阿赛琳向等待在门口的朱洛说。 第八十二章 各赴征途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妻子。昂莱布的埃施瓦夫人死了。 当这个消息从阿马修斯的深宫中传出来时,所有等待这个消息的人,在这一刻不禁心绪各异。 有的人似乎在这时看到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有的人则哀叹一个时代的结束。 虽然做为阿马修斯的领主,阿赛琳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主人,但是从埃施瓦夫人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成为了这座城市,甚至是塞浦路斯岛名正言顺的主人。 同时,也是从这个时候起,的黎波里伯爵家族也彻底画上了一个终结的符号。做为雷蒙的私生女继承了塞浦路斯的阿赛琳,从这一刻起成为了完全与的黎波里没有任何关系的女领主。 当菲利皮科大主教随着阿赛琳一起走到已经聚集起了一群贵族的大厅里时,看着那些注视着他们的人,大主教向旁边早已等待的司仪官微微点头,随后在人们的低声细语和阵阵议论中,司仪官拖着一个铺着绒布的托盘缓缓走来。 看着托盘上那璀璨的冠冕,所有人在这一刻感到了一阵阵的紧张,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顶冠冕,同时在心里不住揣摩着随着这顶冠冕戴到阿赛琳的头上,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当大主教把冠冕缓缓向阿赛琳举起时,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露出的一丝祈求般的神色,他看着阿赛琳。直到她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慢慢跪在他的面前。 “阿马修特的佐薇,以上帝赐予我的权力,我在这里宣布你为阿马修特和塞浦路斯领主,按照你的许诺,你将要把塞浦路斯的效忠奉献给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这将是你许下的神圣誓言,这个誓言将得到上帝的证明和保护。” 大主教的宣布让所有等待消息的贵族不禁一阵愕然,人们相互对视着,他们当中有人因为不满发出了一阵嘈杂的低语,不过更多的人,却立刻发出欢呼。 阿马修斯和塞浦路斯的领主,这是雷蒙当初给阿赛琳留下的一份宝贵的遗产,虽然生前几乎从来没和成年之后的女儿相处,但是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雷蒙终于怀着能为女儿做些事情的满意,离开了人世。 不过虽然如此,阿马修斯城做为塞浦路斯领地之中,却始终居于附庸的地位,尽管拥有着强大的舰队和一位大胆妄为的领主,可是阿马修斯贵族们并不敢于过分放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即便阿赛琳成为了整座塞浦路斯岛的主人,但是只要那位伯爵夫人还活着,阿马修斯人就必须遵从附庸于塞浦路斯的事实。 而现在,看着在埃施瓦夫人死去之后,终于戴上了那顶令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塞浦路斯领主冠冕的阿赛琳。阿马修斯人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同样的,在做为长子的约翰,和做为次子的雷蒙相继死去之后,随着埃施瓦夫人的死去,的黎波里伯爵的家族终于在这一刻停止了延续五代的继承。 从这个时候起,的黎波里伯爵家族的地位,将要被塞浦路斯伯爵所取代。 “阿马修斯的佐薇万岁!” 一声很突兀的欢呼声从角落里传来,人们有些意外的向那个方向看去,当看到一个虽然穿的颇为体面,但是衣服已经很陈旧的贵族脸上刻意露出的兴奋神态时,人们心中不由浮现出“奉承者”这个字眼。 一时间人们还无法接受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尽管当埃施瓦夫人弥留的消息传出来后,人们已经知道这个时刻最终会到来,但是当冠冕终于戴在阿赛琳头上时,很多人还是不禁感到不可思议。 从现在开始,塞浦路斯将不再是的黎波里的附庸,也是从现在开始,塞浦路斯将彻底摆脱与耶路撒冷王国的附庸关系。 因为当那位一生被孤寂和妒恨包围的伯爵夫人烟下最后一口气时,的黎波里伯爵家族,已经断续。 “阿马修斯的佐薇万岁!塞浦路斯伯爵万岁!” 又是一声欢呼传来。不过这一次让人们惊讶的是,发出这声欢呼的,是狩猎官朱洛! 在人们愕然的注视下,朱洛穿过人群来到了阿赛琳面前,他从腰间抽出长剑,用双手拄着剑柄,然后向站在台阶上的阿赛琳跪下。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大厅墙壁下矗立的手持各种旗帜的士兵纷纷向前走去,他们站在一群骑士的身后,把手中旗帜的旗标围成一圈抵在地上,一时间所有旗帜和以朱洛为首的骑士们,一起向着阿赛琳垂首行礼! “阿马修斯的佐薇万岁!塞浦路斯伯爵万岁!” 欢呼高亢,响彻大厅。塞浦路斯的新时代,终于开始了! 第一声响亮的钟声从岸上传来时,站在厄勒冈上的米利厄诺斯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和他一样注视着岸上堡垒的水手,看到他们虽然神色略显紧张,但是却没有离开个各自的位置,他不禁满意的”哼“了一声。 不过虽然如此,米利厄诺斯并不放心,他虽然尽量保持着冷静的样子,可还是不住的低声询问着身边的侍从,舰队中其他战船的位置是否稳妥,当侍从从伏在桅杆上的瞭望哨那里传达了整个舰队“一切顺利”的回应时,米利厄诺斯才稍微喘息一声。 随即他的眼睛再次望向岸上的堡垒,同时嘴里毫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声喃喃自语。。 当得知埃施瓦夫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消息时,米利厄诺斯就以所谓训练的名义,带着整个舰队进入了阿马修斯港。 在港口里,已经完全封锁了整个海湾的舰队。缓慢而坚定的在海湾里游弋着,尽管阿赛琳即将成为塞浦路斯领主几乎没有任何意外,但是直到海岸上的堡垒上空,升起了那面阿赛琳的旗帜时,随着伴随着整个舰队的欢呼,和所有战船上纷纷升起的旗帜,米利厄诺斯终于确定,一切终于完全成为了定局! “塞浦路斯的伯爵,真正的地中海上的女王……”米利厄诺斯低声自语,他被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微微眯着,在四周水手们激动的欢呼声中,他有些笨拙的在仆人的搀扶下向船舱里走去。 “大人,您不上岸去向阿赛琳小姐表示祝贺吗?”侍从一边为主人倒着酒,一边奇怪的问着靠在角落里,就着一盏晃动的牛油灯不住看着一张张草图的,米利厄诺斯。 “我想我还是在这里更好些,”胖子含糊的回答着,他的眼神始终没有从那些图上移开,而且他脸上的那些肥肉也随着不停的翻动那些图纸,不住的微微抽搐着“那可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宁愿在晃来晃去的船上,也希望离她远些。” “不过大人,”侍从把酒杯抵给主人。在稍微犹豫一下后,有些无奈的说“以阿赛琳小姐现在的地位,如果成为罗马皇后……” “好了,不要说了,”米利厄诺斯有些恼怒的打断了侍从的话,接着他也有些无可奈何的发出一声闷哼“如果那样当然好,不过我们都知道那已经不可能了,玛蒂娜皇后已经为罗马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皇后。” 说着米利厄诺斯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咕咚”喝了一口,随后他举起手里那些草图向着侍从微微一晃:“我们不用去为那位女伯爵祝贺了,因为她很快就要来了。” 侍从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那些隐约看上去。就好像是排列着各种不同阵势般的草图,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一个传令兵忽然急匆匆的闯进了船舱。 “大人,王宫里刚刚派人传来消息,佐薇女伯爵今天晚上就要登上厄勒冈号。” 侍从愕然的望着主人,当他看到米利厄诺斯听到这个消息后露出的得意笑容时,他不由心中忽然暗暗琢磨,如果皇帝看到眼前的这个情景,自己的主人会不会就要倒霉了。 阿马修斯女子爵佐薇成为塞浦路斯伯爵,这个看上去只是一个称谓的变化,却彻底改变了阿赛琳的身份。 当她以女伯爵的身份第一次登上厄勒冈时,迎接她的,是一身整齐盔甲,勉强站在甲板上等待她的罗马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 一件镶嵌着繁杂的金丝花纹的长裙,和一条用上百颗珍珠勾勒上丝网的无袖上装,当挂在腰带上的金灿灿的金饰发出闪亮的光芒时,过于绷紧的腰带完全衬托出了阿赛琳那令人着迷的曼妙曲线。 看到这个样子的阿赛琳的水手,在那一刻稍微有些失神,他们想不到阿赛琳穿上这样一身华丽的宫廷贵妇的服饰,会显得如此迷人。 更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阿赛琳的头上罕见的戴着一顶看上去显得无比名贵的头饰,那上面的珠宝闪动的光芒,让这些最凶残的海盗们不由习惯的兴起了洗劫一番的冲动。 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身子向前挪动了一下,在略微躬身行礼之后,他向着阿赛琳高声宣布:“尊敬的伯爵小姐,请接受我对您的祝贺,上帝保佑您。” 阿赛琳有趣的看着眼前的胖子,不过当她看到米利厄诺斯那严肃的神色时,她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以如同对一国君主般的恭敬神态,米利厄诺斯陪同着阿赛琳缓缓走上了高高的船台。 看着这熟悉的船台,看着那些熟悉的水手,阿赛琳的心中不由浮现起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波澜。 厄勒冈的阿赛琳,阿马修斯的佐薇,而现在,则是塞浦路斯的伯爵。 一阵尖利的叫声从头顶响过,阿赛琳抬起头,看着桅杆间不住飞翔的海鸥。 “我们的舰队都做好准备了吗?”她用低低的声音问着。当看到米利厄诺斯似乎略显无奈的把那几张草图举起来时,阿赛琳向着海军统帅露出了一个让看到的人,都不禁心头狂跳的笑容。 “看来我的舰队已经做好准备了。”阿赛琳慢慢的抬起手,把头上那个看上去与她显得颇为不配的发饰取下来,放在身边的木台上,然后她拉住裙角,随着用力一跳,阿赛琳已经跃上了船台的栏杆。 “我的海盗们都在吗?!”阿赛琳向着那些望着她的水手们大声询问着。 “在这儿!我们在这儿!”一时间刚刚还一片肃穆的甲板上,立刻变得喧嚣起来,原本尽量显得规矩些的海盗们纷纷扯开了扎紧的衣服,同时他们纷纷抓起自己最顺手的武器向着空中用力挥舞,而有的人干脆抓着绳子开始在空中来回荡漾。 “我的厄勒冈!” 看着那些海盗,阿赛琳嘴里吐出了激动的自语,她就那样站在狭窄的栏杆上,麻利的把散落在脑后的头发用一根布条紧紧扎住,随后伴着她用力拍打手掌,海盗们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好了,不论我是阿马修斯的佐薇还是塞浦路斯的女伯爵,你们只要记住我永远是厄勒冈的阿赛琳就可以,不过现在我要让你们做的并不是去抢劫,而是打仗!” 阿赛琳的声音在那一刻的激动,让站在旁边的米利厄诺斯不由微微有些分神,他能从那声音中听到熟悉的野心,和那种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渴望! 米利厄诺斯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手更加用力的抓住了那几张草图,那是他的希望,也是整个塞浦路斯和罗马舰队的希望。 “海上的妖精。”米利厄诺斯嘴里不由这样低语着,看着阿赛琳迎风站立的背影,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几十年在君士坦丁堡度过的时光,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十字军就要来了,”从桅杆上一跃而下的阿赛琳看着米利厄诺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这个罗马胖子“害怕吗?” 米利厄诺斯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他和阿赛琳一起并肩站在船帮边,望着远处浩瀚无垠的海面,轻轻吐出一句之前他自己怎么也不会说出的话:“战死在海上,总比死在酒馆外的阴沟里更好。” 一阵欢呼声从一座颇为宽大的半圆形大厅里响起,虽然欢呼声并不很高,而且欢呼的人们也颇为克制,但是当大厅外的人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由一阵愕然。 这是一座完全用石头建造的巨大宫殿,或者应该说是一座颇为雄伟壮观的讲堂。 在这座很多地方都呈现出光滑的黑色纹理的大理石大厅里,一大群年龄各异的人,正坐在半圆形的梯状看台上,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须发皆白,而有的人却还只长出一层淡淡的青茬。 不过这些人这时却都在认真的注视着梯形看台下,站在中间空地上的那个年轻美貌的女人。 尽管在进入大厅前已经吩咐女侍,请求里面的人不要过于张扬,但是当走进大厅时,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全体起立,随着人们不约而同发出的欢呼,一个自愿充当临时礼官的年轻学者的宣布: “奥沃涅茨亲王夫人,埃罗帕西娅.狄奥多殿下驾到!” 听着这个宣布,即便是最矜持的罗马学者在这时也不由向刚刚走进大厅的埃罗帕西娅躬身行礼,而大厅外,即便已经被近卫兵挡住,闻讯而来的人们还是立刻聚集在了门口。 奥沃涅茨亲王夫人,这是埃罗帕西娅所获得的封号,虽然这个封号来自皇帝,但是却没有人认为埃罗帕西娅不能获得这个殊荣。 奥沃涅茨,一座原本在罗马城中没有丝毫名气的小山,和著名的七丘或者是小台伯河比起来,这座位置偏僻,而且也美玉哦什么著名建筑的小山,甚至连很多君士坦丁堡人自己都并不知道。 但是,随着皇帝的一个决定,整个罗马人却一下子知道了这座小山的名字! 就是在这座小山上,伦格下令为玛蒂娜建造一座凝聚着罗马文明与灵气的陵墓教堂! 而督造这座教堂的总督工,就是埃罗帕西娅.狄奥多! 当埃罗帕西娅把那复杂多变,甚至令人为之瞠目结舌做为地下陵墓地图的星图,呈现在那些学者面前时,所有人不禁为他们所看到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这些君士坦丁堡的学者怎么也不能相信,这幅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为完善的星图,居然是一位年轻女人的杰作,更让他们为之震动的是,这位年轻贵妇,很快就要成为罗马的皇后。 而当人们知道那座先后的陵墓教堂,将成为罗马文明和精神的象征,将成为证明无数的后来先哲们长眠的归宿时,人们知道,做为建造这座陵墓教堂的埃罗帕西娅本人,就在这一刻已经不朽!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当伦格宣布以奥沃涅茨为名,授予埃罗帕西娅奥沃涅茨亲王夫人的称号时,这个决定立刻得到了从元老院到特里布斯,从圣宫的贵族到君士坦丁堡民众的一致支持。 而也正因为那幅做为地下陵寝图纸的星图,埃罗帕西娅成为了君士坦丁堡大学继安妮倪塔.科穆宁公主之后,第二位能够踏进格鲁修讲堂的女学者。 欢呼声依然继续,望着那些站在看台向自己致敬的罗马学者们,一向淡泊的埃罗帕西娅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阵激动。 一直到刚才为止,在罗马历史上,能够进入格鲁修讲堂的女性始终只有那位以注史出名的安妮倪塔.科穆宁公主,而现在,还增加了一位奥沃涅茨亲王夫人埃罗帕西娅.狄奥多。 “伦格……”在这一刻,听着人们对自己的欢呼,埃罗帕西娅却在心底里轻轻念着心爱男人的名字,她的眼神不由向着圣宫看去,尽管她知道这个时候,伦格并不在圣宫里。 公元一一九零年四月十一日,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离开圣宫,进驻君士坦丁堡军团军营! 第八十三章 厄运使者 埃罗帕西娅脚步轻盈的在路上走着。刚刚和那些学者们探讨的东西实在令人几桶,特别是那些医学院学者们的启迪,让她不由对德尔泽的炼金术有了更多的灵感。 不过她的喜悦并没有太久,当回到皇宫时,等待她的,是一群神色严肃的宫廷贵妇。 “亲王夫人,按照宫廷礼仪,首席女侍官有权向皇后提出谏言,”站在面前女侍官一边说,一边从仆人手里拿过一个厚厚的本子大声念了起来。 “殿下,您曾两次未向皇帝陛下或是宫廷总督要求擅自离开圣宫,而且有至少三次,没有依照您应该持有的仪仗进入利奥厅,还有一次您居然擅自到君士坦丁堡的市场里去闲逛,以至引起了民众的骚动,殿下,也许您自己认为这没有什么,但是请允许我提醒您,您的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罗马宫廷尊严,所以我不得不按照宫廷礼仪提请您注意您的身份。” 女侍官神色严厉的向埃罗帕西娅大声说着,在这一刻她完全展露出了自己的权威。因为她知道,按照罗马宫廷礼仪,埃罗帕西娅只能默默的听着她的“控诉”。 “殿下,请您不要忘了先后对您的期望,您是未来的罗马皇后,您必须是能够与皇帝陛下一起统治罗马的人!” 原本平静的埃罗帕西娅的神色忽然微微一动,就在女侍官刚要继续说下去时,她忽然迈步向前,旁若无人的从那些贵妇中间穿了过去。 当她在自己的“实验室”门口停下来转过身时,她向那些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的贵妇们淡淡的说:“夫人们请你们记住,我是埃罗帕西娅,不是先后玛蒂娜。” 伴着她走进房间,厚重的房门随即关上。 透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中,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的香味。 一块块松软的肥沃土地上,可以看到农夫们忙碌的身影,同时在那些人影当中,也可以看到一种样式古怪的工具,正被人们推着在田间工作。 那是一种个子很大,甚至比人都要高的奇怪耕犁,弯曲的斜长犁把尽头,一根横木可以让两个人并排推着前进,同时侧着的硬木犁刀,则可以很容易的切开原本已经不太干硬的土块。 农民们显然很喜欢这种他们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工具,这让他们不但能够在初春的时候能够很容易的播下种子,更能在这样的季节里很简单的清理田埂边那那一片片已经长出来的垄草。 而且让他们感到高兴的是,除非了这种耕犁。一些其他的工具,甚至包括一些对他们来说如同奢侈般的耕地马,也可以从当地的官吏们那里得到,简易的工具已经和土地一起,以抵押税的方式成为了农民们自己的财产,而昂贵的耕地马,只要交纳少许的费用,就可以让它们为自己服务上那么几天。 这种种的一切,让农民们似乎看到了希望,就如同春天惬意,却未免鼓噪的气息一样,罗马的农民开始变得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他们也开始为自己将来谋划起来,对他们来说,只要现在的这种日子继续下去,也许不久的将来,一切真的会变得好起来。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引起了田里正在干活的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先是看看从远处奔跑来的一队骑兵,然后开始有人重新弯下腰去干活。 这段时间以来,农民们已经习惯了看到罗马军团的军队跑来跑去。虽然开始这让他们感到不安,不过随着一段时间来似乎还没有太大的变化,原本担心可能会出现动荡的农民们,已经不再那么在意军队的动向。 不过,随着一些农民发出的意外惊“咦”,这些军队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人们愕然的看到这居然是一队很少出现的近卫军,看着队伍最前面的持旗手高高举起的帝国鹰标,人们相信肯定有大人物来了。 在扬起的尘土中,伦格脸上附着一块厚厚的面纱,他在近卫军的保护下在田垄间的小路上向前奔驰着,望着四周看到的一切,他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经过几年的努力,一个几乎昏聩老朽的帝国正在开始逐渐的萌发出新的希望和激情,看着那些农民虽然疲惫却已经不见麻木的表情,看着那些正在努力工作的人们,伦格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这个时候真的已经开始起到了一丝作用。 奔在最前面的近卫军从前面发出了一声高呼,随着罗马军团特有的木哨的尖利啸声,持旗手立刻向后高高举起旗标,然后用力上下移动。 队伍慢慢停了下来,当伦格越过士兵来到队伍前时,他看到几个农民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土路中间,正陷入一个大坑的一架机器争吵个不停。 “发生了什么事?”伦格皱着双眉问着正走回来向他行礼的近卫军标旗长。 “对不起大人,这些人挡了您的路,我立刻让他们离开。”标旗长有些焦急的低声禀报着,做为跟随伦格一起从考雷托尔就走过来的老近卫军,他深深知道这个时候皇帝的时间是多么宝贵。 “别太粗鲁,去帮帮他们。”伦格向自己的老兵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些在他面前纪律严明的老近卫军。一旦变得暴躁起来并不比那些强盗好多少,不过虽然并不很在意,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军团能够成为罗马人心目中被尊重的军人,而不是如同欧洲人那样的野蛮人。 几个近卫兵立刻奔了过去,他们一边向那几个农民询问该怎么办,一边纷纷用力,随着一阵阵“吱呀呀”的响声,那架木头机器被从坑里缓缓的拖了上来。 之所以说是缓缓的,是因为一个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罩衫,一头杂乱卷曲的黑发和一脸络腮胡须的干瘦男人,正围着那机器不住的大喊大叫,没当有人的动作稍微粗鲁一些时,这个人就笨跑过去立刻喝止,这让近卫兵们感到颇为恼火,当他再一次大声呵斥一个试图要抓住一个翘起来的把手的近卫兵时,这个士兵毫不客气的把他用力推倒在地。 “看在上帝份上轻些吧,你们这是在破坏,我的上帝呀,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依然喊叫个不停,直到被一个近卫兵拽着肩膀上的衣服,拉到了伦格面前。 看着这个有趣的人,伦格露出了一丝好奇,他一边上下打量这个看上去好像狠倔强的男人。一边抬头看了看那架已经被拉上来,放到路边田垄里的机器。 不过正如这个男人担心的,因为陷在坑中时的碰撞,和人们的粗手粗脚的对待,那机器的一些部位显得歪歪斜斜,显然是受到了一些破坏。 “你为什么要挡在路上,难道不知道现在军团正需要这些道路吗?”伦格看着男人沉声询问着。 “这位大人,你应该问为什么罗马的道路都这么糟糕,”男人显然并不畏惧,他摊着双手指着坑坑洼洼的地面不住抱怨,同时心疼的看着不远处的机器“看看吧。我两个月的心血都浪费掉了,要知道我可是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再去造一个了。” “那个,是你造的?”伦格用手里的马鞭稍稍指了指那架机器“那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台除杂草的机器,不过只要稍微改一下,就可以撒种子,”男人露出了得意,可接着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沮丧“可现在看来是坏掉了。” “曼鲁丘斯,你是个傻蛋,也许你那个工具根本就不能用,所以你才故意把它扔到坑里去。” 站在旁边的农民们中间有人大声嘲笑着,这立刻引起了人们的一阵起哄,这让被叫做曼鲁丘斯的男人立刻变得暴跳如雷起来。 “哦,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人,是谁帮你们打出水井的?又是谁让你们能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的?真是不知道感恩!”他一边和那些人相互对骂,一边还不忘回头向伦格大声抱怨道路的糟糕,然后他愤愤不平的说:“我发誓我的工具是好的,要知道我甚至还改造过贡布雷犁呢。” “你说什么?”伦格微微侧脸看着这个人,对于人们把他设计的那种耕地犁称为“贡布雷犁”,他是听说过的,不过他也的确听说,有一个人在他的耕犁上做了一定的改善,让耕犁变得更加被罗马人所喜欢适用“你就是那个改造‘贡布雷犁’的人?” “对,就是我,”男人骄傲的点了点头“皇帝的犁也许能在北方有用,可是在这里,那种竖犁只会一次次的陷进地里去,所以我把犁柄降低,而且还给犁刀上加了个横木,这样人们就不会因为挡在前面的淤泥太多走不动路了。” 看到伦格听着他的话露出的然后回头指着那台机器“大人看看那个,我可以让这机器把成片的杂草拔起来,而不用所有人费力干活,只要两台这样的机器,就可以把整整一块地的活都干了,那可是要十几个人才能做完的。” 那人的话引起了伦格的兴趣,他走下土路来到机器面前,当他看到机器下面两个看上去相互咬噬在一起的木刀时,不由有些诧异的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然后。他抬手抓住一个不起眼的摇把,开始搅动起来,随着裸露在机器架子下面的两个椭圆形的木轮开始搅动的滚动起来,两柄木刀的刀刃开始时张时合,可是就在伦格手里的摇把转动了几圈之后,随着一阵古怪声响,那两个木轮立刻摇晃起来,随着木刀不住相互碰撞,一阵咔嚓声后,一柄木刀终于断成两截。 “上帝呀,这一定是刚才搬动的时候碰坏了,看看罗马的道路吧,这还算是好的,如果赶上下雨,一切就都完了。”男人心疼的看着机器,然后他不经意的一句抱怨,让站在他身后的近卫军险些立刻砍下他头颅“真不知道皇帝在干什么,除了给他的情人造宫殿,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吗。” “皇帝还造出了‘贡布雷犁’,”伦格在经过那人的身旁时,漫不经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向等待命令的旗标长挥手示意“派人把这个人送到巴布罗那去,告诉他,这个人因为擅自改造皇帝制造的东西要受到严厉惩罚,还有把那机器也带去。” 说到这里伦格停下来,他紧皱双眉向绵延的向两边的远方伸去的道路看了看,嘴里轻轻吐出一声喃喃自语:“罗马的难题太多了,玛蒂娜,如果你在就好了。” 伦格发出一声轻轻叹息,在别人看来,他失去了一位妻子,但是伦格自己却深深的知道,自己除了失去了一位妻子,还失去了一个得力的膀臂。 当皇帝离开宝座时,玛蒂娜总是能够尽职尽责的代替丈夫履行她的职责,甚至即便是她什么都不做,人们也已经逐渐习惯这位虽然年纪幼小,却有着崇高声望的皇后,成为皇帝的代理人。 而随着玛蒂娜在那宝座上的时间越来越久,罗马人也终于之间发现,那位他们认为只是一个象征的年轻皇后,显然有着足以能够胜任她的职责的能力。 甚至即便到了现在,很多人依然认为罗马能够出现现在这种元老院与特里布斯并存,而罗马那总是在皇室与元老院之间摇摆不定的权力,已经逐渐相互制约的局面,是得益与当初玛蒂娜能够果断的筹建起特里布斯的功劳。 “如果皇后在……” 这样的话在玛蒂娜离去之后,开始被人们一次次的提起,每当出现一些难题时,总会有人不由自主的想,如果玛蒂娜在会是什么样子,尽管很多人知道那位年轻却异常果敢的皇后做出的决定,也许并不完美,甚至可能会更糟糕,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他们心头,同时对于即将成为新后的埃罗帕西娅,他们用一种近乎挑剔,或者说是有些苛责的眼神注意着她。 “如果玛蒂娜在……” 在路上不住沉思的伦格发出一声低低的苦笑,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目中,玛蒂娜始终只是一个需要他呵护的小女孩,但是当她离开自己时,伦格才有些诧异的发现,也许自己曾经呵护过她,但是在后来,真正得到呵护的却是自己。 如果玛蒂娜在,那么伦格就不需要在君士坦丁堡停留太久,他会让自己在军营里拥有更多的时间来安排他的计划。 如果玛蒂娜在,也许这个时候自己只要给妻子写信,很快就能从君士坦丁堡里下达出关于修缮罗马道路的谕令,同时这个谕令可以尽快得到事实。 如果玛蒂娜在,伦格就不必在忙于军事的同时,还要不住的解决来自元老院和特里布斯的一些纠缠不清的难题,而这样的难题,往往会在玛蒂娜那可能正确,也可能错误的果敢决定中彻底解决。 埃罗帕西娅是一位美丽聪慧,或者也许该说过于聪慧的女人,她的智慧完全奉献给了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知识和无尽的谜团,但是埃罗帕西娅会是一位好皇后吗? 伦格心中曾经一次次的这样问着自己,他知道埃罗帕西娅自己也一直在这样自问,一想起埃罗帕西娅曾经用透着幽怨的眼神对他说的那句“伦格,如果我们不是皇帝和皇后,那该多好……”的话,伦格就不由为让她做那些她并不喜欢的事情,感到自己的自私。 一阵低低的呼唤声从耳边传来,当伦格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站在身前的胡斯弥尔正点着一盏牛油灯。 虽然早已经成为了皇帝的私人秘书,但是已经习惯了的胡斯弥尔总是要自己亲手做那些事情,才能感到放心。 特别是每当离开圣宫后,这个年轻的萨拉森男孩,每天早晨总是抢在那些侍从前面叫醒皇帝,伺候他洗漱之后,男孩就会打开一直带在身边的木头夹板,从里面抽出一张柚草纸,等着皇帝口述他的命令。 这种抢了别人工作的举动,让那些侍从和仆人为之愤慨,一些侍从甚至曾经在皇帝面前抱怨那位秘书大人,不过看着也已经习惯的皇帝不置可否的样子,那些侍从们只能默默忍受下来。 “陛下,恩特克劳威尔和法尔哥尼大人来了,”在昏暗的暮色中,胡斯弥尔低声向醒来的皇帝禀报着,虽然他并不愿意,但是看着那两位大人严峻的神色,他还是不得不叫醒刚刚睡下没多久的皇帝“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让他们进来。”伦格没有犹豫立刻从简陋的木床上站了起来,当他从君士坦丁堡出来时,他就已经做好了面临一切难题的准备,不过这倒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考雷托尔和耶路撒冷时的那种样子。 两个同样身材硕壮的巨人出现在了门口,对于这座做为皇帝临时行宫的小教堂来说,这个房间未免显得太小了,看着堵在门口的两个人,伦格只能挥手让站在角落的两个侍从先离开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伦格开口问着,他知道如果说法尔哥尼有时候还未免有些莽撞,但是恩特克劳威尔,绝对不会是那种小题大做的人。 “陛下,有一个人要求见您,”恩特克劳威尔神色严峻的向伦格禀报着,他甚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了一些“是法国国王的那个仆人。” “是那个利奥?”伦格微微皱了皱双眉,虽然那个被阿赛琳砍下一条手臂的法国人,差不多就快成为赫克托尔那里的常客,但是向现在这样直接来见自己,却还是第一次,再看到眼前两个人的神色,伦格不禁意识到,可能真的发生什么重大事情了。 “好了,不要再遮遮掩掩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伦格平静的问,他知道这两个人显然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虽然隐约间,他的心头预感到了一丝不祥,但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镇定。 “陛下,也许不过只是些谣言,甚至是那个法国人在说谎,”恩特克劳威尔小声说着,他先是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紧张的法尔哥尼,然后才低声说“那个法国人说,罗马舰队在地中海上遭遇到了惨败,阿赛琳小姐和米利厄诺斯大人下落不明。” “什么?!” 伦格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霎时变得一片苍白,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站稳,但是他面前的两个人却不由担心的伸手,试图扶住似乎就要晕倒的皇帝。 “我没事,”伦格抬手阻止了俩人,他慢慢坐下来,不住的喘息着,过了一阵之后他才吐出一口长气。 他抬起头,向担心的看着他的亲信们略微示意,然后慢慢开口:“让那个法国人进来,我要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恩特克劳威尔立刻向门外走去,这时一直沉默的法尔哥尼终于忍耐不住,闷闷的说:“陛下,我不明白,我们居然在和十字军作战,难道他们不是来拯救圣地的吗,他们不是该去和异教徒作战吗,可为什么要和我们打仗?” 任由法尔哥尼充满疑惑的不住唠叨,伦格微微闭上眼睛,他知道,必要要让自己在这时冷静下来,否则他可能就会错过某些东西。 可是关于阿赛琳的消息让他的心不由为之震颤,即便因为带来那个消息的,是法国国王的使者而不能不怀疑真假,可他还是不由感到一阵阵的畏惧。 阿赛琳,他的阿赛琳,他的妖精和情人! 伦格深吸了一口长气,听着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向站在旁边呆愣愣的看着他的胡斯弥尔轻声说:“冷静下来,胡斯弥尔,冷静下来。” 第八十四章 “阿赛琳就在这里!” 一条身影跟随在恩特克劳威尔身后走进了房间。当奥托那条随风不住摆动的袖子出现在眼前时,伦格微微的呼出一口长气。 法国国王的仆人恭顺的向伦格弯腰行礼,这个时候这位腓力的亲信看上去是那么谦卑,丝毫没有之前曾经出现的那种桀骜不驯。 “向您致敬陛下,请接受一个卑微仆人对您的敬意,”奥托慢慢说着,当他抬起头时,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浅笑“陛下,我给您带来了关于佐薇女伯爵消息,不过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向您请求,能够得到对一个带来坏消息使者的赦免。” “罗马从来没有因为带来的是坏消息,就对使者无理甚至侵犯的习俗,”伦格缓缓的说,在这短短时间里,他的情绪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虽然他的脸上依然苍白的可怕,可是看着奥托那明显透着幸灾乐祸的脸,他还是平静的回应着“罗马人会感激给我们带来消息的人,不论带来是好事还是噩耗。” “请原谅陛下,我的确带来了噩耗。佐薇女伯爵和她的舰队在地中海上遭遇到了意外,”奥托沉声回答着,看到面前几个人带着追问的焦急神色,沉吟一会之后,他慢慢的说“请相信我说的完全是实话,因为让我给您带来这个消息的,是我的主人法兰西国王腓力,我甚至可以诚实的告诉您,我的主人所带领的法兰西舰队,也参加了对佐薇小姐舰队的进攻。” 听到奥托的话,房间里的几个人不禁立刻陷入了一阵愕然之中。 一阵阵夹杂着各种味道的海风迎面吹来,腓力立刻用手遮住了鼻子,他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腥气,那味道里不止有海水特有的腥涩,还有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是船上的伤员伤口溃烂引发的气味,这让腓力感到难以忍受,对这位法兰西国王来说,在他那并不算奢华的宫廷里运用指挥,远比远渡重洋,冒着风险和颠簸,去寻找敌人决战要好得多。 一阵阵的呻吟声从甲板上传来,腓力示意仆人把身前挂着的厚幕布拉得严实一些。 “这可真是一场可怕的战争,”腓力喃自语着,说起来他和其他君主不同,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对战争的厌恶或者说是畏惧,他总是尽可能的试图避免战争,特别是当面对那些危险的对手时。有时候他不惜屈尊降贵的愿意和他们谈判,而且有时候也并不吝惜向对方暂时做出退让“看来疯狂的并不只是理查。” 躺在靠椅里的腓力顺手拿起放在椅子边的长剑,用剑鞘挑了挑幕布向外看着。 在外面的甲板上,两个士兵正照顾着几个躺在船帮边,不时发出痛苦呻吟的伤员,看着他们身上肮脏破烂的衣服上渗出的血渍,腓力在放下幕布的同时低声自语着“如果这就是我们东征的开始,那可真是太不妙了。” 就在法国国王因为沮丧,感到前景不妙的时候,在庞大的东征舰队另一边的英王旗舰上,英国国王正在暴跳如雷的向着他的大臣们高声吼叫。 虽然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彬彬有礼些,但是这位一旦激动起来,就会用法语说个滔滔不绝,或者会用拉丁语大声抱怨手下的无能,甚至可能会时不时的蹦出几句他**领地的当地土语的英国国王,唯一说得一塌糊涂的,恰恰是他所统治的国家的语言。 “那些vieis,那些愚蠢的,甚至比愚蠢还要愚蠢十倍的傻蛋!”理查语无伦次的大声咒骂着,当看到某个骑士似乎试图躲避开他的怒火时,他就会走到那人面前不住的吼叫。然后再继续在人们面前来回走动,直到找到下一个宣泄的对象。 “那个女人,你们居然让那个女人逃跑了,要知道在那种时候,我亲眼看到你们所有人的船都已经把她的舰队包围了,可是你们居然还是让她逃跑了,而且现在我们就这么在海上飘着,而塞浦路斯就在我的鼻子下面!” “陛下,塞浦路斯的佐薇是个很难对付的女人,我们不能不承认,在海上她甚至比萨拉森人更加难以对付。” 一个骑士终于鼓足勇气为自己辩解着,然后他就低下头等待着国王怒火的降临。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理查却并没有呵斥这个人,他慢慢走到这位大胆的骑士面前,在沉吟了一会后,用心平气和的声调开口问着:“那么请告诉我,尊敬的凯斯内斯的爵爷大人,你怎么解释你带领的舰队居然会在占有绝对优势的时候,轻易的被那个女人突破了包围,甚至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自己的战船还险些被那个女人的坐船撞沉。” 被询问到的骑士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怒,他知道国王的质问完全争取,但是他却无法为自己辩护,特别是一想到最终导致在数量上占有优势的情况下,还是让那个女人得以逃跑的原因,凯斯内斯伯爵就不禁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懑。 他实在难以想象,他眼前的这位国王,居然会在战斗最为关键的时候,忽然命令他的坐船向着那条闻名地中海的厄勒冈直冲了过去。 但是的情景让很多人为之愕然。人们看着如同一个挑战的骑士般单枪匹马的冲向厄勒冈的国王坐船,一时间不禁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目瞪口呆。 而随后当他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纷纷向着国王的战船冲去时,十字军惊恐的看到一艘罗马战船从厄勒冈侧面狠狠的斜插过来,就在三条船相互交错时,那两条敌船上霎时吐出的可怕火焰,几乎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英国人为之窒息! 也许是上帝的眷顾,也许是罗马人的训练还不精纯,或者纯粹只是因为偶然,当时被夹在中间的英王坐船,在被火焰击中的一刹那,忽然被迎面掀起的一个大浪卷得在海面上一阵旋转,也正是因为这阵旋转,从罗马战船上吐出的火焰纷纷落在海面上,当海面上的腾腾黑烟飘过时,两条罗马人已经与理查的坐船错身而过!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十字军的战船一时间乱了阵脚,尽管在数量上他们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但是罗马和塞浦路斯舰队,却以令人们为之胆战心惊的严整迎击着来自法兰克人的进攻,然后他们边战边退,直到完全消失在地中海的深处。 当英国人终于登上混乱的坐船时,他们看到的是被黑烟熏得一脸焦黑。暴跳如雷的国王。 当时的理查不但用最粗鲁的语言大声咒骂,而且他当着手下人的面发下了重誓,如果不能看到那个女人被押到自己面前先自己请求宽恕,他就绝对不会踏上塞浦路斯岛一步! 当这个不知道是冲动还是鲁莽的誓言传到腓力那里时,法王脸上露出了一阵微微的呆滞,当时的腓力看着远处海面上那隐隐出现的海岸,在为理查发下的这个誓言嗤之以鼻的同时,不由为阿赛琳居然有那么好的运气感到诧异。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理查的这个誓言纯粹不过是为他的出丑寻找遮掩,而且随着后来发生的事情,腓力不禁在心里琢磨。英王的誓言究竟是帮助了阿赛琳,还是救了理查自己。 从西西里出发的十字军舰队,与其说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不如说是一支完全由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海船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不论是从西西里人那里征集来的仅存战船,还是从威尼斯,热那亚还有撒丁人那里租来的各式海船,这支欧洲历史上最为庞大的舰队,除了拥有巨大的数量之外,几乎在各个方面并不占有其他优势。 而除了船上运载的数量庞大的十字军,这支舰队也几乎找不出多少能够在海上与罗马人较量的力量。 但是,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罗马人,都没有想到,当十字军舰队出现在塞浦路斯海域上时,双方的第一次遭遇,会是因为一次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征兆的小事所引起来的。 “凯斯内斯爵爷,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把英格兰所有的战船都交给你指挥呢?” 理查依然在大声抱怨,不过和之前相比,他好像已经变得冷静了不少,这个时候他只是在为自己面前的处境感到烦恼,同时他也在为自己之前发下的那个鲁莽誓言后悔不迭的同时,暗暗感谢上帝的恩典。 “爵士,那个女人的舰队现在就如同一个幽灵似的在为围着我打转,我甚至在夜里睡觉的时候好像也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你们当中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女人带到我的面前来,还是你们根本做不到,如果那样我就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了!” 理查向那个凯斯内斯爵士低声呵斥着,他看着远处的海岸线,为那脱口而出的誓言约束了自己感到恼火,也为因为这个没有登上塞浦路斯为之庆幸。 阿赛琳的舰队在与法兰克人第一战的失利,并没有让理查感到轻松,当首先靠近岸边的战船向他回报,塞浦路斯岛上的军队显然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甚至他们还看到了罗马人的旗帜时,理查就知道这个时候登上这座岛屿,就如同是在给自己的脖子戴上枷锁。 让十字军感到意外的初次胜利,还没有让他们发出欢呼。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困扰。 塞浦路斯舰队以一种让十字军大感意外的方式开始骚扰他们,不论是严阵以待的岸上军团,还是那些似乎就好像随时会从海里冒出来的海上舰队,塞浦路斯人一种海盗的方式骚扰着整个十字军。 海上的颠簸和令人难以忍受的骚扰,在士兵们中间引起了一阵阵的不安和焦躁,当国王下令在距离塞浦路斯不远处的一个小岛上停留时,这个好消息曾经引来了士兵们的一阵欢呼,但是随后当他们看到某条船上的士兵因为刚刚登上小岛,他们身后的战船就被忽然出现的塞浦路斯人击沉,进而被困在那座孤岛上时,士兵们不禁完全被那个女海盗的举动激怒了。 即使是一些下层骑士也开始感到不满起来,他们指责国王的誓言让他们陷入了困境,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要踏上塞浦路斯。 这让理查不禁更是恼怒异常,他把自己的一切怒火都散发在那些在他看来没用的骑士身上,而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指挥英国十字军在海上事物的凯斯内斯。 “告诉我,你找得到那个女人吗?”理查想让自己的声调柔和些,不过他这时的样子却找不到一丝柔和可言“还是你根本不知道那女人究竟在哪?” “陛下,她是个海盗,”凯斯内斯无奈的回答,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敌人,虽然多年来因为领地靠近海洋的原因,这位爵士的家族拥有着比人这个时代的任何英国人都更加娴熟的海上经验,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要在地中海上和这样的敌人作战“陛下,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从什么地方出现,更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出现,不过陛下如果您能下令让我们登上塞浦路斯岛,也许一切就会变得对我们有利……” 凯斯内斯的话并没有说完,当他看到理查虽然没有出声,脸上却已经变得一团漆黑时,他就知道国王已经到了彻底爆发的边缘。 “爵士,让我告诉你,”理查伸出一根手指在凯斯内斯面前微微晃了晃,在这样好像终于压下了心头怒火之后,他才平静的说“我向上帝发过誓,随意我必须遵循我的誓言,而且如果你认为只要登上塞浦路斯我们的难题就能解决,那你真是太可怜了,要知道……” “……要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十字军登上塞浦路斯岛,那就意味着他们不但要面对岛上的军队,还要冒着海上的船队被我们彻底摧毁的危险。” 站在厄勒冈船头上的米利厄诺斯,向站在身后的那些罗马海军将领们解释着,这位罗马海军统帅虽然依旧总是站不稳当,不过这个时候,他看上去却似乎显得充满了自信。 在历史上,很多重大事件的发生并不是源自某些自诩睿智者的计划,而是更多的源自某些未免过于巧合的偶然。 当阿赛琳戴着他的伯爵冠冕登上厄勒冈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她第一次以塞浦路斯女伯爵的身份与十字军交战的开始。 当时的阿赛琳是以一种充满自傲的态度站在厄勒冈的船头,虽然关于十字军已经起航的消息今天前已经传来,但是熟悉地中海气候的她却知道,在这个南方季风已经开始的时候,十字军的行程无疑会受到大大的影响。 这让她相信自己还能有几天的时间做准备,而且在看了佳尔兰带来的罗马军团之后,阿赛琳相信,除非理查真的发疯,否则他是不可能会在还没有与自己的舰队决出胜负之前,冒险登上塞浦路斯岛的,因为如果那样,就意味十字军将会受到来自海上和内陆的两面夹击。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毫无顾忌阿赛琳的下令让厄勒冈带着一部分战船,向着地中海深处驶去,她要在十字军到来之前最后一次巡视附近的海域,然后她就要静静的等待,直到看到她的敌人出现在大海的尽头。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出海的第二天就开始让阿赛琳微微感到不妥,当她看着虽然天气不是很好,但是海上却并没有多少如她想象的那么激烈南方季风的时候,一阵隐约不安已经让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她却一直没有把这种担忧说出来,她只是默默的猜测着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不过当米利厄诺斯罕见的神色严峻的出现在她面前时,阿赛琳意识到,也许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不过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阿赛琳和米利厄诺斯刚刚推测,十字军可能会由于南方季风比往年来的要迟些而提前到来时,站在桅杆上的瞭望哨已经发出了激烈的喊叫声! 米利厄诺斯还记得当时那一刻阿赛琳脸上出现的奇怪表情,在四周人们的奔跑中,她只是默默的站着,直到米利厄诺斯不得不大声呼唤,她似乎才清醒过来。 而一旦清醒过来的阿赛琳就立刻变成了地中海上最可怕的海盗。 她跳上船台,在下令让所有跟随自己的战船,立刻按照之前许久以来训练的队形想自己靠拢之后,她才冲到船头攀上了高高的船艏像。 不过,在看清海上迎面而来的十字军舰队时,不论是塞浦路斯人还是罗马海军,所有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虽然看上去显得那么庞杂混乱,不过当那一片片船帆逐渐进入眼帘时,米利厄诺斯还是不尽深深的吸了口气。 十字军,由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两位法兰克人国王带领的东征大军,在一片起伏的波涛之中,夹裹着着从西方大陆带来的一阵隐约的血腥气息,来到了东方。 米利厄诺斯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才没有因为紧张乱了阵脚,他只记得随着阿赛琳的命令,他们四周的战船立刻纷纷向前涌去,同时阿赛琳在那一刻坚定的挺立在船艏像上的样子,也让他为之难忘。 遭遇战!一场由整个十字军舰队对只有少数战船组成的罗马小舰队的遭遇战! 这种无论是对法兰克还是对罗马双方来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局面,就在一一九零年四月的一天发生了! 当理查听说发现了塞浦路斯人的舰队时,他脸上浮现是一种混杂着错愕和兴奋的奇怪表情。 而随后发生的事,则让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向塞浦路斯人派出使者,就被令人大出意外的发展打断了! 让无论是理查还是腓力,甚至是原本就抱着与十字军较量的罗马与塞浦路斯人意外的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遭遇,阿赛琳没有露出任何犹豫。 随着她发出的一声高亢命令,罗马与塞浦路斯人以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舰队,首先向由英法两国组成的十字军发起了进攻! 而即使是在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之后,看着厄勒冈船身上那些伤痕累累的痕迹,米利厄诺斯似乎还能听到阿赛琳那令人振奋的呐喊: “升起我的旗帜!” 当黑色的旗帜在厄勒冈高高的桅杆上升起时,所有战船上立刻发出了一阵激烈高呼,这呼声甚至随着海风飘向对面的十字军。 这一刻,舰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面旗帜所昭示的含义,正如当初它的主人宣布的那样,这面旗帜在同时告诉她的伙伴和敌人……“阿赛琳就在这里!” 辞旧迎新,祝愿所有朋友都能有个好心情,推荐期间,万望相助。 第八十五章 凯斯内斯爵士的回忆 以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数量。迎着十字军冲去的塞浦路斯和罗马舰队,以一种令他们的敌人为之惊愕的勇气时而刮起的季风帮助下扑向了敌人。 他们的是那么勇敢,或者说是那么疯狂的举动,甚至让最前面的十字军转船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已经被立刻卷入了一场对双方来说,谁都没有想到的海战之中。 在海浪的托举中,一条短单桅帆船刚刚被抛上浪尖,还有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的船身,就已经被突然冲风浪另一边出现的敌船锋利的船头铡狠狠的戳在了腰部! 随着一阵可怕的声响,那条战船上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整条海船已经被那巨大的力量从中间狠狠切开! 伴着断裂的船身轰然落在水中,船上的人们被抛进了翻滚的海水里,随着一阵古怪沉闷的“吱呀”乱响,两截残破的船身在海面上滚动着搅在一起,带着被绞在其中,已经满目全非的残缺肉块,轰鸣着沉进水中! 而刚刚做下这种可怕事情的敌船,则早已经从漂浮在海面上的残船中间猛冲过去,向着一片混乱的十字军舰队中冲去。 理查怎么也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居然会是这种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局面! 在他的想象中,他会和那个塞浦路斯女人进行一场也许不会很久的谈判。然后不论是能够顺利的登岛,还是最终要依靠强大的军队占领,他最终都会如愿以偿。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到与塞浦路斯人之间的战争居然是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展开,当他看到前面的战船一片混乱时,他不禁在一愣之后,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个塞浦路斯女人,居然首先向他发起了进攻。 “凯斯内斯,这就是你对我说的,塞浦路斯人绝对阻挡不出的强大舰队?”理查的怒火在那一刻已经燃烧到了顶峰,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能克制住,那么他可能就会走出有违一位贵族礼仪的事情,可是看着前面那令他简直不可思议的一幕,他最终还是没有忍耐住的,用讥讽口气对脸色苍白的凯斯内斯爵士说“如果您不能让这种混乱停止下来,我想你就可以提前返回英国,永远不要出现在宫廷里了。” 凯斯内斯爵士显然被国王的威胁吓到了,他立刻冲上船台大声指挥着战船向前冲去,同时他紧张的注视着前面的一切,当他看到对方那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数量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少的舰队时,凯斯内斯相信上帝真的是眷顾自己。 他立刻不顾一切的奔上船头,同时他不住的大声命令尽量让四周能够战斗的战船迎着敌人冲去,他相信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时间,只要自己指挥的舰队哪怕能稍微延缓敌人猛冲的锐利气势,那么依仗自己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自己。 “我是凯斯内斯的爵爷,是英格兰最好的船长!”凯斯内斯大声喊着,他的手里紧握一柄带刺的尖利长矛,当和第一条敌船错身而过时,随着他的吼叫,严阵以待的水手们立刻向着敌人投出了能够投出的所有武器! 和其他贵族不同,凯斯内斯这位在大西洋上拥有着一座孤零零岛屿的领主,始终坚信,即使强大的骑士可以纵横整个世界,但是海军总有一天能够成为足以决定英国命运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个,凯斯内斯才放弃了和其他人一样的骑士的训练,他精心的培养自己在海上的力量,当国王需要一位十字军渡海时的将军时,做为英格兰少有的几位海上骑士之一,凯斯内斯因为他曾经与北欧海盗作战的经验,而成为了英国的海上统帅。 而且没有让凯斯内斯失望的是,尽管他四周的那些海船几乎根本没有按照他想象的那样,与敌人展开作战,但是随着猛冲进了数量众多的十字军船队之中,塞浦路斯人那锐不可当的攻势,终于不由的缓了一缓。 不过只是这稍微的停滞。已经让凯斯内斯能够拥有足够多的机会,这位英国的海军将领在这一刻与其说是一位贵族骑士,不如说更象个海盗似的爬上了桅杆,他奋力的挥舞起手中的旗帜,向所有能够看到的同伴发出信号,甚至他不惜擅自下令,让士兵升起了理查的王旗。 这一切立刻引起了所有人战船的注意,当看到国王的王旗时,所有英国十字军立刻不由自主的向着国王的坐船靠去。 随着战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冲进十字军船队之间的塞浦路斯人,终于再也不能向之前那样横冲直撞,一场凯斯内斯所希望的,以数量弥补经验取胜的海战,终于爆发! 当一阵巨大的震动从甲板上传来时,凯斯内斯鼻子里在发出一声重重哼声的同时,整个人已经被摇晃得向后翻了出去。 就在他倒在地上的同时,一根可怕的投矛就从他的头顶直飞过去,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这让凯斯内斯一边发惊恐的大喊,一边从领口里拽出十字架紧紧咬在嘴里,这让他相信至少这样自己不会死在这条东征的路上。 凯斯内斯急匆匆的从甲板上爬起来,敌人的猛烈攻击并没有吓住他,相反他相信塞浦路斯人这是已经陷入了困境之中,因为他相信,只要敌人陷入自己数量众多的船队的包围,那么他们将会变得彻底混乱,而这种混乱对于占据数量优势的一方来说,将是一场对敌人杀戮的开始! 可是,当凯斯内斯奔到船舷边时,看到的却是一幕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的场面! 尽管看上去的确变得混乱了起来。甚至有些战船已经被十字军数量众多的海船包围,但是令凯斯内斯难以相信的是,绝大多数塞浦路斯舰队居然依旧能够以一种令他诧异的整齐,向着同一个方向猛冲过去。 凯斯内斯在这一刻微微张开了嘴巴,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因为有那么一会他相信自己可能是因为刚才可怕的危险变得糊涂了,但是当他确定那些塞浦路斯人的确似乎是以一种有组织的样子在向前冲锋时,凯斯内斯不禁为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大吃一惊。 在这个时候,即使是有着崇高身份的骑士,也经常因为毫无纪律而令令战局陷入危险。 很多军队往往与其说是作战,毋宁说是一种能够让人手足无措的群殴。 在战场上,即便是最伟大的君主或是统帅,都可能会因为一些擅自的行动被迫改变计划,这甚至让他们当中一些人认为,一场战争下来,耗费在自己人身上的经历,也许要比对付敌人更多。 而在海上,更是从来没有人相信,能够让那些随着水流飘荡的船只听从他们的命令,可以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可以让舰队如同在陆地上的军队那样,形成一股可以被指挥力量。 “上帝,他们要怎么干?”凯斯内斯在这一刻甚至觉得如果能够让自己登上敌人的战船。即便是让他和魔鬼交易都可以,在这一刻这位英格兰偏僻岛屿上的穷领主,似乎被触及到了一个他内心中从来没有被触及到的地方“究竟是谁在指挥塞浦路斯人?” 在那个时候,凯斯内斯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战斗,他疯狂的爬上吱呀作响的桅杆,当他看到虽然因为围攻上来的十字军战船越来越多,已经显得十分混乱,但是塞浦路斯人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颇为清晰的队形,这让凯斯内斯在那一刻不禁相信,即便最后能够获得这场胜利,但是十字军可能也要付出比他想象大得多的代价。 不过看着越聚越多的十字军海船。凯斯内斯相信塞浦路斯人已经绝对无法挽回失败的命运了。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凯斯内斯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却忽然发生了。 随着甲板上一声激烈的吼叫,理查以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势奔到了船头,他手里紧紧握一柄锋利的短斧,随着斧刃闪动起的一片寒光,英国国王向水手们下达了向着迎面一条看上去无比硕大的黑色战船冲去的命令! 正攀在桅杆上的凯斯内斯在听到国王的命令时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他大声喝止下面的水手,但是激烈的声响却吞噬了他的声音。 而理查的坐船,已经如同一位勇敢高傲的骑士般,从被四周保护的战船中间奋力冲出,破开海浪,向着那条飘扬着一面黑色旗帜,显然是敌人旗舰的巨大战船直冲过去。 当透过层层帆幔看到那条巨大战船的全貌时,凯斯内斯的心立刻赶到一阵冰凉,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看着那个庞然大物,他的嘴里不禁喃喃吐出两个可怕的名字:“掌门官,厄勒冈……”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凯斯内斯知道罗马人拥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海上怪物掌门官。 这种堪称地中海上最大的海上巨兽因为过于昂贵而稀少,同时它也被罗马人视为他们曾经称霸地中海的证明。 虽然随着萨拉森和意大利沿海城邦国家海军的兴起,罗马舰队逐渐没落,但是掌门官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影子,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地中海沿岸各国的心中。 而在所有的掌门官中,其中的一条则是最为出名的。 它那比其他任何一艘掌门官都要更庞大的身躯,那令人胆寒的巨大冲角,还有据说某种可以一击致人死命的可怕武器,都让所有听到它名字的人为之胆寒。 而其中最为可怕的,是那个驾驭它的充满传奇的女人! 几乎完全凭直觉猜测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的凯斯内斯惊恐不安的大声阻止着,他手忙脚乱的从桅杆上滑下来,当他冲到理查身边不顾一起的吼叫着要国王立刻停止这种冒险时,因为遭遇了羞辱而暴跳如雷的理查,立刻迸发出了一阵疯狂的怒吼:“我绝对不能容忍有人这样对待我!我要把他们全部抓住然后看掉脑袋!我会掠走塞浦路斯的每一块金子,现在我就要让他们知道,触犯英国国王的下场!” 理查的吼叫声在甲板上回荡,他高高的向那条可怕的战船举起短斧,然后凯斯内斯就看到国王脸上瞬间浮现出的一丝愕然的神色。当他回头顺着理查的眼神看去时,他先是隐约看到对面船边混乱人影中闪过的一个女人的影子,接着伴随着一团迎面而来的炙热,一大团火焰立刻呼啸着降临在了他们的甲板上。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惊慌喊叫和身后掩过的一片阴影,凯斯内斯恐惧的看到另外一条敌船已经从另一侧,在吐出可怕火焰的同时,和厄勒冈一起与自己的战船错身而过! 当时的可怕是凯斯内斯即便站在国王面前听着训斥时,也依然无法忘记的。 从两边呼啸而至的火焰就好像上帝惩罚世人的天火般落在甲板上,这些炙热的火球一旦落下就立刻四散眨开,更可怕的是,那火焰一旦燃烧就无法破灭。 不论是木头的船身,还是坚固的武器,即便是船四周的海水,似乎在这一刻都被包裹在那火焰之中,无法逃脱。 之后所发生的让理查为之愤怒到极点的混乱,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当看到国王的坐船燃烧起来的时候,英国十字军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有的船只不顾一切的向国王的坐船冲去,而有的则因为那条剧烈燃烧的火船政向自己冲来,而试图奋力逃跑,一时间海面上双方的船只完全搅在一起,而在这个时候,一个让凯斯内斯难以忘记的场面发生了。 当塞浦路斯人舰队乘着混乱开始从十字军战船中间突围出去时,首先冲出去的战船并没有立刻逃跑。 让凯斯内斯大感意外的是,那些战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向着那些孤立无援的运兵船发起了进攻。 理查和他的那些近臣,是在海船燃烧了一大半的时候才被纷纷救上其他船只的,而凯斯内斯在刚刚登上甲板之后,就立刻爬上了桅杆。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看到是一幕后来让理查几乎要疯掉的场面。 塞浦路斯,或者说是塞浦路斯与罗马的舰队以一种让人可怕的残暴向着那些毫无防备,也根本无法反击的运兵船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在凯斯内斯眼中,海面上那些既没有装备投石机,也没有哪怕一块拦网的海船,就如同一块块甜美的肥肉般,成为了那些海上郊狼的猎物。 在完全是做为海上作战的战船面前,那些被征集来的海船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吐着火焰和投出巨大石块的战船在突破十字军船队的同时,给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海船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可怕劫难。 这一切直到法兰西的战船终于从侧旁发起进攻,才得以为之改变。 随后发生的一切依旧让凯斯内斯为之意外,他看到在拥有巨大数量的十字军战船的包围下,那些塞浦路斯人却始终艰难的保持着那种这个时代,任何国家的海军都不会形成的队形,虽然一条条的战船同样被包围,甚至在数量众多的敌人打击下逐渐沉没,但是得以幸存的敌船,还是最终摆脱了重重包围,在那条几乎全身都伤痕累累的巨大掌门官的带领下,艰难的冲破重围,向着大海的深处逃去。 这就是凯斯内斯爵士所看到的一场对他来说,从没想象过的激烈而残酷的海上战斗,这让这位爵士在敌人早已经没有了踪迹之后,还呆呆的站在桅杆上出着神。 在他的印象里,不论是基督世界还是萨拉森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这样使用他们的战船,当看到那些如同传说中的古代罗马军团般遵循指挥的作战后,凯斯内斯不禁为他所知道的那种毫无纪律,只能靠个人勇敢的混战感到羞愧。 在那些塞浦路斯人面前,凯斯内斯发现多年来认为理所当然的那种没有纪律,一下子变成了敌人眼中可以被肆意掠食的猎物,他难以想象如果这些塞浦路斯人有足够多的军队,十字军是不是还能够如此轻易的击败这些敌人。 而且当想起之后塞浦路斯人对毫无还手之力的运兵船的肆虐时,凯斯内斯的心头不禁忽然闪过一个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或者说未免太过疯狂的想法……如同塞浦路斯人这样,建立一支完全由战船,而不是各种杂乱的船只组成,以消灭敌人的海军为目的的海上舰队! 这样的想法,始终在凯斯内斯爵士的心头回荡,一时间他开始为那个想法赶到一阵说不出的激动,他想象着这样一支舰队会给地中海带来什么样的震动,就如同那个令他为之愕然的女人带给整个十字军的震动一样。 当英格兰的凯斯内斯爵士因为所看到的一幕,触发他心目中那根海军梦的心弦思绪万千时,在另一条船上,理查正呆呆的望着远处塞浦路斯人消失的方向出着神。 他没有想到自己来到东方之后的第一战居然会是在和塞浦路斯人之间爆发,而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虽然自己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巨大损失,但是却在这种局面下,让塞浦路斯人成功的逃掉了。 “腓力,上帝会惩罚你的。” 理查嘴里狠狠迸出的诅咒让站在他身后的几个近臣为之无奈,他们知道国王显然是在为法国人迟迟不肯出动才导致的窘境愤怒,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是劝阻,得到的也只能是国王疯狂般的迁怒。 “不该这样,绝对不该这样的,”理查闷闷自语着,他用力抓着船帮,然后猛然转过身向身后的人下达命令“杀掉所有俘虏的塞浦路斯人,然后立刻进军,我要立刻占领那座岛!” 国王的命令是不可抗拒的,就在海上和被击沉的战船一起,漂一片被割断喉咙的尸体后,英国十字军的船队不再理会令他们憎恨的法国人,开始向着塞浦路斯岛蜂拥而去。 看着重新升起王旗,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就扬帆远去的理查坐船,站在船台上的法国国王陷入了一阵微微的沉思之中。 腓力回头看了看海上塞浦路斯人消失的方向,在一阵略显疑惑之后,下达了一个让手下感到颇为意外的命令:“绕开塞浦路斯岛,继续向东方前进。” 当看到自己的命令让随侍在身边的贵族们感到意外时,腓力向着这些亲信们露出了他那著名的狐狸般的微笑:“也许你们不知道,可我相信那个女海盗绝对不会干蠢事。”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淡然说“事实上我似乎还在她手里吃过亏。” 法兰西国王是否吃过某位地中海名媛的亏,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当英国十字军进入塞浦路斯岛附近的海域时,遇到一条出现在船队前方,悬挂着东罗马帝国旗帜的战船之后,看着随在那旗帜后面出现的罗马舰队,英国人终于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了。 同时,伴着从这条船上下来的一位异常肥胖的罗马贵族的宣布,英国人愕然的发现,眼前这座塞浦路斯岛,与他们之前想象的已经完全不同。 “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宣布,塞浦路斯女伯爵与其领地,将在罗马皇帝的保护之下。” 米利厄诺斯这样大声的向他面前的英国人宣布着。 第八十六章 塞浦路斯漩涡 没有人能够形容。当那位肥胖的自称叫做米利厄诺斯的罗马贵族宣布,塞浦路斯受到罗马保护时,理查脸上的那种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站在一旁的贵族们只看到国王显得粗糙的脸颊在那一刻不住的微微轻颤,他的手在颌下浓密的胡须间不住的抚动,直到过了好一阵,国王采用一种刻意压抑的声调重重的问着那个看上去一片得意的胖子:“那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宣布对塞浦路斯的保护之后,罗马同样会对之前在海上对十字军的侵犯负责?” 听到这可以引发一场战争的疑问,米利厄诺斯拿着宣言的肥胖右手在额头上微微挠了挠,然后这位罗马海军统帅平静的回答: “请原谅国王陛下,事实上我想您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清楚女伯爵与皇帝陛下之间的那种奇妙的关系,所以您完全可以把这个解释为某种伟大的爱情在作祟,”说到这里,这位罗马贵族似乎为自己对皇帝的不当评论,向着东北方君士坦丁堡的方向微微鞠躬,然后他继续说“至于您认为这是否应该成为罗马与法兰克十字军之间战争的表示,我认为这完全取决于您。” 说到这里,米利厄诺斯再次向着理查躬身行礼,然后他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说:“事实上国王陛下,佐薇女伯爵现在已经从阿马修斯的领主成为了塞浦路斯的伯爵。而且她已经宣布把塞浦路斯的领主权交付给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女王,所以您所面对的,将是与塞浦路斯伯爵之间的冲突。” 在听到这个罗马人的解释时,站在旁边的一个骑士明显的看到了国王眼中闪动过的愤怒神色,看着他因为握紧剑柄而青筋暴起的左手,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国王会立刻宣布战争,这让他身边的人不由握紧剑柄,等待着国王随时宣布与罗马人之间的开战。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理查在似乎已经变得就要被愤怒淹没时,却在慢慢深吸一口长气之后松开了紧握的剑柄。 理查的左手不住的用力张合,在过了好一会之后他向着那个胖子用力勾了勾手指,在接过那份用拉丁文写就的宣言看了许久之后,他一边两眼瞪着面前的希腊人,一边从身边仆人拖着的盘子上拿起了羽毛笔。 “你可以转告你的皇帝,他完全错误的理解了一切,”理查提笔在那份文件上匆匆的写着什么,当他把鹅毛笔顺手扔到旁边的盘子里后,他把那份文件一下摁在了米利厄诺斯的胸口上“去告诉那个希腊小子,我会攻下塞浦路斯,不论挡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人,只要他妨碍我的前进,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撕成碎片!” 米利厄诺斯伸出手慢慢接过了被理查揉成了一团的宣言,他有些笨拙的躬身向英国国王躬身行礼,然后在转身离开前,向理查嘟囔着说:“我会把您的决定转告我的皇帝,现在也请我向您说明。罗马军团将守卫塞浦路斯,直到他们接到皇帝下达离开的命令。” 罗马人的话让英国国王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难看,或者说在这个时候,再也罩不住任何语言形容理查的表情。 甚至直到那个罗马人离开了他的船,理查都一直默不作声的盯着那个胖子消失的背影,然后他忽然向身后不敢出声的贵族们大声下令:“去找凯斯内斯,我要立刻见到凯斯内斯!” 得到命令的凯斯内斯立刻来到了国王面前,不过当他听到国王下达的命令之后,他不得不为自己要面对的困境担忧起来。 “那个希腊小子认为我不敢进攻塞浦路斯,他甚至认为我可能会因为他的存在而逃跑,既然这样我就让那个希腊人看看激怒一位国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理查愤怒的低吼着,他在船舱里不住的来回走动,当他看到凯斯内斯一直默不作声的样子后,他一把抓住爵士的骑士罩衫,把他抓到自己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听着,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没收了你的家族在英格兰的一块领地,不过那是因为当初你的家族不肯向我效忠,现在我不但可以把那块领地还给你而且可以给你更多,不过我要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理查神色阴沉的说“为我在海上击败那个女人。” 在海上击败塞浦路斯的舰队,这就是理查在接到罗马皇帝宣布对塞浦路斯岛予以保护之后做出的决定。 不论是被称为鲁莽,还是被传言为愚笨,英国国王在这一刻表现出的令人意外的智慧和冷静,不禁令很多人为之意外。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理查除了他那异常暴躁的脾气,就是那近乎从来不经思考的莽撞,这甚至让他的母亲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为而这样的一个儿子成为了英国国王感到担忧,尽管她对理查的喜爱超过了任何人,但是那位法兰西国王腓力的父亲路易七世的前妻,却怎么也无法放心儿子的这次东征,特别是当她知道理查的伙伴,是那个自己前夫那个出了名的狐狸儿子之后。 不过理查对于塞浦路斯的决定,却让很多人在大感意外之余,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英国国王的影子,而其中最为感到意外的,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的腓力。 不过法国国王很快就不再在意这件事,他这时更关心的,其实是让一个人们都为之忽略了的事情。 那个地中海上的女海盗,到哪里去了? 与其他那些只听说过阿赛琳名字的法兰克贵族相比,腓力要比他们当中任何人都更加熟悉她。 正因为这样,腓力才更加关心在那次突如其来的海上遭遇之后,阿赛琳怎么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如果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曾经做出的那些荒唐事,也许我会认为她已经吓得躲到塞浦路斯的深宫里去了,不过如果我真这么认为,那我就是整个地中海上最大的傻瓜。”腓力这样对他的那些亲信们说,这位相貌堂堂的国王显然并不很在意如此自嘲,不过就在贵族们略带矜持的发出笑声之后。腓力独自一人走到船边,看着茫茫大海不由低声自语“你在哪呢?塞浦路斯的佐薇?” 当公元一一八九年的冬天,英法两国的十字军在经历了整整一年的准备之后,开始向西西里岛进发时,很多人更加希望的是能够在那座岛上呆更久的时间。 不论是气候湿冷的英国高地,还是虽然比较温暖,可依旧颇为寒冷的法国腹地,都无法与西西里那宜人的气候相比。 所以当到达西西里时,那些开始还热情高涨的十字军们,很快就被西西里舒适的生活征服了,越来越少的人坚持着要向东方前进,甚至有人私下里认为,也许就在那座岛上待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当刚刚渡过一个颇为惬意的冬季之后,罗马人对西西里突如其来的封锁,却彻底打破了十字军的美梦,到了这时他们好像才忽然又想起了他们那神圣的职责。 于是,在再也无法得到足够多的补给的不利局面下,十字军不得不重新开始了他们伟大的东征,而且正因为罗马人严密的封锁,十字军不得不用比之前想象的更加慌乱的方式急匆匆的搭建起他们的码头,然后跳上赶造出来的海船。开始向着地中海东岸出发。 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论是贵族骑士还是普通士兵,十字军的眼睛未变得通红起来,他们为自己携带的那些并不够多的补给感到担心,而且当听说就在他们前面必经之路上,就有一座富庶的岛屿时,即便没有理查那贪婪的野心,整个十字军就已经把塞浦路斯当成了他们口边一块流淌着鲜嫩汁液的肥肉。 而颇为讽刺的是,在众多的十字军中,最为熟悉理查的,恰恰是那条他始终视之为敌的法国狐狸。 所以当理查根本不顾腓力的船队。首先气势汹汹向着塞浦路斯冲去时,腓力的船队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英国人后面,事实上甚至在刚刚离开西西里时,腓力就已经洞悉了理查的心思,而让他感兴趣的是,不知道那位罗马皇帝和那个闻名地中海的女海盗,究竟会怎么对付眼前的一切。 与一直用蔑视的姿态对待罗马的理查不同,腓力对罗马很熟悉,他甚至从一些曾经到过罗马的人那里,知道君士坦丁堡的一些酒馆驿站中,正在流传的某些关于罗马皇帝的流言笑话。 而对于阿赛琳,腓力相信自己应该已经知道的够多。 当他派出他的仆人独臂奥托在自己与君士坦丁堡之间来来往往的时候,腓力就已经知道,罗马皇帝是不会轻易放弃塞浦路斯的。 所以当理查的船队扑向塞浦路斯时,腓力在心里为之兴奋,对于能够让理查遭到任何挫折的机会,他都会认为是能让他的胃口大好的佐料。 不过这一次,的确让腓力为之大感意外。 他怎么也没想到塞浦路斯人居然会先发制人的发起进攻,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腓力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他难以想象这样的袭击会让一向暴躁傲慢的理查愤怒到什么地步,不过接下来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罗马皇帝居然宣布塞浦路斯受到了罗马的保护! “真是疯了,他们都疯了,可是他们怎么敢这么干?”腓力难以置信的琢磨着发生的一切,虽然下令绕过塞浦路斯岛,但是他却总是无法忘记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不停的派人打听那里的消息,而当他听说,理查居然在距离塞浦路斯不远的一座小岛,而不是在任何一座塞浦路斯港口登岸之后,腓力有那么一阵不禁微微愕然。 他不听的询问使者他们所打听到的消息是不是真实,当使者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一切都如他们所打听到的那样后,腓力默默的把他们打发走,随后他望着眼前桌上已经换上的一幅地中海东岸的地图,不由微微自语:“奥托,看来又到需要你的时候了。” 持续不断的波涛声从夜间的海面上带起阵阵拍打船舷的声响。船身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天空中的星星如同一盏盏遥远的明灯般,发出明暗不一的光泽,厄勒冈就随着海浪在这夜色当中缓缓漂浮着。 一阵脚步声在甲板上响起,当看到罗马海军统帅肥胖的身影时,人们立刻纷纷躲开,在这种漆黑的夜晚,如果因为自己不小心被一个到处横冲直撞的胖子撞到海里去,那肯定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来到一扇小门外的米利厄诺斯早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轻轻敲响了木门,听到里面传出的一声略显低微的回应后,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在布置得颇具萨拉森风格的小船舱里,阿赛琳正斜坐在一块厚实的靠毯上,她的双腿放在毯子上,赤裸的双足上一截小麦色的光滑小腿露在外面,那种疏懒的样子,似乎象是刚刚从睡熟中醒来。 “理查的船队现在正在到处找我是吗?”阿赛琳轻声问,当看到米利厄诺斯似乎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时,她有些生气的拿起身边小桌上的一根羽毛笔向他作势一投。 吓了一跳的胖子立刻向后一退,然后他一边随意坐在一个颇为结实的木箱上,一边点着头回答:“对,我想现在那位国王一定气得发疯,他的船队就在塞浦路斯的外面,而且他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只要他能找到并且消灭你的舰队,对他来说塞浦路斯最终就还会是他的。” 听着米利厄诺斯的话,阿赛琳微微皱起了双眉,她用手里的羽毛笔的笔尖轻轻敲打着嘴唇,在稍微沉思之后,她看着眼前的胖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我的舰队交给你,你会怎么做?” 虽然早已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但是当亲耳听到时,米利厄诺斯的眼睛还是不由微微一眯,他仔细看着神态慵懒的阿赛琳,在过了一阵之后,他从木箱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她的身前。 “你真的认为我可以那么做吗,或者说你放心让我指挥你的舰队吗?”他有些犹豫的问,还没等阿赛琳回答,他已经急急的接着说“你应该知道那和平时的训练不同,我会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也许即便是理查已经攻上塞浦路斯的海滩,我也不会让舰队返回,如果那样你也可以允许我这么做吗?” “这的确有些麻烦,让我想一想,”阿赛琳似乎显得略显疲惫的脸上浮过一丝笑容,她抬起头看了看顶棚,但是还没等米利厄诺斯再次眨动眼睛,她已经低下头向着他微微一笑“我想好了,我的舰队现在现在归你了。” 说完这句话,阿赛琳斜靠在舱壁上的身子微微下滑,在完全躺在一堆松软的靠枕里之后,她仰头看着站在毯子边低头望着她的米利厄诺斯:“胖子,不要让我失望,理查是因为担心一旦与罗马直接作战,就会有被切断退路的危险所以才不能进攻塞浦路斯,可是只要他真的击败了我们的舰队,他是不会在乎岛上那些罗马军团的,所以塞浦路斯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遵命,夫人。”米利厄诺斯向斜躺在靠枕里的阿赛琳略微鞠躬,然后在仔细看了看她之后,转身走出了舱房。 看着关进的木门,一直平静的阿赛琳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有些艰难的按了按小腹,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杯子,看着里面色泽黝黑的汁液,她皱了一下双眉,屏住呼吸一口喝了下去。 伦格静静的坐在椅子里,他的面前站着只有一条手臂的奥托,这个法国国王的仆人,总是不停的在地中海上跑来跑去,当他那条手臂永远留在了塞浦路斯海里波涛中后,他却变得更加繁忙了。 虽然知道担任这样的任务永远无法获得荣耀,甚至可能会很危险,但是奥托知道做为一个仆人的自己,永远无法和宫廷中那些地位显赫的贵族相比,不过让他满意的是,即便是那些贵族,在面对他时也要显得小心谨慎。 但是,当奥托面对这位年轻的罗马皇帝时,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奥托鄙视那些地位崇高的人,在他眼里这些人拥有显赫地位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血脉而不是才能,这就让他对他们既嫉妒,又鄙视。 但是面对罗马皇帝,他却不能不感到畏惧。 他不知道这位依然显得未免过分年轻的皇帝在想什么。 对他来说,有时候他甚至能揣测到他那有着狐狸之称的主人的想法,但是对于这位罗马皇帝,他却怎么也无法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对于不熟悉的事情,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而现在的奥托正是这样。 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皇帝的法尔哥尼嘴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嘀咕,他不时的张开嘴,但是却一次次的被站在对面的恩特克劳威尔暗暗阻止,当他终于忍耐不住决定开口说话时,始终沉默的伦格向奥托淡淡的说: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做为罗马的皇帝,我会履行对塞浦路斯的义务,不过做为阿赛琳的情人,我更关心她的安危,所以你们应该祈祷,祈祷阿赛琳不要出任何事,否则会用我所看到的每一个十字军的血为她复仇!” 年三十了,多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希望大家春节快乐,合家幸福。 因为过年,字数上未免有所减少,以后适当补充,谢谢大家。 第八十七章 海上的波涛,岸上的人们 在塞浦路斯岛发生的事情。对于整个地中海沿岸的国家来说,就如同一颗巨大的陨石落在了原本已经汹涌跌宕的波涛中一样,掀起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 在地中海西岸,刚刚送走了十字军的西西里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陷入了一片狂欢之中,西西里人认为这是上帝让自己的战士惩罚那些侵犯了基督徒的敌人,特别是那些曾经遭受过阿赛琳的舰队蹂躏的船主和商人,他们立刻蜂拥着奔向王宫,希望国王能够尽快对十字军的义举做出反应。 人们一边高呼着“上帝的意志”和“惩罚强盗”的口号,一边拥挤着奔到王宫外的木头栅栏前,然后用不住的呼喊来表示心中的喜悦和期望。 但是,让民众感到兴奋异常的消息,却让为刚刚送走了十字军的坦克雷德为之担忧,他在房间里不住走动,直到最后他向同样焦虑的西西里主教发出了请他立刻到梵蒂冈走一趟的要求。 “是我们帮助十字军渡海东征的,也许在罗马人心目中这其中有我们的份儿,或者更糟糕,那个希腊小子可能会认为是我们唆使十字军进攻塞浦路斯的,我们一定要让自己从这种事情里摆脱出来,所以主教大人,您的责任十分重大。” 坦克雷德如此忧心忡忡。以至当他听到外面欢呼喊叫的声音时,险些因为一时冲动,派人把那些闹事的人抓起来。 同样为塞浦路斯发生的事情感到担忧的,还有坦克雷德正寄予希望的梵蒂冈,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城邦国家,对于那些分散在地中海沿岸的法兰克小国来说,正是地中海上的贸易给他们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巨大的利润让这些虽然国家土地狭小,却拥有着令人眼红的财富的国家变得无比富裕,但是当十字军对塞浦路斯进攻的消息传来时,这些城邦国家无不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塞浦路斯与罗马的关系是整个地中海人尽皆知的事,甚至有人已经在猜测,罗马什么时候会正是把塞浦路斯重新收归自己的版图,也有人猜测,也许那位令人可怕的女海盗会为罗马皇帝生下一个孩子,然后这个皇帝的私生子将成为塞浦路斯的继承人。 可是塞浦路斯受到十字军进攻的可怕的消息却让城邦国家一时间感到如同大祸临头,他们知道罗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经过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些城邦国家已经与罗马形成了巨大密切的利益链条,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大笔资金,甚至身家性命都已经投在了君士坦丁堡或者是罗马的其他地方,而其中有些小城邦,甚至是几乎举国赊贷的,向国民借款投入了东方那片充满梦想的土地。 正是因为这个,这些富裕城市的法兰克人为之恐慌,而当他们从一些有君士坦丁堡来的商人那里听到,罗马皇帝那为了自己的女人。甚至不惜与十字军发生一场大战的宣言之后,法兰克人就不禁想象着,如果罗马因为这件事情悍然撕毁与他们之间的那些协议,将会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在这个时候的意大利城邦中,虽然一位年事已高,而且眼疾越来越厉害的的老人已经颇具威望,但是他还没有足以让人们为他效劳的机会,这位叫做恩里科.丹多洛的老人,依然还在威尼斯城外他那所有着一个不算小的小鱼塘的乡间别墅里,装扮着他隐士高人的身份,除了一些时不时的需要向他讨教的的威尼斯贵族或者是“十人团”里的那些执政官,还没有多少普通人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不论是威尼斯还是其他的城邦国家,在这个时候除了恐慌之外,也还没有人能够产生那种近乎疯狂的念头,甚至就是正在饱受疾病困扰的恩里科.丹多洛自己,也想象不到,在自己已经风烛残年的余生中,会有一天成为为了财富,征服罗马攻陷君士坦丁堡的传奇人物。 所以,这位将来会有一番壮举的老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茫然而困窘的等待着事情的发展,同时所有人的希望不禁都寄托在了稳坐梵蒂冈宝座上的教皇身上。 不过让那些法兰克人绝对想不到的是,当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教皇克雷芒三世因为过于震惊,险些和他前任的前任一样,因为这个消息立刻蒙了圣召! 当时教皇身边的人看到教皇原本因为操劳已经颇为苍老的脸上一阵铁青,然后一下坐在椅子里,这让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在立刻照顾教皇的同时,一些主教已经悄悄的离开,要去召集那些还在梵蒂冈的枢机主教们,做好教皇陛下可能会随时驾崩的准备。 不过克雷芒还是很快缓了过来,稍一清醒之后,他命令人找来已经闻讯赶来的英诺森,在一阵关起门来的密议之后,英诺森立刻匆匆忙忙收拾行囊,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登上了通往君士坦丁堡的海船。 而在地中海另一边的南岸,正逐渐变得干燥起来的东方戈壁上,另一群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也用他们各自的行动,表现着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之情。 当消息刚刚传到,巴里安为他所听到的这一切除了感到意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愤怒! 对于十字军,巴里安有着颇为复杂的心情,他既衷心希望十字军能够拯救圣地,又为大批法兰克人涌到东方感到担忧,他知道那些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可能会如当当初他的祖先那样就此留在东方,这让巴里安不禁为自己这些老贵族们感到担忧,他还记得当初盖伊和雷纳德那些人到来时,所引发新老法兰克人之间的冲突,而现在,则要有整整一支军队的法兰克人蜂拥而至,他们当中,甚至还有两位国王,和一群数量惊人的贵族。 这让巴里安从心底里不由对十字军产生了颇深的顾忌,他知道十字军的到来肯定会影响到自己在东方的地位,而且随着与萨拉森人重启战端,也许很快,那些新贵们就会开始大肆瓜分他们掠夺到的,从丝绸到盔甲,从黄金到女人的众多战利品,直到有一天,总会有人对东方广袤的领地提出要求。与塞浦路斯之间的战争,不过是这种掠夺的开始而已。 而真正让巴里安为之愤怒的是,是他难以忍受英国人居然在“他的”塞浦路斯主意的这种举动。 当雷蒙把阿马修斯做为自己对女儿的补偿送给阿赛琳,然后黯然去世后,巴里安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虽然渺茫却并非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而后,随着雷蒙的两个儿子相继死去,巴里安觉得自己的希望已经变得越来越现实。虽然希冀儿子成为阿赛琳丈夫的计划已经失败,但是随着伊莎贝拉被迫离开,而他成为了的黎波里的监国之后,巴里安发现自己距离那个希望已经越来越近了。 的黎波里与塞浦路斯伯爵国的伯爵,一想到这个称号就激动不已的巴里安,总是因为过于兴奋从睡梦中醒来。 跟随雷蒙多年来的经验让他知道塞浦路斯所具有的巨大意义,同时也知道那座岛屿对于做为沿海城市的的黎波里来说,是一个多么宝贵的坚固屏障。 从海上对的黎波里的威胁,将会受到来自塞浦路斯岛舰队的抵抗,而一旦遭遇到拥有强大军队的异教徒的进攻,即便最后面临城陷失败。塞浦路斯也不失为退守喘息的选择。 正是这个原因,巴里安一次次的鼓励儿子向阿赛琳示好,甚至在失败之后,巴里安也不愿意贸然得罪雷蒙的私生女,因为他对他来说,如果阿赛琳有一天向他提出的黎波里的继承权问题,那么他就有机会同样提出对塞浦路斯的要求。 但是现在,英国人的举动无疑让巴里安看到了一个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即便那些消息说,是塞浦路斯人首先向十字军进攻,但是做为深深熟悉法兰克人习性的东方贵族,巴里安和其他人一样清楚,在这件事情上,追究究竟是谁先发动战争的责任,是丝毫没有意义的。 当十字军出现在塞浦路斯海上时,这场战争已经注定要爆发。 这时的巴里安忽然开始想念起了他的儿子,或者说他忽然想见到身在耶路撒冷伊莎贝拉,即便因此可能会遭受到伊莎贝拉的羞辱,他认为也有必要立刻与那位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见上一面。 “约翰,但愿我没有白白对你寄托希望,儿子,如果你你能明白这时应该干什么,那就快点,看在上帝的面上,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巴里安看着宫外那些骑在马上不住奔跑的骑士,心底里暗暗祈祷着。 正当巴里安为自己这些东方贵族们可能面临的不利暗暗担忧时,盖伊正在为自己终于迎来了希望喜悦不已。 自从来到东方之后,盖伊认为自己并没有得到他所盼望的那些东西,虽然成为了西比拉的丈夫,甚至还戴上了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冠,但是盖伊相信自己受到的委屈绝对要比得到的东西多。 从来到东方那一天起,做为拥有深厚基础,有着巨大影响的的黎波里伯爵的家族就成为了他面前一块巨大的绊脚石,而西比拉的弟弟,那位如同天降奇才般的鲍德温国王,即便是在自己娶了他姐姐之后,也始终对自己的抱着巨大的成见。 这一切让盖伊觉得自己总是被一群充满敌意的人包围着。而随后出现的那个贡布雷……,每当想到那个人,盖伊就会有一种想要向上帝抱怨的可怕冲动。 他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就好像上帝派来与自己作对似的,自己的尊严和荣誉一次次的因为那个人被践踏在他人脚下,及至终于有一天,发生了那件对他来说,终身都无法洗刷屈辱的哈丁之战。 这让盖伊有时候觉得上帝对他实在不公平,即便他很快获得了萨拉丁的宽恕,甚至还因为与巴里安的合谋,最终赶走了那个令他厌恶的伊莎贝拉,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缺少些什么。 塞浦路斯的消息,让盖伊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疑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缺少的是什么,那就是,一群和他一样试图把东方势力重新划分的人。 即便是做为国王,盖伊也能感觉出那些多年扎根东方的老贵族们对他的蔑视,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在欧洲混不下去才跑到东方冒险的穷小子,这样的想法让那些贵族无时无刻不在和他作对,而人单势薄的盖伊,却只能在一次次对萨拉森人冒险的挑衅中,希冀获得属于自己的荣誉,直到最终一场可怕的失败让他变得几乎一无所有。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另外一群和他一样试图在东方获得荣誉的欧洲人来到了圣地,虽然其中有着两位尊贵的国王,但是盖伊自认自己要比那些已经异教徒化了的法兰克人更加适合成为新十字军的合作者。 他立刻奋笔疾书,向两位国王表示他对他们远赴东方,拯救圣地的义举的崇高敬仰,在盛赞他们的勇敢虔诚与伟大荣耀的同时,他不惜使用众多的辞藻,表现出希望能够与两位君主共同完成光复圣地这一伟大义举的期望。 不过让盖伊稍微有些不满的是,当他要求妻子与他共同签署这份对十字军表现出浓厚善意的信件时,西比拉却显出了一丝犹豫。 这位女王仔细看着那封信,当她一次次的念着其中那些过于婉转,或者说是过于讨好似的词句时,她那因为羞愧而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的脸上,变得十分难看。 “陛下,您认为这是一位国王应该使用的词汇吗,我想即便是那些软弱的小国的领主,也不会随意写下这样一封信的。”西比拉虽然尽量想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些,但是最后她还是无法忍耐的对丈夫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屈辱,要知道直到成为国王之前,我都一直是效忠法兰西的贵族,而英国国王则同样拥有着法兰西伯爵的地位,我想这足以让我应该表现的谦卑一些,而且现在的处境也不能不让我们稍微委屈点……” “稍微委屈点?”西比拉原本已经颇为激动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团烈火般的通红“我的陛下,您是在说您自己呀,您是在说一位耶路撒冷国王,难道您认为戴着王冠的您应该说出这种有辱您自己身份的话吗?” “可是这顶王冠给我带来了什么?!”盖伊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几步冲到西比拉面前,紧紧抓着妻子的肩膀不住摇晃“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看看那些随时都可以羞辱我们的人,我可以打赌,如果有一个的黎波里人向我们扔石头,其他的人只会站在一边看着。这难道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 “可是你是国王,请你不要忘了在鲍德温时代耶路撒冷国王的荣耀!”西比拉同样愤怒了,许久来因为对丈夫的爱而令她刻意掩饰下去的不满,在这一刻变成了愤怒的倾诉,她试图从丈夫手里挣扎出来,但是盖伊有力的双手却紧紧抓着她的两臂“请您放开我陛下,您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 “哈,我们的身份!” 盖伊忽然松开妻子,他两手张开定定的停在那里,一双眼睛死盯着面前的妻子。 盖伊的样子让西比拉感到害怕,她一边慌乱的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边忐忑不安的看着盖伊神色恍惚的脸。 “你说我们的身份?”盖伊慢慢开口了,他伸出右手慢慢的托起西比拉微颤的下巴,然后几乎贴着西比拉的脸缓慢的说“我们的身份就是成为让人嘲笑的笑柄,我们自己都知道这个事实,而且我还知道如果不能立刻获得十字军的支持,也许很快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要知道对他们来说东方同样充满诱惑,如果我们不能和他们合作,他们就会自己伸手去拿,甚至可能会有某个人向我们头上的王冠下手。” “这不可能,耶路撒冷王国是属于鲍德温家族的……”西比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她试图从丈夫那里得到支持,但是看着盖伊无声的表情,她终于变得慌乱起来“没有人能把我们的王冠抢走,亲爱的你曾经发誓要保护耶路撒冷的王冠不落在别人手里。” “但是那就要看我们用什么方法保护我们的王冠,如果必要,我们就必须放弃一些空泛的尊严,否则我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盖伊说着,把一支鲸骨笔慢慢塞到了西比拉的手里,在用眼神做出示意之后,他慢慢后退,站到了摆放着那封信件的桌子旁。 西比拉的手微微颤抖,鲍德温家族血液中的骄傲让她觉得手里的笔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随时要刺向自己,不过那匕首要刺穿的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她的家族将近百年的尊严和荣耀。 她慢慢走到桌子前,低头看着那份信,当她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丈夫时,她看到是盖伊面无表情的脸。 终于,一个略微显得混乱的签名在西比拉手的颤抖中草草落下,看着慢慢收走那封信,略微鞠躬随即转身离开的丈夫背影,西比拉缓缓的坐了下来。 “鲍德温家族,鲍德温家族……”西比拉神态恍惚的不住自语,她这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极度的羞辱让她全身微颤,一阵阵难以抑制的麻木令她的嘴唇不住的抖动。 如愿以偿的盖伊悄悄的派出了一个亲信,他知道如果自己与十字军私下通信的事情被巴里安知道,那将会是一个很不妙的局面,不过尽管知道这些,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其中的利弊。 “耶路撒冷要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了,”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亲信身影,盖伊的心中同样略显失落,他能够明白,甚至也能同样感受到妻子的愤怒与羞辱,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办法,看着头顶寂寥的夜空,耶路撒冷国王微微发出了一声叹息“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国王。” 一一九零年四月,英法两国十字军的东征以从西西里岛出发渡海正式开始,但是只相隔了十几天的时间,一场与拯救圣地丝毫无关的战争,就让这轰轰烈烈的“壮举”暂时停顿在了东地中海的塞浦路斯。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立刻因为与这一事件有着各自的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忙碌起来。而在所有这些关注塞浦路斯女伯爵与英国国王的人当中,有两个人却把眼光投向了另一位国王。 “看来那条狐狸的确很不简单。”身居一处偏僻庄园里的瑞恩希安不住的感叹。 而在圣地,看着那些奔走相告的传递着这个消息的萨拉森人,凯尔同样难掩心中的兴奋:“法国国王终于要来了。” 第八十八章 风暴前夕 沿着地中海东岸一直向东。在距离塞浦路斯并不很远的海上,有一座不大的小岛。 在岛上散落着一些年代已经十分久远的建筑,摇摇欲坠的老式塔楼和一些因为时代过于古老,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找不出痕迹来的城堡。 已经和四周的一切混合在一起的斑驳城墙上,到处都挂满了常春藤和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如果是在稍微远些的海面上,甚至不大可能会发现这座岛上还有着那样的建筑。 这里曾经是古代罗马人的一个前哨,在很多年前,当塞浦路斯还没有第一次成为罗马属地之前,当时的罗马皇帝派遣了一支军队深入塞浦路斯的海域,随着步步蚕食,最终把他的军队安放到了这座塞浦路斯鼻子下面的岛屿上。 在之后的多年里,随着塞浦路斯的反复易手,这座岛屿还曾经被多次启用做为进攻和反攻者的站脚点,但是随着萨拉森人的崛起和罗马最终退出塞浦路斯,这座小岛也最终被彻底放弃。 不过现在这座小岛又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理查神色阴郁的站在一座小堡垒的顶上,看着下面正在繁忙的把大批物资运上海岸的军队,他这是的脸色十分难看,或者说就如同现在的天气一样,一片漆黑。 从墨尔兹岛的最西端向远处看去。如果天气很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塞浦路斯岛屿东北方如同独角兽的尖角般伸进地中海的轮廓,不过这个时候的天气却并不适合看这样的美景,而且按照对海洋颇为熟悉的卡斯内斯爵士的推测,很快一场很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所以理查不得不下令让士兵尽量把放置在船上的货物全部搬到岛上,而且按照凯斯内斯的说法,如果他们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那些物资,可能他们就要遭受不小的损失了。 这个消息让理查感到无比愤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东征之旅居然是这样开始的,在他想象中那种传奇骑士般的对决和挥舞长剑,砍杀异教徒的情景毫无踪迹,而这时自己却要在远离人群的某个小岛上仓促的准备躲避一场暴风雨。 这让理查觉得自己好像被愚弄了,因此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而更让他感到气愤的,是来自法兰西国王的一封措辞颇为婉转,字里行间都透着那种狐狸韵味的来信。 “……我最可敬的朋友,对于您在塞浦路斯所遭遇到的短暂耽搁,我表示衷心的关注,值此神圣事业即将展开的前夕,您的一举一动都足以牵动整个基督世界,我相信做为一位伟大的骑士,一位睿智的国王您会做出足以让您自己感到自傲的决定,不过在这里我要请您原谅我对您提出的一起进攻塞浦路斯的无奈回绝。 您应该知道,现在的塞浦路斯女伯爵佐薇的父亲,是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而这位伯爵家族与法兰西王室的渊源关系,甚至可以追述到洛泰尔时代。 而做为一位伯爵。雷蒙本人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和骑士,他在保卫圣地的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敢和虔诚令人敬佩,对于这一点,我相信您也应该有所耳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请原谅我无法与您一起对塞浦路斯发起进攻,不过我会向祈祷上帝,希望您能尽快解决现在阻挡在您前进道路上的难题,那样我们就可以尽早到达圣地,为了真正神圣的事业尽我们所能尽的一切职责……” 当看到这样一封信时,旁边随侍的近臣们看到,是国王脸上在瞬间浮现出的一团怒火,理查相信自己在那个的样子的确让人感到不安,所以他没有出声,只是不停的走来走去,时而走进那座光线暗淡的旧堡垒,时而走出来在堡垒前高低不平的石头路上来回转悠,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受到了愚弄,或者说是遭到了背叛。 “陛下,我们的大部分物资都已经按照您的命令运上了岸,”顺着石头小路边的一个斜坡走上来的凯斯内斯躬身向国王行礼,不过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理查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而且所有的海船也都已经被安置到了背风的港口里。不过请您原谅我不能保证所有船只没有损害。”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做为我的船队在地中海上的统帅,你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理查愤怒的质问着,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指责未免过于无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只希望让自己得到一种宣泄,不过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抬起手好像是在安慰对方,也是在平伏内心的激动的按了按之后,理查甚至还向卡斯内斯做了邀请的手势“请到这边来爵士,我想我是太着急了,也许你可以对我说的更详细些。” “陛下,暴风雨要来了,虽然我从来没在地中海上旅行过,可是所有的大海都是可怕的,我们已经把船只尽量保护起来,不过如果天气太坏,而且船队受到一定损失,我们就有可能暂时无法发起对塞浦路斯的进攻。” 凯斯内斯尽量详尽的向国王解释着,他知道对于理查来说,军队的损失从来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勇敢的博取荣誉远远是这位骑士国王的目标,但是做为一个对海洋颇为熟悉的人,凯斯内斯知道,在海上的遭遇与在陆地上的战斗截然不同,因此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冒着被责难的风险提醒国王。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发起进攻呢?”理查脸上的神色变得明显不快起来,他从来不认为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国王必须做到的,更多的时候他更愿意相信适当的愤怒和严酷的惩罚,更能体现出王权的尊严和力量。 “陛下,我必须向您说明。如果不能保全我们的船队,那对我们来说是很危险的,因为到那时候即便我们拥有足够多的军队,也可能会因为缺少足够多的补给动摇军心。”到了这个时候,凯斯内斯不得不向国王说明他最为担心的东西,当看到越来越糟糕的天气时,他就已经开始担心,现在他更是相信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他们失去的就不止是几条海船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理查走到斜坡前,看着海岸上杂乱堆积的物资,他紧皱双眉,在又抬头看了看远处阴沉的天空之后,理查回头向凯斯内斯问到:“告诉我爵士,如果我能给你足够多的船只,你能一次运送多少士兵?” 凯斯内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国王,他不知道理查在想什么,不过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向国王解释清楚:“陛下,请原谅我纠正一下您的说法,一支船队能够运送的军队数量,绝对不止看有多少条船,毕竟我们还要运送足够多的粮食和其他器具。所以您所说的足够多的船只,并不能……” “我只想知道,你能给我运多少士兵,就是现在的这些船。”理查盯着凯斯内斯的眼睛沉声问着。 凯斯内斯迎着国王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缓慢的开口:“四千名士兵陛下,这是我能答应您的最大数量,毕竟我们还要运送很多必备的东西。” “那也足够了,”理查摸了摸他那杂乱的胡须,在回头向被一片阴暗的乌云笼罩的海面上看了一眼后,他向凯斯尼斯低声说“立刻组织足够多的船,我会给你四千名士兵。我要你在暴风雨到来之前把我的军队运过海去。” 凯斯内斯神色愕然的看着国王,他的嘴巴刚刚张开,却被理查用一根手指做出的噤声的手势阻止,直到他终于明白了国王的意图之后,他才看着理查的背影,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上帝,这真是发疯了。” 地中海上的暴风雨总是在季风刚刚到来的时候最为猛烈,每当春秋两季,即便是海上最平静的时候,人们都会尽量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是在距离海岸边不远的地方航行,也要面临着不小的风险。 所以这样的时候,对于一些在海岛或是沿岸守卫的军队来说,就变得轻松起来,他们不相信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敢于冒险渡海发起进攻。因为如果那样,就可能会如同古代波斯人那样,因为急于渡海进攻希腊而使整个舰队倾覆地中海的危险。 谁会在这种时候在海上旅行呢?特别是当暴风雨来临前阴云笼罩的时刻,那甚至是比面临暴风雨更加令人担心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在天际尽头那黑漆漆的阴云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灾难掠过海面而来。 不过尽管如此,依然还有人甘愿冒险,或者说是无奈的履行他的职责。 当十字军与塞浦路斯的战争传到梵蒂冈时,英诺森和所有人一样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吃一惊。 如果说其他人纯粹是因为关于某些风流韵事,就推测到罗马可能会有所举动,那么英诺森则完全是因为深深的知道那其中的奥妙才会感到不安。 在梵蒂冈,再也没有人比英诺森更加熟悉那位罗马皇帝的了,正因为这样,英诺森相信那位年轻皇帝显然有着比别人想象中更加难以置信的野心。 在英诺森看来,如果说以前的罗马皇帝更多的是在意罗马疆域大小和对领土的统治,那么现在的这位皇帝显然在关心这些东西的同时,更加注重精神世界的强大。 这让英诺森颇为不安,他认为自己能够隐约猜测到那个稳居君士坦丁堡圣宫里的希腊人在想些什么,不过这样的猜测让他感到更加担忧。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罗马皇帝总是希望通过严厉的统治和充满威严的皇权来稳固他们的地位,那么英诺森完全相信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是要通过神圣的宗教让自己成为一位不朽的君主。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这位皇帝除了在罗马正在逐渐完成他的愿望之外,显然对欧洲也有着颇为浓厚的兴趣,至于塞浦路斯。除了因为那是他的情人的领地,更加重要的是,他显然已经把那座岛屿做为了他统治地中海的一块基石和象征。 正是因为这个,听到消息的英诺森立刻按照教皇的命令收拾行装,他必须在罗马是十字军直接发生战争之前阻止这一切,而且他也知道,这对于梵蒂冈来说,未尝不是接着调解双方纠纷重新树立教廷威严的好机会。 从红胡子对教皇国肆无忌惮的羞辱,到腓特烈的儿子继续与梵蒂冈发生的众多矛盾,英诺森能够感觉到教廷在那些强大君主面前的无力。 甚至即便是看起来似乎还算恭顺的法国国王,也时不时的表现出那过于旺盛的野心,除了半岛上的一些城邦国家,教廷在很多时候是显得颇为无奈的。 这样的局面也许对于克雷芒教皇来说,已经很让他满意,但是英诺森却感到十分不满。在他心目中教廷应该不止是上帝在人世的宫殿,更应该是被世俗权力所敬畏的“上帝的宫廷”,这样的想法让英诺森相信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而塞浦路斯的战事正好是让他觉得可以展示自己伟大想法的好机会。 海面上一片阴郁的乌云匆匆从远处飘来,水手们不住的喊叫忙碌着,越来越急的海浪把海船一次次的抛起来,然后再扔进陷下去的浪谷之中,这让人不禁一次次的担心,可能下一次的时候,就会彻底沉进可怕的海底。 英诺森紧紧抓着胸前的十字架低声祈祷着,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遭遇这样恐怖的时刻,而且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做为教廷枢机主教,甚至可能有一天会成为教皇的自己,在这个时刻显得那么渺小无力,这让他在对上帝创造的雷霆闪电的奇迹敬畏的同时,也感到了从心里发出的恐惧。 随着一阵沉闷可怕的声响,英诺森听到被挤压的船身发出了古怪的响声,这让他不禁担心海船可能会随时被风浪撕扯成碎片,而伴着一股冰冷海水忽然从舱口灌进来,原本还尽量保持镇定的枢机主教终于发出了一声恐惧的低叫。 “上帝,都是水,我们要沉没了吗?” 英诺森惊恐的问着身边的仆人,到了这个时候,高贵的枢机主教和卑微的贴身仆人一样全身湿透,狼狈惊慌。 船身再次激烈的晃动起来,舱房里的东西到处滚动,当人们终于帮助英诺森稳住时,已经头昏眼花的主教不禁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能够让他躲过这次灾难,以后的一生都再也不会站到任何一块船板上,哪怕是威尼斯那种看上去没有丝毫害处的小船。 一阵闷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随着身影闪动,一个全身湿透的水手闯进了船舱:“大人,我们必须尽快靠岸,风浪越来越大了,原本我想可以闯过去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整个地中海都要下雨了,上帝作证,这可真是个旅行的好天气!” “注意你的言行,”即便到了这时依然试图保持尊严的英诺森大声呵斥着,然后他立刻接着问“我们现在是在哪,要知道我可不想因为莽撞上岸遇到麻烦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君士坦丁堡。” “大人,我想我们已经在罗马岸边了,不过我不知道这儿究竟是哪,这天气太坏了,到处都是一团漆黑。” 水手气急败坏的说着,他扶着船板慢慢向前挪动,当一个巨*打来,船身巨量摇晃起来时,他就随着顺着船身上细碎小洞灌进来的海水在船舱里不住翻滚起来。 船身剧烈的摇晃中不住倾斜,有那么一阵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翻滚过来,不过随着那股推动的力量突的一轻,海船立刻迅速向另一边栽去,那种可怕的力量,让船舱里的人再次发出一阵惊呼。 接着,随着一声从船底发出的沉闷大响,整个船身迅速的一顿! 英诺森的身体被重重的抛到了迅速倾斜的船壁上,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一股冰冷腥咸的海水已经劈头盖脸的浇在他的身上,随着隐约中听到一阵惊慌的大叫,他已经被人紧紧拉住,拽着向舱外奔去。 在慌乱中,英诺森只看到眼前不住奔跑的人影,和人们惊恐万状的叫喊声,当他被身边几个忠实的随手忙脚乱的扔进一条小船时,他才恐惧的看到他们那条海船的船头正奇怪的翘了起来,在不住掀起的浪涛中,一块狰狞的礁石正在浪涛中时隐时显。 英诺森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救上岸的,他只记得自己趴伏在小船上,身边那些仆人和水手奋力的向着一团漆黑的远处划动船桨,试图在那条海船沉没前远远离开那块可怕的海面。 直到许久之后,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呼喊,英诺森才终于慢慢意识到自己的身下已经不在摇晃,当他看到小船已经被浪涛推上海岸时,这位枢机主教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在仆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从小船上爬下来,在跪在沙滩上用力亲吻腥咸的沙子时,他发出了最衷心的祈祷:“感谢上帝,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上帝要阻止世人建造通天塔了,大地已经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大的恩典,世人再也不能奢望更多了!” 英诺森激动的自语,然后他才想起来似的忽然站起来,向每一个保护了他的人伸出手,他盛赞他们的忠诚和勇气,同时他不住的重复着一些这些人不明白的话:“……上帝保佑你们,你们不会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你们不知道自己拯救了什么,上帝会因为你们做的善事赐福给你们的……” 枢机主教不住的向这些人许诺自己会对他们的报答,因为过于激动,他丝毫没有看到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面前的那几个人看着他身后露出的奇怪表情,当他终于意识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转过身时,他看到的是几名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而在这些士兵身后的丛林里,随着人影闪动,一群士兵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大人,这些人是罗马人,”一个随从低声说着,他慢慢向前走了一步,但是还没等待再次挪动身子,一支利箭已经“哆”的一声钉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对面一个队长式样的罗马士兵走到英诺森面前,当他看到枢机主教虽然全身狼狈,却依然能隐约辨认出的服饰时,他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向着英诺森微微低头行礼“请原谅主教大人,不过做为色雷斯护圣军的一名士兵,我请您告诉我您的身份。” “色雷斯?这里是色雷斯?”原本以为会离君士坦丁堡更紧些的英诺森,失望的看了看身后的水手,不过当他转过头时,他的脸上立刻变得一片庄严“我是梵蒂冈教皇陛下的使者,枢机主教吉奥瓦尼?罗塔里奥?德?康提,”当他看到这个希腊人脸上虽然依旧恭敬,但是露出的明显得迷茫时,他不得不继续说“我是奉教皇的命令出使君士坦丁堡,而且我本人也是罗马皇帝的朋友。” 这立刻让希腊人变得恭敬了不少,当骑上腾出来的战马向内陆前进时,枢机主教回头看着阴云笼罩的地中海,在胸口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上帝保佑一切在海上航行的人,愿上帝赐予他们安全和顺风。” 枢机主教的祈祷对于别人是不是有用不得而知,但是在地中海东岸,却的确有人需要他的祈祷。 在远处弥漫着大片乌云的海面上,一支船队正乘暴风雨前那短暂平静,在暮色掩护下,悄悄的向塞浦路斯岛前进。 第八十九章 暴风雨之夜 英诺森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险些命丧大海。更没想过自己会有因为失态而暴跳如雷的时候。 当他的坐船因为搁浅在海上遇难时,他不能不感谢上帝,他的船距离岸边并不很远,而随后出现并且救助了他的希腊人,对他和他的手下也还算颇为客气。 不过,让英诺森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这些穷乡僻壤的希腊人显然不知道他的重要,更不知道他所肩负的使命是多么重要,所以他们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最终激怒了英诺森,他大声的呵斥那些招待他的罗马军官,同时不住的要求能够见到足以明白事理的人物。 枢机主教的脾气发的还算有用,当这些罗马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位大人的确有着重要事情,迅速禀报之后,闻讯而来的色雷斯大主教格里高利,立刻远道而来,在距离首府很远的一座修道院里,遇到了正为路上的耽搁不住抱怨的主教。 尽管因为教派的不同,两位主教在见面时未免有些隔阂,但是当事情牵扯到罗马时,格里高利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这位之前的埃多尼亚主教,因为当初在平息色雷斯暴*时。能够审时度势而成为了伦格的跟随者,更重要的是,这位随即接任色雷斯大主教的格里高利,有着旁人所颇为难以比拟的敏锐。在伦格还在色雷斯的时候,他就从一些举措中看到了某些端倪,所以在关于色雷斯大教议团的问题上,这位主教展示出来的积极令人诧异。 他不但成为了帮助伦格组建大教议团的功臣,而且他本人也积极的为大教议团的组建出谋划策。 这在当时的确堪称是一个冒险,很多人为他的这种举动感到意外,而且人们也并不认为大教议团能够起到足够的作用,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让人们不得不佩服格里高利的远见卓识,随着特里布斯的兴起,色雷斯人不禁骄傲起来,因为他们可以在其他省份的人面前自豪的说:“特里布斯是因为色雷斯的大教议团才出现的。” 现在,格里高利的这种睿智,让他立刻想到了事情的严重,而且关于这位公教的枢机主教将来的远大前程也有所耳闻的他,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可能会包含着的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主教立刻派出了最好的护卫,同时他派人把这个消息向色雷斯首府阿布德拉通报,当色雷斯总督撒里奥尔听到这个消息派出护行队伍时,英诺森已经开始在通往君士坦丁堡的道路上了。 一路上的惊险让这位之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险境的主教感到心有余悸,虽然当初在圣地时曾经一次次的面对异教徒,可是却从来没有象这次一样,几乎险些丢掉了性命,这让英诺森不禁认为自己得到了上帝的恩典,这也让他变得更加坚定了,自己就是注定被上帝选择出来完成神圣使命的那个人的信念。 不过这一次颇为意外的色雷斯之行。对英诺森来说也有个另外一个重大的意义。 当他看到沿途上那众多充满了正教气息的建筑,和色雷斯人颇为浓重的正教生活的一面时,他不得不承认之前腓特烈试图强行改变希腊人宗教信仰的举动,未免过于鲁莽了。 而令他印象颇深的,则是色雷斯俨然已经成为了救赎骑士团的领地! 早在两年前,英诺森就听说伦格已经把色雷斯的埃多尼亚城,做为了救赎骑士团的总团所在地,不过那个时候虽然他颇为关注这位圣子,可是更多的还是更偏重他在君士坦丁堡所做的一切。 毕竟色雷斯太偏僻了,很少有哪个公教教会的神职人员能够深入色雷斯,更勿论能够说清楚关于埃多尼亚的情况。 他们只知道伦格把这座圣西尔兄弟的故乡最终选为了救赎骑士团的总团所在地,同时他在这里修建起第一座祈祷者教团的教堂。 而后,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一切就变得太耀眼了,以至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座永远被黄金和鲜血舔满了的城市。 而现在,当能够坐着马车穿越整个色雷斯的乡间时,英诺森才第一次真正亲眼看到了这片被称为“祈祷者教团第二个圣地”的土地的真面貌。 由罗马时代留下来的道路依稀可见,而每当走到那些道路的十字路口,都可以看到一块矗立起来颇为崭新的石碑,那些石碑上铭刻着各种圣经上文字和一些先哲圣人们的箴言,而更多的是来自伦格那些手稿上的词句。 这不能不说是马克西米安的功劳,这位颇为忠于职守的秘书记录下来的那些关于圣子的言行。还有一些被他收集起来的伦格的手稿,成为了这些刻在石碑上向世人昭示上帝真谛的启言,与圣经与各种圣训一起成为了色雷斯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而更让英诺森难以忘怀的,是祈祷者教团在色雷斯那庞大的令他不安的影响,以及救赎骑士团在这里的力量。 几年来,随着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各种事情,很多人甚至包括英诺森,渐渐的以为伦格已经他的注意完全转向了对世俗权力的统治之上,这让一些对祈祷者抱着无限期望的人不免有些失望,而另外一些人则感到高兴。 但是当亲身途径色雷斯的乡村小路和那些城市时,英诺森才意识到,在几年间,原本就因为正教气息浓厚而闻名的色雷斯,已经变得更加顽固和令公教失望。 在得到色雷斯总督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发展的教团,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人们争先恐后的向教堂送去表示虔诚的财富,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贵族,圣捐成为了令教团拥有更大权力的支柱,而这一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救赎骑士团在色雷斯的崛起。 在英诺森印象中,救赎骑士团更多的是那些落魄的小贵族,或者是某些虽然富裕,却没有什么地位的农民组织起来的小骑士团,不论是成立的时间还是显赫的背景,都是无法和圣殿以及医院骑士团相比的。 但是当他穿过那些乡村,亲眼看到即便是在一些小村庄中也有一些农民在积极练习,而在稍微大点的城市里,就可以看到那些身穿虽然并不昂贵,却已经颇具气势的链甲的贵族骑士时。他终于开始明白,色雷斯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向救赎骑士团提供兵源的重要地方。 “我必须立刻见到贡布雷……”英诺森心里这样叮嘱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即便对那些西方的君主或者是主教们说,也不会得到足够多的重视,那些人甚至可能会嘲笑自己对希腊人产生了畏惧,但是他知道,只有身在这些充满了浓郁信仰的乡村和城市中时,他们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所面对这些情景时的感触,可是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变得太晚了呢。 英诺森感到了一阵阵的不安,对于理查的举动,即便还没有见过那位国王,可他隔着整个地中海都能嗅到其中野心和贪婪的味道,这让他不由担心那位国王在遭遇到那样的挫折之后,会变得更加疯狂。 “上帝保佑,但愿一切不会变的更糟,”英诺森习惯的把希望寄托在了上帝的身上,不过一想到理查的疯狂和可能会引起的可怕后果,即便是这位虔诚的枢机主教,也不由为万能的上帝是否能实现他的祈求担忧起来“可是如果真的那么糟糕,又有谁来挽救这一切呢……” 英诺森的担忧无疑是正确,或者说是更具有颇为神奇的前瞻性。就在这位枢机主教为了东西方教教会,或者说是东西方最强大的几位君主的矛盾冲突,不辞辛劳甚至是以身犯险的奔走调停时,在地中海另一边,一场比暴风雨更大的风暴,正慢慢形成。 在多年在地中海上旅行的眼里,四月下旬的季风,就是上帝赐予一直辛劳的他们的一个假期。 人们会在这段时间里老实的留在岸上,直到进入五月中旬之后才会陆续出海,至于在这个时候总是肆虐海上的暴风雨,则成为了那些守卫海岸的军队最为忠实的朋友。 在这个时候。士兵们在堡垒上的巡视的次数会变得减少,而军官们也不会为这个申斥某个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地中海是最为安全的,恶劣的天气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坚强有力的防御屏障。 这就让圣安德雷角堡垒上的士兵们为能够喝上一口香甜的当地酒找到了很好的借口,在外面看着越来越阴暗天空陪衬下,堡垒里的烛火显得十分明亮,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晚,不过因为阴沉的天气,海面上已经一片漆黑,除了轰响的海浪拍打岸边发出的巨大声响,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在这样的时候,即便是最严厉的军官也不会过于苛刻,所以当看到那些纪律散漫的士兵围坐在一个大木桶上吃着还在流油的烤肉,喝着当地颇为著名的草莓酒时,圣安德雷角城堡的守将只是闷闷的哼了一声,就独自一人走上了堡垒。 事实上这位守将也并非是因为尽职尽责才在天气这么坏的时候独自登上堡垒,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他正在为一个小小的麻烦苦恼不已。 圣安德雷角是塞浦路斯最东北端的一个极点,狭长的卡尔帕斯半岛从美索里亚平原向着地中海延伸出去,随着地势越来越狭窄,终于形成了一个锋利的尖角插入了大海之中,而圣安德雷角则是这个尖角上最顶端的一点。 这座因圣徒安德雷而闻名的堡垒,是因为位于并不太远的圣徒安德雷的修道院而闻名。 在那座依靠着利索帕里山脉建造的修道院里,圣徒安德雷的遗骨让这座修道院远近闻名,不过和这座修道院比较起来,圣安德雷角堡垒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做为一个守卫海岸的堡垒军官,阿希埃努并不很得意,他在为自己借的那些钱发愁,也在为自己能不能获取心爱女人的老爹的欢心发愁,所以当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时,他爬上了堡垒顶端的露台,看着下面黑漆漆的海面不住出神。 这个时候的海上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看不到多远的海面上除了时不时的掀起的一团团硕大的白色浪花,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被海风一吹,阿希埃努觉得自己似乎冷静了不少,他烦恼的用双手揉着自己发烫的额头。但是逐渐的,他的手放慢了下来,同时他的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也许觉得自己看花眼了,阿希埃努爬在石墙上仔细盯着海面,他只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到在漆黑汹涌的海面上,隐约出现了一群不住起伏的小点,虽然其中一些亮点立刻隐去,可他还是辨认出,那是几盏伏在海面上的灯光。 “这是怎么回事……”阿希埃努嘴里念叨着,他再次用力看去,可是海面上恶劣的天气却让他无法看清,但是随着那些闪动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一阵隐约的声响已经从不远处另一边的一片乱石滩上响了起来。 阿希埃努立刻探出身子向那里看去,就着从堡垒的窗子里透出的灯光,他吃惊的看到了一群人正从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上奔跑下来,同时越来越多的小船正向随着海浪向岸边冲来! “上帝!敌人!有敌人!” 终于明白过来的阿希埃努大声喊叫着冲向另一个堡垒另一边的塔楼,但是他还没有跑过狭窄的墙道,随着一声颇风疾响,一支弩箭已经飞上城头,钉在了他的后肩上。 巨大的冲力把阿希埃努的身子猛然先前一贯,就在他看到眼前的警钟运来越大时,他的身子也随着向下坠去,在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之前,阿希埃努只记得自己本能的拉住了什么东西试图站稳,随着他的身子向下栽倒,他手里拉着的东西也用力一震,随即一声洪亮的钟声就在夜色之中猛然响起! 当海船的船底终于触及到岸滩时,一直紧张的凯斯内斯的心才放松下来。 他不能不承认国王的想法的确太过疯狂,可有的确出人意料之外,当几乎完全放弃了各种物资,完全塞满了士兵的海船在波涛起伏的海上乘着黑暗前进时,凯斯内斯有一阵认为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片可怕的海上了。 但是当隔着很远终于看到岸上那些显眼的灯光,凯斯内斯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在那一刻几乎就要跳出来。 即便上岸也并不意味着他们毕竟会成功,一旦被提前发现,那么就是一场可怕的屠杀,十字军会被残酷的赶下大海,而更多的人可能会死在那片可怕的海滩上。 当双脚踏上沙滩时,凯斯内斯有一种要立刻向上帝祈祷的冲动,但是他却立刻命令后面的海船尽量快速靠上岸边。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划破夜空的钟声却打破了他原本以为已经实现的冒险,虽然那钟声立刻消失,但是这已经足以破坏理查那看起来完美无缺的计划。 一阵喧闹从堡垒的城墙上响起,随着点亮的灯火,城墙上的人已经看到了下面大批涌上岸滩的英国人! 凯斯内斯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随着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剑发出的一声怒吼,一场令圣安德雷角的塞浦路斯守军措不及防的攻城战,就此展开! 完全因为突如其来没有丝毫准备的塞浦路斯守军,就如同一群被忽然闯进了一条鲨鱼的鳟鱼般到处乱撞,当他们看到突然出现在海滩上的英国人时,他们一片大乱! 有人不住的发出喊叫,有人慌乱的寻找武器,有的人则只是盲目的到处乱跑。 夜幕的帮助让十字军的船队在毫无察觉之下临近了海岸,当他们知道塞浦路斯人已经发现他们时,十字军立刻开始用力挥舞船桨,随着一片浪花飞溅,大批的海船迅速向着岸滩上冲去。 凯斯内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随着他手中的长剑挥舞,英国人立刻纷纷跳下海船,如一片浪潮般向着岸上冲去。 “英国人!占领堡垒,国王会奖赏你们!” 凯斯内斯的吼叫声在一片呐喊声中显得异常响亮,而这时原本暗淡的海岸上,十字军的船只已经如同一条条剑鱼般向着岸上冲去,在一阵阵船底撞击岸滩发出的沉闷声响中,随着栏板落下,潮水般的十字军顷刻间跳进齐腰深的海水,向着海滩上猛扑而来! 塞浦路斯人在这时完全慌乱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来自哪里,当他们终于发现越来越多的敌人正向着岸上冲来,纷纷举起仓促找到的弓箭向下抛射时,在凯斯尼斯的带领下,首先登陆的英国士兵已经呼喊着把一架架事先拆卸的攻城梯树立起来,随着一片点燃了火焰的弩箭划着弧线向城头上射去,英国人向着圣安德雷堡垒发起了可怕的进攻! 塞浦路斯守军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做,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组织对十字军的抵抗。 当随着一阵欢呼响起,最远处的一个棱堡上竖立起十字军的旗帜时,塞浦路斯守军立刻如一群被驱赶的羔羊般,沿着狭窄的墙道向着内堡退去。 当凯斯内斯看到在火把映照下飘扬在棱堡上的旗帜时,这位爵士终于吐出了一声重重的长气。 塞浦路斯人完全慌乱了,当他们畏惧的沿着墙道退去时,跑在最后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升起隔离墙道的栅栏,一时间冲上城墙的十字军如决堤的洪流般向着整座堡垒里涌去,原本以险要著称的圣安德雷堡垒,顷刻间如同敞开了大门般,变成了形同虚设的一堆石头! 直到这个时候,凯斯内斯才终于相信这次冒险真的成功了,十字军之前出海前的担忧,和在海上的恐惧在这一刻变成了对占领和掠夺的渴望,随着士兵们发出的一阵阵的叫喊,伴着身后大批的士兵涌上海岸,凯斯内斯终于确定,自己的偷袭已经完全成功。 “冲上去!冲上去!把塞浦路斯人赶走!” 但是凯斯内斯依然无法完全放心,他不住的驱赶着那些开始掠夺战利品的士兵,当他看到塞浦路斯人开始顺着一条颇为狭窄的山道向着堡垒外的一座修道院里退去时,他立刻下令向着敌人追击过去。 但是这一次,十字军却并没有能逞心如意,当一片利箭从山上激射下来时,随着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纷纷倒地,十字军的勇猛的攻势,不由被猛然滞住。 “退到圣安德雷修道院里去!” 被士兵们搀扶着向后退去的阿希埃努急促的喘息着,那支射中他的弩箭还插在他的后肩上,当他开口说话时,钻心的疼痛就让他一次次的觉得,自己随时会痛昏过去。 “我们要坚守修道院,”阿希埃努疼得全身发颤,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去“快派人去阿马修斯求援!” 当圣安德雷堡垒残余的守军纷纷退进圣安德雷修道院时,终于完全登上海滩的十字军并没有停留下来,在留下一部分军队围攻修道院之后,凯斯内斯一边下令向着塞浦路斯内陆迅速前进,一边派人给在海上等待着消息的理查送信: “我的陛下,我们已经登上了塞浦路斯岛!” 第九十章 战争、帝国与爱情 海船在风浪中不住的摇晃。这让人们不得不用力扶着身边的东西稳固住身体,当一个浪头打来时,大股的水流立刻冲上船头,随着海水“哗啦啦”的落去,形成的一条条溪流立刻没过人们的脚面,有的人因为水流过大不由来回晃动,甚至有人滑到在地,在甲板上不住滚动。 但是,即便是冰冷的雨水不住的从衣领里浇灌进身子,脚下也因为湿滑几乎站立不稳,但是理查却始终牢牢的站在甲板上,任由自己全身湿透,看上去显得狼狈不堪。 这个时候的理查,外表神色镇定,但是从他连顺着头发滴到脸上的雨水都不擦拭,却始终盯着黑压压的海面上。四周的侍从还是感觉到了国王心中的紧迫。 理查身边的侍从们都知道这个夜晚对国王来说有多么重要,就在两天前,凯斯内斯开始收集船只,他把十字军能够登岸的战船中的大半腾空,甚至把众多的珍贵物资摆放在空荡荡的海滩上,任由随时会到来的暴风雨的吹打。然后他带领着一支挑选出来的将近一千人的队伍,乘着夜色登船出发。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这次偷袭失败,那么英国的十字军将会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除了那支一千人的军队,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船队的船只也可能会随着失败损失殆尽,到了那时,也许十字军就要被困在这片距离圣地已经近在眼前的岛屿上。 一处隐约亮光在远处海面上上下闪动,同时有人已经看到远处一片黑暗的岸上似乎不时亮起的模糊的光亮。 “陛下,是船,有船来了!” 一个把自己绑在桅杆上的瞭望哨大声喊着,他已经在这冰冷的雨夜绑在桅杆上很久,以至当他喊叫时,他的声音都显得一阵哆嗦。 听到这句话,理查浓重的眉毛微微一挑,他尽量让自己显得稳健些,他知道人们在注意着他的举动,而在那些人眼中,英国国王应该是永远坚定而又勇敢的。 不过当送信人的小船靠到理查坐船的外弦时,他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几步走到船帮边,随着他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那个刚刚攀到一半的使者的衣领用力一拽,那个倒霉的人已经整个被他提上了甲板。 “告诉我怎么样了。”理查重重的问,他的声调急促,同时双手也因为用力变得筋骨凸起。 “上岸了陛下,我们的人已经抢占了圣安德雷堡垒!”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被卡得难受,使者用尽全力大声喊着,当他被理查催促着再次大声宣布这个消息时。整个甲板上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激动的欢呼。 “陛下,我们刚刚上岸就被发现了,可是凯斯内斯大人立刻带着我们开始攻城,塞浦路斯人很快就逃跑了,我们已经占领了整座堡垒……” “够了你这个鹦鹉,够了!”理查松开抓着使者领子的手,但是他接着用力紧紧抱住那人的脸不住晃动“小子,你应该得到奖赏,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得到奖赏!“ 理查说着兴奋的攥紧拳头,随后他向等待在身边的贵族骑士们大声发布命令:“以国王的名义告诉所有人,他们在塞浦路斯所做的一切都将不会受到惩罚,他们的行为将被视为是东征中的一部分,上帝保佑你们!” 听到国王居然如此慷慨的做出了许诺,贵族们霎时变得异常兴奋起来,他们知道国王所说的不会受到惩罚的行为,将会包括允许他们对塞浦路斯人的抢劫掠夺,一想到这座以富庶著名的岛屿上,拥有的令人垂涎的巨大财富,骑士们觉得如同真的就要见到神奇的天堂了。 “让我们到阿马修斯去,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我要让那个塞浦路斯的佐薇知道,冒犯英格兰国王的下场。” 理查向站在旁边的侍从随口说着。当看到侍从似乎还没明白的茫然神色后,理查放慢声调缓缓的说:“告诉水手们立刻开船,我现在就要登上塞浦路斯岛。” “遵命陛下!”终于庆幸过来的侍从立刻慌慌张张的转身跑去,但是没跑出几步,一个大浪打来,他已经被海水卷着向另一边的船帮上猛滑过去。 “立刻登岛,必须在暴风雨到来前上岸。”理查看着远处云层中不住闪动的雷电,神色沉重的下达命令。 在暴风雨之前偷袭是那么危险,而之后的登岛也并不轻松,理查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季风期的暴风雨到来之前,把所有军队送上塞浦路斯岛,那么他冒着巨大风险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而在这个时候,能够保证英国十字军顺利登陆的,就是凯斯内斯那支刚刚占领海滩的军队。 在这一刻的凯斯内斯,心中同样充满了焦虑,在留下一小部分军队,继续围攻那些已经退进半山腰的圣安德雷修道院的塞浦路斯人之外,他立刻命令其余的军队向着内陆前进。 比其他那些只热衷于骑士间战斗的贵族们更加关心大海的凯斯内斯,从很多文献地图上对塞浦路斯岛的地形有着大致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冒险登临的这片海滩,只不过是塞浦路斯岛东北方一个颇为狭窄的半岛的尖角,在这个最窄的地方宽度不过只有几法里的地方,他的军队如果不能迅速冲出半岛,进入更加广阔的地域,那么等待他们的,可能就会是一场场的苦战,甚至有可能是并不比在海上面对暴风雨更大的危险。 所以他立刻毫不犹豫的带着军队,从圣安德雷修道院山半腰的小路上向着内陆前进,虽然在最贴近修道院地方。他们甚至受到了从修道院的窗子和碉楼上投下的石头和弩箭的袭击,但是英国十字军还是沿着向下倾斜的地势,向着半岛的深处迅速进发。 而当理查的双脚终于踏上塞浦路斯的岸滩时,被越来越激烈的海风推着不由向前迈出几步的理查回过身,看着阴暗跌宕的海面上不住隐约起伏的那些沉船的残骸,脸上不禁露出了一阵阴沉。 在整个船队向着塞浦路斯岛进发当中,不时的有船只因为相互碰撞和风浪过大出现险情,当理查自己的坐船堪堪躲过一条运送士兵的海船可怕的船艏时,他亲眼看到那条被海浪推得倾斜向一边的海船就在他们的前面,以一种奇怪的样子忽然向一旁倾覆! 人们当时被那一幕吓得发出一阵惊呼,在奋力躲避开眼前就要碰撞在一起的遇难船只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不幸的落水者翻滚阴暗的海面上呼喊挣扎,接着就随着在海水中不住翻滚的沉船的残骸一起,被卷入了深邃可怕的海底。 即便是理查自己的坐船,也是在用尽全力才挣扎到了岸边,当人们狼狈的从船上逃命似的奔上岸时,理查得到了一个令他懊恼的消息。 “陛下,我们至少损失了五条船,也许更多。”一个骑士低声向国王报告着,当看到理查阴郁的神色后,他略微停顿,接着说“还有就是,我们的一条运送攻城车的船也沉默了。那上面有两架工程车。” “不要告诉我这些坏消息!”理查暴躁的打断了骑士的话,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处境真的有些糟糕,不过这却又不禁激起了他那股旁人永远无法模仿来的豪情“那就不用工程车,我就用手里的战斧砸开塞浦路斯人的城门,然后这座岛上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说着,英国国王淌着齐膝身的冰冷海水,随手抓起身边一把倒竖起来,突出在水面外,只露出一截斧柄的短柄战斧,带头向着塞浦路斯的岸上大步走去。 当理查的十字军突然在圣安德雷角登陆的消息终于向着内陆传去时,塞浦路斯人不禁完全被这个意外惊的措手不及! 没有人会想到圣安德雷堡垒居然会失守。更没有人想到英国十字军居然会大胆到在暴风雨到来的前夕发起偷袭。 甚至就在凯斯内斯的前锋军队已经冲到了狭窄半岛中段的一座不大的城市时,很多塞浦路斯人还在怀疑,那不过是一群偷偷上岸掠夺人数众多的零星十字军。 但是随着离开半岛,进入塞浦路斯最富饶的美索利亚平原边缘的阿坎苏城被围告急,塞浦路斯人终于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是整个十字军的大局进攻! 这样的消息终于彻底震动了塞浦路斯人,随着一个个令他们不安的消息传来,他们不由终于明白英国国王要占领这座岛屿的野心。 佳尔兰是在焦急期盼中,得到向阿坎苏进发的命令的。 做为驻守塞浦路斯的罗马军团将军,在上任之后,佳尔兰才发现这个职务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妙。 除了不停的督促自己的军队和塞浦路斯人一起修筑一段段似乎永远修不完的工事,他就只能用训练军队来打发时间,而最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按照罗马与塞浦路斯之间的协议,除非是做为塞浦路斯女伯爵的阿赛琳亲自下达命令,佳尔兰的罗马军团是不能够随意进入军团辖区以外的塞浦路斯土地的。 这就让很早就听到消息的佳尔兰感到一阵痛苦无力,当刚刚听说英国人在圣安德雷角登陆时,佳尔兰几乎没有考虑的就意识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危机,他立刻向塞浦路斯人提出允许罗马军队迅速进入半岛阻截的要求。 经由伦格给他的那些地图,即便还并不十分熟悉整座半岛,佳尔兰也深深的明白,如果让英国人突出了狭窄的半岛,进入到广阔的美索利亚平原,等待着他们的,将是难以想象的局面。 但是,他的要求却被延误了下来,当他一次次的焦急催促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塞浦路斯贵族虽然同样惊慌失措却又墨守成规的回答: “我们无权给予您这样的权力,只有见到了加盖有佐薇伯爵小姐本人印鉴的命令,罗马军团才能离开你们的辖区。” 这样的延误让佳尔兰不但为之烦恼甚至为之愤怒!当他终于忍耐不住,就要独自下令出动时,一直等待的授权终于送到了他的手里。 佳尔兰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那个同样神色焦虑的朱洛手里拿过那份盖有阿赛琳印鉴的授权书的,他几乎是在拿到授权的同时,就立刻下令早已准备好的罗马军队向着北方迅速前进。 而在告别的时候,佳尔兰对狩猎官是否能够阻挡住十字军的询问。给了一个透着无奈的回答:“上帝保佑,但愿一切还不算太晚。” 伦格是在一阵低低的催促中醒来的,这段时间他睡的并不好,或者说他几乎没有怎么睡过。 自从奥托带来了关于阿赛琳的舰队在塞浦路斯和十字军发生了大战的消息之后,伦格就变得更加忙碌了。 在白天,他要不停的调动军队,而到了夜晚他要批阅由君士坦丁堡的急使送来的各种文件,尽管大部分的事情已经由罗马的官员处置,而很多重要事情也已经经由元老院和特里布斯裁决,但是依然还有众多的重大事件需要他来决定。 阿赛琳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切都好?她能阻挡住十字军吗?还有如果理查进攻塞浦路斯,佳尔兰的军队能不能在自己驰援之前阻挡得住那头可怕的狮子? 伦格的担忧随着时间越来越重,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只能尽量做好现在的事情,如果在这个时候就莽撞的派遣军队增援塞浦路斯,可能会出现的变化,将是更加难以预测的。 只要再有七天,或者只要五天! 伦格心中反复的想着,他知道只要佳尔兰能在与英国人的对峙中能够坚持,那么他的军团就可以完全越过博尔普鲁斯海峡,然后用他临时征集的船只沿着地中海东岸向塞浦路斯前进。 罗马帝国与十字军之间的战争? 每当想到这个,伦格心中实际上浮现过的却是十几年之后令罗马最终衰败的另一次东征,不过如果说那一次的东征是导致罗马帝国最终走向衰败的根源,那么现在即将于理查在塞浦路斯发生的战争,就未免掺杂进了太多的君主野心和个人私心。 伦格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对他来说,不论是塞浦路斯的地理位置还是阿赛琳的原因,他都不可能会放弃那座岛屿,而对于理查来说,在做为纯粹的征服者的虚荣心的驱使下,征服塞浦路斯已经成为了这位狮心王维护个人尊严的唯一手段! “陛下,我们已经征集了所有船只,而且我们的军团的绝大部分也已经渡过了博尔普鲁斯海峡,”站在伦格面前的恩特克劳威尔沉沉的说,他的眼睛同样通红,几天来的奔波让这位异常壮实的罗马军团总主教同样感到了疲惫“不过陛下,您这个时候调动整个君士坦丁堡军团,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在说什么?”坐在由藤筋编织的行军软床上伦格,抬头看着恩特克劳威尔“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请原谅陛下,如果我所说的冒犯了到某位尊贵的夫人,这完全是因为我对您的忠诚,”恩特克劳威尔脸色平静,在似乎是略微斟酌了一下之后,他慢慢的说“陛下,如果埃罗帕西娅亲王夫人能过如同先皇后一样,那么我会是第一个人赞成出动军团的人,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显示出罗马的威力。但是现在,我不能不感到担忧,亲王夫人显然还没有做好成为皇后,或者说是帝国摄政的准备,您这个时候离开君士坦丁堡,已经十分不妥,而且如果再带走君士坦丁堡军团,一旦出现意外……” 伦格一直默默的听着,当他看到恩特克劳威尔终于停下来时,他的双肘抵在膝盖上,十指合拢支撑着下巴不由沉思起来。 他知道恩特克劳威尔的担忧有着足够多的理由,不论是因为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而导致埃罗帕西娅始终没有摄政帝国的名义,还是由于埃罗帕西娅本人那对统治帝国毫无兴趣的性格,他都知道这一切似乎预示着自己如果离开君士坦丁堡,就意味着可能要同时与两个“战场”上的敌人较量的局面。 “那么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伦格平静的问着,他知道恩特克劳威尔绝对不会只是提出一些也许人人都能看到的问题,之后就再也不闻不问,事实上这个看上去颇为鲁莽,以至会被认为并不聪明的人,却有着旁人意想不到的缜密心思。 “结婚,陛下!请您立刻结婚,而且就在军营里。” 伦格不能不承认,虽然他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还是被这个建议吓了一跳,他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军团主教,在确定了什么之后,他低声问到:“告诉我,这是不是你们所有人的想法。” 听到皇帝的询问,总主教不着边际的微微耸了耸肩膀,然后他慢慢的说:“事实上陛下,马克西米安已经从北方行省派人来询问过两次,而赫克托尔在听说了塞浦路斯的事情之后,就在昨天派人来和我联系,”说到这儿的恩特克劳威尔停顿下来,他望着面无表情的皇帝,在稍微沉默之后慢慢单膝跪下“陛下,我们希望您有一位称职的皇后,不论您是否愿意,埃罗帕西娅亲王夫人都必须承担起她做为皇后的责任。” 看着跪在面前的罗马军团总主教,伦格的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他站起来默默的伸出手,看着低头亲吻自己手上印章戒指的恩特克劳威尔,伦格轻轻的说:“起来吧我的朋友,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我知道的。” 到了这时才暗暗喘息一声的恩特克劳威尔慢慢站了起来,他知道最为令人担心的时刻已经过去,这段时间来一直压抑在人们心中的阴郁,也许有可能就会随着这个变化逐渐消失。 自从玛蒂娜去世之后,尽管人们很快看到皇帝似乎重新振奋了起来,但是做为从圣地就跟随而来的亲信,很多人还是感到了皇帝那不为旁人察觉的变化。 而最让他们感到担心的,是伦格居然授予埃罗帕西娅奥沃涅茨亲王夫人的称号。 在很多人看来,皇帝的这一举动固然是为了奖赏埃罗帕西娅在为先后建立陵墓教堂上所做的贡献,更多的是为了能让埃罗帕西娅在没有结婚前名正言顺的拥有在圣宫中的地位。 但是做为伦格身边的人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而且这些想法甚至让他们感到隐约不安。 那就是:皇帝似乎没有要让埃罗帕西娅成为罗马皇后的意思!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猜测不能不让伦格身边的人们为之担忧,他们知道皇帝显然还没有从先后去世的悲伤中彻底摆脱出来,但是眼前的局势却又无疑在催促着,罗马必须要有有一个足以能够代替皇帝的帝国摄政。 正是因为这个,伦格身边的人们不得不决定,即便是受到严厉申斥也要向皇帝提出谏言,而这个差事,自然落在正在伦格身边的恩特克劳威尔身上。 看着比自己高出将近一头的恩特克劳威尔,伦格微微苦笑,他知道不论是自己还是自己心爱的人,都最终摆脱不了那个命运。 所以当他走出帐篷,颇为意外的看到在汉弗雷的陪伴下,远远站在一块空地上正等待他的埃罗帕西娅时,他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然后大步向着对他露出淡淡笑容的爱人走去。 当把心爱的女人搂在怀中深深亲吻时,埃罗帕西娅意外的听到了伦格在她耳边说出的一句,她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对不起埃罗帕西娅,如果我们不是皇帝和皇后,那该多好。” 第九十一章婚礼上的使者 对于忽然出现在军营中埃罗帕西娅,伦格虽然略显意外,但是当看到站在旁边的汉弗雷,他意识到这一切显然早有“预谋”。 除了汉弗雷,陪伴着埃罗帕西娅一起来到军营里的,还有做为婚礼证人的元老院首席元老和特里布斯首席议事,以及做为拱卫新婚夫妻的近卫军统帅,而那些秉承着罗马宫廷礼仪的贵妇们,则在军营里到处乱走,她们的到来立刻引起士兵们一阵阵的躁动,不过当俨然在宫廷贵妇中已经颇有声望的施蒂芬娜,双手托着一个铺垫着紫红色绒垫的托盘走过来时,伦格看着托盘上的一根黄金腰带,向埃罗帕西娅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 整个婚礼显得十分简单,虽然一切按照罗马人的风俗进行,但是却又没有任何多余的繁文缛节。 当元老院首席元老与大牧首一起护卫着圣经走到两个人的面前,然后按照传统方式三次询问在场者对这桩婚姻是否有异议之后,可马特用沾染了圣水的黄金腰带,轻轻向着两个人挥洒圣水。 然后,做为证人的米蒂戈罗斯把黄金腰带缓缓的束在两个人的手腕上,随后所有人向着这对新人发出了高声欢呼。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又不失庄严,在用长矛搭起的枪门的拱卫下,皇帝与皇后一起按照风俗,在做为伴郎和伴娘的阿历克斯与阿索尼娅的陪同下,绕着被喻为婚房的帐篷走上三圈,这引来了整个军营中再次爆发起来的激烈欢呼,虽然士兵们的这种欢呼,与君士坦丁堡中万众疾呼无法相比,但是却有着另外一种充满激情的气势。 “皇帝万岁!皇后万岁!” 罗马士兵们的呐喊似乎让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在这一刻没有人再去在意这场婚礼是否显得过于仓促,或是显得过于寒酸。当看到新婚的皇帝是穿着铠甲,披着预示着战斗和鲜血的罗马红色斗篷抱起他的新娘,而不是穿着华丽的紫袍,在这一刻,很多人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那位令罗马走向辉煌的巴西尔皇帝的身影。 在罗马帝国的历史上,巴西尔二世是被罗马军队最为尊崇的皇帝之一,这位皇帝几乎一生都在军营中度过,甚至他的妻子都不如他的士兵对他熟悉,这让这位皇帝获得了军队崇高的敬意。 而现在,另一位罗马皇帝在军营中举行了他的婚礼,所有人都知道,在婚礼之后,皇帝就将带领他们度过博尔普鲁斯海峡,然后他们将赶赴自从在科穆宁王朝时代丢失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复过来的塞浦路斯,而他们的敌人,将是有着欧洲最伟大君主之称的英国国王。 伦格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走进了帐篷,看着头上戴着黄金橄榄枝桂冠的埃罗帕西娅,他不禁深情的低头在妻子嘴唇上轻轻亲吻。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我的密涅瓦,”伦格轻声说着,虽然在内心里并不想看到这一幕,但是他知道,当无法躲避命运时,就要去面对命运的挑战“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么快成为我的妻子。” 听到丈夫的话,埃罗帕西娅露出了一丝轻柔的微笑,她一边帮助伦格把身上的铠甲脱下来,一边低声在丈夫耳边说:“我知道你希望我能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所以你才没有那么快的和我结婚,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是我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了,我已经在你的呵护下很久了。” “埃罗帕西娅,”伦格挑起妻子好看的下巴,看着这个令他意外的天才女性,他不知道这一刻对他们来说是幸福还是无奈“也许没有我,你会更幸福,你的哥哥也能为你做那些事,你同样可以去探索自己喜爱的那些知识,可是你现在却要为一顶皇冠去做你并不喜欢的事了。” “的确是那样,”埃罗帕西娅似乎也觉得有些遗憾的轻叹一声,然后她伸手揽住了伦格的脖子“不过如果那样我,我就不会有一个足够能够明白我的丈夫,甚至我可能一生都要孤身一人了,因为没有其他男人能再明白我究竟要追求什么。” 说着,埃罗帕西娅捧起伦格的脸颊吻在他的下颌上:“那样对我来说不是很悲哀吗,告诉我伦格,除了你还有谁能容忍我这样的妻子。” 伦格的心微微颤动,妻子的话让他想起了另外一段历史上埃罗帕西娅,这位尼西亚帝国的公主,的确如同她这时所说,虽然拥有着崇高的身份地位,却始终不为世俗所接受,在这个黑暗而愚昧的时代,她的天才换来的只是诧异和猜忌,即便是在号称中世纪最为宽容的罗马,她也没有能够摆脱世俗对她那过于异类思想的偏见,以至她以公主的尊贵之身,却依然只能与她所崇尚的知识为伴,终身未嫁,郁郁而终。 也许这就埃罗帕西娅的命运,伦格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埃罗帕西娅遇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只有自己才能理解她那异乎寻常的思想,只有自己能够明白一个人对知识的渴望是多么迫切和执着,更是只有自己才能包容和保护她那些未免过于危险,以至随时都可能会引来大祸的对真相的探索。 在历史上,做为尼西亚皇帝的狄奥多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不得不最终把她送进了一座偏僻的女修道院,虽然在那里她依然可以继续她的探求,但是却也限制住了她的自由。 而现在,埃罗帕西娅成为了罗马的皇后,成为了除了皇帝之外罗马帝国最具有权势的人,同时因为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让她得到崇高的声望,也足以让她成为这个时代罗马最杰出的学者之一。 但是,伴随着这个的,却是她不得不屈从于那些她一直无视的繁文缛节,她必须按照宫廷女官们为她安排的日程做事,也必须被迫无奈的处置那些她毫无兴趣的政务奏报,甚至必要的时候,也许她还要亲手签署一份份处决犯人的判决书。 这大概就是获得某种权利时必须做出的牺牲。 伦格拥着身上只剩一件薄薄轻纱的埃罗帕西娅,躺在刚刚由侍从们铺就的柔软毯子上,看着怀中似乎还没有从激动中恢复过来的妻子红晕的脸颊,他低声说: “一想起要让你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我们都知道,埃罗帕西娅你不是玛蒂娜,对她来说签署一份死刑判决书是她展示罗马皇后权威最好的方法,可是那对你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 “那么说你认为我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后了?”埃罗帕西娅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伦格,随后她伸出双手用力的紧紧抱住丈夫的后背,把自己的头抵在伦格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说到:“不用担心我伦格,放心的去做你自己的事,我会成为一位罗马皇后的,也许我成为不了玛蒂娜那样的皇后,但是我至少能成为埃罗帕西娅式的皇后。” 妻子的话让伦格不禁感到了一阵温暖,他知道埃罗帕西娅是在为自己做出牺牲,因为爱,她毫不犹豫的不顾一切以未婚之身生下了一个孩子,现在又因为爱,不惜让自己陷入罗马宫廷那充满了虚荣浮华和阴谋诡计的漩涡之中。 “而且我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埃罗帕西娅在被伦格抚摸她柔嫩身体的双手引起了一阵阵激烈情火的同时,一边喘息一边急促的说着“我会让菲特琳娜和亚历山大为拥有我这样的母亲感到骄傲。” “你一定会是个最奇特的母亲,”伦格轻声回应,这时他能够感觉到埃罗帕西娅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热,同时搂在他后背的双手也变得越来越紧“不过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成为一位符合这个时代条件的母亲。” “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质疑一位罗马皇后呀,”埃罗帕西娅似乎有些气愤的说着,然后她的眼中闪动起了一丝令伦格为之着迷的神色“那么为了惩罚你,我要让你知道一位皇后有多么可怕,而且我要让你为自己的冒犯付出代价。” 皇帝终于与埃罗帕西娅结婚的消息,对罗马人来说虽然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但是当传到君士坦丁堡时,却依然引起了一阵激烈的反应。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罗马人第一件事就是涌向各自小教区的教堂,随着一阵阵的钟声在君士坦丁堡的城里到处响起,即便是还没有立刻得到这个消息的人,也很快知道,罗马终于又有了一位新的皇后。 玛蒂娜的去世让罗马在先是陷入巨大的悲哀之后,接着就陷入了另外一个莫名的等待之中。 玛蒂娜生前的遗愿让新皇后的宝座毫无悬念的落在了埃罗帕西娅的手中,这无疑让一些人感到失望,虽然不知道当阿萨琳或是伊莎贝拉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感想,但是当皇后驾崩的消息传出来时,有些人却在稍一悲伤之后,就不由的开始幻想起来。 特别是那些家中有着已经成年或者干脆还没成年的女孩的贵族,甚至就在玛蒂娜的寝宫外的走廊里,一些自认有资格角逐这一宝座的贵族,已经开始在暗暗揣摩,该如何尽快把自己家那些漂亮的女孩引介给皇帝。 可是玛蒂娜的遗愿却彻底打破了那些人的梦想,当他们得知皇后的遗愿时,他们不得不收起之前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不论是做为先后不可违背的遗愿,还是做为拥有着着深远的家族靠山的影响,罗马皇后的皇冠,已经被埃罗帕西娅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剩下的,就只是新后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加冕。 而这个加冕的消息也未免来得过于突然,就在人们认为可能要拖延很久的时候,皇帝与皇后在军团军营里举行婚礼的消息,却又突然降临到了君士坦丁堡。 尽管消息来得过于突然,可是罗马人还是立刻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听到他们一直关注的后位终于不再虚设,罗马人不禁为帝国再次迎来一位新的皇后感到兴奋莫名。 就是在这样的欢腾之中,一位跋山涉水而来的远方来客,进入了君士坦丁堡。 英诺为自己的不走运感到颇为无奈,在一路催促着那些送他来的罗马军人几乎就要发疯自后,他才得以进入君士坦丁堡,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迎接他的,却是那个令人不快的赫克托尔。 英诺森不喜欢赫克托尔,在他的心目中,这个白化病人就如同圣经中描述的那条引夏娃犯罪的蛇般令人厌恶,不过面对这位权势滔天的罗马监察大臣,枢机主教又不得不屈尊降贵的向他询问关于皇帝的消息。 “很抱歉大人,您来的真是不巧,”赫克托尔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那双透明眼睛真的如同毒蛇般在主教脸上扫来扫去,然后他微微侧起头,听着城里此起彼伏的阵阵钟声,随后没有血色的嘴唇间微微划起一个笑容“不过也很凑巧,今天是皇帝结婚的日子。” 虽然在刚刚进城时已经知道,可是英诺森还是是适当的表示了少许的惊讶,他在为皇帝结婚居然没有派遣使者向教廷发出邀请表示了些许不满之后,就立刻以要亲自向皇帝祝福为名,再次提出了请求觐见的要求。 “很抱歉主教大人,您这次真的可能要失望了,大概您在路上已经听说,陛下并不在圣宫,他现在在君士坦丁堡军团的军营里,而且婚礼也是在那里举行,”赫克托尔依旧神色平静,他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为皇帝结婚感到太过激动,相反,按照某些留守在圣宫中的大臣的说法,监察大臣似乎还显得颇为忙碌,至少警戒军团的将军凯拉维裘斯.莱索姆已经不止一次的接到监察大臣的来信“所以如果您希望见到皇帝,也许应该到军营里去。” 英诺森有些气愤,他没有想到赫克托尔居然会向他提出这样建议,一想到这个人居然要一位教廷的枢机主教到罗马人的军营里去觐见皇帝,他就感到一阵被侮辱的愤怒从心底里升了上来。 “对了大人,我忘了告诉您,”赫克托尔在说完之后就要转身离开时,好像才想起什么的微微转头向英诺森微微鞠躬“皇帝陛下在举行完婚礼之后不会回到圣宫,他会立刻带领罗马军团进入小亚细亚,然后他会从那里渡海,罗马军队将进驻塞浦路斯岛。” 说着,白化病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令人罕见的笑容,同时他那双透明的眼睛古怪的向着英诺森微微一眨:“您当然知道皇帝与佐薇女伯爵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想这个时候应该是他展示对情人一往情深骑的士风范时刻了。” 英诺森有那么一阵不禁不禁微微发愣,赫克托尔告诉他的消息令他觉得难以置信,开始他觉得这是狡猾的白化病人在刻意欺骗或者说是要向他施加压力,但是当他从一些其他的大臣那里得到证实,皇帝的确已经宣布了启用战时御用印鉴之后,英诺森才终于相信,为了一个女人,伦格居然不惜冒着与十字军开战的风险,即将御驾亲征! 英诺森完全被这种未免疯狂的举动惊呆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与一群疯子打交道,疯狂的国家,疯狂的城市,疯狂的希腊人,不过最可怕的是,他们还拥有一个疯狂的皇帝! “这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希腊人就没有想过战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吗?” 坐在马车里的英诺森不住的在心中抱怨着,他为自己这次冒险旅行是不是会有收获开始怀疑起来,看着沿途出现的越来越多罗马军队,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请原谅我的疑惑,不过你们真的在准备与十字军作战?” 终于忍耐不住的英诺森向坐在对面的阿历克斯低声询问着,对于这位闻讯来迎接自己的罗马宫廷总督,英诺森还是颇为熟悉的,他知道这个人从耶路撒冷时就已经跟随在伦格身边,做为伦格的近卫军统帅和他所信任的宫廷总督,这个年轻骑士还以罗马皇帝特使的身份,在一段时间里成为了教廷的话题。 当时的教廷不但为这位特使带来的那些财富所迷惑,同时也为罗马人居然派了这么年轻的特使感到意外,而阿索尼娅所表现出的希腊人的独特风情,甚至在当时带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所以当英诺森看到迎接自己的是这位宫廷总督时,他不禁认为这算是皇帝对他来访的一个善意的表示,但是当看到频繁调动的罗马军队时,他又不得不开始担心起来。 “这是皇帝的决定,”阿历克斯向英诺森微微一笑“您应该很清楚塞浦路斯女伯爵与皇帝的那种特殊的关系,所以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十分合理的。” “上帝,这简直是发疯了,”英诺森愕然的看着他之前还认为,应该算是懂得事理的宫廷总督“居然为了一个情妇,上帝原谅我,为了一个……难道皇帝要掀起一场与十字军的战争吗?” “主教大人,请您注意自己对阿赛琳小姐的称呼,”阿历克斯向着英诺森微微前倾身子低声提醒着,在看到主教脸上露出的一丝苦笑时,他又缓和的说“陛下听说您的到来之后十分高兴,这真是上帝的意志,您恰好赶在皇帝陛下结婚的时候来到罗马,这肯定是上帝要让您向陛下展示神圣的祝福。” 听着阿历克斯的话,英诺森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这时的心情颇为奇妙,面对这位罗马宫廷总督,枢机主教不能不为自己之前所犯下的错误暗暗自责。 英诺森为自己居然认为这位宫廷总督通明事理感到好笑,到刚才为止,英诺森依然认为这位皇帝的亲信是公教的朋友,但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人不但不是一个朋友,恰恰相反,对公教来说,他是皇帝身边最为可怕的人之一。 “我会为皇帝陛下新婚祝福的,”英诺森向阿历克斯微笑着说“不过我想您也明白,我同样会向陛下转达教皇陛下的意愿。” 清晨的曙光刚刚在天际映出一丝淡淡红晕时,一阵明快的号角声已经从军营里响起。 这是一个颇为清爽的早晨,阵阵微带腥咸的微风从海上吹来,博尔普鲁斯海峡在这个时候已经迎来了繁忙的一天,而在君士坦丁堡大区兵营皇帝的御帐中,一个刚刚醒来的新郎正仰头望着坐在床边的妻子。 “真是奇怪,你居然起晚了,”埃罗帕西娅手里端着一小罐清水向看着她的伦格笑着“不要忘了,你是皇帝,而且是罗马军团的统帅。” “可我现在只是你的丈夫,”伦格抬起手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然后他略带无奈的轻声说“可是我能给你的只有一大堆你不喜欢的政务。” 看到丈夫脸上的歉意,埃罗帕西娅轻笑起来,她一边伴着已经起床的伦格穿戴起来,一边淡淡的说:“要成为你妻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放弃什么了,不过我不后悔,也许连上帝也不希望我知道的太多,所以才让我成为你的妻子。”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伦格的心微微颤动,他体味得到妻子这时的心情,不过就在他要开口时,帐篷外传来近卫兵的禀报:“陛下,阿历克斯大人觐见!” 与阿历克斯一起站在帐外等待的英诺森忽然发现,一道从东方照射过来的通红光亮,恰好把刚刚走出帐篷的罗马皇帝包裹在里面。 在那团令人难以睁开眼睛的光亮中,罗马皇帝向未来的教皇张开了两臂:“欢迎您到罗马来,我的朋友。” 第九十二章 谈判(上) 从成为枢机主教那一天起,英诺森的心里就已经埋下了对梵蒂冈三重冠的憧憬。 做为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枢机主教,英诺森相信自己完全有机会拥有那顶堪称世间最崇高的冠冕。 和那些君主所拥有的王冠相比,教皇的三重冠显然有着一种更加崇高,更加令人敬畏的权力,它不止预示着戴着它的人是上帝在人世间的最高代理者,也预示着可以可以拥有任何君主都难以启图到的权力和威严, 不过即便是做为梵蒂冈最年轻有为的枢机主教,英诺森还是知道自己距离那顶冠冕依然有着足够长的一段距离。 而且他也知道,正因为自己拥有着那样令人期望的未来,所以他才会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对手,这就让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比其他人更多,而且更加能够令人信服的事情。 是否能够说服罗马帝国停止与英国十字军可能会发动的战争,则是眼前颇为重要的一件事。 对于罗马皇帝,英诺森自认比教廷中其他人的人都更加熟悉,不过正因为这样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更加难以对付。 一段时间以来,罗马帝国在地中海上的举动,可以说已经令沿岸的众多国家感到不安,罗马舰队一次次的袭击掠夺他们遇到的所有猎物,而如同海盗般的举动,在给罗马带来了众多财富的同时,也彻底把持了最为繁忙,也最为富饶的东地中海的所有海上道路。 正是因为这个,英诺森能够明白塞浦路斯对罗马的重要,至于说那位充满魅力的塞浦路斯女伯爵,他认为那对于罗马皇帝来说,并非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正因为这个,虽然对罗马人随时可能会向塞浦路斯出发的举动感到意外,但是他却依然相信还是能够说服面前这位罗马皇帝的。 英诺森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显得更加清晰一些,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要阻止罗马人并不简单,而且一想到那位英国国王的举动,他也知道要让双方能够坐在一起未免太过困难,不过他却依旧决定尝试一下。至少要能够明白,究竟可以用什么样的条件来换取罗马人与十字军的和平。 “陛下,请原谅在这样的时刻依旧来打扰你们,”英诺森向伦格说着,他向坐在长桌对面的那对新婚夫妻略微示意,看到埃罗帕西娅平静的神色,他在心里的暗暗揣测,这位罗马新后会在这件事情上发挥什么样的影响“不过我不得不赶到罗马来,一路上我甚至遇到了危险的海难,如果不是上帝安排我必须见到你们,我现在可能已经蒙了圣召,不过这让我更加坚信,上帝是要阻止基督徒之间的一场相互屠杀的,这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 伦格默默的听着英诺森的话,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位枢机主教的目的,而且也清楚这次罗马之行对英诺森来说有多么重要,不过这个时候他除了沉默之外,并不想向这位枢机主教露出太多意图。他必须等待,尽管当听到英诺森来到罗马的消息之后,他从心底里感到了一阵暗暗喜悦。 “陛下,做为基督世界的兄弟,教皇陛下相信您和所有正教徒同样期盼着耶路撒冷的光复,就如同当初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为了与异教徒作战,无私的向西方寻求援助一样,教皇陛下相信您也会无私的支持来自西方的强大的十字军。” 英诺森的话里透出的明显威胁让埃罗帕西娅暗暗皱眉,她望着长桌对面的主教,在微微侧脸看了一眼显然并不向开口的丈夫后,她缓缓的说: “主教,请您不要忘记了,是罗马为西方抵御住了更加强大的萨拉森人,早在四个世纪前,罗马帝国的军队就已经在和异教徒战斗,罗马甚至为了保护圣地一次次的向耶路撒冷派出军队,所以罗马对于任何威胁到帝国敌人,都不会妥协。”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英诺森微微有些意外,虽然对这位皇后并不如对玛蒂娜那样熟悉,但是他已经多少次的听说过,这位伦格之前的情人,是一个只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的罗马贵妇,这让英诺森相信,这个女人也许要比玛蒂娜好对付的多,他甚至还在幻想,如果能够让这位皇后明白伦格坚持进军塞浦路斯的用意,也许出于女人的嫉妒,她会帮助自己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皇后似乎对丈夫为了情妇不惜与十字军开战的举动并不反感,这就让英诺森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主教,也许您应该和我一起到塞浦路斯去。” 自从见面之后,一直沉默的伦格忽然开口了,而且他的话一出口,就让英诺森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刚刚经历过一次海难的主教觉得自己的胃部开始微微发痛,他知道那是因为紧张,就如同当初第一次在公开祈祷上代替教皇讲解圣经释意时一样,英诺森觉得自己的胃部因为紧张,立刻变得难受了起来。 他难以想象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的自己,要再次回到可怕的海上去,不过他也知道,皇帝这短短的一句话俨然已经是一个决定。 “陛下,为了能够让罗马与十字军之间不会发生战争,我愿意和您一起到塞浦路斯去,不过正因为这样我认为您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能够让您的军队暂时不要做出任何可能引起纠纷的调动,也许会让英国国王更加感到您的诚意。” 英诺森的建议让伦格露出了一丝微笑,看着英诺森那种认真的样子,伦格很想告诉这位主教,在不久后理查与萨拉丁的战斗中,那两位君主之间可能坦现出的那种伟大骑士般诚意,不过他也很想告诉英诺森,对于英国人的那种诚意,他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 “我的军队必须到塞浦路斯去,”伦格慢慢的回答,看到英诺森脸上露出的不满的神色后,伦格微微向前倾身说到“主教大人,这事实上不也是您所希望的吗?” 听到这句话,英诺森霎时觉得自己在这位皇帝面前似乎如同赤裸一般! 能够成为罗马与十字军之间的调停人,是英诺森不惜在如此恶劣的季节冒险渡海来到罗马的原因。 任何人都能想象的到,如果能够完成这样一次如同壮举般的使命,对一个渴望教皇三重冠的主教来说,是多么重要。 不过更重要的是,与完成这样一次使命相比,能够与正教建立起更加稳固的个人关系,则就显得要比阻止一次战争更为令人心动。 即便是面对梵蒂冈的众多对手,英诺森也能想象的到这样的一次成功对自己的声望和影响会有多么巨大的帮助,而如果能够在战场上完成这样的壮举,在他的心目中甚至就如同创造一个奇迹般令他兴奋。 这让英诺森在竭尽全力试图阻止这场战争的同时,在心底里却又暗暗有一种希望战争爆发的古怪念头,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制止一场已经造成了伤亡和破坏的战争,要比阻止一场还未爆发的战争,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伦格突如其来揭开他心底这个秘密的举动让英诺森不由为之愤怒,他的脸上霎时露出怒火,在向着对面的皇帝抗议般划了个十字后,枢机主教愤愤的站了起来: “陛下,我不能不停止与您的交谈,您的这种言行不但让我感到愤怒,而且是在侮辱一位穿着神圣法袍的神仆,我认为您应该为对我的污蔑道歉,尽管您是一位罗马皇帝。” 伦格静静的听着英诺森的抗议,他的脸上甚至始终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就如同主机主教的控诉根本不是指向他本人,然后他慢慢站起来,向似乎要愤然离开的主教略微点头,随后回头向埃罗帕西娅略微示意:“请您起驾,我的皇后。” 说着,不等英诺森做出任何反应,首先大步走出了帐篷,随即外面响起了皇帝大声下达命令的声音。 稍微一愣的埃罗帕西娅立刻向英诺森欠身施礼,随即跟在丈夫身后向外走去,在做出帐篷之前的刹那,她看到站在桌子另一边的主教正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门口伦格的背影。 看着那些坐在不远处的帐篷里等待消息的大臣,伦格向他们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私下召见英诺森并不符合罗马的宫廷礼仪,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做为一位使者,英诺森的使命根本并不在罗马。 皇帝与梵蒂冈教廷的特使之间究竟谈了些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不过人们看到了那位枢机主教似乎是以一种颇为愤怒的神态离开了他们密谈的帐篷,而皇帝则立刻向他的大臣们宣布了,任命皇后埃罗帕西娅做为帝国摄政的决定。 这一切让人们意识到,主教的使命似乎已经失败,皇帝已经下定了要向塞浦路斯决心。 整个军营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之前那些做为前卫已经渡过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军队在接到命令之后开始向着罗马在小亚细亚最南端的港口卡斯卡拉进发,而在海峡的这一边,罗马皇帝则已经向整个帝国发布了即将御驾亲征塞浦路斯的谕令。 一切已经再也无法阻止,到了这时即便是相信奇迹会发生的人,也知道一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这让罗马人在紧张之余又不禁感到激动。 自从三年前艾萨克在保加利亚的惨败之后,这将是罗马军团第一次真正走出罗马帝国的土地。 使用沉重的印鉴,在大牧首的祈祷下象征性的授予宝剑,权杖和金球,如同婚礼一样简单的授权仪式很快结束,看着双手握着权杖和宝剑的埃罗帕西娅,伦格不禁微微有些歉意。 他知道自己不但不可避免的让她卷入了世俗权力的漩涡之中,甚至还让她成为了这个漩涡最中心的靶子。 “对不起,可是我不能不这么做,”伦格的额头和埃罗帕西娅轻轻触在一起,感受着妻子头上那顶冰冷的皇冠的摩擦,他轻轻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甚至也许会比我们想的都要快,而你只要在君士坦丁堡等着我就可以。” “伦格,有一件事我一直要对你说,”埃罗帕西娅忽然低声向丈夫说着,看着伦格脸上的疑惑神色,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知道你对让我进入了圣宫感到歉疚,而且我自己也并不喜欢这样,但是只要是做为你的妻子和皇后,我就会履行属于自己的职责,你不用为我担心。” “埃罗帕西娅……”伦格的嘴里吐出一声难以明了的叹息,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以至当他登上渡海的船只时,妻子脸上那安慰的微笑都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博尔普鲁斯海峡忽然变得更加热闹了,一条条的渡船出现在海面上,到处都飘扬着的罗马帝国的鹰旗远远看上去就如同一片金黄色的飞鸟在海面上掠过。 在两岸,等待和已经渡过海峡的军团士兵充斥各个码头,被征集的民船一次次的在海峡中来回往返,一时间似乎整个罗马帝国的军队都已经聚集到了这个狭窄的海峡岸边。 到了这时,人们才终于开始慢慢认识到了恩特克劳威尔的力量所在。 做为罗马军团总主教,不论是在海峡两边的任何地方,人们总是能看到他异常高大的身材,他不停在各种各样麻烦当中解决事端,下达命令,或是一次次的向在军团中等待命令的罗马官员提出各种要求,当事情解决后,他就会立刻转身离开,去寻找下一个需要他来处置的难题。 而大区总督的法尔哥尼,在这时却并不是很得意,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跟随伦格一起渡过海峡,不过他得到的却是要他留守到最后的命令。 这让法尔哥尼感到不快,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比立刻带领军团向小亚细亚前进更重要,特别是当他听说做为前卫的军队甚至已经开始向卡斯卡拉进发时,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让他在犹豫许久之后终于决定派人向阿历克斯探听,当他听说皇帝并没有如想象那样渡海之后在东岸的行宫里停留,而是同样立刻向卡斯卡拉进发时,法尔哥尼不由开始为自己是否能跟随皇帝出征担心起来了。 事实上正如法尔哥尼所担心的那样,伦格在渡过海峡后并没有准备停留的意思,他稍作停留甚至没有等待自己的近卫军完全渡过海峡,就带着一支近卫军的分旗旗队向卡斯卡拉进发。 对于皇帝的这个举动,陪伴着他的阿历克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除了立刻下令后面的近卫军尽快渡海之外,阿历克斯这时担心的,只是皇帝是否又会如同当初在保加利亚那样单独冒险。 不过阿历克斯的担心很快就变得不再重要,在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奔波赶到卡斯卡拉之后,伦格终于向已经疲惫以及的近卫军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难道你认为我会自己赶到塞浦路斯去和理查决斗吗?”当单独与阿历克斯在一起时,伦格对自己的近卫军统帅笑着说“我还没愚蠢到那个地步,而且我也从来不认为十字军会是那么容易就被击败,至于说阿赛琳,我不能不承认的确为她担心,事实上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但是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冷静。”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据他所知,这是皇帝第一次向别人承认对阿赛琳的感情,尽管他们之间的恋情几乎被整个世界所知,但是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任何人,都从来没指望皇帝会公开承认这一切。 这让近卫军统帅不禁对那位女伯爵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有个更深的认识,而且这也让他更加感受到皇帝与英诺森的谈判,显得多么重要。 “陛下,枢机主教大人一直跟在我们的一支队伍里,”阿历克斯略显好笑的对伦格说“事实上恩特克劳威尔特意给主教派了一条还算舒适的船渡海,然后又让人为他准备了一辆马车,不过我想即便如此现在主教大人应该也已经累的不轻了。” 听到阿历克斯的话,伦格不禁同样露出了笑容。那次的会面之后,英诺森再也没有提出与他见面的要求,但是这位枢机主教不但留了下来,甚至还和罗马军团一起渡过了海峡。 英诺森究竟要的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伦格自认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当想到这位与自己谈判的主教在许多年之后,会成为罗马历史上最有权势的教皇,伦格就知道自己那在很多人看来未免有些过分的举动,却恰恰正是英诺森所希望的。 能够成为在战场上用神圣的圣经阻止一场战争的主教,对英诺森来说就如同一个能让他变得神圣起来的奇迹,而这个,恰恰也正是伦格所需要的! “阿历克斯,向后续军团发布命令让他们加快速度,我们要去塞浦路斯。”看着港口外游荡的船只,伦格向身边的近卫军统帅说着,随后他转过头,望着不远处一间已经点起灯光的房子,轻轻吐出了一句无人察觉的低声自语“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能创造一个奇迹,枢机主教大人。” 第九十三章 谈判(下) 理查的脚在水里不停的移动,虽然岸滩就在不远处的几步之外,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去。 在遭遇到阿赛琳的袭击之后,因为羞愤和冲动而许下的重誓在这时约束住了他,做为鲁莽的随便发下誓言的惩罚,他不得不看着几步外的塞浦路斯海岸发出无奈的低吼。 只要他还站在水里,那么他就不算登上了塞浦路斯,而这位国王要想实现这短短几步的跨越,,他就必须实现自己当初许下的要让那个女海盗在自己跪在面前的求饶的誓言。 “告诉凯斯内斯,我要看到每个塞浦路斯人在我脚下颤抖,特别是那个女人,让他把那个女人带到我面前来,我要让她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向我求饶。”理查这样告诉他的将军们,随后他返回到已经停靠在岸边的船上,等待着凯斯内斯爵士给他带来那个令他憎恨的女人。 阿赛琳给理查带来的羞辱对于这位国王来说的伤害,甚至不是他身边的那些大臣们能够想象的,在很多人依旧认为国王这么做,为的只是由于那个女人对他冒犯时,其实这时的理查想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些东西。 在理查的心目中,他从来没相信过法兰西的那头狐狸,另外也从来没忘记过,法国人始终是他最大的宿敌。 而塞浦路斯虽然和他一样同样只是把法国做为宗主国,而非法兰西王室的藩属,但是理查却依旧把这个承认法兰西宗主地位的伯爵领,做为了另外一批法国人看待。 所以当阿赛琳的舰队出人意料的袭击了英国十字军,而同为十字的法国人却扬长而去后,理查就把他全部的努怒火都集中到了那个令他痛恨的女人身上。 他觉得自己的荣誉受到了侮辱,而这个侮辱居然还是在腓力的面前,这就让他更加难以忍受,所以他认为自己如果不能用更加严厉,进而是残酷的方式向那个女人报复,那么他就在整个十字军中的声望就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也许这里面就有那头狐狸的事。对,一定是那头狡猾的狐狸在其中搞鬼,否则塞浦路斯人怎么敢于进攻十字军!” 突然得出这样个结论的理查,立刻变得暴跳如雷起来,他坚信自己如果不能给予塞浦路斯人可怕的还击,那么他无疑就败在的腓力手中,那么他做为这次东征的十字军指挥者的地位就会彻底动摇。 “让凯斯内斯把那个女人带到我的面前来,我会让所有和我作对的人看到,招惹了一位英国国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这就是理查莫名其妙得出的结论,而且就因为这样的结论,他才会毅然下令停止向东方继续进发,冒着暴风雨前的海上的巨大风险,向塞浦路斯发起了进攻。 荣誉,贪婪,野心和个人的虚荣在这一刻让理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个令他憎恨的女人,在他面前求饶的一幕。 凯斯内斯直愣愣的看着前面的一片广阔的平原,虽然英格兰北方也同样有着相同的广袤平原,但是他却不能不承认,这片平原对常年居住在潮湿阴冷的英格兰人来说,就实在太美丽了。 由于北方凯里亚尼亚山脉的阻隔,整片迈萨奥利亚平原并没有受到来自地中海上的海风的侵蚀,相反,这片塞浦路斯最富饶的土地上,还因为有着足够充分的水源而充满了生机。 当带领着军队一路向着西南,终于冲破了阿坎苏城的筑垒来到了平原上时,英国人不得不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诧异。 他们想象不到这座岛上居然有这么富饶的土地,更想象不到自己能够品尝到那么甜美的葡萄酒,当冲在最前面队伍里的英国人看到塞浦路斯岛最高耸的奥林匹斯山时,看着这座据说是希腊神话中诞生了美神维纳斯的山峰,凯斯内斯不由对国王做出的大胆决定从心底里感到暗暗敬佩。 从当地人的嘴里,凯斯内斯知道了奥林匹斯山上那些年代久远的修道院里蕴藏着的巨大宝藏,这让这位一心热衷海军的爵士不由从心里里涌起了一阵狂热,他想象着如果能够得到那些财富,他可以利用它们建造起一支多么强大的海军。 之前阿赛琳那支即便是在数量上明显比十字军要少得多情况下,依然给他们带来的打击,给凯斯内斯留下的深刻印象,让他一直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寻思着这个念头。 “塞浦路斯人还有什么?难道他们能够在陆地上与我们较量吗?”即便是如凯斯内斯这样并没有盲目自大的人,也始终不相信塞浦路斯人能够与强大的十字军抗衡,至于说那些据说在海岸的堡垒边坚守的罗马人,凯斯内斯不相信他们会真的主动与十字军作战,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与罗马人遭遇之后的准备,在这位爵士看来,当看到罗马人的黄金鹰旗时,也就是该玩弄政治,而不是利剑的时候了。 罗马人是不会有敢于和十字军正面作战的勇气的,希腊人的勇气早在一百年前恳求着法兰克人援助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所以塞浦路斯已经是他们的了。 这就是包括凯斯内斯在内的所有英国十字军的想法,所以他们除了要围攻一些还来不及做好准备就被包围的小城堡之外,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在凯斯内斯的带领下,冲出狭窄的半岛之后立刻向着富饶的迈萨奥利亚平原倾泻而下。 然后,他们就在传说诞生了维纳斯的奥林匹斯山下,遇到了登上塞浦路斯岛之后的第一个真正的敌人。 当凯斯内斯听到做为前卫的一队英国骑兵突然遭到袭击,几乎全军覆没时,他头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塞浦路斯人的军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要和自己决一死战了。 但是随即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尽管对塞浦路斯并不十分熟悉,但是他也知道真正令塞浦路斯人感到自豪的,只是他们那足以称霸地中海的海军,而自己能够登上塞浦路斯岛,则完全是因为国王那过于大胆的举动,这对那个已经把整个地中海,都当成了自家水池的阿赛琳来说,无疑就是一次颇为重大错误,而一旦登岸上岛,塞浦路斯人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与十字军抗衡的力量。 那么岛上还有谁究竟能够让十字军遭遇这样的失败? 即便是怎么也不能相信,可凯斯内斯还是立刻想到了罗马人! 战马踏在地面上的沉重响声在大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回音,当凯斯内斯跟随着幸存下来的士兵来到一片血污遍地的战场上时,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冰冷的满地尸体。 有的士兵身上插着外形陌生的短箭,那是一种看上去与英法两国的弓箭截然不同的箭矢,短粗的箭身和几乎是三棱状的箭尾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而每一根箭尾上刻出的那两条深深的凹痕,终于让凯斯内斯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肯定。 “这是希腊的弓骑兵使用的轻弩。” 凯斯内斯喃喃自语,在很多年前,当他的祖辈参加十字军归来之后,他们不止带回家了巨大的财富和令人敬仰的荣誉,也带回去了让后来凯斯内斯为之向往的知识。 从祖辈留下来的那些故事中,他知道了东方的富饶和地中海的博大,更知道了罗马人所拥有的一种叫做掌门官的令人畏惧的巨大船只。 而这种只有罗马弓骑兵才会使用的轻弩的弩箭,也成为了让他印象深刻的东西。 “希腊人居然真的出兵了吗?”卡斯内斯为之愕然,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想象中,希腊人更多的可能只会被迫在塞浦路斯的首府阿马修斯做出一副要与十字军较量的样子,然后只要国王派出一位使者,那么接下来发生的,最多不过是举行一次尽量让罗马皇帝不那么丢脸的投降仪式而已。 尽管不太相信理查会真的杀掉那个塞浦路斯女人,但是卡斯内斯依然认为那个女人会受到很大的羞辱,然后她会被迫签署一份放弃塞浦路斯领地和爵位的文件,之后她要去什么地方,就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了。 可是这样看似理所当然的想法,却在看到一堆几乎被砍得血肉模糊辨认不出面目的冰冷尸体之后被彻底打破了,看着地上横倒着的残肢断臂,感觉着脚下已经和泥土混搅在一起的黑紫色血泥的腻滑,凯斯内斯的嘴里终于迸发出一声充满异常愤怒的凄厉大吼: “希腊人!” 英国人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根本不会真的与十字军作战的罗马军队,居然会在奥林匹斯山下对十字军发起了突然的袭击,在那样突如其来的进攻下,十字军在迈萨奥利亚平原遭遇到了自出征来的第一次惨败。 当这个消息传到理查那里时,有那么一小会国王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回头看看陪伴在身边的一个亲信,在从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的诧异神情之后,他好像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看着围拢在身边一时间都因为这个意外的消息不知所措的贵族们,理查在想了一下之后才好像明白过来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转头问着身旁的一个亲信侍从:“那么说,我们和希腊人开战了?” 国王的这个询问霎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一边低声交头接耳的议论,一边偷偷看着理查的神色,一时间甲板上到处都是议论声。 “看来你们当中没有人想到过我们会和希腊人真的作战对吗?”理查慢慢的在人群中走着“你们认为也许我们只要随便吓吓他们,他们就会投降,然后那座岛就是我们的了?” 理查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直到他终于停在一位看上去似乎对他盯视并不以为然的大臣面前:“告诉我,尊敬的蒙德福特伯爵,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决定出现了错误,还是认为我不该进攻塞浦路斯?” “陛下,我从来没质疑过您的任何决定,”被成为蒙德福特伯爵的贵族微微一笑,他那张看起来拥有典型苏格兰高地人的宽颧骨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一阵笑容“陛下,我相信您的决定一向是争取的,所以我只会表示我最大的忠心。” “你的忠心就是和我母亲身边的那个小丑勾勾搭搭,或者是和法国国王眉来眼去是吗?”理查贴近伯爵的耳边低声说“我亲爱的表兄,我知道你一直在窥伺我的王位,就和我弟弟约翰一样,也许你们两个人也有勾搭,不过我不管这个,我要你立刻带兵支援凯斯内斯,要知道那位爵士也许在海上十分勇猛,但是我担心他在陆地上能不能完成使命。” 看着退回去之后一直盯着自己的国王,在略微沉默了一下之后,伯爵向理查鞠躬行礼,这位伯爵知道,这个时候冒犯国王是多么的不智,至少在远离英国的东方,是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他是否同时有着英格兰和苏格兰王室的血统。 “希腊人要和我们作战,那就让他们真正见识一下英国人的厉害,要知道即便是法国人在我们的面前也是一群胆小鬼!” 国王的话立刻引起了四周大臣们的一通哄笑,之前因为没有想到罗马人突然参战而引起的骚乱立刻荡然无存,在他们的眼中,理查不但是他们的国王,也是一位足以能够让所有骑士为之自豪的统帅。 至于他们自己,则是令人畏惧的骑士和有着上帝做为后盾的十字军! 这样的念头让英国人决定惩罚那些敢于冒犯他们的希腊人,而以蒙德福特伯爵为首的一支军队,在接到理查的命令之后,就立刻从已经被做为十字军城堡的圣安德雷堡出发,向已经越过狭窄的半岛,深入塞浦路斯平原的凯斯内斯的军队赶去驰援。 一阵在海面上带起层层波浪的海风,从远处天际伴随着乌云滚滚而来。当天空中的乌云就好像一大卷铺展开来的黑色毡毯把整个天空抹上一片片的漆黑时,位于塞浦路斯南岸拉纳卡海湾中的战船,在海面上变得更加起伏跌宕。 尽管已经逐渐习惯,但是在这种即便是最老练的水手也不能不小心翼翼的天气里,罗马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只能在身边侍从的陪伴下,沿着不时倾斜的甲板一点点的向前挪动着,当他来到船台上站在高处看着港湾里的那些不住起伏的战船时,他那双小眼睛不由都快挤在了一起。 “上帝,这简直是魔鬼出没的好时候,这天气真是太坏了,”米利厄诺斯不住的诅咒着,恶劣的天气让他心情也变得异常烦躁,特别是当他想起那些更多的烦心事时,他的额头上就留下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溅上的海水“一切都和我过不去,所有人都和我过不去。” 米利厄诺斯不住抱怨着,当早晨还在一片漆黑中见到带着急报的使者送来的信件之后,他就知道一切果然变得糟糕起来了。 不论是他之前带领着整个舰队在海上的那不停的骚扰破坏,还是阿赛琳甚至不惜担当起首先开战的责任,也要袭击十字军的举动,真正让他们两个人担心的,实际上只是对理查可能会在塞浦路斯岛上登陆的担忧。 横扫地中海的荣耀,并没有让阿赛琳狂妄到认为塞浦路斯人能够在岛上与十字军作战。 她一次次的用冒险和破坏来延误和阻止着十字军对塞浦路斯的野心,不论是从伦格那里,还是出于她自己那异乎寻常的想象,在阿赛琳的心目中,有着一个也许只有很少几个人才能够明白的梦想和计划。 而在这几个人中,米利厄诺斯则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个。 海军!拥有一支足以强大到能够令地中海沿岸的国家都为之畏惧的海军,这就是阿赛琳那种对很多人来说未免疯狂的想法,而她没有告诉别人的是,在她的心目中,甚至有着要用这样一支海军来决定整个地中海世界命运的梦想。 但是,这一切却是要在塞浦路斯岛没有遭受到巨大威胁之下才能实现,而现在,米利厄诺斯却不能不承认,不要说是要用那样一支海军挫败来自十字军的威胁,当因为一时大意而令英国人居然在暴风雨之前偷渡登岸之后,整个塞浦路斯岛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也许只有彻底摧毁十字军在海上的船队才能解除塞浦路斯的危险,可是这样的天气……”米利厄诺斯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真的一筹莫展了,当他回头向着凹入海湾的一座高崖上的城堡看去时,望着风雨中隐约可见的城堡里的光亮,他不由从嘴里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这样的天气,即便皇帝是从卡斯卡拉港出发,他能来得及到达塞浦路斯吗?” 在拉纳卡湾深处山崖上的城堡里,一阵阵透着湿气的海风从窗户里吹进房间,摆放在床头的橄榄油灯不时的来回摇曳,窗子上的幕帘如同外面不住发出尖叫的海鸥的翅膀般随风摆动着,不过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打扰到躺在床上的人儿。 阿赛琳静静的躺在床上,她身上盖着一件十分厚实的毯子,当透着湿气的海风吹进来时,她露在毯子外的光滑的手臂不由微微收取,身子也不由微微卷曲。 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阿赛琳嘴里发出,在身子微微一动的时候她已经醒来,随着那声低低的呻吟,她不由伸手轻轻按住小腹。 一个靠在床头打盹的女仆立刻惊醒,她小心的帮着阿赛琳坐起来,看着脸上露出痛苦神色的女主人,女仆有些手忙脚乱的回身寻找着什么。 “别这么慌手慌脚的,”阿赛琳皱着眉低声呵斥着女仆,让自己靠在床头的姿势变得舒服了一点之后,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阴暗的窗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第三遍晚祈之后了,您睡了好长时间,不过这对您有好处。”女仆有些畏惧的看着女主人,这个从山下城里找来的女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要伺候的居然是塞浦路斯的女伯爵,当她被召到城堡里时,看着那些带她来的神秘兮兮的人,她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要伺候某位贵族大人的情妇呢。 不过现在她的处境并不很好,她被告知除非是女主人允许,否则她绝对不能私自离开城堡,虽然开始她还有些不满,不过在看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水手残酷的杀人之后,这个吓得不轻的女仆终于决定老老实实的呆在城堡里。 阿赛琳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不过她的双眉立刻皱在一起,当女仆准备伸手搀扶她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一个侍从小心翼翼的从敞开一条缝隙的门外探进头来,在看到阿赛琳示意他进去之后,他立刻快步走到窗前向女主人低声禀报:“殿下,米利厄诺斯大人正在外面等着您的召见。” 看着这个被自己带在身边的唯一一个塞浦路斯宫廷侍从,阿赛琳略微皱了皱双眉,她不喜欢这些举止做作的人,不过在听到米利厄诺斯到来之后,她已经因为心情变得沉重再没有心思理会他们。 望着匆匆走进房间的海军统帅,阿赛琳没有等对方开口,就沉沉的问到:“告诉我米利厄诺斯,理查是不是已经登岛了?” “是的殿下,”海军统帅无奈的回答“而且他已经给您带来了一份信,他要您和他谈判,或者说要您向他投降。” 第九十四章 塞浦路斯之战(上) 阿赛琳的脸色微微一动,原本在听到米利厄诺斯到来后就显得颇为低沉的脸上,因为海军统帅的话变得更加难看。 她那双略微浓重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原本红晕这时却失去血色的脸颊也显得更加苍白。 “殿下。 ”站在床边的女仆不安的说着,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陶瓷小杯递到阿赛琳面前,但是却立刻被女主人用力推开。 “理查向阿马修斯进军了吗?”阿萨琳低声问着,从一开始她就猜测到海军统帅的来意,而且即便到了真的听到这个坏消息时,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震动,实际上从很早之前他们两个人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个会让他们陷入陷阱的可怕事实“如果你告诉我那些塞浦路斯贵族们已经向他投降,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也许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在向他献媚了吧。” 米利厄诺斯不能不承认阿赛琳的猜测是那么准确,当他接到有的贵族已经决定向理查投降,甚至还有人已经决定接受理查的说服,在要求阿赛琳让渡权力的声明上签字时,他就已经深深意识到了面临的危机。 塞浦路斯的弱点在于虽然拥有强大的海军,却没有足以和十字军抗衡的陆军,当英国人从圣安德雷角突袭登陆成功之后,十字军就已经挽回了他们在海上的劣势。 令他们陷入更大危机的是,理查选择的时机让他们为之无奈,已经在海上形成的暴风雨妨碍了他们的行动,就在他们一时疏忽的认为英国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渡海时,十字军却已经突破了岛屿上第一道,几乎是最后一道防线。 “佳尔兰能够阻挡多久?”阿赛琳韩寒的问,她慢慢移动身子,在女仆的帮助下她小心的从床上走下来,看着米利厄诺斯脸上那种似乎不以为意的神色,阿赛琳发出一声低低轻笑“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因为这个大喊大叫,或者会立刻不顾一切的决定让海军出击?” “佳尔兰也许能阻挡一阵,但是他不可能完全挡住整个十字军,”米利厄诺斯没有回答阿赛琳的问题,而是独自说了下去“理查派人给阿马修斯送去了他要求和您谈判的条件,朱诺已经誊抄了一份,要我给您念一段吗?” “我只要随便猜一下就能知道他要干什么,”阿赛琳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在女仆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窗边,看着海湾里在还海面上起伏的战船影子,她冷冷的说“那位国王和我没有什么区别,他也是个海盗,只不过他戴着一顶王冠而已。” “您现在也戴着一顶冠冕了。”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阿赛琳失声微微一笑,不过这却接着带来她的一声低低呻吟,随着她捂着小腹慢慢坐下,她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海军统帅:“也许我该现在就派你去和那个英国人谈判,或者让你带着海军去向英国人发起进攻。” “这不太可能,小姐,即便现在我们出兵击败了英国人在海上的所有船队,他们依然可以继续进攻岛上的城市,然后逼迫那些贵族同意罢黜您的伯爵头衔,除非……” 米利厄诺斯淡淡的说着,随后他显得厚实的嘴唇微微一抿,看着阿赛琳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犹豫,同时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除非什么?”阿赛琳略带疑惑的看着米利厄诺斯,已经颇为熟悉这位海军统帅习性的她知道,能够让眼前这个胖子难以启齿的事情还并不多,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是真的难以开口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殿下,”米利厄诺斯用颇为郑重的口气说着,随后他看着阿赛琳的眼睛低沉的说:“我向您提出一种建议,如果您能够承认罗马对塞浦路斯所拥有的权力,能够签署一份承认罗马军队对塞浦路斯岛的保护,同时也能够承认罗马的皇帝拥有对您个人保护的权力,也许我们就可以考虑在岛上与十字军进行一场真正的战斗,直到达成一个协议,否则单独依靠一支驻守在岛上的军团,是无法阻挡住十字军的。” 米利厄诺斯的话,让房间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不论是一直伺候着阿赛琳的女仆,还是站在角落等着吩咐的侍从,他们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阿赛琳在听到这个建议后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发怔,她默默的看着米利厄诺斯,缓慢的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胖子,如果不是现在这种局势,我可能会让人把你吊在桅杆上,直到变成一具干尸,”阿赛琳看着那双细细的眼睛慢悠悠的说“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向我提出这样的条件,你不知道这样的条件比理查更令人憎恨吗?” “您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假设,实际上罗马军队根本在这种时候就不可能会出现,”米利厄诺斯毫不在意的微微张了张嘴“我想现在您要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了,我们没有足够多的军队与理查对抗,也许您还可以带着海军离开,不过塞浦路斯岛势必会落在英国人的手里。”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阿赛琳气愤的在身边的桌子上用力一拍,不过她立刻闭上眼睛,当闻到女仆再次递到面前泛着异味的陶杯时,她有些无奈的睁开已经接了过去“英国人还有多久会到阿马修斯?” “也许用不了太久了,毕竟一旦进入内陆之后,迈萨奥利亚平原就变得很容易征服,而且塞浦路斯人也显然并不擅于战斗,”米利厄诺斯有些无奈的解释着“也许佳尔兰还能做些事,不过您要做好准备,如果需要我们就必须立刻离开塞浦路斯。” “理查!”阿赛琳的嘴里诅咒般的念着英国国王的名字,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她偷袭的英国人居然敢于冒着暴风雨的巨大风险突袭圣安德雷角。 随着英国人的登陆,她原本引以为豪的海军一下子失去了之前费尽心力所获得的优势。听着外面不住呼啸的海风,阿赛琳知道,即便这个时候伦格决定驰援塞浦路斯,但是要想从罗马靠近地中海的最东南端的卡斯卡拉港起航,也是要在海上冒着巨大危险的。 “不要来伦格,一定不要来!” 阿赛琳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中不住翻滚的阴云,心中反复的这么叮嘱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里却有一种莫名预感在告诉她,伦格这时就在地中海另一边的某个地方,正随时会进行她所担心的那种冒险。 凯斯内斯不时眺望着前面刚刚攀上一片高地的前锋的旗帜,当他看到那些前锋军队的确已经登上高地,而且很快消失在高地后面,而且也并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任何异常时,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到了这时他才有心情回头向一直默默前进的伯爵点头致敬,而且也终于能暗暗揣摩起来,为什么国王要突然派来一位王室成员。 蒙德福特伯爵乔尔斯鸩是一个让整个英格兰王室,或者说是整座英格兰岛都为之头痛的人物。 这位因为与苏格兰的联姻而诞生的拥有两个王室血统的伯爵,绝大多数时间会停留在他自己在苏格兰的偏僻城堡里,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对英格兰没有兴趣,相反这位按照王室排序同样有着王位继承权的伯爵,对那顶王冠有着非比寻常的喜好,他曾经在一次自己城堡的聚会上公然宣布他对王位的拥有权,而他说出的另外一句话,则始终让理查的母亲埃莉诺王太后念念难忘:“我会拥有英国的王冠,如果我不能拥有那顶王冠,那么就是给我苏格兰的王冠,也是毫无意义的。” 正是因为这种执着的表白,当蒙德福特伯爵应召从阴冷的苏格兰高地来到伦敦参加十字军时,埃莉诺就向自己的儿子提出了警告,她难以信任丈夫的这个表侄,就如同她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前夫的那个狡猾儿子一样。 不过对于凯斯内斯来说,眼前这位伯爵的到来显然成为了他的一个巨大负担,他不明白国王把他派到前线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位尊贵的大人。 特别是在经历了不就前罗马人那突如其来的进攻之后,凯斯内斯更加担心随时会出现的危险,可能会因为这位大人的到来,更加凶险。 “爵士,你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心,”一直沉默的伯爵忽然开口,他那有着典型苏格兰人特征的宽下巴不住的鼓动,让人看上去像是总在不停的咀嚼着什么“要知道我曾经和最凶残的敌人作战,而且我还带领我的侍卫追捕最危险的逃犯,那可是杀过十几个人的魔鬼。” “大人,我从来没怀疑过您的勇敢,但是这里是塞浦路斯,事实上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与罗马人正面较量,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战术,也不知道他们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面对我们,所以为了您的安全,我不得不请求您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凯斯内斯略显严厉的向蒙德福特说,他知道自己这些话未免失礼,但是面对眼前的局面,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当所有人都认为英国人似乎已经占据了巨大优势的时候,凯斯内斯的心中却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担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过于敏感,甚至有些好笑,但是某个他一直不能舍弃的念头却一直在他心中徘徊,那个念头让他有时候觉得未免太过荒唐,正因为这个他无法把心中的想法对任何人说,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脾气就变得不是那么好了。 “爵士,如果罗马人在这个时候大举入侵,我们会怎么样?” 蒙德福特的忽然提问让陷入沉思的凯斯内斯微微一愣,他侧头看着这位伯爵,同时不住猜测着他这句话的意图,蒙德福特对王位的觊觎之心几乎是人尽皆知,正因为这个,凯斯内斯始终认为自己应该离这位大人远一些才叫明智。 “大人,按照现在的局势看,除非希腊人把足够多的军队送到岛上来,否则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而据我所知,他们的海军几乎都在塞浦路斯,即便那位女伯爵派出她的舰队去迎接罗马人,也根本来不及,更何况现在正是地中海上天气最糟糕的时候,这太冒险了大人,不太可能。” “我们难道不就是因为国王陛下英勇的冒险计划才来到塞浦路斯的吗?”蒙德福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顺手从经过的路边高高的树枝上,揪下一条已经泛着绿色的树枝在手里来回摇晃,同时用有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卡斯内斯“爵士,难道你现在不是只考虑好,该如何对付我们面前那些狡猾的希腊人就可以了吗,也许你想的太多了。” 伯爵带着讥讽的口气让凯斯内斯心头涌起一阵怒火,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有那么一阵他有种要把自己心中担忧的那些东西说出来的冲动,但是最终他还是说服了自己。 他不想因为被认为那些想法未免太过荒唐再次受到耻笑,就在他压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时,蒙德福特伯爵忽然用手里的树枝轻轻一拍手心。 “爵士,不要再耽误了,我想大家都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要知道圣地还在等着我们去拯救,而且你认为让法国人单独完成这个壮举是国王愿意看到的吗?”蒙德福特神色悠然的说着,随着他手里的树枝向前一指,他的嘴里吐出了一个让凯斯内斯心头一跳的名字“尼科西亚!” 说着蒙德福特用树枝轻轻一抽马臀,向着前面快步疾驶而去。 “但愿是我想的太多了,大人。”卡斯内斯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随即他也催动战马,向着伯爵身后直追上去。 佳尔兰的罗马军队对英国十字军的第一次袭击,显然让同样也有些忐忑不安的罗马人感到了自信。 虽然自从曼齐克特之战后,罗马因为惨败丧失了绝大多数的重型弓骑兵几乎一蹶不振,但是随着百多年来与克尼亚人在小亚细亚的冲突纷争,一种源自与早期重型弓骑兵的更加灵活的骑兵,却逐渐的形成了了起来。 这种几乎不被任何一位罗马将军认可,但是却又从来没有被阻止的马上弓骑兵,固然抛弃了因为费用高昂得令人咋舌,而不能广泛推广的重装盔甲,但是他们却依然保留了罗马人在骑兵上的一些独有的特色,那就是他们一直为之自豪的马上重弩的使用。 披着更加轻便,或者说更加廉价的盔甲的骑兵,不停的使用罗马人特有的马上重弩在远处向敌人投射出足以打乱对方阵型的箭雨,随后当距离靠近时,他们会用随身携带的长矛向敌人发起更加直接的冲锋。 正是因为这种对英国来说虽然并不神奇,却从未见到过的战术,在奥林匹斯山下与十字军的遭遇中,罗马人几乎是以微不足道的代价,完成了与十字军的第一次交锋。 这让原本因为还有些不安的罗马士兵立刻变得充满信心甚至骄傲起来,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人向他们的同伴炫耀自己抢得的战利品,而空手而归的人则热切期盼着下一次与英国人交战的机会的到来。 但是佳尔兰却并没有满足他的部下那么强烈的求战欲望,在几乎是偷袭般的狠狠教训了十字军的前锋之后,他立刻带着自己的军队向着奥林匹斯山上退去,而且他丝毫没有停留的翻过这座塞浦路斯岛最高的山峰,随后沿着凯里尼亚山脉的南麓向着平原的西方退去。 这个举动无疑让整个军团颇为不满,士兵们认为他们的将军未免过于谨小慎微,甚至有些胆小怕事,虽然这位将军是皇帝亲自任命,而且有传言说,他甚至曾经险些让皇帝成为他的俘虏,但是对于这种退却,依然有很多感到难以理解。 不过佳尔兰显然并不想为自己的举动做出任何解释,他只是不停的命令士兵赶路,直到终于确定英国人不会象猎犬似的,闻着他们留下来的味道追上来之后,他才下令在距离一座叫莱夫克尼的小镇上停了下来。 对于罗马人的突然到来,当地的塞浦路斯人显然颇为警惕,虽然知道罗马与塞浦路斯之间那未免过于暧昧的关系,但是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罗马军团,当地人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派出了一些人来到军营当中小心的打探,当听说罗马人只是路过之后,这些当地人在答应给他们提供足够多的粮食的同时,也终于送了一口气。 “尊敬的大人,我不会愚蠢到让自己去和十字军面对面的作战,而且我相信如果您看到当地人看着我们的那种神态,也许会更加相信我的判断。”在一个破烂的院子里,佳尔兰靠在短墙上给米利厄诺斯写着信,虽然他不知道这样一份信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但是佳尔兰却认为必须把他所担心的完全写下来。 “大人,您知道如果不能得到来自皇帝的支援,最终等待我们的只有失败,在陆地上的十字军是可怕的,即便我已经获得了一次胜利可我依然这么认为,所以如果您能说服女伯爵,那么我请求您尽快向伯爵小姐建议派出海军把罗马的军队带到塞浦路斯,否则请代我转告尊敬的伯爵小姐,我能够做到的只有延缓十字军前进的步伐,却不能为她创造一个奇迹。” 当写完这封即便是随便念一念,也不禁头上微微冒出冷汗的信件,佳尔兰慢慢站了起来,他拿着封好的迷信不住犹豫,在为自己是冒险说出实话还是在保持沉默上摇摆不定。 关于皇帝与女伯爵之间那实在太多的种种传说,佳尔兰从罗马到塞浦路斯听的也已经足够多了,所以正因为这样他才为自己大胆的举动感到不安。 他知道自己这封信所提到的,已经不止是要求阿赛琳向罗马寻求救兵那么简单,这其中甚至已经触及到了塞浦路斯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敏感的所有权。 在刚刚登陆之后,理查就向塞浦路斯的贵族们派出了他的使者,虽然收效不大,但是却的确已经有人向理查宣誓效忠,而另外有些人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明确,但是面对十字军的入侵,却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在这个时候提出让那位女伯爵接受罗马的保护?佳尔兰觉得自己的确太大胆了些,不过在经过一阵犹豫之后,他还是派人送出了那封信,因为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坏消息忽然传来……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的英国人又突然紧紧跟着追了上来,不过他们显然并不是要与罗马人见个高低,而是向着与莱夫克尼有着一河之隔的基斯里亚小城扑去。 不过这个并不是真正让佳尔兰下定决定送出那封信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座叫基斯里亚的小城,是通向塞浦路斯内陆最大,也是控制整个塞浦路斯岛道路命脉的城市尼科西亚的门户! 英国人向基斯里亚城进发,进而直逼尼科西亚的消息,和佳尔兰那封信同时送到米利厄诺斯的手里时,罗马海军统帅的鼻尖上不由冒出了汗珠。 米利厄诺斯怎么也没想到,在刚刚把英国人登陆的消息告诉阿赛琳不到两天,就又遇到这种令他不得不旧话重提的紧迫局面,不过当他再次来到山崖城堡向阿赛琳说明来意之后,令他失望的是,得到的却依然是冷漠的回绝。 “不要来伦格,不要为了我冒险!” 当失望的海军统帅离开之后,阿赛琳看着海上起伏的波涛不安的低声自语。 第九十五章 塞浦路斯之战(中) 朱洛沿着随着山势崎岖向上的台阶上走着,阿马修斯的街道总是这样,几乎没有多少平坦的地方,人们总是要在台阶和坡道上起伏上下,而那些顺着山势建造的房子看上去,总是一层层的向上延伸,似乎永远没有个尽头。 自从阿赛琳按照雷蒙的遗愿成为阿马修斯的女领主之后,这座位于塞浦路斯东南端的海港城市,就成为了整个塞浦路斯舰队停靠的港口营地,虽然后来她成为了整个塞浦路斯岛的女伯爵,但是阿赛琳却拒绝了人们要她到迁移尼科西亚的要求。 对于阿赛琳来说,尼科西亚虽然有着比阿马修斯豪华得多的城市和宫殿,但是她却无法忍受远离大海和她的战船,所以因为她的这个举动,阿马修斯无形中就成为了塞浦路斯的首府,成为了聚集着最多的塞浦路斯贵族的地方。 不过,尼科西亚依旧因为它那得天独厚的位置而被人关注,从那座城市,你可以方便的到达岛上任何一个地方,不过现在,正因为之前那被人称许的便利交通,英国十字军得以迅速向着这座塞浦路斯最大的城市迅速逼近。 头上的一些房顶上响起的争吵上引起了朱洛的注意,他沿着石头街道向上攀登,当他绕过几座同样高低不平的院子来到一座房子的屋顶上时,他看到一群贵族正围着塞浦路斯大主教激烈的争闹着什么。 看到朱洛,人们的争吵停息了下来,他们相互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待别人手下开口,不过在这种压抑的沉默一阵之后,却还是菲利皮科大主教自己打破了僵局。 在略微做了个手势示意走到一边之后,大主教神色低沉的看着朱洛的脸:“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看不到那些战船,有人说佐薇把舰队带到拉纳卡湾去了,也有人说舰队在海上遭遇到了风浪完全沉默了,告诉我究竟怎么样了。” 大主教虽然尽量保持着一丝镇定,但是他神色间的焦虑在朱洛面前完全展露了出来,看着这位一向稳健的大主教的样子,朱洛不能不为目前的窘迫担忧起来。 他知道在贵族中始终有人对阿赛琳继承塞浦路斯有着异议,不过不论是出于做为的黎波里家族的后裔,还是阿赛琳自身所拥有的实力,一切才得以看上去没有显得那么严峻。 但是现在,当英国十字军到来,而局势显然又开始变得不利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让朱洛不禁为阿赛琳的地位感到担忧,他知道如果阿赛琳不能用一场胜仗或者是更加能够说服人们的东西来稳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她的处境无疑就会变得十分微妙,至少对于英国人来说,他们显然很愿意看到某个自认同样拥有塞浦路斯继承权的人,来向阿赛琳提出挑战。 “主教大人,我会把您的话带给伯爵小姐,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祝福,我必须立刻赶往尼科西亚。” “英国人就要到尼科西亚了,你要去那里干什么?”大主教有些意外的看着朱洛,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做为阿赛琳身边最为忠诚的人,为什么要到那尼科西亚去,同时他也在为那些谣言感到不安“告诉我狩猎官,我们的舰队是不是真的遭遇到了重大损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这不止是佐薇自己的事,这关系到整个塞浦路斯。” 朱洛稍微沉默了一会,他在琢磨是不是应该把他所知道的说出来,在经过略一沉吟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在告罪一声之后,朱洛附在大主教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大主教的脸上迅速浮起了一丝惊讶。 “上帝,居然是这样?”菲利皮科大主教愕然的看着朱洛,他微微回头看着那些一直看着这边的贵族,在在想了想之后才低声问“那么你这个时候赶到尼科西亚去是为了什么?还是你认为尼科西亚能够抵挡住十字军?上帝,我们居然和同样举着十字架的基督徒作战,这个世界真是彻底堕落了。” “大人,自从圣地陷落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堕落了,我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站在启示录昭示的那些异向前,所以我需要您的祝福,也许上帝已经在暗示我的未来了。” 朱洛躬下身去,当大主教划着十字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头顶上时,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上帝宽恕我之前的罪吧,不过主教大人,有时候我真的为自己有一天会死掉感到很高兴。” “狩猎官,收回你的话,你这是对上帝的冒犯,”大主教压低声音用严厉的腔调警告着朱洛“你不能因为对一个异教徒的爱抛弃你的信仰和责任,还有难道你不认为现在正是佐薇最需要你的时候吗?” “是的大人,我想这就是我还活着的原因了,”朱洛说着捧起主教的手轻轻亲吻,随后他抬起头看着那些贵族同样压低声音说“大人,您认为应该告诉他们实情吗?” “我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快去尼科西亚吧,也许那里真的需要你,也许上帝已经给我们安排了另外一种结局,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 得到大主教祝福的朱洛没有理会那些一直看着他们的人,他立刻转身沿着台阶向房顶下走去,只留下一群立刻闹哄哄的贵族围住菲利皮科大主教打听个不停。 不过他们从大主教那里得到的,只有一句模凌两可,却又无法辩驳的回答:“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莱夫克尼、基斯里亚,再到尼科西亚,这些地名看在佳尔兰的眼中似乎就好像是一个个窜动的火苗般令人眼花缭乱。 他知道在这片平原上的所有道路都通向尼科西亚,而那座城市对塞浦路斯人来说,不但意味着富庶,也意味着某种权力。 一旦占领这座城市,就可以迅速的向整个塞浦路斯岛的任何一个地方前进,不论是做为一个交通枢纽还是做为能够给十字军提供大量物资的补给基地,佳尔兰相信英国人没有任何理由不会对尼科西亚发起进攻。 “难道真的要和十字军展开一场正面的大战吗?”佳尔兰这样在心底里自问着,他为自己最终没有能够躲避开着这种局面感到无奈,从一开始就在刻意回避决战,只是在尽量拖延敌人前进速度的做法,却最终被英国人这过于直接的方式彻底破坏了。 佳尔兰很清楚,如果不能够阻挡住十字军对尼科西亚的进攻,或者说如果不经一战就放弃那座城市,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事后皇帝的严厉处罚,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面对因为占据了交通便利,而完全可以向任何一方派兵,甚至可以随时借助这些道路包围歼灭他的英国人。 “看来真的没有办法跑了。”佳尔兰有些无奈的苦笑着,他这个时候开始有些怀念罗马了,在这座岛上他觉得自己的骑兵根本无法发挥特长,这片土地实在是太小了,这让他不由对之前在小亚细亚草原上的自由驰骋怀念无比。 “向尼科西亚进军,让我们看看法兰克人究竟是用什么来拯救圣地的。”佳尔兰向着身边的军官们下达着命令,在随从的帮助下跳上战马的时候,他略微回头向身后的那座小城看了看“这里的酥囊味道不错,但愿我还能活着回来吃到几个。” 随着他嘴里的低声唠叨,佳尔兰当先带着向着队伍沿着一条狭窄湍急的河流向前奔去。 蒙德福特伯爵让战马踏着绿色的草地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在他的身边,喘着粗气的士兵们迈动着沉重的步伐在地上踏出一阵阵的闷响。 沿着帕迪亚斯河一路向西,在经过了一些开始还颇为荒凉的村落之后,可以发现明显开始变得富庶了起来。 不论是村庄还是一些堡垒,平原上的塞浦路斯人能够给十字军提供的东西越来越多,这让原本忍饥挨饿的一路走来的英国人不禁喜出望外。 对于这些来自欧洲的法兰克人来说,他们想象不到在这样的一座岛屿上居然就能享受到他们在家乡难以尝到的甜美食物,这让他们更加相信东方的确是上帝赐予基督徒的天国,而看着那些从附近的教堂和堡垒里搜刮来的珠宝,凯斯内斯相信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不要太快的满足,要知道还有一座庞大的城市在等着我们,也许我们该多置办些骡车,那样临走的时候我们就不必为东西太多发愁了,”蒙德福特伯爵向凯斯内斯这样说着,虽然他知道这位爵士显然还在刻意疏远自己,不过他并不很在意这些,当看到爵士向他露出的罕见的微笑时,伯爵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下来“我可以让你得到比你想得要多得多的财富,那样你就可以实现你的那些梦想,也许你可以用那些财富为自己和我建立一支真正的舰队。” 伯爵的话,让凯斯内斯心头震动,不过虽然他渴望那样的梦想,但是一想到要付出的代价,却又不得不为之畏缩。 “你不用那么快回答我,也许到了尼科西亚的宫廷里之后,你可以更加认真的考虑。”伯爵显然也并不很着急,他除了稍微催促加快速度之外,再也没有发出向卡斯内斯提出任何其他的建议。 十字军的到来,的确是吓住了尼科西亚城里的贵族和那些富商,他们在向阿马修斯派出使者之后,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在不住的加固城墙的同时,贵族们也开始暗暗商量,在必要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和法兰克人谈判。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立刻在人们当中蔓延开来,开始有人对阿赛琳放弃做为都城的尼科西亚而选择阿马修斯加以指责,更有人开始质疑一个她的继承资格,整座城市里到处都是对可能会到来的战争的忧虑和恐慌。 同时,另外两个传言也在城市里不停流传,那就是塞浦路斯的舰队已经很久没有在阿马修斯港出现,而罗马驻守塞浦路斯的军团这时可能已经来到了尼科西亚附近。 一时间,人们被这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搅动得人心惶惶,而随着一场对尼科西亚人来说未免过于突然的战斗的发生,他们终于意识到,法兰克人已经到了自己城市的面前。 不过那的确是一场让十字军也不禁为之愕然的战斗,当冲在最前面,终于远远的看到尼科西亚城轮廓的十字军士兵刚刚发出喜悦的叫喊声时,他们迎来的,却是恰好从帕迪亚斯河另一边匆匆赶到的佳尔兰军团的一轮箭雨!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遭遇让双方没有任何时间去做哪怕一点点的组织,当疲惫的英国人高喊着一边举起手中的长弓,一边向出现在坡地上的敌人纷纷反击时,闻讯冲上来的凯斯内斯在队伍的后面看到了对面坡地上的一群陌生的军队。 长及膝盖的片鳞半甲和看上去颇为古怪的头盔,还有那始终让法兰克人感到为之神奇的吊羽盔樱,即便是在百年之后,卡斯内斯还是能从那些古怪的装束上看出,那正是他的祖先所描绘的东罗马军队。 “希腊人,是希腊人!”卡斯内斯大声的喊着,他沿着士兵们不由自主形成的阵线向着侧飞快奔跑,当他看到蒙德福特伯爵正向他带领的那些骑士下达命令时,凯斯内斯立刻冲了过去。 “大人,您要干什么?” “现在是个机会爵士,希腊人自己来和我们决战了,他们忍耐不住了!”蒙德福特脸上闪动着一丝激动,他一手奋力拉着因为焦躁不住晃动的战马,一手探出紧紧抓住凯斯内斯的肩膀“帮我拿下尼科西亚,你会得到我的报答。” “大人,这太危险了,您不能……” “爵士,这难道比觊觎一顶王冠更危险吗?”伯爵压低声音急促的问“只要我能成为塞浦路斯的国王,我就可以向英格兰王位提出要求,到那时候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理查是不会给你那些东西的,他没有那个兴趣。” 短暂了看了蒙德福特一眼之后,凯斯内斯终于用力吞了一口气之后低声说:“大人您疯了,不过请您不要忘了您的许诺!” 说着他猛然调动马头,随着举起的长剑用力一挥,骑兵立刻如一条挥起的手臂般,沿着战线右侧猛然向着罗马人扑了过去。 身边的骑兵不时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射中,凯斯内斯在那一刻相信自己很可能也会被突然而来的射倒,不过这时已经不容他有任何退却的想法,当他终于冲到离得最近的一个敌人面前,挥起已经抓在手里的短斧用力劈下时,随着听到对方濒死时的恐怖惨叫,他感觉到了斧子切入盔甲和骨头时的那种巨大的阻力!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希腊人!这个念头只在凯斯内斯的心头略微一晃,他已经再次舞动短斧继续先前冲去,在他的身旁,那些蒙德福特带来的骑兵已经冲在前面,随着他们嘴里发出的高地人特有的尖利喊叫,随着战马狂奔,他们立刻就如同一群野兽般猛扑进了希腊人侧翼迎面的队伍之中! 随即,凯斯内斯就听到了伴随着可怕的弓弦响声爆起的一片惨叫! 卡斯内斯几乎是本能的拉住缰绳,他的战马在原地直立起来不住嘶鸣,当其他人纷纷从他身边继续冲过去时,他才惊愕的看到已经冲进敌人队伍中的那些骑兵这时已经毫无踪影,于此同时,激烈的箭雨再次向着他们迎头扑来! “法兰克人!” 佳尔兰几乎是看到十字军的同时带着他身边骑兵向着敌人冲出,而当那些十字军冲破前面的队伍迎面而来时,随着他手臂的用力挥下,罗马人手中可怕的骑弩立刻呼啸着射出一片恐怖的箭雨。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没有任何躲闪机会的疾射变成了一幕短暂而残酷的谋杀,被弩箭贯下马的高地骑兵甚至来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痛苦的惨叫,已经被举起的长矛狠狠的戳穿了身体!与此同时,前面在短短一瞬间刚刚被冲散的罗马士兵,也立刻迎着对面继续扑来的敌人射出了更加浓密的一片弩箭。 惨叫声顷刻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上此起彼伏,伴随着一片片恐怖的尖啸声,长弓抛射箭矢同样如同漫天落雨般向着罗马人挥洒而下,不时栽倒在地的伤者一边喊叫一边向旁边的人挥舞手臂,但是很快就被继续落下的弩箭射穿身体,再无声息。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凯斯内斯不住的拉动战马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上奔跑着,当他看到那些罗马人一次次的向着他的队伍冲去,但是却又在射出一轮弩箭后立刻向后退却时,他除了发出大声喊叫,只能用尽全力去阻止自己的士。 “不对,不对!”卡斯内斯发疯的冲到了看着这一切的蒙德福特面前,他急促的声音不住颤抖,在停了一会之后才慌乱的说“上帝大人,我们不该这样和希腊人作战的,我们从开始时就错了大人!” “你是要告诉我你害怕了吗?”蒙德福特冷冷的说,他的眼睛盯着战场,然后他沉沉的吩咐“爵士,你应该下令发起进攻了,让我们用英格拉人的方式来教训一下那些希腊人。” “大人,你是故意的,你会把我们都陷进去的,”蒙德福特的话让凯斯内斯不禁为之愕然,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位伯爵,直到终于恐惧的说:“你根本不在乎塞浦路斯,你只想让我们和希腊人作战。” 蒙德福特的宽下巴微微一颤,他盯着凯斯内斯看了一眼之后,略显意外的说:“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够想到这些,不过现在已经已经晚了,如果你不发起进攻,也许希腊人就会向我们进攻了。” 似乎是在证明蒙德福特的话,一阵号角声忽然从对面响起,随着号声,凯斯内斯看着对面原本还混乱的聚集在一起的罗马人开始向前冲来,同时出现在步兵缝隙中的那些罗马弓骑兵,也如同突如其来的旋风般,夹带着锋利的箭雨,向着自己的队伍呼啸而来! “上帝呀,惩罚我吧!” 凯斯内斯嘴里吐出一声绝望的喊叫,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切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即便他终于明白了蒙德福特的用意,但是面对冲来的敌人,他只能用更加可怕的反击来让自己摆脱可怕的境地。 “英格兰人,跟随我!”凯斯内斯的喊叫声在士兵们的头顶响起,他手中的短斧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随着一声凄厉喊叫,他已经向着迎面而来的罗马军团猛冲而去! “上帝的安排!”蒙德福特看着卡斯内斯的背影吐出一声沉闷的低吼,他慢慢举起手里的长剑,随着剑锋用力挥动,十字军立时在疯狂的吼叫中向着对面的罗马人发起了冲锋。 “理查,一切都如同你想的那样,你很快就可以得到塞浦路斯,不过也只能得到塞浦路斯。”蒙德福特看着已经混战在一起的双方军队,他用力踢动马刺,伴着胯下战马发出的一阵痛嘶,他向紧跟在身旁的一群骑士发出一声低喊:“跟我走,向尼科西亚进军!” 霎时间,这股由几十名骑士和他们的随从组成的铁骑如同一片可怕的飓风般迅速刮过整个战场,当他们猛然切开阻挡在面前的罗马军队,向着远处疾奔而去时,正与迎面而来的敌人纠缠在一起的佳尔兰不禁大吃一惊! “上帝,尼科西亚,尼科西亚危险了!” 看着远去的那股敌人扬起的烟尘,佳尔兰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 第九十六章 塞浦路斯之战(下) 蒙德福特,这是一个许久以来就让历代英格兰王室为之头痛的家族。 和很多与苏格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古老家族一样,蒙德福特家族同样有着苏格兰贵族的血统,而且他们和苏格兰人的牵扯还颇为深远。 早在诺曼征服的时候,当诺曼公爵刚刚登上英格兰的土地,还在为到处平息不肯屈服的英格兰贵族四处奔波时,蒙德福特家族就很识趣的早早投到了诺曼人的帐下。 然后当时蒙德福特领主以一种即便是诺曼人也为之相形见拙的强硬方式向英格兰人举起了屠刀,虽然最终他们的屠杀被诺曼公爵制止,但是死在他们家族刀下的英格兰贵族,已经足够组成一支向他们复仇的军队了。 不过这个家族的人显然并不善于向一个主人效忠,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蒙德福特家族依仗着与两个王国历代王室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不住的游走在王室之间,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能够真正象谁显出他们的忠诚。 蒙德福特家的人,似乎天生有着野心,在别人嘲笑他们那似是而非的血统时,他们却认为自己是继承英格兰的最合适的人选,特别是当这一任的蒙德福特继任之后,他的种种行为都似乎在告诉别人,自己才是真正的英格兰国王。 对于蒙德福特这种近乎藐视自己权威的举动,理查从内心里感到愤恨,许多年来,他已经习惯自己是最为尊贵的想法,即便是他的两个哥哥再世时,他也从从来没因为他们比自己距离王冠更紧而显得低他们一头,所以对于蒙德福特的那种无理,理查认为不但认为是对自己的冒犯,而且认为是一种有害的东西。 不过理查又把蒙德福特对自己地位的挑衅当成一种有趣的挑战,他认为那样可以让他变得更加警惕,而不会因为安逸忘记了危险。 所以当有关蒙德福特于腓力勾结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时,理查虽然感到异常愤怒,却又有一种难言的兴奋。 在理查的心目中,对于腓力始终是看不起的,他不屑法国国王那种看似高雅,实际上却是胆怯的举止,在他看来,如果要保住或是要抢走一顶王冠,只靠阴谋诡计是永远无法实现目的的,只有锋利的长剑,坚固的盾牌才能让自己的走向成功。 不过对于蒙德福特的背叛,理查也并不想就此放过,所以他才把自己这个表弟打发到战场上去。 在理查看来,不论是阴谋诡计还是勇敢的冲锋,如果蒙德福特不能做出足够多的事情,那么他就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更毋宁说是觊觎自己的王冠。 不过即便如此,理查在排出卡斯内斯和蒙德福特的同时,对于塞浦路斯还是有着另外的想法。 说起来他并不很在意这座岛屿究竟归谁,在能够得到他所需要的损失的补偿,和足够多的战例品之后,他更希望能够用这座富庶的岛屿换取到更多的好处。 不过这就需要他首先成为塞浦路斯的主人,所以理查更在意的并不是占领了这座岛屿多少的堡垒和城市,而是如何能够让那个他早有耳闻的女海盗主动放弃她的权力,虽然听说过那个女人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女儿,但是理查并不很在意这个,在他的心目中,整个圣地已经如同一块诱人的巨大*酪般摆放在他的面前,如果说耶路撒冷是这块奶酪上最为甜美的那粒樱桃,那么的黎波里和塞浦路斯,就无疑是点缀在奶酪四周的那些诱人的牛油。 正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当蒙德福特带着凯斯内斯向塞浦路斯腹地进军时,理查虽然依旧颇为注意他的举动,不过却并不很在意,而且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真正令他关注的人,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罗马皇帝会不会为了他的女人出兵呢?理查曾经这样直接的问过他的大臣,当看到大臣们纷纷认为这种可能未免太过不可思议时,理查则低声的自语着:“那么说,那个希腊人是一定会这么干了,不过现在我更想知道他会从什么地方来。” 说起来,这才是理查真正关注的,当他听说罗马军团在塞浦路斯内力向十字军发动了突然进攻后,他就不由深深相信,驻守在岛上的罗马军队,一定事先就接受了罗马军队的命令才敢于敢于对法兰克十字军发起了进攻。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理查开始关注起海上来。 他命令自己的军队以圣安德雷城堡为补给营地,开始向着半岛上推进,尽管在前进的路上遭遇到了辣子圣安德雷修道院里残存的塞浦路斯人的骚扰,但是十字军还是度过了那片颇为险峻的道路。 不过当随着暴风雨而来的季风越刮越猛时,看着咆哮的地中海,虽然因为一直停留在船上,未免有些疲惫,但是理查还是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得意。 “如果不能如我们那样赶在季风之前渡海,那对希腊人来说就有些麻烦了,”特意用轻描淡写的描述衬托自己的睿智的理查,得意的对他的大臣们解释着“现在的季节太糟糕了,除非一个月之后,否则从罗马到塞浦路斯可就是一次很危险的旅行了,如果那个希腊皇帝真的太过固执,等待他的可能就是一场**烦了。” 说起来,理查并没有夸大,而且有时候他还并不了解地中海,从四月初开始的季风对地中海上的人来说是最糟糕的。 即便是最富有经验的旅行者,也尽量不在这个时候出门,恶劣的天气成为了海上最可怕的恶魔,暴风雨会这么持续很久,即便是沿着海岸线的前进也要冒着很大的危险。 “如果希腊皇帝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征,我除了佩服他对情妇的迷恋之外,只能嘲笑他的莽撞和无知。”理查站在船上尽量让自己舒服些,连续几天来在海面上的起伏颠簸已经让他感到越来越难以忍受,他这个时候只盼着能够尽快把那个女海盗带到自己面前,这样他才能早日摆脱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 “不论是凯斯内斯还是蒙德福特,只要他们能让我上岸,我都会奖赏他们的,我已经受够了,难道塞浦路斯的城市比圣地更加难以攻陷吗?” 理查几天来不住的抱怨着,当天气变得越来越糟糕时,他对尽早逼迫塞浦路斯投降也开始显得急切起来。 除了凯斯内斯的军队,理查的大军更多的是停留在狭窄的半岛上,当他们向着内陆进军时,理查能够得到的只是信使们带回来的消息。 说起来因为偷袭而不得不把大量补给放弃在小岛上的决定虽然正确,但是到了这时却又带来了足够多的麻烦,因为缺少食物和足够的各种物资,十字军在圣安德雷堡垒中停留了几天之后,就不得不开始在附近的乡村里到处征集各种东西。 不过这样一来,那些原本对法兰克人的到来并不很在意,有些在看到十字旗还颇为喜悦的农民们立刻变得不高兴起来。 而北方半岛原本就颇为贫乏的土地,也无法为十字军提供太多的东西。 这让理查无奈之下催促军队尽快向内陆进军的同时,不得不吩咐他的大臣们分散出更多的士兵到处收集粮食补给,这对于十字军的士兵们来说,就变得令他们焦躁起来,特别是一想到他们的粮食就在附近不远处的岛上,自己却要忍饥挨饿,甚至有时候还要靠抢劫获得那么一点点食物,士兵们的不满和焦躁就变得越来越激烈。 对于这种让人烦躁的行为,理查除了下令吊死了几个吵得最凶的兵痞做为警告之外,就是下令除了留下少数继续围攻圣安德雷修道院的军队之外,所有军队立刻向塞浦路斯内陆前进。 当有人为他的这个举动感到担心,不得不提醒他,如果这个时候罗马人到来,不但十字军的船只会受到袭击,甚至连国王自己也为未免危险时,理查不禁用讥讽的语气向提醒他的那个骑士问:“那么请您告诉我,他们怎么渡过地中海,要知道据我所知,即便是从希腊人距离最近的卡斯卡拉港出发,他们也要有足够大的勇气,现在的地中海就是我的朋友。” 理查的话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同意,甚至是之前一些感到稍微有些冒险的人,也不能不承认国王的话是正确的。 而且就如同要为理查证明他的睿智,当一个军士游行惊慌的奔进舱房报告说,有一条试图冒险回到小岛上运些粮食的海船在附近倾覆沉没时,贵族们先是感到意外,接着不由在侍从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发出了一阵欢呼。 到了这时,再也没有人试图劝阻国王,而且因为缺粮在军中已经逐渐出现的慌乱,也逼迫着贵族们不得不决定尽快向塞浦路斯内地进军。 当又是一轮毫无准头,却颇为扰人的弩箭和乱石,从圣安德雷修道院临近山道狭窄的石窗中投下来时,英国人除了发出不住的咒骂之外,只能一边尽量用盾牌护着身子,一边迅速通过那条陡峭狭窄的山路。 看着道路另一边山崖下的岸滩上倾倒在嶙峋乱石间的车辆和隐约能够看到的模糊尸体,十字军不禁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那些躲避进圣安德雷修道院的塞浦路斯守军几乎成了每一个要通过这条山路的英国人的噩梦,虽然他们投下的石头和弩箭大部分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山崖下那些倒霉蛋中的一员。 “小心!” 一声大喊从前面传来,当士兵们纷纷本能的蹲下,或是慌乱的寻找藏身之处时,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大响,一大片碎石顷刻间顺着陡峭的山壁从修道院的窗口里滚落下来。一时间队伍中响起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随着被石头砸起的片片烟尘还在空中飞舞,已经有人大声催促着还在发呆的士兵们,乘着下一轮袭击还没到来,立刻向着山道另一边跑去。 “如果这样下去,我也许就要等到胡子花白之后才能看到我的军队走过那条山路了,”听着禀报的理查一脸愤怒,他在摇晃的船上来回走着,当他看到面前那些贵族们一筹莫展的样子时,他不禁更加生气“上百个了,我居然有一百多个士兵死在那条山道上,难道你们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陛下,那做修道院的位置太险峻了,我们的攻城车根本靠近不了,而且他们的墙壁几乎完全是山石,投石机砸在上面就好像是在采石场开矿……” “我不管,你们一定要让那些讨厌的塞浦路斯人消停下来,”理查愤怒的打断了一个贵族的话,他暴躁的来回走着,当插在梁柱上的火把的光亮照得他眼前发花时,他不耐烦的伸手挡在眼前,接着他慢慢放下了手臂,顺手拿起了火把“也许我们有办法了。” 理查把火把在那几个贵族眼前来回晃动一下,然后对他们沉沉的吩咐:“趁着下一场暴风雨还没来,立刻去找些干柴,越多越好。” “可是陛下,修道院里还有很多修士,”一个贵族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慌张起来,他的眼神随着理查手中火把的光影晃来晃去,汗水也逐渐浸湿了他盔甲下的内衫“那里面有将近上百人的修士,据说还有圣安德雷的骨骸。” “可是现在是我已经死掉了上百个士兵,这些人原本应该和我一起到圣地去拯救耶路撒冷的,但是他们去死在这里,死在了同为基督徒的人的手里,所以难道你还能指望我对我的敌人发善心吗?” 贵族们默默无声的看着国王,他们知道一旦这个命令下达,他们这些身披十字架的人,将要承担起屠杀神仆的罪名,不过感受着国王显然已经变得无法忍受的怒火,他们最终在一阵沉默之后,纷纷行礼向外走去。 “去最后警告他们一次,”理查向走在后面的一个贵族吩咐着“告诉他们,如果觉得投降有辱他们的荣誉,他们可以选择沉默,只要不再继续袭击我的军队,我也会放过他们,可是如果他们拒绝,那么我就要把整座圣安德雷修道院和里面的一切彻底烧光。” 理查的命令让那个贵族全身一颤,当他急匆匆的走出舱房时,一个同样匆匆走来的侍从几乎和他撞在一起。 看着印有凯斯内斯家徽章的密信,理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蒙德福特的阴谋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掩饰,而且也的确不需要掩饰。 在凯斯内斯与罗马军团纠缠时,这位伯爵带着他领地里的那些骑士和一支苏格兰军队向着尼科西亚全速进军,他甚至就这样把卡斯内斯扔给了罗马人,只是一味向着那座塞浦路斯最大的城市奔去。 同时,蒙德福特显然是要挑起理查与罗马人之间那原本就不需要再加一把火的争斗,他在路上毫不犹豫的杀掉了俘虏来的罗马士兵,然后把他们的头穿起来,在那些苏格兰人恐怖渗人的尖啸中,蒙德福德带着那支挂着头颅的军队,直扑尼科西亚! 这让不论是凯斯内斯还是佳尔兰都不禁大吃一惊,即便已经放弃了谈判念头,可凯斯内斯还是试图立刻摆脱罗马人跟上蒙德福特。 而这也显然也是佳尔兰的企图,所以当双方都纷纷尽量约束自己的军队,随即如同比赛般沿着河流两岸同时向科尼西亚进发时,卡斯内斯在马上抽空给理查写下了这封密信。 “……陛下,伯爵显然是要挑起一场比现在更大的战争,我担心这会让我们完全陷在塞浦路斯,而且请原谅我的鲁莽和冒犯,难道你认为让法国国王独自一人到圣地去获取伟大的荣耀,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吗? 我想任何一个英格兰贵族都不会容忍这个荣誉完全被一群法国人占据的事实,不过我相信蒙德福特伯爵显然不在此列。 他更希望您能够永远留在这里,甚至希望您和希腊人发生一场殊死大战,也许这也恰恰就是法国国王所希望看到的……” 看着这份的确如凯斯内斯自己所说充满了冒犯语气的密信,理查的心中不住的反复寻思着。 蒙德福特的阴谋实在是太明显了,他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掩饰,只要随便多杀一些希腊和塞浦路斯人,就足以能过把罗马皇帝的怒火吸引过来,而自己也的确就有陷入与异教徒和希腊人这两个敌人纠缠的可能。 理查抚摸着浓密的胡须微微咂着嘴唇,对于凯斯内斯说的会与罗马人发生战争,理查觉得并不需要去考虑,不过想到腓力这个时候的确可能已经到了圣地,甚至可能正在聚集力量,他不禁开始有些心动起来。 理查可以不理会关于会激怒罗马人的危险,但是他却不能容忍自己的荣誉被腓力分走哪怕一点,他在船舱里来回走动着,随后向等待在门口的侍从下达了冷酷的命令:“传达我的命令,如果那些塞浦路斯人在午祈的时候再不答复,就立刻烧掉整座修道院。” 站在门口的侍从身子微微一颤,不过立刻转身跑去,看着他的背影,理查再次拿起那封密信仔细看了看,然后又走到甲板上看着远处海面上翻滚汹涌的浪涛,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冷笑:“蒙德福特,希腊人不会来的,不过你如果能帮我拿下科尼西亚,也许我还会奖赏你。” “用力!” 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从混乱的人群中爆发出来,蒙德福德伯爵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吼叫激励着身边的士兵,随着他用斗篷做为旗帜用力挥舞,踩着脚下泥泞的士兵吼叫着拖着巨大的撞木向着科尼西亚的城门撞击过去! 在巨大的力量下,城门晃动得比之前更加厉害,大片大片的灰土从拱顶上脱落下来,甚至一些石头也稀里哗啦的落下来,砸在下面的十字军士兵身上。 “城门要被撞破了,大人!” 一个士兵惊慌的向着站在城头上的朱洛喊叫着,随着脚下一阵阵的摇晃,越来越激烈的撞击让塞浦路斯人发出了惊恐的喊叫。 “上帝要让我在这里为自己的荣誉献身吗……” 朱洛呆呆的看着城下的十字军,他的到来只是让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的科尼西亚城稍微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可是这却丝毫没有能够改变这座城市就要陷落的命运。 又是一阵沉闷的巨响,不过在这巨响中朱洛听到了一声令人胆寒的爆裂声,那是支撑城门的附梁断裂发出的声音。 这个声音无疑就如同科尼西亚城陷落前的丧钟,预示着一场可怕的屠杀就要开始! 当朱洛带着一群伤痕累累的士兵站在已经摇摇欲坠的城门前,等待着那最后时刻的到来时,在科尼西亚城郊的河湾里,终于渡过帕迪亚斯河的凯斯内斯带着他的军队向着科尼西亚城外猛扑而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快结束这场对他来说是个巨大错误的战斗。 不过凯斯内斯却没有能够见到蒙德福特冲进科尼西亚城的情景。 那个让他觉得简直阴魂不散的希腊人有一次阻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时间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在科尼西亚郊外的河湾里再次展开! 而在北方的半岛上,也在一把可怕的烈火之后,为自己打开了前进道路的理查,下达了向塞浦路斯内陆进军的命令。 不过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这座已经陷入一片混战的岛上的人们全都大吃一惊的消息,也突然出现: 罗马帝国的军队,突然在塞浦路斯南岸登陆! 第九十七章 疯狂的情人 圣纳帕,这座以因为用一生启迪塞浦路斯的异教徒而最终得到圣封的圣徒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是坐落在塞浦路斯南端一个稍微突出的小半岛上的城市。 在天气很好的时候,在圣纳帕的岸边可以看到远处那些散落在海峡中的岛屿,而在一些颇为阴郁,却不失湿润和温暖的季节里,这里就成为了著名葡萄酒产地。 圣纳帕修道院里制造的葡萄酒在整个东方,甚至在很多法兰克人的国家里都有着极高的荣誉,甚至在威尼斯那样的地方,能够拥有一瓶来自塞浦路斯的葡萄酒,不但令人羡慕,而且还会令人嫉妒,因为那就意味着拥有者与东方的财富之地有着很深的关系。 不过这个时候,圣纳帕却不是因为葡萄酒,而是突然光临的一支军队而显得热闹起来。 当担惊受怕的圣纳帕行政官把一份向英国国王宣誓效忠的信件送出去的时候,行政官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毁了。 即便他自认完全是为了这座城市的民众着想,但是他就算是在自己家的住宅深处,也能听到大街上传来的咒骂声。 在很多人心目中,行政官就是一个出卖了主人的叛徒,他们大声诅咒这个人下地狱,同时也不住的喊叫着告诉他,自己只效忠于塞浦路斯的伯爵。 行政官知道自己签署的那份文件彻底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出卖领主的小人,他想为自己的行为在上帝面前忏悔,但是上帝给予他的回应,既不是宽宏的谅解,也不是某种无言言喻的惩罚,而是一个令他大吃一惊,不能相信的消息……一支罗马舰队,令人难以置信的出现在了海面上。 不论是十字军还是塞浦路斯人,没有人相信在这个时候,会有罗马人出现! 理查的冒险让他登上了塞浦路斯岛,不过这种冒险即便是理查自己也不敢尝试第二遍。而让他能够下令不顾做为在岛上唯一营地的圣安德雷堡的安全,全力向岛上进攻的理由,就是罗马人在这种天气下不可能从罗马冒险渡海支援塞浦路斯。 但是,当圣纳帕行政官站在塔楼上看到海面上出现的罗马战船上飘扬的罗马旗帜时,人们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罗马人不可能到达塞浦路斯的推测。 不过即便是当伦格的双脚踏上松软的沙滩,踩出深深的印记时,他还是为自己居然真的站到了这座岛上感到暗暗庆幸。 回头看着海面上虽然不如北岸向着地中海方向的海面那么波涛起伏的浪涛,但是伦格还是不禁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 站在他身边的阿历克斯在这时同样吐出一口长气,直到船底触到了岸边的时候,阿历克斯才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微微放下来,虽然知道随后可能出现的危险依然很多,但是至少到了现在他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了。 一想起在海上的颠簸和那危险的旅行,阿历克斯暗暗发誓在这次上岸之后,一定再也不让皇帝有机会踏上任何一条船,即便是阿赛琳的厄勒冈也绝对不行! 不过让近卫军统帅更加头痛的,还不只是一直走在前面,亲手擎着一面罗马金色旗帜的皇帝,还有这个时候正躺在船舱角落里的一位枢机主教。 对于这位来自梵蒂冈的大人,阿历克斯比其他人都更加熟悉,他知道这个人对罗马教廷所拥有的重大作用,不过正因为这个,当他看到枢机主教苍白却透着极度愤怒的神色时,他就知道,自己的麻烦已经来了。 “我从没想过,一位罗马皇帝居然做出这样的事,难道您的皇帝已经放弃做为基督徒的唯一信仰了吗?而且让我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人居然还被尊为神圣的圣子,基督的血亲,”英诺森因为几天没有好好整理已经冒出了一片黑黝黝的胡须的下颌不住颤抖,当他看到站在面前的阿历克斯时,他愤怒的指责着,他的神色无比激动,让人丝毫不怀疑他随时可以为了神圣的教义献身“我不敢相信,你的皇帝居然与基督的敌人缔结协约,这是对上帝的亵渎!” 英诺森的愤怒难以克制,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言行肯定已经冒犯了一位皇帝的尊严,但是他并不在意,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位随时可以为上帝献身的殉道者:“我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个样子,我怎么也不相信,罗马皇帝居然会向科尼亚人借路!” 英诺森的愤怒是难以抑制的,他的脸色通红,当他看着面前这位位高权重的罗马宫廷总督,近卫军的统帅时,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令这位罗马皇帝忠诚的大臣愤怒,但是他却毅然不惧! 没有人能够想到,最终令罗马军队突然出现在塞浦路斯的,除了罗马人的掌门官那令人可怕的运输力量之外,更多的原因是由于罗马人并没有如很多人想象的那样,从罗马帝国最南端的卡斯卡拉港出发,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从与塞浦路斯岛南岸只有一条海峡之隔的科尼亚苏丹国的莫拉文港横渡而来! 从卡斯卡拉港口沿着地中海东岸向塞浦路斯前进,所要面临的危险是十分明显的,在季风与暴风雨肆虐的海上,不论是尊贵的皇帝还是普通的士兵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且即便能够来到塞浦路斯,一支刚刚经历过艰苦跋涉的军队,是无法和已经登陆的十字军精锐抗衡的。 理查不相信那个希腊小子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如果这样他就不可能成为罗马的皇帝,而即便是那些曾经一次次看到过奇迹的人们,也不能想象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那位皇帝会怎么来到塞浦路斯。 但是当伦格带着罗马军队出现在圣纳帕的海滩上时,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一个完全可能,却恰恰被他们所有人有意无意忽视的事实,罗马军队可以通过科尼亚人的土地,从距离塞浦路斯最近的港口偷袭登陆! 额头上冒着汗水的伦格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并不很炎热的太阳,然后他又转身望向身后显然不可能看到的东方大陆。 那里,是科尼亚的方向,也是他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带领着自己的军队沿着海岸一路赶来的方向。 没有人能够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所有人都认为伦格即便是要救援塞浦路斯,也只能从罗马最南端的卡斯卡拉冒险渡海时,他却带着近卫军和君士坦丁堡军团中沿着海岸向科尼亚境内进发! 这个举动令所有人,甚至是那些罗马大臣在吃惊之余,感到了万分恐惧,他们似乎看到了因此与科尼亚人之间爆发的战争,当米蒂戈罗斯听到这个消息时,这位首席元老第一次因为失态向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赫克托尔暴跳如雷的吼叫起来,他甚至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而不住的喊叫,不过等待他的是白化病人永远透着冷漠的回答:“陛下已经做出决定,而且在我们的军队出发之前,陛下已经向科尼亚派出了使者,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祈祷那些异教徒能够遵守约定。” 在这个季节冒险渡海,要冒着巨大的危险,那么如果把海路缩短,在塞浦路斯南岸对面的海港出发呢,这是很多人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是不敢去想的一个念头! 他们无法容忍自己会是与异教徒达成协议的那个背叛者,也无法相信那些异教徒会遵守这样的协议,他们担心一旦自己的深入科尼亚腹地,一旦那位苏丹反悔,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可怕的命运。 所以当伦格带着军队越过边境的那个时刻,不论是他身边的人,还是那些听到这个消息大感意外的人,都不禁微微伦格这已经如同疯狂的大胆举动所震惊。 不过,当皇帝带领军队从卡斯卡拉沿着海岸线越过科尼亚边境的消息在边境上传开时,一个刚刚回到自己乡间别墅的人,却只是淡然的向着地中海的方向悠闲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小伦格,你总是用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让我们所有人感到意外,”瑞恩希安饶有兴趣的对着远方飘荡的淡淡阴云说“不过你难道不知道,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自己这样冒险呢?” 也是在那个时候,在苏丹国那座似乎永远四季如春的王宫中,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站在一个仿照君士坦丁堡梅塞大道那个著名的喷水池前默默沉思着,过了许久之后他回头向安静的站在背后的大臣微微挥手。 “让那位皇帝过去,我是位守信的苏丹,绝对不会去做任何损害自己名声的事,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去冒犯皇帝,只要他遵循我们之间的协议做事,那么我同样会遵守诺言。”说着这位苏丹转过身看着水池中微微飘荡的莲叶微微一笑“你们不认为一个皇帝为了个女人已经疯狂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难道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一个好消息吗?” 正是因为这个,即便是在英诺森严厉的指控和科尼亚人随时可以出现的危险之中,罗马帝国的君士坦丁堡军团,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踏上了科尼亚的土地,同时也是走上了那些自从曼齐克特之战之后,没有罗马人能够涉足的道路。 天上的乌云更加浓重了,伦格深吸一口气站上一块硕大的礁石,看着正纷纷踏上海滩的军队,他的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丝略显放松的微笑。 从拉斯卡拉到莫拉文,那一路的奔波似乎就在眼前,却又是那么遥远。 一路上扔掉了多少辎重,多少士兵为了跟上自己扔掉了除武器之外的所有东西,每当休息的时候他都会看到那些因为疲惫立刻倒地一头睡去的士兵,当他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只要携带着武器赶路,就会得到他们抛弃的装备十倍多的补偿时,他相信随后跟来的科尼亚人,肯定会为罗马人的装备的精良和可怕的奢侈感到触目惊心。 他知道从进入科尼亚境内的那一刻起,阿历克斯就变得无比紧张起来,每当深夜醒来,伦格总是能看到阿历克斯在不停的巡查所有岗哨,这个时候尊贵的宫廷总督更是一位忠诚的近卫军统帅,他要为身在敌国腹地的皇帝安危负责! 不过,伦格自己却并不担心,或者说他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阿诺伊.亚尔斯在想什么。 那位苏丹有着与他的地位完全相符,甚至更加旺盛的野心,在历史上也正是因为这位苏丹的远见卓识,他在面对德国人无法抵抗的入侵时,毅然放弃了自己的都城,带着族人向着小亚细亚的草原上深处退去,同时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不但主动放弃了罗马人必须缴纳给他的某些“年征”,甚至还向君士坦丁堡派出了使者表示了善意。 “苏丹会让我们过去的,因为对他来说,他这个时候同样需要我们。” 当向紧张的阿历克斯解释的时候,伦格显得十分轻松,而这个,的确是是伦格敢于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的原因。 一路上的奔波,英诺森的指责,甚至还有海上毅然险恶的旅行,一切都已经落在身后,当伦格在近卫军的陪伴下来到圣纳帕城门下时,看着站在城门前的那些塞浦路斯贵族,他轻轻拍着黑色战马油亮的脖颈,嘴角露出了别人模仿不来的微笑。 随即他回头向陪伴在身边的阿历克斯低声说了一句让近卫军统帅心头轻动的话:“我的朋友,塞浦路斯是我们的了。” 罗马皇帝出人意料的借道科尼亚登陆圣纳帕的消息,是在一个午餐刚刚开始的时候传到理查的军营里的。 按照英格兰人并不很讲究的宫廷习惯,经过祈祷之后举行的午餐是无比神圣的,他们甚至可以因为这个推迟很多重要的事情,而且因为英格兰人多年来的形成的习俗,当他们把沾满油腻的双手放在水罐里清洗一遍之后,如果不能再次满手油腻,将会被视为不好的兆头。 所以带来消息的使者被挡在了帐篷外,不过当理查无意中听到侍从之间的低声唠叨,然后好奇的追问之后,他立刻暴跳如雷的打破那些为他所鄙视的宫廷规矩,首先冲出王帐来到了外面。 接下来发生的是让整个英格兰军队都陷入的一片慌乱,当身穿盔甲的国王骑在马上狂奔过营地时,不禁在军营中引起一阵议论。 “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没有人会这么做!” 理查在马上不住狂奔,迎面而来的冷风灌进他的衣领,可是这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他的心在疯狂跳动,脸上涨红得似乎就要喷血。 “那个希腊小子疯了,他真的疯了!难道他不怕上帝惩罚,难道不怕这么做会引来整个基督世界的惩罚?!” 理查心中不住的这样问着,但是当他冲出营地来到旷野中狂奔一阵之后,逐渐慢了下来。 当他终于带住缰绳,回头看向后面那些慌乱的追赶上来的骑士,理查抬起头同样看着头顶上飘过的一片乌云,微微皱起了双眉: “在这个时候他的确不怕这些惩罚,还有谁比他更能懂得掌握这个时机呢,我是为了与这位罗马皇帝遭遇,还是为了要我与萨拉丁作战才来到东方的,上帝的意志……” 当骑士们终于赶到国王面前时,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原本以为会因为一贯的脾气暴躁而愤怒异常的国王,却只是向他们略微挥手,随即就默默无声的调头向军营方向催马奔去。 而且让人很奇怪的是,回到军营中的理查再次叫来了那个带来这个坏消息的使者,他很认真的听着那个人向他禀报的每一句话,同时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罗马皇帝令人意外的在圣纳帕登陆的当天,几乎是穿城而过的向着内陆进发,那个使者到来之前听到的最后消息,是罗马军队正在向拉卡纳湾的方向推进。 “罗马人,罗马人……” 理查用手抚摸着胡须不住的琢磨着,这时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之前的暴躁已经毫无踪影,如果说之前的宣泄让他变成了一个了莽夫,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位国王。 “谁能知道那个罗马人要干什么?或者他要和我谈判,如果那样我并不吝啬给他这个机会。”理查看着站在面前的贵族们“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愿意把我这个想法告诉那个人,我会奖赏他。” 贵族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一阵不安,在他们眼里,希腊人就和异教徒一样是神秘陌生并且邪恶的,这让他们为这个差事是不是能够安全的回来感到担心。 “也许您可以,尊敬的骑士”理查忽然看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微微挑动着眉毛。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和自己母亲关系暧昧的男人,特别是当这个人还受到他**的命令,到自己的身边纠缠不清时。 所以当理查看到那张漂亮的有些过分的面孔时,他就有一种要彻底毁掉那种美丽的冲动,现在他看到那张脸因为他下达的命令变得苍白,随即变得发黑时,理查不由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让我告诉你该怎么说,”理查站起来走向那位已经因为恐慌一脸呆滞的漂亮骑士面前,很亲切的揽着她的肩膀走到桌子边“你要告诉那个希腊小子,如果他想和我谈判,就必须首先承认这是一场两位君主之间决定塞浦路斯命运的大事,这就让事情变得简单多了,而且你要告诉他,我不希望在谈判桌上看到一个不名誉的女人,如果那样我会认为这是对我的侮辱,我只能用剑和盾和他说话,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使者的,对吗朋友?” 理查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打头“孔雀”的肩头,当看到他脸上因为没有血色已经一片铁青时,理查揽着他肩膀的有力手臂用力一紧:“记住我的话了吗?别忘了这是国王给你的命令!” 安洛尔骑士这时除了觉得全身发冷,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虽然做为陪伴王太后的奖赏,他成为了安洛尔的领主,但是到了这时他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才是英格兰的国王。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那么就去履行你的职责吧,”理查放开满脸苍白的安洛尔,然后看着那些聚集在面前的贵族“罗马人已经来了,所以现在该是让他们见识一下法兰克人厉害的时候了,进军科尼西亚!” 从圣纳帕一路向着内陆前进,伦格带着他的军队在一条条并不熟悉的道路上驰骋着。 当他听说阿赛琳的舰队在海上遭遇到惨败时,他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惊慌,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情人;当他跨越海峡来到圣纳帕时,听着那些关于英国十字军已经偷袭登陆的消息,他也并不担忧,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够改变眼前的劣势,甚至当在路上听到科尼西亚已经沦陷时,他也没有为此感到不安,因为他依旧有着足够的信心。 但是,当他听说罗马的舰队在拉纳卡湾中停留,居然没有出击的时候,伦格的心底开始慌乱了起来! 即便现在是暴风雨的季节,即便现在是季风期,伦格也相信这一切都不可能难住阿赛琳,阿赛琳就是地中海上的海妖,她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大海而生! 那么舰队究竟为什么停滞不前,是什么阻止了她的海军发挥他们的力量? 想到这个的伦格心中变得急躁起来,他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因为急躁,他不顾一切的带着近卫军冲在最前面,当拉纳卡城出现在面前时,伦格望着那座海岸城市,从心底里不由发出一声祈祷:“阿赛琳,你一定不要有什么事!” 第九十八章 皇帝的情人 从圣纳帕到拉纳卡湾,一条沿海道路隐约可见,这可以说是塞浦路斯南方最通畅的道路,和即便是以交通方便的尼科西亚相比,这里虽然依旧坎坷南行,但是却要比其他地方方便的多。 正是因为这样,在多山的半岛上延误的时间令理查恼火,虽然功课科尼西亚的好消息已经传来,但是直到他的军队完全来到平原上,理查才真正得以向着塞浦路斯腹地迅速推进。 科尼西亚在蒙德福特的猛攻下终于陷落,据带回这个消息的信使讲,蒙德福特在进入城市之后没有表现出一位贵族应有的宽容和仁慈,他大肆屠杀那些曾经把他阻拦在城下的塞浦路斯人,同时他象异教徒那样洗劫了整座城市。 不论是之前的王宫还是拥有珍贵圣物的修道院和教堂,都成为了十字军抢劫的目标,他们冲进科尼西亚的每一间房子,抢走他们看到的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有人还在混乱中对惊恐不安的女人伸出了手,在一些小巷和房子里,会不是传出女人悲惨的惨叫和男人愤怒的怒吼,但是这样的抵抗换来的只是更加残酷的血腥屠杀。 使者的描述让理查和他的骑士们陷入了一丝混乱,贵族们是为居然有人做出这种不荣誉的事感到诧异,而理查则是在为蒙德福特的大胆和向他的挑衅感到愤怒。 理查比任何人都知道蒙德福特在做什么,他可以想象的到,当任何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不会有人单独指责某个人,人们只会把这回暴行完全归结到作为国王和十字军统帅的自己的头上,这种行为无疑会引起更多的人愤怒,至少那位罗马皇帝会彻底和自己陷入一场纠缠之中。 “这就是你要的吗,蒙德福特,你要引起我和希腊人的纠纷吗?” 理查想象着蒙德福特得意的神色,不过让他更加愤怒的是,蒙德福特的这种举动却得到了他手下的一片欢呼,他们称呼他为“慷慨的爵爷”和“科尼西亚的征服者”,这就让理查觉得,这种举动要比屠杀和抢劫了一座城市,更加让他难以容忍。 “那个人在用我赋予他的权力收买人心,在散布只有国王才能散布的恩典,这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蔑视。”理查在给母亲的信中不停的写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想杀掉他,不过但愿上帝不要给我这个机会,我还不想在东征的路上和这位伯爵冲突,而且虽然他的确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可我现在更大的麻烦是在塞浦路斯的南方,希腊皇帝已经登陆,而且我相信他只要和那个塞浦路斯女人会合,就会找我的麻烦了。” 真如理查所猜想的那样,当拉纳卡小城矗立在山崖边的城堡影子出现在眼中时,伦格催动战马的力量也变得更大了,从经过的路上可以隐约看到海湾里的战船,这让他相信舰队即便有所损失,却并没有到达重创的地步,这就让他更加担心。 海上阴沉可怕的天气让这座海港被包裹在一片不时掀起的巨大风浪之中,外港的海面上有时候甚至会掀起的巨大浪潮直接冲过港湾里升起的木栏,冲到高高的防波堤上。 舰队在海港里随着海面的跌宕上下起伏,这让阿历克斯微微有些放心,他一边紧随在皇帝身边,一边安慰着说,舰队之所以不出港,完全是因为这过于恶劣的天气,不过这样的安慰却没有能够让伦格的心情变得好起来,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赛琳,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相信,虽然海上的风浪的确很大,但是这却丝毫不会阻止住那个天生为大海而生的海妖。 走进城堡,伦格没有理会匆匆赶来迎接的米利厄诺斯,当胖子脚步蹒跚的跟在后面,同时不住的向他唠叨着岛上糟糕的局势时,走在前面的伦格忽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盯着胖子的那双小眼睛。 “告诉我米利厄诺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皇帝的诘问让海军统帅不由张口结舌,他长着嘴巴上下扇动了几下之后,终于无奈的抬了抬两臂:“请随我来陛下,要知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亏您来了。” 伦格跟在米利厄诺斯身后向着城堡里走去,他这时的心头不有激烈的跳动! 虽然米利厄诺斯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阿赛琳一定出事了! 在一个房间门口,伦格稍微停下来,在看到胖子示意可以进去之后,他微微推开两扇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阵古怪的味道令人为之皱眉,随着一股出人意料的热气迎面而来,伦格不由更加担心。 这时已经是五月,虽然因为海上恶劣的天气,依旧透着一股阴冷,但是却已经不需要再在房间里点火,所以当看到地塘里燃烧的火堆,和架在上面在不住蒸煮的一些黑乎乎的膏汤时,伦格的心中不由微微一颤。 令他意外的是,阿赛琳好好的半躺在床上,她的后背用两个枕头撑起来微微靠在床帮上,一条毯子盖住她的下半身,当看到伦格走进来时,她那双如同大海一般深蓝的眼睛里露出熟悉的笑容。 阿赛琳就那么安静的靠在床上看着心爱的男人,她很平静,不过这就让伦格感到更加不安,他不理会惊慌不安的站在一边的女仆,几步走到床前坐下来,当他伸手轻轻抚摸到阿赛琳的脸颊时,他的手不禁微微一抖。 “你在发烧?” 伦格有些焦急的问,在这个时代,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感冒都可能会要一个人的性命,而一次生育更可以让一个原本健康活泼的女人就此死去,而死亡在这个时代又是来的那么容易,不论是皇帝还是平民,任何人在这种力量面前都是无法抗拒的。 伦格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你害怕了?”阿赛琳微微一笑,她伸出手同样抚摸着伦格的脸颊,然后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这一次我的生意做的不好,客人太强大了。”说着她牵着伦格的手隔着毯子向自己的小腹上摸去。 当抚摸到阿赛琳那平坦小腹上一块异常的地方时,伦格的手不由微微一震,他立刻掀起毯子,当他看到阿赛琳只穿着一条内裙的小腹上,随着呼吸隐约不时凸起的一块地方,他的心也跟着不由突的一跳。 伦格轻轻的解开阿赛琳内裙上的木头扣子,当看到她小腹上鼓起的一个透着暗红的血块时,伦格霎时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紧。 “这是怎么了?!”伦格有些惊慌的问,他可以从容面对千万的敌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因为眼前看到的东西感到惊慌“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可他没有等阿赛琳回答,忽然站起来从帐幔里冲出来,几步走到站得远远的米利厄诺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要好好照顾她吗!” “陛下,请您听我解释,这件事我的确没有想到,没有人会想到是这个样子……”米利厄诺斯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看向旁边的阿历克斯,这让伦格似乎意识到什么的慢慢转头看向旁边的近卫军统帅。 “阿历克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一路上你一直在安慰我,可你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感到意外,你知道发生什么了?” “陛下,事实上……”阿历克斯有些为难的看看海军统帅,然后又向帷幔后面的阿赛琳望了望“我在上岛之后才知道的,有个密使专门来找过我,不过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您……” “可你的确隐瞒了!”伦格愤怒的低吼一声,他看着眼前的两位帝国重臣,脸上露出了轻易没有出现过的怒火“你们向你们的皇帝隐瞒一切,而你阿历克斯,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可你对我撒谎,你不是个好朋友!” “伦格!” 一声低叫从身后传来,伦格立刻停了下来,他走进帷幔看着因为声音太大牵动了伤口的阿赛琳:“不要动,告诉我你要什么。” “不要责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阿赛琳微微皱起双眉,她伸手在小腹上那个鼓胀起来的血块上微微抚摸着,然后向满脸焦急的伦格微微摇头“放心,我还死不了,不过我真没想到那个英国人居然这么凶悍。” “陛下,我们在海上和英国人的船队遭遇了,当时我们只有不到一半的船,结果阿赛琳小姐在与英国人的作战中受了伤。”米利厄诺斯走到帷幔外低声说着“是一根木刺刺进了小腹,原本应该能够拔出来的,不过因为当时是在打仗就稍微耽误了些,后来就发现有了些麻烦。” “那根刺好像和我身体里的什么东西黏在一起了,要想办法慢慢清出来,”阿赛琳有些无奈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御医现在每天让我喝鲸鱼油,说那样可以让我的身体里变得更加滑腻,到时候那根木刺就能自己出来了。” “是真的吗?”伦格微微回头问着米利厄诺斯,他的眼神十分严厉,如果说之前海军统帅对他的隐瞒还有情可原,但是现在如果继续隐瞒,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对这个胖子予以严惩。 “的确是这样的陛下,阿赛琳小姐每天都在喝那种东西,医生说那样可以让她身上的那个血块逐渐出脓,然后只要血块破了,那根木刺就会出来,所以我们把她送到岸上来,海上实在不适合养伤,”胖子尽量紧绷住呼吸,当他不得不吸进一口气时,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阵难看的表情“说起来那东西的味道实在不好……” “可你们应该告诉我,那样我就可以尽快赶来了,”伦格伸手微微抚摸着阿赛琳的小腹,当他微微触到那个血块时,看着阿赛琳因为疼痛而皱起的双眉,他的心不由同样一阵抽痛“我应该直接从卡斯卡拉出发的,那样也许能来得更快些。” “所以我才不让他们告诉你,”阿赛琳微微摇头“我不希望你为我冒险,而且我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可是你这样却让我担心,”伦格轻轻亲吻了一下阿赛琳的脸颊,然后他退出了帷幔“我过一会来看你。” 在走廊上,伦格神色严峻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罗马大臣,当询问过那些医生之后,伦格终于略微放心了一些,虽然阿赛琳的确受伤,但是应该并不算是过于严重,而且按照那些医生说的和伦格所知道的那些常识,女阿赛琳的发烧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那些在伤口附近逐渐形成的血脓就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般紧紧包裹住了那根小小的木刺,这让人们相信,用不了多久一旦血块变软破裂,木刺就会随着脓血一起排出体外。 而在再一次的询问之后,伦格也逐渐了解了那一次与十字军遭遇时所发生的一切。 正如同米利厄诺斯所形容的那样,当与理查的战船激烈交锋的时候,一个短梁爆裂的碎片击中了阿赛琳,不过即便如此,在那个最关键的时候,为了稳定军心,阿赛琳始终坚定的站在船头指挥作战,直到终于从十字军的包围中逃脱出来。 但是同样为了稳定住初次与敌人交战的海军士气,海军的将领们只能向士兵们隐瞒了女领主负伤的消息,他们以季风已经来临为名,把舰队移到了塞浦路斯南岸,同时他们秘密的把阿赛琳送上了岸。 也正因为如此,当理查在圣安德雷角偷袭登陆时,他们没有遭遇到任何来自塞浦路斯舰队的骚扰,而且当凯斯内斯向着内陆猛烈进攻时,除了塞浦路斯守军和罗马军团,人们没有看到阿赛琳的身影。 “陛下,女伯爵的身体不会有危险,这个您放心。不过现在科尼西亚才是最为关键的,您大概不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真不敢相信那些事情是基督徒做出来的,那种恶行就是在异教徒当中也很罕见。”米利厄诺斯愤懑的说着“我现在真的怀疑,英国国王究竟是为什么才来到东方的。” “你怀疑的很好,也许他们根本就只是为了满足现在的这种欲望,”伦格低声说着,然后他向米利厄诺斯下了命令:“让舰队做好准备,也许很快我们就要和英国人在海上再次较量了。” “可是陛下,您知道阿赛琳小姐的身体还不能指挥战斗。”米利厄诺斯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 “阿赛琳的确必须静养,不过你可以。” 皇帝的话让胖子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呆滞,随即慢慢的,海军统帅向着皇帝鞠躬行礼:“如果您认为我可以承担这个责任,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职责。” “米利厄诺斯,自从你把塞浦路斯舰队封锁在金角湾里之后,我就从来没怀疑过你的能力,”伦格淡淡的说“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是否能完成这个使命” 看着远去的米利厄诺斯,伦格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阿历克斯,早稍微沉默之后,伦格平静的说:“请原谅我的朋友,我刚才不该那么骂你。” “请别这样陛下,”阿历克斯向伦格微微鞠躬“我的确对您隐瞒了,虽然这是出于好意但是欺骗君主也是事实。” “听着,阿历克斯,”伦格抿了抿嘴唇,当他低声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阿赛琳的房门口“我想这也许是个机会,我有点受够了阿赛琳现在的这个样子了,你知道就是……” 他的嘴唇微微撇了一下,同时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看着近卫军统帅露出的了然笑容,伦格无奈的苦笑一声: “你知道阿赛琳喜欢自由的生活,不过她现在的这种样子可是真吓到了我,我想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她安静一段时间,所以你去替我安排个地方,要能够静养又能靠近大海的那种地方,你知道她喜欢大海,我要让她好好安静下来,我刚才真的害怕了。” “我明白了陛下。” 近卫军统帅同样压低声音回应的样子,让站在不远处的近卫兵们不禁紧张起来,他们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塞浦路斯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两个人正在说的事情,与他们想象中的那些东西毫无关系。 不过虽然如此,伦格依然无法放下心来,他再一次找到为阿赛琳治疗的医生询问她的病情,而且他立刻下达了派人返回君士坦丁堡把丁家的那位丁泓召来的命令。 “我不能让你出事,”伦格坐在床边,看着正双手握着沉重的硕大印章,向摆放在腿上的一份文件按下的阿赛琳“以后不要再吓我了,你知道吗,你真的吓到我了。” “如果能让你感到害怕也不错,不是吗?”阿赛琳笑眯眯的微微倾身,但是却又不禁发出一声低细的呻吟。 奴仆端着带着浓重味道的药汤走了过来,看着托盘上那漂浮着一层层淡淡黄渍的鲸油汤,阿赛琳的双眉几乎凝在了一起。 “能不喝吗?”她试探着问“我已经喝够这个了,而且我还喝了橄榄味的,葡萄味的,苹果味的,差不多所有水果的味道我都尝过了,我想已经够了,如果那根木刺注定要在我身体里安家,谁也不可能把它赶走。” “可你还没喝过这个味道的。”伦格端起碗来,先是轻轻尝了尝,然后喝了一大口,就在阿赛琳还没明白过来时,他已经倾过身子封住了阿赛琳的双唇。 味道古怪的滑腻鲸油立刻流淌进了阿赛琳的喉咙,在女仆有些不知所措的发愣中,伦格一口口的把鲸油渡进了阿赛琳的嘴里。 “小农兵,你的胆子变得大起来了,”被伦格微微放平躺在床上的阿赛琳,双臂揽着爱人的脖子,看着半匐在上面的伦格的脸“如果我现在有一柄刀,也许我因为你的侵犯杀掉你。” “你要杀掉罗马皇帝吗?”伦格一边笑着,一边用指肚轻轻抚摸着阿赛琳的脸颊“不要再让我担心了,我想你这段时间应该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绝对不能再冒险了。” “我以前一直在冒险……” “可你以前也一直没有受过伤!” 伦格不容质疑的声调让阿赛琳微微一愣,她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不禁为他这似乎显得过于激动的情绪感到不解。 “原谅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伦格轻轻叹息一声“当我听说你受伤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停住了,我想我真的不能再承受失去谁的痛苦了,原谅我的自私,可你一定要听我的。” “伦格,你在怕什么呢?”阿赛琳淡笑着把头靠在柔软的枕头里,她用审视目光看着着伦格的脸“别忘了我是厄勒冈的阿赛琳。” “可你也是我的爱人,而且还会是我孩子的母亲,”伦格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一次我不会再迁就你,所以我要你签署这份文件。” 说着,伦格从阿赛琳身边顺手拿走那份刚刚盖了塞浦路斯印鉴的文件。 “你让我签的什么?”阿赛琳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把那张文件交给了已经等待在门口的侍从。 “这是你宣布要由我来代替你指挥塞浦路斯军队的声明,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尽量休息,”伦格对脸上露出了气愤的阿赛琳微微一笑,在她还没出声抗议时,他弯下腰再次吻在她的唇上“赶快好起来,没有阿赛琳,厄勒冈就不是厄勒冈了。” 在阿赛琳的抱怨中走出房间的伦格来到了走廊上,看着已经等在外面的阿历克斯,他微微挥手示意:“让我们见见那位理查派来的使者。” 第九十九章 塞浦路斯棋盘 安洛尔骑士长得很漂亮,除了有一头北方英格兰人特有的浓密黑发之外,他还有着一张十分精致,皮肤白皙的脸。 这副脸蛋让他十分吃香,不论是在伦敦的宫廷里还是在某些领主的城堡中,他都不愁有一些贵妇人向他主动献殷勤,而且自从成为了陪伴在王太后身边的宠臣之后,他的地位也立刻变得重要起来,所以这位骑士一直在感谢上帝赋予他的这些恩宠。 不过这个时候,安洛尔骑士的脸色白的稍微有些过分,当他刚刚来到拉纳卡城时,他就已经因为紧张脸色变得煞白,在终于看到了衣着陌生的罗马人时,他原本还勉强挂着一丝血色的脸上,已经变得一片铁青。 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同时在心底里不住祈祷上帝不要让自己的遇到更加糟糕的事,不过当他看到一个罗马军官向他走来时,他还是因为紧张身子微微发动。 “这些人看上去就和异教徒一样……”安洛尔在心里不住的嘀咕着,关于希腊人的各种传说他已经停的太多了,做为一个法兰克人,在他心目中的罗马人几乎已经和萨拉森人没有多少区别,这让他怀疑,自己会不会受到某种稀奇古怪的刑罚。 “骑士,你说自己是英格兰国王的使者?”对面的年轻的罗马军官看着安洛尔,在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那个人向他微微做了个随他去的手势“来吧,皇帝要见见你。” “罗马皇帝?”安洛尔的心头猛然一跳,想起那位圣子的传言,他的心就不住的激烈跳动,同时他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这一次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向理查报复他对自己的“迫害”,即便他是国王。 在城堡的一个小房间里见到,安洛尔终于见到了那位享誉基督世界的罗马皇帝,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皇帝除了他那异乎寻常的年轻之外,却丝毫没有让他看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个人看上去比法兰西国王还要年轻得多,而且他也没有理查那么威严,在安洛尔所知道的那些王室成员中,这个年轻人甚至不如理查的弟弟约翰看上去更有气势。 就是这样一个人,统治着基督世界中最大的国家,拥有着让所有国王羡慕嫉妒的财富?甚至就连他的那些风流韵事也能够成为影响无数人的壮举? 安洛尔有些失望的观察着正看着理查来信的伦格,他承认这个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着一颗典型的希腊人的那种轮廓分明的头颅,和一双看上去颇为漂亮的眼睛,事实上安洛尔不喜欢那双眼睛,他认为它们显得太深邃了些,似乎总是在不经意的观察自己,不过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和理查或是腓力都不相同的东西,那是一种与狮子的暴躁和狐狸的狡猾都迥然有异的平静。 这让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更象一个隐居苦修的修士,而不是一位皇帝。 “理查要和我谈判吗?” 伦格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骑士,饶有兴趣的仔细打量着他,在伦格的印象中,这位安洛尔骑士是个所谓典型的“吃软饭的”,他依仗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从一些贵族城堡一直吃到英格兰宫廷,而且这位骑士后来的结果,似乎也颇为有趣。 “国王希望能够与您进行一次君主间的会面,不过大概您已经看到了,我的国王希望这只是您和他之间的会面,他并不认为那位所谓的塞浦路斯女伯爵有资格成为会见的一员,因为作为一个出身让人质疑的伯爵,她的出席会被认为是一种……一种令英格兰国王感到不快的举动。” 安洛尔想尽量让自己的话变得婉转一些,他还记得理查当时是用侮辱这个字眼,不过他担心如果这样说,也许就要面临某种危险境地了。 “令你的国王感到不快?”伦格拿着那封信平静的问着,他的声调里听不出任何愤怒,不过这让站在旁边的阿历克斯已经隐约感到了不妙。 “骑士,请你回去告诉你的国王,我会很快到尼科西亚去见他的。不过是带着我的军团去,我会和他在尼科西亚进行一次让他满意的战斗,而且请你告诉他,我可以保证他的东征之路就在塞浦路斯结束。” 安洛尔原本已经惨白的脸上在这一刻几乎已经变得透明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位皇帝,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居然就这么草率的做出了要在两国之间正式开战的决定,在他的心目中,即便驻守塞浦路斯的罗马人已经与十字军发生了几次激战,但是只要双方君主没有正式宣布,那么这依然还不是一场战争。 但是现在这位皇帝却在刚刚见面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让安洛尔怎么也无法相信。 “如果佐薇女伯爵不能以符合她地位的身份出席这次谈判,那么我会同样认为这是令我不快的一种举动,而做为侮辱塞浦路斯女伯爵的报复,我会用更大的侮辱为她挽回名誉。” 伦格淡淡的口气听上去似乎根本不是在宣布一场即将开始的战争,而他的话更是让安洛尔感到难以置信。 “就为了一个女人发动一场战争?”安洛尔嘴里喃喃的吐出这句话,到了这时他才真正开始相信那些关于这位皇帝传言。 “骑士,告诉你的国王,尼科西亚将是我们见面的地方,不过见面的方式将由他来决定,是在谈判桌前唇枪舌剑,还是在战场上展示武力,我等待着他的答复。” 伦格的话刚刚说完,站在旁边的阿历克斯已经向脸色发青的安洛尔抬手示意,当这位骑士终于明白这是在示意让他退下时,骑士终于难以忍耐的露出了屈辱的愤怒。 他向阿历克斯大声的宣布自己的地位,同时要求得到足够符合他身份的尊重,而不是如同一条狗似的被人赶走。 但是他的抗议换取来的,是近卫兵不失礼仪却颇为坚定的驱逐,看着那个愤怒离开的骑士背影,阿历克斯听到伦格嘴里说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伦敦塔里的第一个幽灵。” 不过在他还没有明白皇帝这句话是在说什么时,伦格已经回头向他说:“现在我要知道的是佳尔兰和他的军团怎么样了,我可不希望他成为新的第九军团。”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再次微微一愣,这位近卫军统帅一边不住的寻思着皇帝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边立刻为皇帝传达命令,不过当他回到皇帝身边时,他看到伦格正看着随身携带的一幅地图微微出神。 然后,伦格回头向站在身旁的阿历克斯开口问着:“阿历克斯,你说现在腓力在干什么?” 因为过于突然,而被问得一愣的阿历克斯看着地图不禁微微出神,当他看到罗马皇帝的手指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微微敲打时,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恍悟。 “因为我是皇帝,所以即便有人觉得我的举动未免莽撞,可我想他们也不会直接指责,不过相信我阿历克斯,理查不会在塞浦路斯赖着不走的。”伦格微笑着说,不过很快,当一个近卫兵走进来向他禀报说,跟在后面一路追赶的枢机主教终于到了拉纳卡时,伦格回头向阿历克斯再次轻轻一笑:“好了,我想抱怨我莽撞的人已经来了。” 罗马军队意外的在塞浦路斯南方登陆的消息,不到几天就在整座塞浦路斯岛上传了开来,这让塞浦路斯人在起始的疑惑之后逐渐变得躁动起来。 这种躁动令他们对十字军的态度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之前那种对于谁会成为他们主人漠不关心的不闻不问,逐变成了冷漠,而在尼科西亚,因为蒙德福特做出的可怕举动引起对十字军的仇恨,随着罗马军队的到来,变得的越加强烈。 十字军在征集粮食时开始遇到了抵挡,这让他们不得不开始用抢劫的方式来获得所需要的东西,而这种举动无疑更加加深了塞浦路斯人对他们的仇恨。 而当几座正教教堂被十字军洗劫之后无情的烧毁时,人们的愤怒终于战胜了畏惧,在尼科西亚,一场由聚集起来的正教徒发起的暴动,终于爆发了! 这些由平民和残存的修士们组成的暴动人群,挥舞着他们能够拿起来的任何武器,向着那些不幸落单的十字军展开了同样残酷的报复,人们聚集在街头疯狂的追打那些狼狈不堪的十字军士兵,神圣的十字罩衫一瞬间成为了厄运的象征,当终于有人为了躲避逃跑扔掉穿在身上的罩衫时,原本被人视为崇高象征的十字军的衣服,立刻被扔得到处都是。 不过这样的暴动换来的只是更加残忍的杀戮,蒙德福特没有给这些“暴民”任何试逃跑的机会,就在这些人因为泄愤之后刚刚喜悦的聚集到尼科西亚的一座正教教堂前欢呼自己的胜利时,突然出现的十字军就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没有留下任何活着的人的暴行再次彻底恐吓住了尼科西亚人,同时蒙德福特向一直在城外的凯斯内斯下达了一个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的命令:“不要再让那些罗马人和我们纠缠不清,一旦遇到他们就不要让他们跑掉,国王的军队就要来了,我相信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喜讯。” 蒙德福德的命令让凯斯内斯的担忧变得越来越浓重,他心里明白蒙德福德在一步步的把整个十字军拖入与罗马人之间的战争之中,到了这时他甚至相信这一切可能与那位已经早早到了东方的法国国王有关,不过到了这时他也已经实在没有任何办法,面对一直与他纠缠的那支罗马军队,凯斯内斯开始觉得这似乎就要变成一场个人恩怨了。 “那个罗马人在消磨我的意志,他在想办法把我逼疯。” 凯斯内斯是这样形容那个和他一直在到处捉迷藏的罗马人,他能感觉出那支罗马军队的将领有着很大的耐心,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发现那个人很清楚他自己该做些什么。 当尼科西亚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时,凯斯内斯立刻在通向尼科西亚的道路上做好了与罗马人决战的准备,而且他也盼望着罗马人尽快到来,因为只要这支罗马军团肯与他正面作战,那么他就可以死死缠住对方,直到与随时会到来的国王的军队一起,把他们完全消灭在尼科西亚城外。 但是让凯斯内斯大感意外的是,当得到尼科西亚的确已经陷落的确切消息之后,佳尔兰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起疯狂的反击。 他立刻带着自己的军团向着河的另一岸飞快的退去,那种速度甚至比他之前试图阻止蒙德福特攻城时还要迅速。 这让严阵以待的凯斯内斯不禁大失所望,而随后的几天当中发生的事情,则让这位英国爵士不禁感到恼羞成怒。 那个罗马人就如同地中海里的游鱼般滑不留手,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总是在乡间到处流窜,而糟糕的是,当地人即便不是在帮助罗马人,也显然对十字军没有好感,如果不询问,甚至不予恐吓,他们就不会主动告诉十字军什么有用的事情,有时候用几个银币换来的,还往往是似是而非相互矛盾的消息。 这让凯斯内斯恨透了那个希腊人,他开始还指望靠让人散布谣言,说那个人因为恐惧而不敢和自己进行一次堂堂真正的战斗来激起那个人的荣誉感,不过他很快就失望的发现,那个希腊人似乎已经对这种异教徒才会用的方式着了迷。 他的军队总是忽东忽西的随处出现,而每当凯斯内斯要远离尼科西亚城深入平原找他决战时,他又会突然以一种堂堂之阵的面目出现,做出一副要向尼科西亚进军的样子,这就逼迫着凯斯内斯不得不立刻返回,好守卫虽然被蒙德福特占领,却因为守军太少,并不牢固的城市。 到了这时,凯斯尼斯才忽然发现,尼科西亚已经在有意无意之间变成了一个牢牢牵住自己的绳索,自己就如同一头被栓在门廊下的猎犬,空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却只能无奈的向站在面前的敌人挥舞。 原本指望能够尽快赶来的理查并没有如凯斯内斯想象的那样立刻出现,当他为国王军队的速度未免显得过于缓慢而焦急时,罗马皇帝不但拒绝了国王提出的谈判,甚至已经让他登陆的军队开始向着尼科西亚进军的消息,又很快传来。 凯斯内斯终于感到危机,他似乎在种种纷乱纠缠的消息中闻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而且随着局势变得越来越明显,他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确坠入了某个阴谋之中,只不过令他沮丧的是,这个阴谋针对的显然并不是他。 “理查,那位国王!” 房间里的蒙德福特愤怒的来后走动着,在他面前站着的几个亲信担忧的看着主人,他们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不久前刚刚占领尼科西亚城时的喜悦,代替那喜悦的,是一阵阵的担心和不安。 “理查要让我们成为希腊人的猎物,他把我们都出卖了,”到了这时才恍然大悟的蒙德福特为自己居然没有看出理查的用心感到怒不可遏“看看他进军的速度,他显然已经要牺牲掉我们所有人,甚至还有凯斯内斯。为了铲除我,他这一次可是下了大本钱了。” “大人,也许我们可以立刻退出尼科西亚,时间还来得及,毕竟罗马皇帝的敌人是理查。” “不!如果我现在退出尼科西亚,那么不但我的荣誉会受到损失,理查也一定会有理由指责我,他会以我不擅指挥乘机剥夺我在东征中的指挥权,要知道如果不能指挥那些骑士,我即便将来回到英国,也会被人笑话的。”蒙德福特愤怒的回绝了亲信的提议,然后他忽然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真是该死,理查一定也猜到了我必须在东征当中树立威望的愿望,才故意不肯继续进军,他知道我不可能就这么退缩的。” 看着蒙德福特愤怒却又无奈的表情,亲信们不禁同样开始头上出汗,关于罗马人与异教徒一样残忍他们已经听得够多,更糟糕的是,他们自己在尼科西亚所做的那些事,丝毫不比异教徒更加仁慈。 罗马人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有机会,塞浦路斯人会怎么报复,他们的心里却十分清楚。 也正因为这个,他们才更加感到畏惧。 “大人,也许我们可以去找凯斯内斯,”一个亲信小声建议着“要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和我们一样危险,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对抗希腊人,只要坚持到国王赶来……” 蒙德福特神色阴沉的脸上划过一丝嘲笑,他看了那个亲信一眼,随后慢慢坐会到椅子里:“你们以为那位国王会来救我们吗,还是你们认为自己有任何能够让他来救的理由?” 蒙德福特透着讥讽的声调让他面前的贵族们相顾愕然,他们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的领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险峻的局面。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蒙德福特缓缓的说着。看着相继走出房间的那些人影,他双手抱头陷入了一阵苦思之中。 当命令他到凯斯内斯的军队里时,理查当然不会想到罗马皇帝会突然出现,所以对于蒙德福特来说,他能够明白理查对自己的厌恶,以至他宁可愿意自己在战场上获得荣誉,也不愿意看到他这个人。 不过这也的确遂了蒙德福特的心愿,他甚至有一阵觉得这是上帝赐给他的机会。 用残酷的方式激起塞浦路斯,甚至是和罗马人之间的战争,让理查最终因为激怒了那位皇帝,而陷入和希腊人之间的纠纷甚至战争,这正是蒙德福特以至盼望的。 所以他不停的挑起新的战斗,而且他对塞浦路斯人的残酷也让这一切变成了对理查的仇恨。 但是,罗马皇帝的突然出现,让他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境地之中,他能想象这个时候理查一边叫嚣着要与罗马皇帝进行一场骑士般的决斗,一边却按兵不动,看着自己被那个希腊小子撕成碎片! 一时间,蒙德福特身上的汗水渗透了他的衣服,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指望上凯斯内斯,甚至如果自己这个样子去找他,不但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胆小鬼,甚至可能会成为理查与希腊人之间交易的筹码。 “我的好运气到头了,上帝要惩罚我了……”蒙德福特不住的唠叨着,他的手胡乱的在胸前抓挠着,当他抓到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锋利的边角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上帝,上帝,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个,我怎么会这么愚蠢,”蒙德福特忽然大声的自语,他从椅子里站起来不住的来回走着,当他双手合十放在嘴唇上时,他的眼睛中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当然是这样的,我真愚蠢,我早该想到的。” 蒙德福特一边不住自语,一边快步走向门外,他急匆匆的穿过几条走廊,沿着略显阴暗的台阶向下走去,当看到一扇铁门前时,他慢慢的探出头向着一片阴暗,只有模糊影子的的牢房里看去。 “砰!”的一声! 一个硕大的黑影忽然从暗处撞来,那股力量狠狠的撞在栏杆上,在地牢的走廊里带起一阵回声! “看来你的精神还真的很好,”蒙德福特看着一撞之后,就摔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的那个黑影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你该感谢我,因为现在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了。” 说着,蒙德福特吩咐旁边的卫兵:“把他带出来!” 第一百章 向心:尼科西亚! 春天对于赛普鲁塞来说似乎显得特别的短,当还夹带着一丝寒意的季风刚刚拂过全岛时,另外一丝已经透着略微热气的夏风已经悄悄来临。 五月的塞浦路斯是十分美丽的,田野上大片的野花看上去显得一片生机勃勃,虽然因为时不时的会出现因为军队经过被破坏的景象,但是这座岛屿依然透着一种充满热情的美丽。 理查承认自己被这座岛屿迷住了,和英格兰的阴冷以及法兰西的荒芜比起来,塞浦路斯拥有着那些地方无法比拟的魅力,这让他在为上帝的偏袒颇为感慨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对圣地的憧憬。 耶路撒冷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是所有没有到过东方的法兰克人都一直为之猜想的,从百年前乌尔班教皇的布道,到现在依然有人前仆后继的向着东方前进,那神秘的东方,那些无尽的宝藏和各种各样的传说,都吸引着他们向着那似乎无比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地方前进。 对于理查来说,财富并不是他特别热衷的,他更在意自己做为一位骑士和国王所拥有的名誉。 所以这个时候,看着塞浦路斯的美景,他的心中却在反复琢磨着,自己纠缠在这座岛上,却让腓力乘机先到达了东方,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如果罗马人没有登陆,那么理查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只会想着如何在这座岛上捞到更多的好处,但是现在,他却要好好想想,和罗马人在这里纠缠不清,是不是有些因小失大了。 蒙德福特在做些什么,理查十分清楚,甚至在暗地里他还觉得自己那位表兄做的还不错,至少十字军不但占领了塞浦路斯最大的城市,还几乎控制了大半个岛屿。 不过这也只是到罗马人登陆的消息传来之前,随后,当听说了那个消息之后,理查先是感到意外,接着他就为蒙德福特所做的事暴跳如雷。 他知道自己这时已经陷入了一个困境,如果继续和希腊人在塞浦路斯岛上僵持下去,那么不但自己就要被迫与原本没有想到的敌人大战一场,更重要的是,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腓力在东方大展拳脚,独自一人获得拯救圣地的名誉。 这是理查绝对不能容忍的,他难以想象这场东征成为腓力一个人表演的舞台,而自己只能当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站在旁边。 “我受够这座岛了,到处都是这种腻人的香味,到处都是一群酒鬼很懒汉。”理查低声抱怨着,塞浦路斯的景物这时在他眼中变得一文不值,而之前还认为颇为可口的著名的塞浦路斯葡萄酒,则也显得索然无味。 “我必须从这里摆脱出去,上帝知道腓力正在怎么嘲笑我。”理查心底里不住的盘算着,不过当他看到狼狈的回来的安洛尔骑士时,他的心情就变得更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希腊人居然就那么简单的拒绝了他谈判的建议,而理由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邀请那个女人。 理查怀疑这个未免太过牵强的理由,不过是那个希腊小子要与自己开战的借口,这让他不禁勃然大怒,在狠狠的申斥了一顿安洛尔骑士后,他立刻召集所有的贵族宣布了希腊人对自己诚意的蔑视,然后他宣布继续向着尼科西亚进军。 不过,让人感到困惑的是,虽然如此慷慨激昂,但是十字军前进的速度却慢得惊人。 这让很多人立刻明白了国王的意图,虽然从来没有人说出来过,但是在私下里,人们都在暗暗议论说,理查显然是要借用那个罗马皇帝的手,消灭自己多年来的那个敌人蒙德福特。 这样的流言当然很快就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在发了一阵脾气,下令严惩所有散布谣言的人之后,十字军换取来的,不过是比之前的速度,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 到了这时,再也没有人怀疑理查的心思,他们只是跟随着国王缓慢的前进,同时不时的派出士兵,打听罗马人是不是已经开始进攻尼科西亚。 “或者等着那个希腊小子把蒙德福特的头砍下来,或者就在他们陷入苦战的时候冲过去,怎么做都只对我有利。” 理查为自己见机行事感到暗暗得意,同时他还不忘给凯斯内斯写信,虽然在信中不能说的过于明白,但是他还是隐喻的把自己的意图透露给了那位爵士。 “如果您认为有一个合适的时机,那么就不必等待我的命令,可以直接在希腊人陷入对尼科西亚的围攻时与他们交战,但是如果有着危险,我并不勉强您去做一件太过没有意义的事,毕竟我们来到东方的原因,是要从异教徒的手中拯救圣地,而不是在与同样举着十字架的基督徒的纷争中流干我们的鲜血。如果那样,我会在祈祷的时候感到十分惭愧。” 当理查写完这封信,签上名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已经在蒙德福特的死刑判决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这曾经是他一直希望做到的,虽然一直没有实现,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做的也不错。 不过,理查的这个得意没有维持多久,一个让他几乎发疯的消息就忽然传来! 蒙德福特在尼科西亚以违抗英王的统治为名,只是一次,就处决了二十名在攻城中被俘的塞浦路斯贵族,他把他们的尸体倒挂在尼科西亚的城墙上,而这还不过是刚刚开始。 随后传来的消息更加让理查难堪,以英国国王的名义进行的屠杀继续在进行,蒙德福特的军队一边到处喊着“以国王的名义”,一边肆无忌惮的冲进他们看上的每一户人家,而之前那些在战斗中被俘的塞浦路斯人,则成为了他每天用杀戮取乐的工具。 “是英国国王让这个魔鬼这么干的。” “国王是一个恶魔。” “十字军到处都在作恶,他们要把塞浦路斯人全杀光。” 这样的谣言随处都是,甚至从尼科西亚一直传到了军队中,当这些谣言终于传到理查耳朵里时,他刚刚还在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蒙德福特的得意,立刻毫无踪影。 不过更加让他吃惊的消息,是蒙德福特自己派人送来的。 “我的陛下,为了彰显您做为塞浦路斯占领者不可侵犯的地位,我决定不惜用最残酷的方法让当地人臣服在您的面前,不过我发现塞浦路斯人的确十分强悍,即便我已经连续杀掉了他们将近五十名贵族,可是抵抗依然在进行,所以,为了维护您的统治不可侵犯,我决定在两天后在尼科西亚的城墙上,公开吊死我俘获的一个地位最高的俘虏,的黎波里的狩猎官德.朱洛爵士,和他一起被吊死的,还有剩下的其余所有的塞浦路斯贵族。” 看着这样一封信的理查脸上的神色因为激动很愤怒,已经变得一片铁青,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发那个使者下去的,他只记得听到帐篷外传来的一阵阵的惨叫,大概那是因为侍卫们看到了他对那个人粗暴愤怒的结果。 “蒙德福特,你要让我和你一起陷在塞浦路斯吗,这是你的阴谋还是那头狐狸的,或者是你们两个人的合谋,对!这是他们的合谋,卑鄙的叛国者!” 理查愤怒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他没有想到蒙德福特居然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要挟自己,做为国王和领主,他丝毫没有任何为自己辩护的理由,他已经可以在这个时候想象得到那位罗马皇帝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看来真的要和那个希腊小子作战了,”理查嘴里低声唠叨着,他一边走出帐篷,吩咐侍从给自己的穿戴还盔甲,一边向走过来的骑士们吩咐着“去告诉我的军队,他们悠闲的日子已经过去,希腊人很快就要来了,让他们为自己的性命作战吧。” 随着这个命令,原本动作缓慢的英国人的军队终于变得迅速起来,他们推倒了搭建在军营里的那些散乱的帐篷,驱赶走了在营地里到处游荡的妓女和小贩,在一阵乱哄哄的混乱当中,他们看到头戴镶嵌着闪亮金冠的头盔的国王,带领着他的军队飞快的越过一堆堆的人群。 “士兵们,希腊人已经到了尼科西亚附近,我们在那里的同伴要用俘虏的血迎接希腊人,所以我们要赶到那里去和他们会合!”理查用力拽着试图摆脱约束的战马的缰绳“你们所有人都是最勇敢的十字军战士,不过你们现在的敌人不是异教徒,而是同样举着十字架的人,所以我要你们在战斗的时候同样以一个基督徒的身份对待你们的敌人!” “陛下,我们要去干什么?!”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喊着 “我们要去支援我们的朋友蒙德福特伯爵,”理查用力说出那个名字“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为自己居然要和同为基督徒的敌人作战忏悔,这不是上帝会原谅的错误,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用自己的血来挽救这个错误!” 理查的话在十字军中引起了一片喧嚣,士兵们相互愕然的看着,他们一时间不明白国王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而那些贵族则在一旁低声私语。 对蒙德福特的阴谋早已洞悉的他们,在这时唯一想到的,是国王会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窘境,面对被蒙德福特逼迫着一步步向着与罗马人的战争走去的举动,这些贵族这时想的,只是这样做究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但是,他们也知道,已经到了这一步的理查已经没有退路,做为国王和领主,他不可能公开放弃自己的义务,当蒙德福特以国王的名义在尼科西亚大施暴*时,理查已经不可避免的被卷了进去。 “看来那头狐狸还是胜利了,东方的荣誉足够他一个人享受了,而我要和希腊人在这座岛上纠缠下去。”理查的心底里浮动着愤懑躁气,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拿起剑来,这让他觉得东方的海岸离他是那么遥远。 而在那里,一头狡猾的狐狸,正用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塞浦路斯岛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个就不由怒火中烧的理查,恨不得亲手杀死蒙德福特,他在心里不住的暗暗发誓,只要自己从这个糟糕的局面中摆脱出来,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那位一直给自己找麻烦的表兄。 德.朱洛是在尼科西亚的城门被攻破的第二天被俘的,当时的他带着一群退守的士兵退入了尼科西亚王宫,不过在毫无准备之下,这座王宫脆弱的大门只坚持了短短的一夜,就被撞成了一堆碎屑,当蜂拥而入的十字军忙着到处掠夺抢劫时,朱洛拒绝了身边的人要他从一条排水沟逃走的请求,而是很安静的在王宫主厅里等待着那些敌人,直到闻讯而来的蒙德福特见到他。 当见到这位据说是塞浦路斯女伯爵身边最有地位的狩猎官时,蒙德福特颇为惊讶的发现在他面前已经倒下了七八个人,而这位狩猎官虽然身上血迹斑斑,甚至手里的剑也已经残缺断裂,但是他却始终顽强的站着,甚至不肯坐下来。 蒙德福特虽然敬佩这位骑士的勇敢,不过他却并不想太浪费时间,在他身边已经聚满了弓箭手,只要一声令下,这位骑士就会倒在地上。 不过这样一个人,会成为最好的人质和最好的筹码,这个想法让蒙德福特最终打消了杀掉他的念头,然后朱洛就被关进了地牢,等待着能够有用的那个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到来了,当朱洛被关在站笼里推到大街上时,蒙德福特很满意的看到了民众发出的惊呼声。 “看来这位狩猎官真的很受喜欢,”蒙德福特对身边的亲信们笑了笑,他认为自己留下这个人的决定真的没有错,不过当他注意到有人脸上露出的不自然的神色时,他的脸慢慢的阴沉了下来“你们听着,我知道他是个有身份的贵族,可是现在如果不这么做,我们自己很快就要被关在站笼里了,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勉强你们任何人,不过我也不想看到有人违反我的命令。” 亲信们无奈的相互对视,到了这时他们知道已经没有退路,除了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才能胁迫理查之外,他们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让自己摆脱险境。 “我答应你们,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就回英国去,”蒙德福特低声向身边的几个人说,看到他们眼中露出的复杂神色,他微微哼了一声“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还希望到东方去,我不会阻止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即便这次理查被迫帮助了我们,可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戏弄过他的人,我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说到这里,蒙德福特微微眯起眼睛“他这个人虽然豪爽,可并不宽容,他不会忘记任何曾经戏弄过他的人。” 蒙德福特的话让他身边的人神色不安,看着站笼里的那个可怜人,他们不由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落到他那种境地。 “两天后我真的会杀掉这个人,”蒙德福特嘴角挂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所以理查如果不想让塞浦路斯的局势变得无法收拾,他最好能在这两天里就赶到尼科西亚。” 趴伏在地上的人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灌满空气鼓胀起来的羊皮囊在他的脑袋下微微起伏,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在空空的羊皮囊里回荡着。 “听到什么没有?” “嘘!” 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阻止了同伴的打扰,趴在地上的人继续仔细倾听,过了一会他直起身子看着同伴:“我想我找到他们了。” 凯斯内斯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啃着干硬的黑面包和一块熏肉,自从开始和那个罗马人在这片土地上捉起迷藏之后,凯斯内斯几乎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同,那些希腊人有时候根本不顾做为骑士的尊严,他们的骑兵总是在一阵猛烈的齐射之后掉头就跑,而他们的步兵则如同一群山里的土匪般,出其不意的袭击正在进行或者刚刚宿营的自己。 这样的战斗让凯斯内斯感到不适应,到了这时他甚至有些怀念起那些该死的法国人,至少法国人还会站在他们的对面和他作战,而这些希腊人的举动,则更像是鞑靼人,而不是基督世界的文明人。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的军队会被他们拖垮的,”凯斯内斯一边用牙齿扯下一块肉丝,一边对身边的抱怨着“我真想见见那支军队的将军,或者说我不知道是该钦佩他,还是该鄙视他。”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想了想,然后抓起旁边石头上的酒壶灌了一口:“不过我可不希望东方人都是这样打仗的,否则我们的麻烦就真的大了。” 凯斯内斯的话刚刚说完,随着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两个他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急匆匆的跑到了他的面前:“大人,我们找到那些希腊人了!” “你说什么?”凯斯内斯立刻站了起来,他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看着自己从英格兰的农庄里带出来的两个牧羊人,他低低问“你们确定自己找到那些希腊人了,确定这不是他们的又一个陷阱?” “是的大人,我们是自己找到希腊人的,他们的营地就在这片山坡的另一边,我们看到了他们营地里的东西,看上去他们根本没有准备。” “是吗,是吗,”凯斯内斯高兴的用力抓住一个斥候的肩膀摇了摇,然后他稍一沉思立刻下达了命令“你们立刻带路,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们逃掉了!” 佳尔兰发懒的靠在一块石头边上,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持续的发烧困扰着,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显得有些麻木,因为一直在与十字军不停周旋,没有得到很好休息的他时不时的感到头脑发晕,这个时候,他靠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不远处的的一堆篝火,一边忍受着身上阵阵的寒冷,一边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对于蒙德福特对尼科西亚的残暴统治,他知道的很清楚,很多逃离出来的塞浦路斯人已经把那个英国人的举动描述的很清楚,这就让佳尔兰感到更加糟糕。 他不知道皇帝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够到来,不过一想到皇帝可能会为自己没有守护好尼科西亚,甚至当那座城市遭受十字军的肆虐,而自己却只能在平原上与十字军捉迷藏而不悦时,他就不止一次的曾经想过要向科尼西亚进军。 但是,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夺回科尼西亚看起来固然是一件充满荣誉的事,但是佳尔兰却知道那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旦自己的军队被科尼西亚的十字军牵制住,而那个一直和自己周旋的英国人再对自己发起进攻,佳尔兰相信自己可能就要饮恨科尼西亚城下了。 如果就这样坚持到皇帝到来呢?在佳尔兰心里,他认为这样应该是最好的,虽然不知道皇帝带来了多少军队,但是一想到理查的军队也正在向科尼西亚进发,他就觉得自己更应该与皇帝会合起来。 “皇帝应该不会太生气的,”佳尔兰这样安慰自己,发烧让他的头有些迷糊“不过关于朱洛的消息可能会让他很不高兴,不过谁知道呢……” 佳尔兰心里暗暗想着,他觉得身上的酸痛十分难受,而且在喝了些不知道是些什么的当地草药汤之后,他的眼皮开始微微打架。 佳尔兰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掩饰一些,然后侧着身子让自己躺下来,不过就在他的头刚刚贴在做为枕头的马鞍上时,一阵喊叫忽然从山坡顶上传来: “十字军!” 第一百零一章 信仰、十字、生意人(上) 第一个从坡顶上冲下来的十字军长得什么样子,佳尔兰永远不会知道,因为那个人在刚刚奔向坡下没有多远,就一脚踏在了一根紧紧绷起的绳子上,随着一声夹带着风声的呼啸,一块硕大的石头猛砸在那个十字军士兵的头上,伴着一片血水溅起,那个人被砸得稀烂的头颅扭曲着向后甩去,同时他的身体也因为石头的冲力,下半身猛然向前横起,接着就“砰”的一声平躺着栽在了地上! 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那声坡顶上刚刚响起就沉寂下去的叫声,却已经足以引起注意。 几乎没有细想就本能的抓住身边的佩剑站起来的佳尔兰,一边用力深深呼吸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一边大声喊着呼喊身边的士兵,一时间整个营地里一片混乱。 不过十字军这一次的确是早有准备的,当罗马士兵们从营地里奔跑出来时,山坡上已经出现了一片不住晃动的身影,随着那些身影纷纷越过山坡,一片陌生的喊杀声,已经响彻整个山坡! “撤退……撤退!” 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眼前局势的佳尔兰没有耽误一点时间,在其他的将领还试图让军队组成队形抵抗法兰克人时,他已经向跟在身边的号手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当号手因为犹豫稍一发愣时,佳尔兰已经伸手一把抓过他带在身边的号角,对着天空发出一阵呜呜的低鸣。 撤退的号角声让罗马士兵感到意外,虽然突然出现的敌人让他们一下子变得一片混乱,但是佳尔兰那根本不经战斗就命令撤退的举动,也让士兵们感到意外。 但是这时罗马人那比这个时代任何法兰克人都更加严密,异乎寻常的纪律在这时展现出了巨大的力量,即便只是稍一迟疑,可士兵们立刻开始向后退去,一些已经骑上马的骑弓手喊叫着向迎面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法兰克人投射出了一轮可怕的箭雨,随着那些人发出一片凄惨的喊叫,被突然射倒的士兵不禁阻得向下狂奔的士兵们猛然一滞。 “快走!”佳尔兰根本不顾有些士兵因为敌人的倒下稍微迟疑的举动,他在侍从的帮助下跳上战马,虽然一阵阵的眩晕,可他还是奋力向后面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快撤退,快离开这里!” 佳尔兰的命令让士兵们不禁跟着他向后退去,而这时十字军已经呐喊着冲进了营地边缘靠着山坡树立起来,做为临时拒马的几节断木桩! 凯斯内斯相信自己的确看到了一个罗马人,虽然那个人远远的骑在马上,看不到容貌,但是他却从心底里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罗马将领! 卡斯内斯在这一刻霎时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罗马人,他举起手里的长矛,随着一声自报姓名的大吼,这位十字军骑士,以一种令人生畏的巨大勇气,从自己的队伍里猛冲出来,向着那个看上去似乎摇摇欲坠的罗马人挺枪扑去! 佳尔兰只感到眼前一黑,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从身前昂起的马头上猛然袭来! 重重撞到他胸前的马头如同一柄重锤般砸在佳尔兰的胸口,他伴着战马的身子向后倾斜,佳尔兰立刻连人带马向后栽去。 佳尔兰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身子立刻马鞍时,因为恐惧发出的一声惨叫,不过他的后背刚刚落在草地上,从他头顶上方已经有好几条身影从身边奔过,迎着对面的十字军冲了过去。 “大人,您怎么样?!”两个随从喊叫着托着还在地上挣扎的佳尔兰向后奔去,被紧紧夹在两个人之间的佳尔兰,只听到一阵阵的喊杀声,和不住从身边奔跑过的人们发出的阵阵混乱声音。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佳尔兰只来得及发出这样的一声吩咐,之后身体才感觉到那股巨大力量的撞击带来的痛苦,随着身子就向后栽去,他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盖伊看着眼前令人生畏的海面微微舔着嘴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冒险渡海,不过之前那个时候他一无所有,除了因为在欧洲因为近乎穷途潦倒而不得不决定冒险的勇气,他已经一无所有。 但是现在,虽然他的处境依然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惨淡,可是至少一顶耶路撒冷王冠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令人敬畏的国王。 “亲爱的,你也许不用冒险。”西比拉艰难的看着丈夫,她知道这个时候出海的危险究竟有多大,但是丈夫的倔强,或者干脆说是他们两个人的虚荣,让她并不很坚决的阻止着盖伊。 “我必须到阿卡去,要知道法兰西国王已经到了那里,我相信腓力国王会支持我们的,说起来我们的家族和法兰西王室还有着很深的关系,而且只要知道现在圣地的局面,我相信腓力一定会认为支持我才是对他最有利的。”盖伊坚定的说,他向妻子微微一笑,然后在亲吻她时,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必须赶在巴里安之前,要知道他已经派人去了耶路撒冷,我不能再让伊莎贝拉抢在我们前面了。” 丈夫的话让西比拉立刻收起了之前还犹豫不决的神色,她知道丈夫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危险但是和王冠比较起来,盖伊的冒险显然是值得的。 受到了妻子支持的盖伊就这样踏上了通向阿卡之路。他认为自己的这次旅行显得鲁莽,事实上正如他所说,他的家族的确与法兰西王室有着颇为悠久的关系,而腓力的到来显然让他自认看到了新的希望。 巴里安让儿子到耶路撒冷的消息让盖伊不安,一想到巴里安与伊莎贝拉的关系,他丝毫不怀疑那两个人有化敌为友的可能。 而他自己在的黎波里的处境却是十分尴尬的,做为国王,他能够指挥的却只有自己那座位于的黎波里一角的小城堡里的手下,同时巴里安俨然以法兰克人首领自居的傲慢,也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如果现在巴里安再和自称东方的法兰克人女王的伊莎贝拉结成同盟…… 一想到这个再也坐不住的盖伊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萨拉森人已经因为法国人的到来开始调动军队,使得通向阿卡的道路被完全截断,但是盖伊还是决定冒险坐船沿着海岸向阿卡进发。 公元一一九零年的四月二十四日,法兰西国王腓力经过将近一年半的准备和旅行,终于登上了东方的土地。 在那一天,这位精力充沛的国王在踏上沙滩的之后,很虔诚的跪下来亲吻这片曾经发生过无数传奇故事的泥土,在向上帝和耶稣基督祈求得到拯救圣地的力量之后,这位国王按照习俗跳上马背举着骑士剑向着空中象征性的虚劈了一下,随后在法国十字军的高声欢呼声中,腓力穿戴好了预示着受到所有之前被认为已经升上天堂的十字军圣徒庇护的盔甲武器。 随后他向他的手下下达了向着位于阿卡不远的佩德拉城堡进发的命令,而随后发生的事情,让那些对这位国王给予一定希望的十字军感到颇为失望。 对佩德拉的围攻,与其说是一次残胜,毋宁说是一次闹剧,当十字军呐喊着,在城下躺遍了尸体,终于冲上佩德拉的城墙时,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群大出他们意外的老弱残兵。 不过即便是这样,腓力依然还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施施然的进入了这座只有不足三百名守军的小城堡。 这样的一场战斗,让十字军不禁看清了这位高贵的法国国王,那实在并不如何高明的指挥能力,一时间十字军开始对被滞留在塞浦路斯的英国国王期盼起来,而且这让很多人不禁开始怀疑,在这位看起来不太靠得住的法国国王的带领下,自己能不能与那个可怕的萨拉丁对抗。 对于这样未免触及尊严的质疑,腓力显然十分的不悦,不过他还并没有到要与人决斗的地步,他只是把十字军聚集在佩德拉城堡和附近的几座堡垒之中,不过人们不知道的是,每当没有人的时候,这位国王就会望着塞浦路斯的方向露出笑容,特别是当有传言说,罗马皇帝居然出人意料的从塞浦路斯南岸登陆之后,腓力的情绪就变得更好了。 “看来一切比当初想的还要好。” 腓力心里这样琢磨着,原本以为理查对塞浦路斯的贪婪会引起罗马人的不满,甚至可能会引起理查与罗马皇帝之间的纠纷的想法,现在看来似乎显得还不够大胆,虽然蒙德福特究竟在塞浦路斯能够给理查带来多**烦还不知道,不过腓力已经能够想象,那两位君主相遇时会是什么样子。 “女人真是上帝为男人创造的最可怕的东西。”腓力暗暗叹息着,即便是早有猜测,他也没有想到那位皇帝居然真的会为了阿赛琳冒险穿过科尼亚人的土地,这让腓力不由又在心里暗暗揣摩,为了这次未免过于突然的旅行,罗马皇帝与科尼亚苏丹之间,究竟都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不过就在腓力为这个猜想不免牵肠挂肚时,一位他早已期盼的使者来到了佩德拉城堡。 令腓力略微感到意外的是,埃及苏丹的使者并不是一位他想象中萨拉森骑士,而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沉稳,有着颇为浓重的学者气质的萨拉森文官。 当知道这个人是萨拉丁身边的秘书时,腓力不由饶有兴趣的和这个人交谈了起来。 伊本.萨伊赫不得不承认这位法兰克国王有着一种奇特的魅力,让萨伊赫感到尤其意外的是,这位来自欧洲的君主,显然对东方并不陌生,或者说至少是有着比其他很多法兰克人更深的了解。 这让伊本.萨伊赫不由警惕起来,他还没有忘记那位有着异教徒圣子之称的罗马皇帝同样对自己的民族颇为了解,甚至那位皇帝当初以法兰克人子爵的身份,能够很随意的引用神圣的经书中穆圣源自安拉的教诲。 而就是当时的那位子爵,却给苏丹带来的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所以,当听到这位国王很随意的提到了一些萨拉森人的习俗后,不但没有引起伊本.萨伊赫的高兴,相反却换来了他更大的警觉。 “尊敬的苏丹,我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明了我们的习俗,这只能说他对东方的注意要比我们认为的多的多,这不能不令我感到担忧,而另一位法兰克国王是什么样子,我却还不知道,不过我想即便英国国王对我们的了解只及这位君主的一半,那么我也要断言,我们已经遇到了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危险的敌人。” 伊本.萨伊赫在给苏丹的信中这样不无担忧的写着,不过这位埃及苏丹的秘书并不知道,就在他在信中揣测理查学识的时候,那位英格兰的国王,正用掺杂着法语,拉丁语和他**娘家的某些可能谁也听不懂的家乡俚语,大声咒骂着站在面前的一位爵爷。 “哦,大人您呀,您就这么回来了,就这么让您的领主丢脸,让您自己的家族丢脸的回来了?!” 理查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嘲讽的话让站在他面前的人脸色通红,不过在忍受着这一阵阵的讽刺之后,刚刚要开口说话的爵爷,再次听到了国王的咆哮:“居然就这么简单吗?我看您还是回到海上去吧,也许您只能在那些在水里漂着的东西上才象个骑士,不过那样可真是您的悲哀,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只靠一堆破船能够创造什么样的辉煌荣耀。” 凯斯内斯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通红,他能够容忍国王因为愤怒而对他个人的讥讽,但是他却无法容忍对他梦想的污蔑。 他脸上激动的神色落在理查眼中,不过这引起了理查更大的怒气,他一步走到卡斯内斯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低声质问着:“告诉我爵士,您是不是被人打得大败,甚至是被对方仁慈的放了回来的?” 听到国王说到“仁慈”的时候刻意加重口气,凯斯内斯觉得心中的愤懑几乎就要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陛下,我的士兵很多都死在那片山坡上,而且之前我们完全可以取得胜利,甚至我相信我已经重创了那个罗马人的将领,但是一切都是意外,我没有想到……” “哈,您没有想到?”理查打断了凯斯内斯的话,他好像听到了个笑话似的,用好笑的神色转头看着旁边的贵族们,然后他紧紧盯着凯斯内斯“您没有想到?您难道不知道罗马人的军队正和我一样赶向尼科西亚吗。难道不知道罗马人随时都会出现在您的面前,而不只是那个一直和您在整个平原上到处捉迷藏的罗马军团?” “这是我的疏忽,陛下,”卡斯内斯的声音沉闷,接着他用更加低沉的声调说“可是陛下,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我和我的军队。那些士兵是最好的,就和我遇到的敌人同样是最好的一样,如果这里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是如何作战的,我想他们就能够明白我这么说的原因了,所以陛下,我为我的失败感到遗憾,但是却并不感到可耻。” 自从凯斯内斯再次开口之后,理查就一直静静的听着,当看到这位爵士终于说完之后,他微微点着头向旁边的人慢慢的开口:“看来我们这里出了一位诡辩家,不过我想在为您的失败辩解之前,我们应该先去见见那位把你送回来的希腊人。” 说着,理查和凯斯内斯错身而过,向着帐篷外走去。 在理查王帐对面的空地上,一大群乱哄哄的十字军围成一圈,他们时不时的发出好奇的声音,当国王到来时,他们不由向两边让去,露出了在空地中间站立着的一小队罗马军人。 罗马人特有的异常耀眼的红色披风,在风中不住飘扬起来的火红色的头盔盔翎,和那身看上去就让十字军士兵,甚至是贵族们也感到嫉妒的精致铠甲,这一切都让这些罗马人看上去是那么与众不同。 而且他们的态度中也充满了傲慢的,他们只是簇拥着一位看上去衣着更加华丽的罗马军官静静的站在那里,除了这个罗马军人身后矗立的旗帜发出呼啦啦的响声,这队罗马军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你们当中谁会说法语?”理查低沉的问着,当他看到那个盔甲华丽,或者说是有些过于华丽的军官向他微微点头鞠躬时,他看着这个年轻人淡淡的问“告诉我你是谁。” “尊敬的陛下,罗马帝国与保加利亚王国的皇帝,埃德萨与考雷托尔伯爵,塞浦路斯伯爵国的保护者,贡布雷皇帝陛下的宫廷总督和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愿意为您效劳。” 听着那一连串称号的理查脸色不由得一直阴沉下去,当他听到“塞浦路斯伯爵国保护者”的这个名称时,他终于无法忍耐的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哼声。 “你的皇帝看来很快为自己寻找一个好名声,不过他怎么能证明自己是这个岛的保护者,在我看来这个称号丝毫没有任何意义。”理查向阿历克斯质问着。 “我的主人已经得到了塞浦路斯佐薇女伯爵的效忠,”说到这里的阿历克斯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到了这时他才尽量让自己内心中那一丝紧张平静下来,面对这位名冠欧洲的君主,阿历克斯不能不承认有着一种难言的重压“女伯爵已经在要求获得罗马保护的文件上加盖了纹章印鉴,这就证明我的主人完全拥有对塞浦路斯的保护权。” “哼,那个女伯爵的纹章印鉴,那么说总督,你的皇帝自认自己是塞浦路斯的领主了?”理查看着阿历克斯年轻的脸不住的打量着,他听说过那个罗马皇帝是个年轻人,不过看到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的总督他就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摩,那个贡布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想你的主人已经忘记了,尼科西亚的贵族已经否决了那个女人继承塞浦路斯的合法地位,她是个私生子,这也许对罗马来说并没有什么,但是对法兰克人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而她的父亲,是受过法兰西国王封赐的伯爵。” 理查的声音里透着一阵难以掩饰的得意,他这个时候甚至觉得之前蒙德福特所做的一切并不那么让他讨厌了,虽然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最终要面对罗马人,那么蒙德福特之前的那些暴行,反而成为了帮助他威胁那些塞浦路斯贵族的用力工具。 “国王陛下,难道您并不认同皇帝陛下对塞浦路斯的保护权?” 阿历克斯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脸上露出坚决神色的理查,当他听到理查用毋庸置疑的腔调说出“是的”之后,阿历克斯稍一沉吟,然后向理查鞠躬行礼: “那么请允许我向您告退陛下,按照皇帝陛下的吩咐,我只能遗憾的向您宣布,我们只有在战场上确定这一切的最终结果了。” 第一百零二章 信仰、十字、生意人(中) 理查神色愕然的看着站在对面的罗马人,或者这个人并不是个罗马人,从他的腔调里可以听出来,这个人更象一个住在东方的法兰克人。 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理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只是因为自己吐露出的威胁口气,就毅然以罗马皇帝的名义宣布战争。 这是理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甚至在听到之后,认为简直不可思议的地方。 而且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个年轻的罗马大臣似乎并没有继续留下去的想法,在再次鞠躬之后,这个人已经露出要转身离去的意思。 理查依旧愕然的看着这个人,他总觉得这个罗马人是在虚张声势,而且当看到他忽然停下来时,理查长满浓密胡须的嘴角微微擎起一丝蔑视的笑容。 “陛下,请原谅我忘记向您禀报,”阿历克斯似乎才想起来似的,向理查略微鞠躬“在来之前,我的陛下曾经吩咐,如果与十字军的谈判无法完成,因为那位蒙德福特伯爵如同野蛮人般的举动和恶行,他会首先向尼科西亚发起进攻,这是对他残忍对待尼科西亚的报复。我的陛下希望您不要因为对这种野蛮行为的帮助,而令您高贵的名声蒙羞。” 阿历克斯的话让理查原本刚刚露出的笑容不由一下子僵在脸上,他用不能置信的眼神死盯着这个罗马人,在这一刻他有一种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想笑的冲动。 理查怎么也没想到,罗马人居然会指望自己对他们进攻尼科西亚的举动不闻不问,这让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就是那个罗马皇帝未免太过天真了。 他的嘴里终于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嘲弄还是怜悯的嗤笑,在他就要开口说话时,跟在后面一起走出来的凯斯内斯忽然在他身后发出的一声低低的咳嗽。 理查到了嘴边的话因此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原本充满嘲笑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意外。 “蒙德福特伯爵是英格兰贵族,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但是他的身份不容侮辱,做为他的领主和国王,任何试图对他的伤害都不是我能够容忍的。” 理查声调沉闷的说,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暗暗想着如果罗马人能够为自己铲除掉蒙德福特这个祸根,他甚至愿意在塞浦路斯的归属上变得稍微通情达理些。 理查不知道这个罗马人是不是能够听懂自己话中的暗示,不过看着那个行礼之后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 “如果希腊人要进攻蒙德福特,那么我会让他们看看十字军的力量,”理查向旁边的贵族们大声说着,不过接着他的声调忽然一变,以一种透着明显的懊恼语气接着说“不过蒙德福特的行为也让他做为一个英格兰贵族的名誉受到了侮辱,我不明白做为贵族,难道他不知道用残暴的方式对待平民,并不能让他获得只有在战场上能获得的荣誉吗?” 佳尔兰缓缓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向着西方偏去,他睁开的眼睛看到的第一缕透着红晕的夕阳,恰好从帐篷的门口照到他的脸上,这让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包裹在一片红彤彤的影子里。 他微微眯起眼睛,才逐渐看清了面前晃动的人影,随着一阵略显吵闹的说话声,一阵人影晃动之后,他看到皇帝出现在了他的床前。 “你真是走运,佳尔兰,如果我们赶到的稍微晚些,也许你就没命了。”伦格笑着对躺在床上的佳尔兰说,看到他露出的迷惑神色,伦格不以为意的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让人抬着到我面前时,我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不过后来才知道你是生了病,不过你这一病,居然躺了将近两天才醒过来。” “陛下,这是哪儿?”佳尔兰有些疑惑的问着,他能够听到外面喧闹的声响和军营里不住嘶鸣的马蹄声,不过当他听到皇帝说自己已经躺了将近两天时,他先是感到有些迷茫的想了想,接着他立刻露出了焦虑的神色“陛下,蒙德福特!他说过要在两天之后杀掉狩猎官!” 看着佳尔兰露出的焦虑神色,伦格却不以为意的轻轻一笑,他再次弯腰轻拍了一下军团将军的胸口,然后轻笑着说:“不用担心我的朋友,有人会比外我们更着急的。” 说着,伦格再次一笑,转身向着帐篷外走去。 当走出帐篷之后,伦格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下去,看着军营对面远处的尼科西亚城,他略微回头向站在旁边的阿历克斯淡淡的说:“我想现在理查一定正在为难,毕竟对他来说,该如何选择有时候的确是很难做出决定的。” 正如伦格所说,这个时候的理查,正在该如何选择之中感到微微头痛。 卡斯内斯对佳尔兰的袭击的确是成功的,或者按照卡斯内斯自己的说法,纯粹是由于他手下的两个牧羊人的机敏,才让他最终抓到了那天滑不留手的游鱼的尾巴。 不过最终决定每个人命运的,却只能被认为是上帝随手扔出的骰子。 如果凯斯内斯的进攻过能够提前半天,如果他们之间的周旋没有那么久,如果进攻发起的再猛烈一些…… 总之,当凯斯内斯看到因为对方那个罗马将领栽下马去而导致罗马人的后退变得混乱起来时,还没来得及乘机发起猛攻的十字军,却忽然遭到了迎面而来的另一股希腊援军的痛击! 凯斯内斯的军队当时就如同一个正在狂奔的人猛然撞在了门板上一样,对方过于猛烈的进攻让他们一时之间立刻从追杀者变成了被追杀者,而且让凯斯内斯感到畏惧的是,从远处腾空而起的烟尘中,他发现敌人的援军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战退决于一线! 凯斯内斯的果断并不比他之前的对手逊色,不过命运并没有给他更多的好运,在顷刻间就做出了撤退决定的凯斯内斯,抱住了自己的大部分军队,却没有能够抱住自己。 因为冲在最前面,而导致撤退时断后的凯斯内斯的战马前蹄被一根飞舞的绳镖打中,虽然他幸运的没有摔断脖子,但是却难以幸免的成为了罗马人的俘虏。 而后,罗马人的军队驱赶着向着河岸另一边退去的十字军一路追击,直到在尼科西亚城的北方郊外,与终于来到尼科西亚的英国十字军遭遇。 于是尼科西亚城成为了隔开罗马与十字军的标志,隔着这座塞浦路斯最大的城市,两支军队遥遥对峙。 不过现在让双方都最为关心的,是之前蒙德福特所宣布的,他将在两天之后的中午杀掉以朱洛为首的一批塞浦路斯贵族的那个残忍决定。 “必须阻止他,如果他杀掉了那些塞浦路斯人,也许我们就真的要和罗马人在塞浦路斯杀得你死我活了。” 在贵族们聚集起来的帐篷里,英格兰的贵族们焦虑的看着坐在椅子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理查,自从那个傲慢的让人恼怒的罗马使者离开之后,理查就已经没有出声,他一直听着那些贵族不停的相互争吵,他会时不时的看上一眼某个叫喊的最凶的人,然后把眼神调转开,听着他们的争吵继续出神。 “我们不能让蒙德福特杀掉那些塞浦路斯人,不过希腊人也必须退出塞浦路斯,”有人提出的建议终于引起了理查的注意,他看向那个深深明白他的想法的贵族,不过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侍从给他带来了一个让他感到颇为意外的消息……有一位来自梵蒂冈的枢机主教,刚刚进入了尼科西亚城。 这个消息,让理查原本沉默的脸上霎时掠过了一丝不安,虽然远隔着海峡,但是对于梵蒂冈一直伸得很长的手,英国的国王们和其他国家的君主一样,从内心中感到厌恶。 而英格兰与苏格兰之间多年来的纷争纠葛,则一直是梵蒂冈用来牵制着英国历代君主的绳索。 “一个梵蒂冈的枢机主教?”坐在尼科西亚城堡塔楼里的蒙德福特同样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一位梵蒂冈主教出现在尼科西亚,不过他立刻觉得,这也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至少这位主教的到来,能够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隔着一片颇为平坦的平原,可以看到监视着十字军的罗马军队。 在那片看上去不是升腾起阵阵烟尘的迷茫尘土后面,蒙德福特能够感觉到那支军队令人可怕的气势。 也正因为这样,理查才没有贸然命令军队向尼科西亚城中进发,他不知道罗马人会不会在他的军队进城的时候发起突袭,更担心如果进城,可能会遭到罗马人的围攻。 即便在数量上并不畏惧,但是理查却还有着其他的想法,在他看来蒙德福特就如同一个长在自己身上的毒蛆般令人恶心,如果可以,他丝毫不介意罗马人帮助自己把这个毒蛆除去,至于在那之后,他认为与罗马人之间也就变得简单的多了。 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枢机主教却让理查感到大出意外,至于同样颇为诧异的蒙德福特,也不禁为英诺森的到来感到难以置信。 英诺森给蒙德福特带来的条件同样很快摆放在了理查的面前,当听说那位罗马皇帝提出释放那些塞浦路斯贵族,却要把蒙德福特从塞浦路斯岛上驱逐出去时,理查立刻在一阵嘲笑之后对英诺森派来的使者说:“请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公教个枢机主教成为了正教徒的使者,即便这个人有着圣子的名声,不过我不知道教皇是否会允许他成为希腊人的说客。” 贵族们不禁为国王如此苛刻的言语感到担忧,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梵蒂冈的主教会和罗马人一起来到塞浦路斯,不过国王的讥讽却让他们感到不安,对于蒙德福特的野心,几乎所有的大贵族们都一清二楚,这让他们不由为他看起来几乎已经成功的挑起十字军与罗马人的纠纷感到忧心忡忡。 “我是不会向一个只会乘机捞取好处的教士屈服的,如果他能让蒙德福特自动放弃他的伯爵地位进入修道院,我倒是很愿意倾听他的布道,不过现在我更愿意和希腊人在战场上较量一下。” 理查蛮狠的态度让贵族们不由为之愕然,他们想不到国王居然丝毫不顾眼前微妙的局势,而当使者把理查的话带回尼科西亚之后,英诺森不得不承认,蒙德福特之前对他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主教大人,您已经听到了,您劝我释放那些塞浦路斯人,但是我相信只要我把他们送出城去,首先向我进攻的可能不是希腊人,而是我的那位表弟,”蒙德福特哈哈大笑着,他似乎丝毫不为自己的困境担心,他在房价爱你里来回走着,当看到仆人送来灯火时,他回头向着英诺森笑呵呵的说“明天的中午,我就要杀掉那位狩猎官,做为一位伯爵,我不会允许自己屈辱的离开这座城市,如果理查不能维护我们的尊严,那么我会让希腊人明白,上帝同样也是照拂着英格兰人的。” 英诺森愣愣的看着这位刚刚认识的英国博伯爵,这几乎是他第一次与那座岛屿上的贵族打交道,不过这已经足够,在他看来,这些英格兰人丝毫没有法国人那么圆滑,更没有希腊人懂得道理,甚至和保加利亚人比较起来,他们也显得过于不知进退了。 这让英诺森为自己居然试图当他们之间的调停人感到懊悔,在这座远离欧洲的岛屿上,似乎所有人一下子都不再把教廷放在眼中,对于他们来说,一位身份高贵的梵蒂冈枢机主教,也许还不如一柄生锈的佩剑更有用。 这让他想起了来之间,伦格似乎是用一种忍着笑容的神色向他提出了向英国人提出的条件,到了这时他才渐渐意识到,也许罗马皇帝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这次出使完全是毫无用处的自找麻烦,而且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伦格直接就派出了他的宫廷总督,而不是要求自己作为与英国人之间的使者。 “明天真的会发生一场战争吗?”英诺森心中不住的寻思着,他觉得自己的这次东方之行完全失败了,和之前的那些十字军东征不同,这一次的十字军的身上几乎无法感觉到任何对神圣信仰的执着与痴迷,那种乌尔班时代鼓舞着人们向东方挺近的高尚理由,已经彻底被赤裸裸的掠夺和对权力的追求淹没,甚至这时的十字会出现在塞浦路斯,已经足以让英诺森感觉到了巨大的讽刺。 至于罗马皇帝居然会经过科尼亚人的领土登陆塞浦路斯,英诺森已经无话可说。 神圣的信仰在这个时候究竟还剩下什么,这位枢机主教已经不敢再去探究,当他整整一夜跪在十字架前祈祷的时候,看着那预示着主基督苦难的刑具,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心目中,同样有着并不纯洁的目的。 “主呀,原谅您的羔羊和仆人吧……”英诺森不住的低声自语,他不敢深究内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与此同时他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摩,那位罗马皇帝在独自面对十字架时,究竟有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绪。 一抹朝阳从东方缓缓的隐露了出来,五月的早晨虽然依旧透着冷意,但是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在科尼西亚城外略显弯曲,随即就转而向东的河流,在这样的造成原本应该十分平静,但是今天的这个时候,河两岸却早已经一片沸腾。 事实上,整整一夜中,严守在两岸的军队都一直彻夜不眠的监视着对方,虽然及至现在,罗马与十字军之间还因为两国君主并没有正式宣战,而只是相互监视,但是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双方把对方视为了自己的敌人。 一阵喧闹忽然从河东岸传来,罗马士兵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同时听着后面响起的号角声,罗马士兵开始以一种让十字军觉得诧异的整齐队列,向着河滩上缓缓靠拢。 “希腊人在干什么?”一个贵族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问着,他用力踩在马镫上站直身子,试图仔细看看对岸的情景,但是漂浮在河面上的薄雾却阻挡了他的视线“我真不明白他们这么干有什么意义。” “罗马人,罗马军团,”凯斯内斯嘴里轻轻自语着,他缓缓地在胸口上划了个十字,然后从衣领里拽出家族的护身符亲吻了一下“但愿今天不会发生我们大家都不该看到的东西。” 理查同样饶有兴趣的看着对岸正在集结的罗马军队,和其他贵族一样,他并不认为这种看上去颇为壮观,甚至令人生畏的希腊式的阵型有什么用处,在他的心目中,勇敢的冲锋才是最有用的战术。 “希腊人。”理查嘴里吐出了轻蔑的自语,他任由战马沿着河滩缓缓的走着,随着马蹄踩踏到水中发出的声响,他能够感觉到爱马被河水清冷的气息刺激起的那股精神。 一声低沉却十分悠长的号角从河对岸响起,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理查不由拉住了马缰,好像是有所感觉,他向着对岸以整齐的方阵排列的罗马军团后面看去,随着地势向上逐渐延伸,他看到在军团后面扬起的一条长长的烟尘。 多年的经验告诉理查,那烟尘的形状,说明只有一支整齐的骑兵队伍行进时才会出现,随着那股烟尘从罗马军团队列中的缝隙间向着河岸延伸,在罗马军团的两侧,也同样浮起了两股巨大的烟尘。 这三支队伍迅速的穿过罗马军队的队列,当骑兵的马蹄声隆隆传来时,英国十字军听到了河对岸罗马军团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呐喊: “罗马帝国皇帝陛下万岁!” 第一百零三章 信仰、十字、生意人(下) 一阵阵的欢呼声从河对岸呼啸而来,即便隔着宽阔的河面,还是能感受到罗马人呼喊中的那种热情。 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气息,似乎当那面红色黑十字旗出现时,罗马人的情绪就已经变得激昂起来,即便是站在整齐的队伍当中,但是士兵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阵阵的呐喊,同时那声浪随着近卫军整片的火红披风向着河边蔓延,当其中一个耀眼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河边时,欢呼声凝聚成了真正声浪,席卷岸边。 理查身边的贵族们愕然的看着对岸,他们想象不到罗马人怎么有这种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举动,在他们的印象中,还没有任何一位国王受到过这样的拥戴,甚至是一些曾经到达过梵蒂冈的人,也没有见到过教皇被人如此拥戴。 “希腊皇帝?” 理查嘴角浮现起一丝微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对面的罗马军团,这位久经战阵的国王仔细观察着这支也许很快就要成为对手的军队,同时他的心里在暗暗琢磨,面对这样一支陌生的军队,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方法对付。 一条小船从河对岸慢慢划来,听到旁边的人们发出的一阵议论,理查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们,在他看来这样的议论无疑让他感到丢脸,不过当他看清船上的人时,这位国王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那位年轻的罗马宫廷总督理查已经熟悉,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位总督显然是陪伴在另外一个看起来同样年轻的希腊青年的身后。 精致华丽的鳞片甲胄外披着的紫色外袍,腰间镶嵌着象牙纹饰的金腰带,和那顶金光闪烁的头盔上的王冠,这一切都让理查知道,这位单独渡河的年轻人,就是那位罗马皇帝! “真是勇敢……”理查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声自语,他发现身边的贵族们显然也已经意识到那个人是谁,他咋此露出了一丝微微笑容,然后催马向前,缓缓的向河中迈出几步。 小船从踏入河水的理查身边缓缓划过,当船头轻触岸边时,伦格微微回头向调转过身子,骑在马上低头望着自己的理查看去。 英格兰的狮心理查,伦格在心低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如果说在许久前当他看到盖伊时会因为见到他感到意外,但是现在面对这个与萨拉丁同一时代的著名君主,他的心中却已经显得异常平静。 和他想象中不同,这位英格兰的国王,据说因为不识字曾经被他的私人神甫骗走了一大块上好土地的狮心王,看上去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大,甚至即便他这时骑在马上,除了浓密的胡须之外,他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的雄壮,但是很特别的,眼前的理查给他更多印象的,是如同发自身体里的那种颇为罕见的稳健和粗犷。 古铜色的皮肤让这位国王看上去不像是整天沉浸在宫廷中的那种人,一双有力的大手拉着缰绳,粗黑的手腕看上去就那么有力,尽管并不高大,可是宽阔的肩膀和短袖罩衫下鼓胀起来的肌肉,却让他显得如同一座随时会喷出火焰的危险火山。 “我是理查。” “我是贡布雷。” 两个没有说出任何自己称号的人,相互对视着,在这一刻河岸两边的军队发出的各种欢呼呐喊,他们手中闪动的武器的光泽和兵器上透着血腥的味道,似乎都不能让他们分心。 在打量着对方的同时,两个人都不禁为对方那和自己想象中不同的外表感到意外。 理查同样对眼前罗马皇帝的样子感到好奇,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是那么年轻,也就是说,在他心目中原本以为应该和腓力差不多大的皇帝,实际上明显要更加年轻的多。 一张看上去颇为典型的希腊人的脸,如果仔细看甚至还带着少许稚气的脸庞,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会是一位君主,不过虽然这样,理查却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轻视。 理查曾经听说过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在十六岁时击败萨拉丁的事情,不过如果说那还只是传说,那么他那个天生的狐狸敌人,却已经不止一次的让他见识过了厉害,甚至现在,让他陷入与罗马那一触即发的战争泥泽的阴谋,也隐约有着那头狡猾狐狸的影子在背后晃动。 伦格慢慢从小船上走了下来,当他踏上对面的河滩时,理查已经调转马头来到岸上。 英格兰的贵族们默默的看着这位只带了一个随从独自一人渡河来到自己军营中的皇帝,他们默默的盯着他,同时不时的注意着国王的神色。 理查同样再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大胆的罗马皇帝,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向远处自己的王帐做出邀请的手势:“我想我们可以用法语交谈,既然这样我就不让人打扰我们了。” 说着,理查亲自带领着伦格向着王帐的方向走去。 河对岸的罗马军团中,焦虑的看着渡过河去的皇帝背影的丕平,不住的拍打着似乎因为主人的情绪受到一影响的坐骑的脊背,随着战马不住的刨着地面,他的嘴里吐出了一阵不安的自语。 佳尔兰来到了丕平的身边,他脸上的苍白还没有退去,虽然骑在马上还感到身子微微疼痛,但是这时他却坚持着来到阵线的最前面。 “陛下为什么要冒这样的危险?”佳尔兰低声问着丕平,对于他来说,实在无法理解皇帝这样冒险的理由就是什么,同时看着河对面的十字军,他的心中已经在暗暗做着一旦开战,该如何发起进攻的打算,不过这一切却因为皇帝忽然决定渡河变得糟糕了起来“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要问我,”丕平有些不耐烦的回答着,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生硬时,他微微的苦笑了一声“请原谅大人,不过我想我们这个时候只有等待了。”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冒险来见我吗?” 同样的问题从理查嘴里问出来,虽然并不急切,却同样有着十分浓重的好奇。 自从进入王帐之后,理查就一直在仔细观察这位皇帝,对于这位圣子的传说,他已经听到的太多了,不论是在圣地的壮举还是在罗马出人意料的夺取皇冠,一切都让理查在感到好奇的同时,也有着能够一见的期望。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现在他们却是以这样一种样子见面。 “陛下,希望您能立刻撤军,以免引起一场战争。” 伦格简单的回答让理查感到有些意外,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同时在心中飞快的揣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居然这样直率的提出条件。 “陛下,希望您不要擅自插手,否则势必会有一场战争。”理查同样毫不退让的开口回击,他紧紧盯着伦格的眼睛,想从对方的神态中看出些什么,但是他却失望的发现,这个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的“希腊小子”显然并不那么容易受到威胁。 迎着理查那审视的眼神,坐在他对面的伦格过了一会,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从随身携带的皮囊里拿出一副地图缓缓打开,看着理查望着地图露出的不解神色,他伸手在地图崎岖的海岸线上微微划着。 “陛下,因为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不必有所顾忌,”伦格向一脸戒备的理查微微一笑“您来到东方是为了获得做为一个国王的荣誉,而我希望的是能够让罗马重新复兴,这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并没有任何冲突。” “没有冲突吗?”理查低声回应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位皇帝究竟要说什么,不过皇帝的话却触到了他心底里的某些东西,不过他依然神色冷漠,同时他的腔调里带着一丝难掩的轻蔑“那么您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荣誉?据我所知希腊人是没有荣誉可言的,你们甚至和异教徒达成了协议,这是任何基督徒都不能容忍的。” 听着理查已经如同指责的口气,伦格沉默的看着他,然后他一边盯着理查的眼睛,一边用一根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了敲。 理查不由自主的低头向伦格敲击的地方看去,当他看到那个标着阿卡这个名字的城市时,他稍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言的愤怒。 “十字军应该是在这里上岸,不过现在在那里上岸的只有法国国王腓力,而您却在这里,”伦格平静的说,他不理会理查阴沉下来的脸,只是独自说下去“而且您将和我作战,如果我们不能达成协议,那么您的军队势必要在这座岛上面临一场战争,而让您陷入这场战争的,是您的某位表亲和那位法国国王。” “您在威胁我吗?”理查的声调立刻变的高了起来“也许您带来了希腊最勇敢的军队,但是您面对是理查,是英格兰的国王和它的军队。” “那么说您是效忠于腓力了?就如同您即便戴着王冠,可依然要承认法兰西国王是您的君主一样?” 伦格的话霎时激怒了理查,他粗糙的胡须随着因为愤怒而不住颤抖的下巴微微抖动,同时他的膀臂上的肌肉也因为攥动拳头轻轻颤抖着。 “您要为自己这些话付出代价的,”理查沉沉的说“不过在这之前我要知道,您难道认为我会允许您向尼科西亚进攻吗,要知道那座城市里的是我的一位表亲,他是一个英格兰和苏格兰贵族,如果是提出这样的建议,我想您现在就可以回到您的军队里去,我可以制止蒙德福特杀掉那些塞浦路斯贵族,但是同样我也会等待与您的战争。” “那么,英国十字军将永远到不了圣地,”伦格慢慢站了起来“请您不要忘了,您现在是在塞浦路斯,一旦开战我的舰队将会彻底消灭您在海上的所有船只,而即便在与您的战斗中失利,我依然可以安然的退出塞浦路斯,而您将会被困在这座岛上,即便您自己能够侥幸逃走,但是您的军队,您的十字军将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圣地的城墙!” 在那一刻,理查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他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不停的琢磨着他的话。 不过让他感到沮丧的是,伦格所说的,恰恰是他这个时候做为担心的东西。 如果没有了船队,已经登陆的十字军将会完全被困在塞浦路斯,正如伦格所说,罗马人即便失利依旧可以依靠强大的舰队撤走,而那个叫阿赛琳的女人,也许会失去塞浦路斯女伯爵的头衔,但是自己却要冒着彻底失去通向东方之路的危险。 正是因为这个,理查对于让自己陷入了要与罗马人正面作战的蒙德福特有着切齿般的痛恨,他的心中对这个人的咒骂已经变成了深深诅咒,甚至在他的心底里,有着要把蒙德福特吊死在尼科西亚城头的冲动。 “您会因为纵容军队在塞浦路斯的恶行而被人耻笑,或者因为被困在这座岛上成为整个欧洲宫廷的笑柄,而腓力却会因为在圣地的英勇载誉而归,”伦格轻声说着,他并不因为理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停下来,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不住的轻轻划着,当手指在标着耶路撒冷的城市图案上微微一触后,他缓慢的直起了身子“您在这里和我纠缠战斗,而他会一路向着耶路撒冷前进,知道最终成为另一个拯救圣地的英雄,一位伟大的骑士,统帅和国王……” “那并不是他应该得到的。” 理查终于从沉默中清醒过来,可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有沉默下去,不过他盯着地图不住的眯起眼睛,帐篷里一时间变得一片沉寂。 “陛下,我不能不承认您的话的确很能诱惑人,”理查点了点头“不过您可能忘记了一点,那就是您就在这座岛上,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您遭到了惨败,甚至成为了我的俘虏甚至战死,那么您所说的一切就变得完全没有意义了。”说到这里的理查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豪迈或者毋宁说是兴奋的笑容“我可以想象您在战场上被我击败的惨象,到了那时我会向希腊提出最苛刻的条件,我相信那时候我的军队所获得的战利品,已经足够让我们得到更多的帮助,我想那些威尼斯商人的船队是能够用黄金收买的,难道您认为这不可能吗,甚至我可以就在着这条河边彻底击败您的军队。” 理查的话让伦格皱起了双眉,他不能不承认,这个有着狮心之称的英国国王,是一个对战争已经痴迷的疯子,这个时候这个人眼中所看到的,显然已经不只是十字架和圣地的荣耀,实际上他看到更多的,是他所说的那些战利品和黄金。 拯救圣地的东征不过是为了黄金而已,即便是荣誉在闪耀着金光的珠宝和黄金面前,也要显得黯然失色。 所谓信仰的时代已经过了吗? 伦格在心里用一种讥讽的方式自问着,从乌尔班二世激起的东征激情,到欧洲最伟大的君主们来到东方,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是一切却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看来您需要一场战争,”伦格平静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也许很糟糕,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就如同在决定渡河来见理查之前做出的决定一样,他同样想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可以在战场上见面了,是继续完成您神圣的东征,还是在这座岛上与我进行一场战争,就在这里决定,”伦格声调平静“不过我要提醒您,不论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您都不可能摆脱被困在塞浦路斯的命运,如果没有我的舰队,如果没有我的军团,也许您完全可以成为塞浦路斯的主人。可是一旦战争开始,我的舰队将会首先消灭您在地中海上的所有船只,您将只能看着腓力得到原本属于您的一切,所以我最后对你说一声,希望您能立刻撤军,以免引起一场战争,”伦格重复着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随后他压低声:“一场您只能享受失败,却什么都不可能得到的战争。” 一阵骚动从帐外传来,接着随着幕布掀开,阿里克斯和一位贵族同时走了进来。 “陛下,已经快到午祈的时候了。”两个人各自向自己的君主报告着,而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更的的混乱声。 “陛下,一旦蒙德福特杀害了狩猎官,我们就要与十字军正式开战,所以请您现在就回到我们的军队里去。”阿历克斯神色平静的说,他丝毫不惧的看着站在帐门外的英国人,同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理查,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保护皇帝的准备。 “还不到时间阿历克斯,”伦格平静的说,他回头向同样神色安静的理查看了一样,在低声吩咐阿历克斯离开之后,看着用一丝玩味神色望着自己的理查淡淡的一笑“那么,陛下您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那么陛下,您能够给予我什么样的条件呢?” 理查的反问让伦格平静外表下那颗紧张的心瞬间一松,即便并不畏惧眼前的十字军,但是他还没有想过要用他费尽心血组建起来的新军团,与这位疯狂的英国国王展开一场对双方来说都毫无意义的厮杀。 而蒙德福特所做的一切,却的的确确把他们双方都逼向了战争! “我想我有一个足够好的建议能够让您认为得到了补偿,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切也将是完全合法而且丝毫不会伤害到您的荣誉的。”伦格笑着向理查再次摊开了地图。 看着伦格的手指轻轻点到的那个地方,理查脸上的神色有一阵微微一滞,他有些不能相信的看着伦格,当他刚刚张嘴要提出疑问时,伦格已经把另外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拿了出来。 “以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之女,塞浦路斯伯爵国女伯爵的身份证明,承认英格兰国王为的黎波里的保护者和受益人,以的黎波里领地的效忠做为对国王的报酬,”伦格先是看了看手里手中文件的内容,然后把盖着阿赛琳印鉴的文件递到了理查面前“正如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合法而且不会损害到荣誉的。” 有那么一阵,理查看着手里的文件默默出神,直到好像在琢磨了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我想您这个提议的确是最好的,做为回报,我想您不会再见到蒙德福特伯爵了,我会让他回到英国去。” 听到这句话的伦格心头微微一动,他不由想起了他所知道的关于那位伯爵的一个传言,蒙德福特的伯爵,是伦敦塔里的第一个幽灵…… “至于我希望得到的,国王陛下,”伦格向理查微微一笑“是您对伊莎贝拉女王陛下的承认。” 第一百零四章 尼科西亚的悲歌 午祈的诵经声从教堂里响起的时候,尼科西亚的民众被从各自的家中驱赶了出来。 和这座城市几万人的居民相比,蒙德福特的那点士兵就显得人数过少了,但是虽然如此,尼科西亚人却没有敢做出任何的抵抗。 驻扎在城外的十字军让他们感到了畏惧,而蒙德福特之前在进城之后的暴行,无疑更加加剧了这种畏惧。 罗马军团的到来并没有让尼科西亚人感到太多的安全,在他们的心目中,无论是罗马人还是法兰克人,这些外来者都是这座城市,进而是这座岛的占领者,而在一切还没有变得清晰之前,尼科西亚人并不想因为随便投靠谁而为自己找麻烦。 实际上,历史上的尼科西亚就是这么度过的,不论是希腊人,埃及人,罗马人还是波斯人,做为岛上交通最发达的城市,尼科西亚就如同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客人光临的客栈般,迎来送往着一波又一波的征服者。 这逐渐让尼科西亚人变得不再那么执着于某人的统治,当阿赛琳宣布把阿马修斯做为自己的首府所在地时,尼科西亚人只是为自己城市被忽视而略微表现出了他们的不满,随后他们就变得随意起来。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蒙德福特的到来却彻底破坏了他们已经逐渐变得安静的生活。 法兰克人的屠杀和掠夺再次激起了尼科西亚人已经逐渐变得冷漠起来的血性,但是他们那稍显,莽撞的抵抗,却立刻遭到了蒙德福特的残酷镇压,被吊死在城墙石垛上的人越来越多,这让尼科西亚人原本刚刚激起的勇敢之火立刻熄灭下去。 他们不得不继续默默承受着法兰克人的残酷统治,同时他们焦虑的等待着城外那两位君主对这座城市,甚至这座岛屿命运的安排。 一辆站笼囚车吱呀作响的沿着街道从远处驶来,尼科西亚人开始变得不安躁动,他们看着囚车里那个脖子卡在狭小缝隙里,因为长时间站立已经快要陷入昏厥的人,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低叫。 很多人都认识狩猎官德.朱洛,对于这位虽然严厉,却并不失公正的骑士,尼科西亚虽然说不上拥有多大的好感,但是却十分尊重。 这得益于德.朱洛许久以来做为一位骑士始终保持着的品德,虽然这种品德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骄傲,但是这依然还是让很多人看到了他值得尊重的一面。 蒙德福特看着街道两边情绪激动的人群,脸上浮动着得意的笑容,他还记得那位枢机主教在不得不离开之前对他表现出的那种愤怒,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位主教大人的愤怒。 虽然知道理查这个时候也一定把自己恨之入骨,但是蒙德福特相信自己还是成功了。 理查将不得不被迫于希腊人交战,他将被困在这座岛上陷入一次又一次毫无意义的苦战之中,而自己却可以乘机立刻塞浦路斯。 是继续向圣地进发,还是就此返回英格兰,这让蒙德福特犹豫了真正一晚。 他对于东征并不感兴趣,英格兰的王位才是他多少年来念念不忘的宝贝,而且他相信只要能够尽快回到英格兰,理查的那个傻蛋兄弟约翰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蒙德福特太熟悉他的这一家表亲了,对于约翰来说,他的心里未尝不盼望着自己的哥哥永远不要再从东方回到英格兰,不过对于那个小肚鸡肠,没有眼光的浮躁家伙,蒙德福特觉得要比理查好对付的多。 英格兰的王冠似乎就在自己面前闪烁,蒙德福特甚至有要伸手触摸一下的冲动。 “只要理查和希腊人开战,一切就都变得美好起来了。”蒙德福特的心里不住的揣摩着,一想到那场由他策划的战争,他就有一种要笑出声来的冲动。 城墙已经遥遥在前,蒙德福特催动战马来到了站笼边,看着衣衫破烂遍体鳞张的朱洛,他微微摇摇头,从马上向站笼微微倾过身子:“狩猎官,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你觉得这是对你的不公平,我想你可以向上帝祈求奇迹的发生,不过我很怀疑你的祈求是不是能被上帝听到。” 挣扎着睁开乌黑青肿的眼睛的朱洛费力的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当他听到蒙德福特的话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 “上帝会听到的,谁虔诚,谁是伪虔诚,谁是亵渎者,上帝都会看到的,他现在就在看着所有人,”朱洛艰难的说,因为脖子一直抻着而不能舔动的下巴上流下了一串污浊的口水,不过他的脸上这时却露出了和蒙德福特一样的笑容“伯爵,你的邪恶上帝同样会看到,即便今天你没有受到惩罚,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过于邪恶成为连地狱也不要的孤魂野鬼。” “住嘴你这头猪!”蒙德福特象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发出一声低吼,他手里的鞭子微微抬起,不过却又停住“我同样怜悯你狩猎官,因为这将是你在世界上最后一次这么勇敢慷慨激昂了,然后你就要死去,而我会成为国王。” 说着,他不再理会朱洛,调转马头向着城头上奔去。 眼前的景物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多年来已经逐渐变得畅通的尼科西亚城外向着远方延伸出去的道路瞬间出现在面前,蒙德福特看着直通河边的道路微微笑了笑,他现在只等待着那个对他来说无比神圣的时刻,只要午祈的诵经声停止,他将亲手用结束朱洛的生命,在塞浦路斯点起一团无法熄止的战火。 理查也许已经知道自己的用心,但是他能够怎么做呢?那个骄傲的国王除了不停的咒骂之外,不可能会对尼科西亚置之不理,他自以为是的荣誉会逼迫着他和希腊人发生一场根本没有任何好处的战争。 一想到这个,甚至为自己感到骄傲的蒙德福特就有要大声笑出来的冲动,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愚蠢,他知道自己必须显得肃穆沉稳,因为一位国王就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以后我还要学着仁慈些,至少要显得比理查仁慈,他的那个萨拉丁什一税太不得人心了,即位之后是不是应该减免掉一半?或者减免两成?也许只要减免掉一点零头就可以了……”蒙德福特心中不住的琢磨着。 一阵沉闷的,似乎是无数战鼓发出的声响从远处的传来,蒙德福特眯起眼睛看过去,他看到了缓缓升腾起来的一片烟尘。 从那个方向,他认出那是从十字军营地来的军队,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提醒身边的士兵做好准备,同时他看着已经被推上城墙的囚车,嘴唇不由自主的舔了舔。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蒙德福特向身边的亲信吩咐着“我想你们一定已经把搜刮来的好东西收藏好了,因为我们很快就要用的着那些财富了。” 要成为国王,固然需要高贵的血统,但是也同样需要大量的金钱,蒙德福特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疯狂的积攒财富,对他来说,一顶用剑和黄金换取来的王冠,要比只凭借血统可靠的多。 不过随着那阵隆隆作响的马蹄声,他脸上得意的神色渐渐变得疑惑起来。 虽然依旧很远,但是蒙德福特却奇怪的发现,那支军队看起来似乎颇为陌生,漂浮在空中,看上去如同连成一条不规则直线的烟尘让他感到不安,在他的印象中,不论是英格兰还是法兰西,都不可能会有这么一支看上去纪律严明的军队。 法国人往往如同一群疯子般在山野里乱跑,而英国人则会像一堆被点着了尾巴的火猪般到处乱撞。 可是现在,这支军队却明显是以一种整齐划一的方式向着尼科西亚前进,这就让蒙德福特不由开始怀疑,随即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出现的是罗马人,而他们却又能够从十字军的营地前面通过,那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个就感到手心溢出汗水的蒙德福特低声叮嘱着士兵,同时他悄悄回头看向被牵到不远处的战马。 当一面罗马人的双头鹰旗终于出现时,四周响起了一阵惊恐不安的叫喊声,士兵们愕然的看着蒙德福特,他们不明白伯爵之前所说的,罗马人会因为与理查军队的纠缠,不可能会攻到城下的话怎么会变成这样,同时他们更加不安的看到,在那面罗马双头鹰旗的旁边,另一面旗帜更加让他们不安,那是英国国王理查的王旗。 冲在队伍前面的丕平仔细观察着尼科西亚的城墙,不过这座城市的城墙虽然同样颇为险峻,但是却丝毫没有能够令他感到威胁,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君士坦丁堡的人来说,尼科西亚的城墙未免显得过于单薄了些。 随着队伍向着城下前进,丕平向着身后举起了手臂,同时在他旁边的号手向着天空吹响了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前面的骑兵开始放慢速度,而后面的骑兵如同天鹅伸展开的优雅翅膀般,加速向着队伍的两边奔跑起来。 即便是在前进,丕平旁边的英国使者还是不住的回头看着那些罗马骑兵,他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诧异,对于这些早已习惯用勇猛却没有任何纪律和约束可言的法兰克人来说,他们无法理解罗马人怎么会如此痴迷与这种看上去未免过于花哨的队列阵型,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罗马人又是怎么能够做到这些的。 眼前的城墙变得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丕平看到了按放在城头上的站笼和里面的人。 “那个人发疯了,他居然这么对待一位贵族。”丕平愤怒的回头向旁边的英国使者说,当他看到英国人脸上尴尬的表情时,他发出一声低吼,随着终于在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用力拉出缰绳,丕平向向身后的骑兵慢慢举起了手臂。 一阵略微带着奇怪味道的气息在四周弥漫开来,英国使者有些诧异的看到罗马骑兵纷纷从马鞍上摘下了一副副的轻弩,随着弓弦搅动的声响,逐渐间隔着错落排列的罗马士兵,在丕平的手势下,举起了手中的骑弩。 “大人,希望你们的国王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令人畏惧,否则我会是不会吝啬多杀掉一些人的。” 丕平的话让英国使者略微不以为然,虽然罗马人异乎寻常的纪律令他印象深刻,但是他却并不认为这样一支骑兵队伍就能够攻陷尼科西亚城。 “以国王的名义,立刻打开城门!” 使者一边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一边命令着,但是他的话却显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当他尴尬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咒骂时,丕平的手忽然用力一举,随着紧握成拳的手臂向着队伍的侧面用力挥舞,从整个队伍的左侧,一片可怕的呼啸声猛然向着城角下扑去! 升腾而起的火焰是在一瞬间出现的,突如其来的烈焰火苗甚至在突然间窜到了城墙一半的高度! 城头上的士兵们霎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惊恐的叫喊声立刻向四周蔓延,看着城角下熊熊燃起的火焰,随着有人发出的慌乱喊叫,有人把水桶里的水向着城下奋力泼去。 当看到提着水桶探出身子的那些法兰克人时,使者似乎看到了丕平脸上划过的一丝残忍的笑容,随后,伴着水流泼下,火焰霎时间如同挣脱了地狱束缚的可怕怪兽般,吐出炙热的舌头,向着城头上探出身子的那些法兰克人舔噬过去! 惨叫声顷刻间响遍城头,被窜起的火苗点燃的衣服立刻熊熊燃烧起来,更加可怕的是,那火焰一旦着起就再也无法熄灭,当有人用水向着那些可怜的人泼去时,换来的就如同城下的恐怖情景一样,恐怖的火焰瞬间彻底吞噬了那些人的身躯。 “上帝,这是什么魔鬼?!”使者惊恐的喊了起来,他用丕平听不懂的家乡语言不住的喊着,甚至在胸口划下的十字的手都因为颤抖缠在了十字架的绳索上。 “这不是魔鬼,”丕平用一种透着骄傲和蔑视的眼神看向使者“这是上帝赐予圣子的恩典,是罗马人真正的宝藏。” 使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团不住燃烧的火焰,虽然在海上似乎也曾经看到过这种可怕的情景,但是在如此近的地方感受着火焰带来的炙热,和亲眼看到用水不但无法熄灭,甚至还会燃烧得更加凶猛的可怕情景时,他不得不为自己看到的恐怖一幕胆战心惊。 “皇帝不会轻易下令对同样信仰上帝的人使用这种惩罚,不过既然这是上帝对圣子的恩赐,也许使用这种可怕的武器才是上帝的意志。” 丕平的话让使者的脸颊微微一颤,随后他忽然带动战马向着城墙下奔去。 虽然被那团火焰吸引,不过城头上的人们还是注意到了那个使者,特别是看到他身后跟随的旗帜时,士兵们的注意逐渐的被他吸引了过去。 “以国王的名义,我在这里宣布,蒙德福特伯爵迦什的行为已经违背了一位贵族和骑士应该遵守的准则,他让神圣的东征变成了一场令我们所有人蒙羞的掠夺和抢劫,他为了私利试图挑起英国与罗马之间的战争,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念令他的家族蒙羞,因此国王陛下宣布,蒙德福特伯爵迦什已经不再在他的保护之下,同时国王陛下宣布,任何对于蒙德福特伯爵迦什的挑战,只要符合贵族的身份,都将会视为合法和被允许的。” 使者的呐喊声伴随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的声响,不住的向城头上涌去,不过火焰发出的噼啪声和空气中泛着的奇怪的焦糊味道却让城头上的法兰克人不禁心惊肉跳。 他们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用水越浇越旺的火焰,而且更加可怕的,是这火焰就如同被附上了巫术一样,只要沾上,就会紧紧的黏住,即便是光秃秃的石头,也似乎只有在烧掉一层外壳之后,才会消失。 就如同那几个不幸被火焰吞噬的人一样,当他们身上的烈火终于灭掉时,人们才恐怖的发现,那几个人已经变成了几句黑糊糊的焦尸。 城上的人们被这可怕的一幕吓呆了,他们畏惧的向后退去,在不住的祈求上帝的同时,他们也为使者带来的关于国王的命令不知所措。 蒙德福特以并不多的军队能够统治尼科西亚,只是因为他是英格兰的伯爵,但是如果他的这个地位不为理查所承认呢?如果理查不但不支持他所做的一切,甚至还宣布谴责他的这些举动呢? 城上的英国人惊恐的相互对视着,即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到了这时,他们去知道自己的领主显然已经被理查抛弃。 “尼科西亚人!”就在蒙德福特的手下们还因为不知所措呆呆发愣时,关在站笼里的朱洛,忽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尼科西亚人!你们听到了吗?!他们不是十字军,英格兰的国王已经宣布了他们的罪状,他们是你们的敌人,是侵入尼科西亚的强盗和土匪!” “住嘴!” 一个十字军恼怒的用手里的长矛矛杆透过栅栏向笼子里用力戳去,但是除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外,朱洛依然大声喊叫! “罗马军队就在外面!尼科西亚人,他们不是十字军了,他们只是强盗!你们的人数比他们多!保卫你们的城市!” 伴随着一声声的痛苦呻吟,朱洛撑开嗓门用尽全力大声吼叫着,这时笼子外的人已经调转长矛,随着几个人不停用力向笼子里刺去,霎时间站笼里血水四溅,惨叫连连。 “强盗!” 一声喊叫忽然从城下响起,那些十字军有些愕然的回头看去,当他们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到城下,手里拿着各种各样武器的尼科西亚人时,他们的脸上不禁浮起了一片绝望的恐惧。 随即,城外的丕平就听到了一片似乎因为压抑许久,终于彻底爆发出来的呐喊:“杀呀!” 在外面的罗马军队并不知道那一刻尼科西亚的城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到了后来,当刚刚不久前被撞破的城门呻吟着终于打开时,他们才在尼科西亚人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疯狂的呐喊中进了城。 让丕平和他的军队感到恐怖的是,他们不但最终没有能够看到一个活着的英国人,甚至连一具可以称得上是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腥红的血水合着被砍得稀烂的尸体横倒在城墙上,这让即便经历过多次残酷大战的丕平都感到毛骨悚然,他小心的在那些尸体间慢慢的走着,不过当他听到理查的使者忍耐着随时会呕吐出来的折磨告诉他,在那些尸体里没有找到蒙德福特时,丕平不由因为意外有些出神。 而且让丕平感到失望的是,他最终没有能够救下德.朱洛,当他来到血迹斑斑的站笼前,看着头颅卡在站笼的口上,身子软软的吊在笼子里的朱洛时,丕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把狩猎官放下来,”丕平划了个十字,然后他大声下令“找到蒙德福特,我要把他交给皇帝!” 士兵们立刻闻声而去,尼科西亚城里立刻开始了一场严密的搜索,但是令人失望,蒙德福特如同凭空消失般失去了踪影。 就在丕平几乎把尼科西亚翻过来时,一身普通装束的蒙德福特正带着几名亲信向着海边没命奔逃。 在使者刚刚宣布理查的决定时,蒙德福特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他乘着混乱悄悄离开了尼科西亚。 现在,看着身后那座令他功亏一篑的城市,蒙德福特发出一声狠狠的誓言:“理查,我会让你为今天的背叛后悔的。” 第一百零五章 共谋圣地 理查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那位让他既好奇又为之痛恨的塞浦路斯女伯爵,反倒是凯斯内斯爵士,终于没有忍耐住他那天生的好奇心,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向与他身份近似,但是却明显要比他风光得多的罗马海军统帅提出了要登上厄勒冈的要求。 米利厄诺斯很大方的同意了这位之前的对手似乎不近人情的请求,而且他还很殷勤的亲自陪伴这位爵士走遍了厄勒冈的每一个角落。 当看到那些拆卸下来捆绑在船边的投石机时,凯斯内斯完全被这种精细复杂的机械迷住了,他相信这是他一生所就见过的最可怕的武器之一,至于另外可怕的,就是罗马人所拥有的那种神秘而恐怖的火焰。 凯斯内斯亲眼看到过希腊火的威力,这让他对这种武器深深的为之畏惧,当再看到那些投石机时,凯斯内斯不能不为自己的海军居然能够登上塞浦路斯岛感到暗暗庆幸。 不过这也让凯斯内斯更加佩服国王的大胆和智慧,能够在季风到达之前那谁也不能想到的时刻偷袭登陆塞浦路斯,这也的确堪称是一场巨大的冒险。 不过,让凯斯内斯真正感兴趣的,是罗马人那种运用舰队的方式,在他看来,罗马人似乎并不如其他国家一样,把海军做为简单的运送军队或是向陆地上发起进攻的工具,而是一种更加令他神往,却又一时间难以把握的加以使用。 这让凯斯内斯的兴趣变得更大了,他殷勤的邀请米利厄诺斯到自己的船上,同时很诚挚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种殷勤谦虚的讨教立刻得到了米利厄诺斯的好感,他与这位英格兰的海军首领几乎彻夜长谈,在为对方那同样颇为令他意外的对海军的憧憬中,两个人的友谊一时间变得牢靠了不少。 不过,这样的友谊却并没有能够建立在伦格和理查之间。 在尼科西亚收复后的第四天,朱洛被送回了阿马修斯,没有人能形容的出当见到死去的狩猎官的遗体后,阿赛琳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什么。 她原本还显得苍白的脸颊浮动着一丝微微的红晕,在倔强的拒绝了女仆的搀扶后,她绕着棺材慢慢走着,最后她走到了朱洛面前的面前,仔细端详着这张她熟悉的面孔。 的黎波里狩猎官德.朱洛,一个勇敢而忠诚的贵族骑士,对于这个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十分熟悉的人,阿赛琳总是感到很疑惑。 当她逐渐长大明白事理之后,她就觉得更加无法理解,这个人究竟对自己的母亲有着什么样的情愫,当他看到母亲和父亲在一起时,他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心生恨意呢?他会不会对自己的父亲在忠诚的同时,也有着深深的憎恨呢? 那么自己的母亲呢?对这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心思?阿赛琳依然还记得每当提起朱洛的时候,母亲脸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淡淡无奈,那是不是说,母亲对这个人也有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心绪? 阿赛琳微微抬起头望着天空,她还记得当自己母女一次次的逃跑失败之后,最终在朱洛的帮助下,从的黎波里逃出来的那个夜晚的遭遇,她清楚的记得朱洛看着即将离开的母亲时的那种眼神。 “可是母亲一生只爱着父亲,”阿赛琳心里轻轻自语着,她半俯下身看着棺材里躺着的狩猎官已经开始变得暗青的脸“可是你这样能够得到什么呢,你用自己的生命究竟都换来什么了呢?”阿赛琳有些惆怅的微微叹息一声。 当米利厄诺斯有些兴奋的来见城堡里时,他看到的是独自坐在靠椅里正在皱着眉喝着鲸油汤的阿赛琳。 “看来我们有了一位很聪明的朋友,”米利厄诺斯兴奋的说“我没想到那个法兰克人居然对海军如此着迷,他在我们的舰队里到处闲逛,而且总是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他的确聪明,甚至有时候提出来的东西让我很惊讶,要知道他居然认为海军并不只是用来运送军队的,他甚至还认为应该建立一支专门对付敌人海军的海军,哈,听听呀小姐,在这一点上他和您是多么近似。” “是那位凯斯内斯爵士吗?”阿赛琳有些意外的问着,随后她憋住气,一口喝下了那碗让胖子看了不禁全身肥肉微微一颤的鲸油汤。 “如果给那个人时间,也许他会成为我们在海上的一个劲敌,”阿赛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不死在东方,即便回到英格兰,他也只能在胡思乱想中过日子了。” 听到阿赛琳的话,米利厄诺斯不由微微一笑,不论是阿赛琳或者是他,都一直在为之前没有能够遇见到理查那种疯狂的冒险自责,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导致了朱洛的死。 不过虽然如此,他们却并不认为理查这样的一次冒险,就能够让这位国王彻底改变对海军的看法。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理查轻蔑的把凯斯内斯打发了出来,他始终认为勇敢的骑士和脚踏实地的军队才是让他完成伟大事业的关键,只不过这个关键,现在却有些讽刺的寄托在罗马人的身上。 按照伦格与理查之间的协议,十字军开始从他们占领的塞浦路斯城市里退出,他们向着原来登陆的半岛缓缓退去,同时一个无论是对依旧坐镇的黎波里的巴里安,还是对正到处寻找支持的盖伊来说,都是个坏消息的计划,正在悄悄的准备着。 挑起英国人与罗马人之间的战争,让原本只是想在塞浦路斯捞一把的理查完全陷进一场难以自拔的战争之中,这样的想法让已经在陆地上扎下脚跟的腓力想想都觉得好笑,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塞浦路斯传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却落空了。 英国人已经停止了与罗马人之间的战争,而蒙德福特也已经不知去向,这让腓力为自己之前的努力落空感到有些懊恼,不过他依然还能让自己脸上不露出任何的沮丧。 而且在他看来,能够让理查滞留在塞浦路斯,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享受到了那些幸存下来的法兰克人最大的尊敬,而且让他颇感兴趣的是,虽然只剩下一个名号,但是那位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却已经在私下里明确表示了对他的效忠。 的黎波里,这座在世俗的眼光看来丝毫不逊于耶路撒冷的城市,引起了腓力的兴趣,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牢牢的盯住了这座城市。 腓力从来不把自己的东征之行当成一次伟大的朝圣,和依旧掺杂着虔诚的理查相比,他更愿意把这次东征看成是为了实现梦想积累财富和声望的机会。 东方的财富是腓力亲眼看到过的,而能够在这样一次东征中建立起巨大的影响,则是他渴望有朝一日重新建立法兰克王国时代辉煌的一次提前的试炼。 而如果能够拥有的黎波里,则可以成为拥有这一切的最好的开始。 对于盖伊的效忠,腓力并不很在意,不过他却不能不在意耶路撒冷国王这个称号,所以他依旧颇为重视的款待那位国王,这也让盖伊终于从许久以来的愤懑忧郁中稍微有了一丝安慰。 不过,塞浦路斯的消息很快就破坏了盖伊的好心情,当他听说那个让他憎恨的贡布雷居然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和英国人卷入一场战争,而是缔结了某个条约之后,他甚至因此激烈的恨上了那位英格兰的国王。 即便是在腓力面前,盖伊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理查的蔑视,他称理查为“胆小的国王”和“与异教徒打交道的那个人”,当他发现这种敌视并没有受到腓力的阻止之后,他就知道,看来自己的确找到了一个颇为有理的后盾。 “至少在对英格兰人的想法上,我们是一致的。”这样的想法让盖伊相信自己能从腓力那里得到更多的支持,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要比巴里安更早的找到了奉承这位法国国王的机会。 不过,不论是盖伊还是巴里安,甚至是正忙于准备向顽固的阿卡城发起进攻的腓力,都没有像想到,一个让他们措手不及的阴谋,正在塞浦路斯岛上悄悄进行着。 伦格回到阿马修斯的时候,已经是六月,这个季节塞浦路斯的美丽是能够让人着迷的。不论是城外随处可见的美景还是随着地势不住高低起伏的城市,到处都沉浸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 有时候即便是在用卵石铺陈的小街拐角,也可以看到一丛丛令人赏心悦目野花野草,尽管塞浦路斯人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过自己的家乡是多么美丽的,但是伦格却不由为这座岛屿的美景所深深吸引。 “这样的地方才应该是你呆的,而不只是海上。”当伦格对坐在靠椅上的阿赛琳说这句话时,他看到了阿赛琳似乎并太高兴的表情“不要这个样子,等英国人离开之后,我就带你去罗马,不过你暂时不要指望能重新回到你的厄勒冈上,我会在海边给你找一座城堡,那样你既可以天天看着你心爱的大海,又可以好好休息一阵。” “可是朱洛呢?难道朱洛就这么死了吗?”阿赛琳淡淡的问,她的眼睛在伦格脸上慢慢巡视“我也许不能向理查复仇,但是我要找到那个蒙德福特。” “不要太着急,”伦格轻轻抚摸着阿赛琳的小腹,当他看到阿赛琳原本傲人的身材看上去却微微显得丰满起来时,他不禁轻轻一笑“蒙德福特会受到惩罚的,我向你发誓,不过在那之前,我想你应该先让自己痊愈起来,至少那时候你才会更好看些。” “难道我现在变丑了吗?”阿赛琳有些愕然的低头看看自己,当看到因为一直喝着鲸油汤和不能自由活动而已经显得鼓胀起来的小腹时,她的脸上立刻变得一片通红“我这个样子真是太糟糕了,我可是厄勒冈的阿赛琳呀。” 公元一一九零年六月中旬,在经历过了一场并不很大的战争之后,英国国王理查和罗马皇帝贡布雷订立了一个简短的合约。 按照合约,做为塞浦路斯女伯爵的阿赛琳的地位再次得到了承认,十字军从他们所占领城市中撤退,而做为回报,阿赛琳同意了把以圣安德雷角为主的半岛做为十字军驻扎的领地,同时塞浦路斯人在向十字军提供足够多的物资补给之后,要为十字军向东方进军提供他们宝贵的海军。 这样的一个协议让阿赛琳感到十分愤懑,当看到那些条款时,她气愤的把协议撕得稀烂,而且因为这种激动,她小腹上那个血块看上去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这让从君士坦丁堡赶来的御医和丁泓不禁有些紧张,到了现在他们还没有从玛蒂娜的死摆脱出来,一想到如果眼前这位更加难以伺候的女伯爵如果再有什么意外,没有人相信皇帝这一次还会仁慈的放过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 而且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伦格的耳朵里,所以当看到急匆匆出现在房间里的皇帝时,人们立刻退到一边,小心的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发生了什么?”伦格坐在床边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阿赛琳,当看到她额头上不住流淌的汗水时,他焦急的回头看着不远处的丁泓“究竟怎么了?” 虽然一直猜测知道皇帝似乎懂得自己的语言,但是因为丁涉吩咐保守这个秘密,所以丁泓很明智的没有予以说破,他只是向旁边的内娜不住的说着,当看到皇帝听到他的话之后逐渐变得平静下来的神色时,他更加确定,这位罗马皇帝的确如小妹所说,十分奇怪的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伯爵小姐身体里的那根木刺似乎在动,大概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了。”内娜同样小心的解释着,她已经见识过一次这位皇帝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几乎要把所有人殉葬的可怕情景,当看到阿赛琳因为身体的不适发出低低呻吟时,她浑圆的鼻尖上开始不时的冒出一颗颗的汗珠。 “伦格,我不太好受,那东西好像真的在动。”阿赛琳握住伦格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额头上的汗水甚至把头发也已经打湿。 “快去准备需要的东西,”伦格大声吩咐着,他小心的让阿赛琳躺下,当他轻轻褪下阿赛琳的内袍时,看着那个已经变得黑紫的柔软血块,他不由微微舔了舔嘴唇“也许这个要有些疼,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也许会长一个疤,那可就难看了,”疼得不住打着激灵的阿赛琳艰难的笑着,不过她的这个笑容看在伦格眼中,就显得更加难受“这是我遇到的最糟糕的一次生意,没想到那些法兰克人居然能让我受伤。” “你这可是在和一位国王做生意,”伦格尽量安慰着阿赛琳,当看到丁泓拿着一柄虽然是竹子制成,可看上去却依旧锋利的小刀来到床前时,他的额头也不禁完全被汗水浸湿。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伦格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丁泓耳边低声说“我要让她好起来,不要让我失望。” 丁泓抬头看了看伦格,在确定他虽然声调奇怪,但是却的确是用自己的家乡话对自己说话之后,丁泓略微沉吟之后,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医者仁心,但求仁心仁术,何惧利诱威胁。”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边的随人手里接过一碗药汤递到阿赛琳面前:“喝下这个,这可以起静神止痛之用。” 看着伦格亲手把药汤喂给阿赛琳喝下,丁泓稍一凝神,随即手擎竹刀向着阿赛琳小腹上那个不住蠕动的血块轻轻割去。 一声沉闷的痛苦声从阿赛琳的嘴里发出,她攥着伦格的手不由用力一紧,随着头上的汗水不禁顺着脸颊流下,阿赛琳的身子微微的颤动起来。 “很快的,很快的。”伦格俯下身子小声在阿赛琳的耳边说着,同时他微微回头,看着丁泓用那柄小竹刀一点点的割裂开已经饱满鼓胀的黑色脓皮,随着一股掺杂着油黄的黑紫脓水从里面挤出,阿赛琳的小腹不禁用力抖动了几下。 鲸油浓腻,原本已经逐渐包裹住那块碎木的脓水在鲸油的润滑下变得更加腻滑,当看到丁泓先是向自己看了看,随后略微试探的向阿赛琳的小腹上伸出几根手指时,伦格向着他微微点头。 得到了伦格默许的丁泓用手指在伤口四周轻轻挤动,当看上去如同一张微微张开小嘴的脓口中隐约出现了一个黑点时,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夹子小心的探进了伤口。 “伦格!”一声痛苦的声音从阿赛琳嘴里发出来,伦格看到她诱人的嘴唇在瞬间张开,随着她紧抓伦格的手掌不住抖动,伦格感觉到身旁的丁泓的手臂忽然一闪。 “啊!” 一声更大的痛苦喊叫立刻响起,阿赛琳的身体在床上剧烈的一颤! “怎么样了?”伦格猛然看向已经直起身子的丁泓,看着他手中夹子上夹着的一根并不锋利,但是却挂着几丝黑色血丝的木刺,他的心不由猛然一跳。 这时等待在旁边的仆人已经把早已准备好的药纱覆盖在阿赛琳伤口的四周,旁边的女仆胆战心惊的用湿润的手巾轻轻擦拭着阿赛琳顺着小腹流下的脓血,到了这时,伦格才微微喘息了一声。 “我以为我要死了,”终于从痛苦中清醒过来的阿赛琳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的身子因为疼痛不住的微微颤动,当看到伦格担忧的脸色时,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我想你真应该尝尝这个滋味。” “我想米利厄诺斯应该尝尝这个滋味,”伦格笑了起来“他身上的肉那么厚,即便受伤应该也没有关系,而且他居然让你受伤了,我在想是不是应该为了这个把他流放到小亚细亚去。” 听到皇帝这样随意的调侃着他的海军统帅,房间里的人们不禁微微有些惊慌,虽然知道这句话更多的是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伦格望着阿赛琳的那种神情的眼神,人们却在暗暗怀疑皇帝会不会真的这么干。 “如果那样,你可就真的要失去一位很好的海军将领了……”因为药性逐渐发作,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的阿赛琳喃喃的说着,当她的头终于缓缓的向后仰去时,伦格在她一片潮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把她小心的平放在了床上。 阿赛琳静静的躺在床上,这让伦格终于轻松的吐出了一口气息,他回头向着站在身后的丁泓看去,当看到这位丁家的医者淡漠的神色时,他向丁泓略微挥手示意他随着自己一起走向外面。 慢慢在走廊上踱着步子的伦格在走出一段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他先是示意附近的随从离开,然后望着丁泓淡淡的问:“医者仁心,只是不知道我要用什么回报?” 丁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慢慢摇头,随后低声对伦格说:“泓志不在此,难免愚顽,这却要问我家九弟了。” 看着丁泓平淡神色,伦格同样露出一抹微笑,不过当他听到丁泓吩咐,务必不要让阿赛琳过于活泼乱动时,他脸上轻松的笑容逐渐变成苦笑。 “不过也许很快她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尽管知道要让阿赛琳安静下来并不容易,不过伦格认为也并非不可能。 公元一一九零年六月十五日,在达成协议将近半个月之后,英国十字军离开塞浦路斯向的黎波里进发,而这一次为十字军运送军队的,是塞浦路斯舰队! 第一百零六章 家书 法国国王腓力并不那么喜欢盖伊,或者说至少不像表面上那么喜欢。 在腓力眼中,盖伊不但轻浮,而且还很贪婪,当两个人接触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哈丁之战中盖伊会败得那么惨,那与其说是萨拉丁的智谋,不如说是盖伊那贪婪却又无法自我驾驭的本性。 在开始对耶路撒冷国王的到来感到欣喜之后,腓力开始琢磨该如何利用盖伊的名声和地位,毕竟在整个东方,做为耶路撒冷的国王,盖伊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 虽然不论是巴里安还是伊莎贝拉都已经逐渐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势力,不过只要盖伊头上那顶王冠依然存在,他就依旧能吸引一些人到他的身边,至少对于很多欧洲的十字军来说,耶路撒冷国王仍是人间天国的君主。 不过在私下里,腓力对盖伊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厌恶,当他听着盖伊不厌其烦的唠叨着要他立刻进军,收复圣地时,腓力就有一种要把他赶出自己军营的冲动。 腓力并不是不想立刻进军,或者说他并不是不想接着自己做为领导这次十字军的统领的身份,让几乎整个西方世界的法兰克人都聚集到自己的身边。 但是让他感到懊恼的是,除了他自己带领的那支不到一万人的军队之外,其余的来自各个国家的法兰克十字军却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人们对他下达的每一道命令都露出怀疑的态度,他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而议论的那些话传到腓力耳朵里时,他却只能独自苦笑。 没有人怀疑做为国王的腓力的能力,但是即便是他自己的军队也怀疑他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位军事统帅。 人们的这种怀疑也未尝没有道理,在从十五岁登基之后,在渐将近十年的统治生涯中,法国逐渐变得强大了起来,国王的势力向着其他领地延伸,人们逐渐的再也不把国王戏称为“只能统治巴黎岛的国王”,但是这种强大却并不是由于法兰西的骑士和军队,而是通过腓力那颗如同狐狸般狡猾的头脑实现的。 正因为这样,十字军都不禁对腓力是否能够指挥一次战争感到意外,虽然对萨拉丁颇为憎恨,不过关于那为埃及苏丹的传闻还是让他们意识到,那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异教徒,一位拥有着非凡才华的统帅。 而这样的印象也是盖伊尽量要告诉所有人的,盖伊不能容忍别人认为自己是被一个庸才击败,所以为了那点小小的虚荣,他到处炫耀萨拉丁的智慧和聪明,不过在他这样为自己的愚蠢寻找借口的时候,却无意间让十字军产生了用萨拉丁和腓力比较的想法。 这样比较的结果,就是十字军对法国国王是否能与那位天才的,勇敢的,用偶遇丰富的战争经验埃及苏丹抗衡,表示出了普遍的怀疑。 这也是让腓力讨厌盖伊的地方之一。 不过最糟糕的还不是这样,当十字军中很多人公开叫嚷着说,只有勇敢而且以战争为生的英国国王理查才能带领他们时,腓力的愤怒几乎让他失态,而他对盖伊的厌恶更是变成了憎恨! 让理查深深的陷入塞浦路斯的泥潭,这是腓力最希望看到的,他并不指望这样就能让理查折戟而归,不过只要能让他与罗马人纠缠不清,腓力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在外表颇为谦虚,实际上内心中却有着无比骄傲的腓力心中,如果说还有人能成为他的对手,那么理查无疑就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之前是那位红胡子腓特烈,而随着腓特烈成为了水底的冤魂,他却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罗马皇帝了。 如果罗马人只是希望守住他们那西欧人来说过于偏远的国土,或者只是希望实现当初科穆宁王朝时代的辉煌,腓力认为那并不关自己什么事。 不过如果罗马人的野心更大,眼光更远,腓力就觉得那实在是不能容忍了。 在腓力的心目中,重新实现查理曼时代的辉煌,让法兰克王国的疆域再现在欧洲,才是他一生要为之奋斗的目标,但是如果罗马人同样抱着他这样的雄心壮志,那么他们迟早会变成对手。 腓力当然不希望看到那种局面,不过很不幸的是,从种种迹象看,那位比他还要年轻好几岁,刚刚摆脱少年青涩的罗马皇帝,显然有着不逊于他的野心。 这就让腓力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他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对手不受约束的成长起来,这实在不符合有着狐狸之称的他的性格。 所以,塞浦路斯无疑成为了让那两个对手相互纠缠的最好的地方。 “当他们最终停下来一边舔着伤口一边调转目光时,也许自己已经成为了圣地的主人。”腓力在心里是这样盘算的,虽然并不奢望一次就剪除掉自己心目中两个最大的敌人,不过腓力相信那足以能够让那两个人少给自己找很多的麻烦了。 不过让他懊恼的是,他没有想到那些十字军居然会对自己产生质疑,虽然他们并没有公开表示出对自己的轻蔑,但是听着他们口口声声的赞扬理查在战场上的那些丰功伟绩,腓力就觉得他们好像是一次次的抽打自己的脸。 没有在战场的傲人战绩,是这个时候腓力最为令人诟病的地方,尽管他本人从来没为此感到遗憾,但是现在这却无疑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 要等到理查来吗?想到这个就觉得既气愤又好笑的腓力感到说不出的莫名其妙,正是他自己想方设法的把理查陷在了塞浦路斯,而这却恰恰成为了让十字军无法继续前进的弊病。 而且让腓力感到懊恼的是,那个讨厌的盖伊居然还不止一次的提出,做为宗主,要他宣布自己为的黎波里的保护者。 对于盖伊近乎扭曲的贪婪,腓力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传言说,当初那位少年天才般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因为对他的厌恶,甚至剥夺了他摄政和即位的权力。 至少现在,腓力觉得这个人真是除了头上那顶王冠之外,全身上下几乎是一无是处。 “真想看看这个人最终是怎么死的。”腓力曾经在极度厌烦的时候,心里不无恶意的这么揣测,不过很快一个让他真正感到愤怒而又意外的消息,彻底淹没了他之前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烦恼。 一一九零年六月十九日,在经过了在海上四天的颠簸之后,英格兰十字军突然出现在了的黎波里的外海。 这个消息,是在七天之后才传到阿卡的,当听到这个让腓力和盖伊都大吃一惊的消息之后,整个十字军的营地里却引起了一阵震天的欢腾呐喊! 即便是法国人也忍不住高声欢呼,虽然他们当中也有人意识到,这样未免实在太不给自己国王面子,不过一想到要跟随着那样一位只是在宫廷里耍弄心眼的国王去和埃及苏丹对抗,他们还是更希望那个粗野的理查来指挥他们更妥当些。 这个消息一时间让腓力感到难以接受,他甚至还不死心的让人找来带来这个消息的人,当他听到运送十字军的居然是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时,腓力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要彻底疯狂掉了。 对于的黎波里的重要,腓力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忍耐着心中的厌恶与盖伊周旋,他需要盖伊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名义,而自己又是的黎波里伯爵在法兰西领地上的主人,那样自己与盖伊就可以以这种双重身份向占据着的黎波里的巴里安,提出绝对有利的条件了。 但是现在,英国人的举动却彻底破坏了他的计划,这让腓力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不过更糟糕的是,一想到英国人居然和罗马人不但让他失望的没有发生战争,真是还勾结在了一起,他就感到了一阵难以名状的不安。 而这个消息对于盖伊来说,则已经不是疯狂,而是灾难。 当终于确定那的确是真的时,盖伊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他打发走了身边的所有人,只是愣愣的发呆。 心中的梦想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如果说在腓力那里他还能有点希望,但是当英国在的黎波里登陆后,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从理查那里得到什么。 不过对他来说更糟糕的,是关于运送十字军的居然是塞浦路斯人这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即便从来没有见过阿赛琳,但是盖伊也深深的知道关于那位塞浦路斯女伯爵与的黎波里的关系,虽然一直以的黎波里宗主的身份自居,但是盖伊还没有愚蠢到认为自己也可以用这个身份来约束那个女海盗。 那么一旦英国人和那个女人,甚至是和罗马人达成了某种条件,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胃口发痛的盖伊懊恼的低声呻吟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巴里安在干什么,不过在他想来这些也许已经没有必要。 “最终我们所有人什么都没得到,”盖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无奈的站起来慢慢走出帐篷,看着外面的十字军欢声雀跃的样子,听着他们不住的呐喊着“上帝的骑士”“伟大的统帅”这样的字眼,盖伊转头看了看一片沉寂的腓力的王帐,一时间倒觉得那位法兰西国王有些和自己一样可怜了。 公元一一九零年六月十九日的下午,第一艘悬挂着塞浦路斯马蹄铁旗帜的战船进入的黎波里外港时,整个港口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不论是贵族骑士还是普通平民,几乎整座城市的人都一下子涌到了码头上,人们看着那条硕大的战船以一种耀武扬威的方式缓缓而来,劈开的碧浪在船头掀起两团白色的浪花,那种姿态让人很似乎看到了来自塞浦路斯的傲慢和蔑视。 贵族们用充满复杂的神色看着这一切,他们当中有人感到兴奋,有人则面色阴冷,当人群中有人喊出“佐薇女伯爵殿下万岁!”的口号时,立刻又会有人愤怒的引经据典的驳斥:“赛普鲁塞伯爵已经向伊莎贝拉女王宣誓效忠,所有他们已经放弃了继承的黎波里伯爵地位的权力!” 不过,接下来就又会有人不吝口舌的把那种天知道会牵扯到哪里的血统谱系引用出来,做为反驳的依据大加宣扬。 巴里安沉默的站在人群的前面,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在那些人的心目中,佐薇毕竟始终是雷蒙的女儿,在他们想来,在继承了塞浦路斯的爵位之后,佐薇显然也已经成为了法兰克人。 这至少让他们认为,即便是让她成为的黎波里伯爵,也要比让这座城市落在英国人的手中更好些。 巴里安神色阴沉的盯着一条条出现在海湾里的船只,当看到在那些船只中,绝大多数的战船都悬挂着塞浦路斯甚至是罗马的旗帜时,他不禁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意外。 “不要争吵了,”巴里安终于发出了沉闷有力的呵斥,他回头看着那些贵族,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轻蔑“你们认为如果让那个女人成为的黎波里伯爵,就不会侮辱你们的声望了吗?做为为上帝战斗的骑士,你们就那么甘心承认一个拥有异教徒血统,同时蔑视我们传统的女人成为我们的伯爵?” “可是英国人……” “英国同样是基督徒,他们对上帝的虔诚不逊于我们任何人,”巴里安回头看着出现在内港中的越来越多的船只,看着那一面面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醒目的金黄色的双头鹰旗,和一面面由黑色背地衬托着的塞浦路斯旗帜,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沉却毫不动摇的誓言“我向上帝发誓,如果要我向罗马人,向那个希腊小子臣服,我宁可单人独骑去挑战萨拉丁的大军!” 就在巴里安不论是因为公理还是私怨,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自己绝对不会向强权低头的时候,那个“希腊小子”正坐在面临大海的一个花亭里写着信。 “亲爱的埃罗帕西娅,我无法描绘对你的思念之情,也许我身边那些叫个不停的海鸥可以说明我心中的鼓噪,我相信你也同样想着我,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我对你的思念更多些……”伦格的笔在上好的羊皮纸上飞快的写着,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想象着埃罗帕西娅那总是令他为之不由自主着迷的身体,他不由有些怨恨塞浦路斯与罗马之间的距离了。 “你大概自己都想象不到你制造的火焰拥有多么巨大的威力,它们甚至可以在海水中不停的燃烧,不论是船还是人,只要沾染上就再也无法摆脱,那种如同上帝的雷霆过后一般的可怕情景,让我们的敌人为之胆寒,而这一切却都是你带来的,我的密涅瓦。” 写到这里停下来的伦格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微微出神,他歪着头低声念了一遍之后,顺手把那张珍贵的羊皮纸扔到一边,重新拿起另外一张开始写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阿历克斯看到皇帝这个动作,不由有些好奇的走过去,当他捡起那封信,看了几行之后,宫廷总督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这可不象是应该给妻子写的东西,即便是一位皇后。”伦格没有回头的问着,他停下来转过身向阿历克斯露出了苦笑“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告诉我小阿历克斯,你给阿索尼娅写些什么?” 阿历克斯的脸微微发红,即便是面对教皇和英国国王时也没有的窘迫样子,让伦格看了不禁为之轻笑。 “我并不是命令你,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 伦格回过身去,不过他却听到身后的阿历克斯开口说:“我告诉她塞浦路斯有多么美丽,我希望有一天能和阿索尼娅一起在这里度过我们的余生。” “阿历克斯,你感到厌倦了吗?”伦格回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近卫军统帅“你希望过上安定的生活?” 阿历克斯的脸再一次涨红起来,他不住的摇头,似乎是要争辩什么,但是却又因为一时间的焦急难以说清。 看着阿历克斯的表情,伦格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你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站起来走到花亭的栏杆前,看着山坡下那碧波荡漾的地中海,伦格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不过我也知道,很多人的确已经厌倦了,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斗,或者说不知道还要战斗多久,对吗?” “陛下,我们会一直跟随您的,”阿历克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不论是您的近卫军还是卫戍军,我们都会跟随您到任何地方,至于救赎骑士团,他们永远是您宣示上帝意志的利剑。” “可是阿历克斯呀,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等待这个日子尽早到来。”伦格回头向阿历克斯平静的说,看到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他笑着问着“我的话很奇怪吗?” “可是陛下,现在十字军刚刚到来,而且我想萨拉丁不会那么随意屈服,”阿历克斯不解的说“如果那样,也许与萨拉森人的战争很快就会爆发,甚至可能会比我们想的都要早。” 阿历克斯的话让伦格不禁微笑,他知道阿历克斯和很多人一样,在心底里总是抱着认为那两位国王是为了拯救圣地而来的想法。 “相信我阿历克斯,也许会有一场战争爆发,但是你不要指望着它会很快到来。”伦格知道自己这样说显然并不能完全让阿历克斯明白,事实上如果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会如很多人那样,认为一场东西方文明之间的大战随时都会展开。 但是,他却知道,既然提前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那么萨拉丁的准备肯定会显得颇为仓促,这就让他更加坚信,埃及苏丹绝对不会那么随意的就与十字军决战,而且对于理查已经改变了登陆方向,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选择了的黎波里这个事实,伦格相信很快就要有一场戏剧上演。 “阿历克斯,我想你要去做好准备了,”伦格坐会到椅子里,一边拿起笔继续给妻子写信,一边随口说着“我们很快就要回罗马了。” “陛下,要等我们的舰队回来之后就走吗?”阿历克斯问着。 “不,”伦格抬起头笑了笑“我们自己走,除了近卫军,我要君士坦丁堡军团驻守这里,等到舰队回来之后,要给佳尔兰留下一半的军团。” 听到皇帝的话,阿历克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就露出了恍然明了的神色。 “亲爱的埃罗帕西娅,很快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风景如画的塞浦路斯,但是却总是一种莫名的失落,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做为你的丈夫,我不能不承认我的心同样也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深深地想念着你,这也许对你并不公平,在这里我并不请求你的宽恕,因我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值得宽恕。 上帝对我太仁慈了,他把你赐给我了,你的智慧让我羡慕,而你的大度更让我惭愧,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你对我的爱,而我的行为却让我感到无法和你相配,所以我想我只能用更多的爱来回报你,我亲爱的妻子和皇后。 不过我想你也一定很希望知道自己呕心沥血制造的那些奇迹是否能够发挥作用,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你不亏是我的密涅瓦,法兰克人在你制造的火焰面前恐惧的颤抖,他们甚至视那不灭的火焰为上帝的雷霆,不过我想如果你能让这火焰凝聚起来,那将会拥有更加可怕的威力……” 第一百零七章 谎言还是真相?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一一九零年的夏天,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季节。 当巴里安站在的黎波里的码头上,看着罗马与塞浦路斯的舰队把英国十字军终于运到自己面前时,在距离阿卡城并不远的地方,腓力正在和炎热的季节与令人厌恶的疾病纠缠。 从各个地方提前赶到的十字军这时就聚集在距离阿卡不远的一片山谷里,在这片明显比其他地方的地势显得更低的山谷当中,大大小小的军营散乱的搭建在起伏崎岖的山坡下面。 借着山势遮挡阳光的阴凉暂时能够让人们稍微喘息一下,不过即便是这样,因为炎热而发生的疾病还是在军营里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腓力不知道那些染上疾病的士兵会不会传染到别人,为此他不得不把那些人和健康的人隔离开来,这当然引起了人们的不满,甚至即便是法国人在这时对他们的国王也开始顶撞。 很多人拒绝搬到那些被他们成为安息营的地方去,因为他们害怕一旦走进去,就再也无法出来。 面对这种即便经过一再宣布也往往无法被严格执行的命令,腓力在感到懊恼的同时,也感到了紧张。 他不知道这个样子还有坚持多久,对于这些来自各个国家的十字军,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完全指挥他们,而且他开始担心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时的腓力,在第一次为自己没有显赫的武功感到懊恼的同时,开始想念起他的对手来了。他从内心里盼望着理查能尽快到阿卡来,至少在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之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十字军变得乖一些。 这样的想法让腓力颇为无奈,不过他知道,在战场上,他的那些狡猾并不一定会比在宫廷中更加有用,甚至有时候那反而会被人们认为是胆怯和懦弱。 和他一样抱着这个想法的,还有盖伊。在听说理查在的黎波里登陆之后,盖伊就有一种莫明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虽然知道不论是做为法国的附庸贵族,还是个人的野心,巴里安都不太可能会让把的黎波里出卖给英国人,但是他却还是感到担忧。 在东方,现在的耶路撒冷王国除了名义上依旧臣属与他的的黎波里,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座大型的城市还承认他的地位了,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是最早宣布承认伊莎贝拉的城市,即便是一些还在法兰克人手中的小城堡,其中也已经有很多宣布依附伊莎贝拉,这让盖伊真正感到了孤独。 理查会在的黎波里做什么?他会不会兴起对耶路撒冷王位的兴趣?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感到不安的盖伊决定给妻子写信,他要让妻子尽量与那位英国国王周旋,即便不能得到他的支持,至少也不要让他成为自己的反对者。 不过盖伊知道,这么做也是有危险的,关于理查与腓力之间那势如水火的相互敌视,盖伊十分清楚,这就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至少不能让这种事传到腓力那里去。 不过让盖伊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还在揣摩着究竟该如何通过妻子向理查表示自己心意的时候,一封从的黎波里送来的急信让他彻底陷入了恐慌之中。 在信中,西比拉恐慌的写到:英国国王理查在的黎波里登陆的第二天,就在巴里安为他举行的宴会上公开宣布,他的到来是只是为了拯救圣地,所以即便击败了萨拉丁,他个人也无意于耶路撒冷的王冠,但是就在所有人为他的这番表白稍微心安时,理查却忽然站立起来,向着耶路撒冷的方向举起了酒杯,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当时所有在座的东方贵族都不禁大吃一惊的话:“以英格兰国王和骑士的名义,向守卫圣地的伊莎贝拉女王陛下致敬。” 这样的一封信让盖伊霎时为之愕然,他能够从妻子混乱的笔迹上看出,当时西比拉是多么的惊慌意外,甚至即便只是看着那信上的内容,他自己也能现象到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理查会公开表示对伊莎贝拉的支持!这个意外让盖伊立刻想到了那个令他愤恨无比的贡布雷,他可以肯定这一切的背后有着那个希腊农兵的影子,甚至他猜测着就在塞浦路斯岛上,也许那个希腊小子已经和理查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不过盖伊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给妻子写了一封信,不过信中的内容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要求妻子和理查周旋,而是要让西比拉尽快离开的黎波里感到阿卡。 “我亲爱的王后,你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如果英国国王再和巴里安达成某种妥协,那么对他们来说,你的存在不但可有可无,甚至会是一种妨碍,不要忘记这里是东方,在这里人们完全可以舍弃一切做为贵族的尊严和应该遵守的准则,所以尽快到我的身边来,我相信以我们两个人头上王冠的尊贵,一定会得到法兰西国王的支持。” 急匆匆的写完这样一封信之后,盖伊立刻派人送了出去,在临行前他一再反复信使要小心谨慎,一想到妻子这时的险境,他不由感到阵阵揪心。 理查会选择支持伊莎贝拉,这个消息几乎同时也传到了腓力那里,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腓力除了略感意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能够在未来重新恢复法兰克王国的道路上建立起足够的威望,同时也是为能够牵制理查,他对拯救圣地这种事情是丝毫没有任何兴趣的。 不过当他听到盖伊急匆匆的要求见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时的盖伊无疑是要向他求援,不过如果自己选择支持这对国王夫妻,那么就意味着会牵扯到远在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 想到这个的腓力忽然觉得圣地发生的事情和自己多少有那么一点关系了,至少这样一来也许就能让那位刚刚为塞浦路斯化解了危险的罗马皇帝,不得不把注意再次放到东方,而不是乘机向着欧洲伸出双头鹰那越来越锋利的利爪。 “让我见见国王,也许现在正是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腓力对等待的随从吩咐着,然后他后头向站在幕布后面的一个身影笑着说“事实上即便这样只是能够让理查感到不快,我也会帮助那个人的。要知道有时候我也是只为了看到敌人懊恼的表情,就去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情的。” 一一九零年六月,在英国国王理查以罗马和塞浦路斯舰队的帮助下登陆的黎波里之后的第十天,一直停留在塞浦路斯的伦格决定返回罗马。 不过,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的是,跟随皇帝一起返回的并不是全部的罗马军团。 借用着舰队还没有完全返回,而决定在塞浦路斯留下一半军团的行为,让很多塞浦路斯贵族感到了无奈和愤怒,但是即便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也寻找不出任何的理由予以回绝。 当理查的十字军在塞浦路斯登陆时,其中一部分贵族选择了投靠英国人,他们以不符合法兰克人继承法统的借口,拒绝继续向阿赛琳效忠。 可是,当罗马军队到来,而且出人意料的和十字军达成协议之后,这些人的地位就变得尴尬起来。 他们是塞浦路斯人,但是却因为之前已经不再承认阿赛琳而成为了敌人,而当十字军离开之后,他们就变成了不再享受以“阿马修斯的佐薇”为领主的贵族们的承认。 他们的爵位被剥夺,领地被宣布没收,而这样的遭遇却因为当初十字军在塞浦路斯的暴行,没有得到其他塞浦路斯人的同情。 不过这样一来就引出了另外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那些被没收的领地应该归谁所有? 成为伯爵领的采扈,还是被分封给其他的贵族?所有人不禁死死的盯住了那一片片已经无主的土地。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按照女伯爵,或者至少是以女伯爵的名义,一个人们没有想到的命令最终决定了那些土地的命运。 “因为忠诚的狩猎官德.朱洛的义举,因为他与那些已经亵渎了神圣的十字架,玷污了十字军名誉的堕落者的战斗而被封圣,伯爵殿下决定将,那些领地做为赠送给守护塞浦路斯的救赎骑士团的圣朱洛教堂的采扈。” 这样一个决定让所有人不禁大失所望,但是却又毫无办法,因为他们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那些土地已经不再属于世俗,而是属于神圣的教堂了。 给德.朱洛封圣,这开始说是一个颇为令人意外的事情,当这个消息传出时,曾经有修士为此激烈抗议,他们虽然也承认朱洛的壮举,但是他们却不能认可这样的决定,因为如果那样,就意味着朱洛与之抗衡的十字军是与异教徒一样的邪恶…… 这样的申辩很快得到了一些教士的赞同,他们纷纷从各地向阿马修斯进发,试图请求大主教菲利皮科大主教拒绝这种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决定,但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他们熟悉敬仰的大主教,而是另外一位甚至比大主教更加具有威望的人,梵蒂冈的枢机主教英诺森! 在这位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枢机主教,据说有传言说也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教皇面前,那些教士慷慨激昂的为之前刚刚把他们从教堂里赶出去,然后把他们抢得连僧袍都不剩的十字军辩护,同时他们请求枢机主教大人一定要“纠正这个荒唐的错误”,因为如果给朱洛封圣,那对神圣的十字军就是一种彻底的讽刺。 不过,对于他们的这种理由,年轻却颇为沉稳的枢机主教显然有着另外的理解,他很平和的安抚了那些情绪激动的教士们之后,才开始用严厉的口气发出质问: “我们都知道十字军是以上帝的名义来到东方的,但是他们进攻塞浦路斯的举动却令人觉得奇怪,难道你们不同样是基督徒吗,既然这样他们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的基督兄弟举起剑来呢? 所以我们应该相信,那些在尼科西亚的暴行应该不是真正的十字军的举动,那些人是隐藏在高贵骑士盔甲下的魔鬼,他们蛊惑了英国的君主,他们利用了理查追求勇敢和荣誉的美好愿望,他们是基督的敌人而不是战士,他们只是想挑起基督世界的内战,那一定是异教徒在暗中的阴谋。 而英国国王和他的军队,不过是因为不明真相,而被这些假象蒙蔽而已,否则你们如何解释基督兄弟之间的互相残杀?难道你们是在暗指这一切都是做为英国国王的理查的指使?” 这样的话无疑让那些修士立刻变得哑口无言,他们的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这让他们觉得这位枢机主教的话显得那么似是而非,但是却已经再也没有人敢于继续质问。 如果进攻塞浦路斯是十字军自己的决定,那么十字军变成了什么?塞浦路斯变成了什么?那样的屠杀又是什么?谁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承担责任? 这一切的疑问让那些修士感到毛骨悚然,在面面相觑一阵之后,他们就好像早有默契似的立刻发出了一片谴责声。 在他们的描述中,蒙德福特成为了接受了异教徒贿赂的堕落者,在怀揣着肮脏黄金的身体里,是一颗已经背叛了上帝的犹大之心,所以正因为这样,他才用杀戮和抢劫诋毁十字军的名誉,更要利用这一切挑拨原本有着美好愿望,却不幸而被蒙蔽了的英国国王。 至于德.朱洛,无疑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和虔诚来揭露那个犹大的圣徒,他用自己的鲜血在尼科西亚的城墙上证明了自己的虔诚,同时也用他的鲜血证明了英格兰的十字军依旧是神圣而无比正确的伟大军队,而他们在塞浦路斯所做下的所有暴行,则不过是神圣东征中,因为一时被欺骗,而完全可以被原谅的小小过失。 一切似乎就这样解决了,当那些教士终于心满意足的各自返回他们的教堂,要把这个最后的决定传播给他们的教民时,看着他们背影的英诺森,却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承认德朱洛为圣徒,这并不是让英诺森感到真正烦恼的地方,真正让他感到无奈的,是这个承认来自君士坦丁堡…… 塞浦路斯并非只是听命于梵蒂冈,在这座岛上同样有着为数众多的正教徒,不过一直以来因为做为的黎波里伯爵国的领地,所以公教还是占据着颇为明显的优势。 但是现在,塞浦路斯宣布向伊莎贝拉效忠,同时又有罗马军队进驻之后,英诺森已经意识到这座岛上要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所以当伦格向他宣布,已经提请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承认德朱洛为圣徒时,英诺森没有赶到丝毫的意外,甚至在关于为德朱洛封圣的理由上,他还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用这样一个理由,为理查那彻彻底底的贪婪和私欲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却又能自圆其说的借口。 不过,让英诺森感到还算满意的,是伦格对他个人的另外一个承诺:做为对他的回报,君士坦丁堡愿意承认他为已经开始向欧洲北方传播教义的德意志骑士团的宣誓主教。 当听到这个建议时,英诺森曾经微微有些失态,做为一个年轻有为的枢机主教,他当然知道一个忠于自己的骑士团意味着什么,而做为一个拥有着巨大野心的枢机主教,他更是承认,这样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绝的。 就这样,德.朱洛成为了用生命引领十字军从迷茫和错误的迷雾中走出来的圣徒,理查成为了因为美好的报复和理想而被一时蒙蔽的虔诚国王,英诺森因为他那睿智的教化而被传播得更具有智慧和依附于神性,而第一座以塞浦路斯岛的守护圣人圣朱洛为名的教堂,也终于奠基。 不过,在这看起来一切都似是而非当中,还有一个塞浦路斯人不论是否愿意,却必须接受的决定,那就是为了纪念圣徒朱洛的壮举,在刚刚奠基的圣朱洛教堂的地址上矗立起的石碑前,一支新的救赎骑士团的分团在这里宣誓建立,他们的全名是“守护耶路撒冷虔诚祈祷者的救赎骑士团的塞浦路斯圣朱洛分团”。 “哎呦……”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阿赛琳的嘴里发出来,原本有些艰难的要撑起来的身子无力的向后躺去,她皱起双眉,向着在旁边伺候的女仆不快的吩咐着“去让人抬卧辇来,我可不想烂在床上。” 女仆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丝惊慌,她可怜兮兮的向着门口挪去,同时心里不住的掂量着,违抗女主人的命令和违抗皇帝的命令,哪个对她来说更糟糕些。 “你就象条游鱼似的总是不能安分下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女仆如同看到救星般的松了一口气,她立刻脚下加快步伐,几乎是逃似的跑出了房间。 “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阿赛琳看着露出轻松神色的伦格淡淡笑着“你的骑士团终于可以在塞浦路斯站稳,我想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到海上去了。” “你现在还不能乱动。” “难道你想让我变得很丑吗?”阿赛琳低头看着身上开始变得丰满的体型微微皱着眉“要知道以前的我可不是这个样子,在这样下去,我担心厄勒冈上的那些混蛋就快认不出我来了。” “你在我眼中总是最漂亮的,而且你不能不承认,现在的你更加诱人,”伦格坐下来仔细看着阿赛琳“说起来我都担心自己能不能离开你了,不止是因为你的伤势,还有现在的你。” “你要走了吗?”阿赛琳歪着头看着伦格,在略微露出一丝惆怅之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小伦格,你和我一样都是安定不下来的人。” “可是我至少不会受了伤还到处乱跑,”伦格抬手轻轻抚摸着阿赛琳用干净的药纱包裹着的小腹“你必须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不会再让你随便冒险,告诉我,你要什么?城堡,黄金,各种宝石还是任何东西,只要能找到的,我都能满足你。只要你不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真的?真的能满足我?”阿赛琳用一种嬉戏的眼神盯着伦格,当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隐约不安时,她向伦格微微勾动手指让他贴到自己的耳边“我要你去把那个伊莎贝拉带来,让她跪在我的面前亲吻我的脚,你可以做到吗?” 伦格脸上霎时出现一丝尴尬,他喉咙微微发紧,直到看到阿赛琳眼中嘲讽的神态时,他才苦笑起来。 “如果做不到这个,我可以换个要求,”看着伦格略显难堪的神色,阿赛琳微微挪动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加诱人“我如果让你现在给我一个孩子,这个你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 看着阿赛琳那因为变得越来越丰满而显得更加诱人的身体,伦格在那一刻几乎难以克制,他有些艰难的再次蠕动了一下喉咙,然后无奈的把薄毯盖在阿赛琳的小腹上:“如果你再这样,也许我真的要实现你的这个愿望了,不过你知道现在不行的。” 看着伦格无奈的表情,阿赛琳发出了一声轻笑,她把头靠在柔软的枕头里,让满头的长发铺散开来,看着眼前喜爱的男人,她的眼神慢慢变得落寞下去:“伦格,其实你知道我最希望得到什么,只不过,不论是你还是我自己,都无法让我实现那个愿望,对吗?” “对不起,我的妖精,对不起……” 第一百零八章 王国的终结 守护耶路撒冷虔诚祈祷者的救赎骑士团的塞浦路斯圣朱洛分团,这样一个冗长的名字,是驻守塞浦路斯的救赎骑士团的称号。 当这个名字被确立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由皱起了双眉,不论是塞浦路斯贵族还是公教教士,他们都知道拥有这样一个称号的骑士团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从还是在马其顿的马夫皇帝还是,巴西尔一世就看上了塞浦路斯这座希腊神话中维纳斯女神的故乡,而做为他的继承人,智者利奥虽然并不热衷战争,但是他显然有着用虔诚和信仰征服世界的愿望。 所以,大批的正教教士被送到那些被他们认为是野蛮的地方,塞浦路斯自然也就难免。 这给后来试图推行公教教义的公教徒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甚至在很多年之后,随着正教在塞浦路斯越来越根深蒂固,整座岛屿形成了公教与正教分庭抗礼的局面。 不过,救赎骑士团在塞浦路斯的出现,让很多教士却渐渐意识到一个令他们感到不安的事实,那就是罗马的势力,已经真正成为了这座岛上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即便是最激昂的教士,也没有能握紧利剑的机会,但是现在的骑士团却理所当然的拥有了这种机会和力量。 当关于圣朱洛所创造的奇迹在岛上到处传播之后,塞浦路斯人已经完全被关于德.朱洛的荣耀和光环所吸引,他们相信一位新的塞浦路斯守护圣徒已经出现。 虽然很多贵族和教士深深的明白,以德.朱洛的名义建立起来的救赎骑士团的分团,就如同一个牢牢的绳套般已经把他们紧紧的栓住,不过面对激动的民众,即便是最刚愎自用的贵族,也不敢过于袒露出自己对罗马人的厌恶和敌视。 罗马人成为了塞浦路斯的保护者,而真正约束住塞浦路斯人的,却是那被笼罩住塞浦路斯的神圣光环。 当伦格下令在塞浦路斯的圣朱洛教堂奠基的地方建立起第一个塞浦路斯分团时,闻讯而来试图加入骑士团的人就多得足以让那些贵族感到恐慌,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狂热的试图听命与罗马人,尽管到了后来他们不能不一次次的用分团还没有正式建立回绝了很多人,但是最终圣朱洛分团还是在筹集到了一笔颇为丰厚的圣捐之后,建立起了一支虽然也许还并不强大,但是却洗染有着普通军队无法比拟的虔诚和勇敢的骑士分团。 圣捐和对教会的奉献,这原本就是教会积攒财富的方法,在塞浦路斯同样盛行,而更加让人无法忘记的是,自从阿赛琳成为阿马修斯的领主之后,祈祷者教团已经在塞浦路斯岛上建立起了一股也许还无法与公交与正教相抗衡,但是却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样的局面正是伦格所需要的,当圣朱洛分团的骑士跪在还没有踪影的教堂奠基石头前,跪在他的面前向他宣誓时,伦格用祈祷为他们乞求着上帝的恩典,然后他向这些骑士团发布了第一个命令: “以上帝的名义,你们被赋予了守护这座岛屿的使命,这是上帝通过圣朱洛的生命和鲜血才唤起你们的良知和勇敢,所以做为皇帝,也同样要为这个神圣时刻祈祷,但是你们更要知道的是,你们所要面对的将是越来越多的挑战,这将让你们成为真正的战士,成为真正骑士,你们之中甚至可能会出现伟大的统帅,这一切都来自神朱洛为我们所作出的高贵牺牲。” 伦格这样的宣告让塞浦路斯人为之振奋,之前那些还担忧自己可能会受到罗马人歧视的担忧,变成了对未来美好梦想的渴望,而且一种因为自认是受到了圣徒守护的冲动,让这些刚刚加入的塞浦路斯的骑士们相信,自己的是完全有能力守卫住这座岛屿的。 这一切都是在塞浦路斯贵族们的失望和无奈中进行的。他们这些人,在之前没有勇气宣布否认阿赛琳的地位,到了现在,同样没有勇气向阿赛琳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所以当他们看到盖着阿赛琳的纹章的布告,同时看着罗马人闪亮的刀枪,塞浦路斯的贵族们最终选择了沉默。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当阿赛琳这样说的时候,伦格不能不承认这的确说中了他内心中的那些东西。 当理查进攻塞浦路斯,而伦格决定带着罗马军团在南岸登陆时,他就没有想到过要让自己的军团再次离开,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乘机完成那个在他心目中已经酝酿了很久的计划而已。 以塞浦路斯为一座坚固的堡垒,伦格可以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地中海的命脉,这个命脉曾经在很多年前让一些国家走向辉煌,不过现在,这个命脉却已经落在了伦格的手中。 “和我一起回罗马去吧,”当伦格这样说的时候,他看到了阿赛琳有些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妖精诱人的脸上就浮现出了能够令任何男人着迷的笑容,这也鼓励着伦格继续说下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会为你建造最豪华的城堡,只要你能安静的生活下去。” “伦格,你知道吗,很多人认为你很宽容,可是我觉得你很霸道,因为你总是让人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阿赛琳笑眯眯的望着她的情人“不过我想知道,你要用什么让我无法离开你呢?” “用我对你的爱,我的妖精,”伦格低下头去深深吻在阿赛琳的唇上“不要让我担心了,你知道我听说你受伤之后有多害怕吗?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你总是让我捉摸不透,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会有一天突然消失,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我要象占领这座岛一样,把你做为我的战利品带回罗马。” 阿赛琳有些意外的抬头望着伦格,虽然她能够体味到伦格那旁人无法察觉的强横,但是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伦格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你要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吗?”阿赛琳曼声问着,同时虽然小腹隐约作痛,可她还是微微挺起了高耸的胸部“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来征服你的战利品呢?” 看着阿赛琳那种近似挑衅,又充满诱惑的婀娜神态,伦格微微苦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永远会有那么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挫败感,至少看着只是象征性的挺起腰肢的阿赛琳,一阵担忧已经让他立刻小心的抱住她的身体,低声安慰起她来。 “那么你要答应我一旦伤势好了,就要允许我自由的活动。” “我答应。” “你要答应我只住在我自己选择的地方,不强迫我住进你的皇宫。” “我答应。” “你要答应我,一旦我痊愈了,就让我能上船。” “我答应” “还有,你要答应我,不但要把塞浦路斯和罗马的海军,还要把所有浮在水面上的东西都归我指挥。” “女伯爵殿下,您不觉得您有些过分了吗?”……………… 公元一一九零年七月五日,这一天是进入酷热夏季以来最为阉人的一天。 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似乎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彻底烤焦,一些稍微浅显的河谷里已经完全见底,干裂的土地上蒸腾着大股的浓浓气浪。 原本就显得一片干涸的要耶路撒冷郊外,这时更是如同一片死寂的世界,在这个时候没有谁敢于冒险跨越戈壁,因为只要稍微熟悉这里的人就知道,这样做无疑就是在自寻死路。 即便是最为能够忍耐的骆驼在这时也显得疲惫不堪,当它们踏动无力的脚掌在热腾腾的地面上走动时,这些沙漠里最能吃苦的动物,也不禁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鸣。 一个把全身包裹在厚实外袍里的萨拉森壮年看着远处逐渐临近的圣地低声祈祷着,他那胡须密集度的下巴不住蠕动,当看着远处出现的一队骑兵时,他微微掀起遮挡着阳光的头巾,轻轻吐出一声叹息:“耶路撒冷又要面临一场动荡了。” 埃及苏丹的爱将阿迪勒的到来,不但让守卫圣地的萨拉森将领为之恐慌,更让很多居留在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忐忑不安。 虽然萨拉丁与伦格以一个金币的交易,慷慨的宽恕了那些法兰克人,但是很多人依旧对萨拉森人感到畏惧。 特别是那些远道从欧洲朝圣的基督徒们,在他们心目中,异教徒不但信仰邪恶的,甚至连他们的外貌长相也肯定透着邪恶。 这就让他们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被某个发疯的萨拉森人杀掉,虽然这样的担心几乎没有必要,不过当阿迪勒来到耶路撒冷的消息传来时,即便是在祈祷者神殿里的救赎骑士们,也不由感到不安起来。 不过让他们感到稍微放心的是,这个时候女王陛下恰好并不在耶路撒冷,所以当这些骑士们在私下里议论,如果那个埃及苏丹的御弟忽然发疯的要冒犯神殿时,他们就为可以不必为女王的安危分心感到庆幸不已。 不过,阿迪勒显然并不是为了向这些骑士找麻烦来的,他在进入耶路撒冷之后就立刻召集所有将领,随着他宣布的一个消息,耶路撒冷的萨拉森军队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与三年前的法兰克人一样,要迎接一场对圣城的进攻,只不过这一次,站在攻守双方,已经变换了位置。 公元一一九零年七月五日,在的黎波里登陆十六天之后,一封来自英国国王的信件送到了一直陈兵大马士革的萨拉丁手中。 在那封信中,理查以颇为礼貌的语言表示了自己对敌人的敬意,虽然字里行间对异教徒的诋毁跃然纸上,但是对于埃及苏丹,理查展现了他做为一个骑士的风度和对一位伟大对手的尊敬。 不过即便如此,萨拉丁却并不因为这些就掉以轻心,在这位睿智的苏丹眼中,能够写出这样一封信的人,已经足以令他重视。在接到信件的当天,他就给远在安条克的阿迪勒写信,命令他立刻进入耶路撒冷! 因为在那封堪称骑士净胜典范的挑战书中,埃及苏丹发现了理查那对荣誉异乎寻常的渴望,或者说是一种近乎执着的狂热。 “我不知道这样形容这个人是不是妥当,不过我发现这位君主真的如同一头狮子一样,”在看着那封信时,萨拉丁对身边的人们如此盛赞着这位未来的对手“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这有多么让人兴奋了,他让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要知道那时候可是我觉得最为不虚此生的时刻。” 萨拉丁对理查的盛赞让他身边的亲信感到诧异的同时也感到了意外,这些跟随萨拉丁的随从深深的了解苏丹谦和外表下那颗高傲的心,他们知道在这位伟大的君主心目中,能够真正令他另眼看待的人是那么稀少,这就让他他们不得不对那位英国国王的到来感到了恐慌。 “不过没有什么,我想我能对付他,”萨拉丁在盛赞敌人之后却又用这样的自信鼓励着他的手下们“阿迪勒会为我守住圣地,而我会与那位国王骑士在沙漠上进行一场不会令我们大家遗憾的决战。” 就在萨拉丁用豪迈的气势为自己的手下们打气的时候,在已经变得一片混乱的的黎波里,巴里安正为自己是否应该下定决心左右为难。 做为的黎波里的监国,巴里安的日子已经变得越来越难过,虽然知道十字军到来之后自己肯定要面临尴尬的境地,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位英国国王比他想象得更加令人厌恶。 对于的黎波里的法兰西贵族后裔,理查没有任何的好感,在刚刚进城之后他就用一种傲慢的态度让这些贵族感到尴尬,同时他那种让很对东方贵族逐渐感到陌生的狂热方式,也让他们觉得不安。 对于的黎波里对萨拉森人的宽容,理查从内心里感到厌恶,在进入这座城市的第二天,他就下令废除了允许萨拉森人缴纳费用之后可以在城里的清真寺中自由祈祷的权力,然后他下令限制城里萨拉森人的举动,当他严令那些萨拉森人只能在自己居住的城区活动的命令受到的黎波里贵族们的质疑时,他毫不留情的羞辱了那些人。 “就是这样,你们失去圣地就因为这个!”理查愤慨的指责那些东方贵族“你们与异教徒妥协,只不过因为他们手里有你们需要的黄金,但是我却不会妥协,如果我需要黄金我只会从他们的手里抢夺,或者是用战俘交换。” 理查的指责让巴里安感到难堪,他不能不承认这位英国国王显然并不是一个宽容和好相处的人,不过和与这位国王的相处比较,最让他难以相信的,是做为耶路撒冷女王的西比拉的逃跑! 西比拉是在理查以骑士的风范,向萨拉丁送出挑战书的七月一日的当天夜里,忽然逃跑的。 在理查今日的黎波里城之后,西比拉只在迎接的仪式上与英国国王匆匆一晤,然后她就很识时务的躲进了王宫,这让巴里安不由得认为西比拉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尽管盖伊突然离开的黎波里的举动让巴里安感到意外的,不过在认为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季节里是不敢贸然进入沙漠的自以为是的时候,巴里安却恰恰忽略了鲍德温家族血液里流淌着的那种冒险的激情! 当巴里安闻讯赶到西比拉的寝宫时,他颇为意外的发现,除了一些必备的粮食和水,那位耶路撒冷女王连身边一些最贴身的一些东西都没有带走。 更让巴里安恐慌的是,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理查看着他的眼神中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这样的怀疑让理查不禁对巴里安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起了防范之心,同时在略微沉思就明白了西比拉逃走的去向之后,他不禁对自己的那位强敌赶到了一阵说不出的懊恼。 “那头狡猾的狐狸总是要坏我的事,难道他认为他那些阴谋诡计就能完成伟大的事业?”理查为腓力在暗中的阴谋感到愤怒,不过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立刻下达了命令:“我们到东方来就是为了拯救圣地,既然我已经向萨拉丁提出了骑士的挑战,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实现这个骑士的诺言,传我的命令,进军耶路撒冷!” 公元一一九零年七月五日,就在大马士革的埃及苏丹接到英国国王的挑战书的同一天,位于阿卡城外的十字军营地里迎来了只带着一个贴身女仆,和两个亲信男仆的耶路撒冷女王。 闻讯跑出营地迎接妻子的妻子盖伊看到妻子那凄惨的样子时,几乎要为之放声大哭,他难以相信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始终保持着鲍德温家族尊严的西比拉,身上居然披着一条仆人才会使用的麻布毯子,她脸上原本还算细腻的皮肤因为日晒变得一片粗糙,干裂的嘴唇上一条明显的疤痕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不过让盖伊最为担心的,是妻子那双泛着片片血丝,目光呆滞的眼睛。 盖伊立刻让人把几乎完全虚脱了的妻子送入了自己的帐篷,不过于此同时他并没有忘记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法王腓力。 “亲爱的,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在这样的季节你居然能够来到阿卡,简直就是上帝赐予的奇迹,”盖伊一边不停的给妻子的嘴里灌着清水一边激动的唠叨着“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法国国王会支持我们,理查也许会支持伊莎贝拉,不过我们是真正的耶路撒冷国王,这才是最重要的。” 理查喜悦的不住说着,当他听到腓力到来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兴冲冲的奔出帐篷,向闻讯而来的腓力兴奋的说:“我尊敬的陛下,我的妻子已经来了,她是鲍德温家族真正的继承者,我相信您一定会为支持这个家族感到荣幸的。” “我当然会支持耶路撒冷的国王,”腓力平静的笑着,他也的确感到颇为得意,至少在这个时候觉得上帝对自己还算公平,至少现在他和理查又显得势均力敌了“我想也许我可以见一见尊敬的女王陛下。” “我的妻子有些疲惫,不过我相信她还是愿意觐见陛下的……” 盖伊难掩心中喜悦的回答,不过就在他的话音未落时,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忽然从帐篷里响起! 盖伊几乎是猛然一跳的转身冲进了帐篷,不过他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人世不醒的妻子,而在她的身边,那个贴身女仆正在发出凄惨的叫喊声。 “上帝,这是怎么了?”盖伊吼叫着抓住女仆不住摇晃。 “陛下在沙漠里病了,可她一直坚持赶路……” 当腓力的御医终于赶到为西比拉仔细诊断之后,他的脸上浮起了无奈的神色。 “是急热病,陛下,我们没有办法。” “你说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盖伊神色紧张的看着御医,当看到御医在胸口划个十字,然后躬身退下时,盖伊脸上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上帝看来并不公平,”站在帐篷口的腓力看着盖伊的脸,在心里这样无奈的告诉自己“原本一对可以与理查抗衡的最为完美的筹码,就这样没有了。”腓力心中暗暗惋惜着。 公元一一九零年七月五日的夜晚,从的黎波里逃出来,终于渡过可怕戈壁的西比拉,在与丈夫相聚的当天夜晚,在阿卡城外的法兰克军营中因热病去世。 从这一天起,耶路撒冷王国鲍德温家族,彻底断续。 推荐朋友超级老猪的新作《超级祭司》, 翻开书,带你进入一个幻想的世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第一百零九章圣地的君主们 在盖伊看着妻子闭上眼睛发出第一声哭泣的时候,腓力远远的站在一个帐篷下望着盖伊的背影发出一声淡淡叹息。 做为耶路撒冷国王,不论盖伊如何并不讨人喜欢,甚至如传闻那样一无是处,但是只要他还是西比拉的丈夫,只要他还是继承了耶路撒冷王位的国王,那么他就是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拥有影响和感召的关键人物。 在那些漂洋过海来到东方的十字军中,依旧有很多人对耶路撒冷国王有着极高的崇敬,他们把鲍德温家族的后裔当成守护圣地的神圣家族,圣墓守护者的后代成为了他们效忠的目标。 但是现在,拥有鲍德温家族最后血统的人,却死去了。 腓力不知道理查会不会用西比拉的死来质疑盖伊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合法性,不过他知道这个人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如果理查提出对盖伊地位的质疑,而自己却要为他辩护,那会让自己陷入很糟糕的境地。这样的想法让腓力觉得自己似乎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同时在这时他也不禁开始暗暗揣测,理查居然出人意料的支持那个放弃了耶路撒冷王位的伊莎贝拉,这其中是不是有着某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也许理查在塞浦路斯和别人达成了一个交易,毕竟他有时候还是很会做生意的。”腓力这样琢磨着,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最为关键的还并不是关于耶路撒冷王位的地位,而是面前已经让他懊恼了许久的阿卡城。 在萨拉丁第二次派出他的兄弟阿迪勒,分别从盖伊和西比拉带领的残余法兰克人手里,收复阿卡和安条克之后,埃及苏丹立刻争分夺秒的把这两座城市尽量变成了坚固的堡垒。 即便不能让它们变得完全的不可摧毁,但是加固的城墙和早有准备的守城器械,还是阿卡城看起来是那么难以攻破。 不过,最让腓力感到懊恼的,是那些十字军对他他的态度,在一次小小的进攻失败之后,十字军就公然违抗他的命令,那些来自各地的骑士们公然拒绝听从他的命令,而要等待理查的到来,这让腓力感到说不出的恼火。 不过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认,理查的确在战场上有着他难以比拟的优势,而在阿卡城下已经耗费的过多时间,让腓力最终决定向一直停留在的黎波里,俨然以一副圣地拯救者面目自居的英国国王,写信求援。 做为有着狐狸称号的一个人,腓力不会为这点小小的虚名的固执的不肯求救,他更希望这个时候腓力能够尽快开到阿卡,至少这样可以尽快打破与萨拉森人之间已经耗得过久的僵局。 抱着这样的想法,腓力给理查写了一份颇为热情洋溢的信,在信中他祝贺理查的大军成功的到达圣地的壮举,然后就急切的提出希望英国人能迅速向阿卡进军,以期能够尽快的结束对阿卡的围攻,从而彻底铲除这块向圣地进军途中顽固而又危险的绊脚石。 至于耶路撒冷女王的死,腓力在信中根本没有提到。在他想来,并不认为在这个时候承认西比拉逃到自己军营中是一件可以在信中写出来的东西,他知道当理查本人到来之后,也许一场更大的纠纷还在等着他。 可是让腓力感到失望的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送出的那封信,并没有得到腓力应有的回应,英国十字军在登陆的黎波里之后,就如同在那座城市生根一样,始终再也没有前进一步。 这时的理查,俨然已经成为了的黎波里的另一个主人,当上万的十字军涌入的黎波里时,整座城市在立刻变得拥挤起来的同时,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即便早有准备,可是巴里安和东方贵族们还是为他们看到的强盗般的十字军感到愕然,他们甚至区分不住这样一大群叫花子似的野蛮人究竟是不是军队,看着他们在干净的城市里引起的混乱,巴里安不禁为之前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暗暗后悔。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看着那些在的黎波里外港破浪横行的塞浦路斯舰队,和飘扬在那些巨大战船上的双头鹰旗,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条道路可走。 不过对于理查来说,现在却是他自从踏上东征之路后最为得意的时候,在西西里岛上因为罗马人的骚扰带来的窘境,和在塞浦路斯所遭受到的尴尬,让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他的心目中,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次东征是不是一个错误。 但是,当来到的黎波里之后,理查不禁又开始相信,上帝还是眷顾自己的。 虽然炎热,但是却要比湿冷的英格兰好得多的天气让他驱赶着军队在沙滩上享受着难得的放纵,在派出了几支小股的军队去围攻最近的几处萨拉森人的堡垒之后,他颇为意外的发现他们居然带回了出人意料丰富的战利品。 理查不禁为东方的富庶感到意外,虽然东方的财富始终是令人梦想的原因,可是那比他想象中更加富庶的景象,却让他不禁大感愕然。 这让他不禁动了立刻向耶路撒冷进军的念头,在荣誉和贪婪的双重欲望下,他立刻找来巴里安,让他为自己提供一批对圣地熟悉的骑士供他指挥。 至于那个忽然逃跑的西比拉,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原本急切的决心却随着腓力的来信忽然冷淡下来,在仔细看了腓力的来信之后,理查立刻打消了向单独向圣地进军的念头。 不过他也并不想就此赶赴阿卡与腓力会合,在只是吩咐让军队不停的向四周的萨拉森人寻找机会,发起进攻的同时,理查却按兵不动的守在了的黎波里城里,然后他一边等待着腓力不得不再次给他送来求援信,一边对自己的身边的亲信说:“应该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神圣东征中最伟大的骑士。” 理查的举动让腓力大为恼火,虽然知道自己给他写信已经是颇为屈辱的行为,但是看着阿卡那坚固的城墙,和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十字军,他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再次发出求援,因为他知道,如果理查再不到来,那么这些原本和他的军队在一起的欧洲十字军,就有可能会投奔英国人。 一一九零年七月二十二日,就在腓力不得不公开宣布承认理查为东征十字军的第一骑士,同时也愿意在战斗中把自己的军队给他指挥之后,理查才心满意足的带上他的军队,在同时向巴里安征召了一百名骑士之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从的黎波里出发,向着阿卡的方向前进。 盛夏的戈壁是可怕的,不论是人或是动物,在这样的季节总是尽量希望能够摆脱掉难熬的旅行,不过,对于那些征战的军队,这样的奢望就显得遥不可及了。 对很多一生生长在阴冷湿润的欧洲气候下的法兰克人来说,东方的季节让他们不但难以适应,甚至感到可怕。 虽然在开始的骄傲之后,很快就不得不听从那些常年在这里的东方贵族们的劝告,选择尽量避开最炎热的时候行军,但是理查的军队中还是出现了很多因为酷热而生病,进而开始传染的病人。 这让理查终于决定改变那种炫耀似的行军方式,在小心翼翼的立刻把病人和健康的士兵隔离开之后,他按照巴里安的建议,下令只在清晨和傍晚行军,而大半的白天,整个军队就如同冬眠的蛇般懒洋洋的尽量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以躲避头顶上酷热的太阳。 “如果让希腊人的舰队送我们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是在心里想一想,理查的心里十分明白,对于希腊人来说,也许自己的十字军就此埋葬在这片可怕的沙漠戈壁上才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而且仔细想想,理查发现自己也并不需要太过着急,他只要能在腓力就要彻底绝望之前感到阿卡就可以,甚至在他的心底里,已经开始幻想着自己出现在战场上时的那种壮观的场面,一想到这些,理查甚至觉得头顶上的炎炎烈日也变得可爱得多了。 不过这样的炙热阳光,对于阿卡城下的腓力,却并不那么美好。 那些来自各地的十字军们傲慢的举动终于触怒了原本沉稳冷静的腓力,在对这些人的怨恨和对阿卡城的愤怒中,他下令法国的十字军单独向着阿卡城展开了进攻。 显然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位一向冷静的法兰西国王一旦愤怒起来,就会变得那么疯狂,他的那种样子让很多自认对他颇为了解的法国贵族都不禁大吃一惊。 当国王披挂着盔甲,挥舞长剑要亲自向阿卡城头攀登时,法兰西的十字军终于被他们的君主感动,那些视荣誉如生命的骑士们为自己之前的懦弱感到惭愧,在一声又一声的呐喊鼓舞下,法国骑士们带着他们的士兵向着阿卡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阿卡城下的喊杀声即便在山坳里也能听到,这让那些袖手旁观的十字军感到局促不安,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当终于有人因为这股过于压抑的气氛懊恼的摔碎了手里的酒罐后,这些一直沉默的十字军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 首先是一群德意志骑士,这些在腓特烈死后依旧抱着拯救圣地愿望,却不得不纷纷单独开到东方的骑士,因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愧,他们开始纷纷拿起武器,而一旦有人这样做,就有更多的人开始跟随。 于是,在第一个走出军营的骑士带领下,来自各地的十字军纷纷向着陷入鏖战的阿卡城冲去。 坚固的城墙下,是越来越多的的十字军的人头,在劈头盖脸的从城墙上投下的如雨箭矢礌石的打击下,十字军呐喊着吼叫着向着城墙上攀登扑去。 随着士兵人流涌向城下的教士们手里举着十字架大声祈祷,他们为那些活着的人祈祷,也为即将死去的人忏悔,一时间喊杀声,呻吟声,祈祷声和云梯刺耳的断裂声与石头砸在人的身上发出的可怕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整座阿卡城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一座人间的地狱! 腓力眼睛通红的站在距离城墙很近的地方,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冲上去,但是他身上原本漂亮的外袍却已经一片肮脏,脸上一块淤青是在混乱中被身边的人的链甲擦过的伤痕,这个时候的法兰西国王丝毫看不出任何的高贵和优雅,有的只有一位骑士才会体现出来的那种彪悍和一阵难掩的焦虑。 没有人比腓力自己更加清楚这样的进攻是多么徒劳,阿卡城出人意料坚固的城墙阻挡住了十字军的进攻,这让他除了懊恼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人知道英国十字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不过人们知道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如果在这个时候停止进攻,那么只要理查的十字军一天不赶到,他们就只能被拖在阿卡的城墙下,而等待他们的, 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是被拖到萨拉丁的援军到来。 “英格兰人不会扔下我们的,他们同样是基督徒,”理查对已经快要动摇的十字军将领们这样解释着,虽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这个解释听上去是那么含糊,甚至可能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但是这时候他们也只有用这样的愿望和期盼祈祷出现奇迹。 奇迹,是在一个炎热得几乎可以把城墙下暴晒的尸体烤焦的下午出现的。 当第一面英格兰十字军的军旗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的时候,首先看到旗帜的士兵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但是随着越来越近,那支队伍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十字军的士兵终于惊喜的发现,他们望眼欲穿的期盼的英格兰人,终于出现了! 这样的喜悦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已经快要陷入绝望的军营。 这一天,是一一九零年七月二十九日。 就在这一天,一直在按兵不动的萨拉丁,终于带领大军离开大马士革,但是当他身边的将领向他询问是否要驰援阿卡时,埃及苏丹却微微一笑,随后说:“不需要那样做,因为法兰克人自己已经告诉了我们,他们的弱点所在。” 伦格依靠在船帮上看着已经逐渐远去的塞浦路斯,脸上微微洋溢着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满意笑容。 如果说这次的塞浦路斯之行,有不尽人意的地方,那么就是阿赛琳的意外受伤。 一想到丁泓从阿赛琳小腹上割除那些鼓胀的血脓时的情景,伦格就感到害怕,当时他能够感觉出阿赛琳的疼痛,那甚至让他恨不得代替阿赛琳的疼痛,而且即便是在伤口逐渐愈合时,丁泓还曾经不止一次的为阿赛琳的伤口挑出那些已经溃烂了的脓血,这每一次的痛苦都让伦格担忧。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即便是面对阿赛琳不满的怨怼,他还是强迫着不让她再到处乱闯,而他之所以答应阿赛琳能够重回厄勒冈,只是为了能够带着她离开塞浦路斯。 原本带来的将近七千人的君士坦丁堡军团,却只有两千名近卫军跟随他一起离开。随着阿赛琳签署下的承认罗马对塞浦路斯的保护,一支罗马军团终于得以能够长期驻守塞浦路斯岛。 占据塞浦路斯,这是许多年来,从罗马共和国时代开始就一直坚持不懈的渴望。 一次又一次,塞浦路斯从罗马的手中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当最后一次这座岛屿成为科穆宁王朝的附庸时,法兰克人却又成为了塞浦路斯的主人。 谁拥有塞浦路斯就意味着拥有整个地中海东岸的控制权,而如果这个人再拥有一支足够强大的舰队…… 伦格不能不为自己所获得的成果感到满意,他知道如果没有十字军的到来,那么他不可能拥有驻军塞浦路斯的机会,同样如果让十字军从容的准备好了一切才进攻,也许自己同样会失去这座岛屿。 正是阿赛琳带领的舰队对西西里的封锁,才让十字军在没有充分准备之下,为了不被封锁在岛上,不得不被迫向塞浦路斯进军,同样,正是因为阿赛琳的舰队对英格兰人的主动进攻,才令十字军如曾经发生的那样,由英格兰人单独发起了对塞浦路斯的挑战。 “陛下,”阿历克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伦格回过头看向走到身边的宫廷总督。 “枢机主教大人的船已经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将有两条罗马战船保护他返回教廷,而且一直到梵蒂冈为止,我们的士兵都会保护他。” “我想主教也许需要这样一个荣光,”伦格向阿历克斯微微一笑“事实上我原本应该派你和主教一起返回梵蒂冈,要知道这一次罗马教廷显然向我们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不过陛下,他们也同样得到了一直需要的东西,”阿历克斯笑了笑“我想主教大人一定为自己成为了德意志骑士团的宣誓主教感到高兴,就如同您说的那样,我想那位主教的野心不小。” “的确不小阿历克斯,甚至比你想的还要大,”一想到那位上船之后就躲到船舱里面发抖的年轻主教,会有一天成为梵蒂冈教廷历史上最有权威的教皇,伦格就不能不为现在看到的那一幕感到好笑。 “陛下,您不去看一下佐薇殿下吗?”阿历克斯试探着问,当他看到皇帝询问的眼神时,他继续说“按照您的命令,我已经提前派人给汉弗雷大人送了信,我相信他一定能帮您找到一处您需要的城堡。” “的确呀,阿历克斯,这种事情也只能让汉弗雷帮我办,”伦格用两根手指撑着额头微微苦笑“我必须约束住阿赛琳,看她现在的样子我真担心如果她伤势好了,会不会又立刻离开我,所以我让汉弗雷给我在罗马找一处足够能关住她的地方,不过我真是怀疑这样能约束她多久。” “也许,请原谅陛下,”阿历克斯犹豫了一下“如果她有了自己的给孩子,也许就会变了。” “孩子?我和阿赛琳的孩子?”伦格微微一愣,他歪头看了看阿历克斯,然后暗暗回味着宫廷总督的话,随着一丝微笑浮上脸颊,伦格抬手拍了拍阿历克斯的胳膊“来,让人给我们送点酒来,我们去喝一杯。”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微笑着随在皇帝身后向船舱里走去,同时他想到什么的低声自语着“不知道现在法兰克十字军在干什么呢?” “十字军?”听到阿历克斯的话,伦格停住脚步,他回头向着东方看去,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似乎已经越过了远处塞浦路斯岛模糊的影子,投向了那片混乱纷争的土地“我想现在够他们忙的了……” 推荐朋友超级老猪的新作《超级祭司》, 翻开书,带你进入一个幻想的世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第一百一十章 阿卡之战 如火的骄阳在头顶上向着大地投射下锋利的酷热之剑,不过这酷热和地上正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残酷战争相比,却又变得微不足道。 从七月开始的对阿卡城的围攻这时已经变成了一场纯粹为了屠杀而进行的可怕杀戮。 当阿卡城上的萨拉森人为自己一次次的打退了法兰克人的进攻而喜悦时,英国十字军的到来,立刻让他们陷入了一阵绝望之中。 而且理查也的确没有给他们任何试图喘息的机会,就在刚刚到达阿卡城下之后,他就带领着英国十字军向着已经变得疲惫不堪的阿卡城发起了可怕的进攻。 堆积在城下的死人泛着一阵阵可怕的恶臭,稍微耽误没有被掩埋的尸体很快就开始溃烂,残酷的战场让人们根本无法给他们每个人一个自己的坟坑,当巨大的墓坑挖好后,成堆的尸体很快就被用土掩埋上。 “不能发生疾病,更不能传染。” 腓力这样吩咐着他的手下,自从理查到来之后,他就只能做这些事情了,对于英国国王的到来,腓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当理查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上时,听着包括他自己的骑士那一阵阵的欢呼,腓力除了发出微微苦笑,没有任何办法。 理查也知道自己似乎就如同一个救世主般出现给十字军带来的极大喜悦,而且他自己也十分享受这种荣誉,在他看来,不论腓力如何狡猾,当需要在战场上展示一个骑士的威严时,那头狐狸就只能乖乖的低下他的头。 理查喜欢这种被人寄予希望的感觉,更喜欢看到自己的对手因为挫败而露出的沮丧,即便是为了这个,他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军队投入了对阿卡的围攻之中,随着城墙下堆积起来的尸体越来越多,阿卡的城墙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脆弱。 围攻已经进行了十几天,在这段时间里,理查并非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座迟早要被攻破的城市,他谨慎的注意着已经从大马士革出发的萨拉丁的举动,同时他向着阿卡四周的城市派出了一队队的侦骑。 当很多人嘲笑理查在治理国家时的莽撞和粗暴时,却从来没有人嘲笑过他在战场上的举动,一旦到了战场上,理查就变成了一个狡猾而又勇猛的骑士,统帅和令人生畏的军人,他那缜密的心思能让他的对手为之不安,同时有时候过于大胆的举动,却有每每出乎敌人的意料。 对塞浦路斯的偷袭让理查已经变得更加名声大振,人们为他在塞浦路斯的果敢登陆感到意外的同时,更为他那出其不意的抉择大声叫好。 人们很难想象在跌宕浩渺的地中海上最初那种决定所需要的勇气和智慧,更为他能够顺利的登陆所做的一切感到好奇。 在多少人的心目中,塞浦路斯的阿赛琳就如同地中海上可怕的魔鬼般令人生畏,她的舰队所到之处,除了掠夺和杀戮所带来的胜利,从来没有过任何败绩。 之前对西西里舰队的打击和对西西里岛的封锁让阿赛琳的名声达到了她一生中最高的顶峰,这甚至让很多人认为,罗马能够拥有现在让欧洲人为之重新重视的原因,与这位罗马皇帝情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理查对塞浦路斯的偷袭成功,就让人们感到更加难以置信,他们没有想到那样一个可怕的女人的领地,却最终被理查那么轻松的攻下,如果不是罗马皇帝同样大胆到了极点的跨越科尼亚人的领地,在塞浦路斯岛南方登陆加以驰援,这个时候的阿赛琳也许早已经丢下她的领地,黯然逃走了。 这让人们相信,大胆的英国国王肯定会创造战场上的奇迹,而理查也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 从大马士革出发的萨拉丁的军队这个时候在什么地方,是理查真正关心的,他知道眼前的阿卡城的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对于萨拉丁究竟会如何对付自己,他却一时间心中没有把握。 在理查的想象中,他更愿意萨拉丁一路杀来,然后他就可以在阿卡城下与这位埃及苏丹进行一场骑士之间的真正决战。 不过萨拉丁显然并不这么想,他的军队在离开大马士革之后,先是向着阿卡前进,然后在法兰克人,或者干脆说是理查的期盼之中,却突然折向北方,在法兰克人紧张兴奋的等待中,消失在了酷热干旱的沙漠之中。 当大批的斥候带回的消息证明萨拉丁的行踪的确消失后,一直处于兴奋中的理查不禁先是大失所望,随即便暴跳如雷,他气得脱得精光,只穿着一条短裤就抓起长剑,带着军队向阿卡城下冲去,在他因为气愤异常的怒火中,那一天十字军一句攻下了阿卡城西南角的一处一直无法攻下的棱堡。 这座棱堡是整座阿卡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在一处凸起的山坡上,棱堡向前探出,似乎是在同时监视着城里和城外。 对于城中的萨拉森人来说,这座棱堡的失陷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法兰克人一时间还无法利用棱堡的地势向城里发起直接进攻,但是这样一来,阿卡城中军队的调动就完全落在了法兰人的眼中。 守城军队立刻发起了一次次的反攻,但是在理查亲自的带领下,萨拉森人绝望的发现,他们同样变成了如同攻城的法兰克人一样,士兵的尸体在城墙下逐渐堆积如山,但是棱堡却始终无法夺回。 “就是这样!”理查满意的把一罐冰凉的清水从头顶上浇下,看着水滴沿着他雄壮的胸膛流下,旁边的士兵们不禁露出了一阵羡慕的眼神。 “我要让这座城市成为萨拉森人人的坟墓,不要对任何异教徒怜悯,也许那样能够还能够把萨拉丁吸引到阿卡来,”理查兴奋的对他的骑士们吩咐“我要和那个人进行一场真正的决战,如果你们认为我会和法国人一样,只会软弱的等待那就错了,继续攻城,阿卡城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可是陛下,士兵们已经很疲惫了,”一个骑士担忧的说“他们从塞浦路斯一直到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如同拉满的弓一样,很多人已经无法在先前走出一步了。” “哦,难道他们这样就已经没有力气了吗?如果萨拉丁出现会怎么样?”理查懊恼的看着那个骑士,不过当他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些满脸疲惫的士兵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士兵们的确已经在连续的进攻中变得无比疲劳。 理查在棱堡上慢慢走着,他看着远处城里不住晃动的人影,握成拳头的右手慢慢敲打被炙热阳光炙晒得一片火烫的城墙墙砖。 忽然间,他的手停了下来。 “传达我的命令,”理查原本略显暴躁的脸上这时十分安静,虽然他眼中流动着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方法暗暗喜悦的神色,不过他的声音却十分冷静“告诉士兵们,我会用自己的钱购买下阿卡城的城砖,只要他们能把挡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的这座城市攻下,我可以从他们手里购买下他们卸下的每一块城砖,我要看着阿卡的城墙在我的面前被推倒!” 理查的这个命令,就如同在夏天最炙热的阳光下点燃的火油般,瞬间在十字军当中沸腾起来!对于财富的渴望和为了财富而杀人的血腥欲望混淆在一起,同时在牧师们如同施了魔法般的催促下,十字军举着如同高高举起的枯骨般的十字架,向着阿卡城发了一波*令人胆寒的疯狂进攻。 整座城市似乎都因为这种疯狂变得畏惧起来,守军终于抵挡不住已经变得如同失去了理智般的敌人的狂攻蒙猛打,继棱堡失陷之后,阿卡城的外城也终于被攻破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站在军营里可以看到那片城头已经坍塌下来的城墙上还在不住向下跌落着砖石的缺口,十字军就如同一堆的蛆虫般沿着云梯向着缺口爬去,这个情景让盖伊似乎再次看到了耶路撒冷城被围攻时的情景。 这时的盖伊脸色青灰,已经丝毫找不到之前的一丝风采,对这位耶路撒冷国王来说,妻子的死变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幸,这个时候的他,在十字军中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多余的人。 理查自此来到阿卡之后,就根本没有见过他一面,这让盖伊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完全被抛弃了,而且即便是腓力,似乎也认为他这时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盖伊神色沮丧的看着阿卡城墙上的战斗,他不知道即便攻下耶路撒冷,自己是不是还依旧成为国王,不过一想到之前理查对伊莎贝拉东方女王地位的承认,他就觉得自己的前途真的堪忧了。 到了这时,没有人再怀疑阿卡城的攻陷已经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这让一直被拒与城下的十字军变得更加兴奋,而这时的理查则已经在开始设想,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萨拉丁,至于盖伊,理查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他的事情。 公元一一九零年八月十四日的清晨,就在对阿卡的围攻进行了将近一个月之后,阿卡的内城的城头上终于升起了一面发了法兰克人的旗帜。 虽然这面由德意志十字军乘机爬上城墙树立起来的德意志旗帜,刚刚在城头上飘扬了一会儿,就被愤怒的理查拔下来轻蔑的的扔下城去换成了英格兰的旗帜,但是随着这面旗帜出现在城头,被围攻了将近一个月的阿卡城,终于落在法兰克十字军的手中。 对于被俘的萨拉森人,理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仁慈,甚至在有人提出要用这些俘虏与萨拉丁交换赎金时,都受到了理查的申斥,这位这时俨然已经是东征的十字军中的统帅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意见,他命令把俘虏们用绳子穿成一队队的,然后把他们驱赶到城外炙热的戈壁上。 “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要在十字架面前跪下来承认自己的罪孽,然后肯向着那本魔鬼的经书吐上一口唾沫,我就会饶恕他,我甚至可以当场释放他,否则我会很愿意看着他们被活活热死。” 理查的这个命令很快向俘虏们下达了下去,但是让十字军感到意外的是,将近两千名俘虏,没有一个人愿意向前迈出一步! 头顶上可怕的烈火已经在很多人的皮肤上晒烤出大片赤紫的瘢痕,干巴巴的嘴唇上一条条的干裂让人的嘴唇稍微一动就会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肯向前迈出一步! 有的人倒下了,旁边的人会把他搀扶起来,但是搀扶的很快也跟着向下倒去,越来越多的人忍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俘虏们开始变得焦躁混乱起来,但是就在拿着装满清水陶罐的十字军认为终于要有人忍耐不住时,俘虏们却意外的整齐的跪下。 伴着一声声几乎发不出正常声音的咏诵声,俘虏中的长者们开始念起他们神圣的**,这时的萨拉森人显得异常平静,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烈日下暴晒,也忘记了可怕的敌人随时会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们跪在地上,虔诚的念诵着可兰经中的词句,在这一刻,他们就如同在清真寺中一样,宁静而庄严。 “这是午祈时间,”站在城头上的盖伊向走到旁边的腓力淡淡的说,他看着那些似乎因为眼前的一幕有些莫名其妙的十字军,嘴角露出了自从妻子死后的第一个笑容“我对他们很熟悉,我甚至可以叫出他们其中很多部落的名字,如果可以,我就是十字军中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人。”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腓力侧头看看盖伊,他脸上同样挂着笑容,从他脸上似乎找不到太多因为理查抢走了的风光的烦恼“您是想告诉我,您对我们来说依然很重要是吗?” “我是耶路撒冷国王,即便我妻子死了,但是因为我之前的登基,所以我现在已经是唯一的国王了。”这时的盖伊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失望“你们需要一个能在东方号召一切的人,伊莎贝拉还是巴里安?陛下你认为他们能能够满足你的要求吗?而且请原谅我这么说,你认为我死去的妻子做为鲍德温家族的后裔,会那么容易接受有辱她家族的约束和条件吗,可是我能够成为了希望的耶路撒冷国王。” 腓力认真的看着这位刚刚死去妻子,就开始考虑要单独承担“义务”的丈夫,在略微思考一阵后,腓力一边用户手帕遮挡着城墙上依旧泛着的各种恶心的味道,一边伸手半揽着盖伊的肩头转身向城下走去。 在他们身后的城外,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已经开始响起,对阿卡守军的屠杀,在理查的愤怒和白惨惨的阳光下展开。 阿卡城陷落消息,是在两天后的黄昏传到沙漠深处的营地中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喝下由御医调制的汤剂的埃及苏丹的手微微一滞,他慢慢放下手里的瓷碗,看着昏暗的远处阿卡城的方向,萨拉丁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苏丹,您没有什么值得内疚的,”本.萨伊赫低声劝解着,这位苏丹的书记官能够从主人已经显出老迈的眼神中看出瞬间闪过的悲苍“您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支援阿卡,就正好陷入理查的圈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可是,下达放弃阿卡命令的人却是我,”萨拉丁慢慢站起来,他向站在身后的书记官和御医微微摇头,在这两个他最信任的亲信面前,他没有必要掩饰内心中那一丝彷徨“也许我真的已经老了,我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光复圣地时的萨拉丁了。” “苏丹,您的骄傲到哪里去了?”安乔鞑忽然提高嗓门,甚至是带着点质问般的口气问着,这位萨拉丁的御医不顾旁边书记官脸上浮现出的诧异和不安,继续追问“您忘记您是萨拉丁了吗,您不是说自己的对手只有那位罗马皇帝吗,现在罗马皇帝已经回到他的国家去了,不过您现在又有了新的对手,您不是应该为这个感到高兴吗?” 听到御医不惜冒着危险的在激励自己,萨拉丁不由微微摇头,他慢慢转过身向着两个人露出了一个平和随意的笑容,然后向本.萨伊赫略微示意:“传达我的命令,让阿迪勒严守圣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擅自离开耶路撒冷,另外要他以我的名义给考雷托尔发出通谕:埃及苏丹希望伊莎贝拉女王能够明确的告诉我们,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女王陛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苏丹,伊莎贝拉吗?”本.萨伊赫微皱了一下眉头“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您认为那个女人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决定?虽然她是鲍德温家族的人,不过现在她的身份却已经完全和耶路撒冷无关,您认为她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样我并不很想知道,”萨拉丁慢慢的重新做回到毯子上,他的眼中隐约掠过一抹疲惫,在闭上眼睛略微假寐之前,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身边的两个人仔细听才能听清的低语:“我只要知道那位罗马皇帝怎么做就可以了。” 一一九零年的的阿卡之战,以近一个月的围攻和对三千守军的杀戮殆尽而结束。 令十字军感到意外的是,埃及苏丹并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驰援阿卡,不过就在理查残忍的杀掉了将近两千名战俘之后,十字军中却爆发了一次出人意料的矛盾! 丝毫不掩饰对法国国王蔑视的理查,骄纵的决定要带领十字军向圣地进军,在他的眼中耶路撒冷已经如同微微敞开房门,等待着他去征服的高贵公主般向抛出了媚眼,而他就是那个要展示威武和雄壮的伟大骑士。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却出乎意料的受到了腓力的反对,法国国王似乎要做得更加稳妥些,而且他不住的提醒理查萨拉丁还在沙漠的深处窥伺着他们。 腓力的话立刻受到了理查无情的嘲讽,他一边讥讽法国人在他到来之前毫无建树的举动,一边放言如果萨拉丁敢于挑战,他会亲自应战这位埃及的伟大苏丹。 腓力被理查的傲慢甚至是侮辱终于激怒了,这位之前看起来一直好脾气的国王和理查立刻激烈的争吵起来,如果不是旁边的贵族们劝阻,很多人相信腓力甚至可能会向他的死敌提出单挑决斗! 一时间十字军当中为下一步究竟该如何做不进争吵不休,就在这个时候,由于阿卡之战对十字军的拖延而成功的开始了布置的萨拉丁,则终于从一直隐蔽的沙漠深处缓缓出现。 东方的喧嚣,让人不禁眼花缭乱,而在另一个地方,一位年轻的罗马帝国皇帝则正在他的国家和情人之间忙碌不休。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在暗处,同样也在有人正死死盯着他们所有人……………… 推荐朋友超级老猪的新作《超级祭司》, 翻开书,带你进入一个幻想的世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流火的七月 整个七月在一一九零年炎热的夏季中似乎过的太快,以至当很多人还没有完全明白时,已经过去。 在这个炎热的七月里,英国十字军偷袭了塞浦路斯,也是在这个七月里,法兰西骑士在阿卡城下苦苦作战,却始终一无所获。 当英国人在塞浦路斯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但是却颇为意外的,得到了罗马皇帝与塞浦路斯女伯爵对他们占据的黎波里的默许时,埃及苏丹的军队也已经从大马士革出发,与此同时,留下了一支罗马军团之后,伦格与阿赛琳一起踏上了返回罗马的旅途。 这一切消息,在经过了曲折的途径,终于传到伊莎贝拉那里时,已经是理查向着阿卡的守军挥起屠刀的日子。 自从得到了博特纳姆领地的效忠之后,伊莎贝拉就把这座城市作为了自己的临时都城。不过对她来说,不论是博特纳姆还是考雷托尔,都不能让她感到十分踏实。 即便在这些地方有着为数众多的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但是她却更愿意在其他地方独自看着这时纷争四起的圣地。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规模太小,伊莎贝拉更钟情于安盖特。 对于这座虽然已经不那么贫瘠,但是不论是城墙防御,还是本身的地势都不太完美的城堡,伊莎贝拉有种一种说不出的眷恋。 她知道这曾经是伦格的第一块领地,尽管他甚至没有在这座城堡里连续呆上过几天,不过一霎贝莱还是不由自主的把这里当成伦格自己的家。 至于考雷托尔,她并不是很喜欢,虽然她知道那座城市里有着整个圣地最为睿智的人,同时也拥有着巨大的财富,不过她对那里却依旧显得颇为疏远,也许一切只是因为那里是玛蒂娜的领地而已。 她有时候会带着自己的骑士在她的领地里巡视,虽然这片围绕着死海的领地还并不算很大,但是她却感到十分满意,因为这毕竟是她自己真正的领地。 不过,虽然对考雷托尔有着并不很愉快的想法,可伊莎贝拉还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公正的对待领地中的每一位臣子和领民,所以她经常奔波在那条“马克西米安大道”上,同时她也在紧密的注意着耶路撒冷的动向。 七月初阿迪勒到达耶路撒冷的举动,让伊莎贝拉明白到,也许一场恶战很快就会爆发,这让她不禁加紧了对考雷托尔的拜访,她需要知道面对如今的微妙局势,法兰西斯会如何对待。 即便是在最炎热的时候,伊莎贝拉也始终坚持着穿上了她那身与众不同的华丽铠甲,尽管她知道铠甲下面的短衬裙已经完全湿透,但是她却坚持这样做。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还并不稳固,和鲍德温家族的后裔相比,在被迫宣布放弃耶路撒冷王冠,同时却又宣布自己的为东方法兰克人国王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要走上一条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再也不能只是依靠自己的血统和出身去指挥她的军队,除了这些必须的东西之外,她还要学会如同那些伟大王朝的开国君主们一样,让她的追随者们明白她地位和威严。 所以伊莎贝拉毫不犹豫的再次披挂起来,虽然那种炙热的蒸晒让她难以忍受,但是她宁可默默承受着那些折磨,也不愿意因为一时的安逸,失去来之不易的权力。 走过王宫里的走廊时,远处一架巨大的带着古怪轮叶的东西引起了伊莎贝拉的注意,她知道那是伦格身边一个地位低微,不过心思却十分灵巧的属臣造出来的东西,根据那个小木匠的说法,那个遇风就会不住转动的东西,能够为一间硕大的洗浴房提供热腾腾的热水。 这让伊莎贝拉不禁想起了安盖特城堡里那间颇为奇特的大浴室,当她一个人在那间浴室里洗浴时,她曾经幻想过如果伦格也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而这也是她更愿意留在安盖特的原因之一。 几个护卫很麻利的把伊莎贝拉携带的行李从马车上放下来,虽然每一次的死海海滨的旅行都并不遥远,但是女王那似乎颇为奢侈的习惯却让她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赶路。 法兰西斯在王宫角落的一座刚刚修建好的小修道院里迎接了女王的到来,这是整个王宫中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伊莎贝拉并不知道,这座小修道就建立在当初埃德萨伯爵约瑟林死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从这里,玛蒂娜走上了成为埃德萨伯国最后一位君主的道路。 “陛下,您认为萨拉丁会对救赎骑士团有不利的举动吗?”法兰西斯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跪在祭坛前的伊莎贝拉,从女王之前的紧张中他能够看出她的担忧“或者还是您认为法兰克人与萨拉森人之间,势必会发生一场无法容下对方的战争?” 法兰西斯没有任何波澜的声调似乎感染了充满焦虑的伊莎贝拉,她微微抬起头,看着望着她的这位智者。 对于法兰西斯,不论是伊莎贝拉还是任何人都无法漠视,人们知道这位现在把自己关在这座小教堂里的隐士那并不寻常的身份,或者说没有任何人能够让自己无视一位罗马皇帝最为信任的智者,更无法让自己无视被称隐喻为圣子身边如同使徒一般的这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想的,也许我的心有些乱,”伊莎贝拉没有直接回答法兰西斯,她慢慢站起来一边陪着法兰西斯沿着小教堂半圆的回廊慢慢走着,一边试探的低声轻问“您认为萨拉丁不会那样做,还是您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这样的许诺?” 听到伊莎贝拉谨慎的试探,法兰西斯不禁露出一丝浅笑,他知道这位女王似乎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人,她总是用防备的眼神注意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即便是面对她的母亲,也总是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冷漠。 不过,也许只有在一个人的面前,她的这种戒备会有所褪去。 “陛下,萨拉丁这个时候要面对的几乎是整个欧洲最伟大的君主,据说理查有着天生暴躁的性格和残酷的行为,而那位法国国王,则是一个狡猾到了极点的人,”法兰西斯慢慢解释着,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当听到腓力的名字时,伊莎贝拉脸上稍微浮现出的一丝阴郁“所以在这种时候,他不会主动去招惹其他的人,您应该还记得您的哥哥鲍德温国王与萨拉丁之间的那些协议,事实上我发现那些协议同样也合适被您使用,或者说,您也许可以做得更好。” “那样难道不会引起十字军的愤怒吗?”伊莎贝拉有些难以确定的看着法兰西斯“也许他们会把我们当成背叛基督的叛徒,而且我也担心骑士团里会有人反对。” “这正是我也担心的,事实上对于十字军我从来没有真正担心过,要知道如果是真正的虔诚,只要拥有一个最粗糙的十字架也能聆听上帝的教诲,否则即便是坐到了教皇的宝座上,也不过是一堆招人讨厌的粪便罢了。” 听到有着使徒之称的智者居然会说出这样粗俗的话,伊莎贝拉不禁稍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接着她又不禁发出一声轻笑,她有趣的看了看说完这句话后,居然还很严肃的划了个十字的法兰西斯,看着他脸上那丝毫不为自己这些话感到惭愧的表情,伊莎贝拉不禁为伦格身边居然会有这样的人感到一丝羡慕:“您居然在用教皇比喻一堆粪便?这可不是一位智者应该说出来的。” “请原谅我说错话了,”法兰西斯平静的一笑,然后接着淡淡说“或者我应该用一堆粪便比喻教皇。” 伊莎贝拉再也忍不住的发出了一阵笑声,看着她那试图尽量维持女王的尊严,却又无法忍住的样子,法兰西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陛下,萨拉丁会如何做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您现在要决定的,却是您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伊莎贝拉有些愕然的看着法兰西斯,当她终于逐渐明白过来时,她不禁发出一声轻轻感叹:“即便是上帝也会对自己的宠儿偏心,他不但赐予了伦格罗马的皇冠,还赐予了他最好的追随者。” “陛下,我为能够得到您这样的盛赞感到惭愧,”法兰西斯笑着向伊莎贝拉略微点头,随即他神色庄重的说“陛下,我愿意做为您的使者向萨拉丁提出您做为保护东方法兰克人的条件,不过我想现在还并不是时候。” “那么应该在什么时候呢?”伊莎贝拉虚心的询问着,她并不认为这样的询问令自己难堪,事实上在整个基督世界,几乎还没有哪位君主,能够忽视这位智者的意见。 “在法兰克人和萨拉森发生真正的大战之后,到了那时,做为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您,即便只有现在这样的实力,依旧可以成为决定圣地命运的仲裁人。”法兰西斯淡然的声调中,透着令伊莎贝拉莫名的放心。 博尔普鲁斯海峡岸边最美丽的季节,就是如火的七月和透着微熏花香的八月,在这样的季节里,海峡两岸的很多庄园里会住进罗马的大批贵族和富商,这些从阉人的君士坦丁堡城逃出来的权贵们,会在各自的庄园中度过最为难熬,不过对他们来说也是最为惬意的一段时光,在这个时候的罗马人多年来的习惯,甚至让他们不但慵懒甚至敢于怠慢皇帝。 历史上东罗马的很多皇帝也很喜欢这样的季节,从莫里斯皇帝开始建造他那座命运多舛,烧了重盖,盖了又烧的花园城堡开始,到短命的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被人推翻,一命呜呼的索拉洛库斯皇帝,进而是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和富豪,罗马人在博尔普鲁斯海峡两岸建造的众多夏宫,足可以和欧洲国家那些引以为豪的都城相比。 不过,在这些因为时代和文明的熏染而造型迥异的宫殿庄园中,狄奥菲雷斯二世建造起来的夏宫,则是所有这种建筑中最为巧夺天工的一座。 在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右岸,当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君士坦丁堡最南端的前哨棱堡的塔楼上,能够隐约看到对岸的峭壁上一座城堡的塔尖。 在棱堡的那位置,或者是在海上的航船上看去,那座城堡几乎就如同半悬在空中一般,几乎有大半边的建筑依着山势坐落在探出山壁的城堡,似乎就好像是空中楼阁一样显得那么不现实。 这甚至让很多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堡的人,把那里当成了海市蜃楼而叹为观止。 做为罗马历史上三次登基,而又三次被人赶下台的皇帝,狄奥菲雷斯二世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才华,如果这位皇帝把这种才华运用在治国上,那么他未尝不可以成为如同智者利奥,甚至是查士丁尼那样伟大的君主,但是这位皇帝更多的兴趣却是在建造各种大大小小的房子上。 狄奥菲雷斯二世有着当时,甚至是许多年之后的建筑大师们都为之惭愧的才情智慧,他能在瞬间就在心中勾勒出一座美轮美奂的花亭或是一道造型独特的柱廊,而他一切的才华最为体现出来的,就是博尔普鲁斯右岸的夏宫。 在艾萨克时代,这座夏宫利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艾萨克本人的私产,虽然他很不幸的没有几次机会享受这座宫殿的奢华,但是从他在他庞大众多的产业中,特意派遣一批仆人照顾这座夏宫上,就可以看出艾萨克对这座宫殿深深的钟爱。 不过让阿赛琳真正喜欢这座宫殿的原因,是几乎可以从这座宫殿的任何一扇窗子都能看到外面的大海。 虽然小腹上的伤势已经大大好转,但是伦格对阿赛琳的身体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在回到罗马之前,他已经下令派人重新收拾了整座夏宫,当舰队终于远远的看到君士坦丁堡城巍峨的踪影时,伦格向阿赛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的阿赛琳立刻露出了不忿的表情,她坚持认为自己的伤势应该已经好了,不过在使用各种方法都不能打动皇帝之后,她不得不躺在早已准备好的卧辇上,由一群小心翼翼的仆人踏着下船,然后沿着崎岖的山路抬上了山崖上的夏宫。 不过出乎阿赛琳意料的是,在知道伦格为自己准备的居然是这座夏宫时,她立刻就完全被彻底征服了。 在进入宫殿之后,她迫不及待的让人抬着自己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当看到几乎所有房间都能够看到她心爱的大海时,阿赛琳不由激动得一直喊着伦格的名字。 而且虽然很快就想起,伦格并没有跟着自己一起上岸,单是她的兴致还是没有丝毫的稍减,在几乎看过了所有房间之后,阿赛琳终于选择了一间整座宫殿最靠近,或者干脆说是几乎大半个房间都悬在悬崖外的六角形房间,做为自己的卧室,看着如同圆形的墙壁上敞开的那些窗户,阿赛琳在身边女仆的胆战心惊中安静的躺在了硕大的床上。 “这样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在船上似的,”阿赛琳这样对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女仆说“还有听着海浪声好好睡一觉,这也许要比阿马修斯的宫殿还有舒服。” 说着,她已经略显疲惫的双眸缓缓闭上,随着她“伦格来了告诉他,我很喜欢这里……”的喃喃低语轻微消去,阿赛琳慢慢的进入了梦想。 伦格并没有看到阿赛琳带着满意的微笑沉沉睡去的样子,在把阿赛琳送走之后,他的海船继续先前,在沿岸堡垒一阵阵鸣响的号角声中,他的船队在第七座军事门外的码头靠岸。 从立刻君士坦丁堡到回到这座城市,伦格似乎感觉这次的旅行比任何一次都显得长久,当他看到带着大臣们已经站在码头上等待他的埃罗帕西娅的身影时,一阵久违的情愫让他的心不由轻轻颤动。 没有如同当初玛蒂娜那样的庄严的举止和繁琐的礼仪,即便穿着华丽的皇后金袍,却依然显得那么淡泊随意的埃罗帕西娅举步走到丈夫面前,看着伦格被海风吹的略显黝黑的面颊,她先是低头微微鞠躬,然后她就自然的伸出两臂攀住了伦格的脖子:“拯救美人的骑士终于回到了他的城堡,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把你的美人带回来,或者说她不希望被关在牢笼里面吗?” “如果你想摆脱这个牢笼,我也会帮助你的,”伦格一边低头亲吻着妻子的嘴唇一边小声说“我更想到的是我的密涅瓦,而不是一位皇后。” 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埃罗帕西娅无奈的松开了抱住丈夫脖子的两臂,她微微后退向着伦格略一躬身,随即陪伴着丈夫一起向着那些一直在不停低语的罗马大臣们走去。 “我的大人们,”在稍微沉吟之后,伦格微微向身侧张开两臂“塞浦路斯,属于罗马了。” 尽管这个消息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传到君士坦丁堡,但是依旧无法形容当伦格正式宣布时,大臣们脸上的那种表情。 他们有的人在微微眨巴着眼睛,有的人还在回头看着其他人神色,而有的人已经因为过于激动嘴里发出了毫无意义的低声呜鸣。 从被阿拉伯帝国的舰队彻底击败,随即丢失了对于地中海的权力之后,原本做为罗马人在东方最为稳固的一块领地,塞浦路斯已经于罗马绝缘将近四个世纪。 虽然期间曾经多少次派出军队试图重新收复这座岛屿,甚至还为此在塞浦路斯附近的小岛上建立起了很多要塞,但是罗马人最终却还是因为一次次的失败,而不得不失望的放弃了重新收复失地的梦想。 但是现在,皇帝却用上帝赋予他的宠爱,再一次展现了上帝创造奇迹的力量。 所有人都知道收复塞普鲁斯对罗马意味着什么,那将意味着罗马不但再次拥有了真正控制整个地中海东岸的权力,同时更意味着罗马向着东方迈出了令人梦寐以求的一步! 许多年来,失去小亚细亚的成为了罗马人心中一个巨大的伤痛,而失去了对耶路撒冷的统治,则成为了在东方彻底被异教徒击败的罗马人的噩梦。 东方,从小亚细亚的草原到幼发拉底河畔,罗马曾经在那些地方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可是随着塞浦路斯的重新收复,罗马人似乎再次看到了他们心中那在几个世纪前就不敢再寄予的奢望梦想。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那些一生都以与皇权作战为目的的元老们,也不由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即便这个消息早已听到,可是码头上依旧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罗马帝国万岁!” 而当终于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躺在丈夫怀里的埃罗帕西娅,则用一种与她在别人眼中那智慧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奔放,对伦格“恶狠狠”的说:“你不是征服塞浦路斯海妖的英雄吗,那让我看看你怎么征服罗马的皇后!” 一一九零年的七月匆匆而过,伴随着在阿卡用屠杀打开了一条通向耶路撒冷的大门,理查最终心满意足的看到了各路十字军同意了他那勇敢却并不鲁莽的计划。 不过,就在理查踌躇满志的决定向圣地进军的时候,一个消息忽然传来……萨拉森军队正在距离阿卡城不远的戈壁边缘,沿着与海岸线并行的方向向着十字军的右翼前进,而稍一寻思就明白了敌人意图的理查,颇为意外的发现,埃及苏丹的军队俨然是在向着对十字军来说,异常重要的后方基地的黎波里进军。 “萨拉丁要切断我和的黎波里的联系吗?”理查不禁为之愕然。 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果玛蒂娜活着……” 一阵阵的海风从窗外吹来,盖着薄被躺在床上的阿赛琳发出轻轻的鼾声,当在睡梦中的她因为唇间一阵阵轻轻的轻触醒来时,她看到伦格正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她,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似乎一直没有睡好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阿赛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本能的要坐起来,但是小腹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了双眉“我以为你要过些时候才会来见我呢,难道你的皇后可以允许你在回到她身边的第三天就来见我?” “来了有一会儿了,不过我想看着你睡着的样子,”伦格用手指拨开阿赛琳有些混乱的头发,看着那双人令他着迷的眼睛,伦格不禁伸手在毯子下那具富有弹性的躯体上轻轻抚摸起来“要知道,埃罗帕西娅并不是玛蒂娜,而且我这次来也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说着伦格微微托起阿赛琳的下颚“我怎么从来注意到你睡着的时候这么好看,或者应该说是诱人。” “你现在越来越会说奉承话了,”阿赛琳伸出右手盖住伦格的双眼,然后沿着他的脸微微放下“我想你一定也是这么对你的密涅瓦甜言蜜语的,对吗,否则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让你过海来?” “事实上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伦格向阿赛琳微微一笑,然后他从身边拿出了一份文件“我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然后盖上你的纹章。” “你又要我干什么,不会是直接把塞浦路斯送给你吧,”阿赛琳有些疑惑的把文件拿过来看了看,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看懂那些内容的奢望“如果你要塞浦路斯就直接拿去好了,只要你把地中海都给我就行。” “我只要拥有塞浦路斯的女伯爵就行了,而且地中海并不是我的,至少现在还不是,”伦格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一支鲸骨笔塞进阿赛琳的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在文件上签下她的名字,同时帮着她把放在桌子上铁盒中的纹章拿出来,轻轻盖上那个醒目的马蹄铁印鉴“这样就可以了,我并不贪心,对我来说罗马已经很大,大到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让它变得更好了。” 听着伦格的话,阿赛琳微微沉浸了一下,然后抬手揽着伦格的脖子让他向自己弯下腰来:“伦格,你是不是不太快乐,有什么事情让你烦恼吗?” “阿赛琳,告诉我,如果你总是被迫做一些自己并不希望做的事,你会怎么办?” “如果那样,我会用剑把那些强迫我必须做这些事的人杀掉,”阿赛琳故意咬着牙说,然后她微微小心的挪动身子,让伦格躺在自己的身旁“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多睡一会,你看上去有些疲劳。” 不过当伦格躺下之后,阿赛琳却又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不过如果你这个时候不是很累,我倒并不反对你对我多说些奉承话。” 在毯子下轻轻抚摸着阿赛琳的肌肤,感觉着她身上出传来的炙热,伦格只能微微苦笑:“还是让我睡一下吧,而且你要听话,要知道现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而且这样的季节对伤口来说是很糟糕的,另外……”伦格轻轻打了一个哈欠“让我睡一会,我真的有些累了。” 说着,伦格轻轻吻了一下阿赛琳的双唇,随即闭上了双眼。 但是他却并没有睡着,当听着阿赛琳逐渐变得绵长轻微的鼾声时,伦格却看着房顶上的天顶画,心中反复回忆着之前在在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事情。 回到君士坦丁堡的伦格受到了民众凯旋般的欢迎,当元老们提出按照古来的传统,让他穿过君士坦丁凯旋门时,很多人都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 “罗马万岁!”“皇帝万岁!”的呼声令人振奋,在当天晚上在圣宫中举行的盛大宴会,则让皇帝的这次凯旋变成了一次举国尽欢的庆祝。 不过这一切在伦格回到后宫之后却逐渐变得淡了下来,虽然埃罗帕西娅同样为丈夫的归来感到喜悦,甚至因为那种若有若无的嫉妒,以至在床上展现出了充满诱惑的风情,但是当到了深夜之后,伦格单独醒来翻阅那些等待他回来批阅的奏报时,他却看到一个个令他烦恼的问题,正伴着那些奏报迎面而来。 以君士坦丁堡为中心的变革,随着夏天的到来,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伦格登基后的第三年,在这段时间中,罗马越来越多的沉积旧习已经逐渐浮上水面。 即便是对这个国家有着足够深的了解,即便是自己已经深处这个国家之中,但是当看到那些依旧难以掩饰的弊端时,伦格还是不禁感到那沉重的压力。 在这个许多个世纪以来因为和四方环伺的强敌作战,而逐渐变得虚弱下去的国家中,各种各样的弊端始终如已经蚀刻进骨髓的驱虫般附着在这个国家的躯体上。 因为土地变革而导致的大地主与贵族们的反对声从来没有停息过,虽然伴着在东方行省推行的经过改正的新的举措已经逐渐开始产生效果,但是反对的人依旧多的令人头痛。 随着夏季的到来,第一次应该由农民们为赎买土地的税收已经临近缴纳的时候,这让罗马人从上到下都不禁变得敏锐了起来。 能不能从第一次土地变革后的税收中看到变革带来的结果,成为了这段时间来人们议论的最大的话题。 不论是对保加利亚的征服还是塞浦路斯的回归,绝大多数罗马人真正看到的,却只是自己眼前的生活。 以前的罗马之所以在拥有巨大版图的同时,却总是无法摆脱那令人不安的动荡,更多的原因就在于民众的生活始终无法变得更好,而现在呢,在付出了这么多的变革代价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而随着缴税季节的临近,另外一个一直紧紧的纠缠着伦格的难题也变得越来越明显起来,那就是君士坦丁堡! 对常年居住在君士坦丁堡的人来说,这座城市不但是基督世界中最伟大的,应该也是整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富裕的城市,虽然已经有很多人听说过,在遥远的东方,同样有着另外一些同样巨大富饶的城市,但是那毕竟太遥远了,而且很多人也并不相信。 不过,就是这座城市,在罗马帝国其他行省民众的眼中,却是一个令他们难以忍受的怪物,甚至是魔鬼。 当初,当戴克里先皇帝看到整个罗马总有一天会因为越来越难以抗拒的困境陷入衰亡时,他做出了把罗马一分为二的决定。 正是这个在当时来说被很多人反对的决定,让罗马在西罗马被蛮族灭亡之后,依旧能够延续下来。 同样,君士坦丁大帝把罗马的都城迁移到东方的选择,也让这个帝国走向了一个新的道路,当时这座被成“新罗马”的城市成为了几乎是聚集了世间一切珍宝和财富的地方,而且君士坦丁自己也发誓说,一定刚让这座罗马新都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地方。 君士坦丁几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但是也就是从他发下如此宏愿的那一天起,一个巨大的隐患就已经埋了下来。 将近六个世纪过去了,君士坦丁堡不但变成了罗马,也变成了整个欧洲最伟大的城市,在这里,古来的遗迹和现代的奢华混淆在一起,城墙被一次次的向外扩张,因为贪恋繁荣而来到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逐渐的,对罗马人来说,罗马就是君士坦丁堡,而君士坦丁堡也只是君士坦丁堡。 各个行省的财富如同倒灌进一个湖泊的流水般向着君士坦丁堡不停的流去,而为了追逐财富而涌向这座城市的人,则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君士坦丁堡人是骄傲的,他们向所有来到这座城市的人炫耀自己的都城,同样在他们的心目中,君士坦丁堡也成为了整个罗马的象征,他们认为这里就是罗马,只要这座城市繁荣,那么整个帝国就能有勃勃生机。 “太可怕了,这就如同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巨坑。”伦格看着手里的那些奏报微微叹息着,虽然他的变革已经在尽量试图改变这一切,但是他也知道,几个世纪以来形成的顽固是不可能一下子消弭的。 身后传来的轻轻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后,埃罗帕西娅的下颌微微顶在伦格的头顶上。 “很糟糕是吗?”埃罗帕西娅轻声说“你刚回来,所以有些事情还不想让你扫兴,米蒂戈罗斯认为你要动用还不充裕的国库修建道路的决定让他无法理解,他甚至用了一个很……很独特的词来形容对你这个决定的看法‘Da cani’。” “那可是他能用的最严厉的一种说法了,”伦格微微一笑,他半转身子把埃罗帕西娅从身后拉到怀里,顺着她柔滑丝袍的缝隙探进手去“难道你非要首席元老用‘糟透了’这种词来评论他的皇帝吗?” 听到伦格的话,埃罗帕西娅不禁发出一声低笑,当她意识到伦格的手已经拉开她丝袍的带子,把她的身体微微托起时,她伸出两根手指,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份奏报:“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轻轻叹息一声,伦格让埃罗帕西娅从自己身上下来,然后他走到床边,看着圣宫外那片即便是在深夜里,依然透着点点灯光的城市。 “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埃罗帕西娅,整个帝国的繁荣其实只是一个城市的繁荣,当人们还在为这座城市的奢华骄傲无比的时候,他们却并不知道帝国其他地方正为了这个奢华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你要修建道路?就是为了让其他地方也变得繁荣起来?”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伦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如果和这位皇后谈谈关于弦数定律之类的话题也许还颇为有用,但是对于治理国家,伦格这个时候对她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我只是希望君士坦丁堡不要变成一条吸血虫,因为如果那样,对罗马将是一场灾难。不过对很多人来说,我的这个想法的确是有些‘Da cani’。” 伦格略带自嘲的笑了笑,他知道在很多君士坦丁堡人看来,他这种试图调整整个帝国财富分布的方式,不但太过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违背当初君士坦丁大帝建立帝国的理想,而在一切的反对声中,这种把君士坦丁堡就当成罗马的想当然的想法,才是最让他感到无奈的。 “一个国家的财富如果只是集中在某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就会如同一个地势低洼的湖泊,流水会从高地聚集到这个湖泊里,但是这个湖泊却永远是一潭死水,如果不能找到能够让这些水活动起来的出口,总有一天湖泊会干涸,甚至可能会因为湖泊中的食物,引来可怕的野兽,”伦格一边喝着妻子递过来的葡萄酒,一边地低沉的说“财富就象那些水流,只有不停的流淌才会越聚越多,否则总有一天会渗进大地,找不到一点痕迹。” “伦格,可是我们还有我们的金角湾呀,”埃罗帕西娅笑了起来,她伸出手微微舒展着伦格皱起的额头“不要这样,君士坦丁堡可以和那些法兰克人,甚至是萨拉森人做生意,别忘了连那些东方来的商人都可以到罗马来,这难道不就是个说明吗?不要这么皱着眉头,你还不到二十岁,可已经是罗马历史上几乎能够与那些伟大帝王起名的君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着埃罗帕西娅的笑呵呵的神色,伦格无声的叹息一声,当他试图说明一切时,他却发现甚至即便是埃罗帕西娅也似乎认为他未免想得太多,这让他在无奈的同时,心底里不由闪过了玛蒂娜的身影。 伦格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他却无法压抑那样的念头:“如果玛蒂娜活着……” 玛蒂娜.埃.约瑟林.朱利安特.贡布雷,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妻子,她的多疑和嫉妒让她自己变得总是疑神疑鬼,而并不很好的脾气,也让她身边的人头痛万分。 不论是出身平凡的女仆还是高贵的宫廷贵妇,不论是野蛮的女海盗还是与她自己身份相等的异国女王,她总是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盯着靠近她丈夫的一切女人。 这让她在获得了民众狂热崇拜的同时,也成为了罗马有史以来都可以名列前茅的好妒皇后,但是这一切却并不能阻止她成为一位“好皇后”。 当玛蒂娜用堪称雷厉风行的方式建立起特里布斯的时候,很多人看到的只是她因为好弄权术的外表,但是伦格却知道,即便玛蒂娜自己还并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可是她却的确已经为建立新政的基础,砸下了第一根坚固的桩石。 由各个行省组成的特里布斯,不过会将会在未来形成对君士坦丁堡贵族们的制约,随着这个新兴的行省议会的完善,总有一天他们会提出同样重要的在财政上的要求。 即便是再强大的国家,如果财富的倾斜真的变成了向着一个湖泊里流淌的死水,那么当这个湖泊干涸的那一刻,也将是湖中的生灵死亡的时候。 这一切也许在许久之后才会发生,但是伦格却不能让自己就这么等待下去。 “如果玛蒂娜活着……” 这样的想法让伦格觉得对不起站在面前陪着自己一起喝酒的妻子,但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误。 如果玛蒂娜活着,这位才只有十七岁的罗马皇后即便只是出于对权力的渴望,也不会看着那些君士坦丁堡贵族的骄横,而且她会用她那一贯强硬的方式,和自己一起推行正在演变的国政,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对东方的注意中去。 十字军与萨拉森人之间的战争令他为之担忧,伦格知道这个时候的萨拉丁应该还没有要与理查正面交战的意图,这已经从虽然腓力在阿卡登陆,但是萨拉丁却始终在大马士革按兵不动推测出来,但是一旦这种僵局打破,那么就将意味着一场大战的开始。 真正让伦格担忧的,却并不是正在圣地爆发的那场信仰之战,甚至就连伊莎贝拉的处境他也还算放心。 他相信做为智者的法兰西斯是能够帮助伊莎贝拉做出明智选择的,除非那位女王过于刚愎自用,不过从伊莎贝拉的性格上,伦格却并不是十分担心。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科尼亚人! 伦格从不相信那位虽然没有亚尔斯兰血统,但是却有着那位伟大王者姓氏的科尼亚苏丹的野心会得到满足,尽管他在关键时刻,可以向自己的军队开放出一条通道,但是伦格却从来没认为他会是出于所谓友谊。 让罗马人和法兰克人发生冲突,这不但是萨拉丁的希望,同样也是科尼亚苏丹的愿望,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允许自己通过科尼亚的领土。 而一旦萨拉丁与十字军在圣地发生大战,而双方都无暇顾及科尼亚人,摆脱了南方边境隐患的科尼亚人会不会乘机对罗马有所企图? 这样的想法让伦格为之头痛,他知道自己似乎注定不能在君士坦丁堡长期享受清闲,也许奔波已经成为了他这一生中注定的命运,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不停的到处奔波,而到了这时,他才似乎恍惚到,那之前的不停奔波中,自己的身后总是有一个虽然有些善妒,有些喜欢耍小孩子脾气,却始终紧紧的盯着他背后的人儿,在默默的支持他。 埃罗帕西娅会成为一个好皇后,她将成为引导罗马人从黑暗的混乱时代寻找光明的那盏明灯,她的睿智对知识真相的执着,总有一天会让她成为中世纪时代传奇人物的代表,让后世的来者为之敬佩,但是她却始终不是玛蒂娜。 “我要过海几天,”伦格略微有些歉意的看着埃罗帕西娅,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妻子要张开的嘴巴,微微同时微微摇了摇头“不要胡思乱想,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你要知道……阿赛琳,她现在还有伤呢。” “你那意思就是说,如果她没有伤,我就可以胡思乱想了吗?”埃罗帕西娅歪着头问,看到丈夫有些招架不住的样子,她忽然在用力把身子向伦格怀中一挤的同时,低声在在他耳边说:“我这段时间在君士坦丁堡大学一直在和他们辩论一个很难的数学问题,你如果能和我一起讨论一下,也许我可以放你走。” “是什么数学问题?”伦格有些好奇的问。 “你说,一个积数算法可以有几种?还有可以能解多少个细分数?”埃罗帕西娅笑眯眯的问着,当看到伦格要张嘴回答时,她却又拉住他的手向着床边走去“我要你到床上一边亲热一边告诉我,而且,你必须要在我们亲热完之前告诉我答案。” 在经过了身体的欢愉和高深的学术讨论的交流之后,罗马皇帝终于得以从皇后那里摆脱出来,而且因为大臣们看到皇帝精神不佳早早告退,伦格终于得以在第三天下午渡过海峡,来到了夏宫。 伦格让阿赛琳签署的那份文件安静的躺在桌子上,那是一份阿赛琳宣布放弃安条克继承权的声明,对阿赛琳来说,她对那些内容没有兴趣,能让心爱的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能够听到大海的声音,能够有一天成为地中海的女王,才是她为之向往的,所以她睡的很沉很香。 但是伦格却不能这样,他知道那份声明势必会引起法兰克人与科尼亚之间的争斗,这也是他所能让罗马的敌人转移视线的方法。 “如果玛蒂娜活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盖伊的终结 一零九五年的三月,在一个叫皮亚琴察的城市里,当时的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向他的教民们进行了一次关系到以后东西方几百年历史的讲演。 在那次讲演中,这位教皇用他那擅于鼓动的唇舌和犀利的辞藻描绘了一副远在圣地的法兰克人的悲惨遭遇,正是因为他的这次讲演,无数的欧洲贵族停止了相互的争斗,他们拿起武器,披上绣有十字架的罩衫,然后带领着他们能够征召来的士兵和很多变卖了唯一的一点产业,怀揣着对信仰的热忱和对财富的梦想的城市市民,和几乎濒临破产的农民,向着东方那片神秘的土地进发了。 一晃之间,将近百年的时光匆匆过去,被无数人向往,不惜用生命和鲜血拯救的圣地,也在这百年间不停的变换着主人。 法兰克人,萨拉森人,然后又是法兰克人,接着又是萨拉森人…… 耶路撒冷斑驳的城墙见证着那些进进出出,交替变换的主人,同时,这座城市也默默的忍受着每一次变化给它带来的苦难和伤害。 对理查来说,向耶路撒冷进军是他在确立了自己在十字军中领袖地位之后所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进入那座城市,自己不但可以成为让所有人敬仰的伟大的君主,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彻底让那个法国的狐狸在自己面前低头。 英国人在法兰西的几次战役所取得的胜利,并不能让理查感到欣慰,自从登基之后在他原本以为应该十分容易的逼迫法国人向自己的投降的猜想,却变得越来越迷茫。 在战场上勇敢而聪明的理查,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一直胜利的自己,却一次次的被他的盟友背叛,他更加不能明白的是,一直躲在巴黎宫殿里的腓力,怎么就能够用如簧巧舌一次次的煽动挑唆那些原本支持他的贵族们。 这让理查觉得只有在东征中建立起来的伟大功勋和巨大声望,才能让自己彻底击败腓力,而且当他听说腓力已经决定参加十字军时,他立刻迫不及待的相应了教皇的召唤。 阿卡之战的胜利,让原本与腓力并驾齐驱的理查在十字军中的地位终于盖过了他的死敌,所以他立刻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向耶路撒冷进军的建议。 在理查的眼中,一切都在耶路撒冷。 不过当萨拉丁的军队正在向的黎波里进发的消息传来时,理查不禁变得谨慎了起来。 虽然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真正与萨拉丁接触,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小视过那位埃及苏丹。相反,理查对萨拉丁有着一种罕见的兴趣,因此尽管并不喜欢刚刚死了妻子的盖伊,可理查还是不止一次的向他询问关于萨拉丁的事情。 不过,让理查颇为失望的是,盖伊显然对击败了他的那个敌人并不熟悉,他只能一次次的重复那个人的狡猾,可这却并不是理查希望听到的。 夏季八月的戈壁上蒸腾起来的气浪能够在平坦的地平线上显映出一片氤氲的虚影,这让人不禁有一种似乎是走在水天之间的幻觉。 不过这种感觉不但不能让人感到有一丝舒适,相反,闷热和干燥令人觉得好像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汽都被这炎热蒸发掉了。 理查头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灰色包头巾,尽管对于这种近似异教徒的打扮嗤之以鼻,但是当知道已经有人因为贪图凉爽光着身子,以至摔倒在地后再也没有起来,他终于还是听从贴身仆人的劝告戴上了头巾。 远处的大地在这一刻看上去就好像漂浮在空中一样,问着空气中干燥的气息,理查用力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随即回头看着骑在骆驼上的一个斥候。 “你确定萨拉丁是在向着的黎波里前进吗?” “陛下,我们的人一直在戈壁上寻找,而且我们还找了当地的一些萨拉森人,那些人只要给他们钱,还是肯告诉我们一些消息的,”斥候回答“萨拉丁的军队应该就在距离我们并不远的地方,他们一直在向着南方前进,如果没有猜错他们正是向着的黎波里前进的。” “他要截断我们,对,要截断我的退路。”理查嘴里低声念叨着,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处境似乎不太妙,萨拉丁正在试图截断十字军和的黎波里之间的道路,而他所处的位置也显得危机四伏。 在萨拉丁的身后,是广阔的戈壁,而他的身后,除了一座已经被抢劫一空满目疮痍的阿卡城,就是茫茫大海。 “对萨拉丁来说,他如果失败了可以逃跑,而对我来说,失败就可能意味着死亡,”理查慢吞吞的自语着他,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自己的手下听到,特别是这种时候,他更愿意让所有人知道他们面临的危险困境。 “也许这个时候那头狐狸就不会再反对我了。” 理查嘴里嘀咕一声,他忽然觉得现在的窘境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能让那些原本与理查一样反对向圣地进军的人们闭嘴。 虽然理查在十字军中的地位已经确定,但是当他提出直接进军耶路撒冷时,依旧有人表示了反对。 在那些人看来,冒险向圣地进军可能会导致他们的退路被一直在大马士革窥伺的萨拉丁切断,与其冒这样的风险,不如按照腓力所说的那样,稳扎稳打,逐渐蚕食那些失去了援军的萨拉森人的城堡。 对于这种谨慎的建议,理查用讥讽的口气予以驳斥,在他看来异教徒的兴起正是因为基督徒中有这样懦弱的人,他的这种言论激起了腓力的愤慨,法王的愤而退场,让原本一场讨论计划的会议不欢而散。 不过现在,理查相信自己已经彻底掌握了主动,他相信腓力和他的那些支持者一定明白,如果不能尽快向着内陆进发,一旦萨拉丁切断了他们与的黎波里之间的补给联系,十字军就有被萨拉森人赶下大海的危险。 “他们都知道一定会是这个样子。”理查在心里暗暗得意的想着,他能想象当腓力被迫同意他的决定,向内陆进军时的那种表情,这让他觉得甚至比在战场上有一次击败法国人,更加令他高兴。 “让我看看萨拉丁是什么样子吧,”看着远处在气浪中蒸腾的地平线,理查心里涌动着一阵冲动,一种期待对手的焦躁让他有些不耐烦起来“也许这个埃及苏丹就是上帝给我安排的敌人。” 理查的兴奋让他为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强敌感到高兴,但是他的这种喜悦却在回到营地之后,由于一个消息立刻变得荡然无存。 一个由考雷托尔来的使者忽然出现在了十字军的军营当中,这位原本来自法国边远乡下,叫做布伦的伯爵不但带来了伊萨贝拉对十字军的问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宣言! 他声称自己是鲍德温家族的旁支后裔,同时他毫不客气的指出由于西比拉的死,盖伊已经没有了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的资格。而做为旁支,他,勒芒的布伦伯爵,完全由权力提出对耶路撒冷王位的要求! 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整个十字军军营不禁立刻陷入一阵躁动之中,很多人不禁开始相互争辩,甚至有人因此争得面红耳赤。 对于布伦伯爵的这个指控,盖伊立刻予以奋力反击,在查阅了众多族谱而不得不承认这位伯爵的确因为家族的原因,同样有着继承耶路撒冷国王王位的资格,但是盖伊奋力为自己辩护。 他声称自己与西比拉的婚姻是得到上帝祝福的神圣结合,虽然西比拉已经死去,但是他却依然拥有着不容质疑的权力统治耶路撒冷王国。 兴奋的返回军营的理查,被这突如其来的纠纷搅得兴致全无,同时当他看到腓力在一旁似乎一片冷淡的神色时,他不禁在心中暗暗琢磨,这其中是不是与这头狡猾的狐狸有着什么关系。 事实上腓力这时也的确是在做着权衡,在他原本以为可以利用西比拉夫妻的耶路撒冷国王地位,与承认了伊莎贝拉的理查抗衡的时候,西比拉却意外的因为热病死去。 这让盖伊在他心目中的作用不禁变得轻了许多,不过现在这个忽然从考雷托尔来的的布伦伯爵宣布对的对王位的要求,却让他不禁变得谨慎起来。 “盖伊是耶路撒冷国王,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腓力终于打破了沉默,虽然在他的心目中,盖伊几乎可以说就是愚蠢的化身,但是在这时他却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来自考雷托尔的伯爵得到王位“受到上帝见证的婚姻是神圣的,即便西比拉女王已经蒙了圣召,可是盖伊国王的地位也不可动摇。” 腓力的话立刻引起了四周一阵的赞许,不过其中夹杂的反对声也颇为明显,这让腓力不禁变得气愤起来,而更加糟糕的是,他发现理查显然对这个突然到来的伯爵感起了兴趣。 和腓力一样,理查并不喜欢盖伊,或者说他甚至十分讨厌这个人。 正是他,怂恿自己的妻子从的黎波里悄悄逃走,虽然西比拉最终很意外的因为热病丧命,但是理查却对这对夫妻的行为颇为恼火,他无法忍受这对夫妻明显对自己的敌视,和他们比起来,理查觉得巴里安要可爱的多。 腓力要扶植盖伊的明显企图,让理查觉得自己有必要支持这个看上去更像个乡巴佬的布伦,而且他相信只要这样自己向耶路撒冷进军的决定就会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而且在理查的心底里,另外一个蠢蠢欲动的想法也不停的在他心头涌动,他觉得让布伦做为耶路撒冷国王未尝不可,只要这个人肯于听话,他并不介意让他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 另外关于那位据说自动放弃了耶路撒冷王位的伊莎贝拉的传闻,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这让他想起了腓力曾经一直试图要让自己迎娶他的妹妹。 对于腓力一力促成自己与他妹妹之间的婚姻,理查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虽然从来没有任何证明,但是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却让他知道,腓力那个比他还要小得多的妹妹,却一直履行着和他**一样的职责。 也就是说,那个小的足以可以当他女儿的公主,却和他的父亲,已经死去的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理查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容忍这种令令他无法接受的耻辱,不过腓力却显然并不认可他的这种荣誉感,腓力把他的拒绝看成是对自己,甚至是对法兰西的侮辱,这让理查在无奈的同时也感到一阵阵的头痛。 不过,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的布伦伯爵,理查却忽然如同发现了一个奇迹般的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娶一位与法兰西拥有着密切关系,而地位也绝对不会辱没英格兰国王的女性,那么还有谁比那位刚刚在几年前死了丈夫,虽然据说与罗马皇帝有着太多的暧昧关系,却到现在始终单身一人的伊莎贝拉更加合适呢? 法兰西的贵族,圣墓守护者的后代,曾经的耶路撒冷女王,现在的东方的法兰克人的女王! 理查的心头不住的盘旋着这个念头,他知道追求荣誉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要想在与法国人的常年战争中彻底击败那头狡猾的狐狸,自己就必须要能够破坏腓力与那些法国贵族之间的联系。 理查不能不承认,腓力有着令他自叹不如的智慧和手段,他几乎只是靠手腕就逐渐统一起来的法兰西,让理查对付起来感到越来越吃力,即便连续的几次胜利,也无法让他否认这个事实。 所以,如果能够成为伊莎贝拉的丈夫,那么难道不是就可以与法兰西的贵族们建立起更加亲密的关系吗? 连理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闪出这样的念头,不过在还没有细想的时候,他已经大步走到空地中间,向正在为腓力的话欢呼的贵族们大声呵斥起来: “你们为什么欢呼?是因为认为这个人可以成为耶路撒冷国王吗?如果是这样你们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耻辱!就是这个人,在哈丁葬送了几乎所有的圣殿和医院骑士团,在别人为了十字架不惜牺牲生命的时候,他却可耻的成为了异教徒的俘虏,然后这个人在求得了萨拉丁的宽恕之后并没有为了光复圣地而战,而是不停的为自己的私利到处奔波,他甚至用阴谋剥夺了另一个同样拥有耶路撒冷王位的可怜女人的地位,现在他的妻子死了,可他却还不知羞耻的占据着并不属于他的王冠,是这个人让圣地蒙羞,也是这个人让神圣的圣墓成为了异教徒的乐园,他没有资格再戴那顶高贵的王冠,他应该被罢黜!” 理查发出的低沉却铿锵有力的控诉让四周的贵族慢慢安静下来,他们有的人相互愕然的看着对方,有的人则不住的点头。一时间人们似乎已经被理查所打动。 盖伊的脸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紫色,虽然西比拉是因为从的黎波里逃出来才会染上热病死去,但是盖伊却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恨上理查,或者说他不敢去憎恨理查。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布伦出现,并宣布对耶路撒冷王位的要求时,理查会突然站出来反对自己! 盖伊在愤怒的同时,也从心底里涌起了一阵恐惧,这时的他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不论是那些变得越来越少的手下,还是他日渐瘪下去的钱袋,这时的他不但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耶路撒冷国王,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容身之地的流浪汉。 愤怒惊恐的盖伊慌乱的向着腓力露出了求助的神情,虽然知道这位法国国王同样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些。 看着盖伊望过来的眼神腓力皱起了双眉,事实上对于耶路撒冷他并不十分关心,他更在意的是这时的罗马是否会乘机向着欧洲扩张。 不过他也并不希望看到理查得意,特别是当他随即就想到理查可能会借用废立耶路撒冷国王树立他的威望时,腓力就不禁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理查顺心如意。 一场无休无止的争吵立刻在军营里蔓延开来,贵族们大声争吵着为自己的君主摇旗呐喊,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在意也许很快就会出现的萨拉森人,耶路撒冷王冠的辉煌已经令他们的眼睛为之昏花。 有人在为自己的国王鼓劲,有人在为王位的法统争吵,但是也有人似乎在这时看到了以前从没没有想到过的机会。 盖伊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他的妻子西比拉的死让他的身份这时变得异常尴尬,而另外一位耶路撒冷女王已经宣布放弃的王位…… 当初圣墓守护者的荣耀,现在是不是也会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这样的想法让很多人不禁变得更加激动起来,在他们的眼中,那顶王冠已经变成了一件无主之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憧憬自己有机会成为登上宝座的那个幸运儿,一时间这样的想法甚至让他们觉得盖伊这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盖伊愣愣的站在争吵不休的人们中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的头一阵阵的疼痛,随着有些呆滞的转动身体,那些不住相互攻讦的人们的嘴脸在他眼前恍惚的晃动过去。 直到他看到了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布伦伯爵。 盖伊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他伸微微抖动的右手紧抓住腰间的佩剑,没有人注意到他一步步的向前走去的动作,直到布伦终于看到出现在面前,满脸杀气的盖伊时,一切已经晚了。 “啊!” 一声彻底变了腔调的嘶吼从盖伊的嘴里迸发出来,就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时,他手里的长剑已经高高举起,随着一声令人胆寒的利刃劈开骨头发出的裂响,盖伊手中厚重的剑身已经顺着布伦的肩膀狠狠斩下! 几乎在瞬间被切开的半边身子奇怪的向着一旁倒去,喷出的血水直溅到盖伊的头脸上,而他手里的长剑却已经丝毫不停的向着已经倒下去的布伦的尸体拼命戳去! “上帝他发疯了!” 到了这时才醒悟过来的人们大喊着向盖伊扑去,人们夺下他手里不住挥舞的长剑,同时几个人把他死死的按在已经流成河般的血水当中。 “他真的疯了,居然这样谋杀了一个贵族,他是个凶手!” 有人开始大声喊叫起来,腓力脸上的神色泛着一阵煞白,他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已经随着盖伊这发疯般的举动白白浪费。 默默的看着被人们架起来的盖伊,望着他已经走形的脸颊和直勾勾的眼睛,腓力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没有再说什么的腓力向着理查微微点头,他知道现在一切已经变得没有意义,耶路撒冷的国王盖伊,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伦格坐在飘荡的小船上看着海面上正在缓缓驶来的黑色战舰,看着庞然的巨大躯体和那劈斩开海水,溅起大片狼花的样子,他相信即便是在罗马海军最鼎盛的时期,这条巨大的掌门官也是一件罕见的异物。 事实上,在整个罗马与塞浦路斯的联合舰队中,依然还是有着一些同样尺寸巨大的掌门官一类的战船,但是能够如厄勒冈这样异常的庞然大物,却即使是常年在海上奔波,见多识广的人也为之愕然的。 每次厄勒冈进入博尔普鲁斯海峡都会引起极大轰动,人们为那条船的彪悍和它的主人所着迷。 从首次进入金角湾引起震撼的那一刻起,阿赛琳就在君士坦丁堡人心目中树立起了过于鲜明的印象。 人们还记得她与伊莎贝拉在圣宫中那种令人惊艳的激斗,也能想起她带领塞浦路斯海军用那可怕的蝎子锤猛轰圣宫城墙时的壮举,不过真正让他们对这位地中海女王印象深刻的,还是她在海上肆虐之后为罗马带来的那巨大的财富。 对撒丁岛的袭击和对西西里的封锁,让整个地中海成为了她展示自己魅力的舞台,随着由此带来的财富源源不断的涌向罗马,人们似乎看到了罗马重新兴旺起来的希望。 “阿赛琳是不是更适合成为罗马皇后?”伦格忽然回头向陪在他旁边的汉弗雷问,看到汉弗雷似乎在琢磨的着该怎么回答,伦格有随意的一笑“我这么问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未免过于功利?” “那你认为那些女人中,哪个更适合成为你的妻子呢?”汉弗雷向后躺去,靠在翘起的床帮上“要知道当初你娶玛蒂娜,也并不只是因为她是埃德萨的女伯爵吧。” 听到汉弗雷的话,伦格微微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很多事情的确不能彻底说清,也许对于皇后这个地位来说,玛蒂娜或者是伊莎贝拉,的确是其他女人无法比拟的,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却实在不知道究竟谁才应该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对埃罗帕西娅有些不公平,”伦格看着远处从海面上晃过的厄勒冈,他知道米利厄诺斯这时应该就在那条船上“如果可能,我真不希望看到她现在坐在宝座上的样子,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也许阿赛琳更适合那个位置,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对阿赛琳也是不公平的。” “我的朋友,这是做为你妻子的命运,”汉弗雷不以为然的开导着伦格“只要成为你的妻子,她们就该知道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汉弗雷的话让伦格略显阴郁的心情微微好了一些,他回头看向海峡对岸隐约出现的那片片城墙,他知道埃罗帕西娅就在那里面的宫殿中,正如同汉弗雷所说,虽然似乎并不公平,但是做为他的妻子,埃罗帕西娅的确也知道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按照新的土地变革的举措,罗马人在得到以地契土地为抵押的土地之后之后,在第一个归为自己收获后的转年秋天,就要开始上缴他们做为偿还的抵押税。 在开始,这样的土地抵押让农民们感到畏惧,他们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耕种的粮食,究竟会有多少被收缴走,可是对土地的渴望却又让他们无法抵御那样的诱惑。 大量被没收的皇庄和贵族手中的土地,成为了可以让农民们拥有自己最初期土地的源泉,从君士坦丁堡开始,农民们开始在经过丈量后的土地上播种耕种,他们那时候还知道土地并不是自己的,土地的契约依然被握在那些官员的手里,但是当他们把自己手中的粮食向着城市中运去时,换取到的,就是一份份令他们欣喜若狂的土地契约。 和欧洲的很多国家不同,罗马人从来不认为学习是可有可无的,不论是可以向包括贵族还是平民公开开放的君士坦丁堡大学,还是由各个行省政府创办的乡村学校,罗马人以一种令欧洲人感到不可理解的方式向他们的人民灌输着知识。 正因为这样,当那些只是识字,但是却已经足够了农民大声念着各自手里那份预示着土地所有权的契约时,人们因为喜悦而发出的高声欢呼,不禁一次次的在田间和道路上回荡。 皇帝的变革让罗马人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不过同样的变革也让一些人为之愤恨。 按照新的罗马公法,被按照足户授予农民的土地,在最初的两代是不允许被随意买卖的,特别是在经历的在南方行省因为土地纠纷而出现的暴动之后,公法中加入了更加严厉的条款,按照那些法规,除非是正常的田产,由国家授予农民的足户土地如果擅自买卖,买卖双方都要受到严厉处罚。 伦格可以想象,当这条条款被写入公法时那些贵族们脸上的神色是什么样子。 他知道,不论是在君士坦丁堡还是外省,很多城市中的贵族们同样与那些大地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在当初并不十分反对土地变革,更多的原因,显然是希望通过用他们手中巨大的财富掠夺农民们的土地,而新的法规显然令他们感到不快。 “为什么两代之后继承的土地就可以自由买卖呢?” 汉弗雷曾经这样疑惑的问着伦格,对于这样的疑问,伦格的回答却令他颇为意外:“谁又能知道那么多年之后的事情?” 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汉弗雷感到满意,不过看着伦格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实际上在伦格的心中却有着另外的想法,他正试图一步步的把自己那些想法逐渐的变为现实,不过他也知道正如同有一句话所说那样:“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当伦格对埃罗帕西娅说出这句话时,地中海上正迎来最为繁忙的季节。 进入八月的金角湾原本就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时候,从各地涌来的商船会把整个港湾堵得水泄不通。 而这一年,则无疑变得更加繁忙多事。 当关于盖伊在军营中因为反怒而杀掉了一位向他提出王位要求的伯爵的消息传来时,伦格不禁为这个意外感到颇为疑惑,他不知道盖伊的命运居然最后会是这个样子,不过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也知道,这一次盖伊显然是在劫难逃了。 伦格没有再刻意去打听那位已经差不多是前任耶路撒冷国王的命运结果,其实从理查在塞浦路斯不得不签署协议之后,他就已经知道盖伊的命运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既然理查无法占领塞浦路斯,那么盖伊也就无疑不可能再向他交付了二十五万金居埃之后,成为塞浦路斯的主人,不过让伦格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会变成如同当初的埃德萨的约瑟林一样,到处流浪的哀求得到帮助,试图复国的盖伊,居然会是以那样一种激烈的方式,完成了他自己一生追求地位和荣誉的表演。 不过这时伦格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再去考虑盖伊之后的命运,随着八月的来临,他一边不停的向小亚细亚的各个行省派出使者,一边投入了在君士坦丁堡富丽堂皇的圣宫中的另一场“战争”。 “陛下,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很难理解您的这个决定的原因,”当康尼努斯神色平静的站在伦格面前,把一份刚刚不久前由埃罗帕西娅签署的文件摆在他面前时,财政大臣的脸色显然不那么好看“也许我的想法有些错误,不过我想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您的这个决定对我们现在的财政来说,未免有些过于突然了。” “大人您能说说那些地方比较突然吗?”伦格拿起那份文件,他知道那是他最近还没有回到君士坦丁堡时派人送来的一份决定,看着文件下角埃罗帕西娅那熟悉的签名,和她的印鉴,伦格淡淡问着康尼努斯。 不能不承认,对于这位在最初时刻效忠宣誓,但是却又是反对前皇后的阴谋的主持者,伦格有时候不能不感到颇为头痛。 前朝后裔的血统和似乎不论任何时候都令人懊恼的性格,让不论是曼努埃尔还是艾萨克时代都不被喜欢的康尼努斯,逐渐变成了一个倔强的人。 他捂着国库钱袋的手很紧,甚至即便是艾萨克时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从他的指缝中抠出更多的东西来,而且让很多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即便是在新皇赦免了他那本应该再也无法翻身的大罪之后,他也并不因此感激涕零,至少现在他就毫不留情的在抨击自己的一个决定。 “陛下,经过了去年一年时间,今年春天帝国国库的实物税如果折合,大概在一百九十万金苏德勒斯,而其他的港口商税和其他税收大概在一百四十万左右,”康努努斯神色平淡的说“陛下,我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个让人振奋的数字,因为我记得两年前还是在您刚刚登基的时候,帝国国库的所有盈余只有不到二百七十万,也就是说,只是在春季的赋税,已经要比艾萨克时代一年的赋税要多的多……”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却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伦格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一旦那个构想了许久的计划,势必会受到巨大的阻力,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首先会变得如此激动的,却是康尼努斯。 听到伦格的话,财政大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恼火,他甚至有些无理的从皇帝的桌子上拿起那份文件用力挥了挥,然后在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失礼之后才尽量按捺着情绪,沉沉的说:“陛下,可是您居然决定要在收取了今年的秋税之后,就将赋税权划分给各地行省,难道您不认为这样的决定未免有些过于……” “莽撞,还是愚蠢?”伦格淡淡的问,他从康尼努斯手里拿过文件缓缓的看着,当他意识到财政大臣一直盯着他时,他慢慢抬起头“我知道也许你或者是很多人都认为我这样的决定未免太过匪夷思索,甚至也许有认为我发疯了,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不论是实物税还是商赋税,当一切财富都集中到君士坦丁堡时,这些财富究竟能给罗马带来什么?” 伦格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辉煌的城市,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他知道现在人们无法理解自己思虑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更不会想到,几乎已经变得只是为了炫耀而聚集起来的财富,除了会引来贪婪的掠食者之外,早已经失去了作为财富的真正意义。 “我们从罗马各地不惜浪费大力把各种实物税聚集到君士坦丁堡,但是当那些行省遭遇灾害时,即便能够及时赈济,这其中的巨大浪费又是多么可怕,而难道黄金只是为了摆在我们的面前发出闪光才有用么?为什么你们没有人想到过,如果那些税收在各个行省自己的手中,他们能够利用那些税收创造下多么巨大的财富?” “可是陛下,如果那样,帝国国库会因此失去大量的赋税,”原本还能控制自己的康尼努斯变得激动起来“那会让君士坦丁堡变得一贫如洗,而行省会因为拥有那么巨大的财富变得更加令人担心。” “的确如此,”伦格微微点头,他看到财政大臣似乎因为自己的这句赞同的话稍稍松了口气后,他又微微摇头“不过您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完全把财政大权让给那些总督们,我同样知道那些人的胃口大得出奇,甚至我怀疑他们当中有人在上缴那些赋税时,是不是刻意隐瞒。” 说到这里,伦格向康尼努斯微微示意,随即他走到墙边,从树立的巨大书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皮囊。 “我知道很多人并不喜欢赫克托尔,事实上有时候我也不太喜欢他,他总是想知道别人在背后做些什么,甚至有时候他认为每个人都好像是在计划着什么阴谋,”伦格从皮囊的缺口里取出几份镶嵌着牛皮封面的文件,递到财政大臣面前“不过我想他这种想法有时候未尝不对,至少对有些行省来说,他的那种猜测并没有错误。” 望着康尼努斯看着那些文件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的表情,伦格发出一声轻轻叹息:“我们应该知道那些行省中有多少人是在利用每年的税赋侵吞帝国的金钱,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为了应付把实物税送到君士坦丁堡一路上所需要的减耗,他们会就必须要向农民征收比要求的更多的数额,可是这个数额的多少却完全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这其中所带来的弊病,我相信你即便想象一下都会感到可怕。农民们会因为那些人贪婪而被压榨得无法喘息,而他们会把这种压榨变成对我们的憎恨,而事实上罗马并没有从其中得到任何多余的好处。” “可是……” “另外,那些实物税难道就要堆积在君士坦丁堡的仓库里就那样烂掉?而那些行省的民众却不能从他们自己创造的财富中得到任何好处,他们会羡慕甚至嫉妒君士坦丁堡的富饶,然后他们会纷纷从家乡汇集到这座城市,这就让我们被迫从帝国的其他地方征集更多的财富才能养活日益庞大的人口,如此下去总有一天帝国的行省会象被抽干的河流一般彻底枯竭,而罗马则会为了拯救那些濒临荒芜的地方,耗尽帝国的最后一丝财力。” 伦格的话让康尼努斯为之愕然,在他的心目中,君士坦丁堡对各个行省如同吸食骨血般的行为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不论是他还是任何君士坦丁堡人都已经把这个当成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从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错误,甚至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君士坦丁堡就是罗马的全部。 绝对不能再这样了……伦格一边说着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他可以想象到这样一种局面的帝国所面临着什么样的险峻局势,一想到历史上的君士坦丁堡在被十字军攻破后,其他行省居然会因为贫瘠而无法组织起一支像样的军队,不得不被迫败退尼西亚,直到过了几十年之后才得以复国,他就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 “帝国要在土地上进行变革,同样也要在赋税上进行变革,”看着康尼努斯似乎依旧要有所辩驳的神色,伦格不容质疑的开口说到:“我知道你们有着什么样的顾虑,而且我也知道你们的顾虑未尝没有道理,所以我才要在进行变革的同时,做好更多的准备。” 他一边说,一边把康尼努斯之前拿来的另外一份一份谕令向财政大臣微微一晃:“所以我才要在现在这个时候下达这样的命令,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未免有些不公平,但是我还是要你为我筹备下足够多的款项,罗马必须要建立起贯通全国的道路,我知道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是这却必须要立刻进行,不过你的确提醒了我,所以我决定临时加上一道特令。” “特令?陛下?”康尼努斯心头微微有些不安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皇帝要在帝国财政刚刚有所好转的时候,又要干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会把建立罗马公路做为各个行省抵付明年税收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在明年需要向国库上缴税收时,我会允许他们用修建公路的方式来做为允许他们自己行省收缴的那部分税赋,”伦格微微一笑“而从公路建成之后开始,他们才可以拥有属于自己行省的收税权。” 康尼努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皇帝,这时的他好像看到了眼前这位二十岁的年轻皇帝是那么让他无法看透,而且他也在怀疑,也许皇帝早在决定进行土地变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现在的这种举措。 “我会向所以人宣布我的决定,所以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在之后的御前会议上提出。” 伦格坐在椅子里淡淡的说着,当他看着康尼努斯最终不得不有些无奈的退下时,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轻轻微笑。 一声开门的轻响从身后传来,光着脚的埃罗帕西娅悄悄走到了伦格的身后。 “没有想到会是康尼努斯?”从后面搂着伦格的脖子,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埃罗帕西娅有些无奈的说“为了让你知道究竟会是谁先提出反对,我就要这么随意的在那些文件上签字用玺吗?” “埃罗帕西娅,有时候人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强迫自己成为别人,你不是玛蒂娜,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成为玛蒂娜。” 伦格笑着把埃罗帕西娅从身后拉到前面,坐到自己怀里,看着妻子随意披散的头发,伦格笑着帮她微微梳理起来:“而且我也并不认为我们可以做完所有的事情,也许即便到我们死去很多年之后,一些事情都还没有实现,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一句话‘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说着伦格的嘴唇已经深深吻在埃罗帕西娅修长的脖颈上。 “伦格……” “什么?” “我们在利奥厅里干这个,女官们会不会很生气?” “那么你在乎她们是不是生气吗?” “当然不在乎。” “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暧昧的声音和气息在做为罗马帝国权力中心的圣宫的利奥厅里弥漫,不过让两个正陷入激情的年轻男女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伦格刚刚把已经半裸的埃罗帕西娅放倒在硕大的书桌上时,旁边的一个摇铃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就在只来得及用袍子裹住自己的埃罗帕西娅刚刚站到地上,随着房门敞开,阿历克斯已经走进房间:“陛下,圣地的消息,萨拉丁与理查发生了大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浪漫的骑士,鲁莽的国王 一一九零年八月二十一日,十字军与正在向的黎波里进发,试图截断十字军补给线的的萨拉森军队在阿尔苏夫遭遇,一场第三次东征以来真正的大战,终于在这座戈壁中的小山村附近爆发了! 在这场大战中,理查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狠狠的打击了埃及苏丹,在他那让很多人觉得颇为意外的灵活机动的战术中,理查摒弃了之前多年来英国人一直沿用的那种以勇猛进攻为主的方式,在严密的使用长弓手对临近进攻的萨拉森人予以打击的同时,和长弓手紧密配合的矛兵,成为了理查给予萨拉丁最大的打击。 当萨拉森人急躁的向着十字军冲去时,理查并没有让同样急躁的法兰克骑士们迎着敌人冲去,而是严令他们谨守阵地,看着那些迎面而来的敌人,十字军步兵长矛如密林般竖立了起来,夹在长矛阵型中间的弓兵如同锋利的刺猬脊背上的暗刺般不时的向着冲来的萨拉森人投射出密集的箭雨,然后在已经损失惨重的萨拉森人刚刚冲到面前,要面对那些戳立在地上的可怕矛林时,队伍后面的法兰克骑兵,终于有了展示他们强大的机会。 萨拉丁的军队一次次的向着敌人冲锋,但是却又一次次的被击退,当黄昏来临时,看到一切已经决定的萨拉丁,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决定。 带着金黄色的余晖洒在了安静的躺在战场上的士兵们身上,不过这时他们的身体已经冰冷,生命的源泉已经枯竭。 是役,萨拉森军队遭受到了自圣地之战后最为惨痛的失败,三千三百名士兵永远的倒在了荒凉的戈壁上,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他身边一位颇为重要的同族兄弟。 而十字军的损失却颇为微小,不足二百人的伤亡让人们看到了英国国王在战场上伟大的指挥艺术,在人们不住的为这位国王欢呼声中,理查的名望达到了他人生中的一个顶点。 这样的一场大战,让法兰克人似乎看到了一个令他们为之兴奋的前景,他们相信只要在进行几次这样的大战,异教徒势必要遭受到巨大的损失,同时他们也相信,只要十字军能继续以这种势如破竹的气势向敌人发起一次次的进攻,那么圣地的光复就是指日可待了。 在这样的时候,十字军中出现了一个听似有些意外,但是却又显得理所当然的呼声,要求理查乘着战胜萨拉森人的胜利气势,一鼓作气向着圣城前进,然后把那顶已经虚悬的耶路撒冷国王的王冠戴在他自己的头上!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舆论,是否是理查自己授意散布出去的,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腓力却感到了难以忍受的压力。 相对于理查的巨大胜利,腓力却面临着人们对他指挥才能的质疑,尽管没有人怀疑他做为一位国王的成功,但是人们却不能不对他之前在阿卡城下毫无建树的举动颇有微词。 即便是法国的贵族们,也为自己的国王在东征中的拙劣的指挥感到愤懑,虽然他们在他的面前依旧恭敬谦恭,但是当提到未来与萨拉森人的战斗时,他们却又背着腓力纷纷到理查那里讨要机宜,这让腓力不禁在感到难堪的同时,更加难以抑制心中的恼火。 而这场战役的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时,也不禁引起了罗马人的极大震动。 一直以来,人们已经逐渐习惯了皇帝给他们带来的种种意外,在罗马人的心目中,虽然皇帝在耶路撒冷最终把城市让给了萨拉丁的,但是他依旧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那位埃及苏丹抗衡的英雄。 不过令罗马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在他们心目中几乎无法战胜的埃及苏丹,却出人意料的被法兰克人击败! 这让罗马人在意外的同时,不禁对法兰克人的强大感到不安起来,而且他们很快也感觉到,那些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兰克商人们的态度,也随着这个消息到来变得倨傲起来,他们不住的在罗马人面前炫耀这个胜利,同时也有人用暗示的方式讥讽罗马皇帝当初最终让出耶路撒冷的举动,根本与英国国王的壮举无法相比。 “应该把说这种话的人吊死在路边的灯杆上!” 一个懊恼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一些经过的人不由回头看向那位一脸愤怒的将军,不过当看到他旁边的一个人时,人们立刻纷纷躲开,唯恐被他发现。 “您在恼怒什么呢?”赫克托尔声调平淡,他那双透明眼睛好像透着疑惑似的看着丕平愤怒的表情,然后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淡笑“难道就因为那些人称赞理查就要把他们吊死吗,要知道那些人可是几乎每天都给罗马带来大笔的黄金。” “可是他们在诋毁皇帝,大人,您应该和我们一样清楚,当初在耶路撒冷我们是用那么少的军队去面对萨拉丁的大军,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迫使萨拉丁不得不同意了我们的条件,难道这不是一个奇迹吗,难道这样的奇迹不是只有皇帝才能创造的吗?”丕平有些愤怒的反问着,他为监察大臣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同样感到不满,在他心目中,这个时候的赫克托尔应该早已经带着他那些无孔不入的手下去抓捕诋毁皇帝的法兰克商人们,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化病人不但没有这样的想法,甚至似乎还有反对的意思。 “皇帝并没有命令我们这么做,”赫克托尔淡淡的说,他这种态度让丕平感到匪夷思索,就在他要指出之前赫克托尔那些不禁皇帝允许就擅作主张的先例时,赫克托尔继续说“或许陛下自己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要知道毕竟获得胜利的是与我们同样信仰的基督徒。” 丕平还要继续辩驳,可是赫克托尔却已经不再理会他,在近卫军第一旗队长愤懑的低声叨咕中,他转身向着已经等待在宫门口的阿历克斯走去。 “陛下对那个消息有什么看法吗?”赫克托尔一边和阿历克斯走在利奥厅的走廊里,一边平静的问着,在伦格的身边,真正一直跟随他的是阿历克斯,甚至在很多人心目中,即便是皇后与皇帝在一起的时间,似乎也不比近卫军统帅更多些。 “大人,您也许会感到有些意外,”阿历克斯看着觐见室外间的房门轻轻一笑“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想不到那头野兽还真的打败了萨拉丁’。” “陛下是这么说的?”赫克托尔停住脚步看着阿历克斯,在略微沉思之后他点了点头“看来陛下的确已经想到了萨拉丁可能会失败,既然这样那么我想他一定已经有所准备了。” “陛下已经在等着您了,大人,”阿历克斯向觐见室抬手示意“而且陛下已经下令,在您出来之前,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扰你们。” 自己推门走进利奥厅的赫克托尔看到了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海峡的皇帝背影,当听到门响时,伦格转过身,让赫克托尔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伦格脸上挂着一丝轻松的笑容。 “赫克托尔,你一定听到那个消息了,”伦格笑着招呼白化病人和自己一起坐到靠墙的椅子上“你能想象这个时候萨拉丁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吗,我想那一定是颇为精彩的。” “一定十分精彩,”赫克托尔随口附和着,虽然在他心目中并不认为皇帝会因为对理查的嫉妒,和那些法兰克商人愚蠢的傲慢就要打开杀戒,不过他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理查也许会立刻向圣地进军,如果那样也许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一场新的圣地保卫战了。” “的确如此,我的朋友,不过在那之前,或许我们还会看到一场更加精彩的戏剧,”伦格注意到当自己这么说时白化病人那双透明眼睛中罕见的露出的诧异眼神“不要这个样子,虽然我并不反对阴谋,但是并不是说我一定要使用阴谋来为自己做事情。” 伦格一边无奈的纠正着赫克托尔那已经习惯了的胡思乱想,一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他的手里:“按照的黎波里与安条克在当初签署的协约,当双方有一方失去继承人时,另一方可以以最接近的顺位者继承对方的爵位,现在安条克的博希蒙德已经死了,而的黎波里……” “佐薇女伯爵应该可以有权力继承安条克公爵的爵位?”赫克托尔试探着问。 “那已经是过去了,”伦格的手指在文件最下边轻轻指了指“按照女伯爵个人的意愿,她将自动放弃安条克公爵的称号。” “个人意愿?”赫克托尔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他当然不会把这个疑问说出来,而是一边仔细看着那些条款,一边在心里暗暗想象着这样做,最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然后在仔细想过之后,他抬头看着伦格“陛下,您认为哪位法兰西贵族会成为安条克公爵?” “应该是,哪位十字军的贵族会成为安条克公爵。”伦格轻声纠正着。 听到皇帝的话,赫克托尔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他略微沉吟之后站起来向伦格微微鞠躬:“那么陛下我就把这个消息向十字军透露出去了?” “先要送到的黎波里去,巴里安不是就在的黎波里吗?”伦格点了点头。 赫克托尔再次鞠躬向后退去,不过他很快又停住脚步,用一种略显犹豫的神色看着伦格。 “还有什么事情?” “陛下,我听到一些不要的谣言,”赫克托尔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烟灰色大理石“据说有人提出要让理查成为耶路撒冷国王……” “哦,是吗?”已经走到桌前拿起装饰着玳瑁笔杆的鲸骨笔开始批阅呈报的伦格,若无其事的问着。 “还有,”赫克托尔微微抬头看着皇帝的脸上的表情“我听说理查似乎有要向伊莎贝拉女王求婚的谣言。” 削得很尖的笔尖在文件上微微一顿,随着一滴紫色墨水滴落下来,笔尖在柚草纸上轻轻戳开了一个小洞。 伦格放下手里的鲸骨笔,抬头看着赫克托尔,在略微沉吟之后他抬手示意白化病人离开房间。 当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时,伦格的后背靠在椅子里微微闭上眼睛,赫克托尔的话让他不由想起了已经许久没有见面的伊莎贝拉,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赫克托尔的话时,他的心中有一阵微微的失落。 伊莎贝拉会同意理查的求婚吗?伦格在心中这样问着,虽然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知道答案其实很明显。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对伊莎贝拉最为重要的话,那么既不是信仰也不是爱情。权力!只有权力才是伊莎贝拉一生为之追求的目标! 为了权力,她可以任由别人杀掉她的丈夫,为了权力,她也可以和任何她并不喜欢的人结婚。 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个什么样子?或者干脆说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什么呢?能够带来荣耀的上帝宠儿?能够为她战斗的骑士?或是一顶闪耀着无尽财富和权力荣光的皇冠? 也许一切可能都是,但是唯一可能不是的,就是自己在她心中并不是一个可以相爱的人。 一想到那一次次分分合合的相聚,和曾经在利奥厅里偷偷享受的短暂欢愉,伦格的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少许的甜蜜,不过即便是在这甜蜜中,他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包含着多少功利和计谋。 “她的一生只会嫁给权力吧……”伦格在心中这样暗暗问着,不过尽管知道这的确就是答案,可是一想到在不久之后会真的变成现实,他的心底里还是不由隐约有些难言的惆怅“人真是贪婪,我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八月发生在阿尔苏夫的战斗,让不论是十字军还是困守在堡垒里东方法兰克人似乎看到了光明。 令人生畏的萨拉丁的惨败,让理查登上了他人生中最为辉煌的顶点,人们为这位骑士,国王,更是伟大统帅的功绩欢呼,狮心王的名声在这时不但已经盖过了一直压抑在法兰克人心头的萨拉丁,甚至比之前一直被视为圣地保卫者的罗马皇帝更加响亮。 从没有法兰克人梦想过能够再如同当初的鲍德温四世那样,在战场上击败萨拉丁,埃及苏丹就如同一个无所不在的巨大阴影般笼罩在法兰克人的心头。 可是阿尔苏夫的战斗让法兰克人看到了希望,人们发现那位可怕的异教徒王者并非不可战胜,就如同当初那位鲍德温家族如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人能够令他品尝到失败的苦果。 这样的事实让法兰克人变得急躁起来,他们一边把这个消息到处传播,一边开始纷纷从各自栖身的堡垒里派出使者,重新收复圣地的希望之火在他们心中再次燃烧起来,而随着盖伊那人尽皆知的蠢行落得的可悲结果,耶路撒冷王冠的光芒也让他们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不过就在所有人为此兴致勃勃,甚至是亢奋得就要立刻挥师向圣地进军时,一个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消息却从十字军的军营中传来……理查忽然决定放弃向圣地进军的计划,他的矛头转而指向了另一个并不比耶路撒冷更加容易攻破的地方,而那里还有着一位令人生畏的大敌在等待着他。 “进攻大马士革?!” 腓力在问完这句话之后,还略微张开嘴动了几下,然后他慢慢坐了下来,尽管酷热的季节让他身上的外袍已经被汗水浸透,可是这位颇为在意仪表的英俊国王从来不肯让自己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别人面前,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有些难以忍受的拉开领子,让自己一边大口呼吸,一边能仔细揣摩理查这近乎发疯的意图。 “事实上,国王更希望进攻埃及,”站在对面的凯斯内斯看着法王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回答着,说起来凯斯内斯不能不承认理查的这个决定不但大胆,甚至有些疯狂,而且在他的心里,也认为理查的这个计划似乎并不能得以实现,不过在经历了同样疯狂的偷袭塞浦路斯之后,他已经想不出查理还有什么举动做不出来,同时当仔细平静的考虑之后,凯斯内斯也不能不承认,国王的这个决定未尝不是一个绝妙的计划“陛下,国王希望能够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与异教徒之间的战争,而进攻大马士革是最简单明了的一种方式。” “可是难道他不知道,与依靠一座坚固城市的强敌作战,也是导致失败的最简单明了的方式吗?”腓力愤怒的问着,他那种样子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发觉被人愚懦了的孩子,这让凯斯尼斯不禁微微有些好笑。 “国王希望您和您讨论这个计划。”他恭敬的向腓力微微鞠躬,不过在心底里凯斯内斯有些奇怪,他没有想到腓力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激动,这让他不能不觉得,正如之前他所想的那样,尽管理查试图一举与萨拉丁决战的想法颇为十分诱人,但是事实上这个计划却似乎早已注定不会实现。 理查在阿尔苏夫之战所创造下的名声已经足以让他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统帅之一,这样的盛名也足以让他成为已经悬空的耶路撒冷王国最有力的王位角逐者。 在这种时候,如果再让他乘胜追击,在大马士革城下一举击败萨拉丁,甚至就此彻底铲除异教徒对圣地的威胁,然后挟征服者之威入主耶路撒冷,那么还有谁有力量能够与他争夺那顶令人瞩目的人间天国的王冠? 凯斯内斯认为自己的找到了真正会让理查的计划落空的关键,这让他的心底里在对国王的勇气与在战场上的睿智敬佩的同时,也不禁为理查那未免过于耿直的性格暗暗叹息。 凯斯内斯相信不论是腓力还是其他的十字军将领,甚至是一些英国贵族也未必会喜欢理查的这个想法,尽管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更加有用。 看着告辞而去的凯斯内斯,原本一脸愤怒的腓力脸上的神情,却慢慢变得平静下来,他坐下来,用修长的手指推着下巴略微沉吟了一阵,接着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 一一九零年八月二十六日,就在阿尔苏夫之战五天之后,在东征的十字军中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当理查俨然以十字军盟主的身份宣布要改变方向,进军大马士革与萨拉丁决战的计划时,他却遭到出乎意料的反对! 贵族们对他的傲慢感到厌恶,骑士们认为他已经被个人荣誉冲昏头脑,而下级军士们则为不能掠夺圣地的财富怨声四起。 不需要腓力再说什么,几乎没有人喜欢理查的计划,人们只认为他是为了彰显个人的赫赫武功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这让很多人不禁懊恼万分。 在那一刻,凯斯内斯觉得理查有些可怜,看着因为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呆滞的理查,他不禁为这位未免勇敢直爽得有些过份的国王感到难过。 “理查,真的只能是战场上的国王。” 凯斯内斯这样暗暗感叹,虽然早已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还是为这位做为骑士更甚于国王的君主感到一阵无奈。 在理查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那充满骑士气息的伟大构想时,自始至终,腓力都没有做主任何反应,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些贵族们因为嫉妒奋而反对,直到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时,他才缓缓的站起来。 不过就在腓力要没有把他酝酿已久的决定公布出来时,一个的黎波里使者带来的消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塞浦路斯的女伯爵佐薇,已经宣布放弃安条克公爵的继承权!”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术、法、势 在众多十字军将领的心目中,和直接进攻耶路撒冷相比,向大马士革进军,进而和萨拉丁进行一次决战这种事情,更让他们感到颇为艰难。 不论是由于对萨拉丁的畏惧还是因为不希望看到理查再获得更多荣誉的私心,都让他们难以接受这样的建议。 当一一八七年圣城陷落的噩耗传到欧洲的时候,人们因为这个噩耗而大声哭泣,顿足捶胸,这个如同灾难降临般的可怕消息甚至让当时的教皇乌尔班三世因为悲戚过度,急怒攻心,进而一命呜呼。 在那个时候,法兰克人心中想的是如何光复圣城,重新夺回主的圣墓。这样的呼声甚至让一些原本积怨许久的国家尽弃前嫌,一起走到了十字架之下。 但是现在,这些原本抱着崇高想法的骑士们,却不能不为自己的私心打起了算盘。 耶路撒冷王位的虚悬让很多有资格窥伺这一宝座的人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荣耀,人们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位几乎快走到穷途潦倒的末路,却因为一场东征而拥有了一顶王冠的圣墓守护者戈弗雷那传奇般的故事。 一旦有了私心就再也难以抹去的念头在人们心底里滋长着,他们开始为理查是否要独揽东征的荣耀猜忌起来,之前对这位骑士国王的赞美变成了他们对他的攻讦,有人开始在在暗中流传理查有觊觎耶路撒冷王冠的企图,所以他才不肯立刻进攻圣地,而是试图利用在彻底击败萨拉丁建立起他个人的伟大名声之后,才会以一个彻底的征服者的姿态进入圣城的大门。 这样的想法让很多原本站在理查一边人也不禁产生了嫉妒之情,这些同样有资格给自己冠以耶路撒冷国王名号的贵族,不禁为自己之前对他的赞美感到后悔。 一时间在人们的心目中,理查原本被称为坚决果断的指挥,变成了人们眼中的颐指气使,而他的意见也变得刺耳起来,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忽然传来的塞浦路斯女伯爵的声明,成为了令整个十字军为之更加混乱的源泉。 如果说进军耶路撒冷是为了那顶璀璨的王冠,而进军大马士革则是为了获得更大名望,那么成为安条克的主人,则成了取得无尽财富的最大希望。 许多年以来,由于安条克占据优势的地理位置,这座城市成为了东方最富庶的城市之一,而之前波希蒙德家族积累下的巨大财富,更是让人们对安条克公爵这一爵位羡慕不已。 现在,听到了关于阿赛琳宣布放弃安条克继承权的声明,这让所有人不禁意识到,一个崇高的地位和一笔也许他们一生都没有见过的巨大财富就摆放在自己面前。 甚至不需要有人带头,人们不由同时发出了要向安条克进军的呼声! 已经彻底被地位和财富蒙蔽住眼睛的十字军将领们在军队中引起了一阵轩然大*,他们纷纷叫嚷着进军安条克,也有人把当初乌尔班二世曾经对十字军的许诺翻了出来,对财富的贪婪让他们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到达东方的初衷,他们当中一些胆量更大的人,甚至公然和理查争吵,这让原本要站出来的腓力都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理查完全被这种令他懊恼的局面激怒了,他口不择言的斥责那些人是贪婪的人和下溅的小偷,他把他们和宫廷小丑相比,甚至高声叫喊着:“我的宫廷小丑都要比现在如此无耻的你们更有尊严!” 这样的诋毁霎时间引起了贵族骑士们的极大愤慨,人们一边愤怒的要求理查收回他的那些话,一边纷纷向腓力投去了那久违的期盼目光。 看到很多人眼中的那种期盼,腓力并不觉得十分享受,他现在已经改变主意,并不想成为那些人心目中与理查正面交锋的挡箭牌,相反,他觉得这样也不错,看看之前还为理查大声欢呼的人转而对他的激烈反对,腓力觉得那就如同一出不错的宫廷戏剧般令他赏心悦目。 “大人们,就在你们纠缠不清的时候,难道你们忘记了有一个人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吗?”腓力走到人们中间,他的那种透着温和的稳重在人们心目中变成了有礼而华贵的典范,至于那头动辄莽撞傲慢的狮子,则开始在他们印象里变得粗鄙野蛮起来。 “我记得这个决定应该是那位女伯爵派人送到的黎波里,”腓力走到理查面前,看着英国国王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腓力露出了一丝微笑“难道你们认为那位巴里安会自动放弃这个权力吗,不要忘记他现在依旧以的黎波里的的监护人的身份自居,也许对他来说,他自己才是合法继承安条克公爵爵位最理想的人选。” 腓力的话立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到现在才忽然发现自己的确耽误了很多时间,一想到可能已经有人越足先登,按捺不住的十字军们立刻变得一片混乱。 人们再也不顾与理查的争吵,他们大声喊叫着要立刻进军安条克,有些贵族为了制造声势甚至不惜暗中跳动普通士兵,他们对士兵们大肆渲染安条克所拥有的巨大财富,告诉士兵们只要能攻下那座城市,他们就可以得到一生都享用不尽的黄金。 这样的许诺显然要比拯救圣地的荣耀更能令士兵们热血沸腾,而当他们听说理查居然要轻易的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为了他个人虚幻的荣誉和名声去和那个萨拉丁决战时,士兵中立时响起了一片反对的声音。 不能不承认,虽然在阿尔苏夫击败了萨拉丁,但是并没有让十字军彻底摆脱对他的畏惧。 在十字军士兵们的心底里,那个可怕的埃及苏丹依旧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他的军队也令他们感到恐惧,这让他们本能的试图躲避开那个可怕的人,而理查的决定让他们感到难以忍受。 现在,另一个能够让他们获得财富的机会已经出现,可是理查的蛮横专断却成为了阻止他们获得财富的拦路石,这让士兵们即便对这位国王依旧畏惧,可也难掩心中的不满。 士兵们开始聚集起来,他们叫嚷着要求向安条克进军,他们抱怨自己已经很累了,既然不能立刻进攻圣城,那么就让他们有一处能够安静的度过炎热夏天的地方吧。 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士兵们中间开始流传当初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就是因为在这样可怕的干旱季节进入戈壁深处,才会成为那头可怕的萨拉丁怪兽嘴里的猎物。 “可怜的人们被砍下的头颅堆在一起,那看上去就好像一座地狱的尖塔……” 这样的传言到处流传,当理查听到传言要予以追究时,他面对的却是那些贵族们无奈的抱怨。 短短几天的时间让整个十字军的军营里不禁变得一片动荡,当九月的第一天来临时,理查不得不被迫那些叫嚷着要独自进军安条克的贵族坐下来好好谈判。 腓力除了那一次似乎随意提醒说出的话之外,就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发表过任何意见,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悠闲的看着书,除了时不时的听听一些到他那里抱怨的贵族们的诉苦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做任何事。 这让原本对他有着很深怀疑的理查也毫无办法,他只能不停的试图说服那些贵族,同时要警惕可能随时会出现的军队的哗变。 不过就在谈判刚刚开始不久,一群德意志骑士带领自己的军队擅自离开,向着安条克进发的消息就彻底破坏了他最后的努力。 暴跳如雷的理查叫嚷着要惩罚那些背叛了上帝的德意志人,不过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带领军队去追击德意志人时,一个让他更加恼火的消息却又接踵而来。 巴里安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宣布他对安条克公爵爵位的继承要求的。 对于当初和盖伊一起逼迫伊莎贝拉退位的决定,巴里安从没有赶到过后悔,尽管回来他与盖伊之间的关系很快就变得不可收拾,而且他还向伊莎贝拉那里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最为试图重新示好的表示,但是他对自己终于成为了的黎波里的主人,还是颇为满意的。 不过成为的黎波里的监护人还并不能让巴里安感到完全知足,他相信自己应该拥有更高的地位,获得更大的尊重。 阿赛琳声明放弃安条克继承权的决定,让巴里安在开始的意外之后立刻变得热心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阿萨琳会有这样的决定,不过他已经不顾上这些,当确定那份盖着塞浦路斯纹章印鉴的声明的确是符合塞浦路斯女伯爵的签署格式之后,巴里安不禁为自己忽然拥有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感到兴奋莫名。 雷蒙德的两个儿子已经相继死去,而阿赛琳又自动的放弃了爵位,那么以的黎波里监护人的身份,他将成为已经断了统续的安条克公爵的最有力的继承者! 巴里安不是没有想过这其中是否会有更多的原因,不过他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他知道肯定会有人窥伺那座富饶的城市和公爵冠冕,这让他不能不尽早宣布自己拥有对安条克公爵爵位的继承权。 巴里安的声明无疑就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点下的那一滴冰冷的凉水! 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原本还有些犹豫不绝的十字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些之前还试图等待的贵族们,一边纷纷按照盘根错节的家族血统宣布自己对安条克爵位的继承权,一边迫不及待的向着安条克进发,他们向士兵们许诺他们可以得到黄金珠宝和名贵的绸缎织物,这样的前景让士兵们不禁变得更加激动。 这样的东征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当理查听到消息赶到那些军营时,看着空空如也的军营,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扭曲得几乎难以辨认出来。 “理查……”坐在房间里的腓力低声自语着,他的面前并没有人,不过在他身后的幕布后面,却有一个身影在微微晃动“伟大的骑士并不一定会成为伟大的国王,我想理查就是这样一个很明显的典范,不过我们毕竟是为了东征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我认为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纠正一切。 听到身后的人隐约发出的低低笑声,腓力同样默然一笑,他并不理会身后略微鞠躬然后离开的那个人,而是拿起桌子上的一柄匕首反复的看着。 “也许该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了。”腓力轻声说着,随即抬手用力一戳,匕首发出“砰”的一声,狠狠扎在了桌子上! 一阵阵凉风从院子里吹来,在炎热的季节里显得异常清爽舒服,在这样一个让人感到慵懒的午后,伊莎贝拉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那些微微摇摆的树梢微微出神。 干燥的戈壁上会有这样的凉爽,的确让人感到意外,不过这丝丝凉爽又好像是在不停的提醒着伊莎贝拉,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早在几年前,还在考雷托尔的伦格除了尽量建立起他那支后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近卫军之外,就是不停的试图改变考雷托尔的未来。 当时的伦格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走出这座城市,所以他在建立军队的同时,也尽量让自己的领地变得更加好一些。 栽下的树苗已经开始成长,修建起的水渠也已经成为灌溉田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当其他地方陷入不停的征战和可怕杀戮时,考雷托尔却得以幸免。 自从当初约瑟林为了夺取这座城市带领军队偷袭之后,考雷托尔就再也没有经受过战乱的骚扰,这里变得异常的平静,甚至就如同已经被人彻底遗忘般的安静祥和。 但是,不论是伊莎贝拉还是法兰西斯,却都深深的知道,考雷托尔从来没有被遗忘过,就如同只要在这酷热的夏季感受到那一丝凉爽,就无法忘记那位创造了这一切的人一样,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都从没有忘记过这里。 伊莎贝拉的眼皮微微有些发重,在这样一个午后能够美美的睡上一觉无疑是十分惬意的,不过她却始终坚持着不让自己睡着。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伊莎贝拉转过身,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随从。 “陛下,法兰西斯大人从耶路撒冷回来了,他希望能尽快和您见面。” “那就请他到我这里来,”原本还有些困倦的伊莎贝拉立刻变得清醒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越过随从向着门外走去,当看到站在走廊中,闻声看过来的法兰西斯时,她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平静沉稳“欢迎您归来大人,上帝保佑您一路平安。” “的确是上帝的保佑,”法兰西斯微笑着微微行礼,他觉得有趣的是,刚才在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他似乎从伊莎贝拉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期待“我想这次我给您带来的,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伊莎贝拉眼中匆匆闪过一丝急切,她知道法兰西斯的这次耶路撒冷之行对她是多么重要,不过尽管如此她依旧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萨拉丁给了我们什么样的答复?” “看来埃及苏丹现在显然顾不上考雷托尔了,”法兰西斯淡淡的笑着“就在几天前,他在阿尔苏夫遭遇到了一场对他来说从未有过的惨败,我想即便是当初鲍德温国王也没有让他这么大失颜面,不过这并不是我给您带来的好消息,”法兰西斯笑着说“真正的好消息是,十字军中发生了重大分歧,很多贵族带着自己的军队纷纷离开,我想您一定明白,这个时候正是您展现东方法兰克人女王威严的时候了。” 法兰西斯的话让伊莎贝拉原本平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激动的红晕,尽管尽量压抑着自己,但是这时她的心中还是不由泛起了阵阵波澜。 离开心爱的男人和奢华的君士坦丁堡,回到动荡的圣地;一次次的聚集起还残留在东方的法兰克人;甚至在被迫放弃王位之后,依然冒着巨大的风险进入耶路撒冷与萨拉森人周旋,这一切为的不就是现在的这个结果吗? 伊莎贝拉从没奢望自己能如那个同父异母的天才哥哥一样,成为与萨拉丁同样伟大的君主,也许盖伊曾经这样梦想,甚至西比拉曾经这样梦想,但是伊莎贝拉却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她只需要权力!只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在最有利的时机决定一切命运的那个机会。 也许只有“那个人”才能成为萨拉丁的对手。伊莎贝拉曾经这样暗暗告诉自己,尽管她觉得这么想未免令人感到沮丧,但是每当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骄傲。 因为“那个人”是她的,虽然她并不能拥有他的全部,但是他却依然是她的。 “只要运用合适的方法,把握正确的时机,即便是弱者,也有可能会在特使的时候成为强者之间的仲裁人。”这是她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伦格对她说的话。 当时的伊莎贝拉并不明白,甚至无法理解伦格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随着在圣地的时间逾见长久,她就越能体会到伦格那句话的含义。 “只要运用合适的方法,把握正确的时机,即便是弱者,也有可能会在特使的时候成为强者之间的仲裁人,”伊莎贝拉在心里轻轻咀嚼着这句话,她还带着稚嫩**的那种青涩风韵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现在就是这个时刻了。” “法兰西斯大人,我想您这段时间可能要很忙,因为我希望您能成为我的使者,”伊莎贝拉淡淡轻笑着“您要为我在十字军和萨拉森人之间建立起一个足够的信任,我想考雷托尔很快就要变得热闹起来了。” 法兰西斯看着伊莎贝拉虽然尽量保持冷静,可依然透露出的那丝兴奋,心头不禁微微叹息。 在这位智者的眼中,这位沉浸在权欲中的女王在这时已经迷失了方向,不论是神圣的信仰还是世俗的情爱,似乎早已经被她所忘记,这让法兰西斯不禁暗暗琢磨,这对于伊莎贝拉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听说了那个传言,她会怎么办呢?”法兰西斯在回到自己那所简朴的小教堂后,在心里暗暗揣摩着“如果她知道英国国王试图向她求婚,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伦格,谢谢你……”送走了法兰西斯之后的伊莎贝拉,在心底里轻声自语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决裂 一一九零年八月的最后几天,对于萨拉森人的英雄,埃及苏丹萨拉丁来说,是令他毕生难忘的一段时光。 直到八月二十一的清晨,这位苏丹还是始终没有尝到过败绩的不败王者,在他的带领下,萨拉森的战士洗去了将近百年的耻辱,圣城耶路撒冷城头上飘扬的新月旗证明了这位苏丹所做的一切。 不论是在与鲍德温家族那最后的天才少年之间的常年对峙,还是在耶路撒冷王国最后时刻来临前睿智的把握住了关键的时机,萨拉丁都没有让跟随他的人失望。 在哈丁,巧妙的利用着对自己有利的天气和地形,萨拉森人几乎彻底消灭了在声名显赫的圣殿和医院骑士团,在耶路撒冷城下,面对坚不可破的城墙,萨拉丁展现出了非凡的毅力,尽管知道长期的围困可能会引来法兰克人的援军,可最终他还是让法兰克人打开城门,让萨拉森人成为了圣地的主人。 但是,这一切的奇迹却最终在一一九零年八月二十一日被打破了。 在这一天与十字军的战斗中,法兰克人展现出了出奇的勇敢和坚韧,不论萨拉丁如何排出他的骑兵予以引,法兰克人却始终顽固的紧守着自己的阵型,他们任由萨拉森骑兵射出的箭雨劈头盖脸的降落在自己头顶,除了用盾牌连接起来的坚固盾墙里同时也用弓箭进行猛烈的回击之外,法兰克人坚决顽固的不可轻易撒开队形予以追击。 可是一旦萨拉森人的骑兵真的发起冲锋时,混在阵型中的步兵手里的长矛,立刻就如刺猬树立起的锋利尖刺般鼓胀起来,萨拉森骑兵在这样的尖刺面前不禁被戳刺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而随后早已在一个个的步兵阵型缝隙间的法兰克骑士,就立刻伺机向着因为被阻隔而变得混乱的萨拉森人砍杀过去! 萨拉森军队最终变得无法控制,而将军们却依旧命令溃退下来的军队向敌人冲去。 他们始终认为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失败地步,他们依然相信伟大的苏丹能够带领他们夺取胜利,直到从主军的方向传来撤退的号角声,这些将领才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军队真的已经失败,当号角声刚刚传进士兵们的耳朵里时,几乎不需要下令就轰然退去的人潮,瞬间裹挟着那些依旧不甘的将军们向着沙漠深处败退而去,而留在戈壁上的,是如同潮水退去之后显露出来的三千三百多名萨拉森士兵的尸体。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已经习惯了胜利的萨拉森将领们甚至已经忘记了失败的滋味,在他们的心目中,胜利已经成为了天经地义的事情,而苏丹,就是安拉赐给他们的走向胜利的指路明灯。 这样的结果让萨拉森将军们感到难以置信,也不能接受,他们在刚刚摆脱了法兰克人追击之后立刻纷纷找到萨拉丁,很多人大声质疑为什么会听到撤退的号角,更多的人则认为即便只是暂时失利,他们也可以立刻重新整顿起来,再次与法兰克人决一死战! 将领们更愿意相信那号角并不是苏丹命令吹响的,他们不能接受心目中长胜不败的统帅居然会败在那些远道而来的法兰克人手中。 这让他们甚至宁可认为是有人因为胆小怕死而背着萨拉丁做出的愚蠢决定,但是当苏丹平静的承认是自己下达的命令后,这些沙漠贵族又不禁为这种耻辱愤怒异常。 他们当中有人认为苏丹做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甚至有人谴责他已经失去了收复耶路撒冷时的勇气和荣誉。 随后的几天,对萨拉丁来说,是漫长难熬的,很多萨拉森贵族纷纷宣称要继续与法兰克人战斗,他们不停的一次次找到萨拉丁,当他们从萨拉丁那里听说,并没有在近期再次向法兰克人进攻,相反还会返回大马士革时,这些部落将领们就不禁变得异常暴躁起来。 “我的朋友,我似乎听到了很多反对我的声音,对吗?” 走进帐篷的萨拉丁坐下来微微捶了捶肩膀,多年的奔波已经让他感到自己显出老态,刚刚在军营中的巡视之后,这位之前总是精力充沛的苏丹也感到了异常的疲惫。 “苏丹,您怎么会这么说?士兵们看到您时的赞美声现在还让我的耳朵感到麻木呢,”伊本.萨伊赫一边半开玩笑的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顺手把门口的帐幕放下,不过当这位苏丹的秘书回头迎着萨拉丁,看到苏丹那双虽然已经略显浑浊,但是却依旧幽沉深邃的眼睛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您不必去管那些下溅的人,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部落主人,他们怎么能够明白苏丹的心意呢。” “可是苏丹也有老迈的一天,在安拉面前,不论是苏丹,酋长,或者是每个普通的人,都不过是卑贱的羔羊。”萨拉丁沉沉的说,他从身边的奴隶手里接过掺了冰块的清水轻轻饮下,在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那清水的滋味之后,萨拉丁望着自己的秘书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老了。” 萨伊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他知道这句话对苏丹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许多年来,即便是圣地还没有收复的最艰难的那些时候,苏丹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疲惫的样子,那绝对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好像感到精疲力竭的无奈。 “法兰克人的国王理查,”在萨伊赫还在不安揣测的时候,萨拉丁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靠在一堆叠在一起的毡毯上,一边轻轻喝着冰凉的清水,一边慢慢回味着“那的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的勇敢是我在所有见过的君主中最为难忘的一个,他一直在军队的最前面,甚至在撤退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王旗甚至追杀进了我们的队伍当中,我想即便是贡布雷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了。” “愿安拉降祸给那个该死的法兰克人,”萨伊赫有些愤懑的低声诅咒着,然后他又不得不发出一声无奈的赞美“的确,我的苏丹,那个人真是位勇敢的战士,如果他不是个异教徒,我想我甚至可能希望和他成为好朋友,不过现在这个法兰克人国王可是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了。” “英雄,英雄呀……”萨拉丁微微仰头靠在毡毯上,看着幽暗的帐篷顶,嘴里发出轻轻的叹息“大概安拉就是为了让这样的英雄成为我的对手,才让我们在圣地见面的吧。” “理查,”萨拉丁轻轻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随后他微微摇头“也许我真的老了,所以也变得更固执了,在我心目中,即便是做为敌人,理查也是个值得敬佩的战士,”说着,萨拉丁侧脸看向伊赫“那么你说,理查和贡布雷,他们两个谁更加值得令人敬佩?” 听到苏丹的询问,萨伊赫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啼笑皆非的表情,他实在难以想象在遭遇到如此惨败之后,萨拉丁居然还有这样心情寻思这种事情,而且让他感到无奈的是,萨拉丁询问的这两个人,恰恰都是曾经令苏丹大受挫折的人。 “苏丹,我不能不说您有着一颗仁慈宽容的心,所以才能这样赞美您的敌人,不过我想把理查和贡布雷相比也许不是很合适。”萨伊赫小心翼翼的说,当他看到萨拉丁对他这话露出的颇有兴趣的表情时,他接着说“理查是个值得佩服的战士,可贡布雷我认为与那位法国国王更相似。” “腓力?”萨拉丁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他看着萨伊赫略微沉吟,随即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 “苏丹,那位法国国王令人不安,”萨伊赫轻声提醒着“据说他有着狐狸的绰号,而且这个人从不轻易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我觉得他甚至比理查更加难以对付,听说自从到了圣地之后,他的军队却始终没有真正与我们作战,即便是在阿卡城,也是有很多在圣地的法兰克人为他战斗,所以如果我们不能尽快获得一次胜利,一旦他鼓动起更多的法兰克人,那对我们就太不利了。” “法兰西的国王,是几乎所有在圣地的法兰克人的宗主,”萨拉丁低声的说,他知道萨伊赫在提醒他什么,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场胜利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他的确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萨伊赫暗暗吐了口气,做为多年跟随萨拉丁的秘书,他对埃及苏丹有着比别人更加深刻的熟悉,他知道苏丹固然有着高尚的品德,但是也有着未免有些过于浪漫的激情,他敬佩勇敢的战士,就如同敬佩贡布雷一样,在看到理查的勇猛之后,也会不由得对那位英格兰国王产生英雄相惜的情谊,但是一想起在巡视军营的路上听到的那些士兵和地位虽然低下,却颇有影响的小谢宰们的抱怨后,萨伊赫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苏丹,那些法兰克人固然令人敬佩,但是却依旧是他们的敌人。 “很多人反对现在返回大马士革吗?”一直沉默的萨拉丁忽然轻声问着他的秘书,看着萨伊赫有些难堪的表情,萨拉丁略微一笑,他知道那些贵族们总是在自己的秘书面前抱怨各种事情,然后通过萨伊赫把他们的抱怨传到自己的耳朵里,而且他也知道,直到现在为止,虽然听到的只是一些地位崇高的部落王族的抱怨,可是从之前巡视军营的气氛中,他已经察觉到了似乎整个军队都在反对就此返回大马士革的决定“不用担心,尽管告诉我吧,要知道当初在没有收复圣地的时候,曾经有人在我面前指责我的懦弱。”萨拉丁不以为意的说。 萨伊赫的心头微微一跳,他知道苏丹说的是那个一直试图篡夺苏丹宝座的拉赫曼,不过在这个时候,虽然还有人因此对苏丹的地位产生威胁,可他并不认为比那个时候好多少。 “苏丹,很多人认为我们不该向大马士革撤退,我们并没有完全败给法兰克人,如果这个时候撤退,那么法兰克人就打通了通向圣地的道路,安拉为证,耶路撒冷绝对不能再沦陷在异教徒的手里!” 看着不由自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的萨伊赫,萨拉丁微微沉默,在想了想之后,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秘书“告诉我,我的朋友,你自己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呢?” “苏丹!”萨伊赫跪伏在地上,捧起萨拉丁沾染着灰土的袍角亲吻了一下“您要为您自己的伟大名誉着想,您是不可战胜的苏丹,没有人能够让您失败,如果您现在返回大马士革,那将会让您的名声遭到巨大的伤害,为了您自己,我们也必须再次和法兰克人作战。” “为了我自己呀……”萨拉丁微微苦笑一声,他拍了拍秘书的肩头,让他直起腰来看着自己“我明白你的忠诚,有时候我觉得你甚至比我的儿子更加忠于我。”看到秘书要再次捧起袍角,萨拉丁摆手阻止了他“可是萨伊赫你知道吗,如果我只是为了自己的荣誉,那么圣地可能就有重新陷落的危险,我并不怕对任何人承认法兰克人的可怕,特别是那个理查,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更是一位厉害的统帅,所以面对这样的人,我必须谨慎小心,为了胜利我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说成是懦夫,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是不能立刻再次与法兰克人交战的,不论是对任何人,我都会这么说。” “可是苏丹,如果我们退回大马士革,而法兰克人向耶路撒冷进军怎么办?难道您要冒着圣地再次陷落的危险吗?”萨伊赫担忧的问着,对于那些部落贵族的抱怨,他听到的已经太多,其中一些,甚至让他变得警惕起来。 “如果那样,恰好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萨拉丁忽然轻轻一笑,他向着脸上露出迷惑的秘书微微摆手,示意他先出去,在帐篷里只剩下他单独一人之后,埃及苏丹原本只是略显疲倦的脸上,才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之色。 “真的老了……”萨拉丁半躺在用松草编织的凉席上望着头顶的帐幕微微出神“理查,腓力,巴里安……” 萨拉丁的嘴里轻轻念着这些人的名字,当疲惫的似乎将要睡去时,他的双眼忽然睁开,同时嘴里低低的自语:“贡布雷现在在干什么?” 八月二十一日的阿尔苏夫之战,令英格兰国王理查的名声大振! 从耶路撒冷国王的阿马里克一世国王时代开始,萨拉丁就如同一团阴云一般压迫在法兰克人的心头,尽管阿马里克一世不止一次的成功抵抗住了萨拉森人的进攻,而他的那位天纵之才的儿子,更是曾经险些让萨拉丁折戟蒙吉萨,但是埃及苏丹的巨大阴影却始终笼罩在这片遥远的东方土地上。 圣地的攻陷让萨拉丁成为了法兰克人眼中,与阿提拉一样抽打在自己背上的上帝之鞭,这让法兰克人对这位异教徒的君主有着彻底的憎恨,也有着难言的恐惧。 但是这一切却在一一九零年八月二十一这一天改变了,法兰克人看到了萨拉丁的惨败,当萨拉森大军如潮水般败退下去,戈壁上只留下那三千多名异教徒的尸体和哀号的伤者时,法兰克人终于意识到,那位不可战胜的苏丹,已经惨败在了自己面前! 而这一切,都是英格兰国王理查带领他们做到的! 从这个时候起,理查的名声霎时如地中海上掀起的波涛般暴涨起来,他不但彻底压倒了十字军中其他的所有人,甚至连一直被称为萨拉丁唯一对手的罗马皇帝,也无法掩饰住这时的理查的荣光。 对于这样的局面,英格兰人为自己的国王感到说不出的喜悦,他们傲慢的用蔑视的眼神和态度对待其他的十字军,当看到那些因为腓特烈的死,已经变得七零八落,甚至连个像样的领头人都没有的德意志十字军时,甚至直接用侮辱态度的嘲笑他们。 即便是贵族,也丝毫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傲慢,而理查自己也并不认为应该用谦逊来为装点自己。 “我们必须向大马士革进发,这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 站在硕大的遮阴帐篷下,理查指着杂木桌上用几块石头押着的地图暴躁的喊叫着,他看着那些因为气愤脸色涨得通红的德意志人,嘴里轻蔑的讥讽着:“也许你们认为乘着我的军队正在于萨拉森人恶战的时候,首先偷着进了阿卡的城门就可以展现你们的骑士勇气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阿卡的城墙也许可以偷去,耶路撒冷的城门只会对真正的骑士敞开。” “陛下,请您注意自己在对谁说话!”站在桌子另一边的德意志人已经完全被理查这种肆无忌惮,甚至是不顾一点情面的侮辱惊呆了,他的脸色这时已经变得一团漆黑,因为过于激动而不停煽动的鼻翼,把粗糙的鼻孔不住得撑起来,看上去就如同随时都会彻底爆发“我是利奥波特的公爵,您必须为对我的侮辱道歉!” “看啊,一位公爵,”理查夸张的向四周的人做着手势,在引起一阵英格兰人的大笑之后,他绕过桌子走到德意志人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我是英格兰的国王和阿基坦伯爵,可是我并不以自己的地位自傲,我为自己是一位骑士自傲,所以如果您认为我侮辱了您,我愿意接受您的挑战。” 利奥波特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通红,虽然同样魁梧,但是和如同狮子般魁梧的理查比起来,德国人却不禁感到一丝胆怯,看着这个人毫不在乎的露出的胸膛上的健壮肌肉和那一道道的伤痕,公爵不禁为自己陷入的窘地尴尬无比。 “君主之间是不能决斗的,这不是做为君主应有的义务,更有违做为君主的责任,”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的腓力忽然开口为一脸窘相的德意志公爵解围“我们更应该为自己的国家负责,而且我也并不认为公爵的提议错误,这个时候应该立刻向耶路撒冷进军,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圣地,而不只是为了个人的荣誉。” “哦,这可真是个好听的理由,”理查讥讽的看着腓力“不过我记得如果没有我的到来,你们现在应该还如同一群蛆似的在阿卡城下挣扎,可是现在你们在跟随我的身后取得胜利之后,就忘记感谢你们的恩人了?” “轰”的一声!理查的话在帐篷里霎时引起一阵骚动! 贵族们愕然的相互看着,即便是英格兰人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国王会用这样的口气对待法王,看着腓力原本平静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的那种就要爆发的怒火,人们不由自主的握住腰间的佩剑,相互警惕的盯视着。 “你是在侮辱我吗?”腓力用一种颤抖的声调问着,他好像还没有明白理查那些话,当终于回味过来时,随着一声大响,腓力已经猛然掀翻了摆在帐篷中间的桌子! “你在侮辱我?侮辱法兰西的国王,也是在侮辱你的国王?!”腓力的声音已经走调,因为过于气愤而变得发直的眼睛甚至没有看着理查,当他身边的人因为担心向他靠去时,腓力才好像忽然清醒过来似的从嘴里发出一声大喊“见鬼去吧!上帝看的到!我受够了!” 随着这声呐喊,腓力猛然撕下身上绣有十字架的罩袍:“我要回法国去!” 说着,在人们的愕然呆滞中,他大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即便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愤怒的吼叫。 不过,走进帐篷之后,腓力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古怪笑容:“现在变得有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施蒂芬娜的困惑 九月初的天气虽然依旧十分炎热,但是在早晨的时候,却已经隐约显出了一丝凉意。 道路边栽植的杨树巴掌大的浓密树叶随着凉爽的晨风摆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几片已经略显暗红的叶片随风飘下,落在道路两边用条石铺砌的水渠里,随着渠水一起流进排水沟的空洞。 因为多年来已经养成的晚起的习惯,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显得十分宁静,街道上除了不时跑过几条猫狗,就是巡城兵清脆清晨的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 几名警戒军团的巡城兵沿着街道先前走着,这些已经逐渐接过城防职责的警戒军团,已经逐渐在罗马的众多大型城市里代替了原本做为野战军团承担的责任。 和正规军团相比,各个城市的警戒军团更应该说是一种近似的民军,他们不需要装备昂贵而且在城市中也并不适合的甲胄武器,更不需要由于拥有军团的地位,而必须提供的专门补给。 不过,这些在各个城市以当地的老罗马荣誉军团的后裔们为主的警戒军团,却并不比任何正规军团忽视他们的荣誉。 这样的结果,就是大量原本被派驻在各个城市的军团被消减掉,他们当中富有经验而且强壮的士兵被选拔出来成为了军制变革后新军团中的兵源,而更多的人则被遣送回他们的家乡。 在他们的家中,原本大片被侵占的土地正在等着他们耕种,更多的因为之前缺少劳力而得不到开垦的荒地,也在等待着它们未来的主人。 这样的举措早在一年前时候就已经开始推行,经过了寒冷的冬天和炎热的夏季,在这收获的季节,之前所做的一切,正在和之前发生着不同的变化。 前面的道路上传来了马蹄声响,巡城兵们有些意外的向前看去,当他们看到几名骑士缓缓出现在街口上后,他们向着那几个人看去,同时他们本能的挡在道路中间,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远远的,他们看到了前面骑在一匹马上的两个人,当看清他们的面貌时,领头的巡城兵有些意外的向着马上的人躬身行礼。 “没有想到是您,请原谅我们的无理,大人。”巡城兵一边示意手下让出道路,一边有些好奇的抬头看着马上的人。 向着巡城兵稍微示意之后,骑在马上的两个人缓缓的继续向前走去,在走出一段路之后,阿历克斯才忽然向怀里的阿索尼娅低声轻笑着说:“看来我们的确是起的很早了。” 和伦格一样,阿历克斯始终不能适应君士坦丁堡人那种懒惰贪睡似的生活方式,几年来跟随在伦格身边已经养成的习惯让他总是要早早的起来,而且随着成为宫廷总督的重任,他也必须让自己尽量早起。 “不过我想这个时候皇帝应该去睡了吧。” 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的阿索尼娅斜着眼睛看了看阿历克斯,她微微摇头想了想,然后回头向身后的圣宫看了看。 “我真没想到皇后居然留下你过了整整一夜,不过我不知道你们能说些什么,”阿历克斯有些疑惑的看着阿索尼娅,虽然从来没轻视过阿索尼娅,但是他还是不能明白,号称罗马最聪明的女人,和酒店老板的女儿会有些什么话题。 “皇后看来并不很快活,”阿索尼娅轻声在阿历克斯耳边说着“她先是和我一起在浴室里消磨了整整一晚,然后还让我教她如何酿葡萄酒,不过我想这些都不不是她愿意做的,哦,当中有段时间我们一起和菲特琳娜还有亚历山大度过,可是我看得出来,皇后似乎有心事。” “是吗?”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寻思着,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埃罗帕西娅感到不快,虽然他从没认为埃罗帕西娅会为玛蒂娜的死感到高兴,可现在她也却的确是这个帝国中地位最高,也几乎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是位让他的臣民崇敬的皇帝,在普通罗马人心目中,他是个能与查士丁尼相比的君主,而在军团士兵的眼里,他则是位能够带领他们在战场上驰骋的统帅。 不过就是这样一位皇帝,也并不是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对于心爱女人的宠爱让人们认为皇帝有时候未免过于儿女情长,不论是做为情人的阿赛琳,还是先后玛蒂娜,或者是现在的皇后埃罗帕西娅,伦格所做的一切让罗马人不禁在为皇帝的多情议论纷纷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流言蜚语。 尽管把罗马的舰队如同玩具一般送给自己的情人,或者是让看上去还未成年的皇后摄政帝国都有些过分,不过之后发生的一切让罗马人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决定十分正确。 但是,为了取悦新后而单独为她建造一座壮观却一时间没有多少人明白用处的观象台,就让很多人不禁微微皇帝的这个举动感到莫名其妙起来。 虽然那座恢弘的建筑据说是皇帝自掏腰包,但是很多君士坦丁堡人还是不禁觉得那未免有些过分,在他们心目中,也许认为如果为皇后建造一座城堡可能更能让他们容易接受,至于听说在那座观象台上还要造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这就让他们不仅感到颇为不妥了。 “人们更希望皇后关心治理国家,而不是每天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阿索尼娅小声在情人耳边说着“要知道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皇后应该庄严的坐在她的宝座上关心帝国,而不是去关心那些永远触摸不到的星星。” “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阿历克斯微微皱了皱双眉。 “有些宫廷贵妇,还有些自认是皇后朋友的人,甚至安露蓓尔也这样认为,”阿索尼娅随口回答“她说皇后有时候有些太任性,总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很多时候也没有能和皇帝一起出现在民众面前,她太专注自己那些事情了,而且这也的确是真的,我看到过皇后寝宫里的那些书,我想如果她对治理国家的兴趣稍微多一些,也许即便是玛蒂娜也不能和她相比,要知道她毕竟是罗马最聪明的女人。” “阿索尼娅,以后不要随便和那些宫廷贵妇来往,而且我看你也最好回到你父亲的酒铺去,”阿历克斯又是微皱了皱眉头“而且难道你不觉得应该为我们自己着想一下了吗?要知道我现在已经等不及的要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了。” “哦,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赶回到我父亲那里去,”原本听到阿历克斯的话脸上微微变色的阿索尼娅,立刻变得笑眯眯的,她努力侧过身子横靠在阿历克斯怀里,一边轻轻用手指把玩着他胸前挂着的胸饰,一边低声说“不过我想皇后真的不是很快活,也许她也并不想成为皇后。” “那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阿历克斯低声叮嘱着“要知道皇后和皇帝一样,是罗马帝国的象征,这样的话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说。” 阿索尼娅的嘴唇微微撅起,然后她抬头在阿历克斯的脖子上吻了一口:“可是那些贵妇们说,连那位施蒂芬娜夫人也认为皇后没有尽职,而且认为皇帝未免太宠她了。” “施蒂芬娜夫人?”阿历克斯原本皱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伯爵夫人为什么对埃罗帕西娅略有成见,不过做为宫廷总督的他却知道,汉弗雷的母亲显然不是很喜欢皇后“别去关那么多的事情,不论如何,那是皇帝自己的事。” 阿历克斯随口叮嘱着阿索尼娅。 “哎……” 汉弗雷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他伸开两臂任由母亲为他仔细的检查着身上的穿戴,腰带是不是系紧了,剑环有没有松动,还有十字架的挂绳是否还够牢固,当一切终于收拾停当时,他立刻探身在母亲脸颊上亲吻一下,然后就要迫不及待的转身跑开。 “汉弗雷,你忘了什么?”施蒂芬娜举了举右手,向汉弗雷晃动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别忘了带上护身甲。” “妈妈,我只是和伦格到大区行省巡视,并不是去和异教徒打仗,”汉弗雷一边伸手接过母亲手里的护身符一边低声埋怨着“那就和在乡间旅行一样,而且我们还有近卫军保护。” “当初你父亲也总是这么说,”施蒂芬娜把包着内甲的包裹塞到儿子手里“不过带上这个,能让我放心。” “好的妈妈,”汉弗雷再次亲吻一下母亲,立刻有些迫不及待的向着门外跑去,同时他嘴里不住的低声嘀咕“上帝保佑,不要再有其他事情了。” “汉弗雷……” “妈妈!”汉弗雷无奈的抬了抬手臂。 “我原本应邀去圣宫,而且皇后还要请我到她之前住过的城堡,”施蒂芬娜对儿子说“不过我想你在见到皇后的时候可以代替我向她表示歉意,我可能无法进宫觐见了。” 听到母亲的话,汉弗雷原本颇为无奈的脸上微微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的看着母亲,然后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妈妈,我听到一些谣言,有人说您并不喜欢埃罗帕西娅皇后,这是真的吗?” 看到儿子有些担心的神情,施蒂芬娜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不要听信那些谣言,要知道她可是罗马的皇后,虽然她有时候也许并不称职……” “妈妈,您怎么能随便评论罗马皇后呢?”汉弗雷有些愕然的看着施蒂芬娜“埃罗帕西娅是伦格的妻子,而且她也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您知道您这样的话如果让别人听到,会发生什么吗?而且您为什么要对埃罗帕西娅这么苛刻呢,要知道当初玛蒂娜成为罗马皇后的时候,还没有埃罗帕西娅的年龄大呢。” “玛蒂娜?”施蒂芬娜看了看儿子,她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似乎这个时候也在为自己汉弗雷的这个问题感到困惑,接着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脸颊“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是因为我不喜欢一个罗马女人,毕竟我们是法兰克人。” 汉弗雷有些无奈的看着母亲,虽然从没有人对他说过,但是他也隐约知道母亲显然对埃罗帕西娅颇为冷淡,甚至即便是在宫廷中,她也很少主动向皇后示好,至于这其中着什么样的原因,则让汉弗雷感到疑惑的同时也颇为不安。 他知道母亲所说的因为埃罗帕西娅是个罗马人的理由不过是个借口,至于真正让她难以和埃罗帕西娅相处的原因,却又令他难以捉摸。 “我怎么会不喜欢那个罗马女人呢?” 在儿子离开之后,施蒂芬娜心中不由这样暗暗自问着,她想起了玛蒂娜,在她的印象中,那个还不到十四岁就嫁给伦格的小女孩,看上去总是那么孤独无助,和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躲在伦格的身后,似乎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后,虽然关于玛蒂娜在罗马所做的一切的消息逐渐传来,但是施蒂芬娜的心目中始终无法摆脱当初的那个印象。 在她的心目中,伦格与玛蒂娜之间更近似一种责任而不是爱情,伦格忠实的履行着他对玛蒂娜的诺言保护着她,而玛蒂娜则为了让自己能够跟在伦格身边,努力的改变着自己那懦弱胆怯的性格。 而后,一个近乎完美的皇后出现了,她顽固的为伦格做着他要她做的一切,甚至有时候不惜用别人对自己的畏惧和诅咒来换取胜利。 “可怜的娃娃。” 想着这一切的施蒂芬娜轻轻叹息一声,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是在她心底里,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玛蒂娜就如同一个固执的孩子般在伦格面前展现着自己的才能,而目的不过是希望得到伦格的称赞。 施蒂芬娜为自己这种想法赶到奇怪,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对玛蒂娜并不反感。 至于阿赛琳,即便是在更加宽容的君士坦丁堡,施蒂芬娜也不认为她有机会成为罗马的皇后,那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虽然伦格对那个女人的爱早已经为整个基督世界所知,可是那个地中海上的女王,却又好像并不珍惜这份宝贵的爱情,她总是一个人在海上到处闯荡,这让很多人在为她着迷的同时,也不能不承认,这样的情人,也许只有罗马皇帝才能容忍。 可是埃罗帕西娅…… 想起这位为伦格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又成了未来的罗马皇帝继母的年轻女性,施蒂芬娜的心中就不禁有一种难言的感触。 她不知道埃罗帕西娅着迷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可是她却能感觉得到,每当伦格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不论是宫廷里的传言还是自己亲眼所见,施蒂芬娜都能够感觉出伦格和这个罗马女人之间那种异乎寻常的东西,他们总是能讨论一些也许别人一生都不会明白的话题,即便有时候似乎有些激烈的争论,也能让施蒂芬娜感觉出其中的那种与众不同。 她认为那不应该是皇帝与皇后,而纯粹是一对普通夫妻之间的那种样子,而这恰好是施蒂芬娜最不喜欢看到的。 正是因为这个,施蒂芬娜对埃罗帕西娅有着一种莫名的反感,她把这认为是自己对罗马人的厌恶,或者是因为关心伦格,而不希望看到一位并不称职的皇后给伦格带来更大的麻烦,就如同当初玛蒂娜所做的一样,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对自己内心里的那种焦躁感到莫名其妙。 她有些厌烦的走进自己的起居室,从靠墙的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一件还没有完成的丝袍坐下来,开始慢慢的绣着上面的花纹。 当一个女仆走进起居室,告诉她阿莱克修斯亲王夫人光临时,施蒂芬娜不由微微一愣。 对于安露蓓尔,施蒂芬娜同样并不喜欢,不过那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安露蓓尔那并不好的名声,尽管已经成为了阿莱克修斯的妻子,但是关于她早年间的那些风流韵事,君士坦丁堡人却依旧津津乐道。 而且做为可以被解释为豪放,或者干脆说是愚昧的保加利亚人,施蒂芬娜也并不想和这些在她心目中与异教徒无异的野蛮人有过深的来往。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就这样拒绝一位亲王夫人的来访,未免有些过于失礼,在无奈的命令女仆请亲王夫人进来后,她顺手把丝袍揣进了身后的靠枕堆里,神色冷淡的看着走进来的安露蓓尔。 不过安露蓓尔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刚一走进房间就大声的向施蒂芬娜致意,然后在打量了伯爵夫人一阵之后,发出一阵“呵呵”笑声。 “夫人,我相信您一定是寻找了借口之后不去赴皇后的宴会,对吗?”安露蓓尔毫不顾忌的话让施蒂芬娜微微皱起双眉,不过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安露蓓尔已经继续说“实际上我和您一样,对于皇后陛下的宴会我也同样没有兴趣,我想也许她更应该邀请那些和她一样,整天躲在羊皮纸堆里的人赴宴,那样他们会有更多的事情可做。” “对我们来说,皇后陛下的宴请是一种荣誉,”施蒂芬娜不动声色的回答着,她并不想和这位保加利亚公主有过多的深交“不过我也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想陛下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怪罪我的。” “当然,陛下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时间,据我所知她正在为皇帝给她建造的那座宫殿忙碌,也许很快她就要搬到那座宫殿里去了,”说到这里,安露蓓尔稍微停下来,然后探过身子刻意压低声音说“不过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皇后特意命令人把那个色雷斯的强盗德尔泽招到了自己身边,而且她甚至要求皇帝要那个人和自己一起住进了皇帝给她建造的宫殿。” 施蒂芬娜微微有些发愣的看着安露蓓尔,虽然她对君士坦丁堡人喜欢议论他人的习惯早有见识,不过对于这种牵扯到皇后的话题,还是感到一阵愕然。 “夫人,您不认为您的话未免有些太失礼吗?对罗马皇后与其他男人的任何猜想不但失礼,甚至是对皇帝的不敬,”说到这里的施蒂芬娜恰好看到窗外经过的主堂牧师正穿过院子,于是她站起来淡淡的说“请原谅我的失陪,不过我想我该去做午间祈祷了。” 施蒂芬娜虽然神色平静,但是心里却有些懊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明的焦躁,在生硬的向安露蓓尔略一点头之后,她独自一人向着门外缓缓走去。 安露蓓尔有些僵硬的看着施蒂芬娜的背影,对于这位皇帝好友的母亲,虽然她听从丈夫的吩咐一直刻意亲近,但是对于这个法兰克女人那毫不掩饰的高傲和蔑视,她同样有着强烈的反感。 不能不承认,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有着骄傲的性格,她从来不屑于掩饰对别人的厌恶,就如同她从来不会特意去和那位她不喜欢的罗马皇后改善关系一样。 “傲慢无礼的法兰克女人,”安露蓓尔有些恼怒的把身旁的一个靠枕甩到一边,看到靠枕堆里露出的一件丝袍的一角,她随手把丝袍拽了过来,当看到袍子上那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大部分已经完工的图案时,安露蓓尔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神色“这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伯爵夫人,真是一位好朋友的好母亲。” 说着,她把丝袍重新摆放回去,然后笑盈盈的走出了房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罗马宫廷剧 金角湾如同一道玄月般深深的刻印在君士坦丁堡的旁边,由于这道海湾,整座君士坦丁堡被分成了新旧两个城区,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位于金角湾对岸的新城区,更多的只是平民聚集居住的地方,但是因为距离新城区不远的一座城堡的缘故,君士坦丁堡人忽然发现了那里的美景。 当埃罗帕西娅还没有成为伦格妻子的时候,她曾经不得不居住在那座城堡里,为了躲避开当时的皇后玛蒂娜,埃罗帕西娅在城堡里“悄悄”的生下了菲特琳娜,尽管生产时候的那种闻讯而来的各个行省使者的壮观场面令人咋舌,不过她毕竟还是在这里躲避开了与玛蒂娜正式见面的尴尬。 对于埃罗帕西娅来说,她并不很在意自己是在华丽的宫殿还是在偏离的乡间农庄渡日,除了孩子,在那段时间里她的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对星图的钻研,在这里,她发现了很多先人留下的知识中令人费解和谬误的地方,特别是当她用一种由她自己发明的方式一次次的,在先人以星星确定位置的方法上证明了可以更加准确的推测出星星的位置时,她觉得自己在那段被近乎幽禁的日子里,得到的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多的多。 正因为这样,当伦格决定为她建造一座观象台时,埃罗帕西娅毫不犹豫的把地址确定在了那座城堡上,同时也随着她最终成为了罗马皇后,人们才终于注意到了位于远离君士坦丁堡新城区外的那座城堡,和那片令人心怡的美景。 不过,埃罗帕西娅并不很喜欢让人们到那里去打扰她,除了不得不在圣宫中参与那些繁琐的仪式和出席各种宴会,她总是把自己关在属于她自己的宫殿里,而且随着观象台开始建造起来,她已经变得有些急不可待的要去看看这件伦格送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不过,埃罗帕西娅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她知道做为一位罗马皇后自己必须承担的职责,同时她也知道,罗马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用她和玛蒂娜相比,尽管这让她想起来就十分的不舒服,可是她也无法阻止人们会这样想。 所以,即便已经决定乘着秋季皇帝巡视大区的时候赶回她的城堡,去看一看正在建造的观象台已经建造的如何,但是埃罗帕西娅还是没有忘记殷勤的邀请那些贵妇们一起通行。 不过埃罗帕西娅没有想到,这个对她来说有些勉强无奈的决定,却立刻在宫廷里引起了一阵躁动。 拥有爵位的宫廷女官们立刻拿来了厚厚的贵族名册,她们用一种罗马宫廷式的严格方式审查着这份名册,然后代替皇后从星罗棋布的众多姓名中,找出那些必须邀请的,然后再剔除那些不该邀请的。 “罗马的宫廷有着最严格的礼仪和最森严的等级习俗,所以陛下,如果您因为疏忽而漏掉了某位贵妇,或者是因为一时大意很不合时宜的邀请了某个不该邀请的人,都会令您的身份失仪,同时也是对所有罗马贵族的失礼。” 宫廷女官长的声音在埃罗帕西娅耳边回荡着,那位有着某位亲王夫人身份的女官长一边说着,一边苛责的上下打量着埃罗帕西娅的穿着,当看到她随手挽起袖子伏在桌子上书写时,女官长不由皱起了双眉:“陛下,也许我冒犯您了,不过请您注意您的身份,我想一位罗马皇后是绝对不该这个样子被人看到的。” “不会有人看到的,”埃罗帕西娅微微一笑“只有伦格才会进来不是吗?如果是那些大臣又怎么会到我的起居宫来,而且这天气还很热,这样写东西更舒服些。” “就因为是皇帝陛下会来,所以更不应该这个样子,”女官长先是向埃罗帕西娅躬身行礼请求原谅,然后伸手慢慢把她的袖子放了下来“请您永远记住,您是罗马的皇后,只有在您自己和皇帝在一起时您才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您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自己的尊严和身份。” 埃罗帕西娅默默的看着女官长把她的袖子完全放下,看着她把袖口上的丝带系上,她不禁有一种自己被紧紧捆绑住的错觉。 一个侍从远远的出现在起居宫的门外,随着女仆转告他带来的消息,埃罗帕西娅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么说,皇帝已经巡视完了君士坦丁堡的周围,那么他很快就要到大区巡视了吗?” “是的陛下,皇帝陛下请您做好准备,因为陛下已经决定了出发的时间,”侍从向埃罗帕西娅鞠躬行礼“而且陛下已经同意您的要求,巡视的时候,在您的城堡接待您邀请的所有客人。” “看来陛下真的十分重视您的这次邀请,”女官长有些得意的回头看了看埃罗帕西娅,她相信自己之前的举动无疑是正确的,而且在她的心目中,也认为皇帝一定会赞许她所做的一切“所以我会再一次为您仔细看一下那些客人的名册,另外陛下,不知道您是否有什么特别需要邀请的人吗?” “我还以为连这个权力也已经被剥夺了呢,”埃罗帕西娅低声自语着,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桌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一张张的羊皮纸,这个时候她只想尽快把眼前这些讨厌的女官打发走“我要邀请阿索尼娅一起去我的城堡,之前我已经告诉过她了。” “陛下……”女官长微微张了张嘴随后停下,在确定引起了皇后注意之后,她才缓慢的说“请允许我提醒您,阿索尼娅夫人虽然是阿历克斯大人的妻子,但是因为她还没有得到正式晋封,所以她不能在被您正式邀请的名单中,如果您坚持邀请她……” “我坚持,”埃罗帕西娅放下骨杆笔直视着女官长“我是在邀请一位朋友,而不是一位宫廷贵妇,而且这也是我做为皇后的权力。” “当然陛下,”女官长恭敬的微微躬身,不过她脸上的神色却颇为顽固“如果那样我建议您只以您个人的名义邀请,这样对所有人都比较合适,另外我注意到您对施蒂芬娜夫人的邀请没有得到那位夫人的回应,我想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也许伯爵夫人身体不好,或者她根本就不想来,”埃罗帕西娅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发现自从进了圣宫之后,她被分去的心思远远要比之前自己一个人独处时多的多,繁琐的宫廷礼仪和似乎永远也无法结束的各种事物就纠缠着她,特别是那些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谣言更是令她感到无所适从“如果伯爵夫人愿意出现,我会很高兴和她在我的城堡里渡过一个秋天,可是如果不方便,我也不会勉强。” 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抬手制止了女官长的喋喋不休,当她考虑着是否该把这些讨厌的女人都赶出去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伦格,我还以为你会很晚才回来。”埃罗帕西娅兴奋的绕过桌子走过去,她一边随意的示意女官长离开,一边伸手搭在丈夫肩膀上。 当那些略显尴尬退下的女官消失在门外之后,伦格饶有兴趣的看着埃罗帕西娅变得平静下来的表情,然后一把抓住了她要收回去的双手。 “这样可不好,你这可是在利用皇帝,”伦格笑着把埃罗帕西娅的双手重新放在自己肩头“你就这么厌恶那些女官,甚至宁可让她们认为你正迫不及待的要和我亲热?” “如果可以,我倒宁愿让她们所有人都立刻消失。”埃罗帕西娅无奈的说“伦格你知道这个责任对我来说太重了,而且我也从不认为罗马的宫廷礼仪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任何有用的好处。” “可是这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做为皇帝和皇后,有时候并不是一切都能按照我们的意志决定,”伦格揽着妻子的腰身向着桌边走去,当看到那些写得密密麻麻,还有着各式图案的羊皮纸时,他顺手拿起其中一张仔细看了起来“我没想到你居然要建造这么巨大的一台机器。” “你怎么知道它会很大呢?”埃罗帕西娅饶有兴趣的问着。 “如果我认为用你的那种三角测位的方法能够在观象台上用一些很小的东西就能完成,那只能说我是个愚蠢的皇帝,”伦格仪表说笑,一边指着那台向着天空伸出一根长长膀臂似的机器的顶点,嘴里先是默默计算,然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你想用这个来做为测量星星之间距离变化的工具,这条用来做为参照的木臂至少要有四十罗马尺长才可以。” “伦格,你当皇帝真是可惜了!”埃罗帕西娅开口说出的一句话让她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轻叹息“伦格,你为什么要是个皇帝呢?” 看着埃罗帕西娅那种略显失落的表情,伦格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个虽然出身贵族,但是却始终难以融入这个世界的妻子是那么的特别,正是这种特别,让他从一开始就对她有着莫名的兴趣。 在见到她之后,伦格立刻被埃罗帕西娅那种独特的魅力所吸引,他有时候就在想即便她不是狄奥多的妹妹,自己也不会让她从自己身边溜走,他记得历史上的埃罗帕西娅那令人怜惜,为之扼腕的命运,他无法看着那样一个能够给这黑暗的时代带来光明的天才女性,因为无法摆脱世俗的责难和偏见,最终在女修道院中度过那孤寂黯然的一生。 “我是皇帝,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成为你最忠实的观众,”伦格轻轻托起妻子的下颚“你知道我看到你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里向那些学者们讲述知识时是什么样子吗,我觉得很骄傲,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你。埃罗帕西娅,如果说罗马是一座最宏伟的舞台,那么这座舞台上最伟大的演员并不是我,而是你。” 看到妻子眼中露出的不解,伦格温柔的把埃罗帕西娅的头揽在怀里:“能够在史书中留下名字的人很多,但是能够被人真正记住的却很少,而你无意会是那些最耀眼的名字中的一个,所以我愿意把这座舞台奉献在你的脚下。”说着,伦格在妻子的额头上轻轻亲吻“我知道对你来说圣宫实在并不是个愉快的地方,不过这里却可以让你你随心所欲的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想就是为了这个,你也要为此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了。” 听着丈夫的话,埃罗帕西娅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伦格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能够让她毫无顾忌的阅读那些异端邪说的书籍,能够大胆的运用从萨拉森人那里学来的众多丰富知识的条件,正是她始终为之淡薄甚至厌恶的权力。 正是这样的权力保证了她能大胆的去完成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而实现这些梦想的代价,就是必须去履行她所厌烦的那些职责。 “施蒂芬娜夫人的名字怎么给勾去了?” 伦格带着意外的疑问惊醒了陷入深思的埃罗帕西娅,看着他拿着那份邀请名册颇为意外的表情,埃罗帕西娅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着丈夫的脸。 “我不知道那位伯爵夫人为什么不喜欢我,不过之前我认为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埃罗帕西娅淡淡的回答,看到丈夫疑惑的神色,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狡狯“而且现在我更加相信,那一定是因为你的原因。” 陪伴皇帝出巡,和陪伴皇后移居行宫,这些对罗马人来说都是让人受宠若惊的。 很多大臣即便一生也没有机会能够成为陪伴皇帝的出巡者,这是因为在罗马悠久的千年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不止一位皇帝在出巡的路上被他的跟随者暗杀或者背叛,这就让罗马的皇帝们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 只有最值得信任的大臣才可以成为皇帝的随从,同时这些人也成为了皇帝身边的保护者,他们必须一路上负责皇帝的安全,尽管罗马并不乏丝毫不需要保护,甚至有时候太过勇敢了的君主,但是能够陪伴皇帝出巡,已经成为了罗马贵族们展现身份的象征。 同样,这样的荣誉也体现在究竟有谁能够成为被皇后邀请,进入她的城堡行宫的名单上。 对于罗马的贵妇们来说,能够在圣宫中觐见皇后是一种尊贵的荣誉,不过这样的荣誉也只能说明她们有资格可以成为罗马宫廷中的一份子。 但是能够受到皇后邀请,成为她的行宫的客人,则是真正体现一位贵妇身份的证明。 在之前,除了那些如同玛蒂娜一样,永远居坐在宝座上的皇后之外,很多罗马皇后会在自己的行宫度过她们的某段美化时光,这个时候能够进出行宫的那些贵妇,无疑才会成为真正被皇后认可,可以得到她更大信任的人。 而埃罗帕西娅的那座城堡行宫,对罗马人来说,则有着更加非凡的意义。 在那座城堡里,埃罗帕西娅为皇帝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尽管后来是玛蒂娜的死才让她成为了皇后,但是在很多人心目中,正是菲特琳娜的出生,才为埃罗帕西娅的皇后宝座奠定了基础。 这样的一座行宫对这位年轻皇后来说无疑具有着重大的意义,而且不论人们如何看待,埃罗帕西娅的聪明才智依然令罗马人为之自豪。 尽管对埃罗帕西娅是否能如同玛蒂娜那样承担皇后的责任感到担忧,但是依旧有很多罗马人为拥有一位睿智的皇后骄傲。 埃罗帕西娅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展现出的才华让许多人为之意外,他们对这位继安娜.科穆宁公主之后最为伟大的女学者充满敬仰,而对于那座在埃罗帕西娅的行宫中建造中的,可能会成为整个欧洲最为令人神往的观象台,也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这就让皇后的城堡行宫变得更加令人注意,当埃罗帕西娅不得不履行做为皇后的职责,决定邀请宫廷贵妇们的消息传出时,整座城市不禁陷入了一片纷纷扰扰之中。 无数人为能够挤进那份邀请名册大费周折,在那些贵妇和她们的丈夫看来,能够在那份名册上留名,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成为皇后身边被信任的人,而他们的地位也会在圣宫中变得令人瞩目。 同时,从这份名册和陪伴皇帝出巡的人员中,也可以猜测到,会有谁就此失去权势,黯然败落。 一时间,埃罗帕西娅的宫廷女官长和阿历克斯成了圣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人,贵族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围拢在他们身边,试图能够抓住那难的机会。 不过,就在这样的纷扰之中,人们也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感到疑惑的事情。 汉弗雷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陪伴伦格出巡的随员中的一个,这丝毫没有引起人们的任何意外,对于这个皇帝身边的挚友,人们对他们的友谊充满了羡慕和赞美,尽管难免会有人从其中似乎看到了亚历山大和赫费斯提翁的影子,但是更多的人却依旧赞美他们之间那经历过血与火的磨难的宝贵友谊。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一个令所有人感到颇为意外的事情就显得更加明显了,那就是在皇后邀请的名册中,居然没有汉弗雷的母亲,博特纳姆的施蒂芬娜。 这个消息立刻引起了君士坦丁堡人的注意,在那些喜欢探究别人的人看来,这其中显然有着很大的秘密,而且很快的,君士坦丁堡城里就传出了关于皇后和施蒂芬娜伯爵夫人之间不合的谣言。 汉弗雷很快就感觉到了身边那种颇为奇怪的气氛,每当他出现的时候,人们总是有意无意的躲开,尽管没有人怀疑他和皇帝之间牢靠的友谊,但是一想到他的母亲和皇后之间的矛盾,人们就不禁在背后议论纷纷。 汉弗雷为此感到了说不出的烦恼,他能察觉母亲和皇后之间那似乎颇为紧张的气氛,尽管他怎么也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让这她们两个人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他确确实实的能够感觉到,穆青似乎真的并不喜欢埃罗帕西娅。 不过让汉弗雷感到更加恼火的,还不止这件事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流传,整个君士坦丁堡正在到处传播着一个让这位年轻伯爵恨不得找人决斗的丢人谣言: 他的母亲施蒂芬娜伯爵夫人,和罗马的皇帝,似乎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章 汉弗雷的苦恼 微风徐徐,略带着少许暑气,却已经不是很炎热,天气很好,不过有人的心情却并不很好。 汉弗雷脸色黑黑的骑在马上,一路上一直沉默的他,看上去显得十分焦躁。这让旁边的人就不由自主的离他远了些,不过即便他的心情很好,人们还是相信这个时候不要太靠近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皇帝和施蒂芬娜夫人之间关系暧昧的传言,就开始在君士坦丁堡里流传开来,虽然始终没有人能说出这种谣言有什么样的根据,但是在君士坦丁堡这种流言蜚语的天堂里,已经足够让人们津津乐道,难以自已了。 在那些传言中,施蒂芬娜这位风韵犹存的贵族寡妇和皇帝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甚至连她在耶路撒冷之战中那令人敬佩的义举,也变成了是因为对爱人的倾慕而做出的选择。至于她和皇后埃罗帕西娅之间,那就是简单无比的相互嫉妒和怨恨了。 不能不承认的是,君士坦丁堡人的确喜欢到处传播这种风流韵事,甚至连一些位高权重的贵族,也不能摆脱这样的习惯,他们煞有介事的在一些宴会上低声议论,仔细探究,那种认真的样子,会让不知道的人误认为他们是在为罗马的未来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而事实上,他们这些人说的,不过是和罗马帝国的命运毫无关系的流言蜚语而已。 不论是贵族的花园里,还是君士坦丁堡的公共浴室,这些地方往往都是滋生和传播谣言的温床,那些谣言在这里往往很快就被流传得变了样子,甚至当谣言传回散布者自己那里时,可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夸张无比。 而且让人无奈的是,这样的谣言往往根本无法找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人们往往会用“听说呀……”“你知道吗……”“现在到处都在传呢……”这一类似是而非,却又绝对不会和他们自己有任何牵扯的话开头,然后各种各样完全是由人们自己臆造的流言,就开始在整座城市里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起来。 而更加让人们乐此不彼的,还是这些谣言与皇帝有关,对于罗马人来说,任何与皇室有关的事情都足够引起他们的极大兴趣,而如果这位皇帝是个特立独行引人注意的人,那么流言就会变得更加丰富,至于人们喜欢什么样的话题,则往往是由这位皇帝的兴趣决定。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喜欢什么呢?如果说这位有着圣子之称的皇帝还有着什么能与复兴罗马媲美的兴趣,那么就是他那丰富多彩的私人生活中的风流韵事了。 罗马人喜欢谈论别人的风流韵事,更喜欢谈论皇帝的风流韵事,如果这位皇帝又有着众多足以引起他们兴趣的话题,那么他们会为此高兴得忘了皇帝的威严,而如果是皇帝和某位好朋友母亲之间的暧昧关系的话题,那么这种事足以让他们为之兴奋得忘了那位当儿子的就在他们的身边。 汉弗雷闷闷的骑在马上,当他看到阿历克斯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哼,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出声招呼。 这个时候的汉弗雷已经不知道该找谁去发牢骚,他怀疑所有人都正在背后笑话他,这让他很想找人打上一架,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把这样的怒火发泄在谁的身上。 米蒂戈罗斯吗?还是阿莱克修斯?从那些罗马人的眼神中,汉弗雷相信这段时间罗马元老院和特里布斯的聚会上,讨论正经话题的时间,肯定不会比议论他**的那档子事更多,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找两位元老的麻烦。 那么还有谁?阿历克斯?他不认为找那位宫廷总督是个好主意,至于赫克托尔……一想起白化病人那张似乎总是透着讥讽笑容的脸,汉弗雷觉得即便自己的拳头狠狠砸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难道要到大街上去随便找个人狠狠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胡乱嚼舌头的代价有多么巨大吗?想到这个的汉弗雷嘴里有些发苦,他知道如果那样,唯一能换取来的只能是更大的谣言,甚至可能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就会流传出“为了心爱男人,母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样匪夷所思的话题来。 “上帝呀,这座城市的人简直都发疯了,”汉弗雷心里烦闷的抱怨着,同时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不时的看向队伍前面黑色十字旗下的那个背影。 这时的汉弗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伦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与好朋友发生冲突,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伦格。 “大人,陛下请您过去,”一个近卫兵带马来到汉弗雷面前“队伍要暂时休息一下。” “是吗,”汉弗雷嘴里含糊的应和着,他看到附近的人有意无意的向他看来,这让他咽下了原本要回绝的话,跟在近卫兵的身后,汉弗雷来到了伦格的面前“你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汉弗雷,看来你的精神不太好,”伦格看着骑在马上,似乎没有要下来意思的汉弗雷笑着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我只是不喜欢在这个季节旅行,”汉弗雷脸色沉沉的回答着,当看到伦格在一处树荫下坐下后,他无奈的从马上下来,在另外一处树荫下远远的坐下“也许我该留在君士坦丁堡,要知道我对那些农民没兴趣,只要他们肯给我种粮食就可以,其他的事情也许根本不需要我们去管。” 汉弗雷的话让正在低头整理衣服的伦格停下来,他看着眼神望向别处的汉弗雷停了一下,缓缓的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农民无法给你足提供够多的粮食,甚至他们可能会因为做不到这些而发生暴动,这不就是你应该管的了吗?” 看着汉弗雷回过头望来的眼神,伦格暗暗叹息,他知道对汉弗雷这样的贵族来说,在他们的心里往往是不会想到那些身份低下的农民的。在这样的时代,不论是法兰克还是罗马人,贵族们想的是如何让自己过的更好,而骑士们则为了荣誉和财富乐此不彼的参加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即便是罗马公法已经开始正式在整个帝国颁布的今天,伦格依然能感受到面临的种种阻力。 对于以特里布斯为主,提高行省地位,总督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但是对于土地变革,那些总督们就显得不够主动。 如果不是帝国在两个南北两个边境行省所进行的变革似乎让人们看到了变化,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样更大的阻挠力量出现。 当马克西米安在北方行省接替了狄奥多之后,这位之前的国务秘书立刻展现出了他那曾经做为伦格的代理人,治理领地方面的经验。 按照新法,逐渐变得安定下来的罗斯人得到了一块以地权为抵押的土地,同时他们还廉价的得到了足以能够帮助他们进行开荒的工具,在马克西米安的授意下,罗斯人开始尝试着以几户或者是十几户的土地联合起来一起租赁那些工具,这就在人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逐渐出现了一种颇为简单,却已经初具规模的农庄。 很多罗斯人十分不习惯把他们的精力浪费在荒凉的土地上,他们更愿意到树林里去打猎,或者依旧有人喜欢惹是生非。 面对这种情况,在决定罗马命运时有些举棋不定的马克西米安,却很快在治理领地上展现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干净利落的镇压了几起暴动,在毫不留情的下令吊死所有带头闹事的人之后,他把其他人赶回了他们的土地,同时下令让农庄里的罗斯农民们负责盯着那些人。 春天的播种换取来的是秋天时的累累硕果,看着那一片片变得金黄色的麦田,即便是彪悍的罗斯人,也开始变得眷恋起他们脚下的土地。 第一次,北方行省虽然依旧需要帝国向他们投入巨大的金钱,但是却已经能够除了毛皮和矿石,能够向罗马缴纳在他们的土地上种出的粮食,这让君士坦丁堡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能不承认新法带来的巨大变化。 和北方行省相比,小亚细亚的变化却并不明显,被调到小亚细亚的狄奥多显然还在尽力让小亚细亚不会成为罗马的累赘,不过即便如此,传来的消息依然是令人欣慰的。 和马克西米安不同,狄奥多有着常年做为行省总督的丰富经验,他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顽固不化的地主,也知道该如何让农民变得听话。 得到伦格授意的狄奥多在刚刚到达小亚细亚之后,就开始对那些贵族和地主们囤积的土地进行查处,在别人还认为这位皇后的哥哥不会有什么过大的举动时,他却出人意料的狠狠处罚了一批试图隐瞒土地数量的贵族地主。 对于刚刚来到小亚细亚的狄奥多来说,因为之前在埃罗帕西娅的事情上做过的那些事,已经引起了皇帝的不满,被调到陌生的南方成为了皇帝对他的惩罚。 而是否能够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则完全取决于他在小亚细亚所能走到的一切。 狄奥多知道皇帝依然看中他的能力,这就给了他能够重新挽回一切的机会,而且他也深深的明白,皇帝在这个时候把他派遣到小亚细亚,未尝没有要利用他在对付罗斯人时的那种辛辣手段,来狠狠打击那些常年来因为地处偏远,而变得越来越骄纵狂妄的当地贵族地主的心思。 正因为这样,狄奥多就如同一柄锋利可怕的利剑般,开始向那些贵族们露出了他在冰天雪地中练就的残酷和无情,同时做为一位拥有着丰富经验的总督,他也逐渐开始领略到新法所带来的种种变化。 事实上,即便是那些怨声载道的贵族地主们,也不能不在私下里承认土地的变革给他们带来的,也并非全是坏事。 按照新法,地主们并没有被剥夺向分到土地的农民收取地租的权力,这让很多地主感到意外。而和之前不同是,帝国废除了向那些租种私田的农民征收的田税,这些税赋成为了地主们的负担。 不过,农民们却变得更加勤奋努力了,因为他们知道,当他们向贵族地主缴上了虽然已经沉重的佃租后,他们得到的,将是他们自己辛苦劳作的果实。 虽然依旧有人难以接受这样的变革,但是这缓慢的变化,却一点点在小亚细亚改变着多年来的陈规陋习。 “新法将尽量让所有人都能够得到利益,而并不是只让某些人得利,”坐在阴凉里的伦格耐心的向汉弗雷解释着“很多人反对新法,只是因为他们认为那会令他们失去很多东西,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有一天因为他们的贪婪,而令整个罗马陷入动荡之中,那么他们还能够得到什么?” “可是农民不就该为贵族效劳吗?要知道我们保护他们,他们就该向我们尽职,”汉弗雷闷闷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和伦格争执,可是现在他却忍不住要挑衅似的予以反对“难道贵族们还要向农民低头吗?” 汉弗雷的话让正用一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着什么的伦格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汉弗雷的脸,在沉浸一会后,缓缓的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认为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们认为自己做为贵族是上帝赐予的恩典,但是他们忘记了,上帝之所以同时赐予他们领民,那就是把同样的责任赋予了他们。” 看着汉弗雷脸上的不解,伦格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些话在这个时候也许不会有人能够明白,这让他感到无奈的同时,又不由想起在很多年之后,罗马帝国所要面临的那一次次的内部动荡。 历史上一二零四年的十字军入侵,固然成为了罗马走向衰败的关键,但是在半个世纪之后复国的罗马的最终败亡,则是因为显然并没有在那样的浩劫当中吸取到足够多的教训。 在随后的两个世纪里,罗马不但承受着来自异族的不断入侵,更被内部层出不穷的动荡困扰。 而这些动荡的根源,就是那愈演愈烈的贵族地主们对土地肆无忌惮的吞并。 早在巴西尔一世的时候,那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皇帝就对当时拥有着庞大土地的地主深恶痛绝,在随后的几十年间的皇帝也没有丝毫手软,特别是亲眼看到了那些大地主甚至盖过皇帝的威风之后,当时的巴西尔二世毫不留情的狠狠打击了那些让他感到了威胁的贵族地主! “不过,那些皇帝做的未免太过分了些,”伦格笑呵呵的对闷闷的看着他的汉弗雷说“要知道,他们总是在地主和农民之间摇摆不定,要么和地主们一起盘剥农民,要么就为了讨好农民不惜向地主们下手,可是他们忘记了,不论是农民还是地主,都是他们的臣民。做为皇帝,偏袒往往是造成错误的最大根源。” “我不懂这些事,那也不用我去操心,”汉弗雷闷声说着,他的确一时间无法理解伦格的话,之前那二十年的生活让他无法接受这些话,同时心底里那根总是避免不了的刺,也让他有种总是要和伦格作对的冲动“也许我真的不该一起出来,要知道我母亲这个时候正在君士坦丁堡,我也许应该陪着她。” 终于提到母亲的汉弗雷抬头看了看伦格,当他没有在伦格脸上看到想象中出现的异常时,他却又变得有些奇怪的愤懑起来。 “伯爵夫人不能来的确是个遗憾,”伦格平静的笑着“你知道埃罗帕西娅难得在她的城堡里邀请客人,她并不喜欢宫廷生活。” “玛蒂娜也不喜欢,”汉弗雷忽然说,当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他不由微微张开嘴巴,有些失态的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是说,对玛蒂娜来说,她更关注她的责任。” 伦格手里的树枝停顿了下来,他慢慢抬起头看着似乎躲避着他眼神的汉弗雷,在沉默一阵后,低下头继续在地上随意画着。 “伦格……”汉弗雷不耐烦的站起来要说什么,可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不知道伦格是不是听到了那些谣言,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询问。 “汉弗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呢?”伦格终于再次抬起头,看着好朋友那尴尬的表情,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和你的母亲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吗?” 汉弗雷脸上霎时变得一片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伦格会直接问出这个令他难以启齿的问题,一时间两个人之间变得异常尴尬,看着伦格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汉弗雷心头倒不禁升起一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心情。 “君士坦丁堡是一座建立在奢侈与糜烂之上城市,我想这完全是当初君士坦丁大帝没有想到过的,罗马人把他们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传播那些流言蜚语上,有时候我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他们为我编排出什么样的谣言,”伦格淡然的说,他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到汉弗雷面前“可是你认为那些谣言值得我们为之分心吗?或者你希望我和你的母亲之间有什么事情?” “你在胡说什么?”汉弗雷有些变得恼怒起来“可是你又怎么解释你妻子和我母亲之间的矛盾,要知道现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人都知道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 “汉弗雷,你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伯爵夫人,我对她的尊重是出自内心的,而你的母亲对我也如同对你一样关心,”伦格无奈的开导着汉弗雷“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妻子就一定要和你的母亲成为朋友,如果因为这个就出现各种谣言,那就未免太好笑了。要知道我可不希望你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分心,你应该更关注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事。” “你在说什么?”汉弗雷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对我来说与异教徒或者是任何的敌人作战才是骑士的本份,那些地主,农民还有土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伦格揽着汉弗雷的肩膀向已经备好的战马边走去“因为我希望你成为我在罗马的巡查总督。” 汉弗雷意外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伦格怎么会突然有这样一个念头,不过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远远看到埃罗帕西娅那座美仑美奂的天鹅城堡的轮廓时,一辆马车在一小队骑兵的护卫下出现在了他们队伍的前面。 “看来真是有趣了,大人。”看着从马车里下来的施蒂芬娜,骑在马上的安露蓓尔对身边的丈夫悄声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秋天的收获 和汉弗雷无法相容见到母亲时的心情一样,施蒂芬娜同样无法形容见到埃罗帕西娅的心情一样。 最终她没有能拒绝埃罗帕西娅再次派来的使者的邀请,在谣言传开之后,施蒂芬娜面对皇后的“盛情邀请”不得不做出欣然赴会的样子,在乘着马车来到城堡之后,她在城堡的起居室里见到了埃罗帕西娅。 看着面前这位伯爵夫人,埃罗帕西娅感到十分好奇,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夫人,不过她却很奇怪为什么施蒂芬娜会从一开始就对她有一种颇为奇怪的冷淡和敌意。 “请原谅陛下,之前我无理的拒绝了您的好意,”施蒂芬娜微微躬身行礼,迎着皇后望望过来的眼神,她却没有回避“陛下,我想您一定因为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我来到这里,所以请再次原谅因为那些谣言给您带来的不便。” 埃罗帕西娅听着伯爵夫人这毫不掩饰的解释,露出了有意思的笑容,对这位伯爵夫人她早已经从伦格那里听到了很多次,关于她的豪爽和丝毫不输与男人的义气,令埃罗帕西娅原本抱着希望能与她成为朋友的信心等待她的到来,可是施蒂芬娜莫名的敌意却冲淡了她们之间原本应该颇为融洽的关系,而且因为那些令人尴尬的谣言,埃罗帕西娅不禁对能否与这位夫人重新获得相互相信产生了怀疑。 而且当有了这个心思之后仔细打量,埃罗帕西娅才发现施蒂芬娜的确风韵犹存,她看上去显得十分丰满,因为尴尬而略显红晕的皮肤让她充满了健康的气息,她的身材也许因为年龄的原因已经不那么俏丽,但是却有透出一种不论是玛蒂娜还是埃罗帕西娅自己都没有的成熟女人的奇特魅力。 特别是当看到施蒂芬娜那异常饱满的胸部时,埃罗帕西娅的心头不禁闪过如果伦格枕着这样一对柔软的双乳入睡,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念头。 这样尴尬的想法让埃罗帕西娅不禁有些暗暗发火,不过她还是颇为礼貌的邀请伯爵夫人和她一起想花园里走去,在那里一群应邀而来的贵妇们正在无所事事的闲谈,从她们那看上去刻意避着别人的样子,也能够猜测到为她们在说些什么。 “伯爵夫人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知道是什么让您对我颇有成见,”埃罗帕西娅让脚步显得慢下来,看到施蒂芬娜脸上露出的尴尬时,她不在意的解释着“我当然知道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是多么荒唐,不过我想听听您自己的解释。” “陛下,那么就请原谅我的直率,做为我儿子最好的朋友,我认为自己同样是伦格的朋友,所以在开始我并不认为您适合成为他的妻子。”施蒂芬娜平静的回答,她知道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让埃罗帕西娅知道那些谣言是多么荒谬“您是一位罗马人,也许在很多罗马人看来您成为伦格的妻子是最合理的,但是您真的知道该如何成为他的妻子吗?或者您认为既然玛蒂娜能够成为他的皇后,您也能胜任这个位置?” 施蒂芬娜的话让埃罗帕西娅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位伯爵夫人居然真的如此直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看着伯爵夫人的表情,她却又不得不承认,施蒂芬娜的确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而且这也恰恰是她自己一直为之担心的。 埃罗帕西娅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好妻子,这并没有让多少人产生怀疑,但是她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后,却是从开始就被人为之疑惑的。 虽然让埃罗帕西娅成为皇后是玛蒂娜最后的遗愿,而且很多罗马贵族也很愿意看到这个令他们满意的结果,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担忧。 和越来越像一位皇后的玛蒂娜不同,埃罗帕西娅从开始就似乎对那个令无数女人羡慕的宝座毫无兴趣,她更愿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或者是研究她那些绝大多数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学问。 而且因为她专注的那些东西过于特别,即便是身为皇后,依旧有人对她的行为提出了质疑。 如果说之前被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学者们推崇的唯一的女学者安娜.科穆宁还能够被人们所接受,那么埃罗帕西娅的生活到了现在还能够不受打扰,则完全是因为她显赫的出身和受到的精心呵护。 在一个颇有权势的哥哥和庞大家族的羽翼庇护下,埃罗帕西娅安静的度过了她之前十八年的时光,而随后成为罗马的皇后,则让她拥有了堪称基督世界最有权势的丈夫的保护,但是即便如此,她的特立独行依旧引起了一些人的诟病。 罗马人不能容忍一个如同玛蒂娜那样过于强硬,以至令人畏惧的皇后,但是也似乎对埃罗帕西娅这样过于独特的皇后没有好感。 当再次见到伦格时,施蒂芬娜从伦格依靠在自己肩头上说出的那句“我真的想我的娃娃”想象到伦格所面临的困难,她能够感觉到伦格对玛蒂娜的倚仗和信任。 不过从这些话里,施蒂芬娜也自认能够感觉到伦格对他的新妻子宠爱中的无奈。 “陛下,也许对您来说成为伦格的妻子是件幸运的事,不过对玛蒂娜来说成为他的妻子则是个责任,现在她把这个责任交给了您,所以请不要让玛蒂娜失望,”施蒂芬娜低声说着,同时向着那些看过来的贵妇们露出了虚伪的笑容,尽管知道她们这时显然正在议论那些令人懊恼的谣言,不过她还是让自己看上去与皇后之间显得颇为融洽“伦格是个很特别的人,他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所以你应该珍惜他,更应该帮助他。” 埃罗帕西娅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奇特的神色,她微微侧脸看着施蒂芬娜,伯爵夫人的话听上去是那么熟悉,这让她不由想起了玛蒂娜去世前说过的那些话。 “您真的很熟悉伦格,”埃罗帕西娅微笑着,看到施蒂芬娜脸上浮现出的一丝微红,她略微沉吟随即轻声说“也许我需要您的帮助,您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学习如何成为一位好皇后。” 施蒂芬娜略显意外的看了看埃罗帕西娅,随即她忽然说了一句让埃罗帕西娅一直苦思不解的话:“您只要知道如何成为一位皇后就可以了,并不需要成为一位好皇后。” 不论人们如何在背后肆无忌惮的传播谣言,当皇后和施蒂芬娜一起走过去的时候,贵妇们还是纷纷露出了矜持而礼貌的笑容,她们邀请伯爵夫人和她们一起讨论一些枯燥无味的话题,同时时不时的请求皇后为她们争论的一些事情做为评判。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静而祥和,即便有人不由自主的用好奇的眼神在那那两个女人身上扫来扫去,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谣言就此散去,至少汉弗雷对于母亲的突然到来,有着一种本能的不安。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认为我会和你母亲之间发生些什么?”伦格同样有些气愤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汉弗雷“你这个样子除了让别人笑话又有什么用,难道要我向你发誓不会和你母亲怎么样才可以吗?” “可是,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汉弗雷奥怒的抓着头发“你知道当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我有多尴尬吗,也许我该和我母亲离开君士坦丁堡,那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说什么?”伦格略微一愣,他歪头看着汉弗雷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直到汉弗雷再次不停的走动起来时,他才若有所思的低声说“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你想象一下如果你因为这个离开我,会有谁得到好处?” 伦格的话让汉弗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看着伦格,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微微虚敲着,一边不住的低声唠叨:“对,他们是想让我离开你,那些罗马人不愿意看到一个法兰克人在你的身边,更不愿意看到我是你的好朋友。”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坚定的履行我赋予责任的巡查总督,”伦格淡淡笑着,他看着汉弗雷微张的嘴巴感到有些好笑,接着他走到汉弗雷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答应我,和我一起做一些让所有罗马人,法兰克人,甚至是萨拉森人都感到惊讶的事,我们会让整个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名字的。” 伦格的话让汉弗雷为之震动他,他知道对于伦格来说,这时的他几乎已经做到了他所说的这一切,但是他却显然有着更大的梦想,这让汉弗雷感到为之振奋的同时,也感到了畏惧。 “伦格,你究竟要什么?你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帝国,就是最幸运的人和你相比也会嫉妒的,你还需要什么?”汉弗雷不安的问。 “我还需要什么?”听着汉弗雷的询问,伦格微微笑了起来“我需要让这个世界发生变化,那可能是你想象不到的,我想如果说是上帝给予了我这样的机会,那么我就绝对不能随便放弃,而你汉弗雷,你不但是这些变化的证明者,也会是和我一起改变这一切的人。” 汉弗雷的呼吸因为激动变得急促起来,虽然他还不明白伦格所说的这些变化究竟是什么,可是他能从好朋友的眼神中看到那种激情,汉弗雷能够察觉到那种久违的锐气,就如同当初在耶路撒冷时一样,伦格并没有因为在罗马的时光而被消磨掉他那总是试图拼搏的意志,这让汉弗雷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耶路撒冷时的情景。 公元一一九零年九月十日,罗马皇帝伦格在位于距离君士坦丁堡城不远的天鹅城堡里,以巡视的名义召见了所有在这一年中承担向帝国中央缴纳税赋的使者官员。 这也是自从《罗马公法》正式颁布之后皇帝的第一次正式出巡,事实上,从前一年的春天开始,随着军制变革而被遣返的农兵的增多,之前变得荒芜的土地开始拥有了耕种的主人,不论是向着边远地区开荒,还是因为分到了土地,罗马人开始迎来接踵而至的土地变革。 被集中到大地主名下的实物税让农民们得以不再为付出更多的代价得以喘息,而地主们则从那些得到土地的佃户的手中获得更多的回报。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看着那些使者纷纷呈报上来的税赋奏单,坐在城堡主厅里的伦格轻轻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陛下,从艾萨克即位之后到现在过去了五年……” 站在桌子前看着那些奏单的康尼努斯平静的说,能够陪同皇帝一起出巡,这已经足以让人们明白,他已经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之前因为对玛蒂娜的阴谋而被放逐般的抛弃到边境行省的过去,已经不再重要。 “……不过在这五年当中,罗马的财政是十分悲哀的,做为罗马的财政大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为艾萨克弥补他那条千疮百孔的破船,”康尼努斯无奈的苦笑着,然后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刚刚送来的行省奏报,当他拆开密封的蜡印,从里面倒出一枚金光闪亮的金币时,财政大臣发出了一声似是变得轻松了的叹息“陛下,这是用缴纳的黄金铸化之后重新铸造的金币,是印着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头像的金币,”说着,康尼努斯向伦格微微躬身行礼“请允许我向您表示祝贺陛下,这是五年以来罗马的行省第一次真正向君士坦丁堡缴纳,而不必在缴纳之后立刻重新发放回行省的税赋,这个荣誉应该属于您,我的陛下。” 听着康尼努斯略带恭维的话,伦格却只是轻轻一笑,他从财政大臣手里接过那个崭新的金币,看着上面蚀刻的手里拖着十字架的全身像,再翻过来看着反面那颇为清晰的自己的头像,伦格的心头也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曾几何时,另一个他曾经为能够看到那些流传到后世的罗马金币四处奔波,每当看到那些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金币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象那些头像被铸造在金币上的人,真实的面目是什么样子,他们的心中又是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的头像也会被铸造在这样一枚金币上,看着币面上那与他自己还算酷肖的轮廓,伦格不禁发出一声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心绪的嗤笑。 “我相信很多人都梦想着自己的头像被印刻在这样一枚金币上,”伦格笑着向康尼努斯说“不过只有那些看着金币上自己的那些人才会明白这有多好笑。” 看到康尼努斯疑惑的神色,伦格略微摇头,他知道自己这时的心情不是别人能够明白的,同时他也知道,这样一枚金币对他来说拥有着多么巨大的意义。 “我会在明天晚上皇后举行的宴会上召见所有行省使者,我希望在那个时候,由你来为我正式引介那些使者。” 皇帝的话让康尼努斯微感意外,熟悉宫廷礼仪的他知道,这样一场拥有重大意义的宴会,原本理应是做为宫廷总督的阿历克斯予以主持,至于正式引介那些行省缴纳赋税的使者官员,则是体现阿历克斯身份和职责最为重要的时刻。 可是,皇帝却显然要打破这样的惯例。 让做为财政大臣的康尼努斯向皇帝引介那些使者,让他亲口向所有人宣布罗马的财政已经从入不敷出的困境中得到了巨大改善,这样的巨大荣誉让康尼努斯不禁全身微微颤抖。 和在圣宫的利奥厅里召见不同,伦格特意把新法公布以来的第一次税赋陈奏放置在埃罗帕西娅的天鹅堡,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之外,而能够跟随皇帝一起出巡,而且能够拥有在天鹅堡中引介各省使者的权力,这已经足以让康尼努斯为自己感到自豪。 他知道这无疑是皇帝向所有人宣布,重新给予他信任的宣示,更是为他在这几年当中为罗马所做的一切的肯定和赏赐。 而康尼努斯也的确拥有或者这个殊荣的资格,从最早成为向登基的伦格宣誓效忠的贵族,到以犀利辛辣的手段为皇帝从那些法兰克商人的口袋里获取众多的金钱,从在早些时候以艰难的窘迫苦苦支撑着罗马那摇摇欲坠的的财政,到当伦格带领着他的军团在战场上驰骋时,为皇帝的胜利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康尼努斯所做的一切,足有让他成为伦格身边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不过,正如很多人所知的那样,这位继承了康尼努斯王朝血统的罗马财政大臣,却恰恰是一个典型的罗马人。 对于法兰克人的憎恨和猜忌是他从他的祖先那里唯一继承下来的东西,所以他最终成为了玛蒂娜的敌人。 没有人能说清康尼努斯当初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试图推翻玛蒂娜,不过他的小阴谋甚至在还没有真正开始的时候,就被玛蒂娜用令人咋舌的雷霆手段彻底铲除。 很多人成为了玛蒂娜展示她那赫赫皇权的牺牲品,而康尼努斯也被远远的驱逐到了寒冷的北方边境与德意志人谈判。 在许多人看来,康尼努斯已经彻底完了,没有人相信他还能再次回到君士坦丁堡,但是玛蒂娜的突然去世,却又让人们似乎看到了属于这位前任财政大臣的一丝曙光。 不如人们意料,康尼努斯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且很快重新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忠臣,可是即便如此,人们却不知道皇帝是否会真正的继续信任他,或者他再也无法成为皇帝身边真正的近臣。 不过这样的猜测却在天鹅堡第二天晚上的宴会上彻底结束,当看到与阿历克斯并肩站在伦格身边,手里握着代表着权力和皇帝信任象征的掌仪杖的财政大臣时,人们终于知道,康尼努斯已经真正的再次成为皇帝的近臣。 看着那些大臣表情各异的神色,坐在主座上的伦格用手肘支着下巴有意思的观察着,他知道那些人这时心里正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计较。 如果说对待玛蒂娜还因为她那抹大拉的玛利亚的身份保持着恭敬,那么对于施蒂芬娜母子,罗马人却并不十分喜欢。 很多人不喜欢看到有一个法兰克人总是出现在皇帝身边,尽管这是个令人敬佩的朋友,可这就更是令他们难以接受。 伦格不知道关于他和施蒂芬娜的谣言,是纯粹因为君士坦丁堡人喜欢乱嚼舌头的习惯,还是有人在这其中有着更深的意图,不过看着人们望着一起走进主厅,不时的低声说笑的埃罗帕西娅和施蒂芬娜夫人的那种表情,伦格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让我们把这出戏演下去吧,因为接下来就要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看着康尼努斯引领着那些各个行省的赋税使者向他呈报上当年的税表,伦格丝毫没有因为新法开始逐渐带来的变化感到欣喜。 这时的他,看到的并不是眼前这些罗马人的万千众生相,而是远在耶路撒冷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一九零年九月十一日,东罗马帝国迎来了自从新法推行之后的第一次秋税仪式,也是在这同一天,做为第三次东征十字军统帅之一的法兰西国王腓力,因为不忿于英格兰国王理查的骄横跋扈,宣布退出东征,他给十字军留下了一支大约一万人的法兰西军队,在无数人的劝阻和挽留中,愤然离去,单独回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布棋 初秋的金黄色把丰收后的田野涂上了一层迷人的金黄,到处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丽景色,被压得坠下来的金色的麦穗在凉爽的风中不住摇动,叶子已经略显微红的果树的树冠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团团刚刚燃烧起来的火焰般,散发着阵阵芬芳的果实气息。 这是一个令很多人感到欣喜的秋天,在这个秋天,人们慢慢的感觉到了收获的喜悦,有人相信上帝也在眷顾着罗马,在给予了人们辛苦劳作的丰厚回报的时候,也给了人们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罗马人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在遇到过这样的好收成了,看着那些被填得慢慢的谷仓和因为驮运粮食累得在道边的水渠里喝着清水的牲口,罗马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很多已经上了年纪的人的记忆里,最早感到生活艰难,却并不是从艾萨克时代才开始的,尽管人们总是习惯把各种各样的责任和罪过都推到艾萨克的身上,但是还是有人能够想到,真正开始感到艰难的,是从曼努埃尔时代。 在很多年纪已经很大的人的印象里,他们还记得曼努埃尔皇帝,就是那位皇帝在位的时候,盲目的打击了元到来而的法兰克商人,也许对于曼努埃尔来说,用简单的没收法兰克商人财富的方式就认为可以解决已经让罗马千疮百孔的危机,但是他这些粗暴方式换取来的,却只是罗马一下子失去了与法兰克人之间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脆弱关系。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原本就因为竞争而在海上已经与罗马关系紧张的西西里王国,彻底倒向了那些试图与罗马一较长短的大陆商人,他们利用在海上强大的舰队,对罗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骚扰,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曼努埃尔因为在安条克试图扶植正教势力却惨遭失败,进而彻底失去了对东方的影响。 对于这些,绝大多数罗马人却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从艾萨克登基之后,这个贪婪的人不住的掠夺和压榨人民,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则是在那个依旧被很多人当年视为罗马救星的曼努埃尔身上。 即便是在许多年之后,人们也总是习惯于把这一切的罪责推在那些后来者的身上,人们总是习惯性的为那些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人寻找各种为他们解脱的借口,甚至不管这些借口与事实有着多么大的差距。 “那些英雄总是不乏有人为他们开拓罪名,尽管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想过要掩饰他们的罪恶,”伦格在一张羊皮纸上随手写下这样一段话,尽管他知道自己就这样毫不负责的在一份堪称珍品的史料真迹上随便涂鸦未免有些唐突,不过想想也许很多年之后,也许会有人把他的这些涂鸦也视为文物,他也就随之坦然了。 伦格手里的,是一份罗马帝国宫廷收藏的史料,看着这些记载着罗马各个时代的珍贵资料,他不禁为那些先辈们的经历感慨以及。 令伦格颇有感触的是,他居然在那些宫廷记录里看到了一份颇为熟悉的东西,也正是这份记录,让他不由又想起了许多年之后,后世来者对这个时代罗马的诸多感触。 在那份由当时的正教牧师记录下来的关于曼努埃尔皇帝的一生事迹的文件中,令人意外的记述下了曼努埃尔当政时的很多施政方针。 在那里,这些牧师辛辣而直接的指出了曼努埃尔粗暴而又急功近利的各种行为,正是在他的那个时代,罗马人堆法兰克人开始征收巨额关税借以解决罗马越来越严峻的局势,当这一切都不能再弥补罗马巨大亏空的时候,曼努埃尔用一种近乎危言耸听的方式向罗马人宣布,法兰克人正在策划一起试图颠覆罗马的阴谋。 尽管在后来看来,这个借口未免太过简单,但是当时的罗马人却的确被煽动了起来,于是曼努埃尔宣布没收所有罗马境内的法兰克人的财产,同时乘机宣布没收了绝大多数刚刚兴旺起来的中小地主的土地。 这样的举动,让罗马的国库瞬间暴富起来,在那个时候,甚至有人形容君士坦丁堡人是行走在用黄金铺就的道路上。 但是,这样的措施却并没有让罗马从危机中摆脱出来,被没收的财富成了点缀君士坦丁堡的陪衬,而被没收的土地,则很快成为了皇族、贵族和大地主们名下的财产,而普通民众,却在一阵激情昂然的对法兰克人的宣泄之后一无所获,而罗马则因为彻底失去了与法兰克人的贸易,同时也除了让更多人沦为失去土地的赤贫,却没有的变化。 伦格看着那些记录微微感叹着,让他感叹的固然是曼努埃尔所做的一切最终的结果,同时他也不禁为有人能够忠实的记录下这些真实的东西感到庆幸。 他还记得,许多年之后当后世的人们在看着这些珍贵文献时表现出的那种浓厚的兴趣,不过他这个时候却丝毫没有这种充满兴趣的感觉,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在看着那些历史,而恰恰是继承下了这样一个罗马,同时也在书写这段历史的人。 一阵凉爽的微风从放着纱帘的窗外吹来,伦格用手按住桌子上被吹起来的纸张,这时她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的笑声。 伦格走到窗边,看着正在花园里奋力扑打着来回飞舞的蜻蜓的身影,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微笑容。 不论是不是相互喜欢,埃罗帕西娅最终还是很施蒂芬娜夫人勉强维持了最基本的礼貌,虽然她知道那位法兰克伯爵夫人对她那有些过于随意的举止颇为不满,不过罗马皇后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随着多年来的习俗变迁,罗马皇帝所谓的秋季出巡,已经逐渐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形式,特别是将近两个世纪以来,随着小亚细亚的领土被逐渐蚕食,皇帝们已经没有多少心思想去亲眼看一看在自己的祖辈,或者是被自己亲手丢掉的那大片的领土。 伦格也没有这样的兴趣,对于他来说,罗马的土地他已经走的够多。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在马背上的时间要比在宫廷里的时间多的多。 所以他这一次难得的遵循了罗马宫廷的习惯,在天鹅堡召见行省赋税使者也就成了他这次出巡唯一最为隆重的一次举动,而随后他要做的就是等待为埃罗帕西娅举行她那已经被人们期盼已久的盛大宴会。 丰收后终于开始走向摆脱困境的喜悦,和第一枚刻有贡布雷皇帝肖像金币的铸成的双重成果,让人们对皇后的这次宴会给予了更大的关注。 在玛蒂娜活着的时候,罗马人没有能够参加到一次以皇后名义举行的盛大晚会,反而倒是一次次令人胆寒的清洗和动荡,让他们彻底见识了罗马皇后的威严和可怕。 埃罗帕西娅尽管并不是所有罗马人所能接受的,而且她那过于乖张的性格也并不为很多人所喜,但是随着天鹅堡宫殿的建成,人们发现至少她还能遵循做为罗马皇后的习惯,这让很多人不禁慢慢变得安心下来。 这样一来,做为伦格的皇后所举行的第一次正式的宴会,就引起了罗马人最大的关注,因为他们知道,这将是决定谁能成为皇帝和皇后心目中最为亲近的近臣的一个标志。 “伦格,我做的一切你还满意吗?”埃罗帕西娅把一大丛刚刚摘下的花束放在一个玛瑙瓶子里摆在桌子上“我和那位伯爵夫人相处的不错,尽管绝大多数时间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都一直没有看着对方。” 听到妻子这不乏幽默的话,伦格发出一声轻笑,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摆弄着花束的埃罗帕西娅,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诱人气息,低声说:“你做的的确不错,不过我怀疑你是不是直接对伯爵夫人说‘我们两个就这样坐着,直到别人认为我们和好了为止’这样的话。” “哦,你认为我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吗?”埃罗帕西娅没有回头依旧鼓捣着那些花草“我只会对她说‘也许我们两个应该找侍卫借两柄剑,直到有一个人被砍倒为止’。” “我的皇后,幸亏你没这么建议,那位夫人可是有穿裙子的骑士之称,即便是萨拉丁也对她十分敬重,”伦格的双手开始用力,当他的手轻轻抚摸到埃罗帕西娅的小腹时,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子微微一僵“也许我该教你些如何对付那位夫人的剑术,或者是……” “伦格,弗莱里派人来了。” 埃罗帕西娅轻声说,她的话让伦格的手停了下来,看着背对自己的埃罗帕西娅,他慢慢把妻子的身子扳了过来 “告诉我,他说了些什么?”伦格平静的问着,他并不担心被他发配似的派到南方边境去的狄奥多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这个时候的狄奥多除了和他牢牢的绑在一起,已经没有多少退路可走。 不过,一想到妻子和她哥哥之间那份深厚的兄妹友谊,伦格还是不能不小心的对待这个不太好对付的“国舅爷”。 “弗莱里……”埃罗帕西娅有些神色无奈的看着桌子上的花束“他要我尽快为你生个儿子。” 伦格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他知道狄奥多始终有着一颗无法安静下来的野心,这让他即便是自己无法实现某些梦想,也总是试图要用其他的方式来完成,现在他显然是把这个希望放在了埃罗帕西娅的身上。 “埃罗帕西娅,那么你认为自己应该怎么做呢?”伦格温柔的问着妻子。 “我已经有菲特琳娜了,我相信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培养成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学者,或者是让她过上自己认为最幸福的生活,”埃罗帕西娅笑着说“至于继承你的帝国治理罗马,那应该是亚历山大的事,说起来我真是可怜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被决定了命运。” 望着妻子透着轻松的神色,伦格同样露出了笑容。狄奥多也许依然无法舍弃他那要让自己的家族位高权重的显赫梦想,但是埃罗帕西娅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不过这让他不禁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那个过于热衷权力的狄奥多,他不希望由于狄奥多的野心,给已经被繁琐的宫廷纠缠得情绪低落的埃罗帕西娅带来更多的困扰。 他轻轻吻着埃罗帕西娅的嘴唇,同时向她轻声诉说着对她的爱意,当他轻声建议要好好给埃罗帕西娅“教授”一下如何与施蒂芬娜夫人对抗的“剑术”时,阿历克斯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陛下,有个从考雷托尔来的使者要求觐见,”阿历克斯低声禀报着“这个人您也认识,是个祈祷者。” 听到考雷托尔,伦格的神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自从法兰西斯离开罗马之后,他还从未直接派来过人,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到来的考雷托尔使者,就不禁引起了伦格的重视。 “带他来见我。”伦格用力抱了抱埃罗帕西娅,立刻带着阿历克斯向外走去,看着丈夫急匆匆的背影,埃罗帕西娅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伦格与那位法兰克人女王之间的传说,埃罗帕西娅是早有耳闻的,尽管从没见过伊莎贝拉,不过她也能想象得出那位女王应该有着什么样的风韵,才会让伦格为之着迷。 这让埃罗帕西娅在为丈夫的多情有些无奈的同时,不禁想起了她的那位“前任”。 “那个时候的玛蒂娜应该就是我现在这样的心情吧……” 埃罗帕西娅在心里这样琢磨着,她能感觉到心底里隐约的那一丝微微痛苦,同时她也终于切身体会到玛蒂娜当初的那一丝悲凉。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可是埃罗帕西娅还是不禁感到一阵失落,她慢慢走到院子里,直到远远看到她的女官长向她走来。 “陛下,您要在这个名册上盖上您的印鉴,”女官长喋喋不休的在埃罗帕西娅身边说着“这样才能展示您对那些被邀请的客人的重视,要知道现在可是有很多人在看着您的这个名册,对他们来说,也许以后的一切就在这上面了。” “我是罗马的皇后,可决定他们命运的是皇帝,”埃罗帕西娅无奈的苦笑着“难道参加我的宴会,就能让他们在皇帝面前更有面子吗?” “可如果连您的宴会都没有机会参与,又怎么能被皇帝看重呢?”女官长神色严肃的说,看着埃罗帕西娅不以为意的神情,女官长微微向她低头鞠躬“陛下,请您随时记住,您是罗马皇后,是除了皇帝之外罗马帝国最尊贵的人。” “或许对玛蒂娜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可对我来说恰恰是最大的悲哀。”埃罗帕西娅在心中微微叹息。 正如阿历克斯所说,从考雷托尔来的,是一个之前伦格已经颇为熟悉的祈祷者教团的教众,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得到法兰西斯的信任被赋予重大的使命。 一封完全不知所用的密信给伦格带来了耶路撒冷的最新消息,那是一封如果被截获之后,就根本无法破解的密信,密信上的文字看上去混乱无序,这就让不明底细的人无法理解其中究竟写的什么,当伦格用他手中的一本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几个人拥有的特殊的圣经慢慢破解时,他看到了法兰西斯的密信。 那是一本当初还是在耶路撒冷时,他就开始编撰的圣经注释,在那本由马克西米安逐渐收集起来他的手稿编辑整理的注释书中,记录了他对圣经的解读和一篇篇的评述。 当马克西米安要把这些手稿公布于众时,却被法兰西斯拦下了,即便是那位智者看着这些手稿也不禁感到未免悚然,他不知道如果这一切公诸于众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所以这部注释书成为了只被几个人收藏的珍贵文献,正如法兰西斯所说:“也许有一天一切都会公诸于众,但是却并不是现在。” 现在,这本注释书成为了破解密信的关键。 “……大人,我有时候在猜测您为什么要让伊莎贝拉女王一个人孤独的在东方流浪,现在我相信您的决定的确是有着足以自傲的理由,虽然理查的勇猛和腓力的狡猾足以令萨拉丁变得被动,但是萨拉森人显然依旧可以与法兰克人抗衡,在这个时候女王将成为决定耶路撒冷命运的关键,我想这正是您早已考虑好的,而留在圣地的祈祷者们,则可以让耶稣基督的荣光不被彻底驱逐出主的天国,这一切不能不说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我的大人,祈祷者们的行为让人深思,与梵蒂冈在圣地蒙受劫难时却毫无建树相比,最卑微的人却用自己对上帝的虔诚感动了异教徒,上帝会公平的审判这些行为,上帝也会让世人逐渐明白奇迹与神圣公平的属于每一个人,在主的荣光面前,即便是最崇高的神仆也不过是比他人穿戴的更加华丽,但是每个人的心灵在面对审判时都是同样平等也同样卑微的……” “法兰西斯,我的朋友,难道你的这些言论会比我的注释书更加温和吗?”伦格有些好笑的在心中自语着,虽然这是一份阐述圣地局势的密信,但是字里行间表露出的那些激昂的情绪,却让伦格似乎看到了一个充满激情的布道者在向这个时代最拥有权威的人发出的挑战。 轻轻合上密信,伦格靠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伊莎贝拉正艰难的在沙漠中旅行的样子,也看到了她周旋在耶路撒冷各个势力间的辛苦和磨难,但是这一切似乎已经随着东方局势的变化开始扭转,正如同伦格竭尽全力所促成的那样,法兰克人与萨拉森人在双方都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时候,就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宗教战争! 和历史相比,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几乎早了将近半年!而这个结果,也正是伦格希望看到的! 没有准备充分的战争毕竟是一场毫无头绪,却又会变得更加残忍的鏖战,那么有谁会在这样的战争中得到好处? 伦格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的微笑,他相信只有法兰西斯能明白他的意图,就在所有罗马人祈祷着法兰克人永远不要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心中期盼着第三次东征能够尽快开始! 没有准备的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残酷混乱,而同样因为没有想到战争会来的如此迅速的人并不只是交战的双方。 看着铺就在桌子上的地图,伦格的手指微微向着南方滑动,当小亚细亚的广袤草原出现在眼中时,伦格轻轻吐出一句在心底里压抑了许久的话:“阿诺伊.亚尔斯兰,该是你为自己的贪婪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继续努力,大家支持!! 第一百二十三章 罗马的政治,皇帝的情人 璀璨的珠宝,明亮的牛油灯,身穿色彩斑斓的袍服的贵族和贵妇们,原本恬静安详的天鹅堡在九月十九日这一天显得异常的热闹豪华。 这原本并不是埃罗帕西娅希望看到的,在她的愿望中,天鹅堡原本应该永远显得那么安宁,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整片衬托着天鹅堡的山谷都变成自己逃避喧闹世界的乐园。 这个愿望在一段时间以前的确实现了,天鹅堡曾经成为她避开世俗眼光的避难所,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从菲特琳娜降生那天起,天鹅堡就再也没有能安静下来。 在众望所归中生下菲特琳娜的埃罗帕西娅,无法逃避的被卷入了一场关乎罗马帝国未来的漩涡之中,而玛蒂娜临终前的遗言,则彻底把她放在了这个漩涡的最中心。 即便到了现在,埃罗帕西娅也不明白玛蒂娜为什么要选择她做为自己的继任者,从那些传言中,她知道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更适合罗马皇后的地位,即便是阿赛琳也因为她在地中海上展示出的强硬拥有着众多的拥护者,可是玛蒂娜最终却选择了她。 也许正如同玛蒂娜临终前最后喊出的那句话一样,嫉妒和积怨让那位少年夭折的小皇后宁可选择一个更加令她嫉恨的女人,也不愿意看到之前的那些情敌得意的坐上皇后的宝座。 “陛下,您要去哪?”女官长看着漫不经心的向着门口走去的皇后低声问,看到埃罗帕西娅有些疑惑的眼神,女官长来到她的身边低声说“这个时候您不能见任何人,更不能和任何人说话,按照罗马宫廷的礼仪……” “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保持皇后的尊严和体统,”埃罗帕西娅打断了女官长的话“我也知道这个时候随意和任何人说话无疑会让其他人产生误会,我是罗马的皇后,对吗?” “请原谅陛下,”看到皇后眼中露出的不悦神色,女官长躬身行礼“不过这是我的职责。” “夫人,暂时放下那些职责吧,”伦格大步走进了房间,看着对峙似的两个人,他笑呵呵的向女官长说“让我的妻子放松一下,要知道她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就和我不喜欢一样。” 说着,伦格走到埃罗帕西娅面前,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身:“对不起,天鹅堡原本应该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看到丈夫眼中的歉意,埃罗帕西娅笑了起来,她轻轻为伦格抚平紫袍上的一个褶皱,然后在没米看了他一阵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你的妻子,是罗马皇后,这就已经注定我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了,现在我只希望这样的宴会要少一些,也许一年一次我还是能接受的,不过我想既然能在这里举行这样的宴会,那么也一定能把我的一些朋友邀请过来,不是吗?” “你在和皇帝谈条件,那么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伦格有些好笑的问着,当他揽在埃罗帕西娅身后的双手变得用力时,他听到了妻子发出的略显急促的呼吸。 伦格回头向女官长微微示意,就在他要揽着妻子走进卧室时,一个略显紧张的身影从门口传来传来:“打扰了陛下。” 伦格回过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胡斯弥尔,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年轻的书记官尽管想显得安然镇定,可对他异常熟悉的伦格还是能发现他脸上的那一丝紧张。 伦格向胡斯弥尔走去,当听到书记官微微欠身在他耳边说出的一句话后,伦格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些许诧异。 “现在在哪?”他低声问着,看到书记官忍不住要看向埃罗帕西娅的样子,伦格一把抓住胡斯弥尔的肩膀向门外走去“带我去,但愿她没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埃罗帕西娅有些意外的看着走向门外的伦格,当看到他在门口停下来转身望过来时,她看到伦格脸上露出的一丝无奈的苦笑。 “阿赛琳来了。” 伦格的话让埃罗帕西娅不禁微微愕然,她的心头立刻浮现出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女海盗,一想到她当初忽然来到自己的寝宫拜访时的那种样子,埃罗帕西娅开始明白胡斯弥尔为什么会显得那么紧张。 尽管这次名义上是由皇后在自己的私人城堡里举行的宴会,但是罗马人却都知道,这里发将是意味着随着新法颁布,皇帝将正式选择和承认那些被他视为可以信任的大臣的开始。 在君士坦丁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正在流传着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那就是皇帝似乎有意要在所有罗马大臣中选择一些足以能够胜任的人,让他们为帝国处理日常国务。 这个传言让很多人立刻意识到罗马的政局可能将会发生的巨大变化,虽然还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个传言的真是,可是人们从近年来发生的事情上,却隐约猜测到这个传言的确有着真实的依据。 纵观伦格登基之后就会发现,他真正能够在君士坦丁堡安静的处理政务的时间几乎少得可怜,巨大多数时间他是和他的近卫军或者是罗马军团渡过,甚至在玛蒂娜已经怀孕期间,他还不得不把繁重的国务交给年幼体弱的妻子。 随着保加利亚的收复和塞浦路斯的回归,罗马帝国的疆域正在缓慢却又明显的向外扩张,已经有人开始想象伦格有一天会如同巴西尔二世那样,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要在军营中和他的士兵们一起度过,而巴西尔二世如此做的结果,就是在他用一生时间重新换取来了罗马最后的辉煌之后,却又因为对国政的延误令帝国在他身后很快再次陷入了困境之中。 这样的想法让很多罗马人想到那个传言似乎并不荒谬,随着疆域的扩大,不能经常亲自主政的皇帝,将需要一个向他负责的机构,甚至已经有人在私下里称呼这个机构为枢密院。 这就让人们意识到,这次由皇后举办的宴会,也许就是皇帝选择第一任枢密院官员的开始。 这样的想法让那些自认有资格得到皇帝赏识的人不禁欢喜雀跃,他们想到了成为一旦枢密大臣所带来的权力与荣耀,这就让天鹅堡里举办的这次宴会显得更加重要。 埃罗帕西娅想象着阿赛琳忽然出现在那些罗马人当中是个什么样的情景,虽然她不能立刻去看上一眼,不过她能猜测的出,那种令人感到好笑的样子肯定颇为壮观。 “我的丈夫能统治一个帝国,但是他却统治不了他的女人。”埃罗帕西娅向站在旁边的女官长悠然一笑,随后向着房间里缓步走去。 被牛油灯衬托得异常明亮的大厅中间,出现了个颇为奇怪的情景。 一大群穿戴华丽的罗马将军围拢着被女仆搀扶的阿赛琳站在大厅中央,而在他们的外围,则出现了一大片显得颇为突兀的空地。 除了那些海军将领,罗马大臣们尽量和这群人离得远远的,他们时不时的会向那个站在中间的美丽女人看上一眼,不过却没有人主动的走过去攀谈。 按照去世的玛蒂娜生前的遗言,埃罗帕西娅不但出人意料的成为了罗马皇后,而且还成为了皇子亚历山大的抚养人。 虽然众所周知埃罗帕西娅似乎没有玛蒂娜那样令人胆寒的辛辣手段,但是做为具有庞大势力的狄奥多家族的成员和罗马皇后,人们已经逐渐接受了她的地位。 而在这样一个可能真的是要决定是否会被枢密院的关键时刻,贵族们自然显得更加谨慎,他们小心的离那位女伯爵远远的,不过却又不敢显得过于生疏,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能把男人迷惑得可以为她赴汤蹈火的女人,会不会因为恼怒对她的冷漠,而向皇帝说些破坏别人前途的话。 罗马人的圆滑和世故在这个时候完全展现了出来,贵族们既不会主动的融入那些旗帜鲜明的表示出对阿赛琳效忠的海军将领中去,也不会刻意显出疏离,他们有时候会有意无意的向那位女伯爵遥遥致敬,然后在她的眼神稍一挪开后,就立刻看向别处,似乎自己之前的举动只是无意间的巧合。 这种怪异的气氛在伦格出现之后达到了顶峰,无数双眼睛看着走进大厅的皇帝,望着他缓缓的走进大厅,看着站在大厅中央,已经自动让开道路的海军将领们中间的阿赛琳,所有人不禁在这一刻略显紧张起来。 阿赛琳似乎丝毫没有要迎着伦格走过去的意思,她的嘴角微微弯着,看上去显得似笑非笑,那种奇怪的样子让围拢在旁边的将军们不禁有些紧张。 如果是皇帝最终拗不过他执拗的情人,主动走到阿赛琳面前,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想法让人们不禁感到愕然,他们知道如果那样无疑将是对做为皇后的埃罗帕西娅的极大侮辱,一想起当初玛蒂娜因为嫉妒曾经险些把罗马帝国闹得不得安生,有人不禁开始暗暗抱怨起皇帝的风流来。 可是阿赛琳显然没有要委屈自己的意思,她的一只手搭在女仆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本能的随意护着刚刚伤愈的小腹,不过她这个样子看上去更加令人感到诱惑,因为一段时间来的修养,她原本充满力量之美的身躯显得更丰满了些,这就让她美丽的胸部变得更显现出女人天生的魅力,看着她这个样子,很多贵族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能彻底让男人沉沦痴迷的妖精。 但是正因为如此,人们才更加关注眼前尴尬的对峙,当他们看出阿赛琳丝毫没有要向皇帝妥协的想法时,人们知道真的可能要糟糕了…… “伦格,这可真是一次盛大的宴会。” 一个透着随意的声音忽然从异常安静的大厅里响起,就在所有人还不知所措时,汉弗雷忽然从人群里走了过来。 他走到伦格面前热情的说着话,同时有意无意的挡在了相互直视的两个人中间。 几乎是在同时,大厅里的人似乎都暗暗出了一口长气,他们不由自主的相互对视着,眼中纷纷露出了神色各异的表情。 人们知道,再也没有谁比这个时候出现的汉弗雷更适合打破这尴尬的僵局了,看着与伦格一起缓缓走向一边的汉弗雷,有人不禁为皇帝拥有这样一位朋友感到庆幸,不过也有人为他的出现感到懊恼。 “这位伯爵大概认为自己能为皇帝解决一切难题,”阿莱克修斯看着汉弗雷的背影淡淡笑着,看到妻子脸上露出的失望神色,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微微晃了一下“不要刻意去想着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友谊可是曾经在耶路撒冷用生命和自由换来的。” “但是,这个人难道不是一个妨碍吗?”安露蓓尔不悦的说“如果你想成为首席枢密大臣,那这个人绝对会成为你最大的妨碍,要知道皇帝对他的信任几乎是没有条件的,据说他甚至要让汉弗雷成为他的巡查总督。” “这个我早已经知道了,”阿莱克修斯淡淡的说“不过我并不担心,要知道我是特里布斯首席元老,外省贵族们会为了他们的利益选择支持我,而米蒂戈罗斯则是元老院的主人,然后就是即将成立的枢密院,这一切简直太令人意外了,皇帝做出的决定,总是让人感到惊讶。” 低声说着的阿莱克修斯远远的看着在汉弗雷的陪同下缓缓的向着一边走去的伦格的背影,他知道这个时候伦格是不会与任何大臣说话的。 而与对待阿赛琳不同的是,除了汉弗雷,这个大厅里没有任何人能在皇帝开口之前,主动对皇帝说话。 “我的朋友,真的要谢谢你,”伦格接过汉弗雷递过来的酒杯微微苦笑着“如果这样僵持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的住。” “你太宠她了,”汉弗雷有些懊恼的说“这个女人居然在这种地方都能这么固执,我真难以想象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她会是什么样子。” “那可是妙不可言的事,”伦格轻笑着靠在高高的大理石窗台上,感受着从身后窗口里吹进来的清爽晚风,他慢慢的喝着杯里的葡萄酒“也许有一天你遇到一个能让你心动女人,到那时候你才会明白那是多么美好。” “也许吧,不过你不觉得让你心动的女人太多了吗?” 汉弗雷无奈的询问引起了伦格的一阵轻笑,在看到那些贵族闻声立刻望过来的眼神后,伦格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汉弗雷,你知道有时候做为皇帝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吗?我甚至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主动说话,只因为我必须保持罗马皇帝的威严,有时候我在想也许让埃罗帕西娅成为皇后是个错误,看着她那种不开心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上帝,你不该有这种想法,”汉弗雷有些惊讶的看着伦格“要知道这是玛蒂娜的遗愿,尊重即将登上天堂的死者的遗愿是我们的义务,何况是拥有着抹大拉的玛利亚之称的玛蒂娜,那肯定是上帝授意她做出的临终嘱托,即便你是上帝的宠儿,也不能违背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伦格微微笑了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听人对自己说这句话了,在成为了罗马皇帝之后,人们更多的说的是“皇帝的命令”这样的话,这甚至让他一度有种自己似乎已经取代了上帝的错觉。 现在,听到汉弗雷提到这句话,伦格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些淡淡的陌生,不过这话也在他的心底不由引起了阵阵警醒。 “汉弗雷,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伦格用力揽了揽汉弗雷的肩膀,然后忽然低声在他耳边问着:“告诉我,是你自己的想到要为我打破尴尬的吗?” 汉弗雷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为难,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随着他的眼神,伦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施蒂芬娜。 “替我谢谢你的母亲,”伦格在汉弗雷耳边轻声说着,同时他的眼神从大厅里的那些人身上略微扫过,看着他们脸上的变化,伦格继续低声说“你能想到这些人里有多少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吗?我相信那个人数一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那是因为你让他们都太紧张了,”汉弗雷学着伦格的样子用双肘向后支在窗台上,看着大厅里的人“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有关枢密院的事情,是叫那个名字吗,‘枢密院’?” “看来要想在君士坦丁堡保守秘密,可能算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之一了,”伦格用手里的酒杯和汉弗雷碰了一下,然后他认真的看着年轻的伯爵问到:“想过要成为第一任枢密大臣吗?” 伦格的询问让汉弗雷一时间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有些迟疑的看着伦格,当终于确定伦格并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有些诧异的摇了摇。 “伦格,你在想什么,我是个……是个法兰克人,罗马人不会接受一个法兰克人成为你身边的重臣的,”汉弗雷有些不知所措的说“他们能接受我和你一起战斗,可绝对不会承认一个法兰克枢密大臣,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流传说,能够进入枢密院的人,将是真正掌握罗马权力的人吗?” “真正掌握罗马权力的人?”伦格有趣的歪头看了看汉弗雷,然后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如果谁那么想,那么他就要失望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枢密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了。” 说着,伦格向着大厅中间走去,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霎时变得再次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神随着他的身形慢慢移动着,当看到他走到大厅中间停下来时,所有人都望着他。 站在大厅中间的伦格回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始终用那种带着奇特笑容的表情看着他阿赛琳时,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罗马人,”伦格微微张开两臂,看着远远的围拢在四周的那些贵族,他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各种复杂的神色,他能想象这个时候他们期盼的是什么“今天的主人是我的妻子,你们的皇后,我希望你们能够感受到她对你们的盛情,愿上帝赐给你们快累,就如同我现在感受的一样。” 人群中传来了低低的应和声,人们向着伦格纷纷行礼,虽然在内心中热切期盼,可是他们却不能不耐心的等待着,同时他们不住的暗暗揣测,皇帝究竟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枢密院”。 “皇后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宣布,两扇通向后厅走廊的木门缓缓敞开,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着站在伦格不远处的阿赛琳看去。 似乎感觉到奇怪气氛,走进主厅的埃罗帕西娅向着主厅的一角看去,当看到站在那里的阿赛琳时,她露出一丝平静微笑。 “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女伯爵。”年轻的罗马皇后仪态端庄的走到大厅中间,在所有人神色古怪的注视下,她停了下来,十分巧合的是,三个人恰好如同一个三角形般的停留在了大厅中央。 “我想也许我应该来参加这次宴会,不过因为没有人邀请我,所以我就擅作主张自己来了,”阿赛琳丝毫不理会四周的眼神,她只是在埃罗帕西娅的脸上不住打量,在略一停顿后,她忽的发出“噗嗤”一声轻笑“也许我们该这样站到天亮,不过我的身体可能无法坚持下去。” 听着四周人们发出的带着矜持的微笑,伦格却颇为玩味的看着自己三个人所站立的位置。 “就是这样,未来的罗马……”伦格低声自语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权分立 似乎如同恍然而过的诸般幻影,由皇后埃罗帕西娅在天鹅堡第一次举办的宴会给人们留下的,只是一大堆让人扑朔迷离的残片。 罗马人看到的只是皇帝夫妻在人们面前留下的尽到自己职责的外表,尽管关于枢密院的传言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但是从始至终,却没有从皇帝夫妻的嘴里听到一丝关于这个传言的消息。 阿赛琳的意外到来,让好事的罗马人以为会再次看到一幕当初在圣宫中见过的好戏,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一次的女海盗却显得那么乖巧,在那对峙的一刻过去之后,她不但没有再刻意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情,甚至还颇为主动的与皇后交谈。 可以说除了她那不请自来的唐突,和是不是的表露出的那种丝毫不顾礼仪的狂野气息,塞浦路斯的佐薇始终保持着做为她女伯爵的身份。 这让人们在松下一口气之后,却又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而且让很多人失望的还不只这些,因为阿赛琳的到来,埃罗帕西娅几乎整晚都被这个没有礼貌的女海盗纠缠着,所以很多人自然就失去了乘机向皇后示好亲近的机会,这让那些一心热衷于能够成为枢密院大臣的贵族们感到无比懊恼。 各种神色奇怪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在看着大厅里的那些人时,伦格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场颇为有趣的众生相。 他当然知道那些看上去轻松自如谈笑风生的贵族们,实际上心里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关于那个已经沸沸扬扬的传言能从自己这里得到证实,但是伦格却并不想就这么让他们满意。 直到在掌仪官的示意下,侍从们按照习俗,开始缓缓把插在门口的旗帜卸下,预示着主人就要休息,城堡即将关闭时,那些贵族才纷纷向皇帝夫妻面前鞠躬致意,躬身告辞。 难道一切就是这样了吗?很多人心目中都不禁暗暗疑问,不过当看到皇帝示意米蒂戈罗斯和阿莱克修斯留下来后,人们的已经因为一夜疲惫而松下来的耳朵立刻如同兴奋的驴子般再次竖立了起来。 伦格坐在杂木长凳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位罗马元老,在他他们不远处的另一张长凳上,汉弗雷和阿历克斯正在下棋,院子里显得十分安静,除了时不时响起的夜莺的鸣叫,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米蒂戈罗斯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的眼神微微下垂,看着摆放在三个人之间的一份文件,他知道那应该就是已经沸沸扬扬的传言了很久的关于建立枢密院的决定,看来皇帝已经把一切都早已准备好。 事实上只要稍微回忆就会发现,当皇帝把利奥厅做为他处理政务的地方,而且即便他本人不在时,罗马大臣们依旧要在利奥厅里聚会办公,就已经能够看出,这个想法早已经在皇帝的心中酝酿了很久。 “正如你们看到的,我要成立枢密院,”伦格简单明了的向面前的两位元老宣布着“这将是我不在罗马时代替我履行帝国政务的最高会议,所有的需要选拔的枢密大臣将由我亲自点选,这些人要在我不在时承担起帝国日常的管辖职责,而且我会逐渐把政务向枢密院移交,这样即便是我在罗马时,他们依然可以为我承担足够多的工作。” “陛下,请原谅我有些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阿莱克修斯微微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您是说即便您在君士坦丁堡,枢密院也要承担起日常的政务职责吗?” “对。”伦格淡淡一笑,他看到对面的两位元老脸上露出的诧异神色,甚至也看到了旁边正在下棋的两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伦格的话让这几位罗马权贵感到不可思议,他们难以想象如果皇帝把处理帝国政务的职责移交给枢密院将会是什么样子,难道皇帝要主动放弃权力,把自己架空起来吗? “我会在枢密院设立首席枢密大臣,这个人将是整个枢密院的首要,枢密院将在这个人的带领下直接向我负责,”伦格似乎没有看到面前几个人诧异的神色“他们将成为帝国日常政务的处置者,他们的权力将从我这里被授予,而你们,将决定授予他们什么样的权力。” 一直沉默的米蒂戈罗斯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意动,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伦格,似乎要从他的眼中看出皇帝的这些话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机心。 这位已经经历了四位皇帝的罗马元老不得不谨小慎微,在他所经历的将近七十年的生涯中,已经看过了太多的腥风血雨,甚至他自己也是从这一次次的动荡中幸免存活下来的。 他还记得如果自己在那个骚乱之夜没有能够准确的做出决定,而是跟随着艾萨克顽抗到底,这个时候自己就绝对不会与皇帝一起坐在夜晚的葡萄园里倾听这些关乎罗马命运的决定,而是可能正在雷克雷监狱中度过自己一生中最后的悲哀日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轻松,眼前这位皇帝那特立独行,甚至丝毫不亚于那位女海盗离经叛道似的行为,已经不止一次的让他意外,现在他也在为这位皇帝究竟要干什么感到疑惑不解。 而阿莱克修斯的神色间已经隐约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激动,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明白皇帝的意图,但是天生对权力有着机敏感触的他,却似乎从伦格的话里听出了什么。 这让他感到暗暗激动,虽然一时间还不能明白究竟这样的决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他却已经隐约感觉到其中可能会发生的令人激动的变化。 “正如我所说,枢密院将拥有执政罗马的权力,而元老院则拥有决定赋予枢密院职责的解释权,做为罗马的元老,你们将决定罗马帝国政府执行何种权力,罗马公法将通过你们公诸于世,同时你们也将通过新的公法决定枢密院是否有权对罗马政务予以处置。” 伦格淡淡的说着,他翻开桌子上的那些文件,把它们一份份的递到面前的两个人手里,看着他们就着火把寻思的翻看,伦格在这时乘机向着旁边那两个已经有些发愣的人微微一笑。 “陛下,那么特里布斯呢?特里布斯应该是什么?”阿莱克修斯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汗水,即便是在当初彻底败在艾萨克手中时,他也没有显出这样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的手隐约的微微颤抖,看着眼前文件上的那些字迹,甚至因为激动眼前显得有些发花。 被赋予公布新的《罗马公法》的权力! 在听到元老院居然能够得到这个权力时,阿莱克修斯就感到心脏似乎都紧紧的一抽,从最早收集各种成文法和习惯法开始,到召集那些罗马学者们汇总编撰,直到最后一次次的整修定稿,阿莱克修斯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是他却深深的知道,这部集查士丁尼法典和几乎所有现有的罗马执行法的精华与一身的《罗马公法》,是伦格登基以来所做出的最具有影响的事情! 收复保加利亚和塞浦路斯,在地中海上建立令人生畏的舰队,还有迅速的平息南北边境上的暴动骚乱,这一切的丰功伟绩和罗马公法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而且阿莱克修斯也深深明白,在皇帝自己的心目中,那些给他带来无上荣耀的战功,却丝毫不能与那部写在羊皮纸上的法典相比。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一点稍微熟悉他的人都十分清楚,但是更加熟悉他的人却更加能够深深体味到他的那种野心究竟有多么巨大。 他希望用一部堪与查士丁尼法典相媲美的法典让自己成为与那位伟大君主比肩的人物,更希望利用这样一部法典在东罗马帝国这头庞然大物身上,深深的烙刻下属于他的痕迹! 但是就是这样一部凝聚了不知道多少人心血,寄托着无数人希望的法典,伦格却把颁布它的权力赋予了那个一直在与他作对的元老院? 罗马的皇帝与元老院,就如同两头谁也无法彻底消灭谁的猛兽般已经纠缠撕咬了近千年,几乎历史上没有一位皇帝能和元老院相安无事,而眼前这位皇帝则是其中的翘首。 可是现在这个决定,却好似是皇帝要把握在手里的剑柄交到敌人手中一般令人不可思议。 一旦元老院拥有了颁布公法的权力,那么特里布斯呢?阿莱克修斯忍耐着没有去理会已经一片湿润发痒的鼻尖,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皇帝。 “我赋予元老院颁布公法的权力,而枢密院拥有执政的权力,至于特里布斯,”伦格稍微停下来,他似乎很享受这个时候阿莱克修斯那种已经按捺不住的紧张神色,直到坐在不远处的汉弗雷也慢慢站起来时,他才继续说“你们是罗马人的特里布斯,不止是君士坦丁堡,也有外省,不止是贵族,还有那些为帝国战斗的士兵,带来财富的商人,和供养着我们所有人的农民,所以特里布斯将是整个罗马的心声。所以你们拥有的,是裁决帝国的法律是否公正的权力。” 葡萄园里异常的安静,除了夜莺不时响起的叫声,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息。 汉弗雷和阿历克斯已经慢慢站到了伦格身后,在这两个预示着最忠诚于伦格的骑士的映衬下,两位元老似乎看到了站立在皇帝身后的强大军团。 在开始的愕然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阿莱克修斯忽然有一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他能想象到那些削尖脑袋到处钻营,试图成为即将成立的枢密院大臣们的贵族的嘴脸,同时也也更能想象到一旦皇帝的这个决定展示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脸上又会是一副什么样怅然若失的表情。 臆想中可以决定帝国命运的大权,在皇帝这简单明了的解释中,却被无形中肢解得面目全非,当那些一直期盼着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真的站在那里时,才会发现自己脚下的踩着的砖石,却可以随时被别人抽走。 不过真正让阿莱克修斯感到好笑的,是他自己脚下似乎也并不坚固,看着旁边米蒂戈罗斯始终平静,却也陷入沉思的神色,阿莱克修斯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米蒂戈罗斯站了起来,他向伦格缓缓行礼,在略微斟酌之后,他沉声问着:“那么陛下您呢,您能说明您自己在这样一个帝国中居于什么样的地位吗?” 元老的话让几个人不由暗暗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向伦格看去,同时等待着皇帝的愤怒彻底暴发。 但是伦格却并没有如同想的那样暴跳如雷,他向米蒂戈罗斯微微示意,等他坐下之后,伦格才平静的说:“枢密院做为我的托付者为我执行日常政务,当我离开君士坦丁堡时,我的皇后将摄政罗马,她将代替我履行做为帝国皇帝的权力,至于我自己,”伦格微微一笑“我将拥有对枢密院和特里布斯之间出现的质疑做出最终裁决的权力。” 一个相互掣肘却又必须相互依赖的三角形。而在这个三角形之上,罗马皇帝高高的凌驾与他们所有人,在他的背后,是强大的罗马军团和与他形影不离的近卫军,就在这样一种令人感到好笑却又无法挣脱的束缚中,罗马将随着《罗马公法》向全境颁布,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葡萄园中泛起的阵阵透着甜腻香味的气息在夜色中飘荡着,不过这时却没有人去特意在意这些,早已经听到命令并不来打扰的侍从和仆人们在远处走动时带起的晃动的影子,看上去就好像恍如隔世般不够真实。 依旧是那么安静得令人不安,不过两位罗马元老这时已经逐渐变得平静了许多。 到了这时,米蒂戈罗斯已经逐渐清楚了皇帝的意图,虽然还有些东西让他感到疑惑,可是如果仔细回想一下,他就渐渐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实际上这一切早在色雷斯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端倪,色雷斯大教议团的建立让色雷斯人最终聚集到了以皇帝的意志为意志的旗帜之下,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当时还没有登基的皇帝就已经在为最终走到这一步在做着准备。 而后特里布斯的恢复更是完完全全的彰显出了皇帝的意图,但是当时却没有人真正认真的去猜测皇帝的想法,人们更多的只是把特里布斯当成皇帝试图挟制元老院的工具,甚至有人认为作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阿莱克修斯,只是皇帝挥舞起来打击敌人的钉锤,一旦不再需要,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即便是阿莱克修斯自己也深深的相信这一点,所以对他来说,迫不及待的抓取权力成为了他保护自己的唯一砝码。 他必须让皇帝看到,自己始终是有用的,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那看起来并不牢靠的地位。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一切却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 阿莱克修斯在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有些愚蠢,他虽然并不后悔,但是看着皇帝关于帝国未来的设想,他却发现自己之前所期望得到的东西,和皇帝要赋予他的权力比较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而对于一直沉默的元老院首席元老来说,皇帝的决定虽然已经颇为清楚,但是却未免令他感到了更大的困惑。 他觉得那已经不是他一时能够理解的东西,甚至一想到皇帝居然自动放弃了颁布《罗马公法》这一能够让他的威名流传百世的权力时,米蒂戈罗斯就有一种未免太不现实的感觉。 首席元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皇帝,就如同不相信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会被攻破一样,他不相信会有人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特别是那能够让世界上任何一个淡泊的人,都能为之疯狂的罗马皇帝所拥有的权力。 似乎看懂了米蒂戈罗斯眼中的疑惑,伦格默默的拿起摆放在他们面前的那些文件:“也许会有人认为我疯了,但是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所以我可以对你们说,我也许的确是放弃了一些权力,但是我却得到了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也许现在还无法看清,可是总有一天民众会明白我究竟给予了他们什么,也会明白我从那么他们那里得到了什么。”说着他站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天空中悬挂着的那一弯冷月,在这个时候,心头有一种出奇的平静“总有一些人以为,只有把所有的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才能放心,他们惧怕失去得到的一切,更怕别人从自己手里抢走属于他们的权力,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明白过一个道理,越是惧怕的事情,往往越可能变为现实。” “可是伦格,你自己放弃权力不是更糟糕吗?”汉弗雷在伦格身后担忧的问着“《罗马公法》是属于你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从你的手里拿走它。” “不,汉弗雷,”伦格回头向自己的好友微微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罗马公法》是属于我的,可也属于整个罗马,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惧怕会有人从我手里拿走呢?只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担心有一天会失去。” 伦格说着走向院子中间,他回头看着望着他的几个人,然后向他们微微张开两臂:“我的朋友们,也许你们当中有人认为我失去了很多,但是我却认为我得到了更多,我自己是在为我的后代和我的王朝做出这样的决定,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罗马皇帝,而是一个罗马人,一个赋予了你们权力,同样也从你们那里得到权力的罗马人,我就是罗马!” 听到伦格的话,几个人的脸上不由各自露出了深深的惊骇,这时的他们已经隐约意识到,皇帝做出这样一个出人意料决定所具有的深远意义,那是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将来所鉴定下的基础。 两位原来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轻皇帝正在做的,是一件所有罗马先帝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用《罗马公法》而不是皇帝的权威牢牢约束住的元老院和特里布斯,将成为拥有着巨大权力的帝国枢密院最强而有力的制约者,而就在这个如同相互牵制的三者之上,罗马的皇帝成为了最终决定这个制约的仲裁人。 很多人都知道罗马的贡布雷皇帝有着非凡的野心,但是一直到现在,他面前这几个有幸亲耳听他诉说的人才真正明白,这位皇帝的野心究竟有多么巨大。 那并不是只为了一朝一世而萌发的欲望,那是试图要让他的名字永远被罗马人所铭记的野心。 “我的朋友们,罗马的未来就在我们面前,”伦格看着眼前这几个神色各异的罗马重臣露出了坦然的微笑,他看着那两个在这个夜晚已经因为激动可能要彻夜失眠的元老,神色轻松的说“那就让我们所有人拭目以待,也许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将会铭刻史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艰难的变革(上) 之前引起人们各种猜测的传言,最终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感意外。 当在天鹅堡中做出的决定终于通过两位在罗马拥有重大影响的元老向外宣布之后,所有期盼着的贵族们却不禁一阵愕然。 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就如同很多人始终不明白伦格为什么要把从艾萨克那里没收来的土地分配给农民一样,很多人怎么也无法理解皇帝把权力主动让出来的原因在哪里。 一时间君士坦丁堡里再次被各种猜测的浪潮淹没,各种各样的猜想如同一波*的巨*般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在猜想着皇帝意图的同时,人们也不禁为枢密院是否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崇高感到疑惑起来。 一些一心热衷于成为枢密大臣的贵族开始犹豫,多年来他们早已明白元老院与历任皇帝之间那无法说清的恩恩怨怨,这让他们更愿意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而不是成为那种纠纷中的一份子。 可是之前枢密院巨大的权力让他们不禁忘记了这其中的纠葛,在他们的想象中,代替皇帝执行政务的权力已经足以能让他们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却突然决定把颁布罗马公法的权力赋予元老院,而更糟糕的是,特里布斯俨然如同另外一个元老院般横在了还未出现的枢密院前,这样的局面让很多人开始在暗中揣摩,成为如此一个并不很讨人喜欢的枢密院,是否值得。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罗马人就不禁立刻开始权衡起来,他们很快发现,皇帝显然并不想让枢密院成为一个足以动摇他个人地位的机构,虽然他们的权力是皇帝赋予,但是随着皇帝特意授予另外两院的权力,枢密院已经不再如想象的那样,地位崇高,不可动摇。 “皇帝真是一个让人猜测不透的人,”阿莱克修斯坐在自家花园的走廊石椅上看着远处山下的景致悠然的说着,他的手在安露蓓尔的身上轻轻抚摸着,不过他的心思却显然并没有在女人身上“他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句话,就让枢密院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不过他们还是要为皇帝服务,但是现在我想还能有多少人愿意进入那个没有丝毫好处的地方呢?” “罗马人都喜欢这么玩弄权术吗?”安露蓓尔用手抚摸着阿莱克修斯的脸颊,让他把头对着自己“甚至为了权力可以不惜放弃权力?” “保加利亚人不是也一样,”阿莱克修斯不以为然的看了看这位和自己完全是用条约结合起来的妻子“否则你的父亲为什么要一再的派人来试图让我到保加利亚去,要知道我更喜欢罗马和君士坦丁堡,成为保加利亚国王并不是我的愿望。” “你想成为罗马皇帝吗?”安露蓓尔低声在丈夫耳边说“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没放弃过这个念头,成为罗马皇帝?” 阿莱克修斯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动,安露蓓尔恰恰说中了他内心中最为隐秘的东西,许多年来,不论是在面对艾萨克时的小心翼翼,还是被囚禁在雷克雷监狱时的沮丧悲观,但是他从来没放弃过要成为罗马皇帝的梦想。 当被伦格释放出来后,他的这种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他知道这位年轻的新帝需要自己,这让他又看到了似乎已经渺茫的希望。 成为皇帝身边有用的人成为了他尽量要做到的,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拥有更大的权力,他相信自己总有有一天会拥有那样的机会。 但是,现在他却不能不承认自己面前的路的确很长,甚至已经让他觉得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成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曾经让他认为自己已经再次抓住了机会,但是令他失望的是,特里布斯更多的只是成为了外省贵族和中下层民众发出呼声的地方。 和很多人一样,阿莱克修斯始终认为只有君士坦丁堡的大贵族们才是决定罗马命运的关键,他耐心的等待着,同时伺机寻找着各种机会。 保加利亚国王阿森派来的使者的确曾经让他为之心动,成为保加利亚国王,或许会拥有更大机会的念头在他心里不止一次的盘旋着。他想象过如果自己成为了保加利亚国王,那么只要自己小心的在远处观察,总有一天会发现那位皇帝犯下的错误,到了那时他就可以以前朝王室的身份进军君士坦丁堡,他相信那个时候一定会有人愿意迎接他的。 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而促成他放弃这个念头的,是不断的来自色雷斯的那些行省使者们。 和其他行省相比,上下色雷斯拥有着独特的地位,做为最早支持伦格的行省,也是做为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总团所在地,色雷斯拥有着最为广泛的祈祷者的支持。 在那里,成为一个祈祷者成了人们最为向往的事情,而一些年轻和低等贵族和士兵,则把成为一个救赎骑士团骑士做为了他们的伟大目标。 在这个盛产黄金的行省,人们毫不吝啬的把自己家中的财富奉献给教团,同时彪悍的民风让更多的人加入了护圣军。 这种带着虔诚和狂热的风气很快向着保加利亚传去,在那个相对贫穷的国家里,祈祷者们的教义似乎变得更加适合他们,人们在祈祷中寻找着上帝赐予他们的真意,同时逐渐开始质疑那些身穿华丽的法袍,却没有能够为他们的生活改变一丝一毫的牧师主教们的权威。 也正是因为这个,保加利亚国王阿森才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写信,不论是他还是保加利亚大主教都已经隐约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变化,这让他们感到不安,虽然这些祈祷者是来自罗马皇帝建立的教团,可是他们却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些有时候甚至疯狂的喊出“上帝的意志是平等的赋予每一个虔诚的信仰者”这样口号的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阿莱克修斯的确曾经暗暗心动,但是他却深深的明白,这一切的背后显然有着皇帝的影子。 对于那些苦涩的教义,阿莱克修斯并不感兴趣,他更喜欢的是权力,但是面对色雷斯和保加利亚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他却不得不开始关心起那些被祈祷者们奉若神明的教义。 质疑上帝在世间的神仆的权威,质疑一切以上帝的名义试图把自己至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威,甚至质疑每个人是否有资格感受到上帝意志的权威,这样的想法让阿莱克修斯感到畏惧。 他担心自己一旦成为保加利亚国王,就要面对在那些地方愈演愈烈的这种离经叛道似的宗教变革,而对罗马历史耳熟能详的他深深知道,这样的变革带来的往往是个人的巨大成功和可怕失败,但是从现在在保加利亚和色雷斯发生的一切上,他看不出任何能够让他成功的影子,相反,他却看到了一个可能会彻底摧毁原来已经延续了近乎千年的教会势力的一股力量。 “皇帝当初让瑞恩希安成为你丈夫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阿莱克修斯扳着安露蓓尔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对以这个妻子,他没有什么过深的感情,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唯一纽带只是一个冰冷的合约,所以对于安露蓓尔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多姿多彩的生活,他丝毫不去在意,只是一想到她的背后是保加利亚王国,他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妻子“你知道现在保加利亚正在发生什么吗?” “罗马难道不能让保加利亚安静的做自己的事吗?”安露蓓尔有些愤怒的说“也许在罗马人眼里,保加利亚只是你们的附庸,不过我虽然并不关心这些,可我也不愿意看到那些暴民把保加利亚变成他们的乐园。” “我不会去保加利亚当国王,是因为我知道让你父亲头痛的难题我同样无法解决,要知道这不只是权力之争,而是可能会彻底颠覆一切的变化,现在的保加利亚可能比罗马更适合让皇帝去完成他的梦想,所以我还是留在君士坦丁堡,然后仔细的看着这一切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色雷斯护圣军大主教德尔泽满头大汗的站在一个木头台子前,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皮围裙,这让他在这样的天气里看上去显得颇为怪异,不过让他真正感到不安的,是台子对面的那两个女人。 埃罗帕西娅的身上穿着同样的一件厚实的皮围裙,她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桌子上一个烧瓶里缓缓滴下的一些液体,在她旁边阿赛琳神色悠闲的看着小心翼翼的那两个人,不过正是这样的情景,让德尔泽感到心头一阵阵的紧张。 他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样子古怪的烧瓶是从哪里来的,虽然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萨拉森人似乎发明了一种能够更加精细的用蒸馏的方式把杂质过滤出来的方法,不过因为一直无法看到实际过程,所以他只能尽量按照那些流传的方式提炼金属。 在那段时间里,德尔泽从一个小小的修道院里的见习修士,变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炼金者,虽然也是因为这个他被赶出了修道院最终成为了更加闻名的强盗,但是他对炼金的兴趣却从来没有消减过。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遇到一位比他更加痴迷,或者说是更加专业的人,而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位罗马皇后。 当看到那个早已闻名的烧瓶时,德尔泽不由一阵激动,不过当他听说这些烧瓶是阿赛琳带来的时候,他又不禁感到一种好笑。 皇帝的妻子和皇帝的情人这个时候都站在他的面前,不过德尔泽不但不感到荣幸,相反感到异常紧张,一想到那些东西可能会带来的危险,色雷斯护圣军大主教就不禁暗暗祈祷,不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否则即便他不会被愤怒的皇帝当场杀掉,那么他的下半生也很可能就要在雷克雷监狱里渡过了。 “我早就听说过萨拉森人有这种方法,不过我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精巧的东西,”埃罗帕西娅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两个用一根吸管连接起来的烧瓶,看着里面冷却下来的水滴在一次次的蒸馏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不禁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美“真难以想象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个的,要知道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过滤出足够多的干净的水。” 埃罗帕西娅的话让阿赛琳脸上露出个奇怪表情,看着她那兴奋异常的表情,阿赛琳不禁感到异常奇怪,她不明白做为皇后的埃罗帕西娅为什么会因为看到了这样一个东西高兴成这个样子,一想起这些烧瓶不过是厄勒冈上那些酒鬼水手们用来蒸馏酿酒的工具,她不禁觉得做为罗马皇后也许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幸福。 一阵脚步声停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这诡异的情景,伦格不禁皱起了双眉。 他向回过身来的德尔泽抬手示意,然后慢慢走到木台前,看着半弯着腰,双眼紧紧盯着烧瓶的妻子,伦格停了一下之后才缓缓的说:“埃罗帕西娅,难道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埃罗帕西娅抬起头向丈夫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在伦格因为这甜美微笑稍一分神后,她笑呵呵的说:“我的确答应过你不在圣宫里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在自己的城堡里不会做这些事情。” 伦格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他知道要向阻止埃罗帕西娅未免有些不太现实,不过看着自己心爱的两个女人一起站在烧瓶前,他不禁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有些难以承受这样的压力。 “今天就到这里吧,也许你们可以明天继续,不过不要让我看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会让我觉得十分危险的。”伦格向望过来的两个女人苦笑着,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怎么能够相安无事,或者说她们似乎并不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敌人,这让他不由想起了玛蒂娜,他难以想象如果是玛蒂娜站在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相信,如果是那样,可能埃罗帕西娅的这间实验室,就要变成如同被厄勒冈袭击之后的可怕战场了。 “大主教,我相信色雷斯的祈祷者们将会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慢慢的走在走廊里,伦格向身边的德尔泽说着,看到大主教看着自己时的那种隐约不安,他不禁有些好笑“我想你现在一定没有心情听我说这些,或者你是在担心我对那些谣言怎么看。” 被皇帝说破心思的德尔泽略微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没想到君士坦丁堡里会流传出自己与皇后之间有着暧昧关系,这让他每次见到皇帝时都不禁感到暗暗担心。 “埃罗帕西娅是我的妻子,我想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了,”伦格不以为意的说“不过请记住我的话,不要怂恿我的妻子去做那些威胁的事,要知道她有时候总是忘了自己不但是位学者,还是一位罗马皇后。” 皇帝隐晦的警告让德尔泽心头微颤,不过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伦格已经继续说:“色雷斯的大教议团将成为整个罗马的榜样,罗马人会看到你们所做的一切。” “陛下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您要让特里布斯也如同大教议团那样吗?”德尔泽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虽然他没有把话彻底说透,可是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无疑的表露了出来。 色雷斯大教议团的出现,让很多人感到诧异,不过更加让人们为之关注的,还是祈祷者们到处宣扬的那令人震动的教义。 正是因为那种“上帝的意志是赐予每一个人的瑰宝”的教义,让色雷斯的主教牧师们再也不能以上帝的名义随意决定他的人的命运,他们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用走进大教议团的方式来维护教会的权力。 在大教议团里,那些掌握着世间精神世界的神仆们不得不按照教议团最终做出的决定做事,不过做为拥有巨大力量的他们,也还是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些足以让他们满意的权力。 不过,不论是主教还是贵族,不论是骑士还是地主,在祈祷者们那甚至可以质疑世间一切的呼声中,都不得不收敛起他们之前那过于狂妄的态度。 事实上,在色雷斯贵族们依然能够得到属于他们的特权,这并没有因为大教议团的出现而消失,而牧师们也依旧拥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财富和土地,但是这一切却与以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贵族和地主再也不能随意的强行没收农民的田地,尽管有些地方他们依旧肆意横行,但是在色雷斯的大城市里,在那些祈祷者的教堂已经建立,祈祷者中的布道师们已经可以向民众们传播上帝真意的地方,贵族和地主已经逐渐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当德尔泽把这些向伦格禀报时,他看到皇帝只是不动声色的听着,这让德尔泽感到有些失望,他刻意向皇帝诉说一些在色雷斯发生的事情,在描述那些贵族们的嚣张和他们恶劣的行为时,这个之前的强盗头子不由变得激动起来。 “陛下,那些人还是不肯放弃他们的特权,依然有人压榨农民,虽然一切比之前要好一些了,可如果你看到他们做的那些事,一定会把他们都送上绞架的。” 伦格平静的听着护圣军大主教的话,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当他听到德尔泽说,有个地主因为一个农民无法偿还欠下的田租而要收回他的土地,以至被愤怒的农民们暴打时,他看着德尔泽兴奋的表情,淡淡的问:“那个时候当地的护圣军在什么地方?他们是不是保护那个地主了?” “为什么要保护那个坏蛋?”德尔泽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要收走那个农民用以养家的土地,要么就要他用更高的地租做为偿还,这个人简直坏透了,上帝会惩罚他的。” “上帝会惩罚他?”伦格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德尔泽,他脸上始终十分平静,这让德尔泽一时间不知道皇帝究竟怎么看这样的事情。 “告诉我,谁可以以上帝的名义宣布惩罚他人?你,我,还是任何人?”伦格平静的问,看到德尔泽脸上露出的隐约不安,伦格向着他微微摇头“上帝的意志是赐予我们每一个人,而不是单独的某个宠儿,即便是我在上帝面前也是卑微的,至于你们的行为,我想告诉你‘你们错了’。” 看着德尔泽满脸困惑的表情,伦格的心中暗暗轻叹,他知道很多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德尔泽描绘的色雷斯,他能够感觉到其中一些令人不安的变化。 “大主教请你记住,大教议团是所有色雷斯人的大教议团,而护圣军保护的是所有上帝的羔羊,而我是所有罗马人的皇帝,所以我要公正的对待一切人,而不能因为某个人是贵族或者是农民而偏袒他们。如果那样,我们就偏离了上帝对世人的启迪,你要永远记住,做为遵循上帝意志的罗马军队,护圣军的职责就是遵守大教议团做出的决定,在之后你们要遵循的也只是《罗马公法》授予你们的职责,而不是用你们自己的好恶来决定该如何做,否则你们就会如我所说,偏离上帝的意志。” 伦格的话让德尔泽陷入了疑惑,他无法明白皇帝的意图,在他心目中,农兵出身的皇帝会赞扬护圣军的举动,但是没想到会受到皇帝如此严厉的谴责。 “看来我要去一次色雷斯。”看着德尔泽伦格淡淡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艰难的变革(中) 按照正教教历,一一九零年的九月三十日,是罗马帝国传统的三位武圣人之一圣萨格里奥洛五百周年纪念日,这一天对罗马人来说,显得十分的重要。 早在巴西尔二世时代,圣萨格里奥洛就已经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与另外两位武圣人一起,保佑罗马军队和士兵的偶像。 甚至在当时宣扬巴西尔二世赫赫武功的马赛克镶嵌画里,圣萨格里奥洛都和另外两位武圣人一起,在画卷中占有一席地位。 当初在对保加利亚人的战役中,巴西尔二世也把刻有这三位武圣人肖像的象牙胸牌做为护身符戴在身上,不过在三位武圣人中,巴西尔二世更加崇敬圣萨格里奥洛,他宣布圣萨格里奥洛为自己的守护圣人,同时在君士坦丁堡通往色雷斯灌溉渠的一个枢纽地方,为这位武圣人建立起了一座颇为坚固的圣祠。 开始没有多少人能说清楚当初巴西尔二世为什么要在那个地方建立这么一座圣祠,不过当圣祠建成之后,很多人却渐渐明白了那位皇帝的意图。 那座圣祠与其说是一座教堂,不如说就如同一座森严的哨垒般矗立在通向色雷斯的道路上,尽管历代皇帝从来没有在那里驻扎过一名士兵,但是色雷斯人还是觉得那座圣祠就好像一头镇守在路边的斯芬克斯,多少年来遥遥的监视着远处的色雷斯。 不过也难怪即便是巴西尔二世这样威名显赫的统帅皇帝也对色雷斯不能放松,彪悍的民风伴随着常年来因为伏复杂的山地地形而令人难以统御的色雷斯,就如同一头桀骜不驯的鬣狗,在为罗马输送了众多足以能够冲锋陷阵的士兵的同时,也是不是的向罗马露出他们可怕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 很多被派驻到色雷斯的总督将军都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对待这里发生的一切,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稍微有所怠慢疏忽,可能就会引来让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情,而让他们觉得更加糟糕的,是自从色雷斯成为了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总团所在地之后,色雷斯人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 面对那些贵族和地主,原本就民风彪悍的农民,变得更加不肯安生,他们对试图多收些税赋和田租的老爷们再也不那么畏惧,很多人会理直气壮的叫喊着要把纠纷上诉到村子的公议所里去,同时他们会请求牧师们为他们做证人,然后人们就会浩浩荡荡的闯进村里的公议所,等待着事情究竟该如何解决。 而另外一些人,显然并没有太多的耐心,他们会叫喊着叫来自己的亲戚朋友,随着人多势众的气势,双方往往会闹得不可开交。 如果是以前,贵族们会立刻调来军队,而地主们会叫来他们雇佣的强壮仆人,但是现在,这一切只会让事情对他们变得更加不利。 色雷斯的护圣军虽然并不属于救赎骑士团,但是他们却同样受到人们的尊敬,那些被视为骑士团预备骑士的护圣军骑士们,往往用严厉的方法狠狠教训那些地主,而贵族们虽然不会受到这样无理的待遇,可是他们也显然不能如以前一样可以所以炫耀他们的权力和地位。 这一切让色雷斯人认为是上帝授予皇帝赐给他们的恩典,这让祈祷者教团在色雷斯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同时能够成为教团成员,成为了人们心目中可以摆脱贵族和地主的束缚,甚至可以与那些人分庭抗礼的保证。 两年的时间并不很长,但是在色雷斯的土地上已经建立起来的祈祷者教堂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丰富的矿藏能够让色雷斯人在热烈得近乎狂热的情绪中,把他们家中包括黄金白银和各种宝石的财富捐献给教堂,同时他们毫不吝啬的用贵重金属妆点着各自教区里的教堂。 这甚至让之前被誉为斯芬克斯的圣萨格里奥洛圣人祠也很快变得相形见拙,至少当伦格站在圣人祠的塔楼上看去时,他看到的是灌溉渠对岸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座颇为壮观的祈祷者教堂。 “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伦格回头看向跟随在旁边的几个人,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的尴尬神色,伦格皱起了双眉。 “我记得法兰西斯曾经有一次讥讽那些教会中自以为是的牧师说‘上帝会公平的倾听所有人的祈祷,而不会在乎你的祈祷是否坐着华丽的四轮马车’。”伦格淡淡的声调让身后的几个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他们当然知道那位有着智者之称的法兰西斯在皇帝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而且他们更明白很多时候,法兰西斯似乎透着调侃所说的话,实际上就是皇帝要透露给他们的想法。 “可是我现在看到了什么?祈祷者什么时候变成为了祈祷而祈祷,又是什么时候变得需要用华丽的外表来衬托自己内心思想?”伦格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却透着无比的严厉,他的眼睛从没有人的脸上扫过,当看到那些人脸上露出的不安神色时,他摇了摇头“而且我听到了很多并不好的消息,也许你们当中有人认为那并没有错误,但是我却感到了可怕和畏惧。” 伦格的话让人们在不安的同时感到疑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们的心目中,拥有圣子之名的罗马皇帝,几乎已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说出畏惧这个词汇的人。 在陆地上,他拥有着能够和任何敌人对抗的军团,在海上,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足以能令任何对手感到畏惧,即便是在教会中,罗马皇帝那原本就与欧洲君主不同的,做为主基督在世间代理者的崇高地位,和圣子的圣名,则能够让所有的五大牧首区的牧首们为之敬畏。 至于那位梵蒂冈教皇,从来没有人认为他拥有能让皇帝听从他的权力,可是就是这样一位不论在世俗还是教会中都拥有无上地位的人,却毫不掩饰的说到了畏惧。 “我说的就是畏惧,”伦格一边走下塔楼,一边向紧跟在身边的那些说着,而当他越过灌溉渠,踏上属于色雷斯行省的土地时,看着那些看到圣十字旗出现,不由纷纷从远处奔来的色雷斯人,伦格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伦格翻身下马,在阿历克斯的陪伴下,他徒步向着那座新建的祈祷者教堂走去,当终于来到教堂的台阶下时,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装饰一新的木门,然后他回头低声询问着身边跟随的人。 在听到详细的解释之后,伦格忽然绕过那些早已在教堂门口等待的牧师,来到教堂后面一所看上去颇为简陋的石屋前。 “有人告诉我说,这里是这座教堂最早接受本教区第一个祈祷者的地方,现在我把我的祈祷奉献给它,这是一个祈祷者对上帝的感恩和虔诚,在上帝面前,这将是最为普通,也是最为敬畏的声音。” 说着,伦格转过身伏下身轻轻亲吻小教堂门前已经快要被杂草埋没住的碎石台阶,当他跪下来,把头脸完全贴服在满是尘土的石头台阶上时,他听到了身后一阵慌乱跪下的声响。 “我在天的父与兄,愿荣耀之光照拂掉我心中的黑暗,在最后时刻到来时,我能站在你们的面前完成我最后的敬畏之行,让在旷野中行走者踏遍荆棘,让流下的血成为令我们渴饮的甘泉,让神圣的意志驱走我们心中最后的阴霭,我在天的父赐予世人他的子,我在天的兄用自己的生命洗涤世间的罪,得虔诚者在十字架上升天,得银币者在桂树下变为腐尸尘土,在天的父与兄,请赐予我安宁,虔诚和敬畏。” 伦格的声音并不很高,但是却能够让他身后的那些人听到。 一时间人们当中出现了一阵阵不安的抽气声,看着跪在地上中头脸完全埋在尘土中的皇帝背影,那些之前还盼望着能够得到皇帝赞赏的色雷斯人,已经满头汗水,当他们听到皇帝居然引用犹大为了三十个银币而出卖耶稣基督,而最终在桂树下倒地暴毙,尸腐肚破的典故时,有些人已经因为畏惧全身颤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听着身后的那些哭泣声,伦格却并没有转过头,当他慢慢直起身子时,他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尘土举过头顶,随着他的手指松开,尘土随风飘落在他的头上,脸上,当他终于慢慢的回过身来时,人们看到了他那张被灰尘覆盖住的神色凝重的脸。 “归尘者当归尘,归土者当归土,上帝把生命赐予这个世界,那么最终我们所有人都会如同这些尘土一样归回上帝的安排,”伦格看着教区主教平静的说,他并不因为自己所看到的这些东西十分愤怒,可他的声调中却透着一种淡淡的失落“有人感到奇怪,我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做为罗马的皇帝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做为受到上帝恩典的宠儿,我可以聆听神圣的启示,那么我还畏惧什么?” 听到伦格的询问,人们脸上不禁露出了疑惑,他们相互偷偷看着,尽管在心底里没有人都知道那个答案,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敢于说出来。 “你们不敢说是吗?”伦格苦笑着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跟在身后默默记录的胡斯弥尔开口问着:“告诉我小胡斯弥尔,你会不会为要替我记录这些东西感到不舒服,这难道不是和你的信仰相互抵触吗?” “我的主人,以穆圣的圣训起誓,基督同样为安拉所认,”胡斯弥尔开口说着,当他看到四周人们霎时露出的愤怒表情时,他先是稍微一停,可接着继续说“穆圣视耶稣基督为共主的灵,即便是您也要敬畏。” 听着胡斯弥尔透着勇敢的宣布,再看着四周那些人脸上的奇怪表情,伦格扬起头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我的畏惧来自对上帝的虔诚,而不是来自世俗,面对任何敌人我都不会畏惧退缩,但是在上帝面前我却是卑微的,可是如果连这最后一丝敬畏都不再存在,那么我的灵魂就可能会如犹大那样被撒旦诱惑。” 伦格转头默默的看着那些听到他的话,脸上丝毫不亚于他一般面如土色的色雷斯人,转身向胡斯弥尔招手示意,随即拿过了书记官记录下的他之前的那些话:“把这个铭刻成一座石碑,就立在新教堂的台阶上,我要让每一个进入教堂的人都能看到这些话,所有人也必须记住,在信仰面前,他们的虚荣只会让他们离上帝越来越近,在世俗世界里,没有敬畏之心只会让他们总有一天摆脱不了撒旦的诱惑。” 说着,伦格不再理会那些畏惧的望着他的色雷斯人,他没有接过旁边的侍从递过来的毛巾擦拭满脸的尘土,随着翻身上马,他催动战马向着前方驶去。 “前进,近卫军!” 大地上霎时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轰响,就如同当初在耶路撒冷一样,随着阿历克斯的命令,近卫军紧跟在伦格身后那面红色黑十字旗下,向着色雷斯的远方奔腾而去。 一一九零年九月三十日,是罗马三位武圣人中的圣萨格里奥洛日,也是在这一天,在色雷斯行省的边界,罗马皇帝伦格发布了一份对所有祈祷者来说,如同振聋发聩般的布道**。 对上帝的敬畏,对世俗的训诫,对逐渐被祈祷者们掌握的权力的警告,这一切如同一阵似乎让头脑狂热的人们开始变得冷静下来的徐风般,向着色雷斯传去。 当这份很快就被色雷斯人称为“圣萨格里奥洛教训”的训言传到色雷斯总督萨里奥尔和大主教格里高利那里时,倾听着训言内容的这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表露出心中的喜悦,皇帝已经驾临色雷斯新首府埃多尼亚的消息,就已经接踵而至。 伦格是用一种好笑的神色看着来迎接他的那那位色雷斯大人物的。 当看到格里高利手里还捧着那份“圣萨格里奥洛教训”时,他不得不承认,狂热的信仰和丝毫不输与君士坦丁堡人的好奇,让色雷斯人很适合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传令兵。 “陛下,我已经看到您的‘教训’,”大主教格里高利那显得异常兴奋的神情和他身上的庄严的法袍显得颇为不符,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这个时候的大主教更希望皇帝能对给予他更多这样的训言,如果不是皇帝来的速度过快,他在看到训言的时候,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向萨利奥尔建议,立刻召集整个色雷斯大教议团到埃多尼亚来,等待着聆听皇帝的当面训言“这一定是上帝给您的启示,现在的色雷斯需要的就是这个。” 格里高利激动的样子虽然稍微有些做作,但是伦格还是能感觉到他激动神情之下的那种忧虑,而和格里高利不同的是,萨利奥尔从一开始就显得十分沉默,当他们终于在总督府的主厅里坐下时,伦格看到了萨利奥尔望着跟随伦格一起来的德尔泽时的忧虑眼神。 做为色雷斯护圣军的大主教,德尔泽与其说是一位牧师,不如说是一位将军更加适合,特比是在鲁普重新被调回君士坦丁堡之后,他也的确已经成为了护圣军实际上的将军。 而就是这样一位拥有着巨大权力的人,在一些传言中,还有着现任皇后对他的赏识,不论究竟实际上是究竟如何,色雷斯的贵族们不能不为这个人对他们的态度感到担心。 而色雷斯总督萨利奥尔,不论是他家族的地位声望,还是在皇帝平定色雷斯时做出的卓越表现,都当然不让的成为了所有色雷斯贵族们的代言人。 当色雷斯的祈祷者们开始在大教议团中向那些贵族和地主商人们发难时,萨利奥尔成为了替他们辩护的那个人,但是这却不由引起了德尔泽的不满,在这位出身平民,与其说是牧师,不如说是一个炼金术师的护圣军大主教的带领下,人们在大教议团里相互争吵不休,而这一切则让很多人开始感到担忧。 这样两个人之间所产生的巨大矛盾会演变出什么样的结果没有人知道,不过当人们看到皇帝的圣十字旗出现在色雷斯的土地上时,即便不需要特意召集,行省各地的教议团元老们早已经纷纷出发,赶往埃多尼亚。 “我相信在色雷斯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在吃着还算丰盛的晚餐时,伦格看着坐在自己桌子两侧的那两人,当他看到格里高利因为听到他终于开口说到现在色雷斯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悬在半空中的酒杯时,他向着大主教摇摇举了举自己的杯子“不过我并不想在这里对你们说任何事,因为我认为这是对大教议团的轻视,在色雷斯,大教议团必须得到尊重,而且我相信你们也已经知道,我已经决定按照《罗马公法》颁布对罗马权力的区分,大教议团将遵循《公法》拥有属于它的更大的权力。” 萨利奥尔一直还算平静的脸色因为皇帝话不禁微微一僵,他想起了那些祈祷者在大教议团中所掀起的波澜,不过当他看到对面的德尔泽并没有认为这个消息露出喜悦的神色时,他一时之间又揣测不到皇帝最终的想法。 不过看着皇帝随即专心致志的开始对付面前的烧鹅,萨利奥尔也不得不继续沉默下去,等待皇帝最后在大教议团会议上宣布他的决定。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四日,这一天注定将会成为色雷斯人的庆典,很早的时候就竖立起来的十字架预示着这是个神圣的日子,事实上这一天恰好就是埃多尼亚城的骄傲,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兄弟的封圣日,而将在这一天召开的大教议团会议,更是令所有色雷斯人无比关注! 早在几天前皇帝在行省边界上颁布的“圣萨格里奥洛教训”,早已经在整个色雷斯,甚至是向着罗马其他省份传来,这让很多人不禁暗暗揣测皇帝的这次色雷斯之行的真实目的。 对于大教议团里产生的矛盾,和在色雷斯各地发生的种种变故,人们不禁暗暗琢磨皇帝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而更让他们担心的,是皇帝究竟会偏袒哪一方。 当太阳终于升到头顶上时,随着听到一阵悠长的号角,等待在教议团主宫里的人们看到了出现在敞开的大门外的近卫兵。 一时间所有人不禁同时起立,人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几百人的主宫里一片沉寂。 随着脚步声,身穿一件黑色长袍的伦格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皇帝进入主厅时,人们看到了一个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情景……当着几百人的面,站在主厅门口的罗马皇帝解下了他的佩剑交到了没有进入主厅的近卫兵手中! 同时,随在皇帝身后的近卫军统帅,宫廷总督阿历克斯和近卫军第一旗队长丕平,也毫不犹豫的解下了他们的佩剑! 当走到圆形讲台前,看着望向他的色雷斯大教议团的成员们,伦格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为之愕然的话:“上帝作证,那就让这里成为我们所有人最后的战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艰难的变革(下) “上帝作证,那就让这里成为我们所有人最后的战场”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主厅中的几百人不禁同时呆住,人们相互愕然的看着,一时间不知道皇帝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 伦格看着那些望向自己的大教议团的成员们,想着之前他在色雷斯所看到和所听到的东西,心中不由浮现出几丝激动,他知道自己在做的不但在这个时代没有人做过,甚至在之后的几个世纪都不会有人在做。 但是就在不太久远之后的英格兰,将会同样出现和现在色雷斯的变化近似的契机,在那里,一些同时是之前从没出现过的变化将令英格兰开始走向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变化,直到许多世纪之后,这些变化将会令整个世界为之牵动。 可是现在,这样的机会变的出现在自己手中,那么自己是不是能改变一切呢? 看着那些望向自己的大教议团的人们,伦格的手指向了停留在门口的近卫军士兵。 “尊敬的大教议团,我现在以一个罗马人的名义向你们宣布,在决定着色雷斯一切事物的最尊敬的你们面前,这座宫殿拥有着和你们一样崇高的地位,任何人,不论是皇帝还是将军,都没有权力和资格佩戴武器进入这座宫殿,所以我把我从不离身的剑放在了门外,另外我的近卫兵也只能在那里,这是一座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宫殿,从现在这一刻起,任何持有武器的人都不被允许走进这里,这也是从今天开始大教议团所树立下的法则,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让这里成为我们所有人最后的战场,让这里成为引领罗马人的榜样” 伦格嘹亮的声音在高大的大教议团主厅里不住回荡,人们听着皇帝的发言,看着那些听到皇帝的命令之后,开始从门口向主厅远处退去的近卫兵,一时间不禁纷纷露出了意外、激动、疑疑惑和喜悦的种种表情。 在皇帝的引导下,色雷斯正在发生的种种变化总是让罗马人为之惊讶,不过在那些变化之中,有人不禁开始感到了畏惧。 越来越壮大的祈祷者已经逐渐变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巨大力量,这个新兴教团不但在圣地耶路撒冷,在塞浦路斯和君士坦丁堡,特别是在色雷斯,已经俨然变成了中下层民众们寄以希望的强大依靠。 和当地的官员比较起来,人们更愿意相信教团教堂所做出的决定,对于平民们来说,祈祷者似乎更应该成为决定色雷斯命运的那些人。 而拥有着众多祈祷者的护圣军,则成为了那些之前被贵族和地主们压榨的普通平民的强大支持者。 人们都知道护圣军大主教德尔泽出身强盗,这让所有人,甚至是贵族官员们也更相信这位大主教在平民和贵族发生纠纷时会表现出的偏袒。 所以每当拥有着军职的祈祷者将领们出现在大教议团中的时候,贵族们就很难相信他们能不会成为那些农民背后的倚靠。 现在,皇帝的举动让敏感的人们隐约猜测到了一些可能会发生的变化,尽管这种猜测还未免太过牵强,但是至少从此之后再也不用看到那些似乎总是用武器露出胁迫姿态的祈祷者,这已经足以让贵族和地主们感到喜出望外。 “罗马的人们,色雷斯人……” 伦格双手扶着面前的石头讲台,看着这座宫殿里的所有人,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是多么重大,这样的决定势必很快就会传到君士坦丁堡,也许很快就会在那些君士坦丁堡贵族的当中引起更大的轩然大*,不过这是他早在决定颁布公法时就已经在构思的重要一步,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最终却是从色雷斯开始推行,不过,认真想来,也只有色雷斯才有推行这个步骤的坚固基础 “……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罗马皇帝,是掌握着强大军团的人,是可以用他的铁骑撕碎一切敌人的人,但是却依然只是一个人,”伦格慢慢环视着那些望向他的眼神,他知道那里面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有着傥荡,而有的却藏匿着众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是你们的皇帝,也是罗马军团的统帅,可是在大教议团面前,我并没有这样的权力,我同样要和你们一样遵从按照《罗马公法》所做出的决议,而罗马军团效忠的是我,同样也是《公法》的守护者,而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些人的罗马军团……” 伦格说到这里停下来,他需要让人们能够明白他在说的是什么,当他看到那些纷纷交头接耳露出困惑意外的议团成员的表情时,他深深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呼出。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罗马的军团所要效忠的只能是罗马帝国和《罗马公法》军团不可能也绝对不能被允许偏袒任何人和任何阶层,《公法》将是决定所有人是否得到公正对待的基石,而不是因为你是否是一个贵族,或者是否是一个祈祷者,否则上帝对世人的公平将被利用和扭曲,这是绝对违反上帝意志,对上帝最大的背叛和亵渎” 宫殿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轰鸣,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不论是贵族牧师,还是地主农民或是商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使用这样严酷的比喻。 尽管在座的议团成员们都已经知道了皇帝在“圣萨格里奥洛教训”中所发布的训言,可是依旧有人不能相信皇帝会下这样的决心。 祈祷者难道不是皇帝自己的追随者吗?那些人在呼喊着上帝意志的同时,不也在同时高呼着“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吗?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令人可怕。 在祈祷者们看来,皇帝是上帝的圣子,而自己则是效忠于圣子的追随者,他们为此感到无比荣耀的同时,也不禁开始把自己置于罗马的法律之上。 而护圣军对祈祷者们的偏袒逐渐变成了引起纠纷的根源,即便是在平民中,也已经有人开始抱怨,那些祈祷者俨然把自己看成了一群新兴贵族,他们在为平民的利益和老贵族针锋相对的同时,也把自己看得高于那些被他们庇护的平民,而这种风气在整个色雷斯都在慢慢蔓延起来。 然后就在这样一个时候,皇帝来到了色雷斯,在大教议团的宫殿里,公开的发布他了那让人感到意外的宣言。 “罗马军团是所有罗马人的保护者,这个所有人是只指我,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也是指你们,和你们背后那些期盼着你们能为他们说话的所有罗马人,而不是只是某个贵族,某个牧师,某个祈祷者或是任何单独的人,罗马军团的职责是神圣的,神圣就神圣在他们不但肩负着保护罗马的命运,也是维持《罗马公法》得以推行的公正力量,这个力量不能为任何人所拥有,即便是身为皇帝的我,也必须遵循这一至高无上,由上帝的意志赋予世人的恩典” 伦格激动的发出一声声的呐喊,当他大步走下讲台,走向那些议团成员时,他迎着那一双双的眼睛坚定不移的对视着,他并不畏惧和任何人的眼睛相遇,看着那些饱含着各种思绪的眼睛,他的声音里始终充满不可动摇的坚决。 “色雷斯人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罗马公法》的源泉来自你们,来自大教议团做做出的一切,来自祈祷者们对上帝的虔诚和对上帝真意的追求,那么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大教议团也同样要成为遵循神圣的《罗马公法》的典范,罗马军团和护圣军都必须遵从教议团按照《公法》做出的决议,这是罗马军团的职责,也是每一个罗马人必须遵循的职责。” 伦格沿着面前的道路缓缓走着,当他说完时,他转过身走向已经站起来迎接他的格里高利,在人们的注视下,他缓缓的摘下了头上的皇冠,放在了格里高利身边的小桌子上。 “在崇高的大教议团里,罗马皇帝必须摘下他们的皇冠,他必须在不受皇冠的庇护和约束之下,才能进入这个神圣的地方,这将成为色雷斯大教议团的法则,”伦格回头向人们宣布,看着他们的表情,他接着说了一句更加引起一阵轰然的话“这也将被编入《罗马公法》,这是对以后所有罗马皇帝的法则。” 一一九零年十月四日的这一天,对于参加了色雷斯大教议团会议的所有人来说,是一个足以让他们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日子,在这一天,他们亲眼看到了罗马皇帝为了进入议团会场而解下佩剑,也亲眼看到了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他的皇冠。 如果说要寻找一个漫长历史上所有的罗马皇帝都共同忌讳的事情,那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他的皇冠,在历史上,罗马并不乏被迫逊位的皇帝,这些人的结局往往十分悲惨,能够平安的度过后半身的退位皇帝并不多,更多的是会最终丧命在他的敌人们手里。 所以,当看到伦格摘下皇冠时,整个主厅里发出的透着混乱的议论声甚至引起了门外的近卫兵们的警惕,不过伦格却用一种泰然的神色面对众人的慌乱。 不论是对那些忌讳不以为意,还是因为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人们看到的是皇帝脸上在那一刻透着轻松的神色,似乎对他来说摘下皇冠反而令他更加放松,同时,也是在那之后,人们听到了皇帝用更加平和,也更加随意的口气说出的一条又一条对大教议团的明晰建议。 “把护圣军编入现有的色雷斯军团之中;以大教议团为主,建立起属于色雷斯各地的分属议团;由大教议团拟定名册,向皇帝陛下提议任命色雷斯行省各地法官,还有就是建立起属于总团辖下的教团财库……” 胡斯弥尔坐在伦格身边低声念着他记录下的那些东西,这些都是伦格在大教议团上所做出的各种决议,尽管议团成员们似乎还并不十分习惯对皇帝提出的各种动议加以评价,但是伦格却依旧把自己的这些决定在议团上阐述了出来。 似乎听出书记官的声音里透出的疑惑,伦格拿开了盖在额头上的手巾,他在胡斯弥尔的帮助下直了直身子,同时尽量让自己略显疲惫懒软的身体坐得更舒服些,然后他微笑着问:“有什么奇怪的吗?” “陛下,也许我不该这么问,可是您为什么要授予大教议团可以督察祈祷者议团财库账务的权力呢?”胡斯弥尔一边从旁边的清凉水桶里拿出另外一条手巾递给皇帝,一边有些不解的问“如果您愿意,您完全可以自己支配那些财富,可是据我所知您为皇后陛下建造宫殿的钱,也是由您自己支付的。” “胡斯弥尔,你要明白一件事,对于一个贵族来说,他不论多么奢侈都没有关系,因为那只是他自己的钱,但是对我来说,哪怕一个金币都不能含糊,”伦格把沁凉的手巾贴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这让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做为皇帝,必须分清那些钱属于自己,那些属于帝国。一个拥有永远花不完的财富的皇帝将是十分可怕的,因为那就意味着他所花掉的每一个金币名义上属于他自己,可实际上却是属于罗马。也就是说,如果那样我就和艾萨克没有任何区别了。” 胡斯弥尔脸上透着一丝不解的困惑,虽然跟随在伦格身边已经几年,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让他无法理解主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他想来,罗马帝国的财富就属于皇帝本人,但是做为伦格身边的书记官,他却比很多人都清楚,被人们在背后诟病不浅,用来讨好美人的天鹅堡,却是伦格自掏腰包的产物,这样的结果让胡斯弥尔一直始终无法理解。 “至于对教团财务的督察权,”说到这里的林格声音低沉了下来,他看着半掩的窗户外已经微微刮起的冷风,身声音里不禁透出一丝凝重“看看那些修缮一新的教堂,难道你不觉得那十分的可怕吗,要知道祈祷者是因为虔诚才把他们辛苦积攒的财富奉献给教团的,面对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我不知道究竟有谁能够让自己不受到诱惑,甚至我自己都会心动,长此以往,长此以往呀胡斯弥尔,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局面。” 小书记官因为皇帝的话不禁有些发愣,他茫然的看着陷入了沉思的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主人这时露出的那一丝忧虑,看着皇帝脸上似乎显得比以往都更加红晕的脸颊,他在匆匆随笔记下皇帝在这些片言只语中透露出的忧虑之后,从旁边一个封得颇为严实的锡桶里取出了几块冰块放入倒满葡萄酒的杯中。 “胡斯弥尔,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位总督的,”伦格接过了酒杯,忽然微微一笑,对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小秘书官说,看到书记官露出的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探手在男孩头顶微微一敲“不要这种样子,别忘了马克西米安当初还没有你现在学到的更多呢。” “陛下,我怎么能和马克西米安大人相比,”有些受宠若惊的男孩既兴奋又不安的说着“要知道马克西米安大人曾经代替您治理考雷托尔,而且在成为您的书记官之后,他甚至还辅助玛蒂娜陛下治理罗马。” “可是你们不都是我的书记官吗?”伦格取笑似的问着“你们和我一起面对罗马的很多事情,也许这就是能让你将来成为总督的原因,所以胡斯弥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学习,有一天也许就是我需要你帮助我的时候了。” “我会为您做一切事情的,”胡斯弥尔激动的发着誓“安拉明证,如果需要我可以为您付出我的生命,”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的胡斯弥尔接着说“还有皇后陛下和您的皇子,为了她们我也会付出一切的。” “好的,那我就等着看你有一天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罗马总督的日子。”伦格好笑的看着不住发誓的书记官。 不过就在因为激动而略显唠叨的胡斯弥尔还要再说什么时,一个侍从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在侍从的引导下,堪称色雷斯最有权力和影响的两个人出现在了伦格面前。 在离开大教议团的主宫之后,伦格并没有如人们猜想的那样住进总督府,而是依旧住进了第一次来到色雷斯时所居住的圣人兄弟的故居,不过这个时候这座拥有着一片常春藤走廊的房子,已经变成了祈祷者教团和救赎骑士团在色雷斯的总团所在地。 而且正因为这样,这座圣人兄弟教堂无形中也成为了与萨利奥尔的总督府相互抗衡的另一座“总督府”,这让伦格不禁想起了一些并不十分美好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在住进来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召见那些教团里的高级教众,而是在经过一阵休息之后,才下令当地祈祷者的布道人和救赎骑士团的色雷斯分团团长来见他。 这样一段时间,已经足有能够让那些人仔细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和其他任何时候的身份不同,这时的伦格是做为祈祷者教团的创立者和救赎骑士团大团长的身份出现的,不过面对他的这些追随者,伦格更多的是给予他们平静中却透着严厉的告诫。 “我不希望看到祈祷者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我们从耶路撒冷那封闭了死亡的墙壁里看到的一切难道那么快就被忘记了吗?我的兄弟们,我们应该经常问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是不是正在慢慢背离上帝对我们的指点和启示,”伦格用手按着椅子背低沉的对站在面前的两个人说着,这两个人从耶路撒冷就跟随他一起走来,虽然留在了色雷斯,可依旧保持着当初在耶路撒冷时面对伦格的那种虔诚和恭敬“我的兄弟,我们所有人都该想一想,祈祷者是为什么而生,我们的虔诚来自哪里,又要去往哪里……” 伦格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渐渐的陷入了自己那可能永远不会被旁人所能明白的思绪之中,甚至在那两个教众离开之后,他也不能完全从其中醒来。 罗马在变革,可是变革所带来的各种难题依旧层出不穷的出现,一切都是那么艰难,甚至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得多。 一阵阵的发冷让伦格有些头晕,一到这样的季节就会出现的不适令他感到身体上说不出的疲惫。 疲倦让他昏昏欲睡,当他终于因为一阵额头上的滚烫呻吟出来时,他听到了胡斯弥尔透着气急败坏的呼声。 “陛下怎么了……快叫御医,你们这群傻蛋……” 真是吵呀,伦格微微皱起了眉,可是当他再次被吵醒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个轻柔的熟悉声音。 “五哥,他的病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燃烧生命(上) 真是好吵,即便逼着眼睛,可伦格还能感觉到眼前不住晃动的那些人影,这让他有些心烦,他想呵斥一下那些人,或者是抬手打发他们走开,可是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而他的身子如同注铅般的沉重。 那些身影还在不停晃动,嘈杂的声音还在不停的灌进耳朵,伦格不得不尽量让自己的头向后,试图摆脱这些困扰的,但是他却又觉得沉重的脑袋似乎一直不停的向下沉去,沉去…… 一双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抚摸在额头上,这让全身发烫的伦格感到一丝舒适,他本能的想向上抬头,但是却又使不出力气,而且随着这双手轻抚额头,他发觉似乎那些吵闹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少,甚至四周显得十分安静。 但是当那双手似乎受到惊吓般忽然离开后,那些让人烦躁的响动就又出现了。 那些声音里听起来很熟悉,其中似乎有阿历克斯压低声音的严厉呵斥,还有胡斯弥尔焦急而又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也有萨利奥尔和格里高利时不时发出的透着紧张的询问,如果仔细分辨,甚至还能听到一些他一时叫不出名字,却显然知道的人的祈祷声。 又是那透着清凉的细柔的手轻轻抚上了额头,伦格能够感觉到那双手显得十分温柔,可是一时间他却想不起这应该是谁。 “五哥,他究竟得了什么病,看上去很凶险。” 一个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终于传进耳朵,伦格显得迷茫的心底忽然一亮,但是令他感到炙热的身体的消耗,却又让他感到一阵阵难以抗拒的睡意。 当伦格终于缓缓清醒过来时,他看到了头顶上的繁琐的圆形床冠,一阵阵全身针刺般的疼痛让试图扭动脖子的他发出了一声低低呻吟,这立刻惊醒了坐在一边的侍从。 侍从立刻俯身向床头看去,当看到醒来的皇帝后,那个透着惊慌的侍从一边嘴里喊着“上帝保佑”之类的话,一边手忙脚乱的看看床上的伦格,又回头向门口望去,似乎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跑开去通知别人。 “给我杯水,”感到嘴唇发干的伦格开口说,让他意外的是,自己的声音显得那么沙哑,喉痛里的疼痛就好像灌进了一大团烧着的沙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陛下,您醒过来了,上帝保佑您,”侍从慌乱的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杯清水递到伦格唇边,看着几口喝下去的皇帝,这个侍从不住的在胸口上画着十字“您真吓到我们了,请原谅陛下……” 侍从胡乱喊了一声之后就慌忙的向外面跑去,随着他敞开房门,只一瞬间,伴着匆忙的脚步声,阿历克斯已经带着一群军官和色雷斯和教团的高级成员走进房间。 看到自己的近卫军统帅,伦格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不论发生什么,阿历克斯显然都会是第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从耶路撒冷时就是这样,一直到现在。 “陛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阿历克斯一边低声问着,一边示意身后的御医走过来,虽然他尽量保持着镇定,可伦格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隐约的焦虑。 “陛下的热病现在已经退烧了,不过如果能真正适当的散热,那会好得更快,也许我可以……”御医回头向阿历克斯说着,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近卫军统帅已经挥手阻止了他。 “我知道了,你们已经很辛苦了,陛下刚刚醒过来也需要休息,现在所有人都要离开房间,等陛下的身体恢复一些之后再觐见陛下。” 近卫军统帅,宫廷总督的身份是威严的,即便他出身平民,可是现在的罗马帝国却没有一个人会轻易忽视这位统帅的话。 尽管并不十分愿意,可人们还是按照阿历克斯的吩咐在向皇帝简单的行礼之后,纷纷退出了房间。 当人们都退出去之后,留下来的阿历克斯和胡斯弥尔才小心的帮着伦格的头后垫起一个枕头微微靠了起来。 “陛下,您真的病了,不过现在您醒过来就好了,”一直稳健的阿历克斯,到了这时才露出了焦虑甚至有些惊慌的神色,这个比伦格还要小上一点的近卫军统帅额头上泛出的汗水表露出了他正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不过在其他人面前他却又要让自己表现的异常镇定“我已经命令近卫军做好准备,只要您的深意稍微好转一点,我们就立刻返回君士坦丁堡,您这段时间必须需要静养,不能再经常出巡,更不能这么不顾自己身体的做事了。” 伦格平静的看着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再露出当初那个小荒村里的孩子气的阿历克斯,想起那时那个在喜欢在戈壁上奔跑的男孩,和他刚才露出的威严,伦格心头不禁为这些变化涌起一丝感叹。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得病的虚弱而变得多愁善感了,可是这时的伦格却在身体的无力中,也隐约感到了心中的虚弱。 “告诉我,他们在哪?”伦格轻声问着,看到阿历克斯有些疑惑的神色,伦格继续问“我是说那些丁家的人,他们现在在埃多尼亚吗?” 宫廷总督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点了点头:“是的陛下,现在他们就在埃多尼亚,很凑巧的是,他们刚刚要进入上色雷斯,正准备在埃多尼亚准备一些东西,所以……”说到这里,艾利克斯还是有些不解的问着“不过您怎么知道丁家的人来了,您一直昏迷不醒的。” “我虽然没有醒过来,不过并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伦格只是笑了笑,他并不想说出自己在昏迷时感觉到的那一丝温柔“而且你居然在在醒来之后就遣走了御医,那只能说还有比他们更胜任的人在,我想也就是丁家的人了。” “请原谅我擅自让丁家的人给你看病,”阿历克斯露出了一丝不安,接着他却又微微撇了撇嘴“不过那些御医似乎除了放血之外,就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好办法了,我看他们更适合去当屠夫而不是医生。” 看到阿历克斯难的再次露出的那种孩子气的表情,伦格不禁想笑,不过一阵疲惫却让他再次闭上眼睛:“我想休息一下,如果丁家的人来了,让他们来给我看一下,要知道那个叫丁泓的人,可的确是个很了不起的医生。” 说着,伦格就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当伦格再次缓缓醒来时,外面的窗子外已经变得一片漆黑,房间角落里点着的牛油灯散发着一阵阵发腻的味道,不过在这阵味道中,似乎还透着一丝令他熟悉,却已经久违了的奇特香气。 伦格微微扭动发酸的脖子,看到了坐在床前不远处的侍从和坐在牛油灯下正在抄写着什么的胡斯弥尔,随着他身子发出的响动,那两个人立刻惊醒过来,走到床前。 “陛下您真的醒了。”侍从兴奋的低喊了一声,看到皇帝眼中露出的不解,他不禁有些不安的转头看向旁边的胡斯弥尔。 “是那个叫丁……丁泓的人说,您大概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胡斯弥尔用力咬着那个发音古怪的名字,然后他向侍从微微点头“去告诉他们吧,就说陛下已经醒了请他们进来。” 侍从立刻离去,只一会,几个人就在他的引领下走进了房间。 看着走进房间与丁泓一起走进来的丁涉和内娜,伦格不禁在心底里暗暗摇头,他想起了之前在为玛蒂娜诊治的时候,赫克托尔以丁璇为人质把她软禁在圣宫里的情景,这让他相信阿历克斯这一次显然做的更多,也许整个丁家都已经被他软禁扣押了下来,在这一点上,伦格不能不承认,做为近卫军统帅的阿历克斯,俨然继承了赫克托尔的严谨和他的多疑。 “陛下,在之前您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喝了他们配制的药汤,而且还说您会大约在这个时候醒过来,”阿历克斯低声对伦格说着,到了这时他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放松,也许正因为如此,伦格看到了阿历克斯的鼻子有趣的抽动了几下“这下太好了,您终于彻底醒过来了。” “不要担心小阿历克斯,我还死不了呢,”伦格看着尽量掩饰的阿历克斯无力的笑了笑,他知道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来说,这些时候的巨大压力足以让他身心疲惫,不过看着这时才露出不安的阿历克斯,伦格还是为自己的宫廷总督能够镇定处置感到颇为欣慰“也许明天我就又能和你比试一下了,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跑过我的马,毕竟只有一匹比赛弗勒斯。” 听到皇帝提到自己死去的爱马,阿历克斯心中有些不安,他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呵呵笑着说:“陛下,我会为您再去找一匹比赛弗勒斯的,至少不能比汉弗雷大人的那匹乔依娜差,否则他又要在您面前不停的炫耀了。” 伦格轻轻一笑,然后他的眼神看向了默默等待在一旁的丁泓:“让我们两个人单独呆一会。” 虽然心中不同意,可阿历克斯还是带着众人走出房间,当只剩下丁泓和陪伴在一旁的内娜时,颇为聪明的女仆离开远远的躲到了最远的窗户边。 “你知道我懂你们的语言,”伦格对站在床前的丁泓沉沉的说“告诉我,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陛下,”丁泓用一种僵硬的声调学着罗马人一般称呼着伦格,然后他就用自己的宋语低缓的说“您现在所患的,我疑为伤寒,这种病症原本性子急驰,可是您现在看来却是缓缓而发,那位阿历克斯大人也已经证实您这已经不是首次发病,现在看来这和您操劳过度有着很大关系,所以诊治固然为主,可静养休息对您现在来说也是至关重要。” “静养休息……” 伦格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当他用尽办法终于令一切发生变化,让还没有做好一切准备的十字军提前将近一年发动东征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了休息的时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而现在能够那么清楚的看清东方正在发生什么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远在圣地的法兰西斯。 把法兰西斯召回君士坦丁堡是不太可能的,不论是出于需要在伊莎贝拉身边帮助她出谋划策的考虑,还是法兰西斯个人的意志,让那位智者回到君士坦丁堡都不是个好主意。 那么让谁代替自己呢? 如果是日常主政,伦格相信君士坦丁堡里依旧有很多人能够承担这样的职责,建立枢密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随着罗马疆域的再次扩大,越来越多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只又皇帝一个人决定完成。 同时一个完全由皇帝的意志决定一切的国家,即便曾经因为出现了明君昌盛一时,但是也迟早会走向衰败,枢密院就为了能够让这种决定国家命运的国策变得更见谨慎才建立起来。 而与枢密院一样拥有巨大权力的元老院和特里布斯,则是让这个因为多年下形成千疮百孔的老大帝国能够不会再出现更大偏差,才被孕育出的产物。 可是这一切的设想,却依旧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实现,伦格甚至相信即便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可能也不会亲眼看到这些设想能够完全变成现实。 他要做的,只是埋下一颗颗为了将来生根发芽,成长成苍天大树的种子。 然而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却只能由他自己来把握,就如同现在,即便感到身子说不出的疲惫,可是他却只能尽量坚持着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露出担忧神色的丁泓,伦格无奈的微微苦笑:“我不能休息的,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皇帝,是天的儿子,如果在这个时候我躺下休息,那会让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必须让人们看到我始终是健康的,这样的病对我来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伤害。” 说着,伦格向躲在远处的内娜招手示意:“过来女仆,为我更衣。” “上帝,这个轻浮的皇帝,居然开始指使起我来了。”内娜嘴里忿忿的低声叨咕着,可她还是走了过去,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衬衣,走到伦格面前,不过她那种伸出手臂离得远远的样子,却好像伦格会乘机占她的便宜。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这样的女人有兴趣的。” 伦格忽然说出的一句话让内娜的脸上霎时涨得通红,她毫不畏惧的紧盯着伦格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自己不被重视庆幸,还是该为自己被人轻视抗议。 不过就在她愤懑的为伦格穿好外袍,替他告诉系起腰带时,她微低的耳边感觉到了一阵微微的热气,内娜的手不由有些慌乱,就在她心头不住寻思是否该立刻躲开还是忍耐下去时,她听到伦格用法语低声问着她:“告诉我,你的女主人也一起来了是吗?” 伦格的询问让内娜的手不禁不禁一颤,她尽量克制着不看向站得很远的丁泓,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她才慢慢抬起头:“陛下,你为什么要问到我的女主人,你要知道她和你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的,”在想了想之后,内娜接着说“她也和你不一样。” “我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伦格有些好笑的看着似乎永远气鼓鼓的女仆,对这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他总有一种想要逗弄她的冲动。 “您现在还在病着呢,陛下,”女仆低声叨咕着,她不明白刚才看上去似乎身体还颇为虚弱的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却又显得精神了起来“而且请您不要随意和我说话,我只是个女仆。” 看着女仆那种提到自己身份时气鼓鼓的样子,伦格有些想笑,他知道在每个时代都总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人会出现,就如同面前这个虽然身份低微,却又始终在为自己和属于自己的那一群人斗争的里昂穷人派女人一样。 “那么告诉我,你又是怎么能看待我这个皇帝的呢?”伦格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内娜,从这个似乎总是对自己抱着巨大成见的女仆身上,他可以看出在罗马依旧有人不能对自己信任,那是因为多少年来罗马的贵族和地主们对民众的压迫和贪婪的原因,看着这个女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还的确很多。 内娜好像有些受不了两个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她僵硬着身子为伦格系好腰带,然后立刻向后退出一步,抬头看着他的脸。 不过在仔细看了一会之后,女仆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迷惑的神色,她有些迷茫的微微摇头,然后用一种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腔调缓缓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个罗马皇帝,这应该就足够了,对我们来说国王皇帝都是一个样子的。” 看着内娜依旧透着倔强的神色,伦格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的抬手指了一下架子上的黑色外袍,在内娜不清不愿的帮他穿好之后,他把黑袍的帽兜戴在了头上。 “我们一起到外面去,我想这个时候很多人正希望看到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伦格的声音显得略微沙哑,他的喉咙依旧十分疼痛,可是他却已经向着门口迈步走去。 内娜微微抬起似乎要去搀扶的手,可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当伦格自己亲手打开房门时候,一阵轰然的声响立刻从走廊里传了进来。 几乎挤得满满腾腾的走廊里所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门口的皇帝,当看到伦格身穿黑色外袍的身影时,人群中那些曾经跟随他从耶路撒冷走来的祈祷者教团的老成员们,不由向着他们的领路人深深的躬下身去。 伦格缓缓的穿过人群,他从那些人当中看到了很多过去跟随自己一起奋战的老人,其中有些人也许一生都不会走上战场,但是他们却用自己的笔和口做为武器宣扬祈祷者的教义,而另一些人则曾经用真正的剑和盾和他并肩作战,浴血疆场。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不过一团团晃动的火光却从走廊两侧的窗子里照进来,在人群当中分割出明暗不一的色彩,走廊尽头亮堂堂的一片,向两边大敞的门口被一大团亮光包围着,看上去就好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伦格走过人群,越过那一片片闪动的光昏,站在教堂向下延伸的台阶上,他看到了教堂外黑压压的人群 那是几乎所有埃多尼亚人,还有来自色雷斯各地的大教议团成员。 看着那耸动的人头,扫过那成片的透着各种神色的眼睛,伦格微微仰起头,在这通亮的火把映衬下,天上的繁星似乎也变得暗淡无光了。 听着下面此起彼伏的声音,看着那涌动的人群,伦格慢慢的举起右臂,在埃多尼亚人和身后贵族与祈祷者追随者的注视下,伦格发出了虽然没有多少人听到,但是却立刻被许多人铭记下来的宣言:“荣誉属于罗马,荣誉属于全体罗马人,上帝赐予罗马的神圣《公法》至高无上” 说着,伦格深吸一口气,随即转身向着教堂里面走去。 当伦格走进教堂时,他的那句话已经在人群中传播开来,伴着忽然而起的欢呼,四周的人再次向匆匆走过的皇帝躬身行礼。 伦格却没有理会他们,就在还离他的房间还很远时,伦格忽的停下脚步打开一扇房门闯了进去,接着房门在他身后猛然关闭。 当听到房门关闭声从身后响起,伦格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的向前栽去,不过他的身体却并没有碰到冰冷的地面,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自己栽进了一个异常柔软的怀抱,同时他听到耳边有人用宋语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 第一百二十九章 燃烧生命(下) 疲惫的身子被翻腾得十分难受,伦格有种想要发火的冲动,不过因为眼皮依旧很重,嗓子似乎被堵上一般,他只能任由别人不停的折腾自己。 他觉得好像置身于一个火烫的炉子里一样,全身上下都透着火辣辣的疼痛,额头上原本还有的一丝清凉却也无影无踪,代替那清凉的是一团好像燃烧起来的火炭般的炙热。 “嗯~” 伦格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呻吟,也只有这种他还能辨认得出来的声音,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彻底失去知觉。 “不要醒过来,不要醒过来……”近在耳边如催眠般的声音让伦格觉得好熟悉,那并不是因为说话的人的缘故,而是因为那声调虽然颇为怪异,但是却引起了他已经尘封许久的回忆。 那似乎是过于遥远的前世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只是他自己众多梦境中的一个。 在那个遥远而又真实的梦境中,他有父母,有朋友,有很多他在这个时代失去和不曾拥有的东西, “别醒过来,别醒过来……”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伦格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但是却被一点冰凉的东西奇怪的压住。 他能感觉出那是一根柔嫩的手指,那手指似乎很调皮的压在他的眼睛上,这让他即便能够睁开眼睛也看不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你在做梦,梦过之后就会好了。”还是那个声音,同时身边似乎正响起一阵阵哗啦哗啦的奇怪水声,接着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炙热水浪,一股让伦格感到难以忍受的酸味冲鼻而来。 那股味道让伦格不由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不过因为四周越来越热的气息包裹,他终于隐约发觉自己似乎是被放置在一大团热腾腾的热水里,同时那股冲鼻的酸气越来越重,另外,随着知觉的回复,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什么紧紧裹住。 多年来的危机感让伦格试图奋力睁开眼睛,他不能忍受自己被束缚住,就如同他不能任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一样。 漆黑的眼前终于显出一丝光亮,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他能够感觉到压在眼皮上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轻离开他的眼睛,不过当他艰难的睁开双眼时,他却看到眼前一团漆黑。 随后,随着额头上一丝水滴滑下溅进眼睛,伦格立刻因为眼中传来的刺痛发出了一声低叫。 同时他听到了那个似乎透着一丝懊恼的声音在说:“不是告诉你不要睁开眼睛吗?” 那丝滴落在眼里的水滴让伦格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就在他不停眨动眼睛,随着眼前模糊的情景慢慢看去时,他听到一阵略显慌乱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内娜,你来照顾他,把这些药水倒进去,我要避开一下。” 还是那个让人回忆的声音,不过听上去却又好像带着一丝惊慌失措,伦格终于透过眼前飘荡的水汽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自己居然是在一个硕大的水桶中。 或者应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浴桶,高到人腰的桶壁就顶在他的颈下,而泛着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酸腐气息的热水在他的鼻子下蒸腾飘荡着,那种味道让他不禁再次发出了一声呻吟。 “看呀,他可是个皇帝,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皇帝。”熟悉的总是透着不忿讽刺的声音让伦格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似乎还没那么糟,至少那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讽刺自己。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身子居然被紧紧束缚住,一大团粗麻布把他就像个木乃伊似的紧紧包裹取来,除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其他地方完全被裹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也能够闻出,木桶里飘荡着的那股气息,居然和他熟悉的醋粟的味道一样。 “这是哪?”伦格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当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他却只看到了身穿一件被水汽浸湿,紧贴在身上的乳白色内袍的内娜,却没有看到那位他认为应该出现的丁家的小姐。 “你可真是荣耀呀我的皇帝,”内娜一边奋力把一个小木桶举到浴桶边往里面加着热水,一边还不忘讥讽似的说着“先是让你们人民为你欢呼,然后就突然随意的闯进了璇小姐的房间,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些什么样的谣言吗,要知道璇小姐和你那些女人可不一样,我告诉你呀,她的哥哥为这个差点和你的那个近卫军统帅打起来。” “我做了些什么?”伦格仔细回忆着自己在再次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当他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眩晕向前迈步时,他却知道自己可能无法走回房间,但是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倒下,所以他随意闯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奋力关上了房门。 他相信阿历克斯和胡斯弥尔能知道该如何帮自己掩饰过去,他只要自己倒下的那一刹那不被人看到。 只是在栽倒的时候,碰触的那股柔软又是什么?他应该是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头地面上才是,伦格最佳挂起了一丝笑容,不过他这个样子看在内娜的眼里,却换来了女仆嘴里透着明显讥讽的一声祈祷:“上帝呀,看这个人。” 听到女仆奇怪的声调,伦格有种要笑冲动,不过身上的炙热酸痛却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内娜几步走回去,然后报复似的又提来了一只装满热腾腾的酸水的木桶,随着“哗啦”一阵响动,热水再次倒进了刚刚有些降温的浴桶里。 “这是什么?”伦格想要动一动,不过被包裹严实的身子却并不听使唤“闻上去好像是醋。” “我不知道,也许就是吧。”内娜嘴里嘟囔着,当她难受的抻着贴在胸前的衣服时,她看着抬头望着自己的伦格,立刻转过身去,同时嘴里不住的低声唠叨着什么,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的回头说“那位近卫军统帅就在门外,他说只要你醒了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告诉他,不过现在我不能让他进来。” 内娜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向房间的一个角落看去,伦格艰难的微微扭动脖子,于是他看到了房间角落用粗糙的床单隔开的一块地方,在那里透过隐约灯光,能够看到里面的一个身影。 “你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吗?”虽然知道那个人儿听不懂他们的话,可内娜还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涉老爷可不是好惹的,就算你是皇帝他也不怕,听说你闯进了璇小姐的房间,他就要冲进来。为这个他和那个阿历克斯几乎决斗,如果真打起来才有意思,你的近卫军统帅虽然勇敢可不一定会是涉老爷的对手,我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的。” “这个我知道。”伦格微微苦笑。 “公尝遇贼,贼人势众,皆曰避,唯公凛然不惧处之泰然,临贼至,公自一人往,力斩数人擒贼酋,时偶一顿尔。” 伦格能想做为丁超时,他看过的族谱中关于这位丁家祖先传奇般的故事,也许正是因为他那其他的冒险经历,深深的影响了当时的丁超,从很小的时候起,丁超就向往着能如同这位先祖一样,远赴异域,饱览世情。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自己却要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不过幸亏是璇小姐明白道理,她知道你晕倒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她自己出来告诉那些人说你是因为有事情突然要找她所以才有些无理的闯进来的。”内娜呵呵笑了起来“你应该看看你那些大臣们当时脸上的样子,那可是一大群贵族呀,那种壮观的样子真是千载难逢。” “你也是千载难逢。” 伦格看着里昂穷人派女人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无奈,他知道要想很短之间内让这些几乎已经对贵族和教会彻底失望的人们改变观念并不容易,而且正是这些人,如果处置不当,要么会因为暴*的压迫成为一群彻底的破坏者,要么会因为自己的变革,成为暴民统治的根源。 伦格从来不认为暴民统治会比贵族压迫好上多少,如同一个苏德勒斯的两个面,少数的贵族压迫和多数人的暴民统治,都摆脱不了一群人试图压榨另一群人这个事实,唯一不同的只是人数多少而已。 看着内娜脸上那种总是要发泄一番的表情,原本要开导她一下的伦格却因为身上的疼痛和那蒸腾起来的热气感到了疲惫,他的眼皮再次开始打架,看着内娜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指,和好像变得越来越不清楚的声音,伦格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再次向着一团黑沉沉的世界里陷去。 “小姐,这些药水真的很管用,他就这么睡着了……” 伦格最后听到的,是女仆象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兴奋笑声。 再次昏睡的伦格完全轻松了下来,但是外面的世界却丝毫不能轻松。 对于皇帝刚刚发布了如此激动人心的宣言之后,就突然闯进一位年轻女性房间的这种举动,所有人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而且不能不承认,尽管知道详情的人并不多,但是皇帝曾经晕倒的事实却是掩饰不住的,虽然对于民众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予以掩盖,甚至可以把这个解释成皇帝接受到了上帝的启示,要在冥想中听从上帝使命这种荒谬到极端的谎言,但是在教堂里面,人们却不得不面对一大堆突然出现的尴尬情景。 东罗马帝国近卫军统帅、宫廷总督、正教牧首区特使、罗马教廷受认使者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等等头衔的主人,跑得飞快的阿历克斯,正带着一小队近卫军站在房间门口,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同时眼睛紧盯着对面那位义愤填膺的哥哥。 那并不是一群普通的近卫兵,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走出去都有资格擎起一面近卫军分旗,这其中就有近卫军旗队总队长丕平,而这时这些勇敢的分旗队长们,却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对面这些人的尴尬。 在他们对面,一大群丁家人也气势不减的盯着那些站在门口的近卫军军官们。 贵族和祈祷者们这时已经在开始的意外之后纷纷散去,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在这里引起双方的注意,而且这些色雷斯人即便远离君士坦丁堡,可罗马人那种喜欢到处流传的毛病也没有减去,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更愿意把看到的一切给别人分享。 阿历克斯已经顾不得那些可能会传得面目全非的贵族,当看到伦格闯进那个房间时,他先是要开口阻拦,可接着就被赶到了不妙,当他紧跟着走进房间,看到一头栽倒在丁璇丰腴**上的伦格时,阿历克斯相信自己那时候的脸色一定比他身上穿的内衫还要苍白。 可是他却立刻向后退出房间,并且顺手关上房门,当出现在走廊里时,他脸上已经换上一副似乎在刻意掩饰的尴尬神色。 ”陛下忽然想起些重要的事情,我想那是为了向丁璇小姐表示对为他诊治的谢意,”阿历克斯用一种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口气向那些愕然的望着他的贵族们解释着,至于那些贵族怎么去想,他却不再去管,甚至他还盼望着这些人会因为他们的无聊,胡思乱想一番。 可是丁家人的出现却让阿历克斯感到头疼起来,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即便冒犯了这些与伦格关系变得越来越含糊的璇小姐的家人,也不能把皇帝再次晕倒的消息泄露出来时,那位璇小姐却自己开门走了出来。 虽然只是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向自己的哥哥短短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就重新退进了房间,可那些丁家人却终于收敛起了他们那种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这个时候的阿历克斯不禁暗暗感谢上帝因为巴比伦塔而混淆世人,令世人不得同言同语的奇迹,因为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从丁家人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就能猜出,丁家小姐在告诉她的家人,肯定是皇帝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了防止被人看破,现的这种僵持的样子却必须继续下去,毫无办法的阿历克斯只能召集起那些伦格身边最亲近的近卫军军官们,让他们和这些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和皇帝变成什么关系的东方人相互对峙。 关于皇帝的风流韵事,这些军官要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的多,他们当中几乎每个人都曾经为皇帝与他的情人们的幽会警戒站岗,所以这个时候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近卫军,全都不约而同的双手背后,同时把佩剑紧紧别到身后。 也就是在这种掩饰之下,在终于打发走了那些贵族之后,丁泓立刻悄悄进入了房间,当他看到全身火烫的皇帝时,这位丁家的神医国手也不禁有些踌躇不安起来。 为皇后玛蒂娜在最危险的时候接生下皇子亚历山大带来的声望,让丁泓即便是在罗马帝国也已经成了颇为著名的名医,如果不是依旧要跟随着丁家的商队到处流浪,丁泓只需要在君士坦丁堡悬壶济世,也就足矣赚的个盆满钵满。 可是现在,丁泓却不禁开始犹豫起来,尽管他心中早已经有了为皇帝诊治的腹案,但是他所需要做的那些步骤举措,却并不适合在丁璇的房间里进行。 这让丁泓感到为难起来,因为在族中和丁涉这一房的关系较深,丁泓十分清楚为什么丁璇会不避忌讳的跟随兄长离开家乡,甚至不惜漂洋过海吃尽风浪颠簸之苦,也不肯返回。 丁璇是为了避开家中为她挑选的一门亲事才绝然跟随兄长离家,而丁涉则因为对胞妹的疼爱,毅然力排众议的应允了下来,一想到这其中的缘由,丁泓不禁感到为难起来。 但是皇帝的病情却显然也已经不能再拖。 “皇帝所得是缓疾热病,此病伏与体内,逢季而发,虚寒入体,发时异常凶险,必须尽快医治才好。”当丁泓试探着向丁涉说出时,他看到自家九弟脸上浮起的一丝凝重。 对于因为帮助玛蒂娜接生而已经不知不觉的搅进了这个异国宫廷的局面,丁涉虽然并不反对,却也并不十分热衷,他深深知道其中的凶险坎坷。 不过如果说之前为皇后接生还能说是医者本份,可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就不禁让丁涉感到担忧起来,而且看着丁泓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丁涉知道其中显然还有着更多令人为难的事情。 “五哥,你我兄弟有什么方便是否的,尽管说就是了。” 丁涉是这样对自己的族兄说的,不过当他听完丁泓的解释之后,他却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要用热醋蒸煮全身,辅以药草?”丁涉听到这个时候不禁脸色连变,他看着妹妹的房门不由神色难看起来,当他通过内娜向阿历克斯要求立刻把皇帝搬离妹妹的房间,进行治疗时,却受到了阿历克斯严厉的拒绝。 “陛下的病情必须保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出去,”阿历克斯当时眼中露出的冷酷丝毫不亚于白化病人的那双可怕的透明眼睛,而且他也立刻露出了一旦丁家人试图反抗立刻命令近卫兵予以屠杀的意图。 一时间双方在教堂走廊门外僵持不下,而这都让那些远远看着这一切的祈祷者们看的清清楚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终打破僵局的却是那位丁家的小姐,当她轻轻开门从里面出来,告诉僵持不下的两个人,她的房间里恰好有个浴桶可用时,人们知道丁璇已经做好了承担这一切的准备。 以调制宴席的名义,大批的醋粟被运进了教堂,尽管人们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不过这个时候人们正津津乐道的议论着关于皇帝兴致所至,忽然“拜访”某位异国小姐的趣闻,所有没有人注意到这其中发生的变化。 不过让丁家人感到十分懊恼的是,不知道听信了旁边那个小萨拉森人在耳边说了什么之后,那位罗马的宫廷总督居然厚颜无耻的向他们提出要他们配合着演上一出戏剧的要求。 在这个要求中,丁涉和他那些族人成了要为自己被欺负的妹妹讨要公道的“娘家人”,而阿历克斯俨然和那些老近卫兵们成了任由打骂,只是一步不退的忠诚卫士。 对于这样的要求,丁涉只是背着手远远打量了一眼被他一盯,不由向阿历克斯身后躲去的胡斯弥尔一眼,然后他仰起头看着略显阴暗的天顶寻思了一下。 “这由我小妹来定,如果她肯应允,”丁涉莞尔一笑“我也不必做这不通事理的恶人。” 罗马人不禁感到为难起来,他们知道这样下去会意味着什么,不过意外的是,丁家的小妹听到这个请求之后,看着躺在床上额头滚烫的伦格,只是轻皱眉头淡淡叹息一声。 当内娜把丁璇的这个举动告诉丁涉时,丁家的掌舵人同样一声轻叹,随即吐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十万大千,一朝冤孽。” 滚烫的透着冲鼻酸气的醋粟水不停的浸泡,让被用粗布包裹的伦格身子阵阵发烫的同时,外面则正上演着一出可笑,却让很多人惊心的戏码。 这个时候不论是阿历克斯还是胡斯弥尔的心中,他们外表镇定下的焦急却一直在折磨着他们的身心,直到第二天房门终于轻轻敞开,略显疲惫的丁璇在内娜陪伴下出现在人们面前。 “皇帝要继续召见色雷斯大教议团的首领们,”内娜有些茫然的眼神看着神色紧张的阿历克斯,虽然似乎不太愿意,可她还是接着说“他真的疯了,这样会没命的。” 第一百三十章 只恨非为男儿身 皇帝想起召见他的大臣们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心中泛起的是这样一个带着暧昧心思的想法。 对于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尽管被人刻意隐瞒,但是却始终逃脱不了那些喜欢打听别人家长里短的那些人的耳朵。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埃多尼亚人知道了皇帝连续几天都那那个东方女人的房间里渡过的传闻,至于传出这个消息的人原本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再去计较,总之当这个消息驾着流言蜚语的马车在埃多尼亚城了转了一圈,重新回到祈祷者总团的大教堂时,即便是当初放出话去的人自己,也为自己听到的那些描述瞠目结舌起来。 当听到伦格要召见那些祈祷者的时候,阿历克斯立刻予以了最坚决的反对,这个一直听从伦格命令的近卫军统帅第一次公然反对伦格的命令,他拒绝为皇帝传达命令,同时以宫廷总督的身份提醒皇帝,自己拥有保护和令皇帝不受伤害的职责。 “这职责中显然也包括阻止您伤害自己,陛下”阿历克斯向坐在床上的伦格大声的说,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和内娜一样看起来气鼓鼓的,这让里昂穷人派的女人对他减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感。 “总督大人也是平民出身。”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这句话让内娜逐渐的不再对阿历克斯抱着成见,当丕平借机会告诉她自己也是平民后,女仆倒是对这位近卫军第一旗队长表现出了更多的善意,至少她不再在意当初在君士坦丁堡时丕平曾经因为她打搅了皇帝和丁璇的谈话,要威胁把她关进雷克雷监狱那档子事。 不过伦格对阿历克斯的劝阻并不在意,虽然依旧有些疲惫,而且身上还应约透着那种酸粟的气息,不过他还是坚持下令,召见那些教团领袖们。 “阿历克斯你应该明白,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十字军因为没有准备好所以他们对圣地的进攻会显得十分仓促,而萨拉丁也并不轻松,这个时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们必须乘机做好一切,几年的准备就在这里了,阿历克斯,你知道不能停下来的,”伦格向阿历克斯抬起手,让他扶着自己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起来“我觉得自己就要被那些酸粟泡软了,你知道一个鸡蛋放在醋里一星期会发生什么吗。” “不过您至少现在不用再裹着那些麻布了,说起来那个样子可并不十分好看,”阿历克斯低笑着搀扶着伦格来货走动,看到他虽然还略显苍白,却至少不再让人担心的脸色,阿历克斯低声说“说起来我们真应该感谢那些东方人,不过我想您自己一定有更好的表示感谢的方法。” 近卫军统帅带着明显暗示的话让伦格有些啼笑皆非,他迄今为止还并不十分清楚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尽管知道自己在丁璇的房间里这么久并不十分妥当,不过他还没有猜测到阿历克斯和胡斯弥尔干下的那些好事。 “我真的已经好了,如果你还担心,那么我可以现在就和你去赛马,告诉我你还能跑的那么快么?” 看到皇帝的坚持,阿历克斯只能无奈的选择退让,他知道伦格的确没有说错,许久以来都一直在试图让十字军和萨拉森人之间建立起来的平衡,在这个时候的确显得最为关键,随着理查与萨拉丁之间直接颁发的战斗,罗马人的确拥有了更多的机会,这机会既然能够让伊莎贝拉那样在圣地单薄的势力都可以在一时间成为有力的仲裁者,那么罗马就更能够从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是,这个时候的色雷斯之行的确并不在皇帝的计划之中,因为祈祷者和大教议团而引发起来色雷斯的变化,也的确已经浪费了皇帝太多的时间。 “只能很多的时间,”阿历克斯终于退让了“而且如果那些人要长篇大论,我会立刻请他们离开的。” “宫廷总督就是宫廷总督。” 看着一脸再也不能妥协的阿历克斯,伦格只能苦笑的答应下来。 在随后的几天里,伦格开始了他原本要在大教议团结束的当天就应该开始的工作,他频繁的召见那些教团高级成员,他向他们诉说自己对他们的期待和希望,同时也让他们再一次明白,祈祷者只能成为上帝声音的布道人,而不能成为以自己意志裁断是非的大法官。 “我的兄弟们,我们依旧在不停的在愚昧的黑暗中寻找上帝赐予人间的那一丝曙光,而且即便已经在那光辉的照拂下,我们应该随时警惕因为我们的偏执和内心中的魔鬼,而遮挡住我们眼睛的阴云和黑暗。”伦格这样告诫着他的追随者。 同时,他也加紧时间分别召见大教议团中的贵族,僧侣,商人和富裕农民,他亲自向他们阐述《罗马公法》对他们的保护,在安抚开始因为出现的变化而不安起来的贵族的同时,他向商人和农民们做出了同样会保护他们的权力的许诺。 “查士丁尼因为他的法典名垂罗马,智者利奥曾经因为亲自主持了一些审判,而被后人奉为睿智而伟大的君主,我不敢于这些先辈比肩,也自认自己没有如同利奥那样能够清楚的明辨是非,公正处事的智慧,而且我的权力也让我畏惧,因为我怕自己会因此忘乎所以的沾沾自喜,所以我把希望寄托在伟大的《公法》之上,而且我们所有人都只能以《罗马公法》为判断一切的源泉,而不是任意经由我们自己的意志来决定。” 这样的召见在伦格稍微病愈之后的第三天就可以进行,虽然每天尽量减少召见的人数和时间,可是伦格还是感到了身体上的疲惫。 这时已经几乎变成皇帝身边专用御医的丁泓不能不提醒伦格,他这时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这样过于频繁的工作,但是他得到的却只是伦格的无声的苦笑。 出乎意料之外的色雷斯之行令伦格感到了阵阵压力,他知道自己这就如同拼命燃烧自己的方法的确并不妥当,可是他却不能不用这种方式让色雷斯的这个“意料之外”能够在还没有真正变坏前消弭掉。 “被仇恨或是情绪挑动的民众盲从是让人生畏的,罗马曾经在古代因为这种盲从而兴旺,也曾经有好几次因为盲从险些灭亡,而且这种事情我们不是都曾经亲身经历过吗?”伦格这样对阿历克斯解释着“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因为发出那种声音的是普通的民众就予以忽视,要知道过去因为忽视这些呼声掉脑袋的皇帝很多,以后也不会少。” 每当皇帝随口说出这样的话,阿历克斯都只是做个安静的听众,他知道实际上皇帝并不是在与自己随意闲聊,而是在做出告诫,这从旁边的胡斯弥尔一直不停的奋笔疾书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对于阿历克斯来说,除了要为皇帝安排召见那些贵族和祈祷者之外,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关心,那就是对皇帝身体的关注。 从丁泓那里,阿历克斯听到了一个很难明白的病症的名字,按照他的解释,那应该是某种一到了这种季节就被发病的奇怪症状,按照丁泓的描述,阿历克斯不禁在心中这样解释:“皇帝的病情,似乎应该在某处温暖的地方静养就会好起来。” 这样的想法让阿历克斯立刻做出了返回君士坦丁堡的决定,当这一切开始准备时,他才找到伦格,用试探的口气询问他,该如何安排那位丁家的小姐。 “陛下,也许您需要在路上有一个人照顾您,”阿历克斯这样问着“当然有女仆可以为您服务,不过有些事她们是做不到的,不过现在丁家的人恰好就在这里,或者……” 伦格看着阿历克斯那种暗示似的表情,心底里不禁浮起啼笑皆非的感觉,一想到自己居然会与丁涉的妹妹有所牵扯,即便早已经不再容易会轻易失态,可他在那一刻还是露出了发怔的神色。 不过当侍从向他禀报丁涉本人要求觐见时,尽管知道没有必要,可伦格还是本能的有一种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出现在伦格面前的丁涉,很难得的穿上了一件家乡的素色锦袍,这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与众不同,虽然身材比四周的人都要矮上一些,不过他的身上透出的那种宁静儒雅,却依然显出与罗马人那截然迥异的气概。 当房门关闭,房间里只有两人时,丁涉向坐在桌后的伦格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在伦格的邀请下,他并不拘泥的随意坐在桌边,接过伦格递过来的酒杯,稍一品尝随即摇头。 “味道生涩,实在难以习惯,如果是鄙处家乡的黄柑酒,那才是甘欣爽口,回味绵绵。” 看到丁涉说到这里望过来的眼神,伦格只能在心中苦笑,他知道这位因为游历心未免过重宁可放弃家中锦衣玉食的“远途公”同样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也许他这个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曾经到过他所说的“家乡”。 不过伦格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不清,他知道丁涉更多的是因为关系到丁璇而不能不对自己有所试探,但是这显然对他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他决定直接彻底打破眼前的尴尬。 “对于之前误闯丁璇小姐的房间我颇为抱歉,”伦格向说完那句话后就等待着他开口的丁涉说“这其中引起的很多误会的确让人十分尴尬,不过也许我们能有些解决的方法。” 丁涉缓缓点点头,随后他站起来双手齐鞠,略微一躬:“小妹丁璇,在家中排名居末,年龄十八,以我族人习俗,已经算是未嫁长居的女子,不过我这小妹却并非是无人可嫁。”说到这里,丁涉露出一丝透着骄傲的神色“舍妹曾叹息自己身为女子而不得志,虽博览群书却不得展翼一扬鸣而惊人,尝言若自己为男子,文定当捧笏垂冠高举庙堂,武则驰骋疆场开疆拓土,不过她为女子却并不甘于凡俗,所以才会随我远渡重洋来到这异国他乡。” 伦格额头上微微露出一丝汗水,他不知道丁涉对自己说这些话究竟要干什么,不过他知道也许有些糟糕的事情真的要来临了,一想起那些也许真是荒唐到了极点的可能,他就忍不住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小妹生性洒脱,不拘一束,曾经许过人家,却只因她自己并不满意而断然拒绝,也许在这里并无不可,但是在我的家乡,这却如同大罪,决不可恕。”丁涉并不理会伦格,依旧只是独自说下去,他语气中透出的为自己的自傲清晰可闻,当看到伦格听到丁璇居然抗命拒婚露出诧异神色时,他嘴角挂起了一抹骄傲的笑容“也许对当下的事情看来颇为懊恼,不过如果她并不愿意,却绝对不会任由他人摆布,所以如今之事,请恕莽撞,却并非陛下所想那样,会是个理所当然的结果。” 伦格有些愕然的看着丁涉,他一时间还没有彻底明白眼前这位“远途公”究竟在说什么,当他终于隐约明白了其中含义之后,他大感意外的看着丁涉,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陛下,我们久居贵国也是知道一些习俗,我家小妹原本就不可能会得到名义,何况她心高气傲,也是无论如何不肯为人妾滕的主,那是绝对不会错的了……”丁涉平静的倒负双手,看着眼前这个从耶路撒冷时就认识的年轻人,他到现在也还觉得颇为神奇,虽然这个年轻人拥有着圣子的称号,但是当每次见到他时都会惊讶于他的变化的事实,还是让丁涉觉得异域之中,真是千奇百怪。 “陛下,男女相悦如饮美酒,甘苦自知,陛下误闯舍妹居房,乃为误会,小妹洒脱不予挂心,况她心高气傲,举止纵然,也不会博得帝王欢心,所以陛下如有据美之心,涉只能代小妹挽谢陛下的一番垂爱美意了。” 看着眼前谈吐随意,气象潇洒的丁涉,一时间伦格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没有想到一个颇为烦恼的难题居然会是这样解决。 看着丁涉那随意的神态,听着他那听似谦虚却实则充满了傲然气息的话,伦格最终只能露出了苦笑。 直到阿历克斯走进房间时,看着脸上同样露出好奇神情的宫廷总督,用手肘支撑在下巴上的伦格盯着他看了一阵之后,随即发出噗嗤一笑:“阿历克斯,我想你不必为**心了,我被人家甩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阿历克斯那一刻露出的表情让伦格感到说不出的好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觉得心头上的一块重石终于放下,可是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还是萦绕不去。 “什么?小姐你说什么?” 那一声有些过于巨大的喊叫即便是站在走廊外也能听到,当从丁璇那里听说她居然自己提出并不想和皇帝之间再有任何牵扯时,内娜几乎要冲上去拥抱这位身材娇小的东方美人。 “上帝呀,您真的说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系?是他呀罗马皇帝,《罗马公法》的创立者,保加利亚和塞浦路斯的征服者,可以和君士坦丁与查士丁尼比较的罗马皇帝呀。” 内娜不住的说着,而她说上一句,丁璇就微微点一下头,当内娜完全说完时,丁璇一边伸出一根纤细手指,示意内娜不要因为过于用力把她怀里的猫咪抱伤,一边稍稍沉吟着寻思了一会:“他是位皇帝,可帝王之宠能有几多?而且我又怎么能甘心与他人一起分享那种宠爱呢。” 似乎想起了一些早已忘记的烦恼,丁璇轻轻叹息一声走到窗边。 跟随哥哥离开家乡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当她第一次见到伦格的时候,在她眼中这个年轻的异国人与其他异族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那之后,她却发现这个年轻人却有着和别人截然不同的地方。 说不清那是什么,在海上与伊莎贝拉和阿赛琳的遭遇,让她看到了两个因为嫉妒而争风斗恨的女人,她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是那么与众不同,但是却为了一个男人而争执不休。 而后,在君士坦丁堡她看到了一个已经完全认不出来的伦格,那是一个已经站在了旁人无法图及的地方的皇帝。 而让丁璇感到好奇的,则是这位罗马皇帝居然懂得自己家乡的语言,不过尽管这种好奇颇为引人,但是真正牵起她心头那一丝涟漪的,却是皇后难产而亡时,伦格低声吟诵的那断肠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想起当时伦格独自吟诵这牵人心思的词句,丁璇的心不由再次一阵莫名刺痛,一时间她的眼眸中略显模糊,轻拭之后,已经是泪润丝巾。 丁璇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怎么会有一种难言的失落之感,不过看着外面正在忙碌准备的近卫军,她终于轻轻吐出一句低声自语:“文当捧笏垂冠,武则驰骋疆场,只恨我非男儿身,又怎么能去甘做他人妾滕。”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十七日,终于结束了色雷斯之行的伦格带领着近卫军踏上了返回君士坦丁堡的旅途。 除了隐约能够明白的阿历克斯和胡斯弥尔,很多老近卫军始终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做这样一次旅行,以至险些令人担忧的病倒,不过就在他们高兴的终于离开埃多尼亚,踏上回程的路途时,半路上出现的一个使者带来了一个让很多人感到意外,而伦格听了之后只能感叹命运奇妙的消息。 法兰西国王腓力因为不忿理查的专横跋扈,毅然决定返回法国,再无妨碍的理查却并没有能如愿以偿的向大马士革进军,他不得不暂时依从那些各国贵族和逐渐聚集起来的圣殿骑士团的要求,向着耶路撒冷进军。 “不知道当这个消息送来的时候圣地又已经发生了什么,”坐在铺就得厚厚实实的马车里的伦格看着使者带来的信件低声自语着“也许很快我们就能看到萨拉丁对十字军的到来,是不是真的有所准备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神圣”的买卖 火辣辣的太阳悬挂在头顶上,照得人的头皮发疼,已经是十月,可是让来自西方的十字军感到意外的是,然热的天气似乎没有丝毫改变。 这个时候,法国应该已经刮起了寒冷的北风,而英格兰的土地上早已经是阴雨连绵,冰冷刺骨。可是让十字军感到意外的是,在东方却依旧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炎热。 可是让他们同样感到无法忍受的,是一到了夜间,气温就会急剧下降,这让一些没有准备的人吃了很大的苦头,一些人因为没有预料到这种情景,在寒冷的夜晚披着单薄的毯子瑟瑟发抖,可是在因为寒冷而发起的高烧还没有退下时,中午炙热的阳光已经再次临头。 疟疾和寒热病在整个军营里到处肆虐,这让很多人一旦病倒就再也爬不起来,更糟糕的是,人们惧怕他们的病情会传染给更多的人,所以得病的人在无法得到医治的痛苦折磨中被聚集起来,安置在了距离军营最远的一处单独的营地里。 在那里,这些倒霉的十字军将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体魄和对上帝的祈祷,来熬过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生中最关键的一段时间。 理查为自己面临的困境感到头痛,腓力的负气离开,让理查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不过他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袒露出来,他只能自己独处的时候对着墙壁咯咯发笑,这个样子有一次让他的仆人看到之后,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说起来理查是因为相信自己做了好运才会如此得意忘形,在与萨拉丁的几次战斗中,他发现那位埃及苏丹虽然并不好对付,但是却也并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么难以抗衡,或者说虽然萨拉森人的军队颇为勇悍,可是一旦到了战场上就嗅觉灵敏的理查,还是发现了一些旁人轻易会漏掉的东西。 每次战斗之后,理查都会独自一人在孤寂的战场上徘徊,很多人把这当成是这位骑士国王身上那种过于浪漫的气息在作祟,可实际上理查却是在仔细观察那些被敌人丢弃下的尸体。 从那些死去的萨拉森人身上,他发现了一些颇为古怪的显现,很多萨拉森人随身携带的食物并没有缺少,但是他们带着的一些随身物件却少了很多。 有些弓手不但弓弩不见了,而且连他们随身带着的用来替换的胶筋和曲柄也不翼而飞,而另外一些长矛兵的身边,留下的只有断了头的光秃秃的矛杆,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有一次围攻一辆掉队的马车时,一小队好不容易逃脱的萨拉森人甚至不惜一切的杀了回来,他们用再次扔下了几具尸体的代价,硬是把那装满羽箭和备用的盾牌蒙皮的马车抢了回去。 “萨拉丁看来遇到麻烦了。”在看到这一切之后,理查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知道那些萨拉森人抢夺走的都是军中的必须的物资,而在败退时依然不忘带走这些东西,可见萨拉丁的军队中已经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让理查感到有些意外,他不明白对于大马士革近在咫尺的萨拉丁来说,还有什么样的困难能让他如此窘迫,虽然几次交锋让理查发觉,十字军的到来显然让萨拉丁感到有些仓促,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到那种变得慌乱的地步。 “也许萨拉丁是在给我设下圈套。”理查这样琢磨着,这让他不禁对是否该进军大马士革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已经整整几天的时间,自从腓力离开之后,理查就一直在试图努力的说服那些其他的十字军将领们,不过让他有些沮丧的是,当耶路撒冷就在眼前时,面对巨大的荣誉和财富地位,那些之前对他言听计从的十字军们,也开始变得言不由衷,各怀心机起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圣地耶路撒冷上,不论是在地图上还是在人们的想象中,耶路撒冷已经就在眼前,只要越过那一望无际令人讨厌的大戈壁滩,他们就可以看到那座伟大的圣城。 盖伊的那顶耶路撒冷王冠这时正保存在十字军随军主教,法国的夏朗德教区大主教杜梅格的手里,看着那顶王冠,很多人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因为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还在,很多人还没有产生更大的野心,那么现在他们似乎看到了那顶尊贵的王冠正在他们面前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凡是有资格成为那顶王冠主人的贵族,都不由自主的加入了角逐之中,人们叫喊进军圣地的呼声变得越来越高,这让理查感到十分烦恼。 理查始终认为要想真正征服圣地,就必须彻底消除掉萨拉森人的威胁,而大马士革就如同卧在路边的兽巢,而萨拉丁则是躲避在里面的凶猛野兽。 几次交锋让之前十字军对萨拉丁的莫名畏惧逐渐淡去,他们这个时候更希望能够在战场上与埃及苏丹的军队好好较量,每当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十字剑,高呼着各种虔诚的呼号冲向异教徒的时候,那些法兰克贵族就觉得自己好像正冲向天堂。 不过在这些求战心切的十字军中,只有理查能清楚的意识到萨拉丁的可怕。 也许萨拉丁在与他的较量中的确略逊一筹,可是他却发现埃及苏丹虽然几次失败,可是他的军队却始终没有受到真正的打击,萨拉丁的指挥始终是那么沉稳而不失灵活,他总是不停的派出他的轻装骑兵对十字军予以骚扰,而那些被虚荣心蒙蔽了眼睛的法国骑士,却总是一次次的因为他们那愚蠢的荣誉擅自出击,以至多多少少影响到他的安排。 而让理查真正感到不安的,还是这里是东方,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萨拉森人,他相信也许对萨拉丁来说,损失上千人并不十分严重,他很快就能够从那些当地萨拉森人中召集到足够多的军队予以补充,而对理查来说,损失的每一个十字军都是一份打击,而如果稍有不慎伤亡过重,那对他来说就是个可怕的灾难了。 “萨拉丁在诱惑我,他在引我去进攻耶路撒冷。” 理查相信萨拉丁一直不停的向后退去是有着阴谋的,这让他更加觉得进攻大马士革的重要,他能想象到一旦自己因为一时难以攻克圣地而被吸引在耶路撒冷城下,那么回到大马士革稍作整顿的萨拉丁,就会如一头与他一样的凶猛雄狮般扑向自己。 “我相信这就是他要做的,我能猜到那个老头在想什么,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萨拉森人,”似乎完全想通的理查兴奋的对凯斯内斯大声喊了起来“我知道那个人的想法,既然这样我就能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我要进军大马士革,对我们来说,只有彻底消灭萨拉森人的军队,才能真正光复圣地。” 国王兴奋的神色落在凯斯内斯的眼中,换来的却是这位爵士的一阵沉默。 凯斯内斯相信理查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十字军中正在发生的那些事,人们对耶路撒冷王冠已经近乎失去理智的热情,让他们已经忘记了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凯斯内斯很怀疑理查这个时候提出进军大马士革,而不是向圣地进发,是否能够如愿以偿。 不出所料凯斯内斯所料,当理查把自己那些设想宣布出来之后,铺天盖地的反对声立刻接踵而至,那些十字军先是用拯救圣地刻不容缓来做为借口,到了后来干脆有人公开指责理查是要用消灭萨拉丁做为为自己捞取耶路撒冷王冠的筹码。 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直接向圣地进军,那么依仗着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进入耶路撒冷的人,也许还有一丝希望,但是如果真的让理查彻底击败了萨拉丁,那么耶路撒冷的王冠,就只会落在他自己,或是他希望戴在的哪颗脑袋上了。 法国人反对,德国人反对,圣殿骑士们反对,而那位暂时保管皇冠的夏朗德大主教杜梅格更是彻彻底底的反对 一想到耶路撒冷的王冠可能会戴在某给英格兰人头上,那位以敌视英国人著称的大主教就怒不可遏,他引经据典的使用圣经驳斥理查,语气之强硬,态度之坚决,让很多贵族不禁觉得找到了一个足以作为倚仗的靠山。 在这样巨大的声势之下,即便是一头真的狮子也不能不感到畏惧,凯斯内斯看到了因为愤怒似乎就要彻底爆发国王脸上不住颤动的肌肉,不过就在一些英国人在用沉默来暗暗宣示自己的选择时,理查终于不得不被迫做出了让步。 “你们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骑士们,我们这个时候所做的决定会在将来在上帝面前受到公正的审判。”理查那双透着威严的眼睛在每一个与会者的脸上扫过,他那种样子就好像是要把他们每个人的相貌刻进心底里似的“上帝在看着我们,总有一天,骑士们,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说完理查愤懑的推开椅子,向着门外大步冲去。 房间里在那一刻显得异常安静,理查的话让那些刚刚聚集起来,第一次大胆的压制住了英国国王的人们感到忐忑起来,他们不由自主的看向杜梅格,当看到这位大主教虽然倔强,可脸色同样难看时,人们不由更加局促不安。 不过一切已经决定,贵族们这时已经被耶路撒冷的王冠深深吸引,只要自认有资格角逐那个宝座的人,就都如同投下了巨大赌本的赌徒,对他们来说,耶路撒冷固然是耶稣基督在人间的天国与圣墓,也同样是可能让他们走向这一生中最大荣耀的巅峰,从这一点来说,贵族们从心底里感谢上帝的恩典。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十三日的清晨,随着一个出人意料的人的到来,十字军几乎算是迎来了他们在到达东方之后最为庞大的规模。 带着七十多名骑士和大约两千名士兵的巴里安的出现,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关于巴里安在的黎波里所做的那些事,这时已经在整个东方传开,如果是以前,人们会对他背叛伊莎贝拉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在一个耶路撒冷国王已经名存实亡,而做为耶路撒冷国王的盖伊都已经被囚禁起来的时代,巴里安做下的那些事情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至于自从圣地失陷之后,这位伊布林的爵爷的领地不但没有受到多少破坏,而他本人更是与萨拉森人之间眉来眼去的小动作,更是早已不为人们提起。 事实上,在圣地失陷之后能够幸存下来的东方法兰克人中,几乎没有人敢发誓自己与萨拉森人之间从无瓜葛,而最为所有人熟悉的,就要算是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 至于干脆就在耶路撒冷城里安营扎寨,似乎就要长住下去的伊莎贝拉,则在十字军当中已经引起了另外的波澜。 是否能够顺利的成为耶路撒冷国王而又不被他人质疑,成为了那些贵族们这时最为关心的问题,和理查一样,很多人很快想到了那位宣布退位,却又给自己戴上了东方法兰克人女王冠冕的鲍德温家族最后的一个人。 虽然在名义上已经不再是耶路撒冷女王,可是鲍德温后裔的事实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如果能够成为伊莎贝拉的丈夫,那么就可以拥有成为国王最合理的理由,既然这样的想法让贵族们刻意去忽视伊莎贝拉现在停留在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城的事实,而巴里安和萨拉森人之间那些勾结,自然也就没有人愿意牵扯出来自寻烦恼。 而巴里安也恰恰就是因为这个,才毫无顾忌的来到了十字军当中。 对于伊布林的巴里安的到来,理查并不很在意,说起来虽然他的军队是在的黎波里登陆,而他见到的第一个东方法兰克贵族也是巴里安,可是他却从心里不喜欢这个滑头。 或许是由于从小到大,在那头法国狐狸那里吃的亏实在太多的缘故,理查从心底里讨厌那些喜欢卖弄小聪明的人,在他眼里巴里安无疑就是一个。 仔细想想理查甚至觉得有些好奇,在曾经辉煌的鲍德温家族就此没落,在桀骜不驯的雷蒙德被砍掉脑袋,在曾经权倾耶路撒冷的雷蒙黯然长逝,而更多的法兰克人朝不保夕时,唯一得到好处的却是这个巴里安,这让理查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容忽视。 “陛下,我带来了我所有的骑士和军队,”巴里安用一种坦然自若面对理查那并不掩饰的不信任“如果您要向圣地进发,您就用得到他们了,对于耶路撒冷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 理查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巴里安,他相信巴里安显然还有话对他说。 果然,看着理查沉默等待的神色,巴里安放低了声调:“我相信对于您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最为关键的,我发现自从上次阿尔苏夫的战斗之后,您的军队并没有离开,我想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您在决定该向哪里进军。” “请说下去,大人”理查慢慢坐直了身子,他开始有些感兴趣的看着巴里安“你认为我的军队为什么没有前进呢?” “如果是别人,会认为您是在等待时机,而我却不这么认为,陛下您应该很清楚应该向那里前进,”巴里安向理查伸手示意,在他指到地图上的大马士革时,他看到理查颌下浓密的胡须微微颤动了一下“可是现在您只能向圣地进军,所有人都知道您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事实上早在阿尔苏夫之战后不久,就有人从您的军队到的黎波里来告诉我,十字军正在为该向哪里进攻争执不下。” “那么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议呢?”理查的下巴绷得紧紧的,他没想到自己被那些贵族逼迫得让步的消息居然连的黎波里都已经知道,不过现在他感兴趣的,是巴里安会给他提出什么样的建议。 “如果您允许,我也许可以成为那个唯一能为您服务的人,”巴里安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玩味,他看着理查陷入沉思的脸,满心自信的等待着理查的回应。 理查粗重的双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他这时已经明白巴里安的来意,而他又不能不承认,巴里安选择来到十字军中的时机实在是巧妙。 虽然迫于贵族们的压力不得不做出让步,可理查却始终不能放心一旦进攻圣地,就会遭受从侧被来自大马士革的巨大威胁。 萨拉丁始终如同一头令他无法忽视的雄狮般在戈壁深处等待时机,理查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闻到他的味道。 在这个时候唯一抵消这个威胁的方法,就是用一支军队始终保护十字军那柔软而几乎毫无防范的侧翼退路,至少应该让他一旦遭受到萨拉丁的袭击,有向阿卡或是的黎波里,甚至是南方任何地方撤退的机会。 但是,会有谁愿意在这巨大的荣耀就要来临的前夕甘愿放弃他们的光荣呢,即便只是想到异教徒在耶路撒冷城里聚集起来的巨大财富,和清真寺中的那些珍贵宝藏,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违抗命令。 至于能够带领这样一支与萨拉丁抗衡的军队的人,显然也要拥有着足够的地位和威望,而这样的贵族们,眼睛都已经死死的盯住了总被杜梅格捧在手里的那顶王冠上,谁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可能一生都再也不会出现的机会?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理查终于开口了,他知道巴里安的到来的确是帮了他的大忙,这个时候不论身份地位和对萨拉丁的熟悉,巴里安都可以说是最为恰当的人选“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陛下,我对耶路撒冷的王冠没有兴趣,”巴里安露出了一个笑容“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我很贪婪,不过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耶路撒冷王国已经没落了,现在不是阿马利克时代,更不是鲍德温的时代了,从盖伊身上就可以看到耶路撒冷王国的荣耀已经荡然无存,所以我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国王。” “你还真是坦率,”理查有些意外的看着巴里安,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能够看得如此的明白,实际上理查对耶路撒冷的王冠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想法,至于伊莎贝拉,他相信那位女王更多的就如同点缀王冠的一颗美丽的宝石而已“那么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的黎波里……”巴里安缓缓的说着,然后停顿下来看着理查。 “你已经拥有的黎波里了。”理查不耐烦的催促着,他这时觉得这个讨价还价的滑头开始讨厌了。 “陛下,按照的黎波里与安条克博希蒙德家族之间签订的条约,”巴里安不紧不慢的说“当双方家族有一方的血统断续时,另一方有权力继承对方的领地和爵位。” 巴里安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和他对视的理查,然后用一种暗示般的眼神瞥了瞥桌子上的地图。 “伊布林的巴里安,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会讨价还价人。”理查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一边说着一边在一张羊皮纸上写下他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你将为我服务,如果你能在我进攻耶路撒冷时抵挡住萨拉丁,那么我将支持你成为安条克的公爵” “愿意为您效劳,陛下。”巴里安接过了理查递过来的命令。 “好了,一切都解决了,这可真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最美好的一个早晨,”几步走到房外的理查大声喊着,他的喊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人们纷纷向他看去,看到那些人,理查发出了跟大声的呐喊“准备一下,我们要去耶路撒冷了”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十二日,在阿尔苏夫之战后停滞不前的十字军,终于向圣地进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苏丹 从阿卡到耶路撒冷的并不遥远,与其他到达圣地的道路一样,十字军面前要经历的,是一条总是带着漫天烟尘和干涩气息的戈壁荒路。 白天的酷热和夜间的寒冷让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感到说不出的艰难,随着地势不停的起伏,士兵们沿着绵延的戈壁山丘上下攀登着。 人们总是在寄希望于登上一座座山丘时遭遇以一次次的失望,当他们千辛万苦的爬上一座山丘时,等待他们的是后面更多的山丘。 理查一边粗重的喘着气,一边握着一根光秃秃的木杖用力戳杵着地面。 他从没想过行军会是这么艰难,在他所经历的那些在欧洲的战争中,虽然寒冷却还在这时显得异常凉爽的天气是他们的朋友,而看着那些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的士兵,理查不禁一次的为东方土地的辽阔感到意外。 “圣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理查心里不住的问着,对于破灭的幻想他只能承认自己的幼稚,那些想象中的美好情景在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片干燥的漫天烟尘,呼吸着那些让胸口里感到火辣辣的空气,理查不由对那些逼迫着他的做出这个决定的贵族,在心底里大骂不已。 不过和之前对萨拉丁的担忧比较起来,理查现在的心情还不算太坏,巴里安的意外到来给他提供了一个额外监视大马士革的力量。 尽管因为局势而不得不做出让步,可是理查却始终相信只要十字军向圣地进发,那么萨拉丁就一定会从侧后向他们发起进攻,而且面对他们身后那条越来越长,而且孤立无援的补给退却的道路,理查想不出萨拉丁究竟有什么理由不会彻底把它截断。 所以当贵族们做出向耶路撒冷进军的决定时,理查甚至在暗中做好了必要时彻底摆脱那些各国贵族,独自一人带领军队向大马士革进军的准备。 不过巴里安的到来给了他一个机会,巴里安的要求让他感到放心,在他想来,为了成为安条克公爵,巴里安也会尽心尽力的去守卫住自己侧后的安全。 既然来自背后的危险已经降低下去,理查就不禁开始也觉得如果能够一举攻下圣地,也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立刻召集起左右的十字军,在把整个军队编成两条并列前进的队伍之后,十字军开始从阿卡远郊出发,向着戈壁内陆深处前进出发。 对于理查把整个十字军分成左右两路,一些贵族出于本能的认为这是理查要把那些和他争功的人赶走的小阴谋,这些被分派到另外一队里的贵族们懊恼无比,怨声载道,不过理查的巨大威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在之前为十字军的进军方向上和他对抗,但是一旦做出决定,理查就依旧成为了拥有掌握大权的统帅,而且人们也知道,如果缺少了他的指挥,接下来是否能够能顺利的攻下耶路撒冷,也是个重大的问题。 所以那些被分派到另外一队的贵族们只要忍耐下来,他们以一支不到两万人的队伍,与理查亲自带领的右翼军队在戈壁上形成了一个相互支撑的犄角,虽然缓慢却颇为沉稳的向着耶路撒冷逼去。 正如理查猜测的那样,阿尔苏夫之战的确让萨拉丁受到了意外的打击,让埃及苏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的一生中,除了曾经在蒙吉萨让那个耶路撒冷的天才少年狠狠的打痛了一次之外,那就是在耶路撒冷城下,最终因为众多的原因,不得不在占有巨大优势的情况下,与贡布雷签订下媾和的条约。 而在那之外,萨拉丁再也没有经历过其他的挫折,可是阿尔苏夫之战却再一次狠狠的让萨拉丁尝到了失败的苦果,听着那些撤退回来之后,整个营地里到处都是伤者此起彼伏的哀号声,萨拉丁不禁感动心头一阵阵的抽痛。 他并没有因为那些伤亡感到难以忍受,多年来的征战已经把他的心锻炼得异常坚强,他也相信士兵们也绝对不不会感到悲伤,因为他们是为了安拉的光荣而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让萨拉丁真正感到难以割舍的,是那些在阿尔苏夫之战中损失的众多物资和大量的马匹。 对于萨拉丁来说,他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是来自东方的法兰克人。 当理查带领着十字军以一种自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萨拉丁抗衡的王者身份向着圣地进军时,萨拉丁的眼光注意的却并不只是英国国王。 始终以大马士革为基地密切的注视着整个圣地一切的萨拉丁,深深的感觉到了除了法兰克人之外的其他的危险,来自北方的科尼亚人始终让他不能放心,虽然之前阿迪勒在科尼亚边境的作战迫使科尼亚人最终与他谈判,但是对于那位野心不亚于亚尔斯兰的现任科尼亚苏丹,萨拉丁总是难以放心。 另外,同样牵扯着萨拉丁的还有来自幼发拉底河畔那些越来越不好的消息。 对于幼发拉底河畔的那些部族,萨拉丁始终难以彻底让他们甘心的臣服与自己,特别是一想到那些部族与自己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萨拉丁就有理由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所以他急切的为自己可能要面对的大战做着各种准备,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想象中应该更晚些时候才会出现的十字军,却出人意料的那么快的来到了东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萨拉丁不得不尽量调动起尽量多的军队和物资迎击来自法兰克人的挑战。 阿尔苏夫之战的失败让他不但损失了珍贵的三千多名士兵,更加重要的是,在战斗中法兰克人无意中的一次进攻,恰好袭击了他的一支运输的队伍,众多的物资被法兰克人截获损坏,这样的损失让萨拉丁甚至比损失了三千士兵更加痛心。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量让手里的每一个金埃居都能起到作用,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未来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时,不至于因为缺钱而陷入窘迫的境地。 所以当听到十字军向圣地进军的消息传来时,萨拉丁先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埃及苏丹似乎已经和英国国王之间建立起了一种颇为奇特的联系,他对这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对手绝不轻视,在他心目中理查完全可以和那位鲍德温家的少年奇才相提并论,而且也可以和年轻的罗马皇帝并称对手。 所以萨拉丁不能相信理查会做出那种愚蠢的决定,不过当他知道一支由巴里安带领的军队进入了阿卡城,成为了掩护理查后路的中坚之后,萨拉丁开始感到了严重。 对于巴里安,萨拉丁同样没有一丝忽视,一个能够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不但依旧耸立不倒,甚至还颇为春风得意的人,已经足以能让他的敌人感到威胁。 萨拉丁立刻向阿卡派出了一支军队,在得到苏丹只是试探严禁攻城的命令之后,萨拉丁的兄弟赛里姆向着阿卡城进发了。 看着远去的烟尘,听着营地里一阵阵的痛苦呻吟声,萨拉丁不知怎么,从心底里升起一种颇为沉重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疲惫,眼前发生的一起让他感到苍凉,多年征战的坚定在那些早应该听惯了的痛苦呻吟声中,似乎在一点点的融化消失。 苏丹默默的走回他的帐篷,看着还在里面等待着他下达命令的秘书官,萨拉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今天应该就是这样了,即便是伟大的苏丹也不可能把一切都能猜测到。” “苏丹,您这个时候应该休息,”伊本.萨伊赫有些担忧的看着苏丹并不很好的脸色低声建议着,跟随萨拉丁多年的秘书官明显的感觉到了苏丹的身体似乎大不如前,看着那张已经难掩老迈的脸,萨伊赫感到有些难过“您已经尽力了,一切都要由安拉决定,穆圣也曾经说过‘我们辛苦的堆积薪柴,最后由安拉赐给我们火焰’。” “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有没做到的地方啊,我的朋友,”萨拉丁看着秘书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忠心的秘书很担心他的身体,不过虽然感到疲惫不堪,他却只能让自己坚持下去“我担心科尼亚人可能会在我和法兰克人交战的时候有所行动,毕竟当初阿迪勒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下,阿诺伊.亚尔斯兰这个人,绝不是个会轻易忘记复仇的人。还有那些拉赫曼的族人……” 听到苏丹提到拉赫曼的名字,萨伊赫闭上了嘴,对于那位一直与萨拉丁作对,甚至曾经一度险些取代萨拉丁成为苏丹的沙漠贵族,很多人都始终讳莫如深。 人们并不知道拉赫曼最终是怎么死的,但是各种各样的谣言足以让萨拉丁成为其中的主角。甚至有人猜测拉赫曼的死与那些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萨克辛有关,尽管从来没有人能证明其中的缘由。 不过,在幼发拉底河畔的拉赫曼的族人们,却对萨拉丁显然已经痛恨到了极点,在圣地之战的最后关头,他们那种旁观的姿态令人不安,也正是因为对这些拥有巨大实力的部落的担忧,萨拉丁才不得不在占有绝对优势之下,与伦格签署了那样的协议。 现在,南方幼发拉底的部落们传来的消息让人感到担忧,面对如此内忧外患,已经年迈的萨拉丁终于感到了难以抗拒的疲惫。 “也许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战,不过也许会是最后的战争……” 萨拉丁的话让萨伊赫大吃一惊,他张开嘴要说什么,但是却被萨拉丁抬手制止。 “我从三十岁的时候成为埃及的主宰,之后成为了苏丹,这一生中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不过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我唯一觉得自己为安拉做出的微小贡献就是让耶路撒冷重新照拂在安拉的荣光之中,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萨拉丁在萨伊赫的帮助下坐下来,他一边轻轻捶着有些酸痛的腿脚,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已经老了,不过我想我还能做些事情,至少我还能抵挡一下那些法兰克人,理查?那个英国国王和贡布雷有些象,也许这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后的一战了,安拉真是给了我最荣耀的恩典,让我能在战场上遇到个真正的对手。” 萨伊赫略感畏惧的听着萨拉丁那带着点絮絮叨叨的话,他从没见过苏丹这个样子。 在他印象中,萨拉丁是沉稳寡语的,除了下达命令,这位苏丹很少说些毫无意义的话,他更多的时候是在思考而不是侃侃而谈,但是现在的苏丹看上去却彻底象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这让萨伊赫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似乎感觉到身边的秘书那忐忑的心情,萨拉丁停了下来,他侧头看了看脸上带着明显担忧的萨伊赫,然后淡笑着说:“我的朋友,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说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眼神“不过在感叹这些之前,让我们先去和那些法兰克人再好好打上一仗,我相信理查现在也正这么想呢。” 看到苏丹那瞬间重新迸发出的激情气魄,伊本.萨伊赫终于深深的长出一口气,他感觉到勇气豪迈和那种无畏的精神似乎在这时又都回到了苏丹的身上,这时的萨拉丁丝毫找不到之前那种似乎老迈的影子,他看到的依旧是那位驰骋东方,光复圣地的伟大苏丹。 看着萨伊赫在记下自己的一些命令之后,急匆匆的向后走去的身影,萨拉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只会在自己的最亲信的人面前露出那短暂的另一面,不过即便是如此,也会立刻隐藏起来。 “真的老了,”萨拉丁嘴里发出低声轻语,他疲惫的靠在一堆柔软的抱枕上,望着阴暗的帐顶,忽然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袭上了心头,他伸手轻拍,随着一个宦官匆匆从帐外走进来,萨拉丁向他下达了命令:“去把我的妹妹请来,告诉她我有些事情要和她商量。” 宦官匆匆而去,很快随着一阵脚步声,单独一人的拔丝玛公主出现在了门口。 在放下了帐幕之后,拔丝玛公主走到了兄长的面前,她看着脸上露出疲倦神色的萨拉丁,默默的捧起他的衣角亲吻了一下。 “您召我来有什么吩咐吗,我的兄长?”拔丝玛轻声问着,她露在面纱外的双眼中有着和她哥哥一样的深邃,在这一刻她也隐约感觉到了哥哥召唤自己的目的。 “我最值得骄傲的妹妹,”萨拉丁向拔丝玛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如果你是个男人,也许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不过即便你是个女人,安拉也并没有亏待你,可是这却让我感到了困难。” 听到哥哥的暗示,拔丝玛公主露出了不安,她已经猜测到哥哥要说些什么,不过她却觉得自己这时却没有任何力量能帮助兄长。 “我的妹妹请你告诉我,我的那些儿子当中,有谁能继承我的事业吗?或者有谁能守住埃及苏丹这个宝座而不失去我给他们留下的东西?” 拔丝玛脸上的面纱微微抖动了一下,可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着苏丹失望的神色,她有些悲伤的闭上了眼睛。 “原本纳德维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比他的那些兄弟都更加聪明,不过也更加轻浮,”萨拉丁苦笑了一声“我的儿子们都很愚笨,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成为我的继承人,和他们比起来我甚至宁愿让拉赫曼的儿子继承一切,至少那个孩子要比我的儿子们看上去让人放心得多。” “我的哥哥……”拔丝玛公主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也许安拉认为我的一切只是赐给我的,而我的儿子们显然没有继承这些遗产的资格,如果是这样我会安然接受,让安拉派来能继承这一切的人吧,甚至让我看到他是什么样子也可以,”萨拉丁自语般的说着,直到他看到拔丝玛公主似乎越来越显得局促不安的眼神“或者我的妹妹,你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是吗?” 听到哥哥的询问,拔丝玛公主脸上的面纱微微向外一飘,在吐出一口长气之后,她黑色的眼睛对上了兄长那探寻的眼神。 “您已经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或者您心目中早就知道这个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您是伟大的苏丹,任何事情都逃脱不了您的眼睛,”拔丝玛声调平和的说“所以其他人的命运最终掌握在您的手里。” “我的妹妹,你认为我该怎么做?”萨拉丁依旧探寻的问着,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那种询问的神色与其说是希望能从妹妹那里得到答案,不如说是在询问自己。 “您已经有了答案,我的哥哥,”公主慢悠悠的回应着“如果您觉得他是您的王朝的威胁,那么您就应该杀掉他,您不会怜悯,因为您是苏丹,但是如果您认为那个人是安拉为您安排的,我相信您就会做出自己的决定。” 听着妹妹的话,萨拉丁默默的点了点头,和很多男人相比,萨拉丁相信自己的这个妹妹更加出色,正如他所说,如果拔丝玛是个男人,那么一切就都变得简单得多。 按照习俗,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让她在未来继承自己的王朝,而自己那些儿子,则可以在他们各自的领地里渡过虽然荒唐却不失逍遥的一生。 可是现在,面对十字军的进攻,萨拉丁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倦,这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已经逐渐老迈,这让他不能不开始为继承人的事情烦恼。 “杀掉他吗?”萨拉丁轻声自语,面对妹妹向他提出的这个谏言,埃及苏丹陷入了沉思。 帐篷里很安静,在这安静的背后,却正酝酿着一股股可能会随时掀起血腥的浪潮,在过了许久之后,萨拉丁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安拉给了我埃及,给了我阿勒颇和大马士革,甚至给了我重新光复圣地的荣耀,这一切已经足以让我受用不尽,那么我还希冀什么呢,我的妹妹?” 拔丝玛公主脸上覆着的面纱微微颤动,在看着哥哥那深邃眼神一阵之后,她同样发出一声叹息:“一切都遵从您的意愿,我至高无上的苏丹。” 说着她重新捧起萨拉丁的衣角,低头亲吻。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中旬,就在十字军向着圣地耶路撒冷城的消息传来之后不久,隐藏在戈壁深处伺机待动的萨拉丁终于再次开始行动。 而在带领着他的大军启程之前,萨拉丁对自己的秘书萨伊赫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 “给我的兄弟阿迪勒写一封信,告诉他我这里不需要他任何帮助,他的职责就是守住耶路撒冷,我会在十字军的剑锋碰触到圣城的城墙之前让法兰克人停下他们的脚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阿迪勒 阿尔苏夫之战究竟在圣地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很多人都说不清楚,不过人们却还是能感觉到似乎有些与以前不同了。 萨拉丁在过去并不是没有失败过,在蒙吉萨他曾经被鲍德温家的天才少年打得措手不及,几万大军几乎被一个孩子各个击破杀得阵脚大乱,而在之后与法兰克人多年的冲突之中,他也曾经多少吃过一些虽然并不明显,却也损失不小的亏,而在耶路撒冷城下,尽管最终他成为了圣地的拥有者,但是人们却也同样把比他势头弱小得多的贡布雷和他相提并论,那隐约的已经是在暗示他在圣地之战中并不完美的胜利背后的无奈。 不过尽管如此,却始终都不能妨碍到埃及苏丹的威名,人们依旧把他视为战无不胜的伟大统帅和睿智决断的苏丹。 但是阿尔苏夫之战却似乎让这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 很多人看到了在战斗中萨拉丁似乎已经渐渐失去了之前即便面临困境时的那种坚韧不拔,人们更多的是看到了他面对胜负时的权衡利弊。 正是这种权衡,让他在损失了众多士兵之后,没有再继续发动起新的进攻,而是迅速的收拾残局向着戈壁深处退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人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和以前不同了的萨拉丁。 这样的变化无疑让很多人感到意外,而且随着重重猜疑,人们也不由开始察觉到了平时不曾注意的东西,那就是苏丹似乎比以前变得苍老了许多。 哈丁之战时的那种稳健和进入圣城时的泰然,似乎被一层淡淡的却逐渐明显的苍老所代替,人们看到的是萨拉丁原本挺直身形略微弯下去的背影,和他脸上那尽管依旧充满坚韧,却总是难以掩饰的苍老和已经显得更加苍白的须发。 “苏丹毕竟已经老了。”这样的说法在部族之间不住传荡,这让人们开始暗暗猜测起谁会成为埃及苏丹未来的继承人。 和很多萨拉森贵族一样,萨拉丁拥有着众多的妻妾,他孩子的人数虽然并不比其他人更多,可数量却也不少,不过在人们的想象中,能够继承苏丹之位的人却并不多。 与法兰克人截然迥异,萨拉森人有着独特的传续传统,如果说法兰克人的长子继承制,让很多身为次子或是更靠后的儿子们一无所有,不得不远赴东方冒险,那么萨拉森人的习俗却让他们的每一次继承都沾染着抹不去的凶险血腥。 按照萨拉森习俗,继承人并非一定刚要是领主的儿子,而很可能是领主自己年龄仅次于他的兄弟,所以很多萨拉森贵族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在登位之后就会毫不留情的屠杀掉自己的那些兄弟,在每一次这样的即位,屠杀,然后再即位,再屠杀的不停延续中,萨拉森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把他们的传统传递了下去。 这样一来,当终于有人开始提到苏丹的继承人时,萨拉丁那些平时被笼罩在苏丹巨大的荣耀之下的兄弟们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而苏丹自己的儿子们,也因为这个变得局促不宁起来。 这种隐约的动荡在戈壁上和沙漠贵族之间到处传播,甚至很快就传到了耶路撒冷。 对于在阿尔苏夫发生的战役,当消息传到圣城时,做为耶路撒冷守将的阿迪勒不由感到颇为意外,在他心目中苏丹是不可能就这么撤回戈壁的,不论是对十字军可能会直接向圣地进发的担忧,还是对萨拉丁的熟悉,阿迪勒相信萨拉丁一定会立刻重新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 但是出他意料的是,退守戈壁的萨拉丁却如同一头狡猾的狐狸般把自己深深地隐藏在了漫天黄沙和灰尘的幕布之后,他没有立刻向停留在阿卡远郊的十字军发起新的进攻,相反,却好像有意无意的让出了通向圣地的道路。 对于萨拉丁的这个举动,很多将领感到难以置信,不过阿迪勒却坚信苏丹依旧有他自己的计划,多年跟随苏丹的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苏丹的智慧和他的手段,在仔细听取了向他叙述阿尔苏夫之战经过的使者的禀报之后,阿迪勒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苏丹的意图。 萨拉丁的选择无疑是十分冒险的,他向十字军让出了通向圣地的道路,这就如同给法兰克人出了一道难题,如果向圣地继续进攻,那么法兰克人就要冒着侧后退路被切断的危险,可是如果就在阿卡停留下去,却显然对远道而来,更多是靠一股对信仰的虔诚支撑着士气的十字军十分不利。 对十字军来说,原本还有第三个可以摆脱这种困局的选择,但是在那些贵族们的猜忌之下,理查已经不得不放弃了改道直指萨拉丁大本营大马士革的计划。 当法兰克人选择了向圣地进攻的消息传来时,阿迪勒不禁为苏丹的睿智由衷钦佩,虽然他也很快就听说了巴里安自愿担任十字军后卫的消息,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阿迪勒却只是轻蔑的发出一声冷笑。 真正让阿迪勒怦然心动的,是关于萨拉丁可能会为自己选择一个继承人的传言,这让阿迪勒心中那团隐约燃烧的火焰时而异常高涨,时而忐忑飘忽。 做为萨拉丁身边最受信任的将军,阿迪勒已经拥有了做为一个臣子所能拥有的一切,他成为了萨拉丁军队中唯一一个能够与苏丹的亲人一样统领众多军队的将领,而且苏丹还把守卫圣地的重任交给了他。 这样的信任让很多人感到嫉妒,而在私人情谊上,即便是苏丹的那些家族亲人,也没有如阿迪勒一样能够让萨拉丁关照亲密。 这样的地位,这样的亲情,当阿迪勒听到关于未来苏丹的选择时,他的心头不能不本能的浮现起一阵明知虚幻,却依旧难以掩饰的希冀。 这样的想法让阿迪勒感到烦恼,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过于不现实的东西,可是当他自己独处时,他却又不由自主的在心底里暗暗揣测,苏丹究竟会选择谁成为他自己的继承人。 不过这些想法在十字军即将到来的紧迫中很快变得淡了下去,阿迪勒不停的从他所能找到的所有地方调动军队,试图在十字军到来之前,尽量在耶路撒冷调集起足够守卫圣地的兵力。 不过就在他急匆匆的下达着各种命令的时候,一个让他感到出乎意料的人,突然拜访了在原来的圣殿骑士团总部中的阿迪勒。 对于伊莎贝拉的忽然来访,阿迪勒一时间有些难以捉摸,他当然听说过关于这位女王和伦格之间的那些事,也正是与这个原因结合起来的很多理由,萨拉丁才会同意伊莎贝拉把她那个看起来没有多少人的小王朝,建立在了为祈祷者教团保留下的祈祷者圣殿里,为了这个,阿迪勒曾经不止一次的接到过那些祈祷者和留下来驻守圣殿的救赎骑士们的抱怨。 伊莎贝拉缓缓的在高耸的石头走廊里慢慢走着,脚步带起的回声向走廊尽头传出,然后再飘荡回来。 对于这座原本做为圣殿骑士团总团所在地的清真寺,她虽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也曾经来过几次,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建筑,她在为世事的变化唏嘘不已的同时,也为自己这个时候能站在这里与一位萨拉森亲王谈判感到暗暗得意。 在圣地再也没有人能如同她一样如此接近圣墓了,这就让她这时的地位变得异常微妙,回想着之前法兰西斯给她提出的那些建议,伊莎贝拉觉得原本势力单薄的自己,正如那位智者所说,的确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拥有了投下关键一注的筹码。 “在特定的时候,即便是弱小的国家,也可以成为强大国家的仲裁人。” 伊莎贝拉在心中反复的回忆着法兰西斯的这句话,看到远远出现的阿迪勒,她觉得这时的自己完全可以成为这样一个仲裁者,所以当面对阿迪勒时,她毫不犹豫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可以做为使者,十字军需要的圣地,虽然我相信萨拉丁苏丹不可能放弃耶路撒冷,但是从现在的发生的一切看,局势对苏丹并不利,所以苏丹也许希望能与十字军进行谈判。”伊莎贝拉神色平静的说,当她看到阿迪勒对她的这个建议虽然并没有露出太大兴趣,却也能够安静的倾听时,她知道自己这一步似乎并没有走错“我可以以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身份给理查带去苏丹的意愿,而且我和我的人都可以让十字军看到萨拉森人并不如他们想的那么野蛮,这些我们就可以作为证据,而且在耶路撒冷的祈祷者们也可以证明这一切。” “然后,做为东方女王的身份就会在这样的斡旋种得到各方承认,那个时候是否还拥有耶路撒冷王冠,也就变得丝毫不重要了。” 阿迪勒心里这样代替伊莎贝拉说着,他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美貌的女王,他发现自己还是小视这位鲍德温家族的女性了,至少她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的建议,的确让他觉得充满了诱惑。 更加重要的是,阿迪勒已经感觉到了苏丹日渐明显的老迈,他相信苏丹这个时候显然也会试图得到短暂的停战,也许萨拉丁就要在这个时候选择他的继承人。 毕竟苏丹的年龄已经很大,为了防止意外,也许一切就真都要在这个时候解决。 想到这些阿迪勒暗暗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心底里那那个希冀未免有些荒唐,甚至十分危险,如果那些苏丹的儿子们知道他的想法,那会给他带来的将会是巨大危机。 “陛下,苏丹是否会同意您的建议我无法保证,不过我可以把您这些建议派人呈报给苏丹。”阿迪勒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他觉得自己必须谨慎,眼前这个年龄只有他一半大点的女人的聪明厉害他早有耳闻,而且一想到在她背后的是罗马帝国的皇帝,阿迪勒就不禁在心中揣摩,这是否会是伦格的授意。 “殿下,也许我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伊莎贝拉看着谨慎小心的阿迪勒觉得稍微有些气馁,尽管知道在这种时候这位埃米尔的小心也的确值得理解,可是一想到正在不停变化的局势,她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再和他继续捉迷藏了“苏丹也许需要些时间来解决他所面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他在阿尔苏夫的失利,这个时候我想苏丹应该是希望看到一个协议达成的,而做为您,在这样的斡旋中可以拥有更多的好处。” “苏丹已经给予了我别人没有的,我并不贪心。”萨拉丁淡淡的说,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眼前这位女王,因为他不希望让她以为自己会是她可以选择共同预谋的伙伴。 “殿下,你的确得到了萨拉丁的信任,而且还被赋予了最大的权力,”伊莎贝拉微微点头,接着她的声调微微降低,看着阿迪勒的眼睛淡然的问“可是你怎么保证苏丹的继承者也能如同他们的父亲一样信任你呢?” 阿迪勒黝黑的脸上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阴沉,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看着面前的伊莎贝拉,他在沉默一会之后向着她略微躬身。 “请原谅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就不能亲自送您了。”说着他再次躬身,在后退两步之后转身向着走廊另一边走去。 不过就在他做出没有多远,他听到了身后伊莎贝拉用萨拉森语轻轻说出的一句祈祷:“愿安拉保佑你,埃米尔。” 说完,伊莎贝拉没有理会停住身子回头看过来的阿迪勒,转身沿着走廊走向外面。 她默默的向前走着,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甚至直到走出清真寺时,都已经紧紧闭着嘴唇。 但是当她坐进马车,独自一人安静下来时,一直沉寂的伊莎贝拉终于发出了一声轻轻叹息:“一切就这样了伦格,是不是能够如你的预言那样成为圣地的仲裁者,就看上帝的安排了。” 送走伊莎贝拉的阿迪勒独自一人站在由几处房子围拢起来的天井前的回廊里,看着飞来啄衔地上散碎麦粒的一群鸽子,他一动不动的出着神。 伊莎贝拉最后的那些话始终在他心头萦绕,尽管一直告诉自己必须小心那个法兰克人的女王,可是他也知道伊莎贝拉恰恰说中他心底里最为担忧的那些东西。 苏丹的信任和亲情让阿迪勒感激不尽,对于把自己当亲兄弟般看待的萨拉丁,他相信在需要的时候,自己可以为苏丹付出生命。 可是对于那些萨拉丁未来的继承人,阿迪勒却并不放心,他还记得纳维德曾经如何对待自己,也知道萨拉丁其他的儿子们对他的嫉恨,在他们的心里,阿迪勒无疑夺走了父亲原本应该给他们的信任和恩典,特别是当选择耶路撒冷守卫将领时,苏丹毫不犹豫的挑选阿迪勒时,他那些儿子脸上愤懑的神情,到了现在依旧让阿迪勒记忆犹新。 谁能成为耶路撒冷守将,谁就有可能会成为苏丹未来的继承人,大概也正是为了不在儿子们当中引起纠纷甚至冲突,萨拉丁才会最终选择了阿迪勒而不是他儿子中的任何一个。 可是,苏丹的儿子们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们每个人都觉得他他们面前的绊脚石,这就让阿迪勒的处境虽然外表看起来颇为风光,可实际上却如履薄冰般的危机重重。 “没有一个人会让我就这个样子继续下去,不论谁成为苏丹都绝对不会容忍如我这样拥有巨大的权力的埃米尔。” 阿迪勒在心里不住的琢磨着,尽管也曾经想过是否依附某位王子,可是这样的想法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淡下去了,他知道没有人能如同萨拉丁那样对他充满信任,他们只会因为他手里拥有的巨大权力感到危险,而一旦成为苏丹心目中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人,那么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阿迪勒知道伊莎贝拉的确触到了他最为虚弱的地方,这让他在感到懊恼的同时,又在猜测给伊莎贝拉点出自己弱点的,究竟是远在罗马的伦格,还是那个看上去永远淡薄随意的法兰西斯。 “贡布雷,你可真是够朋友呀,”阿迪勒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无奈的摇了摇“即便不在这里,可还是要让人总是能想起你来。” 阿迪勒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已经被伊莎贝拉打动了,或者说早在这之前很久,在他自己的内心里就已经埋下了那样的种子,而法兰克女王不过是松动了土壤而已。 为伊莎贝拉向萨拉丁传递她提出的那些条件,或者干脆说是与这位法兰克人女王暗中结成同盟,一起成为决定圣地各个方面势力均衡的砝码,成为一个仲裁者。 这样的想法在阿迪勒心中不住隐现,不过虽然已经这样想,他却又一时间无法下定那样的决心,他知道如果那样,就意味着虽然名义上依旧忠于苏丹,可实际上却已经于背叛无疑的事实,这是阿迪勒怎么也不愿意做的 萨拉丁的信任和兄弟般的情谊,让阿迪勒难以想象自己能够那样做,他相信那样会受到安拉的惩罚,而良心更是不会让他原谅自己。 “也许不会那么糟糕,也许会遇到一个懂事理的人,一个能象他们的父亲那样宽容我的人……” 阿迪勒心里不住的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最终他只能发出一声声的苦笑,他知道那不过是他的幻想,甚至可能现在某位未来的苏丹就已经在寻思着一旦即位,该如何彻底铲除自己这个巨大的隐患。 阿迪勒的眼睛慢慢变得犀利起来,他的手轻缓的抚摸着弯刀名贵的象牙握柄,在沉寂了许久之后,阿迪拉终于迈开脚步,在惊飞起来的鸽子的振翅声中,他穿过几个房间来到了自己的起居室里。 “阿布坦,”阿迪勒飞快的在桌子上写好一封密信,然后把密信交给了在角落里候命的一个亲信“我要你把这封信亲自交到驻守在科尼亚边境的麦提尼将军的手里,记住这对你的主人来说很重要。” “我的埃米尔,万能的安拉作证,我一定会把信交到将军手里。”亲信谨慎的接过密信,在跪下来亲吻了主人的靴尖之后,他立刻拉起头上的长袍向着门外走去。 “穆圣以安拉名义警醒世人,该得的那必是安拉许的,拒绝将是最大的冒犯,那是有罪的,需劝诫的……” 在亲信走后阿迪勒向着大清真寺的方向跪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是不是错了,可是每当想到萨拉丁的信任,他就觉得心中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忽然从起居室外响起,一个仆人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使者走了进来。 当亲手打开萨拉丁的手谕时,看到手谕中的内容时,阿迪勒脸上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他的心底里涌起了难以克制的歉疚。 “我的兄弟,为安拉守住圣地,十字军的利剑不会出现在耶路撒冷的城下,就如同我当初曾经对你说过的那样,你必定会在将来成为比你想得更加伟大的人物,而我的命运则是在战场上完成对安拉的虔诚……”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雨中曲 阿迪勒怎么也没有想到,萨拉丁会给自己写那样一封信。 看着信中的内容,阿迪勒不禁想起了许久之前曾经在一个夜晚的时候,萨拉丁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记得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萨拉丁第一次隐约暗示出了他内心中的欲望,当时的阿迪勒感到了巨大的恐怖,他怕苏丹会因为他可能会产生的野心对他不利,不过萨拉丁实际上却给予了他更大的权力。 而且他后来知道,颇为凑巧的是,就是那个夜晚远在君士坦丁堡的伦格,渡过了他登基前那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阿迪勒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安拉的安排,不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底里已经越来越清晰的萌生出了一种之前从来没有敢去想过的冲动。 他知道萨拉丁的那些儿子几乎没有一个能够让苏丹满意,他们要么只会与自己的兄弟勾心斗角,要么就是费尽心力不停的收买那些萨拉丁身边的人,试图知道父亲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然后他们会把自己打扮成苏丹愿意看到的那种样子,不过这却更加让萨拉丁感到厌恶。 阿迪勒相信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真正成为萨拉丁心目中的继承人,或者说至少在他的那些儿子里没有找到,不过在其他人那里,是不是有能够让苏丹感到满意的人呢?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头急跳的阿迪勒反复看着苏丹的来信,他知道自己不但需要谨慎,更要能准确的揣摩清楚苏丹的想法,不过他知道如果他想的的确与萨拉丁要暗示他的意思一样,那么就意味他必须更加小心。 那些苏丹的儿子们,一旦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们甚至可能会放弃与法兰克人的战争,转而来铲除自己。 派向与科尼亚边境接壤的驻守军队的使者已经出发,不过阿迪勒很快觉得只派一个人并不安全,如果阿布坦在路上把信遗失了怎么办?如果他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想到这些开始不安的阿迪勒立刻再次召来了另外的两个亲信,在又分别给驻守边境的麦提尼将军写了两封相同的信之后,他让他们分别带好密信向边境出发。 “安拉如果让那最尊贵的头衔落在我的头上,我会在耶路撒冷城里建立起一座与圣岩大教堂一样恢弘的清真寺。”阿迪勒在祷告的时候低声许诺,他祈求安拉能够听到他的声音,然后在祷告的颂经声刚刚落下时,他就下令立刻邀请刚刚离开不久的伊莎贝拉。 “现在才是真正可以和那位女王谈条件的时候,”阿迪勒站在一座天桥二楼的台阶上,望着从下面的过道里经过,正沿着旋转的石头台阶向天桥上走来的伊莎贝拉的背影,然后他的不由再次祈祷“愿安拉保佑苏丹。” 伦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和从哪里开始,有一句话就出现了,而且这句话甚至在千年之后还久经流传……“条条大道通罗马”。 虽然这句话据说是来自尤里安皇帝,而且这个罗马也并不只是指当时的西罗马帝国首都罗马城,不过从这句话上,还是能让人体味到那个时代罗马帝国的强盛,和那远较当时四周的任何民族都更加先进的文明。 不过现在伦格也并不准备刻意去探究其中的那些典故,他更在意的是这句话字面上的那点意思。 随着秋收进入了末期,罗马似乎到处都变得越来越热闹起来,一些丰收的城市甚至临时取消了日落之后即关城的法令,在已经逐渐变得短暂起来的白天无法完成工作时,人们会点起火把,在晚上继续辛苦的劳动。 对自由民们来说,每收起的一平箩小麦里,将按照之前春耕时向政府借贷的种子的四成半,来做为缴纳给帝国的抵押税,而对于那些租种地主土地的佃户来说,他们要缴出的麦子更多。 不过即便这样,农民们还是感到十分高兴,因为和以前相比,虽然税赋依然很重,甚至比之前看起来似乎还要多些,但是他们却能够看到其中依旧有一部分能够成为自家的财产,这是以前的他们所不敢想象的。 对于佃户们来说,在以前的年代,他们总是要承担着来自地主和收税官们的双重逼迫,往往在刚刚送走了地主之后,就要面对收税官们令人讨厌的嘴脸。 不过现在,虽然要一下子缴纳一笔不菲的税赋,但是他们再也不必为以后担心了,他们可以安安心心的把剩下的粮食摆放在自家的门前,然后看着那些油光闪闪的金色麦粒,放心的不停哈哈大笑。 自从进入秋天之后,城市和乡村的道路上就不再安静,人们从田间到乡村,从乡村到城堡,然后再从各个大大小小的城堡把要缴纳的各种税金和实物税送向各自行省的首府。 按照关于罗马税赋的法规,从这一年开始,各个行省已经不必再把实物税完全送到君士坦丁堡,除了必须缴纳的份额,行省首府已经开始建立起一个个属于各自省库。 而那些要送到首都的各种赋税,则由行省军团派出精锐军队,沿着那些并不十分好走的道路,从各个方向向着君士坦丁堡汇聚而来。 而色雷斯今年的押送官是所有人押税官中最为悠闲轻松的一个,因为据他所知,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强盗敢从罗马皇帝那全副武装的近卫军手里冒险抢劫。 色雷斯的税收很凑巧的与返回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的队伍一起启程,对于这些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就要万分紧张的押运官们来说,这是一次颇为愉快的旅行,直到他们在就要进入君士坦丁堡大区时,在一条河流前面因为秋天连绵的阴雨泥流滑坡,完全阻隔在了桥梁被破坏的河边。 不停下着的雨水敲打着车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虽然车里十分温暖,但是依然还是不时有阵阵寒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用一条很厚实的毯子把自己包裹在里面的伦格靠在车帮上闭着眼睛酣睡着,外面的雨声丝毫没有让他醒来。 坐在对面的阿历克斯有些焦急的皱着眉,在半路上接到关于法王离开圣地的消息之后,阿历克斯就知道皇帝一定急着返回君士坦丁堡。 这个时候的圣地显然已经再次成为了无数人为之关注的地方,而在这个时候负气离开,这甚至让阿历克斯都不禁觉得法王腓力的举动,未免有些过于奇怪。 这就让伦格不禁催促前进的队伍加快速度,虽然因为交通不便,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圣地也许已经又发生了更多的事情,但是他却依旧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快返回君士坦丁堡。 失去了腓力掣肘的理查,这个时候也许正如曾经发生的那样,向着耶路撒冷开始他那充满冒险的进军,不过现在很多事情却有已经早与曾经的不同,这让伦格不禁对耶路撒冷未来的局势倍感关注。 车外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很响亮的声响,那是用整块牛皮做成的靴子踩在泥泞地上发出的那种粘糊糊的“扑哧扑哧”的声响。 脚步声在车门外停顿下来,随着一阵低语,一个近卫兵轻轻打开车门向里面的阿历克斯低声说了几句话。 并没有睡沉的伦格被吹进的冷风和低语声惊醒,他疲惫得睁开眼睛,看着正皱着双眉把半个脸庞对着车外说着什么的阿历克斯。 虽然声音断断续续,不过伦格还是能听出来,阿历克斯的口气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你难道就是为这个来的吗?”阿历克斯尽量把车门的缝隙开得很小“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职责?” “可是……大人……,陛下也应该……” 外面那人的声音同样十分熟悉,就在伦格逐渐清醒,要开口询问时,他听到阿历克斯压低了声音的申斥:“不论为了什么,这个时候陛下要先休息,而且我要提醒你,离那个女人远点。” 说着,阿历克斯向车外略微做了个手势,就关上了车门。 “发生了什么?”伦格靠在车帮上看着自己的近卫军统帅,他很少见到阿历克斯这个样子,这让他觉得很奇怪“是丕平吗?” “请原谅吵醒您了陛下,”阿历克斯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刚才的事情,不过想到皇帝显然已经听到了一些,而自己又的确是有着其他的担心,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开口“刚才丕平对我说,那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要见您。” “该死的里昂穷人派”,这是当初法尔哥尼第一次见到内娜时喊出的话,不过后来却成为了伦格身边那些亲信对她的称呼。 人们在平时会称呼她为“那个穷人派女人”,而在她让人们感到厌烦时,会在前面加上“该死的”这样的注解。 不过说起来虽然有时候并不讨人喜欢,可是内娜和她那些神出鬼没的穷人派兄弟们,却也的确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以另一位格里高利牧师为首的里昂穷人派的带动下,一些罗马农民正在乡村里为他们的土地而奋斗,他们在各自的特里布斯中与那些依旧试图占据他们土地的地主针锋相对,而他们的依靠则先是来自罗马皇帝亲口支持,然后则是来自《罗马公法》中的那些条款。 不过很多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也还是要通过内娜这个离皇帝最近的穷人派女人传达给皇帝,而为她传达这些消息的人,就是近卫军第一旗队长丕平。 “丕平和那个内娜看来很亲热,”伦格笑着说,当他看到阿历克斯不以为然的表情时,他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近卫军统帅的额头“不要这个样子,要知道那个女人也并不是很糟糕,而且这对于丕平来说也并不是坏事。” “可是陛下,那个女人是个里昂穷人派,也许就如她自己说的,她并不是个该死的,不过我想丕平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那女人似乎对您并不很尊重,如果是我就不会和她太接近。” “所以她也不会找你替她传递消息,”伦格笑了笑,他知道阿历克斯是担心始终对自己抱着一丝敌意的内娜,会乘机做出不利自己的事情,不过这让他也觉得需要好好让阿历克斯放松下来“不要这个样子,你是我的宫廷总督,不是监察大臣,不要总是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着别人,我身边有一个赫克托尔已经够了。” 听到皇帝的话,阿历克斯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不过在犹豫一阵后,他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真正担心的原因:“陛下,事实上我并不十分担心那个女人,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位璇小姐。那女人显然是为她的女主人传信来的,不过我想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小心一些,毕竟我们正在返回君士坦丁堡。” 伦格看着阿历克斯的脸沉默了一会,然后把头靠在车角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出乎人们意料,在色雷斯已经家喻户晓的丁璇,并没有跟随着丁家的人向上色雷斯旅行,和同时留下来要照顾皇帝的丁泓一起,以天气转冷要返回君士坦丁堡过冬的名义,丁涉把妹妹托付给了当时正在准备返回的皇帝。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个理由未免太过好笑,不过人们还是煞有介事的接受了这个借口。于是丁家小姐和她的贴身女仆兼通译内娜,坐上马车成为了这支比来时要庞大得多的队伍中的一员,而且就因为那些加入进来的闲杂人等,原本认为会在深秋最后的一季秋雨到来之前返回君士坦丁堡的计划,却只能在连绵秋雨中落空了。 不过伦格知道阿历克斯小小的担忧,以前玛蒂娜那显得过于强硬,而且可以与历史上任何一位以嫉妒著称的皇后比肩的过去,让近卫军统帅不得不担心如果皇帝与丁璇之间过于肆无忌惮,可能会引起的皇后的难测的怒火。 毕竟经过几次难忘的经历之后,每当想起埃罗帕西娅时,近卫军士兵们心底里映出的并不是皇后那令人陶醉的容颜,而是可怕的希腊火。 至少阿历克斯难以保证,皇后因嫉妒而燃烧起来的怒火,会不会变成真正的火焰到处燃烧,一想到可能真的发生那种事,阿历克斯就好像已经看到了白化病人那双毫无表情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或者是马克西米安那可能会透着失望的神情。 “当皇帝宫廷总督真不是个好差事。” 就在阿历克斯为自己这不知道被多少人垂涎的职责在心里抱怨时,外面那似乎永远停不下来的秋雨却终于变小,然后虽然天气依旧阴沉湿冷,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前面的近卫军正在和赶来修路的当地民众赶修桥梁,当伦格从马车上下来,双脚踩在泥泞中时,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脚下几乎没掉靴面的烂泥,然后向两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望去。 “罗马的道路。”伦格低声叹息着,他知道虽然自己下令用行省使用第一年的税赋尽快修建道路,但是这却的确不是一个很快就能见到成效的事情。 把税赋分配到行省的结果,曾经让财政大臣康尼努斯有些担心,他为那些行省得到了那么巨大的财政权力的后果感到不安,虽然他也知道的确如同皇帝所说,把财富完全集中在君士坦丁堡,形成一种彻底扭曲的富裕并不正常,可是他也担心因为行省会就此吸吮掉巨大财富,而变得难以控制。 “所以才要修建道路,而且要在这之前开始进行兵制变革。”这些理由伦格当然不会完全告诉康尼努斯。 修建便利发达的道路,可以让君士坦丁堡更加方便的控制整个帝国,而之前就开始的变革军制,则可以在拥有了一支强大军队之前,就已经提前确定了行省们各自余留下的税赋所需要的途径。 让数量也许要比之前的农兵少上许多,但是费用却要昂贵数倍的罗马军团,成为消耗行省财政,却又因为要提供军团所需,而给行省带来更多收入的天平,这是伦格在许久之前就在暗中设想的重要一步,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正在与别人一起共享罗马的宝座。 “小姐,您不能出来,外面到处都是泥,您的裙子会脏的。”内娜那总是显得颇有活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伦格望过去,正看到女仆站在恰好停在一片泥水中的马车前,她裙子的下摆已经与浑浊的泥水沾在一起,看那些甚至溅到腰间的泥点,伦格能想象她当时是怎么莽撞的从车里跳下来的。 伦格向后面的马车走去,看着回头看到他之后露出不快的内娜,他向身旁的仆人低声示意,随着有人立刻抱来两捆毯子,铺在了马车前的泥泽中,女仆脸上似乎才慢慢变得好看了一些。 一双似是透明般纤细的手出现在了车门框上,微微抓住车身的芊芊十指略微显出一丝青白,然后随着裙摆飘动,丁璇那与罗马人截然不同,却让伦格总是想起那已经恍如梦境般遥远前世的恬静容颜,出现在了车门里。 看着铺在泥地上的珍贵毯子,丁璇微微皱了皱双眉,虽然家世殷实堪称巨富,但是丁璇却并不喜欢那种奢侈的生活。 博览群书的她有时候很难理解那些史书中描述的女子,怎么能让那些帝王穷奢极欲的满足她们的那些需求,裂帛不止的妲己和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让她对那些女人厌恶的同时,也不由在暗地里蔑视那些为她们着迷以至愚蠢之极的男人们。 “我的裙子并不名贵,也许还不如这些毯子,”丁璇淡淡的说“而且渗了水走在上面也滑的很,站不稳当倒是累赘了。” 听到丁璇的话略微一笑的伦格却并没有示意仆人撤掉毯子,他微微后退看着女仆把无奈的丁璇扶下马车之后,才与她一起向着一棵树下还算干硬的角落走去。在那里仆人们已经为他们架起小桌,同时近卫兵已经开始在附近点起篝火,架设帐篷。 “今天可能要在这里露营了。”伦格向跟着一起走来的丁泓说着,他坐下之后习惯的把手臂放在桌子上,任由丁泓静静的把脉探诊。 “陛下,您似乎并没有按我的叮嘱做,”丁泓微微皱起了双眉,他看着伦格微笑的表情,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不快“我曾说过您必须尽量精心静养,不能过于操劳费心,可从脉象看来您却是置若罔闻。” “我的御医官大人,”听着丁泓的抱怨,伦格平静的叫着刚刚给予这位岐黄高手的职位“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对我来说时间是多么重要,就在现在,不论是罗马还是耶路撒冷,都有太多的事情要我去做,所以我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的。” “可是……” 伦格微微抬手制止了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的丁泓,他回头看向一直平静的坐在一旁的丁璇,看着她平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的样子,一时间伦格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同样透着这种熟悉的恬静气息的女人。 “皇后……” 一个声音传来,伦格有些意外的回过头,他不知道是谁居然能猜到他时在想些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随着一阵从河边上传来的喧嚣,几名近卫军簇拥着到河边巡视的阿历克斯匆匆而来。 当走到面前时,脸上透着意外和不安神色的阿历克斯向着伦格匆匆鞠躬:“陛下,河对岸出现了一支罗马军队,看旗帜是皇后陛下的仪仗……”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 听到阿历克斯禀报的伦格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阴沉天空下的河对岸,虽然知道从这里渡过这条河流之后,就能进入大区临近君士坦丁堡城下,不过他不明白埃罗帕西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她原本应该代替自己在圣宫里摄政,或者是在她自己的宫殿里逗弄他们的孩子,要不就是干脆在天鹅堡中独自享受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难得的悠闲时光,不过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出现在这种地方,就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奇怪了。 在阿历克斯的陪同下,伦格踩着脚下的泥泞来到了湿滑的河岸边,看着对岸隐约可以看到摇摆的旗标,伦格很快看清,的确如阿历克斯所说,那是属于埃罗帕西娅的旗帜。 和玛蒂娜不同,埃罗帕西娅是一个纯粹的罗马人,而按照罗马风俗,即便她并没有之后那短暂的亲王夫人的封号,做为一个贵族女人,她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旗帜和可以在任何地方炫耀一番的手章。 不过对于埃罗帕西娅来说,这些东西并不重要,她既不会如很多贵妇人们一样在意究竟哪位贵族还没有对自己表达爱意,也不去注意自己的仪表看上去是否显得已经跟不上潮流,她的精力完全放在了追求知识上。 看到皇后依仗的近卫兵们一边更加卖力的催促着那些当地人尽快收拾河上还残留着的断桥的残片,一边运来了一根根刚刚砍伐下来,还泛着白茬的树干。 “陛下,您还是尽快回到车里去吧,也许木桥很快就能修好了。”阿历克斯一边打量着对岸一边说,同时他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后面大树下的那座小帐篷,心里开始琢磨,该如何帮助皇帝躲开眼前这看来十分糟糕的局面。 一想起前任皇后那让人瞠目结舌的醋劲,阿历克斯不由觉得桥断得真是恰到好处。 不过他这个不足为他人知道的心思刚刚浮起,随着对岸岸边出现的一小群人来回忙碌的身影的晃动,阿历克斯立刻发现了一个让他开始觉得不妙的情景。 “陛下看来他们是要过河,”阿历克斯看着已经放到河里的一条木船,一边不由发出一声懊恼的嘀咕,他在看了伦格一眼之后转身向树下走去,同时在心里不住的琢磨着该怎么帮助皇帝度过眼前的“难关”。 不过让阿历克斯考虑的时间并不长,这条并不很宽的小河虽然水流不缓,但是却也并不凶险,所以当小船在河里来回荡了几次之后,终于碰到了岸边的石头。 一个近卫军军官从船上跳了下来,这个军官只是稍一打量就看到了伦格,于是他一边喊着“陛下”一边向皇帝走来。 “陛下,皇后陛下已经到了河对岸,”那个军官抹着脸上溅上的河水大声禀报着。 “埃罗帕西娅?”伦格轻皱双眉,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这里,而如果是君士坦丁堡发生了事情,那么赫克托尔在干什么? 似乎看到伦格眼中露出的疑惑,那名军官回头看向对岸,这个时候另外一条木船已经放到河里,而且隐约可以看到在他们船后拖着的一条长长的绳索。 “陛下,皇后陛下就在后面那条船上。”军官伸手指向河中,不过即使他不指出,伦格也已经隐约看到在第二条船后面的一条小船上一个看上去颇为熟悉的身影。 小船牵引着前面的绳索缓缓的向岸边靠来,当随着船身微微一晃,一个身披素色披风的身影慢慢站起来时,伦格看到了埃罗帕西娅令人陶醉的容颜。 两个提心吊胆的女侍几乎是争相恐后的从船上爬了下来,她们小心的帮助皇后迈到地上,然后搀扶着皇后在泥泞中颤颤巍巍的向伦格走来。 不过没有等走到面前,看着伦格的埃罗帕西娅已经加快了脚步,她一向颇为平和的脸上挂着一丝激动,在不住打量丈夫的同时,几步走到伦格面前,在稍一停顿后立刻紧紧抱住了丈夫的脖子。 “感谢上帝,终于见到你了,”埃罗帕西娅低声的小声说着,看到伦格露出的疑惑神色,她压低声音轻轻的说“看来一切都还不算晚。” “发生了什么事?” 伦格看着神色略显紧张的埃罗帕西娅,心中不住的翻腾着各种念头,他知道妻子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有着十分重要的事情,而不论发生了什么,赫克托尔却没有出现,这就显得未免太过奇怪了。 “伦格,让我休息一下然后告诉你。”见到丈夫之后就不禁露出疲惫神色的埃罗帕西娅身子靠在伦格身上,两个人一起向着岸上高处的地方走去。 当来到树下已经搭建好的帐篷前时,伦格看到只有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的阿历克斯,却已经不见丁璇的影子,不过这时他却更加关心妻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通向色雷斯的半路上。 “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着急,记住你丈夫在你面前呢。”伦格捧起埃罗帕西娅的冰冷的双手放在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松开手把一杯熏热的大麦酒递到妻子手里。 在喝下一口热酒之后似乎终于缓过来的埃罗帕西娅的脸颊上慢慢恢复了一丝红晕,看着丈夫她因为寒冷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缓缓凑上去,一边在伦格唇间轻轻吻着,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激动的说:“弗莱里可能出事了” 听到妻子那焦急的声音,伦格的心不由猛然一跳。 弗莱里.狄奥多,是罗马帝国最受皇帝重用的两位总督之一,如果说现任北方行省总督马克西米安是由于多年跟随皇帝而得到的信任,那么狄奥多则是由于他那卓越的才能,和颇为懂得审时度势的眼光,而受到了皇帝的重用。 不过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认为他能够在罗马原来的五十个行省,而后又被归入的几个大区中,成为最有权势的总督,要与他是皇帝的大舅子,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过在这一点上,狄奥多却也并不否认,他丝毫没有任何认为这就是耻辱的想法,而且说起来他还为自己拥有那样一个妹妹颇为自豪。 不过在对他既羡慕又嫉妒的人中,也并不是没有人对他“另眼看待”。 罗马监察大臣赫克托尔显然就不十分喜欢狄奥多,虽然能够让他喜欢的人也实在没有几个,不过每当提到这位现任南方行省总督的时候,赫克托尔那双透明的眼睛就总是微微眯起来,那种样子让很多熟悉他的人看了之后,就纷纷离他远远的,因为这个时候的监察大臣,往往正在想着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当看到赫克托尔再次眯起双眼时,正在他身边的几个手下立刻自觉的向旁边挪动了一下,不过其中一个人无意中看到了大人手上正拿着的一份文件角上露出的几行文字…… 赫克托尔究竟发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圣宫中的埃罗帕西娅却收到了来自南方行省的一封家信。 对于哥哥被派遣到小亚细亚担任总督,埃罗帕西娅虽然也能猜测到其中的原因,不过她却只能无奈的为狄奥多祈祷。 自从罗斯人的哗变之后,很多人曾经一度认为狄奥多也许就要就此沉沦,甚至可能会受到皇帝的重惩。 不过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他却只是被调离了原本根深蒂固的北方行省,而同时却又被任命为南方边境的总督。 随着罗马公法终于开始慢慢展开,狄奥多的南方行省也不由成为了备受关注的地方,人们固然是因为那里是继色雷斯和君士坦丁堡大区之后首先开始推行新法的地方,更重要得是他们希望看到如果公法在推行之中遇到了困阻,皇帝究竟会如何来对待发生的问题。 这样一来狄奥多似乎已经变得毫无退路,他只能在皇帝的命令之下,跟随着《罗马公法》这架似乎已经停不下来的马车,一路向前猛冲而去。 这让埃罗帕西娅不由为哥哥的处境感到十分担忧,所以当收到来自南方的信件时,她不禁喜出望外。 不过,让她略感失望的是,除了一些必要的问候和对她的关心,狄奥多似乎更希望能够通过她这位皇后向皇帝陈述在南方发生的种种事情,这让埃罗帕西娅不免有些不快。 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家族的兴旺,这对她来说未免就显得有些多余,当看到狄奥多一再提到在边境上建立起的贸易关口已经越来越不足以让科尼亚人满意时,她不禁为哥哥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商人感到莫名其妙。 “伦格,我不该那么不去注意的,伦格,”埃罗帕西娅脸上的泪水不住的流着,她趴伏在丈夫怀里不住的哭泣,同时双手紧紧抓着丈夫的衣服“弗莱里给我写的信里要我对你说,他要在边境上建立更多的与科尼亚人的贸易关卡,可是我认为这也许算不了什么的,我真的这么认为,就随意写信告诉他让他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的埃罗帕西娅不住的摇着头,这位能够用知识制造出可怕火焰的神奇女性,这个时候却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住的哭泣着:“我给他回了信,那是在你离开不久之后,可是就在前些天,有一个从南方来的人忽然带来了一封信,那上面说弗莱里并不在行省首府,而是在他们那里,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不过我想他一定是出事了。” “那信呢?”伦格沉沉的问,他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平静,不过心中的暗暗震动却难以抚平,虽然还没有看到那封信中写的什么,可是一个隐约的预感,已经让他似乎猜测到,谁与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有关了。 当看到信上那熟悉的字迹时,伦格不由发出一声暗暗叹息,尽管早已猜到,可是看着这封虽然没有具名,但是却显然是来自瑞恩希安的信件,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奸商总是挂着一丝微笑的样子。 “南方行省的总督陛下在我这里做客,以上帝的名义,我不会对罗马皇帝的亲人做出任何伤害的事情,不过如果能够把这个消息转告皇帝,那对总督来说将会颇为有利。” 那个人要干什么?伦格在心里微微自问。他从没认为瑞恩希安会那么容易的善罢甘休,对于这位前任的特拉比松将军,和他的共治皇帝,伦格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还是在曼齐克特的时候,他就深深的体味到了瑞恩希安的野心,而在色雷斯当许诺会给瑞恩希安一顶罗马皇冠时,瑞恩希安毫不犹豫的表示了向他的效忠。 这样一个人难道会随意放弃他的荣耀和权力?伦格并不这么认为,当上一次在边界上遇到瑞恩希安时,他已经深深感觉到了那个人始终不肯放弃的执着,不过现在他没有想到瑞恩希安居然会以劫持狄奥多做为要挟。 “伦格,你会不顾弗莱里的死活吗?”埃罗帕西娅忽然用一种已经冷静下来,却又不愿面对的声调不安的问着“那个人肯定会向你提出条件的,而且我知道那一定是你不愿意答应的东西,可是弗莱里……” “我知道,埃罗帕西娅,我知道。”伦格伸手把妻子的头拢在怀里,感觉着埃罗帕西娅身上透着的丝丝热气,他立刻向远远的站在一边的阿历克斯吩咐着“去把马车里热上手炉,皇后好像在发烧。” “我没事,只是累了,”埃罗帕西娅想要直起身子,可她的腰身一软却又靠回丈夫的怀里“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那就好了……” “你在发烧,”伦格试图伸手抱起妻子,可是他自己的身子也是一阵发软,看着两个走过来的女侍立刻搀扶着因为焦急疲倦已经精疲力尽走向马车的妻子,他不由微微苦笑一声“真没想到这次的色雷斯之行居然是这个样子。” 当伦格自己走上马车的时候,埃罗帕西娅已经用一条厚实的毯子紧紧裹了起来,看着那张露在外面让他着迷的小脸,伦格不禁为自己的选择开始感到迷茫了。 他不知道究竟让埃罗帕西娅成为自己的妻子是不是一个错误,尽管这个决定是玛蒂娜的遗愿,但是伦格心底里也知道,如果说真的要他自己决定一位皇后的人选,那么埃罗帕西娅无疑就是最为合适的一个。 也许这个决堤其实就是我自己的选择……伦格在心里这样自问着,不过看着妻子脸上那透着担忧和疲惫的神色,他又不能不为自己让这样一个女孩失去了她应有的幸福感到懊悔。 “埃罗帕西娅,你放心狄奥多不会有事的,那些人也并不是要伤害他。”伦格小心的安慰着妻子,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一刻似乎有种要彻底爆发的冲动。 虽然知道可能会有所不妥,可是看着妻子的样子,伦格还是吩咐阿历克斯把丁泓找来为皇后探病,然后他走下马车,来到树下,双眼死死盯着河面上正在紧张抢修的人们,一股难掩的怒火正在心头慢慢酝酿。 “丕平,我要你准备立刻过河。”伦格忽然向站在不远处的第一旗队长说着,同时他让胡斯弥尔给他拿来了纸笔。 看到丕平似乎还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图,伦格拿起一根羽毛笔,沾着皮囊中的紫色墨水在柚草纸上轻轻划出一个“L”之后,他加重语气说:“你准备一下自己过河,我要你为我向君士坦丁堡送两封信。” “遵命陛下”丕平立刻痛快的回答,年轻骑士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曾经作为皇帝使者时的那种冲动,直到看到皇帝望着他的眼神中露出的告诫,他才稍微沉稳下来,等待着皇帝亲手写完那两封信。 自从成为罗马皇帝之后,伦格已经很久没有亲自给人写信了,这就让他身边的人不禁为那信的内容感到颇为好奇,看着皇帝亲手用烫热的封蜡封死信口,那些好奇心就变得更加浓重。 “把信分别送给赫克托尔和鲁普,你要保证亲眼看到他们他们拆开信件。”伦格向丕平叮嘱着。 “是的陛下,”丕平把两封信放进腰间的皮囊,当他伸手准备召唤随身士兵时,伦格抬手阻止了他“不要带太多人,你要尽量不惊动其他人。” 皇帝的话让丕平意识到了自己身上使命的重要,他向伦格略一鞠躬,然后招手叫过两个随从牵着战马向河岸边走去。 望着进了马车的丈夫,埃罗帕西娅透着一抹微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她的那种神色却把她的担忧暴露无遗。 “放心吧,我已经做了安排,”伦格伸手轻轻抚摸着妻子微微发烫的脸颊,不过虽然看到妻子脸上显出的疲倦,可是因为关系重大,他还是开口询问“告诉我埃罗帕西娅,你是以什么名义离开君士坦丁堡的?” “我没有办法,只能对别人说我需要一些特殊的工作材料,米蒂戈罗斯并不赞同我出来,而且那些宫廷贵妇们甚至指责我,”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笑容“也许我真的不该进入圣宫,甚至不该进入君士坦丁堡,如果那样弗莱里还在北方,而我和菲特琳娜一直在天鹅堡里过着轻松的生活。” “对不起,”伦格探出身子,把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感觉着妻子发热的肌肤,他微微亲吻上去“一切都会过去的,已经快到那个时候了,我们所做的一起都要有结果了。” “你会去救弗莱里的,对吗?”埃罗帕西娅轻声问着,她的双眼已经开始合在一起,丁泓配制的药剂这时逐渐开始发生作用。 “我会的,狄奥多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可以让他多陪陪你。” “那么,你也会多陪陪那位丁璇小姐是吗……” 埃罗帕西娅在睡去之前含糊的询问让伦格不由一愣,他不由向着外面那另外一辆马车看去,望着那个蹦蹦跳跳闲不住的里昂穷人派的女人,他只能发出一声微微苦笑。 随即,他眼中的那丝笑意逐渐消去,搂着陷入了沉睡的妻子,伦格嘴里发出一声重重的自语:“赫克托尔,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狄奥多的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朋”归来 丕平已经走了很久,天上又开始滴下冰冷的雨水,伦格登上马车。 看着因为疲惫陷入沉睡的妻子,伦格不由仔细端详起埃罗帕西娅来。 因为一路上的颠簸和对亲人的担忧,埃罗帕西娅原本娇美的容颜看上去显得颇为憔悴,不过仔细想想,伦格发觉自从进入圣宫之后,他已经很少看到埃罗帕西娅露出以前那种透着潇洒惬意的笑容了。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在草原上和他一并肩躺在星光下看着夜空的女孩变得越来越模糊,那个在寒冷冬夜的塔楼上,却能让他感受到如火热情的情人,却正在被繁琐的宫廷礼仪束缚的越来越不快活。 瑞恩希安想要什么呢?伦格在心里琢磨着,自从上次在小亚细亚的边境见过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不过他也知道以瑞恩希安的性格,是不可能甘愿就此沉寂下去的。 他是在用狄奥多威胁我吗?用皇后的哥哥威胁我,这就是他的手段? 想到这个的伦格不禁摇了摇头,他不相信那个人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而且他也应该知道,任何一个罗马皇帝都不会接受那样的威胁。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伦格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论是进军罗马还是最终促使十字军的提前东征,他都是能看到将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即便其中有些意外,却并没有与他猜测的那样发生太大的变化。 但是现在,一直以来一直沉寂的瑞恩希安的突然举动,让伦格的眼前出现了让他无法看透的迷雾。 而且让伦格感到愤怒的是,他不能相信赫克托尔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可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却是他自己的妻子。 “赫克托尔,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就只有阴谋和背叛吗?”伦格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赫克托尔眯着眼睛看着对面墙壁已经很长时间,他这个动作让那些他的手下看了之后不由感到有些忐忑。 人们知道,每当出现这个样子时,监察大臣就是正在酝酿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很快不久之后,往往会出现一些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 这样的念头在他身边的人们心头萦绕,所以当赫克托尔终于想通什么发出一声呵呵笑声时,不禁有人开始在心里琢磨,究竟是谁要倒霉了。 坐落在距离君士坦丁堡郊外的一座颇为庞大的庄园,是赫克托尔和他那些手下工作的地方。和很多人想象中监察大臣肯定会如同一个可怕的魔鬼般,盘踞在阴森可怕的幽暗城堡里,或者在另外一些人的想象中,干脆就把他想象成躲避在雷克雷监狱恐怖的地下暗室中的不同,这座庄园到处洋溢中一种令人清新惬意的气息。 虽然显得很高,不过却由一大片夹竹桃点缀着墙头的石墙顺着地势高低起伏着向前延伸过去,如果站在远处的坡地往下看,还会隐约看到院子里被人牵着来回走动的马匹,和那片看上去十分宁静祥和的天井中的小花园。 赫克托尔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默默的编制着他那张在罗马境内,或者也已经包括延伸向罗马之外的罗网。 和那些喜欢到处炫耀或者是喜欢让别人注意自己的罗马贵族不同,赫克托尔从来不愿意让人们注意到自己,或者说他从没指望别人看到他的时候会认为他这个人有多么值得尊重,他更希望别人对他感到畏惧。 赫克托尔手里捧着一个粗陶杯子轻轻喝着里面的东西,他的眼睛一直是不是的微微眯上一下,有时候他的嘴里发出一声小小的低笑,那样子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好笑的事情一样。 他这个样子时间已经不短,所以当有人走到他身边,小心的禀报有人要来见他时,因为忽然挪动脖子而发出一声呻吟的赫克托尔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大人……”看着赫克托尔脸上的神色,旁边的随从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恐怖,他不知道大人会不会因为这个怪罪自己,一时间他畏惧的站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有什么事?”赫克托尔揉着发痛的脖子慢慢回头问着,当看到随从那种局促不安的样子时,赫克托尔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个耳光“别这么傻呼呼的,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把你扔进雷克雷监狱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大人,皇后陛下的队伍是想着色雷斯的方向去的,”随从小心的禀报“有人看到陛下的队伍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一直向西前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进入行省了。” “我就知道,”赫克托尔抬起头来回晃动了几下,在说完这句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略微沉吟一会,慢慢走过走廊来到了天井里。 伸出双手合并着抵在嘴唇上的白化病人默默的看着正匆匆做事的手下们,如果说罗马属于皇帝,那么这里就属于他。 在这里他就是最高的主宰,而且他也可以说是整个罗马消息最灵通的人。 “准备马车,我要回城里去,”赫克托尔忽然对身边的随从说“我想很快就会有客人来找我了。” 近卫军原第一旗队旗队长鲁普最近这段时间过的不是很如意,虽然并没有能让他感到不开的事情,不过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快活起来。 鲁普在离开近卫军第一旗队长的职务之后,成为了罗马帝国的第一任警戒大臣,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 对鲁普来说,他更希望能够与以前的那些伙伴一起跟随在皇帝身边驰骋疆场,虽然在君士坦丁堡奢华的城市里要比那些寒冷艰苦的旷野舒适无比,可是每当看到近卫军的旗帜从街上掠过时,他还是不禁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在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些难忘的时刻,在那时他和伙伴们度过的时光令他不禁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充满了无奈。 鲁普慢慢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街道,两年来他已经慢慢养成了这种习惯,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他有时候会不停的暗暗揣测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而他们又要去干什么。 一阵马蹄上从远处响起,鲁普不由自己自主的沿着声音看去,当他看到三个全身包裹在厚实披风中的骑士停在下面时,他注意了一阵,看着那几个人在下面询问门口的随从,鲁普转身向厅里走去。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那几个身披斗篷的人走进来门厅,当走在前面的那人掀起头上的帽兜露出面目时,鲁普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咦”。 “丕平?”鲁普意外的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丕平,他没有想到原本应该跟随着皇帝一起到色雷斯去的丕平会忽然回到君士坦丁堡,而且从他只带两个随从悄悄回来,鲁普立刻意识到,可能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陛下要我给您带来一封密信,大人。”丕平习惯的向鲁普行礼,尽管他现在担任的正是当初鲁普的职务,但是对于这位近卫军建立后的第一个旗队长,丕平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陛下要我看着您打开它。” 鲁普有些意外的接过了丕平递过来的密信,看着上面严实的蜡封,他立刻拿起桌子上的匕首挑开封口。 看着信里的内容,丕平看到鲁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丕平,然后立刻接着看下去,当他把整封密信看完之后,鲁普不由紧紧皱起了双眉。 “皇帝陛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他低声问。 “我必须还要去送另外一封信,我想您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就要去见赫克托尔大人。” 听到丕平提起那个令人畏惧的白化病人,鲁普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知道虽然自己身为罗马警戒军团的总团长,但是他却始终不能确定警戒军团在皇帝心目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如果只是普通的城市守备部队,鲁普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那样煞有介事的与罗马军团分开,而且从皇帝给警戒军团做下的种种安排的迹象看,似乎皇帝并没有要让警戒军团成为罗马军团后备军的想法。 所以,有一度鲁普甚至认为皇帝是要让自己附庸于身为监察大臣的赫克托尔之下,但是后来的一切却又让他感到并不是那样。 如果赫克托尔这个时候在这里,他一定能够为鲁普的疑惑做出解释,他会告诉警戒大臣皇帝需要的显然并不是一个权力过于巨大,甚至已经到了让人畏惧的监察大臣,而是一个能够让双方都能够相互牵制的平衡。 不过鲁普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些事情,在丕平离开之后,他看着手里的那封密信,心底里不住的琢磨着该如何在不动声色中完成皇帝的吩咐。 “看来,还是要去见赫克托尔。”鲁普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如果说在罗马除了皇帝之外有一个能够让他畏惧的,那么就是那个可怕的白化病人了。 城外的庄园只是赫克托尔和他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手下们,策划他们的阴谋诡计的地方,而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则有一座颇为恢弘的宫殿,是做为帝国监察大臣的他正式工作的地方。 在很多人印象里,赫克托尔似乎并不属于欧迪特宫,而且仔细说起来,赫克托尔所拥有的官职的正式名称,也并不是让人胆寒的监察大臣。 东罗马皇帝御前掌旗官,帝国首席保民官暨监察大臣,这个才是赫克托尔职务的全称,而欧迪特宫,是整个罗马的保民官述职所在。 不过当欧迪特宫的官吏们看到突然出现的白化病人时,却都被这位很少会来到这里的首席保民官吓了一跳。 看着一群行礼之后就急匆匆的躲开的手下,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嘲笑,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首席保民官并不称职,或者说他只真正履行了属于自己的职责中的那一部分,至少当他看到一些官吏正在从一筐筐的面包中抽取出其中的一些,在称重品尝之后,在那些面包商手里拿着的白布上盖上一个繁琐的印章时,赫克托尔一时间还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不过当他从旁边一些官吏那里知道,这些检查面包质量的事情居然也是属于他这位首席保民官的职责时,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有些惭愧了。 不过更加不安的还是那些官员,对于这位连自己究竟应该有什么样的职责都不清楚的大人的突然光临,那些罗马官吏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层层汗珠,望着沿着一个个的房间走去的赫克托尔,人们不由暗暗揣摩,这位大人的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监督面包商们烤出来的面包是否缺少分量,还要为那些乞丐建造足够多的救济堂,甚至还要每年三次为所有牲畜的配种登记记录,”赫克托尔站在高大的房间里来回走着,房间四周墙壁的壁笼里是直通房顶的硕大书柜,看着那些装满了各种文件记录的厚重档栏,赫克托尔微微的摇着头“这一切都是保民官应该做的,不过我却不是个称职的保民官。” 听到他的话,陪伴在他身边做为他名义上的副手的掌印官,有些无奈的微微耸了耸肩膀,当他原本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在看到白化病人那双眼睛后又咽了回去。 “不过我也的确是在为罗马保护他的人民,”在房间里转着的赫克托尔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印章仔细看着“我想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代替我做这些事情吧,我想问应该谢谢你。” “请不要客气大人,”掌印官暗暗咽下了一口口水,对这个人的畏惧并不让他感到羞耻,因为他还不知道在罗马会有多少人不对这个人感到恐惧“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请尽量吩咐。” “那就请为我注意一下,如果有人来找我,请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赫克托尔淡淡的说,看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的掌印官,白化病人把手里沉重的印鉴举到眼前仔细想看着。 外面人们一阵阵的喧嚣声隐约传来,赫克托尔却好像颇为悠闲的随手翻动着那些来自各地保民官们的述职记录。 事实上就在郊外的那座庄园里,也有着与这个房间一样的硕大的存档室,同样是那些来自各地保民官们的各种汇报聚集在那里,唯一不同的是,赫克托尔关注更多的,却显然不是眼前看到的这些东西。 赫克托尔并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来找他,不过按照他的猜测,当皇后进入色雷斯那时之后不久,皇帝就可能会派出他的使者了。 赫克托尔也并不知道这一次皇帝会有什么样的愤怒,也许皇帝对他的容忍终于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这让他觉得如果是那样,最好自己应该是在属于自己承担职责的那个地方面对可能会到来的处罚。 “会是谁呢?”赫克托尔翻动着厚重的文件,当天看到一个行省官员呈报的文件里居然还有为多少对当地人证婚,又参加了多少葬礼的陈述之后,他不能不佩服自己那位副手居然能那么坚韧不拔的坚持下去的毅力了。 从空荡荡的窗户外照射进来的白亮亮的光柱把宽大的档案库隔成了明暗不一的几块,看着自己吐出的白气在光昏中散去,赫克托尔轻轻叹息一声。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走廊远端响起,带起的回声越来越大,当随着几乎是整齐划一的一顿,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停下时,赫克托尔放下手里的档案,双眼微微眯起来的盯着两扇紧闭的房门。 房门从外面骤然打开,在靴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中,丕平在两个近卫军士兵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居然会是你,”我原本以为应该是阿历克斯,”赫克托尔似乎有些失望的看着走到面前的丕平,然后他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当然,也许陛下认为我并不值得那么受到重视。” 看着平静的坐在椅子里的赫克托尔,丕平把伦格的密信递到他的面前:“对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皇帝要我看着您打开这封信。” 接过密信却并没有打开的赫克托尔略微沉吟,随后慢慢的扯开蜡封,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时,白化病人用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他那醒目的额头。 “被骂的不轻,”赫克托尔自嘲似的向丕平扯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看到丕平有些茫然的脸,他问着“我想你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吧,将军?” “是的大人,陛下只是让我一定要亲自把信送到你的手里,”丕平说“不过我想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皇后陛下突然到来色雷斯。” “皇后是去为自己的工作寻找各种材料了,我们都知道这位陛下和先皇后不同,也许在她的心目中,罗马皇冠还不如一块丑陋的石头更有价值,”赫克托尔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走到火塘前,把那封密信扔进了火堆,然后他转过身,看着丕平的眼睛低声说“告诉我将军,如果让你独自指挥现在留守在君士坦丁堡的近卫军,你能够胜任吗?” 赫克托尔的话让丕平有些意外,他愕然的看着检查大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疑问。 “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也许事情并不是很糟,不过我们可能真的要有些麻烦了,”说到这里的赫克托尔忽然想起什么的看着丕平“将军这次你回来,陛下还让你见了谁?” “警戒军团总团长鲁普大人,”丕平回答着,看到赫克托尔脸上显出的意外神色,他有些担忧的问“有什么不对嘛,大人?” “陛下没有让你去见恩特克劳威尔,甚至没有让你去见法尔哥尼?” 看到丕平肯定的摇头,略显意外的赫克托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恍然的微笑:“看来陛下并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大。”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人?”丕平低声问着“皇后陛下忽然到了色雷斯边境,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事情,而且那似乎是和皇后的哥哥狄奥多有关,然后陛下就命令我立刻赶来了。” “的确发生了些事情,将军,”赫克托尔有些头痛的低头按着前额沉吟了一会之后,抬起头向丕平微微一笑:“我想有一位不听劝告的老朋友回到罗马来了。” 迈入月末,大家多多鼓励,谢谢。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狩猎时刻(上) 当伦格接到那封瑞恩希安的来信之后,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那个并不安分的共治皇帝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自从被驱逐出罗马之后,瑞恩希安究竟做了些什么,已经很难有人能够说清,在罗马,这个名字成为了一个禁忌,尽管伦格从来没禁止过人们讨论这个人,但是这个名字还是很快就在君士坦丁堡消失了。 而且如同瑞恩希安那些在罗马的其他财产一样,安露蓓尔这份颇为丰厚的“财产”也成为了在那次事件之后,却无意中捞到了最大好处的阿莱克修斯的所有物。 成为保加利亚公主的丈夫,这个原本属于瑞恩希安的美差让阿莱克修斯在出狱之后立刻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甚至有人说,与这个相比,他那做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身份,也未免要显得略微逊色了。 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保加利亚国王只有安露蓓尔这一个女儿,而随着罗马对保加利亚的重新收复,很多人自然就死死的盯住了那顶保加利亚国王的王冠。 不过比较起来,的确再也没有人能够比现在的阿莱克修斯更适合继承保加利亚了,这就让很多人在羡慕之余,隐隐有着难言的嫉妒。 不过,阿莱克修斯自己却并不那么认为,在人们羡慕他的同时,他却有着自己想法,对于能否成为将来的保加利亚国王,他在内心里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如果让自己去继承阿森那个野蛮的国家,然后永远生活在如同乡下的保加利亚首都里,他觉得那真是一种让他无法忍受的折磨。 所以对于安露蓓尔总是憧憬的将来回到保加利亚,让两个人成为那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的幻想,阿莱克修斯总是不置可否,而且他还有着不能继承那个国家的更重要的原因。 虽然并没有到过保加利亚,但是阿莱克修斯却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关于那里发生的事情。 和罗马人逐渐变得世故起来的教会相比,不论是保加利亚的民众还是他们的教会,都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似天真般的虔诚和单纯,或者说他们还没有完全沾染上那些糟糕的东西。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阿莱克修斯听说了正在保加利亚逐渐变得兴旺起来的祈祷者运动的浪潮,和色雷斯的祈祷者们不同,可以说保加利亚人的祈祷者们更近似当初伦格建立教团时的那种样子,而且他们对祈祷者教义的也和色雷斯人有着截然不同想法,不过不论如何,祈祷者在保加利亚的兴起,却是让阿莱克修斯不愿意去考虑成为保加利亚国王的原因之一,他不能容忍自己在成为国王之后却不得不向教会低头,而保加利亚的教会,却又与君士坦丁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是因为这个,阿莱克修斯不止一次的拒绝了安露蓓尔提出的要他主动向皇帝提出,想保加利亚贵族们提出将来的继承权的要求,这让原本以为可以有一天能与丈夫一起荣耀的回到保加利亚的安露蓓尔感到说不出的失望。 对于先是成为瑞恩希安的未婚妻,但是却又很快成为了阿莱克修斯的所有物,安露蓓尔并不十分在意,事实上如果可以她宁愿成为罗马皇帝的禁脔,不过那位虽然看起来年轻风流却眼光颇高的皇帝,显然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这就让安露蓓尔在失望之余,感到说部粗话的懊恼气愤。 安露蓓尔从不自认是个喜欢权力的人,和权力相比她更愿意享受奢侈的生活和得到男人的爱抚,不过她也并不否认自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她喜欢让自己被所有人关注,就如同她喜欢在瑞恩希安给她留下来的那座宫殿里整夜的召开宴会,宴请罗马的贵族们,然后在他们的欢呼声中以一种主人的姿态行走在那些人中间,接受他们的感谢和赞美。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从那些罗马人的眼中看到对她的蔑视。 她知道在那些骄傲的罗马人看来,她不过是个因为战败而不得不做为人质送到罗马的女人,和那些缴获的战利品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随着瑞恩希安的失败,甚至有人认为她实在是个会给男人带来灾难的灾星。 在罗马,安露蓓尔并没有真正的朋友,至于随着玛蒂娜的去世和新后的到来,她甚至连圣宫都已经无法进入。 这让安露蓓尔心底里有着一种难以消弭的愤恨,对于罗马人她没有任何好感,即便是她的丈夫,也让她觉得为之憎恨。 一个女仆走进房间,看着女主人脸上阴沉的神色,女仆微微舔了舔嘴唇,对于安露蓓尔那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的性格,她身边的人已经感到越来越难以对付,对于这位女主人,仆人们更愿意远离她的身边。 “夫人,莱索姆大人来了。”女仆小心翼翼的说着,看到女主人看过来的眼神,她立刻向后微微退去。 “去请他到起居厅里吧,现在也只有那个人算是我的朋友了,”安露蓓尔心中烦躁的说着,在这座瑞恩希安留给她的宫殿里她是主人,不过能够经常到这里来的也只有那位君士坦丁堡警戒军团的将军凯拉维裘斯.索莱姆。 做为罗马荣誉军团的后代,索莱姆有着旁人没有的骄傲,这些为罗马服务的早期军团后裔们,有着属于他们的自豪和荣誉,在成为罗马的警戒军团之后,索莱姆也成为了安露蓓尔宫殿中的常客。 看着站在起居室中间等待的索莱姆,安露蓓尔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她知道这位警戒军团的将军对自己很痴迷,不过对于她来说,索莱姆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男人一样,也不过是难以忍耐的生活中的一点调剂而已。 “能再次见到您真是荣幸,夫人,”索莱姆伸手轻轻捧起安露蓓尔的手吻着,对于这位亲王夫人,他有着一种年轻人的懵懂,不过更多的是带着欲望的幻想。 “我也很高兴您能来,”安露蓓尔还是很愿意看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仰慕者的,这至少让她还能相信自己并没有被完全忘记“我相信您一定已经准备好了要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的衣服,您知道我为了应该穿什么衣服一直在烦恼,毕竟罗马人和保加利亚人是不同的,也许在我们看来已经十分奢华的服饰,在罗马人的眼中只有仆人才会去穿戴。” 听着安露蓓尔那并不掩盖的愤懑之气,索莱姆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安露蓓尔现在的处境未免有些尴尬,而且就因为这样,她似乎更愿意在这座远离她丈夫的宫殿里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的靡靡之夜,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免对她有着难以解释的迷恋。 “夫人,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毫不犹豫的为您服务,就如同为皇帝服务一样。”索莱姆向安露蓓尔说。 “那真是一种幸运,不过我想皇帝听了这个肯定不会高兴,”安露蓓尔带着嘲笑的向索莱姆略微勾动了一下手指,看着这位将军走到自己面前来时那种痴迷的神色,安露蓓尔嘴角挂起来骄傲的笑容“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您大人,为了这个,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冒昧的请您吻我一下。” “这是您对我的施舍,我相信这一定是上帝让您看到了我内心里对您的爱慕,所以我才得到了好报。”索莱姆激动的伸手捧起安露蓓尔的脸,当吻上她的嘴唇时,安露蓓尔听到索莱姆低声发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感谢上帝。” “安露蓓尔宫殿的宴会”,这个称呼已经成了君士坦丁堡人的某个暗示。 即便是在这座号称总是与情欲和权力纠缠在一起的城市里,安露蓓尔宫殿的宴会也成为了人们各种议论甚至是非议的话题。 对于阿莱克修斯的这个妻子,罗马贵族们从来没有真正的认可,他们甚至为此暗暗嘲笑那位亲王家中的那点丑事,不过尽管这样,可是依旧还是有些人愿意赶赴那个充满了各种欲望的宴会。 一些在元老院外的广场上出名的“广场演说家”是这里的常客,还有那些总是不肯安份,完全依靠冲动和欲望驱使自己的艺术家们,他们能从这里那透着糜烂的气息中寻找到某种灵感,而另外一些商人还有一些不得志的贵族,也愿意到这里来寻找他们精神和肉体上的安慰。 整夜的酗酒,狂欢的歌舞,花园暗影处扭动的人影和那一阵阵撩人血气的呻吟,“安露蓓尔宫殿的宴会”成为了君士坦丁堡最令人诟病的一个地方。 当夜色刚刚降临,莫迪克宫里的灯火已经早早点燃时,这座宫殿里已经聚集起了大群的客人,人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在敞开的宫殿回廊见慢慢走动,他们的手里都拿着精美的杯子,里面盛着的葡萄酒在火光的映照下闪动着紫红色的点点光泽。 每次都宴会总是有各自不同的话题,就如同不久前刚刚流传的一个关于皇帝与他的塞浦路斯情人之间的某个笑话一样,今天人们说到的却是皇帝的另外一段似是而非的话题。 “听说皇后已经‘御驾亲征’,”一个小贵族用幸灾乐祸的口气向围在身边的几个女人炫耀着他听到的小道消息“如果那样也许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也许比当初玛蒂娜皇后在索菲亚大教堂里闹出来的热闹还要好看。” “那个东方女人真的很漂亮吗?”这是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的一位女客人发出的带着一丝嫉妒的询问。 “总之,皇帝又一次陷入了情网,据说他因为过于迫不及待,已经惹恼了那个女人家里的亲戚,要知道那可是个大家族,甚至听说那女人的哥哥险些和宫廷总督决斗……”某个自认消息灵通人士急不可待的挤进一群人里,向他们兜售着刚刚从其他地方听来的消息。 安露蓓尔身穿一件长长的拖地白袍走在客人们中间,当她经过那些人时,她和他们一一点头,热情招呼,尽管知道当宴会散去,宫殿里依旧会恢复那让她可怕的冷寂,可至少现在的喧闹狂欢能够让她摆脱可怕的寂寞。 一个仆人走到了安露蓓尔面前,他手里的托盘上摆放着一杯葡萄酒,不过就在他把酒杯递到女主人面前时,他接机紧贴在安露蓓尔耳边的嘴唇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安露蓓尔脸上原本随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有些愕然的看向那个立刻走远的仆人,在端着酒杯沉默了一会后,她终于慢慢挪动脚步,跟在那个仆人的身后向走廊的阴影里走去。 走出大厅之后就立刻停下的仆人看着走近的安露蓓尔微微点头,看着她那迟疑的神色,他压低声音说:“如果您愿意去见那位大人,我可以为您带路。如果您不愿意,我这就离开,不过请原谅在这之前您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看着阴暗的走廊里隐约闪动的人影,安露蓓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她知道如果稍不小心自己就可能会有危险,这些人能够进入君士坦丁堡,那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足以酿成大罪的行为,既然这样那么就没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 “带我去见他,”安露蓓尔的声音里透着激动,她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并不畏惧,却有着一种从心底里正在被引出的难以掩盖的冲动“我要见到他。” “那请您原谅我的无理。”仆人拿出来一块布蒙住了安露蓓尔的眼睛“请和我来夫人。” “等一等,我现在还有客人……”安露蓓尔犹豫着说。 “不需要多长时间夫人,很快的。” 仆人在前面走着,黑暗中那声音显得那么遥远,这让安露蓓尔感到一阵畏惧,当她随着听到一阵门响之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时,一双炙热的大手忽然按在她的肩头。 安露蓓尔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已经被人紧紧抱住,接着她的嘴唇立刻被紧紧封住,这让她不禁本能的绷紧了身子,然后随着眼前忽然一亮,她眼睛上的罩布被忽然拿下。 安露蓓尔立刻用力推开抱住自己的人,当她终于适应了亮光,看清眼前的男人时,她不禁发出了一声以外的惊呼。 “我的上帝,是你,真的是你?”安露蓓尔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再次见到他,而且居然还是这么突然的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 瑞恩希安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愕然的安露蓓尔,这位已经离开罗马两年的前皇帝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安露蓓尔觉得他似乎还显得愈发的年轻和充满了朝气。 “你一点没变,而且还,还……”安露蓓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前任未婚夫,在她想象中原本应该落魄潦倒的人,样子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罗马之外也并不是个坏地方,”瑞恩希安笑眯眯的捧起安露蓓尔的脸仔细端详着“甚至我现在还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可能我在想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说着他仔细打量着安露蓓尔“反而是你变化很大,现在看来已经完全像是一位罗马贵妇了。” 瑞恩希安的话让安露蓓尔脸上的惊喜渐渐消逝,她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那个她之前的未婚夫。 “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你要干什么?”安露蓓尔神色紧张的问着,同时她不安的看着四周。 这是她并不熟悉的一个小粮仓,四面高高的墙壁上开着的木窗外一团漆黑,柱子上插着的火把闪动起的光芒让粮仓深处的阴影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怕。 意外之后的惊喜逐渐褪去之后,安露蓓尔开始感到害怕起来,她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想到他那被永远驱逐出罗马的罪行,畏惧开始爬上她的脸颊。 “如果我告诉你我回来是要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的,你会怎么样?”看着安露蓓尔脸上惊慌的神色,瑞恩希安慢慢靠近她“我被夺走的东西太多了,其中就包括你,为了这个你愿意帮助我吗?还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 “你真的要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安露蓓尔眼中开始露出激动,她不再后退,而是伸出双手轻轻捧起瑞恩希安的脸“让你自己再戴上罗马的皇冠,让我成为罗马的皇后?” “你会成为被所有罗马人敬畏的皇后,而不用象玛蒂娜或者是埃罗帕西娅那样,我也不会象贡布雷那样。”瑞恩希安用力抱紧安露蓓尔,他的手在她身上不住摸索,当他掀起安露蓓尔的裙子,把她粗暴的放倒在粮仓堆起到麦袋上时,他在安露蓓尔变得通红的耳边低声说“我知道那个索莱姆对你很着迷,所以只要你能够帮助我,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就能轻易的为我打开。” 清凉的月光看上去充满了一种令人着迷的魅力,站在君士坦丁堡一处地势很高的地方的赫克托尔向下俯瞰着这座庞大的城市。 “我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大,也是更富饶美丽的城市了。”赫克托尔对旁边的丕平说。 听到白化病人的话,丕平微微张了张嘴,尽管他想告诉赫克托尔,皇帝曾经告诉他在东方同样有着足以和君士坦丁堡媲美的城市,不过他最终没有开口。 “君士坦丁堡就象一座可怕的森林,”赫克托尔继续说“在这座森林里隐藏的野兽要比那些真正的野兽都更加可怕,稍不小心,就会成为那些野兽的猎物,要想在这样一座森林中活下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吗?” 看着丕平露出的不解的神色,白化病人在月光下露出了一个令人为之胆寒的笑容:“不是成为猎人,因为即便是最好的猎人也有被野兽吃掉的一天,只有变成比那些野兽更可怕的野兽,才能避免成为他们的猎物。” 说着,随着赫克托尔回头向远处等待的手下挥舞了一下手臂,那些人立刻跳上马背,沿着道路分别向着各自不同的方向奔去。 “大人,我们真的不把这一切告诉法尔哥尼和恩特克劳威尔大人吗?”丕平有些忐忑的问着“也许皇帝没有想到事情会变的很糟糕,所以……” “皇帝就是因为想到了事情会变的很糟糕,所以才没有告诉那两个人,”赫克托尔慢悠悠的走向自己的马匹“要知道皇帝不想让一些人知道瑞恩希安可能已经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消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卫戍军,而近卫军和警戒军团在城里调动就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让这一切悄悄的结束。” 说到这里,赫克托尔翻身上马,看着下面那片城市,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下面:“瑞恩希安也许就在君士坦丁堡的某个地方,现在该是狩猎的时候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狩猎时刻(中) 黑暗的街道上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狗叫,在月光下显得雪亮雪亮的弄堂里,街上被踩得光滑的石头泛着一片片的亮光。 在远处更加明亮的地方,是依旧沉溺在狂欢喧闹中的莫迪克宫,有时会有人从那里晃晃荡荡的走出来,然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小巷的一角。 在君士坦丁堡,莫迪克宫的颓废和荒唐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没有人会对那些烂醉如泥的人感到奇怪,相反如果里面的人全都是温文尔雅甚至一片正经,那倒会引起人们的好奇。 能够出没莫迪克宫的人,很多在君士坦丁堡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浪荡子,他们要么是些愤世嫉俗,总是针砭时弊的演说家,要么是些花光了祖辈财产的不肖子孙,或者是一些总是拿着旁人无法听懂的诗稿到处寻找恩主的落魄诗人,不过和这些人比较起来,却也的确有一些还算不同的人在其中厮混。 安图维索就是其中混的还算不错的一个,这位靠写了一本以嘲讽骑士和贵族为主题的《赫福骑士之爱》的讽刺诗的诗人,因为他那辛辣的笔触和大胆的举动,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的一个奇迹。 在人们为皇帝欢呼的时候,这个人却站出来用他的笔刺激皇帝的忍耐,他嘲笑皇帝那未免有些过份的风流,同时也把皇帝身边那些贵族和大臣,一一刻画出来,借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在他的笔下,宫廷总督成了个既怕老婆却又死要面子的笑话,他往往是在宫廷中显得威风凛凛,但是一旦到了他老婆的酒铺子里,就变成了一个端茶随水的小伙计。 而在另一篇文章里,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却被他描绘成了一条可能会随时被放出来咬人的三头犬,不过在描述这位总督的智力时,安图维索却毫不留情的予以讥讽,在他认为,那位总督也许并不是十分的蠢笨,不过似乎也并不那条三头犬高明多少。 甚至连那个令人畏惧的赫克托尔也没有逃脱他的嘲讽,他把白化病人形容成一个躲避在某个角落里伺机吞噬猎物的蜘蛛;而那两位罗马元老则成了他笔下君士坦丁凯旋门前矗立的两尊石像,威武,庄严,却装腔作势。 这让人们在笑话之余不禁暗暗担心,甚至每当他出现在莫迪克宫时,人们都会很奇怪的想,这个人今天居然还没有被送进雷克雷监狱吗? 今天,安图维索也如同他平时那样来的很晚,很多人认为他这是在故意自抬身价,不过人们也不能不承认,却少了这位讽刺大师的莫迪克宫,总是显得不过热闹,或者说显得未免缺少点什么。 当安图维索在和人们的招呼中穿过长廊时,他看到了老朋友索莱姆,看着这位警戒军团的将军脸上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讽刺诗人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您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您恋爱了,我想您这个推测应该没有错误吧,”安图维索笑呵呵的向索莱姆举举酒杯“能让我知道您爱上谁了吗,或者我们都知道您爱上了谁?” “我的朋友,我相信我真的是恋爱了,可是她却受着束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才感到很痛苦,”有些无药可救的索莱姆摇着头“可是如果我告诉您她是谁,那会给她带来麻烦的,我宁可自己牺牲也不愿意让我心爱的人受到一点伤害。” “傻瓜,如果你不告诉别人那才是对她的伤害呢,那*子就喜欢这调调……”安图维索虽然心里这样嘟囔着,不过却伸手搭在索莱姆的肩头一边和他走向旁边一边开导着陷入情网的年轻人“来,我的朋友,你把自己对她的爱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助你想出什么办法。” “我想您不会想到她是谁的,其实我更愿意她没有爱上我,这样她才能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可现在……” “现在她也照旧幸福,你这个傻瓜,估计她正看着你这个傻样子透着乐呢。”安图维索暗暗翻了翻白眼,他不不能不对这位将军的自作多情感到好笑,一想起这座宫殿的主人可能至少要对一百个男人说过“我爱你”,而可能还会和更多的男人鬼混过,他就不禁为年轻将军未来的下场提前致哀。 不过就在他要开口安慰索莱姆时,他看到了宫殿的主人恰好急匆匆的从走廊尽头走来。 “你们在这里,是在讨论诗歌吗?”安露蓓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很自然的揽住索莱姆的手臂,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同时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安图维索,那种暗示的样子,让两个男人都不禁感到心头耸耸。 看着随着安露蓓尔离开的索莱姆,安图维索有些无奈的摇头,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才会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对于那个女人,安图维索自认看的比别人要清楚的多,或者说,是因为某些人的提醒,他更加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仆人走到安图维索身边,能够有了自己的仆人和优抚的生活,这是安图维索自从写下了那一系列的关于皇帝的讽刺长诗出名之后的好处之一。 听着仆人在耳边的低低报告,安图维索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这个由某个人派给他的仆人,一旦确定没有听错,讽刺诗人脸上不由露出了罕见的严肃。 在想了想之后,安图维索吩咐仆人暂时在外面等着,而他自己则向着拥挤不堪的宫殿里面走去,他穿过那些丝毫要彻夜狂欢到天亮的客人,在大厅里没有找到他要寻找的人之后,不由变得有些忧虑起来。 他再次回到灯火通明的主宫前院,虽然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变凉,可是在前院那硕大的水池前,依旧有很多人围拢在向下陷去的池边侃侃而谈,而且据他所知这里也是人们最喜欢谈论各种谣言的地方,至少君士坦丁堡里一半的谣言就是在这个水池边造出来的,其中也包括他制造的那些谣言。 可是,安图维索却依旧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这让他终于渐渐开始感到事情的奇怪,他让人召来了他的仆人,在再一次仔细询问了一遍之后,安图维索终于明白,事情似乎变得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了。 “大人的意思是,可能那个人已经潜入了君士坦丁堡,而且我们不知道他究竟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不过莫迪克宫显然是他最可能来的地方,”仆人小声禀报着“所以大人前您一定注意那位亲王夫人的举动,毕竟她曾经是他的妻子。” “她也曾经是很多人的妻子,”安图维索依旧不忘讥讽的说着,不过他知道这一次的确有些严重,虽然做为名为讽刺,实为宣扬的喉舌,他的确做了不少对皇帝和他的那些大臣们明贬暗捧的事情,不过要让他去当一个刺探别人隐私的奸细,他却依旧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也许我们都太多心了,或者这个时候那个人正在罗马以外的什么地方享受呢,怎么能知道他就在君士坦丁堡?” “这个大人没有告诉我,他只让我向您传到他的命令。”仆人淡淡的回答着。 “好吧,安图维索,去当一次奸细吧,也许你真能发现什么东西。”安图维索没好气的低声嘀咕,然后他向着人群里继续挤去。 清脆的马蹄声在阴暗的街道上带起一阵回响,一队身穿警戒军团服饰的队伍沿着街道向前走着,在他们当中,一身黑色罩袍的赫克托尔骑在马上默不作声的跟随在队伍中间,在他的旁边,鲁普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对于皇帝居然没有通知卫戍军,而是给他下达密令,鲁普感到说不出的兴奋,他知道这虽然并不说明皇帝更加信任他,可至少让这位因为在色雷斯的失误而一直情绪低落的前任旗队长觉得,皇帝依旧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一阵狗叫声从远处传来,接着就是引起一片的犬吠。 “应该把所有的狗都杀了,这样会误事的。”赫克托尔懒懒的开口,看到旁边的鲁普听到他这话之后望过来的诧异神色之后,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只是随便说说。” 听着赫克托尔的话,鲁普心头却并没有只是随便一听的感觉,从他对这位大人的了解上,他相信如何赫克托尔真的要下了那样的决心,那么君士坦丁堡里的狗,也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大人,您认为瑞恩希安会在什么地方?”鲁普打破了沉默,他觉得这样下去他会因为烦闷变得焦躁起来“而且我不明白,虽然我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知道他已经回来,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正在策划什么吗?” “这才是让我感到担心的,”赫克托尔淡淡的说“他似乎并不在乎让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甚至为了他这个他甚至提前给皇帝写了一封信。” 看到鲁普意外的神色,赫克托尔声调平淡的说出了可能皇后的哥哥狄奥多,已经成为了瑞恩希安人质的事情。 鲁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赫克托尔,他并不是因为狄奥多的失踪而意外,而是因为赫克托尔居然告诉他,自己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并没有及早向皇帝禀报的事实,让鲁普不禁不寒而栗。 “上帝,皇帝这一次可能不会宽恕您了,”鲁普苦笑着摇着头“您居然隐瞒狄奥多失踪的事情,要知道皇帝最痛恨的就是有人伤害他的家人,瑞恩希安不会被原谅,您也一样。” “那我们就一起上绞架吧,不过如果能和一位前皇帝一起上绞架,我还是感到十分荣幸的。”赫克托尔悠然自得的说着,随即他带动马缰催促战马加快了步伐“正因为他有所倚仗所以他并不在乎被皇帝发现,可是要知道这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不要忘了皇帝曾经下达的要他永远不能回到罗马的的流放令,一旦他回来的消息泄露出去,即便是有狄奥多做为人质,那时候皇帝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杀掉他了。” “所以为了严守秘密,不致引起注意,不能惊动卫戍军?” 听到鲁普的询问,赫克托尔不禁轻声失笑:“否则你认为皇帝为什么会不调动他最为精锐的军队,而是要让你手下的那些少爷兵出来呢?” 看着鲁普听到这话不禁露出的阴沉神色,赫克托尔不以为意的微微摇头:“别太在意这些,皇帝对你个人的信任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一次比较特殊,而且我们大家也并没有真的指望你的警戒军团,不是吗?” 赫克托尔那过于直接的话让鲁普不禁苦笑,不过他也知道白化病人说的的确是事实。 就是他面前的这支队伍,尽管穿着警戒军团的服装,但是他们却并不真正的警戒军团,而是赫克托尔带来的,至于这些人原本是近卫军还是卫戍军,鲁普已经没有兴趣探究了。 瑞恩希安回到君士坦丁堡似乎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现在唯一让双方都为之顾忌的,恰恰却是当初元老院在经过判决之后下达的对瑞恩希安的流放令。 按照那个命令,瑞恩希安永远不能再踏上罗马的土地,否则就要被无情的格杀。但是现在,随着狄奥多的失踪,瑞恩希安得以能毫无顾忌的再次回到罗马,但是这个毫无顾忌却也只能是在暗中,一旦公开,迫于元老院的判决,不论是否会牺牲狄奥多,瑞恩希安都必须要面临最可怕的惩罚。 “大人,你不会要……”鲁普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有些畏惧的转头看向赫克托尔,在他想来这人的确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 “你也想到了?”在黑暗中,赫克托尔白色的牙齿看着让人惊心“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无意中’透露出前皇帝潜回了君士坦丁堡,那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鲁普因为惊恐不安闪动的眼神,赫克托尔无奈的摇了摇头:“鲁普,如果皇帝和你一样到了现在才想到这些,那他就不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了。这的确是让瑞恩希安彻底老实的好时机,可惜皇帝已经早早想到,他在给我的信里对我说,如果‘这次再耍花招,就砍掉你的头’,我想皇帝是认真的。” 说着,赫克托尔苦笑一声,当他看向前方并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时,鲁普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距离莫迪克宫不远的一处小巷里。 安图维索不住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他要寻找的人,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让他开始感到了奇怪,虽然知道也许这个时候安露蓓尔可能正在和某个情人享受欢愉,不过一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安图维索开始觉得不寻常起来。 对于索莱姆他虽然只是在莫迪克宫才开始熟悉,不过他还是知道这个人做为罗马荣誉军团的后裔,在君士坦丁堡里的众多军人家族的年轻后裔中拥有着颇高的地位,现在他做为君士坦丁堡警戒军团的将军,俨然是一群罗马古老家族重新振兴的象征,他因此与驻守在城外的卫戍军一样,成为了维持着君士坦丁堡城里秩序的军士长官,而恰恰是这个时候他和安露蓓尔却同时消失的事实,却不能不让安图维索感到了蹊跷。 安图维索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他悄悄离开主宫大厅,穿过若隐若现不是会从花丛深处传来阵阵撩人声响的花园,当他在暗处向着之前最后看到安露蓓尔和索莱姆消失的地方走去时,他意外的发现在一个院子外站着的几个身材强壮的卫士。 安图维索的心不由一阵狂跳,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他感到说不出的害怕,双脚沉重的似乎没挪动一步都会发出声响,可是与生俱来的好奇却催促着他继续向前。 “安图维索,你只是个写诗的,拿不动剑,也不该当个奸细。”安图维索在心里不住的阻止自己,可是看着那间看上去象个粮仓的房子,他终于还是在阴影中悄悄绕过那几个卫士,向前慢慢靠去。 粮仓里隐约透出的光亮让安图维索知道里面的确有人,虽然他再也不能靠的太近,可这已经足以让他相信自己的确发现了什么。 安图维索呼吸越来越急促,当他终于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离得太近时,伴着忽然从脑侧晃过的光亮,他已经被沉重的剑柄猛然击倒在地 随着木门“砰”的打开,粮仓里的人立刻停下了争吵。 看着被人紧紧捂住嘴巴拖进来的安图维索,安露蓓尔和索莱姆脸上霎时一片苍白。 “大人,他在偷听。”一个卫士向不动声色的瑞恩希安沉声禀报。 “安图维索,你在干什么?”索莱姆喊了一声,他试图向前走上一步,但是却被旁边的卫士用剑拦住。 “这就是那位著名的讽刺大师?我早听说过您的大名了诗人。”瑞恩希安走过来看着被紧紧捂住嘴巴的安图维索,然后他回头看着索拉姆“你还在犹豫吗?要知道如果这个人说出去,你无论怎么解释也是没有用的,你会被当成叛国者处以极刑,而你的家族会就此蒙羞,罗马荣誉军团会以你和你的家族为耻。” “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索莱姆愤怒的吼叫着,他回头紧盯着旁边的安露蓓尔,为自己居然会被这个女人拖进这个泥潭愤怒不已“你们要对皇帝不利,可是我没有答应你,我只是以罗马人的名义宣布不会帮助你们任何一方而已,你不能随便诬陷人” “可是有谁会相信你,他?”瑞恩希安指了指不住挣扎的安图维索“当你说不会帮助任何一方,甚至在你见到我之后没有立刻冲出去的时候,你已经是背叛了。即便贡布雷是仁慈的,可你认为那个赫克托尔会轻易放过你,你认为你那位忠诚于皇帝的上司鲁普会放过你?将军,你没有退路了。” “你们……你们……”索莱姆身子颤抖着向后退着,他摸向腰间,可才想起自己的剑已经被瑞恩希安的卫士缴走,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柄冰冷的长剑剑柄已经递到他的面前,那正是他自己的剑 “杀了他。”瑞恩希安平静的看着索莱姆的眼睛。 看到索莱姆拿起了长剑,旁边的卫士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柄,但是瑞恩希安却毫不在意索莱姆的剑尖就顶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杀了我,你可以得到很多东西,而杀了他,你可以得到更多。” 索莱姆不住的喘息着,他的眼睛在瑞恩希安和不住挣扎的安图维索之间来回巡视,当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时,一股疯狂的冲动让他猛然向前一刺 一声被堵住的压抑呻吟从安图维索的嘴里迸发出来,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胸前没去了半截的剑身,随着血水顺着剑脊上的凹槽流出,他的身子向下塌去,直到身后的人松开手,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索莱姆任由已经死去的安图维索带着他手里的长剑栽倒在地,当瑞恩希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他身子不由自主的猛然一抖。 “去做我让你做的吧,现在我的胜利就是你的胜利,我的失败也同样是你的。” 当失魂落魄索莱姆离开,瑞恩希安立刻一把抱住了安露蓓尔: “谢谢你亲爱的,你会是我的皇后” 这时,远远看着莫迪克宫的赫克托尔正抚摸着下巴暗暗寻思:“皇帝的那些警告,真是认真的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狩猎时刻(下) 索莱姆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显得自然一些,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右手不颤抖,当他抓去一个酒杯时,杯中的酒立刻荡漾着洒了出来。 他就是用这只手杀掉了安图维索,杀掉了一位在君士坦丁堡,以至在整个罗马和基督世界都有着显赫名声的讽刺诗大师,而且就在刚才,他已经无疑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那个罗马的敌人宣誓效忠。 一想到这些就全身颤抖的索莱姆,如同患病般的哆嗦着,他有些粗暴的推开了眼前一个因为醉酒挡在他面前路上的男人,然后又从一群蒙着眼睛,不停的抓着身边的人胡乱亲吻的女人中间穿过去。 当一个叫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索莱姆先是急匆匆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才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人。 他立刻认出这个人是安图维索的随身仆人,这个仆人总是跟随在安图维索的身边,而且总是为他在咏诵诗歌的时候吹响那个尖利的小号角,宣布他的主人的到来。 “大人,您看到我的主人了吗?”仆人有些焦虑的问着“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 “我不知道你的主人在哪儿,为什么要问我?”索莱姆有些气急败坏,他觉得这个仆人只找他询问一下子让他受到了旁边人的注意,这不由引起了索莱姆心中的恼火。 “对不起大人,不过我想主人今天可能会因为有些事情和您商量。”仆人恭敬的回答着。 “事情,什么事情?”索莱姆的心微微一跳,他一边向着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一边低声问着仆人“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找我?” “大人,可能您还不知道,我的主人……”仆人刚刚说到这里,看着远处走来的安露蓓尔不由停了下来,同时他向着索莱姆微微示意“请原谅,亲王夫人来了,我要去找我的主人了。” 看着仆人匆匆离开的身影,索莱姆不禁陷入了一阵不安之中,如果说之前他们始终以为安图维索偷偷靠近粮仓是以为可以偷窥到他和安露蓓尔的幽会,好做为将来用讽刺诗揭露他们的题材,那么现在看着这个仆人,索莱姆不禁开始担心起,那个已经死掉的讽刺诗人可能还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在干什么?”安露蓓尔掩饰着心中的不耐烦走过来关心的问着,对于这个年轻的将军她并不是很喜欢,她始终觉得这个人无法和阿莱克修斯,跟不能和瑞恩希安相比,不过现在她知道这个人正是他们所需要的,所以不得不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一些“你现在应该立刻到你的军营里去,我亲爱的索莱姆不要担心,一旦成功了你就是新的安德鲁斯王朝的最大功臣。” “对,是这样的,”索莱姆深深的呼吸着,眼前这个女人现在让他感到害怕,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她和她的男人手里,索莱姆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退路“不过我想那个人可能有些问题,就是安图维索的那个仆人,他刚刚对我说安图维索可能有些事情要找我。” “上帝,那个蹩脚诗人?”安露蓓尔也显然立刻想到了什么,她刚刚涂抹过玫瑰油借以掩饰异样的脸上变得同样一片煞白,在犹豫一下之后,她立刻回头向跟在身后的一个仆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索莱姆看到了安露蓓尔眼中闪着的残酷光芒,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如同掉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要么和那些狩猎者一起等待新的猎物,要么自己成为被肢解撕碎的猎物。 “大人,您可以肯定那个人就在莫迪克宫里吗?”鲁普有些疑惑的看着赫克托尔,他始终觉得赫克托尔现在的举动有些过于牵强,虽然安露蓓尔过去是瑞恩希安的妻子,但是随着成为阿莱克修斯的妻子,如果再认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那就未免勉强,更何况安露蓓尔现在的丈夫还是罗马帝国特里布斯的首席元老。 “将军你可能还没明白,他是否在那里并不重要,”赫克托尔倾过身子压低声音说“重要的是,我认为他就在那里。” 鲁普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心中的忐忑,他不知道这位胆大包天的大人究竟要把这件事情闹得多大,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乘机把所有人都牵扯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放心将军,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还有皇帝陛下的警告在这里呢。”赫克托尔指了指挂在腰间的小皮囊,然后他向前微微挥手“让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位夫人,要知道我还没参加过她那个著名的宴会呢。” 说着,他带马向前,缓缓的穿过小巷,向着莫迪克宫的方向走去。 丕平静静的站在城墙上,在他身后,一队近卫军正等待着他的命令,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除了一些经常彻夜狂欢的地方,早已沉浸在了一片皎洁月光之中,这让人看了感到似乎整座城市都已经睡去,不过正因为这样,远处莫迪克宫那灯火通明的样子,就显得异常醒目。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靠近七丘之一的芒德李斯丘的第五座城门,从穿过这座城门的大道一直向前,越过芒德李斯丘上那座著名的众哲学家之门,就可以进入君士坦丁堡那些贵族聚居的地区。 不论是元老院长老们还是帝国的大臣们,很多人都在这里有着自己的奢华住宅,其中就包括米蒂戈罗斯和阿莱克修斯。 丕平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近卫军,这些士兵是在被皇帝和皇后分别带走之后留下来拱卫圣宫的,和那些始终跟在皇帝身边的骑兵不同,这些近卫军更适合在稳扎稳打的步兵交锋中展示他们的威力,现在他们正队形整齐的排列在城墙上,月光照在他们盔甲上的反光,估计远远的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让丕平有些想要笑出来的冲动,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或者说他可能就要这样煞有介事的站上一夜,真正做事情的,是已经靠近莫迪克宫的赫克托尔和鲁普。 如果说那些狡猾的罗马贵族没有人知道瑞恩希安可能已经回到君士坦丁堡,丕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能体会到皇帝为什么命令赫克托尔在暗中解决这个难题。 罗马已经不能在经历一次动荡,十字军在东方的举动始终是让人担忧的,而科尼亚人更是从来没有真正与罗马相安无事。 “上帝保佑,但愿今天晚上一切顺利,”丕平心中祈祷着,他知道自己带着一整队近卫军盔甲鲜明的站在城墙上下的样子,早已经引起了住在芒德李斯丘的那些贵族们的警惕,他相信这个时候那些贵族们是绝对不会轻易从家中走出来的“赫克托尔,看你的了。” 安图维索的仆人焦急不安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主人,虽然安图维索也经常动辄会突然消失那么一阵,可是仆人相信今天他不会那么随意的放纵自己,莫迪克宫已经成为了被无数人注意的焦点,而安图维索显然还担负着除了诗人之外更重要的责任。 仆人急匆匆的走着,当他经过一处通向后院的小门时,一个女仆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安图维索老爷的仆人吗?”女仆低声问着。 “对,有什么事情吗?” “安图维索老爷喝醉了,我想你应该去看看。”女仆压低声音说着,然后她越过仆人的肩头向远处的客人看了看“他一个人躺在后面的喷水池里,而且把自己脱得精光,看来你要有点麻烦了。” “上帝,这位老爷怎么这个样子。”仆人无奈的低声抱怨着,他没想到安图维索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如此的狂放不羁,这让他既气恼又无奈。 仆人跟在女仆身后向着花园伸出走去,看着前面个看上去透着成熟的身影,他不禁微微有些走神,不过当他走到黑暗中时,随着冷风吹拂,仆人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丝警惕。 虽然安图维索的确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可在这种时候会喝的酩酊大醉却未免有些过于异常,而且即便喝酒他也轻易不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想到这个的仆人心中不禁一阵狐疑,但是就在他刚刚心中浮起一丝警惕时,跨过一根柱子的他已经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光亮从眼前掠过 胸口上似乎豁然贯通的痛苦在一瞬间让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惨叫,但是嘴巴却已经被另外一个从背后出现的黑影伸手紧紧堵住,随着仆人的身子不住扭动挣扎,对面那个人手中的短剑也在他的胸口不停的搅动,终于仆人慢慢失去了力量,随着被扯走的身体,地上只留下一滩在月光下闪动着光泽的血迹。 “一切都解决了?”瑞恩希安看着面前的手下问着,看到这些忠实的手下发出脸上那激动莫名的神色,瑞恩希安不禁淡淡一笑“不要太焦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许今天晚上就是我们改变罗马的时刻。” “大人,索莱姆会按照您的命令打开城门吗?”一个手下担忧的问“如果他去告密怎么办?” “如果那样就更好,”瑞恩希安拿起桌子上的长剑在空中微微虚劈“君士坦丁堡里有多少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现在他们可能都在观望,明天坐在圣宫宝座上的那个人将是他们的皇帝,至于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会去理会的,所以如果索莱姆告密那就去吧,那只会让更多的人不得不在今天晚上就做出他们的选择。是我还是贡布雷” 瑞恩希安的话让他的手下们一阵激动,两年来他们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刻,对他们这些甘愿跟随着瑞恩希安一起被放逐的人来说,他们相信他们的主人能再次回到罗马,更相信在艾萨克时代能够安然渡过那些充满危机时刻的瑞恩希安,同样也最终能在与贡布雷的较量中获得胜利,正因为这样他们才甘愿冒险随着瑞恩希安一起潜回君士坦丁堡。 一个身材健壮的手下走了过来,这个之前跟随瑞恩希安在曼齐克特战场上驰骋的特里布松弓骑兵将领,虽然没有再穿上他沉重的甲胄,可依旧显出了令人胆寒的气魄:“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我们在这里开始,索莱姆就可以打开城门,我们的人跟在他的后面,而且就如同您说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真是太好了。”即便稳健如瑞恩希安也不由因为激动显得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就在今天这个晚上,如果成功他将重拾荣誉,如果失败他也将就此沉沦。 瑞恩希安猛然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就在他要开口下令的时候,一阵喧闹忽然从远处莫迪克宫外响了起来 莫迪克宫主宫里正在狂欢的人们,是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们惊扰到的,当那些醉眼朦胧的客人看到突然闯进宫殿的警戒军团时,人们不禁立刻变得一阵慌乱,有的人站在水池里呆呆的发愣,而有的人则匆匆忙忙的从隐蔽的角落里爬出来,他们大多衣衫不整,甚至有的人光着身子还并不自觉。 看着那些忽然出现的警戒军团,愕然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抱怨,虽然警戒军团负责着君士坦丁堡的治安,可是这些客人却几乎个个都认识警戒军团的将军,而且和他一样是这里的常客。 这让一些客人不禁大声呵斥这些打扰了他们的士兵,同时有人回头寻找着索莱姆,要质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当人们看到从士兵中走出来的鲁普时,客人们不满的声浪不禁慢慢平息了下来,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这个人熟悉,可是他们知道这个人恰好就是索莱姆的上司,也是整个罗马帝国警戒军团的总团长。 “可能我要打扰你们的聚会了,”鲁普向一个从人群里走出来试图说什么的贵族淡淡一笑,在对方还没有开口时,他已经继续说“我想我应该见到的是安露蓓尔亲王夫人,毕竟这件事情要牵扯到她。” “您这是要搜查还是要逮捕谁呢?”那个贵族显然不肯示弱“要知道按照皇帝陛下刚刚颁布的《罗马公法》,您无权随意进入一个贵族的住宅,而按照罗马的习俗,无故打断别人的宴会就如同是在向主人挑战。”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附和声,他们向那些警戒军团的士兵挑衅似的挥舞手里的酒杯,器皿,甚至有人抓起了椅子和可以拿起的任何东西,不过当他们看到那些原本以为会向后退去的少爷兵不但毫不退让,甚至从他们那纹丝不动,而且从身上渗透着阵阵令人胆寒的气势时,他们才慢慢意识到眼前这些人显然和他们心目中那些“荣誉军团”的后代截然不同。 安露蓓尔终于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她让自己尽量放松然后走到鲁普面前:“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的这种行为不止是侮辱我和我的客人,也是在侮辱我的丈夫。” “请您原谅夫人,不过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鲁普说着向后一退“可能你们已经听说,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冒犯了皇帝陛下,虽然陛下对他已经一再忍让,可是他居然肆无忌惮,甚至还用各种诋毁的方式制造有关皇帝陛下的谣言。” 看着人们脸上露出的恍然神色,鲁普继续说:“我们都知道陛下是仁慈的,可是现在我们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是在利用陛下的宽容,而且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就在莫迪克宫中制造那些谣言,因为我们刚刚搜查了他的家,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手稿,”说到这里,鲁普看向安露蓓尔“夫人,我们都知道安图维索是您家里的常客,所以我想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不止在这里制造各种谎言,而且还把一些诽谤皇帝和众多罗马好人的手稿藏匿起来了,这其中就包括您和您的丈夫。” “你难道要搜查我的家吗?”安露蓓尔脸上露出了愤怒“我是阿莱克修斯的妻子是罗马的亲王夫人” “那么夫人,您是不是要您的丈夫同意,我们才可以履行职责呢?”鲁普淡淡的问,看到安露蓓尔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变得通红的脸,他继续说“要知道在安图维索的诗歌里,您和您的丈夫同样被写的不堪入目,甚至在座的很多人都是他笔下的小丑,骗子甚至是通奸者,或者你们是因为担心他书里写的是自己,才会反对逮捕他吗?” 一阵叫喊声从人群里响起,尽管很多人知道这的确是事实,可人们总是尽量避免去想这些,反而尽量从安图维索的书中去寻找别人的影子,但是一旦被揭破,人们不禁变得一阵难堪。 “让他搜那个人该受到惩罚,皇帝不惩罚他,也应该有人惩罚他” “如果他有一柄剑,一定会有人找他决斗的,那个人让很多人蒙羞” 人们叫喊了起来,他们再也不能袒护那个曾经给他们带来笑声的人,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那样,只能是让自己更加出丑。 安露蓓尔的手脚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冰凉,她先是死死盯着眼前的鲁普,当她看到他身后那些明显和她所知道的警戒军团不同的士兵时,她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似的神色大变 “不……不是这样的……”安露蓓尔发出一声低叫就要转身,但是她却又立刻定住,看着鲁普从袖子下伸出来的匕首,她的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对不起亲王夫人,还有一位大人在等着您呢,”鲁普压低声音在安露蓓尔耳边说着。 顺着他略微向后看去的眼神,安露蓓尔立刻看到了那些士兵当中一双令她毛骨悚然的透明眼睛。 在一瞬间她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那双眼睛,她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 安露蓓尔的身子不由想要向后退去,可是鲁普已经向前一步,他就如同在与安露蓓尔私下说着什么似的靠过身去,同时手里的匕首紧紧顶在她的腰间。 “如果您答应我不会乱动,我是不会冒犯您的夫人,”鲁普一边说一边示意安露蓓尔随着自己向队伍的走去,同时在他的示意下,那些警戒军团的士兵已经飞快的沿着两侧的走廊向莫迪克宫的里面冲去。 客人们到了这时已经终于意识到了异样,可是看着这些明显与普通的警戒军团不同的士兵,却没有人再发出一声抗议,人们只是看着这些人飞快的越过自己的身边,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警戒军团的士兵要比他们想象的多的多。 被鲁普押解到赫克托尔面前的安露蓓尔脸色恐慌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白化病人,如果说在罗马有一个人令她畏惧,那这个并不是罗马皇帝,而是面前这个让她胆战心惊的赫克托尔。 “告诉我夫人,他在哪?”赫克托尔简单的问着,当看到安露蓓尔刚刚张开的嘴唇时,他却又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挡住“不要指望您的丈夫会救您,亲王这个时候应该正等着另外一个消息,还有也不要指望那个人能救您,他今天已经逃脱不了了。” 安露蓓尔的嘴唇在一刹那间变得一片苍白,她睁大的眼睛在赫克托尔脸上扫视着,当终于明白白化病人并不是简单的恐吓时,只稍微停留了一下,安露蓓尔的嘴里就在刹那间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亲爱的快逃” 赫克托尔甚至没有来得及捂住安露蓓尔的嘴,随着她那凄厉的喊声,原本已经一片紧张的庭院里霎时响起一片叫喊 赫克托尔几乎是用足全力一把抓住了安露蓓尔头发,他毫不留情的把眼前的女人狠狠摔到在地,可是叫喊声已经在整个莫迪克宫中响成一片,人们疯狂的向着四周慌乱狂奔,甚至有人不顾一切的迎着阻挡在面前的那些警戒军团的士兵们冲去。 可是,他们面前的却并不是那些普通的警戒军团,就在他们叫嚷着向前奔跑时,伴着队伍里的一个队长发出的低沉呐喊,那些士兵手中握着的盾牌已经瞬间层叠在一起,同时伴着那些客人猛然撞在盾牌上,平时那些只是做为恐吓用的短棍,已经隔这盾牌的缝隙向着他们头上呼啸而来。 赫克托尔拖着安露蓓尔大步穿过庭院,他这时已经知道瑞恩希安就在这里,当几个士兵的影子出现在一个院子里,随着几声喊叫他们从一个角落中拖出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时,赫克托尔嘴里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亲王夫人,看来您对这位诗人的憎恨并不比任何人少呀,”赫克托尔用手里的连鞘长剑拨了拨安图维索已经僵硬的尸体“现在即使是你丈夫也没有办法救你了,那么告诉我他在哪?” “大人,前面一间粮仓从里面锁上了。”一个士兵低声禀报着。 “瑞恩希安,”赫克托尔嘴里吐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立刻带着人奔跑到房子前,看着漆黑的窗口,白化病人冷冷的下令“撞开大门” 安露蓓尔不住的大喊着,可是这时已经没有人再去理会她,随着几个士兵用足全力撞击,木门立刻随着一阵轰响向里面倒去 随着士兵们蜂拥而入,漆黑的粮仓里立刻被火把照得通明,但是当赫克托尔走进粮仓时,他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安露蓓尔被赫克托尔紧紧拉着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粮仓,她在呆愣之后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哈哈哈大笑。 “你抓不住他的,抓不住他的” “那就让我们看看吧,夫人”赫克托尔一把推开安露蓓尔,眼中透着狰狞般的光芒“派人去请阿莱克修斯殿下来,告诉他他的妻子因为谋杀就在我们的手里。” 说着他转身向着门外大步走去。 第二座军事门是君士坦丁堡面对巴尔干山脉的一座重要的门户,是当初为了抵抗保加利亚的西蒙而建造的一座防御城门,这个时候索莱姆正站在距离那扇城门不远的地方焦躁的来回走动着,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所做的一切将是决定他一生的关键,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退缩出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上从城里的方向传来,索拉姆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几步冲到街头上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些人影,紧张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在远处,原本寂静的君士坦丁堡似乎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变得喧闹起来,就在那因为听到了声响而逐渐点起的灯火中,苏莱姆看到了冲到面前的队伍。 瑞恩希安铁青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难看,当他们冲到面前时,索莱姆立刻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道。 “赫克托尔,”瑞恩希安回头看着身后已经一片喧闹的城市,他的脸上挂着和白化病人同样狰狞的神色,当看到不安的望着自己的索莱姆时,他忽然开口一笑:“看来您今天的运气不好,原本我们应该能很顺利的,不过我想现在要变得困难一些了。” 瑞恩希安说着,向旁边的一个随从微微挥手,随着他的催马向前,那个随从向索莱姆用力低声吩咐:“快去染让人打开城门” 索莱姆的心不住的狂跳,他知道瑞恩希安的阴谋似乎已经失败了,看着似乎已经决定孤注一掷的瑞恩希安,他立刻变得动摇起来。 “如果你想背叛我,现在就可以走”瑞恩希安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索莱姆说,当他看到索莱姆终于催马跟上时,他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声沉沉的闷气“我的战士们,让我们象个罗马人那样战斗” 一阵欢呼霎时响起,但是这欢呼却并不是来自瑞恩希安的手下,听着那从另外一座军事门的方向传来的呼声,刚刚举起手中长剑的瑞恩希安的身子不禁忽然僵住。 从那阵隐约可闻的呼声中,他听到了一阵让他心中狂跳的声浪:“皇帝万岁” 瑞恩希安的身子在这一刻完全僵住,他呆呆的回过头看向通向色雷斯方向的第三座军事门,当他从那欢呼中确定自己的确听到了什么时,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贡布雷,上帝的宠儿……”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的瑞恩希安忽然掉头向后用力一挥手臂,随着一柄长剑立刻架在索莱姆的脖子上,瑞恩希安平静的说:“让我们出城,现在。” 在索莱姆的命令下,城门缓缓的打开,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瑞恩希安用力拉住索莱姆的领子让他和自己一起向着城外奔去,当看到一片树林的时候,瑞恩希安终于停了下来。 “你回去会怎么说?”看到索莱姆惊恐不安的神色,瑞恩希安向手下挥手示意,当一个被用头罩遮盖着面目的人出现在面前时,瑞恩希安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用他去为自己赎罪吧,将军。” 说着,他调转马头,带领着手下向着黑暗中飞驰而去。 索莱姆颤抖着拉开那个人的头罩,当他看到那张脸时,索莱姆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呼:“狄奥多大人” 第一百四十章 功败垂成 阿莱克修斯是在听到有人向他报告说,皇帝忽然从色雷斯连夜返回君士坦丁堡之后,才来到第三座军事门前的。 当他走到小凯旋门前时,他看到了首席原来米蒂戈罗斯已经提前到来,这个时候正站在小凯旋门下的一棵大榕树下和古怪的赫克托尔说话。 看着这个情景,阿莱克修斯脸上的肌肉微微牵动着,他并不很清楚在莫迪克宫中发生的事情,不过他却知道几天晚上几乎所有有资格知道那个人回到君士坦丁堡的罗马贵族们,都以一种罕见的默契对待着夜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去询问为什么原本只负责在城里巡视的警戒军团居然会突然有那么大的举动,而留守的近卫军那令人不安的动向,也完全被贵族们漠然无视。 瑞恩希安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到君士坦丁堡,这是人们为之关注的,不过人们更关注的是他能不能安稳的走进这座城市。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并没有发生变化,随着皇帝回归的号角声从城外响起,阿莱克修斯相信,这个时候肯定有无数人为自己没有贸然做下蠢事暗暗庆幸。 至于说他的那位妻子,阿莱克修斯甚至没有去仔细想过,从那些探听消息的人口中,当他知道安露蓓尔已经因为谋杀安图维索被拘禁起来时,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担忧还是放松,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那里面包换的东西实在太多,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 沉重的第三座军事门在一阵闷响声中缓缓开启,随着一小队先导骑兵出现,随在后面的近卫军以一种沉默中挟带着重重凝重气息的气势向着城门走来。 “殿下,可能我要告诉您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赫克托尔一边看着经过的队伍,一边似乎随口说着,不过当他说出安露蓓尔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中时,看着阿莱克修斯脸上没有显露出意外的神色,白化病人轻声一笑“大人,我想这也许最终要皇帝陛下来决定亲王夫人的未来,不过请允许我在这里向您表示歉意。” “也许我应该感谢您大人,”在看到一面旗帜终于出现在城门下时,阿莱克修斯忽然回头向赫克托尔说“您让我终于能够从那个女人那里摆脱了出来,或者说您让我从一个危险中摆脱了出来。” 说着,他和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米蒂戈罗斯稍微相互点头,然后一起迎着旗帜向前走去。 当红色的黑十字旗在夜色中穿过城门时,旗帜下的伦格慢慢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站在道路中间的那两位罗马元老。 他们的到来让伦格知道至少现在瑞恩希安还并没有能够实现他的野心,而且看着站在旁边的赫克托尔,他相信现在的君士坦丁堡,应该已经足以堪称是一座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城市。 在两位元老躬身行礼的时候,伦格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尽管在双足落地的时候他的身子不由微微一阵发软,可是他却还是让自己尽量站稳,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有任何异样,看着那两个人脸上那种阴沉的神色,他可以想象这个时候在君士坦丁堡里会有多少人正在暗暗关注着自己的归来。 “陛下,请原谅我打扰到您,不过很遗憾在您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你一个很糟糕的消息,”赫克托尔几乎是不容一点间隔的走到了一边“刚刚在莫迪克宫中发生了一场谋杀。” 伦格略显意外的看着赫克托尔,他当然知道莫迪克宫是属于谁的宫殿,看着面前几个人脸上那神色各异的表情,他略微沉吟,随后把披在身上的紫袍向身上一搭:“等回到圣宫再说吧,一切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清晨来临的时候,最早从家中出来的君士坦丁堡人有些意外的发现街上并没有出现他们现象中的军队,原本以为会再次看到的盔甲鲜明的情景,却是被宁静的晨霭和一声声来自树枝上的鸟鸣代替。 君士坦丁堡迎来了十分平凡的一个初冬的早晨,从宁静中逐渐变得热闹,从阵阵的喧闹中透着勃勃生机,这是一个是充满了繁忙而有令人惬意的清晨。 不过,就在这样一个原本应该宁静的清晨,一个震惊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消息,正在迅速的四处蔓延 在圣宫的利奥厅中,罗马皇帝和他的大臣们默默的看着站在人们中间的一个女人,这个之前拥有着崇高身份的女人,这时却完全寻找不到应有的沉稳,即便是之前她还能保持的那种保加利亚特有的野蛮气息,在这个时候也已经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安露蓓尔,这是一个由罗马最有权势,也是最能够决定她的命运的人组成的一个审判团,没有旁听者,也没有记录人,这些人只是分别坐在那里看着中间的女人。 所有人都心中明白,对于安露蓓尔的审判不可能会公诸于众,罗马人也不可能会被告知,就在昨天晚上那个已经被彻底放逐的瑞恩希安甚至那么近的靠近了罗马的宝座,如果不是白化病人那近乎无孔不入的探窥,或者说是皇帝归来的突然,也许现在那个人已经堂而皇之的带着他那些逃亡的追随者进入了君士坦丁堡。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些人都深深知道谁也不能证明自己在昨天的那个时候没有与那个人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让罗马的法律审判她的罪行吧。”阿莱克修斯终于开口,他看到妻子望向他的眼中闪过的一抹嘲笑,那是彻底的不屑和轻蔑,这让阿莱克修斯为之气愤,可是这时他只是微微别开头去,看上其他人。 “谋杀。” 一个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似乎是在一次次的判决安露蓓尔的死刑,她的神色开始变得惊慌起来,当她随着那一个个让她的心向下坠去的声音缓缓转了一圈时,她终于因为恐惧发出了崩溃的哭声。 “你们要杀了我吗,是要杀了我吗,我是保加利亚的公主,你们没有权力决定。”安露蓓尔向着四周的人叫喊着,当她看向站在中间的伦格时,她忽然向着他扑去,同时嘴里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你不能杀我我要一个公正的审判我是保加利亚的公主” 旁边的士兵立刻紧紧抓住安露蓓尔,可是她依旧拼命向前扑着,她伸出手不住抓挠,当身子被向后退去时,她终于完全崩溃的倒在了地上。 “陛下?”阿历克斯看着伦格,看着默不作声的皇帝,他不由轻声询问着。 “她曾经是瑞恩希安的妻子,”伦格低声说“我还记得当初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瑞恩希安把她当成一个战利品般向我炫耀的样子。”说到这里伦格微微摇头“她的确杀害了安图维索,这也的确是谋杀。” “不,不是我杀害的”安露蓓尔忽然大喊起来“是索莱姆他杀掉了安图维索,他亲手杀了他” 安露蓓尔的话让人们不禁发出一阵“咦”声,人们相互看着,不禁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意外。 “如果我的确杀了人,那么就绞死我好了,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和人”安露蓓尔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一丝曙光,她慌乱的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可是当她看着那些人在最初的意外之后,脸上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发生任何变化后,她终于慢慢明白了过来。 “你们是要我当杀掉安图维索的凶手,你们根本不管究竟是谁杀了他对不对?” “你背叛了你的丈夫,”安露蓓尔身后忽然传来了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被称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你和索莱姆的通奸让安图维索发现,为了灭口你和他一起杀掉了安图维索主仆,事情就是这样。” 安露蓓尔难以置信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无助的捂在嘴上,却只能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喔喔”声。 “安露蓓尔,”伦格慢慢走到了安露蓓尔面前,他看着这个已经完全被吓呆的女人,用一种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的平静腔调轻声的说“没有瑞恩希安,那个人从来没有回到过君士坦丁堡,即便你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有人承认看到过他,人们只知道是你和你的情人为了怕泄露秘密杀掉了安图维索,你懂吗?” “不,求你,求你别这样……”安露蓓尔的眼中流着泪水,她试图要抓住伦格的手臂,却被士兵立刻隔开“我没杀他,至少要给我一个公正的审判。” “你要知道,这已经是审判了,”伦格苦笑着摇摇头向后退开几步,看着眼前因为惊慌已经完全完全不知所措的女人,他低沉的吐出了一个词:“有罪。” 安图维索安静的摆放在一个石头台子上,这个时候他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甚至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亚麻长袍。 伦格慢慢走到台子前,看着这个以讽刺诗歌闻名地中海沿岸的诗人,心中萦绕着一阵难以抹去的阴郁。 当初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他因为发现了这个人而把他收拢在了自己手下,通过这个人的笔,他让罗马的民众看到了皇帝另一面的生活,但是也是通过这个人,罗马人在那些并没有多少恶意的讽刺中,也听到了伦格向他们诉说的自己的心声。 如果说在罗马,有一个人对罗马人有着深远的影响,那么这个人是法兰西斯,可是如果说有一个人在笑声中给罗马人带来了另一种启迪,那么这个人就是安图维索。 伦格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看到安图维索时,他曾经想起过这个潦倒的人,在不久就会因为和某个店铺老板的老婆私通,而被人杀死在街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尽管他尽量改变了安图维索的未来,但是命运的轨迹却依旧没有动摇的沿着之前的方向前进。 伦格把一本羊皮纸的小书放在了安图维索已经停止呼吸的胸口上,那是安图维索最著名的讽刺长诗《萨福骑士之爱》,看着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的安图维索,他微微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你的灵魂灵魂进入天堂,愿你在上帝的荣光的招抚上得以安静。” 阿历克斯的身影出现在旁边,当他看到皇帝默默祈祷完之后,他向前一步低声禀报着:“陛下,现在整个城市都已经知道安露蓓尔和索莱姆因为通奸被人发现而杀掉了安图维索,现在很多人已经开始聚集起来,大多都是些普通民众,他们在喊着要吊死安露蓓尔。” 伦格微微抬起头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瑞恩希安究竟会怎么做,不过他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去揣测那个人的心思。 “赫克托尔在哪儿?” “就在外面,赫克托尔大人已经向城外派出了士兵,也许很快就能……” 阿历克斯的话还有说完,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埃罗帕西娅神色慌乱的出现在门口时,伦格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已经急急的走了进来。 “伦格,还没有弗莱里的消息吗?我现在真的很着急……”埃罗帕西娅忧虑的向伦格说着,但是当她说完之后,才愕然的看到了摆放在台子上的那具冰冷的尸体。 埃罗帕西娅在那一刻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她的脸上忽然一片惨白,随即她忽然发出一阵干呕 “埃罗帕西娅?”伦格的心头在那一刻瞬间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信的抱起妻子,看着她一边干呕一边不住点头,伦格立刻回头向阿历克斯下令“快去把那个丁泓找来,我要他立刻来为皇后诊断。” 看着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的阿历克斯嘴里不住低声唠叨,一边转身向着跑出房门,伦格搀扶着埃罗帕西娅向走廊里慢慢来到走廊上。 “伦格,你一定要找到弗莱里,我不能失去他。”埃罗帕西娅依旧焦虑的说着,看着丈夫同样焦急的样子,在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终于恢复了喘息的埃罗帕西娅不由安慰起丈夫“不要紧的伦格,要知道我能安全的生下菲特琳娜,你还担心什么呢?” “可是我真的感到害怕埃罗帕西娅,我还从没这么害怕过。”伦格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了汗珠,当看到丁泓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门口时,伦格甚至有一种想要走过去拥抱他的冲动。 不过当他看到跟在丁泓身后的丁璇时,他立刻冷静了下来,看着丁泓娴熟的拉住埃罗帕西娅的手腕轻轻诊脉,伦格不住的深深呼吸着,就在这时,埃罗帕西娅忽然向伦格问:“告诉我伦格,是赫克托尔在寻找弗莱里吗?” 伦格有那么一阵微微发愣,他从心里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埃罗帕西娅再次受到惊吓,看着妻子那忧郁的神色,伦格回头向旁边的阿历克斯下令:“让赫克托尔立刻来见我,然后你带上近卫军现在出城,如果瑞恩希安还没有走远,那么狄奥多应该就和他在一起。” 说着他忽然一把抓住刚刚行礼就要离开的阿历克斯,在稍一停顿后伦格压低声音沉沉的说:“如果真的遇到了瑞恩希安,即便是答应放他离开也要把狄奥多救回来,记住我不管瑞恩希安或狄奥多怎么样,我只要埃罗帕西娅能够安全。” “遵命陛下” 初冬的明媚阳光下,赫克托尔就如同一个出来晒太阳的蜥蜴般向着亮堂堂的天空抬起头,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根本没有整整一夜没有睡觉的疲惫,听着身边那些沸沸扬扬的喧闹声,听着早已经变得似是而非,甚至根本已经没有人知道究竟真相是什么的可笑谣言,白化病人站在拥挤的街道中间微微晃动着他的脖子。 一阵清脆的响声随着他脑袋晃动响起,看着面前那些等待命令的手下,赫克托尔嘴唇微张,就要下达出城的命令。 一阵烟尘从远处扬起,看着很快来到面前的阿历克斯,赫克托尔再次扭动了一下脖子,当听到皇帝的命令后,赫克托尔那苍白的脸上有一阵微微显得有些神色发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圣宫,当再次回头向着城门方向看去时,白化病人眼中一片失望。 “阿历克斯,如果真见到了狄奥多,你会怎么办?”在错马而过时,赫克托尔压低声音问着。 “我是皇帝的近卫军统帅。” 听到这个回答的赫克托尔一声叹息。 早早点起了火塘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燥热,伦格看着靠在摇椅里的埃罗帕西娅温柔的笑着,他没有想到埃罗帕西娅会这么快再次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看着妻子那纤细的腰身,一想起不久前她居然在那种河水上涨的时候坐船渡河,伦格心中就不禁一阵暗暗后怕。 一阵充满兴奋的叫声从通向后面宫殿的房门口响起,玛丽几乎是奔跑着冲了进来,随着她那粗犷有力的手臂在儿子面前一挥,伦格已经被她一把推到了旁边,随着房间里响起的几声按捺不住的低呼,玛丽已经把埃罗帕西娅搂进了怀里。 “我的小乖乖,你真的又为伦格怀上孩子?”玛丽不住的叫着,然后她的脸颊和儿媳紧贴在一起不住揉动“你可真给我们贡布雷家长脸,”说着她回头向老贡布雷大声喊着“听到了吗,伦格又要有孩子了,贡布雷家要兴旺起来了” 老贡布雷无声的笑着,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揽住儿子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在看到旁边几个宫廷女官脸上的神色之后,他又立刻收回手去。 “祝福我们吧,爸爸妈妈。” 伦格和父亲紧紧拥抱,当他因为母亲过于激动的拥抱有些不适时,一个仆人低声禀报:“陛下,赫克托尔大人来了。” 站在伦格面前的赫克托尔看着皇帝那在桌子上微微敲击的手指,在沉默许久之后他沉声说:“陛下,我承认我的确是有些想法,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成功了。” “借着瑞恩希安的手除掉狄奥多,或是把瑞恩希安引进君士坦丁堡?”伦格看着赫克托尔的眼中隐露着愤怒“你认为这就是我的罗马,或者是你认为的罗马?” 皇帝的质问并没有让赫克托尔感到畏惧,他用那双透明的眼睛无神的看着伦格,过了许久之后他无奈的问:“陛下,皇后是不是又怀孕了?” “所以我要你收敛起来,不论是否能找到狄奥多,如果你敢再擅自做主……” “陛下,阿历克斯大人回来了”一声急促的禀报声打断了伦格的话,远远站在门口的仆人激动的喊着“他找到了索莱姆” 仆人的禀报立刻引起了另一个房间里埃罗帕西娅的一声轻呼,当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到走廊里时,阿历克斯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陛下,我找到他们了,都找到了。”阿历克斯低声说“他们都没事。” 埃罗帕西娅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欢呼,她激动的扑入伦格的怀里,然后不顾女官的阻拦向着门外奔去。 “我们在郊外找到的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回城,”阿历克斯低声禀报“我们已经把索莱姆单独关起来了。” 伦格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淡淡的吩咐:“索莱姆杀害安图维索已经不容宽恕,而安露蓓尔虽然参与谋杀却并没有亲手行凶,我想有一个地方现在最适合她了。”说着他回身向跟在身后的赫克托尔看了一眼“是不是这样?” “一切如您所愿我的陛下,”看着莞尔一笑跟在妻子身后走去的皇帝背影,赫克托尔向无奈望着他的阿历克斯一声苦笑“机会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澎湃时代 皇后埃罗帕西娅再次怀孕的喜讯,很快就冲淡了特里布斯首席元老阿莱克修斯的妻子通奸商人给罗马人带来的冲击。 君士坦丁堡人的注意立刻被这个新的消息吸引,在热切议论这一次皇帝会有一个儿子还是女儿的同时,人们也在暗中悄悄议论,做为前皇后留下的孩子,亚历山大将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狄奥多的忽然出现,也很快因为埃罗帕西娅怀孕的消息得到了个颇为完美的解释,很多人把他的到来自动理解为是因为妹妹的怀孕而闻讯赶来。这样一来,原本还要为一位边疆总督突然返回君士坦丁堡大费周折的解释,也变得毫无用处。 至于索莱姆,罗马人并不同情他。 虽然与别人的妻子幽会这种事情几乎早已经是罗马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很多丈夫还为自己的妻子拥有众多的爱慕者得意洋洋,但是安图维索的死,还是让君士坦丁堡人为之愤怒,甚至绞死这个索莱姆的呼声,从未减少。 做为一位对罗马人,甚至是对很多法兰克人国家来说,都早已闻名遐迩的讽刺诗人,安图维索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点当他死去之后,人们才好像终于明白过来。 不论是贵族家的珍藏,还是街头酒铺里的笑话,人们总是喜欢用他写的那些讽刺小诗做为点缀生活的调剂,当他的死讯传来时,很多难以相信的人叫嚷着走上街头。“处死凶手”的呐喊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直接通向拘押着索莱姆的雷克雷监狱。 这样的呼声无疑是最为有用的,人们的愤怒似乎已经把另外一个导致这一血案的主角忘却,不过索莱姆显然没有安露蓓尔那么幸运,很快,在罗马人愤怒的叫喊声中,这位之前的警戒军团的将军,就被推上绞刑架吊死在了雷克雷监狱后面那著名的“绞架悬崖”前。 不过在这些纷纷扰扰之中,有一个人却颇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安露蓓尔最终被以通奸和包庇杀人凶手为名,受到了审判,当她被告知她将被她放逐,永远不能再回到她丈夫身边时,那些旁听审判的人,却从安露蓓尔脸上看到了透着喜悦的笑容。 这似乎让阿莱克修斯感到颇为恼火,在人们的传言中,亲王拒绝再见她最后一面,然后在街上人们如雨般的烂菜叶和臭泥巴的袭击下,载着安露蓓尔的囚车走出君士坦丁堡城,被装上了一艘通过海峡的海船。 不过人们这时已经不再去关注那桩虽然意外,却已经过去的谋杀,尽管有人隐约的感觉到其中似乎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关于皇后怀孕的消息层出不穷的涌来,这不能不让君士坦丁堡人立刻分心。 更何况,就在这些消息中,还有着另外一些就如同当年玛蒂娜在世时一样的传言,也同样夹杂在其中被人们穿个不停。 关于皇帝和他那位来自东方御医的堂妹之间的各种谣言,也已经是罗马人每天消遣的话题,甚至有人不能不感叹这是上帝的安排,一想到现任皇后恰恰就是在她的前任怀孕期间与皇帝发生的恋情,人们不能不为命运的奇妙唏嘘不已。 圣宫厚实的墙壁阻止不了谣言的攻陷,这样的议论很快就开始在宫廷里四处宣扬,当丁璇终于不得不被迫同样上船渡海之后,伦格看着她在女仆陪同下款款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难以明喻的失落。 那似乎是对某个无法割舍的熟悉过去的留恋,不过他却也知道那种根本还没发生的留恋在现在的他看来不过是一种幻象,甚至连丁超这个人,现在想来也似乎变得已经模糊不清,不辨真幻了。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丁璇小姐要被送到佐薇殿下的城堡去”阿历克斯低声报告着,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要为皇帝的这些风流韵事烦恼跑腿,一想起这个,他不禁想起了那些爱嚼舌头的罗马人背地里给他冠上的另外一个职务“宫廷总督兼内宫总管”“不过陛下,您认为把安露蓓尔也送到那里是不是合适呢,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我们和瑞恩希安之间的唯一联系,”伦格淡淡的说“你认为瑞恩希安这一次为什么要冒险回到君士坦丁堡?我不相信他只是为了这么一次看上起根本没有把握的叛乱,如果那样他早在艾萨克时代就已经死掉了。” “的确如此,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只能等待,看他接下来怎么做了,”阿历克斯微微耸肩,瑞恩希安逃得很干净,甚至一路追踪下去都没有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让阿历克斯意识到在那个人在罗马显然还有着一些在暗中支持他的人“另外陛下,从这一次瑞恩希安能够顺利出城看来,警戒军团应该借着这一次索莱姆的事件加以整顿,不能不承认警戒军团不论是士兵还是他们的训练和纪律,都不足以成为包围城市的力量,君士坦丁堡如此,其他城市显然更是这样。” 回头看着阿历克斯,伦格原本透着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不能不承认,自己这位年轻的伙伴已经越来越像个能够娴熟的掌握政治的人物,他能够在这个时候如此迅速的为自己整顿警戒军团找到合理借口,可见阿历克斯已经从一位纯粹的近卫军统帅,开始变成了一个能够驾驭政治的宫廷总督。 “君士坦丁堡从卫戍军里调动人手,其他城市从各地的新军团中调动,”伦格轻声吩咐着,看到跟在旁边的胡斯弥尔习惯的要用笔记录下来,伦格挥手制止了他“警戒军团只是一个必须的过渡,按照《罗马公法》,军团将逐渐的变成保卫罗马面对外敌的力量,所以军团的士兵脱离军籍之后才能加入各地的警戒军团。” “我明白的陛下,”阿历克斯低声回答,不过随后他有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伦格,同时心中没来由的浮起一丝忧郁“陛下,赫克托尔大人这些天一直没有在圣宫里出现?” “你在担心什么?我会惩罚赫克托尔?”伦格笑了笑,可接着发出一声轻叹“赫克托尔也许应该受到惩罚,不过在那之间,也许还要有更多的事情要他去做。” 说着,伦格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向着宫殿深处走去。 埃罗帕西娅稳稳当当的坐在一堆靠枕里,看着玛丽认真的调着水晶杯子里稠稠的那些东西,她那副美丽的弯眉不时的轻轻皱着。 “把这个喝了,一定有用的,要知道伦格曾经有七个兄妹,上帝保佑虽然他们都不在了,可他们生下来的时候可都是健康的很,”玛丽把那杯用橄榄油调制的蜂蜜粥抵到儿媳的嘴前“说起来我娘家的姐妹里边,生过一大堆孩子的很多呢,不过真是奇怪,我原本以为你不会生下太多孩子的,毕竟你看上去太弱了,可现在看你要比那可怜的娃娃幸运得多……” 说到这里的玛丽神色忽然一僵,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感觉着围拢在四周的那些宫廷侍女瞬间无声的沉寂,玛丽有些尴尬的发出一声“呵呵”干笑。 埃罗帕西娅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她知道不论是在玛丽心中,还是在很多宫廷女侍们的心目中,玛蒂娜似乎都是无法取代的,或者应该说自己和玛蒂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伦格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种略微透着压抑的沉寂。 轻轻亲吻了一下妻子之后,伦格有些无奈的婉转的请求母亲回去休息,自己会好好照顾妻子,当只有两个人时,伦格揽着埃罗帕西娅低声询问着:“妈妈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伦格,我不是玛蒂娜对吧?”埃罗帕西娅的情绪似乎忽然好了起来,她把头靠在丈夫肩头,看着对面墙壁上高高的窗外映衬着的蔚蓝天空“伦格,我已经想过了,不论这个孩子是不是男孩,我要你现在就给他一块封地,我会让他在那里长大,如果可能永远不要出现在君士坦丁堡。” 看着妻子认真的样子,伦格的心微微一动,可他最终没有询问只是无声的轻轻点头。 狄奥多脸色苍白的坐在伦格的对面,他看着桌子另一边一直看着手中文件的皇帝,在过了一阵之后他站了起来。 “陛下,请原谅我这次给您带来的麻烦,这甚至险些让罗马陷入了危机。”狄奥多声音低沉的开口了“我不能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很愚蠢,以至被……” “告诉我,你这次到边境上去看到了些什么?”伦格打断了狄奥多自责的话,抬头看着他“据我所知你好像对和科尼亚人之间的贸易发生了兴趣,是这样那?” “是的陛下,我正是因为这个才到边境上去的,”狄奥多吐了口气“科尼亚人与我们在边境上的贸易已经越来越多,而且从您向他们开放了那两条通向黑海的通商道路之后,科尼亚人似乎对北方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虽然他们并不需要那些珍贵的毛皮,可现在他们每天从边界上交易的毛皮却越来越多,而且一些以前科尼亚人并不重视的矿石交易,也开始变得频繁起来了,我想您已经发现,边界上的那些关口上的税收要比以前忽然多了不少,所以我才决定亲自到边界上去看一看。” “通行北方的贸易通道,”伦格轻声自语“当然,那是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不是吗,阿诺伊.亚尔斯兰一直希望得到的就是这个。” 伦格顺手拿起桌子旁的一根木杖走到利奥厅一边那幅硕大的,由各种颜色的石头拼凑起来的地图前,那地图这时已经变得趋于完善,至少在很多欧洲和罗马人看来异常熟悉的世界,已经在地图的一角变得颇为完整清晰。 伦格手中的木杖顺着科尼亚边境穿过罗马的土地向着北方延伸,当杖头在黑海岸边停留下来时,他却没有犹豫的继续向北,一直延伸到了黑海北岸更远的地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狄奥多当然不知道伦格这时在想着的,是未来的科尼亚苏丹国在极盛时期所能够控制的土地和疆域,就在未来的一百年中,乘着罗马的衰败和十字军国家与萨拉丁人之间那长久不息的战争的空隙,这些突厥人的后裔一直向被蚕食着大片土地,富饶的北方成为了他们的目标,甚至在最兴旺的时候,科尼亚人带着马掌印的黑色星月旗,跨越过了海峡,一直延伸到了黑海北岸的土地上。 而为这个辉煌奠定下坚固基础的,正是现在的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时代。”伦格说出一句让狄奥多无法理解的话。 总是有一些时代会出现伟大的英雄,也正是在这种英雄辈出的时代里,那些人要么成为波澜壮阔的历史中的弄潮儿,要么被浩瀚的历史巨*所吞没无踪。 那么身边的这个人呢,难道不也是在这历史大浪中挣扎驰骋的一个人吗?伦格侧头看了看身旁的狄奥多。想起了之前埃罗帕西娅那透着忧郁的神色,一股说不出的愤懑忽然让他感到心中拥堵。 似乎看到伦格脸上细微的变化,狄奥多小心的揣测着皇帝这时的心思,看着伦格望过来的那透着阴沉的眼神, 狄奥多微微鞠躬行礼。 “你去见埃罗帕西娅的时候,对她说些什么?”伦格淡淡的问,他知道事实上自己问不出什么,不过他却不能不对这个人加以警告。 “陛下,我只是希望埃罗帕西娅能够幸福而已,”狄奥多似乎也并不想为自己辩护,他知道皇帝显然已经听到了什么“事实上我的外甥甚至是外甥女完全有资格成为罗马的皇帝,当然您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伦格把手里的木杖在空中微微一挥,随着一声“喔”的风响,他的眼神紧紧盯在狄奥多的脸上“亚历山大是我的长子,按照罗马习俗法,他将是我的第一继承人。” 狄奥多无声的微微鞠躬,他并没有和伦格为这个辩论,可是他的沉默却又似乎是在暗示着他那并不以为然的抗争。 “好了,我想这一次的确让你受到了不小的教训,至少我想你再也不会那么轻率的认为瑞恩希安是个好对付的人了,”伦格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他知道对于这些罗马贵族来说,争权夺利已经是他们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以为只靠训诫就能打消他们的这些念头,那自己就真的太幼稚了“不过我在想瑞恩希安是不是与科尼亚人之间有什么勾结,这是不是会发生呢?” “上帝,不会是这样吧陛下?”狄奥多明显的一愣,他似乎对皇帝的大胆猜测感到异常意外,在低头看了看地图之后,他却又一时间说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瑞恩希安在小亚细亚的边境上,这就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伦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当他暗示狄奥多可以离开之后,他很快把心思放在了那些从各个地方送来的陈报之中。 十月中旬,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拖延纠缠之后,十字军终于开始慢吞吞的离开了停居了许久的军营,在还夹带着炎炎烈日余威的阳光下,十字军开始小心翼翼的穿越他们眼前那片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戈壁沙漠。 经过了比郊游快不了多少的行军之后,在十月下旬的时候,十字军终于来到了一个让很多人浮想联翩的地方……太巴列。 这时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当初雷蒙伯爵的妻子曾经在这里坚守抗拒萨拉森人,不过当他们来到太巴列远郊准备扎营攻城时,却颇为意外的发现这座原本颇为坚固的城堡,已经在一把大火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意外之余的十字军顷刻间陷入了一片喜悦之中,他们相信萨拉森人一定是因为畏惧上帝的神军才会焚城逃跑,这让他们更加坚信上帝那无所不在的力量和他们的勇敢,甚至有人在还没来得及喘息一下后,就急匆匆的向理查提议,继续进军直指君士坦丁堡。 对于这样的建议,理查却用最严厉的拒绝回应了他们 事实上理查已经彻底厌烦了那些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特别是那些当地的法兰克人,他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们。至于那些为了追求荣誉而已经变得完全盲目了的贵族们,理查只能用严厉的警告提醒他们,萨拉丁绝对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的多,也更加危险。 可是他的这些警告却被更多的当成了怕被抢去荣誉的威胁,贵族们开始对理查感到气愤起来,在他们的心目中原本可怕的萨拉丁这时却已经变得不足畏惧,即便那位埃及苏丹以前有着辉煌的过去,但是随着他的年龄逐渐变大,似乎也已经失去了那原有的锐气。 光复圣地,击败萨拉丁的诱惑让贵族们的心变得沸腾起来,荣誉让他们再也无法听任理查的独断专行,在经过了一阵吵闹喧嚣之后,一队以法国人和德意志为主的大约两千人的十字军,乘着理查出营巡视的机会,首先离开营地,穿过还在冒着青烟的太巴列,向着戈壁深处逃跑不久的萨拉森人追去。 当理查听到消息赶回营地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是一群还没有走掉,或是还没有拿定主意的贵族骑士。 很多人在这一刻见证了英国国王的愤怒,理查在被怒火焚烧得全身通红的颤抖中,狠狠的撕扯开了身上的外袍,他用剑不停的劈砍能看到的一切,当一副马鞍的碎块被他劈斩得四下飞溅后,他把已经变了形的长剑狠狠扔在地上,转身跳上战马试图去追赶那些背叛了他的人。 不过刚刚奔出兵营的他的脚步很快就缓慢下来,当听说那些人已经走了很久之后,理查看着眼前一片浩淼迷茫的沙漠,嘴里咕哝着:“一切归于上帝,让上帝安排他们的命运吧。” 说着,他调转马头,再也不回头看上一眼的向着军营里走去。 人们意外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回来的理查,在他们心目中,暴躁的理查应该已经带着军队追赶上去,甚至在很多人想象中过于偏激的他,也许即便是追到耶路撒冷城下,也要在和萨拉丁决战之前,先狠狠教训那些背叛了他的贵族们。 可是,理查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严令剩下军队绝对禁止再次行动,而且在愤怒之余,他让人把几个兵痞同木枷锁在空旷的戈壁上,直到一群发着凄厉嘶鸣的乌鸦把这几个可怜的家伙啄成了一堆骨头。 然后理查决口不再提那些擅自离开的十字军,直到两天之后,一群让人不寒而栗的人随着盘旋在空中的乌鸦可怕的叫喊声从沙漠深处出现。 那是些当初跟着一起私自出击的法兰克士兵,当他们被发现的时候,看到他们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这些人全身赤条条的人就如同拉车的马匹般身上套着绳子,在那些绳子上拴着的,是一颗颗把头发系在绳结上的血腥头颅 当漫天的乌鸦在兵营上空不住盘旋时,在地上堆积起来的,则是上千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但是人们却已经不能从那些把这些人头拉回来的人的嘴里听到他们的解释,看着他们被剜去了舌头的溃烂嘴巴,十字军的士兵们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了一阵阵的恐慌畏惧。 “萨拉丁,这就是你要的了?”理查围着那些成堆的人头慢慢转着,过了好一阵,他回头看着圣地方向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萨拉丁”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战 整个十月对于很多人来说,发生的事情实在再多了。 阿卡的陷落让人们看到了十字军似乎锐不可当的气势,理查残忍的屠杀也让无数人明白了欧洲骑士们的残忍无情。 当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东方时,萨拉丁出人意料的失败却令人为之愕然,想象中会在戈壁沙漠和漫天黄沙中展开的大战,却以萨拉丁与理查两次虽然不大,却损失不小的战役暂时告终。 埃及苏丹的失败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当将近三千多具士兵的尸体丢弃在一个叫阿尔苏夫的荒村时,萨拉丁并没有如人们想象那样与理查进行一场维持尊严的战争,而是迅速的向着沙漠深处退去。 阿尔苏夫战役让人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已经跨入垂暮之年的苏丹的晚景,人们开始暗暗琢磨萨拉丁是不是还能继续在圣地抗击法兰克人,而理查又会在什么时候向着耶路撒冷进军。 可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再次令人意外,退回沙漠中的萨拉丁就如同一头收起了爪子,却把锋利的牙齿磨得更加可怕的郊狼般密切的注视着荒野中那个看上去颇为强壮的猎物。 当十字军因为一时的混乱变得疏忽时,萨拉森人立刻毫不留情的扑向他们的敌人,随着在太巴列东方深处的一片死寂的戈壁上的血腥屠杀,法兰克人以同样付出了两千人的代价,让那些试图一具攻向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终于明白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群任由他们宰割的羔羊,而是可怕的狼群。 在随后的将近一个月中,理查和他的十字军终于尝到了自此来到东方之后最大的痛苦,在那些白天寒冷,而晚上可以让人活活冻毙的日子里,萨拉森人就如同无孔不入一般向着十字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可怕的袭击。 十字军往往是在白天的辛苦鏖战之后刚刚睡下,就被突然袭来的萨拉森游骑们惊醒,火亮的火把和此起彼伏的嘶喊声在军营外车也不停,不时从黑暗中投向军营的火箭点燃了那些柴草帐篷,当十字军慌乱的救火时,从黑暗里突然而至的雪亮弯刀就会割裂开某个倒霉鬼的脖子,然后在法兰克人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寻找敌人时,那些偷袭者已经如一股旋风般混入了黑漆漆的夜色之中,然后不久就会在其他地方再次出现。 有的法兰克人忍耐不住这样的骚扰愤而出击,但是这样的结果往往是很快就会有人的尸体在个戈壁冰冷的沙地上被发现,这里是属于萨拉森人的沙漠,那就如同他们的家一般熟悉,而法兰克人则在那些黑暗难辨的戈壁中很快陷入迷茫,最终成为敌人捕食的猎物。 这样的骚扰让十字军陷入了难以摆脱的疲惫之中,他们不得不派人轮流值夜,在连续几夜之后,理查迅速把他的军队按照各自宿营的位置分配防区,他严令除非发现了大队的萨拉森人,否则绝对禁止贸然出击。 而在面对这种严防死守连续几次铩羽而归之后,萨拉森人的袭击变得稀少起来。 可是这样的结果却让法兰克人变得疲惫不堪,他们总是在夜里提心吊胆的竖起一双耳朵睡觉,每当有风吹草动时,他们都立刻象兔子般被惊醒起来匆匆忙忙的跑向宿营之后匆忙搭建起来的防御工事。 疲惫和紧张让十字军寸步难行,在他们心目中原本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完成的向耶路撒冷的行军,却在气候恶劣的戈壁中变得举步维艰,当两个星期之后他们终于才看到第一块标志着通向耶路撒冷的界碑时,十字军已经从之前那意气风发的征服之旅,变成了一群疲惫不堪的叫花子。 法国人开始暗暗为之前自己的鲁莽感到懊恼了,不过一贯骄傲的性格和他们对英国人的偏见让他们无法把这种懊恼说出口,同时看着那标志着终于进入耶路撒冷范围的界碑,他们变得又开始激动起来。 而德意志人这时则完全因为理查对他们的不公充满了气恼,理查因为对他们的愤怒而派遣他们作为整支军队的前锋,这就让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多的遭受到了萨拉森人的骚扰袭击。 而对于圣殿和医院骑士们来说,这却还并不是最糟糕的,毕竟他们已经经历过比现在更加残酷的战斗,可是即便如此看着那些一路上已经因为萨拉森人不停的昼夜骚扰而变得精疲力竭的十字军,这些骑士团开始担心他们即便能够到达圣城的城墙下,是不是能够攻下这座城市,却又成了让他们担忧的事情。 沙漠上恶劣的气候让很多来自欧洲的法兰克人不幸病倒,而一旦倒下就很难立刻好起来,那些病人被草草的安排在后面一支专门收容伤病的队伍中,而恶劣的环境却比随时都会出现的萨拉森人更加可怕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理查感到了自己所处的艰难处境,尽管他已经猜想过这一切,不过却依旧没有想到局势会糟糕到现在这种地步,每当他巡视一次军营之后,他身边的人都要小心翼翼,因为喝过很多酒之后的国王会变得十分危险,甚至连一些贵族和骑士,也曾经因为他酒后的暴躁脾气面临着他粗暴的对待。 “必须摆脱这样的局面” 这是理查在再一次看过那些在凌晨时刚刚赶走了一次萨拉森人的骚扰,还一片混乱的军营之后对凯斯内斯说的话,对于这位英格兰海军的指挥者,理查逐渐觉得似乎可以信任起来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人虽然同样野心不小,但是至少没听说过这个人和他那野心勃勃的兄弟约翰有什么勾搭,而且在塞浦路斯的举动也让理查放心,至少凯斯内斯并不是站在蒙德福特那一边的。 “向耶路撒冷继续进军吗?”凯斯内斯对理查的决心表示出了疑惑,他不知道国王怎么决定,不过在他想来这个时候也已经的确没有任何其他出路。 “继续前进,在路上耽误一天对我们来说就会让这场灾难变得严重一分。” 理查终于下定了决心摆脱眼前的困境,而一旦决定,英国国王立刻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加积极主动。 他亲自驱赶那些已经累的精疲力竭的士兵们站起来,在向那些同样脸色不好的骑士们发布一次掺杂着对荣誉的描述和对财富许诺的煽动之后,十字军在理查的带领下打起精神,越过那块让他们变得再次兴奋起来的界碑,向着耶路撒冷的方向前进了。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在萨拉丁的预料之中。 当十字军刚刚越过地区最边远的高地时,迎接他们的就是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的股股浓烟。 在白晃晃的太阳下,在干冷的戈壁上,萨拉丁自从阿尔苏夫战役惨败之后,终于再一次聚集起了他的军队迎着十字军展开了堂堂阵势。 似乎也同样猜测到会有这种局面的理查并没有显出意外,当斥候向他报告说萨拉丁的军队终于出现在他们通向耶路撒冷的道路上时,理查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声微笑。 连续的昼夜骚扰已经让十字军受了极大的影响,很多人因为疲惫变得暴躁,打架斗殴甚至是凶杀在军营里总是会不停的发生,虽然总是有人被吊死示众,但是涣散的军心却让贵族们感到担忧。 不过现在这一切一下子都变得不重要了,士兵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在一声声训话命令声中,十字军在十字架和教士们的引领下,一队队的向着战场上走去。 一时间整个戈壁上除了漫天烟尘,就是双方军队隔着很远可依旧能够隐约听到的此起彼伏的传令声,和双方的教士与谢伊们为自己的士兵在战前做着的祈祷和祝福。 这是一片两端略高,中间凹陷的巨大开阔地,被布置在两端山坡上的军队统帅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布置,这让萨拉丁和理查在之前就已经为此费了不少的精神。 对于这样一次双方都已经期盼已久的大战,骑士们感到兴奋莫名,而士兵们则在接受了教士的祝福之后先是感到微微轻松,随即就变得紧张起来。 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的萨拉森人似乎还在一队队的在阵型中列开队形,这让法兰克人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他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异教徒等着他们屠杀,不过看着那沿着地势一直延伸到对面山坡后面去的萨拉森大军,法兰克人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 “也许这不是个好主意,”一个法国贵族低声对同伴说,虽然这么说的时候他头盔下的双眼同样冒着狂热的气息,不过他已经隐约感到这样的结果似乎和他之前想的有些不同“我们也许应该小心些,异教徒太多了。” “陛下,现在我们好像已经没有退路了。” 凯斯内斯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旁边的理查,他看到国王正专心致志的用一块羊油擦拭他的头盔,当他要再次开口时,理查扔掉手里的羊油,在把一个十字架塞进夹缝之后,把头盔戴在了头上。 “萨拉丁同样没有退路了,如果再输他就必须彻底让出耶路撒冷了。”理查不置可否的说着,不过当他拉动马缰要向前行去时,他忽然看着对面的萨拉森军队微微皱起了眉毛。 凯斯内斯顺着理查的眼神看去,当他看到一个萨拉森人的使者跃出战阵向着这边奔来时,他不禁回头望向国王。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一月十日,在耶路撒冷远郊的一片戈壁上,埃及苏丹和英国国王在两军阵前终于见面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谈了些什么,人们只是远远的看到这两个堪称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骑士之一的君主相互之间颇有礼貌的样子,在经过了让双方军队漫长等待之后,两个人大度的相互行礼,然后各自归回自己的军队。 战斗,是在太阳就要升到头顶正中的时候开始的 当随着理查的命令,一队冲在最前面的重弩手用他们那两个人才能拉动的巨大弓弩向着对面的萨拉森人抛射出第一拨箭雨时,杀戮的气息立刻如旋风般在两军之中弥漫而起。 混乱而可怕的箭雨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轰然而至,在顺风的助威下,可怕的箭簇狠狠的戳刺进了萨拉森士兵的身体,高高举起的盾墙根本无法阻挡那股可怕的力量,当有的人被连续几支弩箭撞击得栽倒之后,接踵而来的箭簇立刻穿过盾墙的空隙,向着后面的人蜂拥而至 理查并没有让这种看似壮观却显然没有太多作用的局面维持多久,当他终于下令允许早已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的法国骑士们发起进攻时,伴着一阵近乎夸张的喊叫,法兰西的骑士们就如同一群终于被放出了牢笼的鸵鸟般,呐喊着,吼叫着,同时高举着手中的骑枪和利剑,穿过最前面的英格兰弓手们,向着对面的萨拉森人猛冲了过去。 脚下的尘土高高扬起,对面敌人手中的锋利武器变得越来越近,很多法国人在这一刻似乎已经看到了死神向他们展开的手臂,这让他们在最后的一刹那本能的发出了恐惧的喊叫,但是奔腾的战马已经带着他们不顾一切的扑向了萨拉森人树立起来的锋利矛林,同时在后面的法兰西骑士们依旧毫不畏惧的,以一种让他们的敌人和战友同样诧异的勇猛气息扑了上去 “法国人发疯了。” 一个德意志骑士愕然的看着前面的那一幕,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法国人一听到冲锋的号角就会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的如此狂热,那种样子甚至让他相信,即便眼前是万丈深渊,这些法国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迈过去。 一瞬间,萨拉森军队的前沿阵型被勇敢甚或说是疯狂了的法国骑士冲击四分五裂,萨拉森士兵们在法兰西骑士的铁骑蹂躏下如大团大团被砸碎的浪花般四下飞溅,他们很多人被迫着向后狂退,当他们那胡乱的队伍撞进后面的队形中时,立刻引起了如同波浪的一片涌动。 “就是现在” 理查的声音已经掩盖在四周的一片呐喊声中,但是他身边的传令官已经随着他的命令用力挥舞下了手中的旗帜。 十字军的队伍开始涌动起来,在脚下扬起的漫天尘土的蒸腾中,法兰克人开始相互簇拥着向着对面的萨拉森人移去。 “理查是个很会用兵的君主,”萨拉丁骑在马上看着坡地下的一切,当他看到法国骑士们冲来的时候,他微微向前带动缰绳起来,尽管脸色在这时还有些苍白,可是苏丹的眼睛中却闪动着充满精神的光芒,看着那些冲进队伍的法国骑士,就在自己的队伍一阵波动时,萨拉丁向着身旁的传令兵挥起了手臂“安拉保佑。” 瞬息之间从萨拉森军队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火焰一晃而去,随着从法国人身后传来的一阵可怕的爆裂响声,正在向前狂冲的法国骑士们,立刻被后面一片炙热的气浪推得再次向着迎面而来的萨拉森的枪林扑了上去。 火焰一瞬间截断了法国骑士的后路,甚至有的法国人因为没有来得及躲开,迅速变成了那片火焰中不住跳动的硕大火把。 萨拉森士兵的锋利长矛毫不留情的向着那些已经如同楔子般钉入了自己队形的法国人戳去,鲜血,脏腑,可怕的惨叫和拥挤的人群挤压在一起,泛着令人呕吐的味道相互倾轧,相互撕扯 火焰如同一堵高墙般瞬间阻隔住了正在先前冲去的法兰克人,在那一刹那理查甚至可以听到冲在最前面无法停下脚步声的士兵们被推进火焰中时发出的惨呼声,而就在十字军不由一滞的瞬间,那始终让理查为之不安的蔓延到山坡后面去的萨拉森队形中,忽然想起一阵踏动大地的巨大轰鸣。 几乎不用看,理查就已经能够猜想到那是什么 那是几百上千,甚至也可能是几千匹战马同时奔腾才会发出的声响理查的顷刻间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呼声,他手中沉重的手斧用力一挥,紧跟他的旗帜稍一晃动,跟随在他身后的英格兰骑士们已经举起手中的长剑,呐喊着与国王一起向着萨拉森侧翼那扬起的烟尘迎去。 不过当那烟尘越过山坡,随着一阵阵的吼声出现在理查面前时,他却不能不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愕然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迎面而来的萨拉森战士,除了骑在健壮战马上之外,还有大批令他不禁不知所措的高大骆驼,看着这些虽然笨拙却居高临下迎面扑来的古怪骑兵,理查只是稍一犹豫立刻带头砍杀过去。 从惨白而变得昏红的太阳早早的向着西方落下,一片寒冷的白霜如同苍白凄惨的裹尸布般,降临在了战场上那些已经冰冷的尸体身上。 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的凄惨呻吟,已经被越来越响的寒风掩盖,伴着气温逐渐变冷,那些侥幸还没死的人,在这沙漠戈壁彻骨寒冷的冬夜中,逐渐的停止了他们的惨叫,直到一切趋于死寂般的宁静。 在这一天的战役已经随着冬夜早早的降临结束,而四千多名双方士兵已经冰冷的尸体,却成为了这样一场战斗最为明显的证明。 当理查终于带着他的英格兰骑士突破了萨拉森人由山坡上延伸下来的右翼骑兵后,他看到的却是自己阵型中间那些倚为中坚的英格兰步兵,正由于萨拉森军队巨大的数量优势而不得不向后退却的糟糕局面。 被火焰阻挡住的十字军步兵由于不得不向两边移动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而这几乎不为人所察觉的空隙,却成为了决定十字军中央队形命运的关键,当萨拉丁抓住这短暂得稍纵即逝的时机,把他的军队向着那混乱的空隙间投入进去时,一场短兵相接的残忍近战终于展开 血肉在这一刻成为了死亡磨盘上被碾轧的果实,生命变成了可以在瞬息间撕烂毁掉的柚草纸的碎片,而在已经搅混在一起,相互厮杀碾压的两军中间,一大片始终燃烧不灭的火焰,就如同为这血腥盛宴点起的巨大篝火般,照亮了世人最为残酷无情的一面。 是冬夜早早来临的黑暗拯救了双方剩下的人的生命,当理查终于无奈的命令吹响收军的号角时,如同回应一样,萨拉森军队中也响起了同样的号角声。 “如果能与伟大的对手再战,那将是做为一个骑士的最高荣誉。” 这是理查派人向萨拉丁送去的一个口信,然后这位国王在自己士兵一片痛苦惨呼中看着他那强大的对手乘着越来越暗淡的夜色向着东方隐去。 “这就是我们的圣地之战。”当点起篝火时,理查这样想凯斯内斯说。 而在萨拉森军营中,埃及苏丹则看着眼前一小团一直燃烧的火焰微微苦笑:“理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伟大的对手并不只是在战场上才会出现。” 本月最后冲刺,大家鼓励 第一百四十三章 理查的窘迫 从黑暗寒冷的夜色中飘荡过来的,是隐约可以闻到的可怕尸臭和阵阵令人胆寒的狼嘶,在这个时候,当人的踪迹消逝时,早已等待着的野兽就出现了。 如果仔细辨听,在那一串串连续不断的狼叫和令人声中似乎还能听到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那是大群的狼在撕咬尸体时发出的咯吱声,而且就在那些声响中,可能还夹杂着几声未死者发出的可怕呻吟。 理查静静的站在帐篷前,透过眼前的篝火望着远处迷茫的夜色,他可以听到营地中传来的一阵阵的欢腾,也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些半掩的帐篷里晃动着的那女扭曲的身影。 娼妓几乎是自古以来所有军队最忠诚的陪伴者,她们总是跟随在那些远征的军队后面,每当宿营的时候,那些女人就会走进军营寻找客人,而她们也成为了军队中唯一能不被禁止往来的外人。 理查知道,那些欢腾的笑声是在庆祝,按照法兰克人的习俗,当双方发生一场大战后,最终依旧站立战场上的人,就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为了这个习俗曾经有不知道多少军队在战胜对方之后刻意停留在战场上,宣示自己的胜利成果而失去了继续追击敌人的良机,而对现在的十字军来说这样做的理由更加充足,至少最终退出战场的是那些可恶的异教徒。 理查举起手里的酒杯放在嘴唇边微微抿了一口,酒杯中晃出的酒水滴在手背上,渗进包裹着的纱布,让他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是白天在与萨拉森人作战时,被那种可怕的火焰烧到留下的伤口,虽然伤口并不严重,可是这阵辛辣的疼痛已经足以提醒他,白天的那场战斗,他并没有占到任何足以引以为豪的好处。 和在治理国家上的鲁莽不同,一旦到了战场上理查就是一个足以堪称合格甚而可以说得上是优秀的统帅,他曾经依靠这种战争上的天赋一次次的让他名义上宗主国法国吃了大亏,而现在面对萨拉森人,他也并不因为对方是异教徒而刻意轻视,相反对于萨拉丁,理查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视的理由。 理查相信主动撤出战场也是萨拉丁的阴谋之一,就如同没有依靠太巴列的城墙防御一样,这一切都在萨拉丁的计划之中。 随着距离耶路撒冷越来越近,理查的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军队似乎永远都走不完那看上去已经不多的路途,而且圣地的影子在他的心中也变得越来越魔模糊。 理查不知道萨拉丁还要用这种方式和自己进行几次这样的战争,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经受不住多少次这种样子的消耗,和萨拉森人似乎总是能源源不断的补充不同,法兰克人正在随着每前进一步消耗掉一些生命而被逐渐变得形势危急起来。 凯斯内斯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厚厚的几张纸,那是白天阵亡者的名单,看着理查脸上阴郁的神色,凯斯内斯微微摇着头:“陛下,总共死了大约一千九百多人,看来萨拉森人比我们的伤亡大,可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即便能看到圣地的城墙,可能也无法敲开耶路撒冷的城门了。” 理查用左手按着右手背上的伤口微微吸了口气,钻心的疼痛让他只能用猛然喝下一口辛辣的酒水加以压制。 “凯斯内斯,去把那些法国人,德意志人还有骑士团的骑士们都叫来。”理查终于沉沉的开口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再继续沉默,即便是最终不惜彻底摊牌,也绝对不能在这下下去。 不过让理查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凯斯内斯还没来得及去找那些人时,那些其他国家和骑士团的十字军骑士们已经主动来找理查了。 看着那些当地的法兰克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再看着法国人气愤的神色,理查大概隐约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当圣殿和医院骑士团的两位团长一起宣布愿意重新听从理查的意见时,理查自从离开阿卡后一直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出人意料结果让人意想不到,当地法兰克人和两个骑士团的骑士们在再一次经历了一场与萨拉丁的苦战后,他们终于决定放弃之前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决定支持理查,在这之前他们已经与法国和德意志人大吵起来,在最终做出决定之后,他们终于公开宣布支持理查停止向圣地进军。 法兰西的贵族们觉得自己似乎被人背叛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几乎大部分都是由法国贵族们组成的东方法兰克人,居然会支持之前的敌人。 他们大声指责当地法兰克人和骑士团都是些胆小鬼和叛徒,不过这却已经不能改变一个事实,缺少国王带领的他们已经注定在这场争执中彻底失败,即便有德意志人的支持,但是随着腓特烈的死,和腓力的负气回国,这些骑士也只能如同没有了大人照顾的孩子般,不得不最终接受了那个决定。 实际上不论是否愿意承认,十字军中已经掀起了对是否应该继续向圣地前进疑问,当还是在阿尔苏夫战役之后,法兰克人几乎全都认为那个可怕的萨拉丁已经被击败。除了理查,没有人相信萨拉森人还有胆量继续与上帝的军队正面交锋。 虽然一路上的骚扰让他们近乎精疲力竭,可是法兰克人始终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一旦看到耶路撒冷那么胜利就势必会属于他们。 但是,刚刚发生的战斗却让十字军产生了疑惑,特别是当看到那些在经历了阿尔苏夫战役的伤亡后,在兵力上不但没有显得削弱,相反却好像显得更加壮大之后,十字军中开始出现了种种疑惑。 他们不知道在东方究竟有多少异教徒,一想到一路上似乎总是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侵袭,而一旦正面交锋就好像总是源源不断的出现的异教徒时,十字军开始感到畏惧起来。 “我们原本应该早在这之前进攻大马士革的,”理查躺在自己的铜澡盆里,让热水蒸腾着他发酸的身体“不过现在一切还不是很晚,而且我还应该感谢上帝,如果没有巴里安也许这个时候萨拉丁已经截断了我们的退路。” 凯斯内斯站在澡盆前看着低声自语似的说着话的理查,他明白国王这个时候的想法。因为没有能及时的向大马士革进军,十字军已经变得进退两难,也许萨拉丁在战役中的损失的确要更大一些,可是想起那些似乎越打越多的异教徒,凯斯内斯不禁觉得眼前的道路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爵士,我想要你先赶回去,”理查忽然睁开疲惫的眼睛对凯斯内斯说“也许我们不但要退会到阿卡,甚至可能要退回到海上去,如果那样我就用得到你了。” “陛下,您有什么想法吗?”凯斯内斯有些奇怪的问,他不相信国王会因为这点失败而灰溜溜的走上归途,这就让他不禁猜想理查是不是有着什么更大的计划。 “也许我们会退的更远些,甚至可能会退到海上,也许从陆地上已经无法进攻大马士革了,”理查忽然露出个狡猾的笑容“可能的事情太多了,不过我想萨拉丁应该想不到我们也许会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如果你是他,当我撤退的时候,你认为我会怎么做?” “我会认为您要调头直接进攻大马士革毕竟那样要近的多,”凯斯内斯微微耸肩,不过当他看到理查一根沾着水的手指沿着澡盆的边沿划着圆圈时,凯斯内斯不禁皱起了双眉“陛下我想这太冒险了,而且要浪费太多的时间,毕竟这要绕上一个大圈子,如果我们现在直接回头向大马士革进军,我们能少走一半的路。” “或者是永远走不到,要知道萨拉丁就在我们的身后,我能想象他这个时候正盯着猎物的那个样子,”理查向前倾过身子看着面前的赖斯内斯“我看到过那双眼睛,那是能看透你心里在想什么的眼睛,可惜那样一双眼睛不是属于一个基督徒。” “那么说您已经决定,要直接退到海边,然后从海上绕道叙利亚吗?”凯斯内斯低声问。 “让我再想想也许并不需要这样,至少我希望不会糟到那种地步,”理查重新躺回到澡盆里,在示意仆人加了些热水之后,他抚摸着颌下浓密的胡须缓缓的自语着“如果我们以阿卡为后方,沿着海岸边开辟出一条通向大马士革的道路呢?你可以尽量多收集些船为我们运输补给,那些船可以顺着岸边前进,一旦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帮助我的军队从海岸上离开。” 理查似乎随口说着的话却让凯斯内斯陷入了沉思,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国王要他帮着自己站起来的手势,直到理查自己按着盆边“哗啦”一声站了起来,他才醒悟过来似的帮助国王从澡盆里走了出来。 “我想你应该这么做,去准备一些船,”理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边对凯斯内斯说“然后我们就可以变得自由多了,我们可以任意到任何地方去却又不必担心自己的退路被截断,只要你的船能够给我送来足够多的补给,我就能在沿海建立起一连串的堡垒,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和萨拉丁进行一场真正的决战了。” “可是陛下,那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您难道不是应该尽快回到英国去吗?”凯斯内斯有些不解的问。 “我的弟弟正在英国,我相信他也并不希望我那么早回去把他从宝座上赶走,”理查讽刺的说,然后他抓起身边的一柄长剑用力挥舞了一下“我决定了,一定要和那个萨拉森人的大流士决一死战之后才回国,要知道这不但关系到我来到圣地的目的,更关系到我的荣誉。” 国王的话让凯斯内斯有些无奈,他知道对于理查来说,能够与萨拉丁这样强大的对手作战已经足以让他忘记很多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理查那为了自己能够站稳脚跟,而忽然想出的要用海上的船队为在岸上作战的自己沿途提供补给的想法,却似乎启发了凯斯内斯内心中一个还没有被他想透的东西。 这让凯斯内斯不由得认为国王的决定未尝没有道理,至于原本认为应该提醒国王尽快结束在圣地的战争返回英国的责任,则很快被他淡忘了。 十字军终于决定后撤了,这样的决定虽然得到了贵族骑士们的最终认可,但是却在士兵们中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对于很多一生都不会知道圣经中的那些文字究竟代表什么含义的普通士兵们来说,圣地耶路撒冷在他们心中的距离与他们和国王之间的距离一样遥不可及,不过即便是国王与耶路撒冷相比也要显得渺小了些。 能够亲眼看到那座城市,能够从异教徒的手中把那座城市拯救出来,是很多人这一生中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 他们当中有的人是为了纯粹的虔诚,而有的人则是为了尝赎他们犯下的罪行。 所以当理查下达撤退的命令时,霎时涌起的惊慌不安和阵阵谣言立刻在军队里到处传播,人们在猜测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战败,否则怎么会在就要看到圣城的城墙时却要向后退去,更有人开始怀疑国王是不是病倒,甚至可能在上次的战斗中负了重伤。 士兵们蜂拥着涌向理查自己的亲兵队伍,直到理查不得不亲自走出来站在他们的面前,人们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接着一个个的疑问就向理查涌来,他们质问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向后撤退而不是乘胜向着耶路撒冷进军,这让理查几乎因为愤怒要下令把那些闹得最凶的人抓起来。 不过士兵们最终还是在国王威严的吼叫声中变得畏缩了,他们看着半光着身子袒露出道道伤疤的理查,在国王用自己身上这些荣耀的伤疤起誓,不能收复圣地就绝对不会返回英格兰之后,士兵们终于听从了国王的命令。 十一月十四日,在耶路撒冷远郊的战役结束后的第五天,疲惫的十字军开始缓缓的撤退。 以凯斯内斯为先导的一队骑兵首先沿着原来的道路向来时的方向前进,而后,在不时出没的萨拉森轻骑的监视下,十字军开始缓慢而谨慎的向着来路上退去。 理查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这让他身边的那些侍从骑士不得不握紧长剑,小心的监视着四周,随时防范着那些可能随时会出现的萨拉森轻骑。 “耶路撒冷,”理查在拉动马缰的时候又感觉到了手背上的一阵钻心的炙痛,他不知道萨拉森人使用的那种火焰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不过他手背上那种沾染上之后就变得沾粘在皮肉上蚀入骨肉般的烧伤,却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畏惧“向上帝发誓我一定会和你再战一场的萨拉丁。” 理查从手上扯掉包裹着伤口的纱布,随着肮脏的纱布被风吹走,理查不顾手背上的疼痛,拉动马缰在最后向着耶路撒冷方向看了一眼后,调转马头转身而去。 十字军军营中的骚动,还是在中午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萨拉丁那里,当听到侦骑报告说十字军营地中开始变得繁忙起来时,很多萨拉森将领不禁变得既紧张又兴奋。 几天前的战斗让萨拉森人付出了将近三千人的惨痛代价,但是这样的牺牲却让那些原本还对苏丹的决定颇为怀疑的人,变得喜悦了起来。 即便他们在不停的后退,即便他们放弃了太巴列,甚至即便是损失了众多军队,但是所有人却都已经看出只要这样下去,法兰克人势必会被逐渐的脱死在这东方干燥荒凉的隔壁荒漠中。 即便法兰克人能够坚持到圣城又怎么样?他们那疲惫的军队怎么能再敲开耶路撒冷的大门? 将领们等待着法兰克人继续前进的消息,在他们看来异教徒已经是在向着死亡走去。 不过当随后赶回来的侦骑报告说,十字军居然是沿着原路向后退却时,那些萨拉森将军不禁在意外之余感到大失所望。 他们立刻来到萨拉丁面前,要求乘机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而且有人因为性急,甚至早已经点好队伍,准备向着逃跑的法兰克人发起追击。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能动摇埃及苏丹,在听到了侦骑的报告之后,苏丹就变得沉思起来,当将领们为可能稍纵即逝的战机焦急不已时,苏丹却始终没有下令予以追击。 最终,萨拉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敌人从容的消失在了戈壁的远方,当他在第二天来到法兰克人抛弃的营地里时,他看到的是法兰克人堆砌起来的一个硕大的坟墓。 那里面是在战斗中受伤却又得不到救治的可怜的士兵,看着那个矗立起了一堆用枯枝绑成的十字架的坟墓,萨拉丁微微低下头嘴里默念着什么。 没有人相信埃及苏丹会为异教徒祈祷,不过看着这个硕大的坟墓,人们却在心中暗暗揣测,究竟里面有多少人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扔了进去。 “理查不会那么愚蠢的让我们袭击他,”萨拉丁向那些依旧感到不甘的部落将领们解释着“他会在某个地方设下圈套,甚至可能在他心目中有着把这次撤退做为一个机会的想法,如果我们上当而被击败,那他就完全可以停止撤退继续前进,否则也可以狠狠的教训一下我们。”说到这里,苏丹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我没有想到他会在已经到了这里的时候还能决定撤退。理查,的确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也是一位勇敢善战的战士。” 听到苏丹如此盛赞他的对手,部落将领们不禁各自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苏丹这种赞美敌人的风度,而且他们一想到那个可恶的理查可能会想大马士革进军时,他们不禁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那里有那个巴里安,”萨拉丁好像意犹未尽的对他的将军们说着“巴里安这个时候应该在通向大马士革的路上,不过我想理查不会和他会合一起去进攻大马士革,因为如果那样他们就要面临前后受敌的困境,理查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的。” 一一九零年十一月十日,在经历了将近五天小心翼翼的辛苦跋涉后,之前曾经信誓旦旦,誓言收复圣地的东征十字军回到了阿卡城。 当远远的看到这座开到圣地将近半年以来,依旧只是唯一一座被十字军占领的城市后,理查不禁为自己的这次并不顺利的东征感到心头沉重。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阿卡城里,这时正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正等待着他的归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海的时代 从离开阿卡的那个时候起,理查就没有真正认为接下来会是一次能够胜利的远征,所以即便最后做出了那样艰难而且冒险的决定,他也并不认为需要太为那并不属于自己的荣誉担忧。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萨拉丁会不会乘机追杀过来,不过这个对他来说也并不十分要紧,因为他相信萨拉丁是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的,所以尽管在路上安排下了埋伏的军队,但是当那些苦苦等了两天却依然没有等来萨拉森人而回来的骑士们向他报告时,理查也并没有赶到十分失望。 对于理查来说,回到阿卡并不是一件坏事,自从腓力走后,他总有一种那头狐狸还留在十字军中的错觉,他知道腓力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把所有荣誉轻易的奉送给自己,所以不论是那些留下来的法国人还是对他已经恨之入骨的德国人,理查相信他们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所以在耶路撒冷远郊的失败无形中成为了理查重新树立自己在十字军威望的机会,在经历了这么一场徒劳无益的出征之后,理查相信十字军一定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听从自己的命令。 看着阿卡城头上那在风中不住飘扬的旗帜,理查向身边的侍从们做了个加快速度的手势,他的坐骑在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在城墙上那些刚刚探头看下来,还没有认清的时候,理查已经带着亲随们冲进了阿卡的城门。 一个多月前的苦战在这时已经能够依稀找到痕迹,不过在路上的时候理查已经决定要好好修缮这座城市,在他的想象中,阿卡城已经成为了他在东方借以与萨拉丁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大后方,而且在理查的想象中,一旦巴里安成为了安条克的主人,那么从的黎波里开始,足以在地中海的东岸,形成一条与萨拉森人对峙的坚固防线。 不过,当理查这个看似庞大,但却的确可能实现的计划还在心中酝酿时,一个意外的客人的到来,却让他不由得稍微改变了主意。 在刻意的使用了几个不同的拉丁变性音词予以试探,而且还提出了一些颇为尖刻的问题之后,理查不得不承认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的学识和气度,要比他听说的那些传言更加让人佩服。 尽管早有耳闻,不过当理查第一眼看到法兰西斯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面前这个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袍,腰上系着一条虽然干净却没有任何装饰的牛皮带,手里拄着一根探路棒的人,让很多人都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朝圣者,或者是某个厌恶了尘世的隐居修士。 人们很难把这个人和那位罗马皇帝的良师益友,有着圣子身边第一智者声望的法兰西斯联系起来,在很多人心目中,这位皇帝的智囊应该是那种拥有着睿智的容貌和雍容华丽的外表的人物,可是望着这个看到自己之后,从路边的石头上站起身迎过来的男人,理查不能不感到一丝意外。 “陛下,请允许我重新介绍自己,”在陪着理查向着已经被做为十字军营地的阿卡教堂走去的路上,法兰西斯向理查说“我要重申一下,我现在并不是罗马皇帝身边的人。我是伊莎贝拉女王的使者,而且我所在的考雷托尔,也是女王陛下治下的城市。” “那真是太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向你毫无顾忌的询问关于罗马的事情了,不是吗?”理查一边走着,一边颇有兴趣的询问着法兰西斯“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要知道你的那位女王她美丽吗?或者说她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美丽吗?” 看到理查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法兰西斯悠然一笑,他听说过关于这位国王险些和他自己的父亲,成了同一个女人的入幕之宾的笑话,所以看到理查那饶有兴趣的神色,法兰西斯心中不由闪过一个之前也曾经猜想过,只不过现在似乎变得更加确定的念头。 “您应该问传说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把女王陛下的美丽描绘出来,”法兰西斯微微纠正着理查的用词“说起来我相信那些传言不过只是把女王陛下的那些有点做了个粗略的描述,事实上我认为陛下要比传说的完美的多。” “那可真是上帝的杰作了,”理查脸上先是露出不信,然后看着法兰西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相信你你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女王的确十分优秀,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虽然如此您做为伊莎贝拉女王的使者,给我带来了什么呢?” 听到理查如此直接的询问,法兰西斯心中不禁微笑,他知道这固然和理查那大刀阔斧的性格有关,不过更重要的是刚刚听说的那些关于十字军出征之后屡屡不利的传言。 “陛下,女王陛下让我给您带来了和平。”法兰西斯平静的说,看到理查脸上的肌肉忽然浮起的微微一颤,法兰西斯停下了脚步,迎着英国国王投射过来的严厉的眼神。 “你说的是什么和平?”理查冷冷的问“我希望不是与萨拉森人之间的和平,因为那不但不是我需要的,而且也绝对不是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看来很不巧陛下,这恰恰就是我来见您的目的,”法兰西斯毫不退缩的说“和平,您与萨拉森人之间的和平,或者说是让你们双方都能喘息一下的机会。” 理查定定的盯着法兰西斯的脸,他的手在剑柄上微微拍打,那种虽然沉默却如暴风雨前压抑的平静,让他身边的人不由为这样享誉基督世界的智者暗暗担心。 “把他关起来,”理查面无表情的吩咐着身旁的人,看到有卫兵立刻架住了法兰西斯的手臂,理查又挥手示意让他们放开这位智者的胳膊“我要让你在地牢里呆上几天,我想也许那样你会明白如果想要当一个使者,应该先向谁提出你的建议。” 说完这些有些气恼的理查扔下被人押着的法兰西斯向教堂走去,他这时原本并不因为撤退不快,甚至还暗暗有些高兴的好心情,变得糟糕起来,一想到法兰西斯居然先向他提出和平的建议而不是去找萨拉丁,理查就不能不承认,尽管撤军的确是自己心中希望的,不过十字军也的确是遇到了一场颇为难堪的失败。 法兰西斯丝毫不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对待生气,当他被还不算很粗暴的推进地牢之后,看着高高的头顶上方,墙壁上挖出来的窟窿里透进来的阳光,这位曾经从欧洲一路徒步走来的智者,很随意的靠在了有着阳光照射的墙角,闭上眼睛养起精神来。 黑暗中一阵响动引起了法兰西斯的注意,当他看到隔着木头栅栏的另一边牢房阴影中慢慢晃动的影子时,他微微皱起了眉:“谁在那儿?” “法兰西斯?阿西西的法兰西斯?”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随着一阵镣铐摩擦的声响,一个全身脏兮兮的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个人身上原本颇为华丽的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满脸杂乱的胡须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刚刚被从荒郊野外抓来的野蛮人,不过即便如此他站在那里依旧如同一位国王般,腰身挺直,毫不气馁。 法兰西斯露出了略微的诧异,他已经认出来这个人,看着这个同样被关起来的人,法兰西斯不禁一笑。 “上帝的意志永远让人琢磨不透,就如同耶稣基督能在世间创造奇迹,”法兰西斯向隔着栅栏看着自己的盖伊微微鞠躬“能和您同为一个监狱中的囚徒,我不知道这是我的荣幸还是您的不幸,陛下。” 盖伊那张已经许久没有洗过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他先是有些呆滞,然后就从嘴里发出了一阵“呵呵”的笑声,而且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到了后来他不得不用手扶着栅栏才让自己站稳。 “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你,伟大的圣子身边的智者,近乎完美的使徒法兰西斯,你怎么会让自己成为理查的囚徒了呢?” “彼得曾经三次背主,保罗曾经迫害为主传道的人,而多疑的迪斯玛甚至曾经怀疑过主的复生,这一切已经足以说明即便是主基督的门徒也会因为自己的愚笨而犯下错误,至于我,不过是一个跟随着神圣而被误传的普通人而已。”法兰西斯并不为盖伊的讥讽所动,看着盖伊脸上那因为在抓获他时留下的永远消弭不起的伤痕,法兰西斯发出一声轻轻叹息“你是一个国王,可事实上你的灵魂还不如一个最普通的人高尚,就因为你的卑鄙,让很多人失去了生命,直到最后你自己也失去了一切。” “不是你是贡布雷还有那个可恶的伊莎贝拉”盖伊霎时变得暴躁起来,他紧抓着木头栅栏不住摇动,眼中喷出的怒火似乎就要把眼前的法兰西斯烧焦“贡布雷让你来干什么?是不是让你要理查杀了我?你和伊莎贝拉那个坏女人让那个小丑来和我作对,你们让我丢掉了我的王冠,可我是上帝选择的耶路撒冷国王,我一定会杀掉你们所有人” 盖伊大声吼叫着,他根本不顾闻讯而来的卫兵的呵斥,到了后来他开始在牢房里不住来回走动,同时他的嘴里迸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喊叫:“贡布雷,伊莎贝拉这就是你们要的吗?来呀我现在被锁住了,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我的王冠吗?杀了我你们就可以成为国王了” 盖伊的喊叫声在牢房里不住回荡,他就这样不住的喊着吼着,直到终于疲惫的靠在栅栏上不住的喘息着。 法兰西斯一直平静的看着盖伊,当看到他终于沉静下来之后,法兰西斯慢慢走到栅栏前,看着背对自己靠着栅栏的这位前国王。 “愿上帝宽恕你的罪,就如同善待自己的儿子,你的罪恶会在最后的那个时候得到公正的审判,那必是符合你的身份,必是能让你心服口服的。”法兰西斯轻轻的说着,然后他向后慢慢退去,一直退到墙边重新坐下来闭上眼睛,再也不去理会依旧发出粗重喘息的盖伊。 理查在教堂空旷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法兰西斯的忽然到来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懊恼的,是他能完全猜测到那位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如果十字军在东征之初就去的辉煌的胜利,那么现在的理查可能已经收复了圣地,那时的他也许就可以如同凯撒征服丽奥佩托拉一样,用一种征服者的姿态向那位女王求婚。 可是偏偏一切并不如意,将近半年的辗转征战换取来的不过是一处海岸城市,这不但出乎理查意料,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成果要渺小得多。 之前那种想要在最短时间里与异教徒决战,然后一举收复圣地的理想这时已经变成了要与萨拉森人之间展开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理查知道要想实现自己那让地中海东岸的城市成为一条坚固防线的想法,就可能真的要与萨拉森人形成那种打打停停的局面,才能变得可能。 而对双方来说,一个分量足够而且又能给双方之间搭起桥梁的人物,就变得必不可少了。 这样看来,伊莎贝拉无疑就成为了最适合这一人选的人。而且理查也知道和伊莎贝拉相比,巴里安不但在地位上依旧无法胜任,而且就如同他不会看得起那个人一样,萨拉丁也绝对不会对这个反复无常的人有任何好感。 不过,这就正是理查最为恼火的地方了,他完全能够想到伊莎贝拉那过于明显的,要在这个时候扮演仲裁者捞取好处的意图,不过虽然心中明白,理查却偏偏没有办法拒绝那位据说十分美貌的东方女王。 “不要告诉我这个主意是那个法兰西斯教给那位女王的,那个人简直就是一个魔鬼。”理查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自言自语,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杀机,一想到那个看上去淡薄无力的隐修者,居然能那么清楚的猜测到圣地将会发生的局势,而且只靠他的谋略,就能够让伊莎贝拉一举成为决定众多势力命运的仲裁者,理查就在嫉妒那位女王有这样一位智者谋士的同时,对法兰西斯产生了浓重的杀意。 不过,理查却不能不从心底里承认法兰西斯的那几句话的确让他开始动摇,他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他的那个逐步占领众多海岸城市的想法就无法实现,而且对于巴里安,理查完全不能做到真正的信任。 一想到巴里安那个喜欢赶走主人,当家做主的坏名声,理查就不禁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让巴里安的实力过于强大。 而当他隐晦的把自己的疑虑向凯斯内斯透露之后,那位刚刚得到国王宠信,俨然已经是理查身边第一红人的爵士不由在为伊莎贝拉那让人明知被算计,却又无法拒绝的谋略暗暗叹息的同时,又不禁在心中揣摩起来。 “陛下,您认为现在和萨拉丁谈判是合适的时机吗?”凯斯内斯慢悠悠的问着,当他看到理查并没有为他没有问是否应该谈判而不快时,他就知道那位女王的计算,实际上已经奏效了“也许我们应该等在海上建立起足够的力量之后再和他谈判,您知道到了那时我们可以不再为补给担心,那时候萨拉丁才会明白我们对那些城市已经有了威胁。” “说的对爵士,”理查撇了撇嘴,虽然知道这位之前被自己忽视的爵士心中真正希望的,只是乘机建立起一支如同罗马那样令人羡慕的舰队,不过理查还是为凯斯内斯的机智感到颇为满意“我已经决定了,任命你为我的使者和那个法兰西斯谈判,”说到这里理查身后抻住凯斯内斯的斗篷拉向自己低声说“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也许那些多事的法国人已经猜到什么,不过什么都不要对他们说。” “遵命陛下。”凯斯内斯稍微沉吟随即点头,他知道这样的谈判对自己并非没有危险,一旦消息泄露,也许那个法兰西斯依旧是被人敬仰的智者大师,而他却可能会成为那些十字军泄愤的工具。 不过这个时候凯斯内斯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强烈的期盼着建立一支海军的愿望之火催促着他,让他觉得这是一次千载难得的好机会。 “就在教堂的地牢里谈,”理查忽然接着说了一句“我想那个地方能让那位智者变得老实一些。” “前进,前进,前进” 随着一声声的催促,有人手忙脚乱的用长长的木杆推着水里的那些模型向前划动,硕大的水池里,正在进行一场看上去颇为壮观的游戏。 这是一个大得足以让安露蓓尔感到嫉妒的水池,和这个水池比较起来,莫迪克宫里那个完全用黑大理石镶嵌起来的水池就显得未免太过小气了。 完全按照海岸的样式砌成的不规则的边沿,配上点缀在水池中间的那些假山岛屿,这个占地足有几百罗马尺的小型人工湖,是阿赛琳的城堡中最为奢华的一件装饰品。 在这个俨然如同一个缩小了的地中海当中,仆人们正用一根根镶着倒钩的木杆推动着水中的舰队模型,当一支俨然由一艘全身漆得漆黑的厄勒冈带领的舰队以一种超出人们想象的方式,向着聚集在“博尔普鲁斯海峡”里的敌人舰队斜向冲去时,围拢在水池旁边的一群海军将领们不禁呼吸急促,神色紧张,那样子让陪在阿赛琳身边的安露蓓尔见了,不禁觉得这些人简直就如同一群孩子般的好笑。 “这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站在池边一块石头上的米利厄诺斯不住的摇着头,他把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来不顾里面的酒水淋得满脸都是,兴奋的向着水池对岸的阿赛琳大叫着“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吗,如果那样你会被彻底撕碎的,哈哈,你败定了。” 阿赛琳的身子微微斜靠在一个舒适的圈椅里,已经愈见风韵的身躯让她显得更有魅力,当她抬起头来看向别人的时候,那些看向她的男人就不禁感到呼吸急促,这个原本就在人们心目中如同海妖般令人着迷的女人,已经越来越让人无法忘却她的魅力。 安露蓓尔就站在阿赛琳的旁边,对于这个最终决定被永远驱逐出君士坦丁堡的女人来说,不能返回保加利亚的她,被送到阿赛琳的城堡里软禁起来,并不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至少现在她看上去似乎已经从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噩梦中逐渐好转起来。 水中的两支舰队逐渐靠近,随着“厄勒冈”那即便是在水池里也显得异常突出的庞大身躯向着对方的舰队中间冲去,整个舰队就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匕首般狠狠的刺进了对方的阵型。 仆人们手中的木杆霎时间变得混乱起来,站在水池两侧的那些海军将领已经完全投入了这种让他们为之兴奋的游戏,他们不听的给自己的“舰队”下达着命令,以至那些仆人因为手忙脚乱来回奔跑,手中木杆撞在一起噼啪乱响 “就是现在,升起旗帜” 阿赛琳一声喝叱惊醒兴奋的人们,就在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望向水中已经被完全包围的“厄勒冈”时,一个熟悉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我来的也许不是时候,不过我想问一声,是否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出海呢?” 水池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当看到微笑着望着自己的伦格时,阿赛琳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大叫:“我愿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厄勒冈的奇迹”的开始 阿赛琳站在船头上看着前方波浪起伏的地中海,令人陶醉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十分罕见的平静。 和平时那充满了热情和诱人遐思的狂野不同,这个时候的阿赛琳就好像一座安静的女神雕像般,和这座船融合在了一起。 她身上的素色长裙在风中飘扬,一头黑棕色的头发很随意的散在脑后,当海风吹来时,几缕发丝覆盖在她那美丽的脸颊上,但是她却并不去管,只是痴痴的看着面前的海洋。 “这是属于我的地中海,对吗伦格?”终于打破沉寂的阿赛琳用很轻柔的声音对站在身后的伦格问着,感受着身后男人双手抚在肩膀上的温柔,她向后微微靠去,贴在男人温暖的怀里。 “说的对,这是属于你的,是你的领地和王国,”伦格轻笑着揽住阿赛琳的腰身,抚摸着她腰上柔嫩的皮肤,伦格低下头轻吻着阿赛琳露在外面的肩膀上的皮肤“你会成为这个王国的女王和主宰,我想这也是你父亲希望看到的。” “我父亲一生都爱我母亲吗?”阿赛琳忽然轻声问着,她好像有些疑惑,但是却又好像在向伦格求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爱我母亲,可是我母亲一生都不幸福,也许对她来说成为一个俘虏并不是最悲哀的事情,可是遇到我的父亲就是她一生最可悲的事情了。” “不要这么说阿赛琳,你应该明白如果你的母亲不爱雷蒙伯爵,那么她就不会生下你来,更不会即便逃跑也一直带着你,”伦格笑了笑,他知道阿赛琳是因为自己的际遇而想到了母亲“她为了你而留在伯爵的身边,同样为了你从心爱的人身边逃走,可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对你父亲的爱。” “伦格,搂紧我,”阿赛琳用一种似乎无力的声音低声说着,她的身子紧靠在伦格怀里“我们到舱里去吧,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时候想要你好好的爱我。” 感受着阿赛琳似乎变得炙热起来的身躯,伦格揽在她腰上的手也变得用力起来,他知道这段时间来自己的确忽略了阿赛琳,虽然只隔着一条海峡,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却并不比以前多,而且埃罗帕西娅再次怀孕的消息,也显然让她感到了不快。 不过这时伦格并没有如阿赛琳希望的那样,他只是用力搂着阿赛琳的腰身,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向前面的海面。 顺着伦格的手势看去,阿赛琳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巨大黑影正摇晃着从海面上游弋,它那令人胆寒的庞大身躯和黑乎乎的外形不禁吸引着所有看到它的人的眼神,同时劈斩开海面,激起层层波浪的船头上,由那个样式独特的船首像托举起来的可怕撞角,如同从海里浮出的怪兽的独角一半,在阳光中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气息。 “厄勒冈” 阿赛琳兴奋的喊声引起了船上人们的注意,当有些人回头看去时,他们不由伸手在胸前划着十字,面对这样一艘地中海最可怕的掠夺者和死神般的战船,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一阵畏惧。 “我的厄勒冈,看上去显得和以前不同了?”仔细看着爱船的阿赛琳有些奇怪的回头问着伦格,这个时候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那短暂罕见的惆怅,又变会了那个让人害怕的女海盗,她眼中的温柔已经被旷野代替,嘴角因为激动而微微张合,那种让人畏惧却有充满了诱惑的样子,让伦格不由用身后的披风把她包裹起来,以免这种情景落在别人的眼中。 “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伦格笑着轻轻咬着阿赛琳的耳垂,这让他感觉到怀里女人的身子在微微颤动,而且她身上也变得越来越热“我知道你让人给厄勒冈进行修理,所以我就让巴布罗为这条船上做了一些改善。”伦格说着向着那条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显得更加可怕的战船指了指。 和厄勒冈相比,他们乘坐的这条船就未免显得有些寒酸,特别是当两条转终于靠在一起时,看着那高高的船舷和从船帮上隐约露出的可怕的武器的冰冷闪光,座船上的罗马水手们不禁再次暗暗祈祷,但愿自己一生都不要在海上和这样可怕的敌人遭遇,同时他们也暗暗庆幸,这个令人胆寒的“怪物”,是属于自己这一边的。 顺着绳梯很敏捷的攀上甲板,阿赛琳第一脚踩在熟悉的甲板上时,她先是停留了一下,然后闻着着船上那混合着海腥和焦油的熟悉味道,她闭上眼睛不禁耸动肩膀做了一声长长的呼吸。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了那些之前熟悉的手下真安静的站在甲板上,他们和她一样脸上浮现着激动的神色,看着终于回到厄勒冈上的头领,这些可能永远搞不明白女海盗和女伯爵有什么区别海盗们,终于从嘴里迸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欢呼 阿赛琳慢慢的在船上走着,她看着那些经过加固显得更高的船帮和船帮边向外延伸的一小块平台,在那上面吊着的用绳索编织起来的一排吊篮里,装满了各种锋利的刀刃和多刺的铁蒺藜。 “这样可以防止有人再次登船,要知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小海盗成为别人的俘虏,而且船底和水线下用的很久的层板也已经更换,另外在下层甲板上装上了一种支撑船身的支柱,我想可以把它们叫做‘附骨’,”伦格笑着说,不过当他看到阿赛琳抬头眯起双眼盯着桅杆,然后回头有些严厉的看向他时,他不以为意的指了指桅杆上的那些风帆“不过这个的确是我要巴布罗装上去的,你可以让这条船跑上一段就能知道这种三角形的风帆对你有什么样的好处了。” “我当然知道三角帆的好处,”阿赛琳歪着头看着伦格“不过我的厄勒冈和其他的海盗不同,他们只会利用船速抢完就逃,我是地中海上的女王,我会在抢完之后顺便让那些人知道他们遇到的是谁。” “所以你的船才会到处都装上那种大方帆,”伦格好笑的看着阿赛琳,他知道其实在阿赛琳的血液里也融合着雷蒙的骄傲,她虽然之前是个海盗,可却总是用一种近乎幻想的方式把自己打扮成一位海上的女骑士“不过我想你以后没有什么机会再去抢劫别人了,所以厄勒冈更应该变得优雅些。” “你错了伦格,”阿赛琳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她伸出双手揽着心爱男人的脖子,用一种让伦格听了就觉得不妙的声调轻柔的说“我的厄勒冈以前是地中海上最可怕的海盗船,以后它会是最可怕的战船,我很喜欢你的给船做出的那些变化,不过我要让他们做的更多一些。” 说着她向后一退,就在伦格充满担忧的眼神中,把裙子的下摆扎紧起来,随着展开双臂腰身用力一跃,她那诱人的身躯已经沿着桅杆下的绳索攀爬上去。 虽然早已经多少次看到这个情景,可伦格还是不禁感到一阵紧张,他在下面担忧的看着阿赛琳在那些绳索中间来回游荡,当她终于站横桅上时,伦格觉得自己的手掌中已经变得一片湿润。 “伦格,我要你把那个巴布罗借给我,”站在桅杆上检查那些风帆的阿赛琳向下面大声喊着,看到伦格隐约点头,她继续踩着狭窄的横桅悠闲的向前走着,过了一阵她再次低头向一直看着她的伦格大喊“我还要你为我找来最好的木匠和铁匠,还有漆工裁缝。” 伦格无奈的苦笑起来,他知道一旦与厄勒冈在一起,自己在阿赛琳的心目中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重要,虽然这只是一条没有生命的船,但是他却不禁开始嫉妒起这堆浮在海上的木头了。 阿赛琳用身上带着的一块手帕拧在一起,就在水手们的一阵欢呼和伦格的侍从们愕然的叫声中,她把那条手帕搭在一根斜着拉向船帮的缆绳上,随着身子一跃,阿赛琳就如从天而降的女武神般飞驰而下 她的头发在伸手撩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伦格刚刚张开嘴时,她已经忽然松开双手,在空中的身子向前一纵,扑入了伦格的怀里 发出了一声低呼的伦格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他的双手紧紧揽着阿赛琳的腰,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已经被阿赛琳炙热的嘴唇堵住。 “我的爱人,我真是太爱你了,”阿赛琳笑呵呵的躺在伦格的怀里,她用手轻轻抚摸着爱人激情过后渗着汗渍的胸膛“我其实真的很感激你,你为厄勒冈做的一切让我很高兴,我想很多地方就和新的一样,现在的厄勒冈要比以前的还要好,至少我的这间舱房就修的很好。” 阿赛琳说着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笑眯眯的看着伦格,她当然知道伦格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过她也的确为修缮一新的厄勒冈感到高兴,不过尽管如此,她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尽如意。 “可是你还不满意不是吗?”伦格把阿赛琳的身子拉向自己,他知道对于阿赛琳来说厄勒冈就如同她浮动在地中海上的家园,虽然这个家园似乎没有根基,但是却永远会牵动着她的心“告诉我你还要什么?我知道给你珠宝和黄金也许毫无意义,因为你可能比我还要富裕呢,告诉我你要什么?” “你不是在暗示,正惦记我的那些财富吧?”阿赛琳有趣的看着伦格,在托着迷人的下巴想了想之后,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隙,她先是用自己柔软的胸部微微蹭触伦格的手臂,然后低下头一路向上吻到他的唇边“伦格,如果我为厄勒冈再提出一个要求,你会答应我吗?” “说吧,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伦格大方的说着,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战胜厄勒冈在阿赛琳心目中的地位,一想到自己最终却是要败在一条船的面前,他就不禁感到好笑“告诉我你还要什么?” 看着伦格的脸,阿赛琳眼中露出了带着一丝坏坏的微笑,当她把嘴唇贴在伦格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之后,伦格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可是阿赛琳根本不让他有来得及质疑的机会,她的身子忽然向下移去,就在伦格为她那大胆的举动挑起新的一轮激情时,她已经和心爱的男人溶为一体,一起攀向了欢愉的高峰。 埃罗帕西娅略显郁闷的坐在椅子里,看着从对面一尊女性大理石雕像的嘴里吐出的潺潺小溪。 那是一尊希腊神话中阿迪忒苔丝的雕像,拿着竖琴的艺术女神正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她手中散落的手稿上的内容,埃罗帕西娅相信那上面一定是一些能诱惑人心灵的奇妙音符。 自从被宣布再次怀孕之后,埃罗帕西娅发现自己变得不自由了,之前还能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鼓捣她那些东西的权力,已经完全被剥夺,在公爵夫人玛丽的支持下,那群宫廷贵妇们已经发动了“叛乱”,她们关闭了她的实验室,从她起居宫里搬走了所有她们认为有危险的东西,甚至根据几个女仆偷偷传话,她听说那些宫廷贵妇们甚至要向皇帝请求,禁止她再回到自己的天鹅堡去。 这样的日子让埃罗帕西娅感到充满了压抑,她实在无法理解当初玛蒂娜究竟是怎么度过这样一天天的时光的,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至少还要经历八个月,她就不由得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恐惧。 不过,也有让她感到欣慰的事情,因为不能再去做那些“危险”的工作,埃罗帕西娅开始和孩子们在一起。 这让她忽然发现自己过去忽视了很多东西,她不记得菲特琳娜第一次蹒跚学步究竟是那一天,也不记得亚历山大开始长出牙齿时的哭声是什么日子,这让她不禁为自己的忽略感到有些惭愧。 在埃罗帕西娅的心目中,她更希望菲特琳娜象自己这样,虽然她并没有奢望女儿能够继承自己那天才的智慧和才华,但是她却从心底里期望能看到女儿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至于亚历山大,菲特琳娜认为自己要做的就是履行对玛蒂娜的誓言,她会为他寻找最好的老师,让那些人把他培养成一位未来的罗马皇帝,而自己的职责就是保证这个孩子能顺利的长大成人。 埃罗帕西娅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玛蒂娜那样的皇后,她只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摆脱这些束缚,甚至她已经在暗暗计划,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也许会向伦格提出,能够允许自己离开圣宫,长期居住在天鹅堡里。 “我想那样才是我最希望的生活吧。”埃罗帕西娅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她真的不知道玛蒂娜当初把皇后的位子送给自己,是不是对自己变相的报复,尽管知道这样揣测一位给予了自己如此巨大荣耀的先后未免有些忘恩负义,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就不禁觉得自己那样胡思乱想,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闻着已经熟悉了的味道,埃罗帕西娅不禁皱起了双眉,自从确定的确又再次怀孕之后,那位叫丁泓的医生就成了她自己的专用御医,而且随着那些各种各样的补食,埃罗帕西娅不禁又开始为自己会不会变得如同当初生育菲特琳娜一样,会变成一个样子难看的臃肿女人担忧起来。 “今天过的怎么样?” 丈夫出人意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让埃罗帕西娅有些意外,当她看到亲手端着一个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浓汤托盘的丈夫时,她先是欣然随即就变成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让我想想,你也许这个时候正感到很无聊,对吗?”伦格一边把手里的银盘递给走过来的女仆,一边看着妻子脸上的表情轻笑着问,然后在经过稍微思索之后,他对埃罗帕西娅说“原本我还不是很有把握,不过现在我想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问了。” 看着妻子疑惑的神色,伦格问到:“如果我为你找一份你有兴趣的工作,你会怎么谢我?” 丈夫的话让埃罗帕西娅有些疑惑,她不解的看着伦格,直到听到阿赛琳的名字。 “你要我去为你的情人做事?” 即便并不如玛蒂娜那样,因为多疑擅妒和辛辣果断而让所有接近皇帝的女人感到胆战心惊,可是埃罗帕西娅还是不禁为伦格提出的建议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阿赛琳,埃罗帕西娅并没有太多的敌意,或者说她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与自己近似的东西,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她知道那位塞浦路斯女伯爵不会对自己的地位有所威胁,就如同如果现在戴着皇后冠冕的是阿赛琳,埃罗帕西娅也绝对不会去威胁到情敌的地位一样。 可是即便如此,埃罗帕西娅也还是不禁为伦格的建议感到不可思议。 “伦格,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不在意你和爱我一样去爱别的女人,可是你怎么能让你的妻子去为你的情人做事呢?”埃罗帕西娅不解的看着丈夫“而且你认为我能为你的情人干什么呢?” “你可以为她制造武器,”伦格轻声说着“你可能无法想象你制造的那些希腊火将会对战争产生什么样的巨大变化,更不会知道那个火焰到了阿赛琳的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是因为女妖那令人**的妩媚所诱惑,才会向妻子提出这样有些过于不合常理的要求,但是当伦格想到阿赛琳对他描绘的那一幕令人神往的情景时,他就知道自己不但已经完全被阿赛琳说服,而且在内心中也希望能够看到那些也许在这个时代未免过于新奇的梦想。 而埃罗帕西娅在听到了伦格关于阿赛琳提出的那些建议之后,尽管因为身为妻子的矜持感到不快,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女妖那令她遐想连篇的建议吸引了。 “阿赛琳真的认为我的那个方法管用吗?”埃罗帕西娅兴致勃勃的问着,因为听说有人对自己苦心探索的三角定位法感到兴趣,她立刻变得高兴了起来,她一边催促着丈夫告诉自己更多的东西,一边叫人拿来纸笔,让伦格详细的把阿赛琳对她那些测位方法的理解记述下来。 “也许你应该自己去问她,要知道你的这种方法是否有用,毕竟只有真正使用过的人才会知道。”伦格乘机怂恿着埃罗帕西娅。 他知道再次怀孕让埃罗帕西娅的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让她几乎喘不上起气来,尽管为阿赛琳制造武器和编订新的三角测位法有些突兀,可是他认为这对埃罗帕西娅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让她心情愉快起来的好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两个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有着那种属于她们自己的对自由的追求。 “我相信你们两个一定能相处的很好。”伦格捧起妻子的脸轻轻吻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自相残杀?”埃罗帕西娅有些好笑的问着丈夫“也许我会让她按照我的方法一直走向世界尽头。” “如果那样,你们可能会发现让后人为之惭愧的奇迹。”伦格微微笑着深深吻住了妻子的嘴唇。 然后,当埃罗帕西娅终于因为好奇而同意丈夫近乎异想天开的要求之后,伦格又立刻下令让农务巴布罗来见自己。 就在伦格为了情人而调动了罗马皇后和一位大臣的时候,在一座硕大的水池边,一个胖子正看着水中杂**汇在一起的战船模型微微出神。 “上帝保佑,但愿永远不会出现这种事。” 看着水池中间那艘引人瞩目的黑色战船,胖子发出了一声喃喃自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逝者如斯夫 从东方传来的消息总是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尽管罗马在这场战争中似乎置身事外,但是只要稍微清醒的人,就都知道罗马与这场从百年前就已经开始的旷日持久的宗教战争,有着错综复杂难以割裂的联系。 正因为这样,十字军在圣地的远征成为了罗马人平时最为关注的话题之一,特别是当人们听说了理查到达阿卡后的那些故事之后,人们更是对这位国王带领的十字军的一举一动,有着巨大的好奇。 在这个时候,有人开始为他们失去了那位早早死去的讽刺诗人感到惋惜,他们相信如果那个人活着,一定会用他那辛辣的笔触让人们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东征故事,而现在人们能够听到的,却只是那些举着十字架的骑士们如何与异教徒之间的战争,而不是一些让他们更加感兴趣的事。 这些事情其中包括譬如盖伊是如何成为了建立耶路撒冷王国的鲍德温家族最后的一个倒霉鬼,还有就是关于腓力与理查之间那早有耳闻的勾心斗角。 不过相对于那些喜欢听野史故事的人来说,罗马的那些贵族们却对这场战争有着另外的想法,他们绝对不会认为那场战争已经于自己无关,特别是一些曾经跟随伦格经历过进军曼齐克特的人,他们深深的明白,这个时候的皇帝正仔细的注意着东方发生的一切,不过让他们感到不解的是,他们不知道皇帝究竟在等待什么。 不过这个猜想对于监察大臣赫克托尔来说却并不困难,当他拿着一沓整理出来的呈报走进利奥厅时,他望着皇帝看过来的眼神,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禀报一件事,是关于科尼亚和埃及的。”赫克托尔把那些呈报轻轻放在伦格的桌子上,看着皇帝拿起来观看时脸上细微的变化,白化病人暗暗揣测,皇帝这个时候是否在心里已经因为喜悦而激动不已了。 呈报上写的很简单,只有一个时间和一个人名,不过这个消息却的确让伦格的内心中涌起了巨大*澜……“十月五日,驻守科尼亚边界的埃及将军麦提尼调动军队,向圣地进发。” 这个消息让伦格能够猜想到正在发生的事情,尽管他对这位将军也只是有所耳闻,但是他却知道这个人是阿迪勒身边几个最受信任的将军之一。 做为萨拉丁最被信任的将军,阿迪勒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亲信,而这位麦提尼将军则是这些亲信中与他关系最深,而且拥有着巨大实权的一个人。 早在当年出使大马士革的时候,伦格就已经对这个有所印象,在那个铲除拉赫曼势力的新月之夜,麦提尼就成为了即便是萨拉丁也颇为赞赏的将领。 正是因为这个,阿迪勒很快就让自己这个亲信拥有了颇为巨大的权力,在发生了与科尼亚人的战争之后,阿迪勒把他调任到与科尼亚对峙的边境上,借以让他成为了整个叙利亚北方最有权力的部落将领之一。 现在,麦提尼的军队被忽然调动,那究竟意味什么呢? 伦格知道在别人看来,这也许只是萨拉丁为了对付十字军而做出的决定,但是深深熟悉阿迪勒的他却绝对不会轻易的这么认为。 一想起就在很快之后不久的将来,萨拉丁这位萨拉森人的伟大君主就要结束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传奇一生,伦格就不禁在唏嘘的同时,对麦提尼的突然调动隐约意识到了其中的那些奥秘。 阿迪拉的确是个勇敢而忠诚的人,不过这并不是说这个人就没有野心,相反,这个人有着丝毫不弱于萨拉丁的雄心壮志,如果他生得早些,也许就会做出和萨拉丁一样的这些壮举,而即便是在几年之后,面对那些继续从东方涌来的十字军,他也表现出了丝毫不逊于现在的埃及苏丹的勇气与智慧。 “萨拉丁调动了他在科尼亚边境的军队,陛下这是不是意味着萨拉丁的局势不太妙?”赫克托尔低声问着。对于他来说,即便拥有着天生对于秘密探究的欲望,可是他也不可能完全看清一切事,所以做出这种顺理成章的判断就变得颇为自然,不过虽然没有猜到真正的关键,可赫克托尔还是隐约意识到了其他事情的关键“那么说,科尼亚人会不会有所举动,毕竟对他们来说,来自南方的威胁已经变得少了许多。” “那么你认为科尼亚人是会乘机进攻北方还是南方?”伦格微笑着问,他知道赫克托尔对那个科尼亚苏丹同样颇为注意,这固然和他的职责有关,更重要的应该是他自己经历让他始终无法忘记。 “阿诺伊.亚尔斯兰这个人对罗马有着一种近乎仇恨般的喜爱,”赫克托尔说了这么一句似乎自相矛盾的话之后停下来,他的手本能的微微摸了摸肩膀,那上面有着当初在科尼亚被戴上木枷后留下的伤痕“他痛恨罗马的一切,不过却又羡慕罗马的文明和财富,他甚至知道梅塞大道上的大喷泉是个什么样子,而且我发现他的王宫里很多的建筑都拥有着罗马风格,这是当初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点。” “看来你那一次的科尼亚之行并不是毫无收获,”伦格对赫克托尔露出了笑容,不过看着似乎因为想起了那个时候的磨难而变得脸色阴沉的白化病人,他相信那次的旅行对他来说显然让他终身难忘“赫克托尔,如果我让你到南方去,你会怎么做?” 听到皇帝的话并没有赶到十分意外的赫克托尔认真的想了想,他知道这个时候被派到南方并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固然他要面对来自科尼亚人的威胁,而且做为南方行省总督的狄奥多,似乎也不会忘记在自己被劫持时,赫克托尔刻意对他的生死不闻不问的那种态度。 “陛下,如果我到南方去,您会给我多少军队?”赫克托尔沉声问着,他知道这次的南方之行可能要比之前那次的旅行更加凶险,自己不但要面对外敌,还要和身边的“敌人”周旋,那将是一场十分艰苦的经历。 “罗马的所有军团都是效忠于罗马帝国的。” 伦格的回答让赫克托尔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那就是说您不会给我一个士兵了。” 听到白化病人那诉苦似的话,伦格先是一笑接着微微摇头:“你应该很清楚这个时候我不可能让你带着军队进入南方行省,那样会让很多人胡思乱想。”伦格停了下来,望着白化病人他略微沉吟,随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的朋友,你知道自己担负着什么样的责任,你要做的不只是面对可能会出现的来自科尼亚的变故,还要替我注意那个不安分的瑞恩希安,我相信他一定会在这种时候做些什么的。” “遵命陛下,我明白自己的职责。”赫克托尔最终还是接受了独自一人进入南方的使命,他向着皇帝微微行礼,在沉寂了一下后,赫克托尔抬起头平静的说“陛下,我想知道您希望未来的罗马变成什么样,要知道不论是君士坦丁还是查士丁尼,他们都因为拥有自己心目中的罗马才会那么奋斗,那么您认为您的罗马应该是什么样子?” 听着赫克托尔的询问伦格坐直了身子,在稍微思考之后,他开口反问:“那么你认为上帝在人间的天国会是什么样子呢?” 赫克托尔有些诧异的望着伦格,他并不是为伦格居然会把罗马与人间天国相提并论感到意外,而是因为皇帝的心里居然有那样的心思。 “赫克托尔,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天国,这是上帝赐个我们每个人自己独一无二的财富,不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心中的天国其实和我的一样,不过也许永远不一样,这就是上帝给我们每个人的启迪。”伦格说完静静的看着白化病人,他知道在关于罗马未来的命运上,很多人依旧感到迷茫和难以摸索,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甚至即便他把自己的想法完全袒露在人们面前,也可能不会得到很多人的理解。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伦格独自坐在利奥厅里,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或者说是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和无力。 利奥厅一侧的一扇小门轻轻打开,在女仆的引导下,一个让伦格略显意外的人儿走了进来。 丁璇看着把头靠在椅子里远远望着自己的伦格,脸上不禁略微有一丝微红,虽然这里面那些过于深邃的角落可能是她一生都不会游历的地方,不过对于利奥厅她却已经颇为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看着硕大宫殿里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伦格,丁璇的心头莫名的微微一痛,看着这位年轻的过分,即便是在自己的家乡也完全可以堪称睿智进取的少年君主,丁璇在这一刻却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手里握着的那一份诊文让丁璇攥的很紧,她知道四哥没有亲自给皇帝送来皇后的诊文而是托故让自己送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借口,也许这一切都是哥哥丁涉在背后的安排,或者说当初决定以路途艰险让自己随着皇帝的队伍返回君士坦丁堡,就是哥哥那从不坦露出来的心思的一部分。 “陛下,这是皇后陛下的诊断勘文,请您过目。”丁璇远远的把诊文举起,但是她很快发现整个利奥厅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她不禁先是微微有些诧异,接着脸上的红晕变得更深。 内娜当然知道并不需要她这个翻译,而那些仆人似乎知道自己和皇帝也并不需要他们在身边,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呢?丁璇不愿意去想。 君士坦丁堡人那喜欢流言蜚语的习惯她早已领教,甚至就是内娜似乎也感染上了那个坏毛病,而做为一个里昂穷人派中颇有名望的人物,内娜绝对不缺少关于那些流言蜚语的话题,她总是喜欢没事的时候向丁璇说这说那,所以即便很少离开自己的住宅,可丁璇还是能很快听到那些各种各样的谣言传说。 她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关于阿莱克修斯的妻子和人通奸杀人灭口的事情,也知道那位似乎生活颇为荒唐的安露蓓尔是怎么被送到了海峡对面的阿赛琳那里。 而这又不禁引出了关于皇帝决定斥巨资要为他的情人建造一艘海上行宫的传言,尽管很多人说那笔钱毕竟是由阿赛琳自己出,可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为了讨得美人的欢心,皇帝这次肯定要如当初讨好皇后一样自掏腰包了…… 总之,关于皇帝,关于皇帝和他的情人,以及关于那些贵族们的各种谣言,几个世纪以来已经成为了君士坦丁堡人最感兴趣的话题,而现在丁璇有些忐忑的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似乎也成了这些谣言中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自己在利奥厅里这短短的时间会被外面传成什么样子,至少对于内娜来说,一切已经足够她浮想联翩的了。 “璇小姐,这样很累的。”伦格看着双手托着诊文愣愣的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丁璇笑着说,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对这位璇小姐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心思,每当看到她那熟悉的东方美人的轮廓和让人不禁浮现连篇的精致容貌,伦格就有一种自己是生活在梦幻中的幻觉。 先是略显失神的丁璇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她慢慢走到桌前把诊文放在桌子一角,当她要向后退去时,看到了伦格向她望来的那奇特的眼神。 丁璇的心微微有些紧张,她并不畏惧这位皇帝,和他接触的越多她越能感觉出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可正是因为这种不同,丁璇才会感到紧张。 做为一位如此年轻就成了皇帝的人,这个人应该感到得意和自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他时,丁璇却总是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那种旁人可能永远无法明白的孤独。 那是一种她十分熟悉,或者说恰恰就和她一样的那种孤独,就如同她在拒绝了族里给她安排的婚事之后,毅然决定跟随兄长远赴异域,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即便丫角垂霜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时的那种骄傲和孤独。 丁璇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悲伤,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的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也许就是在刚刚进来看到伦格的这个样子,也许是在平时那若有若无的相遇中,或者就是在玛蒂娜辞世时,听到伦格那令人黯然**的吟诵中,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为之颤动了。 “皇后的身体很好,而且因为已经生育过一次,所以风险就要小得多了。”丁璇开口说着,她知道自己这些话其实在诊文中都有更详细的注解,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打破这令她感到难以适应的沉默,看着那双只是凝望自己的眼睛,她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正在向自己诉说别人永远无法懂得的事情,就如同她的那些选择也同样是别人无法明白的一样。 “多谢璇小姐牵挂了。”伦格轻声说,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好笑,一想起就在不久前这位璇小姐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进入圣宫的坚定,他就觉得这个少女真不愧是丁家的后代。 “后代?”想到这个词不禁觉得好笑的伦格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奇怪笑容,说起来他这几个时候不能不怀疑,做为丁超的自己会有那种总是喜欢到处流浪的爱好,是否与自己是这些看上去特立独行的祖先有着不浅的关系。 看到伦格那显得有些异常的笑容,丁璇秀气的眉毛不由微微一拧,她不喜欢别人总是用那种令她不快的眼神看待自己,不过尽管在家中的时候,正是因为她那清高自怜而和族中亲眷并不亲密,不过她却从来没有这么在意。 可是看到眼前这位皇帝也会露出这种神态时,丁璇不由自主的心中有些失落。她不愿意被人视为异类,但是却又始终无法让自己屈服于世俗,一想到之前自己居然几乎就成了眼前这个人深宫中的所有物,丁璇心中莫名的浮现起一丝悲苍。 能在如此遥远的异域相见,已经堪称因缘,而这样一个异族年轻人却有着令她为之瞩目的地方,在丁璇的心目中,贵为一国之君并未令她动容,但是伦格在那个魂断神伤时的黯然低吟,却让她不由从心中对这个人牵挂起来。 但是,这个人却是一个皇帝,而且他很快有了一位新的妻子。 这让丁璇不禁为之神伤之余,也不由在心中为自己的命运愤愤不平。 为文垂冠庙堂,为武驰骋疆场,岂甘为他人妾滕? 丁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她知道哥哥让自己回到君士坦丁堡自有深意,但是即便如此当她为这位皇帝带来他的皇后的孕期诊文时,心中还是不禁为之黯然心痛。 “觐见陛下已经是我的冒昧,那么就请允许我告退了。”丁璇用一种貌似有礼,却略显疏远的神色向着伦格微一欠身,随即向后退去,她心中那种说不出的凄凉变得越来越浓,这时只想立刻离开,再也不要见到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 丁璇略微低头慢慢向后退去,在一阵寂静之中,她在心底里暗暗叹息一声。 她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伦格如果出声挽留她会如何,不过当她最终走出利奥厅时,她也没有听到那个在心中不知是在期盼还是畏惧的挽留。 当丁璇出现在走廊里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了附近的人们似乎微微一静,她抬起头看到的是那些充满了好奇,探究和很多更加复杂的眼神。 内娜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有些奇怪的越过丁璇的肩膀看了看身后关闭的房门,在愣了一下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的开口问到:“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听到女仆如此明显的询问,丁璇有些气恼的瞥了内娜一眼,可随后微微摇头。 “逝者如斯夫,何况匆匆红颜终归白发。”丁璇轻声自语,随即扬起头迎着那些看过来的好奇眼神淡然一笑“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何苦自寻烦恼。”说着她伸手略捋发丝,在人们的注视下再无一丝牵挂的向着宫殿外走去。 望着紧闭的房门,一直到丁璇轻巧的离开,伦格都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挽留这个和他有着旁人永远无法明白的关系的年轻少女。 他还记得当初丁涉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能从这个看似恬静的少女身上看到与阿赛琳或者是埃罗帕西娅近似的那些东西,那是一种对这个时代来说因为棱角太多最终往往会碰得头破血流的傲气,可正因为如此,他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去挽留这个少女。 埃罗帕西娅那虽然尽量掩饰,可是依旧透出忧郁的神色总是在伦格心中回荡,这让他不忍心看着另外一个少女变成那个样子。 而且,当他的眼神落在桌上的地图上时,心中那一丝温柔已经逐渐被残酷的现实取代。 “阿诺伊.亚尔斯兰,命运就在你的面前,下一步你会怎么办?”看着地图上的科尼亚,伦格低声自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帝训令! 寒冷的海水就如同看上去那样冰冷彻骨,墨绿色的海面如同铺上了一次透着寒意的薄纱,行驶在这样的水上,即便只是看上一眼,似乎也会被那股寒意彻底冻住。 身上包裹着厚厚皮裘的汉弗雷双手抱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酒杯,里面热腾腾的大麦酒没有让他感到多少暖和,不过不远处的海面上的情景却让他兴趣盎然。 在海面上,这时正有无数战船在海水的跌宕中上下起伏,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但是只要稍微注意,就会发现那些战舰似乎正在按照一个颇有规则的方式前进,不过如果是一些行家在这里,就会奇怪的察觉,这些罗马舰队似乎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进行着某种训练。 汉弗雷认真的看着那些战船的举动,虽然他对海战并不是一个行家里手,但是在建立起了那支属于罗马海军的“陆战队”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跟随舰队出海,所以他这个时候要比任何其他人更感兴趣。 灵活机动的运用骑士,不拘一格甚至可以违反做为骑士常识的方式投入手中的军队,当很多人还在为堂堂骑士的马衣是否鲜艳,出征时的盔甲上外袍的穿戴方式是否符合自己的身份走神时,汉弗雷曾经在千里奔袭曼齐克特的经历中,大胆的舍弃了几个世纪以来让那些骑士根深蒂固的所谓骑士风范和他们那视若生命的矜持。 果断的奔袭,完全违反骑士法则的轻装骑士,这些都让汉弗雷在别人眼中与伦格手下很多人一样,成为了标新立异的典范,就在他还为别人的奇怪举动大感好奇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被视为了离经叛道般的人。 守旧而又不乏进取,沉闷却又蕴藏着活跃,罗马就如同一个特殊的矛盾体般,包容着这个时代很多让人无法接受的东西。 阿赛琳“陆战队”的古怪想法,让汉弗雷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胡思乱想,他忽然对那些说不上是骑士也说不上是普通步兵的军队感上了兴趣,特别是当他一次次听说阿赛琳运用伦格从他那里得到的那些骑士做为基础,组织起了一支如同厄勒冈海盗般在陆地上掠夺破坏的军队之后,他立刻被那种显然和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军队方式说吸引了。 这让他大胆的做出了一个让施蒂芬娜夫人大吃一惊的决定,在仔细的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财产之后,他决定从现在这个时候起,放弃继续授予那些只有符合了条件才能授予骑士称号的举动。 “领主放弃授予骑士封号的权力,那难道不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地位和责任?”施蒂芬娜为了这个气愤无比,她不明白儿子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荒唐的想法,一想到博特纳姆伯爵会因为放弃自己的职责而就此断续,伯爵夫人就不禁恼怒异常“难道你不知道这并不只是你做为伯爵的权力,同样也是你需要承担的保护领地和你的领民的责任义务吗?要知道你父亲当初就是因为没有明白这个才会做出很多错误的事,难道你也要犯下那样的错误?” 面对愤怒异常的母亲,汉弗雷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他知道做为一位伯爵夫人,多年来做为领主的权力和责任的烙印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母亲的心里,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把荣誉看的异常重要,也真是因为这个当初她才会鼓励自己去做下那样让人不可思议的事。 “伦格,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我母亲解释,”汉弗雷有些懊恼的喝了一口大麦酒,合着海风灌进嘴里的热气让他张开嘴巴不住的深深呼吸“她有时候太在意那些贵族的一套了,责任、荣誉、授予骑士的权力还有其他的那些,可是我并不是要放弃赐封骑士的责任,我只是想要让那些禁锢骑士的方式变得更容易一些,”汉弗雷向从船舱里走出来的伦格抱怨着“难道就因为一个人付不起那么一副昂贵盔甲的款项,就要剥夺他成为骑士的荣誉吗?而且你不觉得那副盔甲有时候就如同一身裹尸布似的令人可怕吗?” 听到汉弗雷无奈的抱怨,伦格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不由的在心底里为汉弗雷话里的那些东西感到意外,他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巨马重甲,而且在将来会变得越来越极端的时代,会有人提出这种看似离经叛道,甚至彻底触及到骑士制度的东西。 伦格知道汉弗雷的烦恼与其说是来自他**的不理解,不如说是来自这个时代整个贵族和骑士阶层的巨大压力。 在贵族和骑士们看来,他们与平民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不但拥有着庞大的田产,坚固的城堡和众多的仆役,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着战斗的权力。 在他们的眼中,战争也是一种特权,只有他们这些得到了上帝照拂,拥有崇高地位的人才能享受战争带来的光荣甚至是死亡。 而汉弗雷的举动无疑触犯了他们这视若生命的东西。 “不要太着急,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自己能做完的,也许终一生的时间我们也只能做一些很渺小的事情,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当你做了之后你就已经播下了一颗种子。”伦格知道汉弗雷这时的那些想法的确是不容与这个时代,就如同他的那些做法同样会引起众多疑惑甚至反对一样“你可以先逐渐改变那些骑士,要知道还没有人和你一样遇到过科尼亚人那样的军队,他们想象不到轻装骑兵将会是什么样子,甚至即便是罗马人也总是喜欢遗忘他们在曼齐克特遭遇的不幸,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过去的辉煌。” 伦格微笑着安慰着自己的好朋友,他不能不承认汉弗雷让他有些吃惊,虽然他现在正在试图逐渐改变近卫军的作战方式,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外表看上去还算循规蹈矩的汉弗雷居然会更加的不安分。 建立一支以轻装骑士为主的军队,这显然是汉弗雷试图做的,而这样的结果却无疑会触及到现在的整个骑士阶层,昂贵的费用和良好的出身让骑士们与平民清晰的区分开来,授予骑士腰带和马刺成为了很多人一生的梦想,一旦拥有这些他们就会以生命予以捍卫。 而捍卫这一切并不只是在战场上,同样也是在竭尽全力的维护着这个阶层的特权与地位上。 骑士们虽然不如贵族一样拥有庞大的田产,但是他们依旧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些封扈,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享受着他们的战争游戏,他们从战争中博取荣誉和战利品,在向自己的领主缴纳了属于他的那一份贡献之后,依旧丰厚的所得让他们对战争更加乐此不疲。 真是因为这个,骑士们无法容忍那些平民也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地位和权力,他们牢牢把持着成为骑士的特权,而做为领主,授予一个人骑士称号则逐渐的被这些特权阶级所约束,正如施蒂芬娜所说,经过多年的演变,晋封骑士并不只是领主的权力,也已经变成了一种责无旁贷的义务。 要想打破这些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吗?伦格微微苦笑,他没有想到在汉弗雷那还不是很清楚的思绪中,居然会有这么让人意外的想法。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朋友,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也许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到了那时候他们就会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机和生死存亡。” 伦格不置可否的说着,他知道现在的汉弗雷还不能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实际上又会有多少人知道不久后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再一次的十字军会打破君士坦丁堡这座千年古城永不攻破的神话,在之后几十年如整个欧洲般的黑暗时代中,罗马人几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随后,来自东方的蒙古铁骑会以一种蹄踏天下的气势席卷而来,到了那时那些欧洲引以为豪的骑士们就会在蒙古轻骑的面前溃不成军。 远处的海面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两条搅在一起的战船正在水面上打转,看着那混乱的样子,伦格皱起了双眉。 他知道对于他的海军来说,阿赛琳的那一套有时候未免有些过于让人无所适从,也许人们更愿意看到她升起黑旗之后冲向敌人的壮观情景,而不是在一面旗帜的带领下跟在厄勒冈的后面整齐划一的与敌人交战,不过尽管如此,伦格却还是从这些战船依旧笨拙,还有些混乱的举动中看到了一些新奇的东西。 “不要太着急汉弗雷,也许我们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埋下种子,不过你只要想象一下那颗种子有一天会长成大树,那么你就不会为现在这么一点挫折感到烦恼了。” 伦格的话让汉弗雷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心目中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去触及什么,当在曼齐克特看到那些长途奔袭的骑士因为沉重的盔甲和庞杂的辎重而不得不放慢速度时,他只有为朋友的安危揪心的焦急,在那一刻骑士的荣誉似乎变得微不足道,而放弃那些繁琐甚至有些华而不实的杂物,轻装前进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 不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一种似乎被挑拨起来的奇怪心思开始在他的心底里萌芽,随着阿赛琳的“陆战队”在地中海沿岸的肆虐掠夺,随着那些由他的骑士以及被挑选出来的罗马人,罗斯人和上帝才知道阿赛琳从哪里找来的一群野蛮海盗的蹂躏,整个地中海沿岸似乎都已经变成这位海上女王任意放肆的自己花园。 这样的结果让罗马人看到了黄金和已经久违的荣誉,让法兰克人看到了来自罗马的威胁和制衡,而在博特纳姆的汉弗雷的眼中,他没有看到那些过于庞大复杂的东西,而是看到了一种和他以前所学到的截然不同的作战方式。 “伦格,你要去对我母亲说让她答应我的那些请求,我不会让那些骑士感到难堪,不过我一定要试一下,”汉弗雷激动的说着,然后因为急躁而变得不知所谓起来的他,急急的说:“她一定会听你的,她一向听你的。” 说到这里逐渐停住的汉弗雷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伦格,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满脸怀疑的问到:“为什么我母亲总是听你的呢?你不会和她真的有什么吧?” “上帝,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呀。”伦格啼笑皆非的看着汉弗雷,他不能不承认自己之前那个把这位朋友看成是一位伟大的改变战争方式的先行者的看法,似乎真的是走眼了…… 公元一一九零年的最后两个月,对于罗马人来说似乎显得颇为乏味,尽管其中有着某位亲王夫人通奸被抓杀人灭口的戏码,同时还有着皇后再次怀孕,而就如同当初先后怀孕时一样皇帝传出的香艳谣言,不过更多的还是来自东方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 不过圣地毕竟是太远了,罗马人依旧只能关注自己的生活。 于是人们看到就在这短时间里,随着第一次来自各个行省的秋税的到来,皇帝下达了一个也许许多年前会有人理解,可这么多个世纪以来却已经逐渐忘却的命令……修缮罗马的道路。 这样的命令让很多还指望着能够依靠这些秋税过日子的罗马官员们不禁怨声载道,他们纷纷跑到财政大臣那里诉苦,把自己那些从艾萨克时代就拖延下来的各种帐幕摆放在沉默不语的大臣面前,然后争相恐后的为自己那点小圈子争取着看起来就不是很多的那点税额。 对于这些人,康尼努斯以一种先朝皇族特有的傲慢毫不留情的予以了驳斥,他几乎是随手沾来的点评着那些人帐幕亏空中的一些漏洞,同时还算善意的告诉他们“如果你们认为自己依旧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以到皇帝陛下那里去申述,如果你们认为自己或是你的职权受到了侮辱,可以到元老院提出辩论,做为一个罗马人,我是很愿意与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为了维护我们大家的荣誉而辩论的。” 康尼努斯的话让很多人立刻打消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念头,他们在暗暗奇怪什么时候这位财政大臣居然兼任起了赫克托尔的那份差事,把他们的那点家底查得一清二楚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立刻回去仔细琢磨一下,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这个不讲情面的人的手里。 不过依旧有人不肯善罢甘休,那些自认公正的人吵吵闹闹的把他们的冤情闹进了圣宫,在打扰了正在轻抚妻子小腹,听着还未成形的胎儿那微微蠕动韵律的皇帝之后,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控辩呈文已经堆到了利奥厅的桌子上。 整理这些呈文无疑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在带领着几个秘书连续奋战了两天之后,做为书记官的胡斯弥尔才终于从那一大堆的呈文中挣扎出来。 看着那些要么笔触辛辣,要么洋洋万言的控辩书,胡斯弥尔在不得不佩服这些罗马人引经据典旁证侧引的博学同时,也不禁感到那些人的可怜。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喧嚣都显然没有任何作用,做为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书记官,胡斯弥尔深深的了解皇帝的决策,这让他不禁有些怜悯那些费尽了心力写下这些东西的罗马官员们。 果然,就在那些士气高涨,大有要和财政大臣打一场笔墨官司的官员们卯足了气力,准备轮番披挂上阵的时候,一个让他们不禁为之愕然的消息突然传来。 几乎就是在他们把控辩书送到圣宫的同时,罗马元老院忽然发布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名,在那份声明中,由某位堪称元老院第一饱学之士的元老执笔的描述,如一幅幅充满了悲壮与心酸交替的画卷般展现在了人们面前。 在那份立刻就被君士坦丁堡大学的经院学者们奉为辩论范文的声明中,罗马曾经创造的辉煌令人神往,而曾经经历过的种种苦难也不禁使人流泪,那上面既讴歌了五贤帝时代的青春活泼,也憧憬了凯撒和君士坦丁大帝的威严,既让人想起了查士丁尼那壮志未酬的怅惘,也阐述了罗曼努斯在曼齐克特给罗马带来的灾难。 那篇文章是如此感人肺腑,以至某位嗓音很好的朗诵诗人站在元老院的大广场上向着围拢在旁边的人们阅读最后那一段时,很多人已经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罗马伟大的罗马在哪里?还在我们的身边吗?还是已经被我们所忘记?已经湮灭在平日的堕落和颓废之中? 我们的那些伟大的先祖们这时应该已经在上帝的天堂了,他们不会再为世俗的事情烦恼,但是难道我们就可以因为这个愧对那些伟大的祖先?让他们的留在世间的荣誉因为我们的私欲和畏缩而蒙羞? 还是我们已经忘记了做为一个罗马人,一个自由的,可以为自己所说的事负责,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的罗马人的职责和他们的义务? 如果那样,我要说,罗马已经死了罗马人已经死了罗马的精神已经死了” 就是这样一篇辞藻华丽,在理智中充满激情,在光荣中不忘耻辱的伟大文章,立刻让一些还算聪明的人明白了元老院的意图,这些原本还盼望着元老院能为自己撑腰的官员们立刻纷纷收回他们的控辩书,而另外一些不那么聪明的官员,迎来的则是几乎紧随元老院之后。由特里布斯向枢密院提交的一份对所有罗马官员财政支出予以调查的通告书。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终于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第一次由元老院,特里布斯和枢密院同时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架势,那些官员终于无可奈何的卷旗息鼓,到了这时不论是他们还是其他那些观望这件事情的人,都终于明白了皇帝那不可动摇的决心。 “建立属于帝国的行省道路是必须进行的,任何试图阻止的人,都要面对来自罗马皇帝的怒火。” 当伦格当着很多大臣的面安慰康尼努斯时,他的话让一些还在暗中揣摩的人,终于明白皇帝的意图 在几世纪前为了对抗当时四面环敌的险情,罗马皇帝天才的发明了塞姆制,这一让整个罗马几乎彻底变成一个巨大要塞的奇特制度。 而随着那些行省总督们的权力日益扩大,帝国的皇帝们逐渐面临着来自塞姆制这一原本为了保卫帝国的制度的威胁。 终于,从智者利奥皇帝开始,到可怕的保加利亚屠夫巴西尔二世,将近两个多世纪中罗马的皇帝们开始与塞姆制,或者说是与那些日益变得权力重大的总督们展开了长期的战斗。 在两个多世纪中,皇帝有成功也有失败,而塞姆制也因为外敌的强大和虚弱不时的兴废变换。 不过当伦格登基之后,随着特里布斯的建立,罗马人已经逐渐开始意识到,皇帝似乎正在以一种以前历任先帝们都没有使用过的方法,逐渐的改变着君士坦丁堡与行省之间的关系。 特里布斯让行省能够拥有更多的权力,军制的变革让罗马的军队逐渐向着帝国中央集中,而颇为新奇的分税制度,则让那些行省真正看到了让行省变得富裕起来的希望。 而就在很多人在为皇帝要赋予行省更大权力担忧的时候,伦格那贯通罗马的计划,终于在这个时候正式展开。 “行省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权力,但是最高的权力属于罗马” 这是伦格在一一九一年的第一天,在元老院发布的第一个新年训令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变革的时代 坚强,有力,而又目的明确。 一一九一年一月一日在罗马元老院中发布的皇帝训令,让罗马人首先感到的就是如此清晰而又鲜明的印象。 和之前那些尽量在各个方面寻找平衡的命令不同,这一次的训令十分简单明了的给罗马的人民传出了伦格所需要表达的意思。 “帝国拥有着毋庸置疑的权力,这将是保证全体罗马人能够重拾辉煌,能够让我们不再经受苦难,能够让罗马的人民在《罗马公法》的保护下,得到最大公正的保证,”在那份伦格亲自执笔的训令中,他毫不掩饰的阐述了自己对未来罗马的构想“行省将是促成罗马强大的一部分,而每个罗马人则是罗马帝国的基石,行省的罗马人必须遵从行省的安排与命令,但是当此命令与至高无上的《公法》有悖时,所有罗马人,不论出身高低,不论身兼何职,必须以《公法》为遵循的最高法典,行省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权力,但是最高的权力属于罗马” 起草这样一份训令很费一番心思,当那些大臣们还在为帝国是否该按不同方式决定行省道路修缮争执不休时,伦格正在冥思苦想的让这份训令变得更加符合《公法》中的条款和更加符合罗马的利益。 当他终于把几次修改才逐步完善的训令拿给胡斯弥尔时,书记官苛刻的仔细阅读,然后让手下秘书们尽力寻找漏洞,这一切更是耽误了些时间。 终于在新年前夕人们翘首以盼的日子里,这份训令才彻底定稿。 一一九一年的第一天,罗马人纷纷走进索菲亚大教堂,虽然这一天对正教徒们来说并非十分重要,但是和公教多年来的**,已经让他们逐渐变得也部分的认可了这一天是耶稣诞辰新的一年的开始,虽然依旧有人无法接受,可是很多还是有很多人走进教堂,开始了他们的祈祷。 也就是在这一天,在元老院的一条走廊里,胡斯弥尔十分紧张的来回走动,他时不时的嘴里默默念着什么,有时候会因为过于紧张而不住的握紧拳头左右挥舞。 伦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了自己的书记官那不安的神情一会之后,伦格忽然伸出手在胡斯弥尔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忽然被打得一愣的胡斯弥尔呆呆的看着主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点了吗?”伦格笑着问,在看到书记员愣愣的点头之后,他搭着胡斯弥尔的肩头向着走廊尽头慢慢走去“不要紧张,你要知道这些东西是我写的,应该紧张的是我,而你不过是替我叙述一遍,你就不会那么不安了。” “可是陛下,我是第一次在罗马人的元老院里发言,是罗马人呀。”胡斯弥尔的紧张稍微缓去之后,却有变得激动起来“我想我的爷爷和父亲永远不会相信,我居然会在他们的敌人的元老院里发言。” “胡斯弥尔,告诉我什么是敌人?”伦格严肃的看着书记官“你不能确定你天生就有敌人,你也不会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有新的敌人,敌人永远只是暂时的,就如同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在几个世纪前,我们并不认为对方就一定是我们的敌人,而在更早的时候,双方还甚至曾经相互帮助。你只要记住,你的确是在一个很难的的地方讲话就可以了,把你最值得自豪的一面展示给元老们看,让他们知道我的书记官不但有足以让人信服的文笔,也有能够彻底说服他们的滔滔口才。” “是的陛下,我知道的。”胡斯弥尔点着头,不过就在他刚刚稍微安静下来时,看着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还未完全成年的书记官还是不由抿起了嘴唇“安拉,罗马人的元老院呀……” 胡斯弥尔在元老院中叙述的皇帝训令,究竟整个过程如何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训令的内容却彻底的让那些还在为个自己的税份支出吵闹不休的官员们闭上了嘴,而真正重要的是,这份原本只是为了应对那些控辩书才起草的训令,却借题发挥的向所有人阐述了未来罗马帝国的施政方针。 “皇帝总是能让人意想不到。”听着身边的书记员念着训令中的内容,阿莱克修斯略带苦涩的笑着,自从安露蓓尔出了那档子让他丢人现眼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沉寂了不少,很多时候他不再去出席那些花哨而又让他难堪的聚会,而是开始认真的履行起一个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职责。 这并不是说他之前就不认真,可是自从安露蓓尔事件之后,他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锋芒毕露,特别是在与皇帝和元老院的关系上,阿莱克修斯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阿莱克修斯从不认为成为罗马皇帝的人都是傻蛋,至少他的哥哥艾萨克就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不过如果说艾萨克令他憎恨,那么现在的皇帝则让他感到畏惧。 他很多时候因为不知道伦格在想什么而忐忑不安,就如同现在正在倾听的这份训令,原本只是终止一件宫廷内部弹劾纠纷的判决,却无形中成为了向整个罗马昭示法统的训令,这让阿莱克修斯甚至怀疑,财政大臣囊尼努斯的那番做作,是否事先得到了皇帝的授意。 这样的胡思乱想并非只是阿莱克修斯自己独有,很多听到了这份训令的人都不禁暗暗怀疑,也许一切都是皇帝特意的安排,而让很多人在深究之后,却颇为意外的发现,整篇训令虽然立意明确的宣告了帝国所拥有的权力,但是却又让人无法辩驳的维护了行省的利益。 “这真是一个很奇特的东西,”当胡斯弥尔把那位训令的誊文送到君士坦丁堡大学他的老师那里时,仔细看着训令中的每一句,拥有着修辞学大师之称的奎那不禁轻轻感叹“合理,明确,而且十分公平,你几乎从其中找不出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帝国的权力势必会得到加强,而行省的利益在特里布斯也同样得到保证,这真是一副如同天平般的裁决,”奎那向自己的学生解析着其中的内容,不过当他循着那些文字仔细看去时,他已经花白的眉毛却又微微皱起。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老师?”胡斯弥尔有些紧张的问着,那种样子就好像将要被批评的是自己的作品。 “我的孩子,你发现没有,整篇训令中有一个最关键的人却没有提到,”奎那在学生的帮助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他一到冬天就会受到风湿的折磨,这也是他最终决定从寒冷潮湿的家乡来到罗马定居的原因之一“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里面提到了公法,提到了帝国和行省,但是始终没有提到皇帝本人。” 胡斯弥尔微张着嘴,他先是有些不解接着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安拉真的呀主人居然把自己给忘记了?” 看着学生脸上的神色,老奎那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向窗边看着远处正在大兴土木的建造着的一座建筑,虽然那座建筑还只是在刚刚挖掘地基,但是看着那种宏大场景已经让人相信,在将来那势必会是一座气势恢弘的伟大建筑。 那是以玛蒂娜的名字建造的教堂,在教堂建成之前,玛蒂娜的灵柩就停放在索菲亚大教堂那间著名的祈祷室中,当有一天圣玛蒂娜大教堂建成之后,她将永远安眠在那座教堂以天上的星图为依据建造起来的地下迷宫的深处,在那些随后会被安放在这里的罗马后来贤者们的陪伴下,渡过漫长悠久的时光。 “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这座教堂中安眠的一个人,那将是我一生的荣耀,”奎那回头向胡斯弥尔说“我相信这么想的人还有很多,要知道这些人才是罗马的精神,他们指引了罗马人该走向哪里,他们创造的财富要比任何黄金和珠宝都珍贵无比,”说到这奎那伸手点了点学生的鼻子“也许可能也包括你,有一天你也会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和这些伟大的财富相比起来,一个皇帝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是如果没有陛下,怎么会有这一切?”胡斯弥尔愕然的问,他不能理解老师的话,尽管对奎那的智慧他钦佩无比可是对于老师的这些话,他怎么也无法赞成“皇帝是至高无上的……” “那么《公法》呢?皇帝的确至高无上,但是公法又是什么?”奎那微笑着诘问着学生,看到胡斯弥尔因为一时间无法回答而显得一脸通红的样子,奎那的脸上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那种恶作剧般的笑容“这才是关键我的学生,皇帝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会有意在训令中漏掉了关于罗马皇帝应处的地位,这不能不说那个年轻人十分的狡猾。” 听到老师如此评价主人胡斯弥尔感到有些不快,不过理智却又告诉他,正如老师所说训令中那个看上去不太可能的遗漏,恰恰正是回避了一个最让人无法回答的难题。 皇帝与《罗马公法》,孰轻孰重? 一想到这个只要有人提出,就势必会酿成一个巨大而且几乎注定无解的辩论浪潮时,胡斯弥尔不得不承认,老师的确深深的抓住了这篇训令总最关键的地方。 “不过胡斯弥尔呀,现在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训令,而是皇帝本人,”奎那向还在沉思的学生说“皇帝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是关键,那么你现在告诉我,对你来说皇帝和公法,哪个更重要呢?” 听到老师的询问,胡斯弥尔立刻露出了难堪的神色,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训令,然后回头望向窗外那座巨大复杂的城市,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无法回答。 一一九一年初的那几天,罗马人先是经历了一次皇帝训令带来的震撼,这让他们终于从议论某亲王夫人的通奸杀人的乐趣中清醒了过来。 不过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话题彻底展开,就在训令发布后的第四天,由刚刚建立的枢密院下达的一个命令已经向着各个行省传递出去。 以颁布修建贯通各个行省道路的通令开始,枢密院终于以帝国中枢的名义正式履行他们做为罗马最高行政机构的职责。 在枢密院下达的通令中,以前一些堪称混乱甚至不知道究竟应该归属哪里管辖的事物,逐渐被理清出来,那是一份不但对普通罗马人,甚至就是很多罗马官员来说都显得还十分陌生的分政管辖令。 在那份管辖令中,自从建立之后却一直颇为沉寂的枢密院,终于彻底向罗马人展示了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究竟在做些什么的秘密……那就是政务分工。 事实上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东罗马拥有着这个时代最严格的税收制度,拥有着一套令法兰克人为之羡慕的完整的农兵制度,甚至有着在整个中世纪,甚至是很多年之后都还让人为之诧异的食品检查制度,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严谨而又充满了条理的国家,却没有一个足以理清一切的帝国中央政府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让人头痛了。 你是商人吗,那你可以去找财政大臣;你是农夫吗,那你可以去要求得到农务大臣的接见;如果你急于见到皇帝的外国使节,也许可以找罗马礼仪长,或者是走走哪位元老的门路,至于宫廷总督似乎有时候也兼任外交事宜…… 诸如此类的安排的结果,就是那一群群聚集在那些大臣住宅或是办公场所门口,排起长队的人群。 而那些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那些大臣会见的人们,接下来面对的才会是新的“灾难”,听取了他们陈述的大臣们,往往会把这些需要解决的事情随意的交给他见到的任何一个小官员,而那些盼望着尽快结束一切的当事人,则就要向上帝祈祷,这个小官吏要么是个颇为认真,要么就是还有些实权的主了。 而就因为这种十分随意的举动,很多急需解决的问题却有可能落在了既不熟悉这些事务,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权力做出决定的那些官吏的手里,而接下来的结果,就往往是一个又一个充满了抱怨和不满的怒吼。 罗马的这种时而严谨时而却又模糊得令人咋舌的体制,随着几个世纪来以抵御越来越强大的外敌为目的,变得也越来越模糊。 历任皇帝们要么竭尽全力抵抗异族的进攻,要么耗费巨资去开拓疆土试图恢复罗马的荣光,正是因为这种完全把目光投向边界之外的习惯,让罗马在一度拥有了最值得称道的军队的同时,却又拥有了一个堪称大杂烩的官僚体系。 “这可就太糟糕了,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某个地方因为下雨冲毁了桥梁而缺少面包,应该去向谁质问。”伦格曾经这样对玛蒂娜说,他知道玛蒂娜喜欢听自己诉说这些宫廷里的事,那个时候的她总是拖着下巴认真的看着伦格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其中知道丈夫准备怎么去面对这些难题。 而和玛蒂娜轻松的,甚至有些调侃讽刺的议论这些事情,则成了伦格进入圣宫之后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用这种挖苦的口气向其他任何人袒露自己对罗马官僚们的不满,所以玛蒂娜就成为了他唯一能够倾述的人。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伦格知道如果他对埃罗帕西娅说起这些,换来的只能是原本毫无困意的妻子的连天哈气,至于要想从埃罗帕西娅那里得到某些建议的想法,则让伦格觉得还不如直接让她为自己做一道完整的黄道交角计算题。 不过对于这种未免过于混乱的局面,却恰好成为了让枢密院彻底把这一切理清顺序的好机会。 在枢密院刚刚成立时,很多人奇怪这些被任命的枢密大臣们究竟该做些什么。 和元老院与特里布斯不同,虽然这两个地方的权责看上去未免过于模糊,但是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人们逐渐明白他们有着什么样的职责权力,而枢密院却让人很不清楚究竟能够做些什么。 而且让那些担心自己的权力会被剥夺的官员感到意外的是,枢密院并没有立刻向他们伸出夺权的利爪,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如果不是在称呼某些人时要加上“枢密大臣大人”这样的称呼,人们甚至都快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号称拥有着罗马最高执政权力的地方。 但是,就在很多人就要彻底忘记它的时候,一一九一年一月五日,一份由枢密院颁布,由皇帝签署的通令忽然向着罗马各个行省传递出去。 确立以枢密院为罗马权力中心的决定,以一种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细密展示在了人们面前,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庞杂,可仔细梳理却又井然有序的安排,就在那些分工中,不但君士坦丁堡中那些往往不知道自己应该归属何处的官员,能够从其中的描述中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甚至连行省也已经清晰的明白,当行省需要与君士坦丁堡的那些大人打交道时,应该从哪里寻找到帮助。 被刻意分离开的军队与文官体系让很多人感到耳目一新却又十分迷惑,很多已经习惯了穿上铠甲冲向战场,回到家中舞文弄墨的罗马人被那些分得十分清晰的脉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当他们仔细琢磨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份通令中可以看到早期罗马时代文明的影子。 “让那些在战场上获得了荣耀的将军,成为在元老院和特里布斯中展现才华的英雄,同样是继承自古代罗马的传统。” 伦格这样在为通令撰写注释时,随笔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他知道自己这份看似随意的注释势必要作为通令的附言颁布出去,所以在旁人看来正在信马由缰胡乱涂鸦的他,却是在经过了严密的深思熟虑之后才写下这些话。 “我们相信罗马最伟大的成就是我们的军团,是罗马军人让罗马得以延续,但是我们也应该相信罗马精神不止是凝集在士兵锋利的剑锋上,它们同样在罗马人自由的雄辩和激烈的争论中得以流传。 也正是这种充满了西塞罗、奥勒留、马克迪乌斯等等伟大先哲精神的探究,让我们得以能够品尝罗马甜美的文明果实。而做为军人,一旦成为元老院或是特里布斯的元老,或是成为枢密院的大臣,那么他们就应该遵循这些先哲们一直秉承的信念,那就是利剑只会让你的敌人失去生命,却无法让他们闭上嘴巴 因此立志成为上述机构其中一员的军人们,在宣誓成为其中一员的同时,必须解下自己的佩剑,同时向整个罗马宣布自行放弃自己的军人资格,从那一天起,他们的武器只能是手中的笔和自己的嘴,那也将是他们终其一生最后的武器。” 在写下这段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注释还是宣言的稿子之后,伦格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子里,虽然已经想到新的一年似乎注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不过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那种好像真的有着某种大潮即将来临前的紧迫。 “这不正是我一直希望的吗?可是真的开始之后我是不是有些畏惧了?”伦格闭上眼睛寻思着,他知道当自己迈出那一步后就已经无法退缩,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对未来有着种种担忧“不过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就在伦格那篇随着通令发布的附言,被收入君士坦丁堡大学修辞编撰学的同一天,一个东方少女在听了别人为她朗读那份通令之后,淡然轻语: “以政制军,以军随政,堪称大家……”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云(上) 即便是最寒冷的季节里,地中海上的气候也并不十分糟糕,至少如同去年那样因为大雪房倒屋塌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虽然片片雪花还是飘落下来,坠到海上立刻消失不见,不过已经没有了当时那种白雪皑皑,看上去整座城市如同被包裹起来般的雪景。 距皇帝训令和枢密院通令下达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这些日子对很多罗马人来说因为过于忙碌和匆急,就在不知不觉中一晃而过。 按照皇帝下达的命令,贯通整个罗马帝国的道路就要在二月土地变得松软之后开始动工,为了让这个工作尽快进行,伦格甚至下令停止了玛蒂娜陵寝的工作。 这让有些人不禁颇为不满,他们在暗中悄悄猜疑是否决定停工是因为新皇后的嫉妒,另外有人不由想到了关于伦格要给阿赛琳建造一座海上行宫的传言。 对于依旧有些人没有意识到玛蒂娜陵寝重要的事实,伦格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他知道在很多人的心中,依旧认为玛蒂娜的陵寝教堂不过是为先后建造的一座巨大陵墓而已,而事实上伦格甚至没有指望这座规模庞大的陵寝教堂能在几年只能建造完成。 “这座陵寝教堂将是罗马的精神凝聚的地方,而不只是玛蒂娜长眠的地方,我会让罗马千年来的文明精华与力量成为永远陪伴玛蒂娜的守护者,这是我给玛蒂娜唯一能做的了。”伦格在和妻子独处时缓缓地解释着,所以对于陵寝的进展缓慢他并不十分在意“那座教堂陵寝将是一个全新的标志,那意味着罗马真正的宝藏都聚集在这里,至于玛蒂娜我相信她完全有资格接受这样的荣誉。” 伦格说这些话时,埃罗帕西娅已经沉沉的睡去,随着怀孕她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懒,看着卧在厚实的绒毯之间睡得很香的妻子,伦格爱惜的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伦格知道关于陵寝教堂的停工,埃罗帕西娅显然也听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不过他相信埃罗帕西娅不会在意那些听上去就毫无根据的谣言,因为从每天上床之后就很疲倦的睡去的样子看来,她显然没有那么多的精神去关注那些让人讨厌的谣言。 虽然冬天实在不是一个很适合的季节,不过对于阿赛琳来说,她却已经等不及春天的来临。 而且很凑巧的是,这个时候对于巴布罗来说也恰好是他最为空闲的时候,这个木匠出身的大臣在接到皇帝的命令之后,立刻把手中的工作扔给了他手下的那些官员和书记官,在兴奋之余立刻冲上厄勒冈的样子,让人不由怀疑他和这条船的女主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按照阿赛琳的设想,她向一脸兴奋的巴布罗诉说了一阵她心目中对厄勒冈的期望,当农务大臣终于清醒过来之后,巴布罗不得不承认,阿赛琳似乎真的如那些谣言说的一样,要把厄勒冈变成一座海上的行宫。 不过让巴布罗真正吃惊的还是当他第二天忽然看到出现在船坞中的皇后时,年轻的木匠在尴尬之余感到说不出的意外。 为皇帝的情人效劳的时候却遇到了皇后,这足以让巴布罗认为自己的处境可能要变得很糟,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埃罗帕西娅在女官的陪同下若无其事的走进船坞,看到被拖入了水道的厄勒冈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一种难掩兴奋。 之前无论多么豁达,也对伦格提出的要求感到颇为不悦的埃罗帕西娅,已经完全被这条巨大的战舰所吸引。 因为水道地势很高而站在岸上看上去,显得更加高大威武的厄勒冈,似乎完全吸引住了埃罗帕西娅的眼光,到了这时她开始逐渐明白为什么伦格要自己来为他的情人做事。 “如果能在船上装上足够多的投石机,厄勒冈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阿赛琳对那些围拢在身边的人不停的比划着,当有些工匠因为听不懂她的意思时,她就会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重新解释,直到对方完全听听懂她的意图。在阿赛琳的眼中“虽然现在厄勒冈已经足够可怕,不过好像还能让这个可怕变得更恐怖些,至少在我看来厄勒冈总是缺少些什么。” 缺少些什么呢?恰恰是阿赛琳充满模糊的胡思乱想引起了埃罗帕西娅的好奇,她不顾女官们提心吊胆的阻拦,沿着停靠着厄勒冈的堤坝缓缓走着,直到又那么慢腾腾的从船尾的方向走回来。 “那个女人究竟要什么呢?”埃罗帕西娅有些奇怪的低声自语,虽然她不是海盗,可是船上的那些武器已经让她感到颇为新颖,特别是那个著名的蝎子锤,让埃罗帕西娅很是在心中仔细计算了一通被这个可怕武器击中的船只,要承受多么大力量的巨大打击。 “我要我的厄勒冈是最牢固的,即便因为这个加重船身也可以。”阿赛琳远远的对巴布罗解说着,她时不时的回头指一指身后的船身,所以埃罗帕西娅来回溜达的样子,也让她看的十分清楚“去好好琢磨一下吧,我要我的厄勒冈将来会以地中海上最可怕的战船的名字流传后世。” “您现在的名字已经足以流传后世了,”巴布罗心中暗暗嘀咕,从遭遇皇后的尴尬中清醒过来的他,不由被阿赛琳的描述吸引,不过在仔细琢磨了阿赛琳的那些要求之后,巴布罗不禁在心中暗暗寻思“难道那个女人要用她的船进攻君士坦丁堡?” 不过阿赛琳却没有心情去揣摩巴布罗心中在想些什么,当她迎接皇后的到来时,她自己也注意都很多人的眼神正向着她们瞥来,也许在一些人的想象中,很快就会上演一处颇为精彩的戏码了。 不过让人们意外的是,阿赛琳于埃罗帕西娅之间那种虽然颇为奇妙,但是却还说得上融洽的气氛让很多人为之失望,不过就在人们认可可能再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原本看上去还算客气的女人,忽然开始争吵起来。 这样争吵的结果,就是埃罗帕西娅回到圣宫之后开始从她那些庞杂的书籍中不厌其烦的搜罗起来,然后她把一些让身边的人如看天书般的文献摆得满地都是,然后她在桌子上铺开几张昂贵的大幅羊皮纸,开始在上面写画个没完。 埃罗帕西娅热忱的投入了对厄勒冈的改造之中,在这段时间里,她有时会让人把一些东西送给阿赛琳,或者有时候干脆不顾女官的反对,亲自让人把她送到船坞去检验她的那些设想。 埃罗帕西娅开始觉得有些累了,不过她的心情却变得好了起来,这让她甚至觉得不能不感谢自己的情敌。 看着睡得很沉的妻子,伦格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着。埃罗帕西娅的变化一直牵挂着他的心,如果说对于玛蒂娜来说,圣宫就如同一个能令她寻找到最大幸福的乐园,那么对埃罗帕西娅来说就无疑是一个华丽却森严的牢笼。 厄勒冈似乎在这时成为了让埃罗帕西娅忘却那些烦恼的“玩具”,也许就是在与阿赛琳那若有若无的对峙中,埃罗帕西娅忘记了她身边的那些苦恼,尽管这也引来了很多传言。 让厄勒冈和自己的舰队成为地中海上最可怕的战舰,这无疑是阿赛琳现在最大的愿望,因为这个她不惜动用那些她积攒下的积蓄,这让罗马人不禁开始为阿赛琳展现出的那巨大财富暗暗咋舌,而且随着阿赛琳的热情变得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在一次与伦格幽会时,向他提出了要重新指挥罗马舰队的要求。 “我想我已经好了,除了这个难看的疤痕,”阿赛琳掀起盖着的毯子给伦格看自己小腹上的伤疤,不过当她看到伦格顺着她半露出来的小腹向下看去时,她却一下把身子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我要我的舰队,不只是厄勒冈,我要重新指挥我的舰队。” “也许你应该让米利厄诺斯再多替你承担一些,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吗?”伦格俯下身捧起阿赛琳的脸颊吻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害怕。” “害怕?”阿赛琳奇怪的看着伦格,她相信伦格心里可能什么想法都会有,不过说到害怕她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告诉我你害怕什么?难道是怕我带着你的舰队跑掉吗?” “如果你真带着他们跑掉倒好了,”伦格用手指轻轻拉着裹着毯子的边沿“如果那样我就可以有借口向罗马沿岸所有的国家出兵,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说着看着阿赛琳的脸好一阵,然后忽然紧紧抱住心爱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不过我想我恨不得你永远不再回到海上去,要知道每次看到你出海我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这可不象你呀伦格,”阿赛琳好笑的用一根手指按在伦格的脸颊上来回拨动着“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也应该早就知道我离不开大海,现在你忽然说害怕我回到海上去,这可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伦格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不让阿赛琳回到海上去就如同禁止埃罗帕西娅去探究知识一样残酷,不过看着阿赛琳对厄勒冈投入的那似乎已经变得过分的热情,伦格发现自己心中居然隐约感到一丝嫉妒。 “放心,我会让自己安全的,”阿赛琳受到这里忽然掀起毯子,然后在让伦格为之眩目中光着身子跑到桌边,然后捧着一卷羊皮纸卷回到床上“看看这个,这是巴布罗按照埃罗帕西娅说的方法给我画的草图,这几乎就是一条新的厄勒冈” 阿赛琳的热情让伦格为之动容,他知道自己也许真的有些自私,在阿赛琳的眼中看到那种对海洋的执着让他痴迷,而且他不能不承认正是这种海妖般的诱惑,让他深深迷恋着紧贴在身边的这个美丽女人。 不过当那张海船的草图展开时,伦格的注意立刻就被纸上的草图吸引了,当他仔细辨认之后他才逐渐明白,为什么埃罗帕西娅在多少为她居然要为丈夫的情人做事而感到耿耿于怀的同时,却又兴趣盎然的投入到对厄勒冈的修造中去。 那的确差不多堪称是一条新的厄勒冈,加高的船帮,看上去好像特意标注出的加厚甲板,还有好像改变了位置的蝎子锤,而最为突出的就是明显经过加强的船头。 在那个让伦格印象深刻的船头上,一个看上去比船首像更加引人注目的巨大撞角向前凶狠的探出,而且虽然从图上无法看出船艏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不过看着那些用炭笔刻画得颇为浓重的线条,伦格相信那绝对不只是随便加了几根栏柱就完事的。 “伦格这样一条船让你想到了什么?”阿赛琳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伦格,不过她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让她胸前那对诱人的软丘轻轻颤动,这让原本要说什么的伦格不由微微有些出神。 “想到什么?”伦格从阿赛琳手里拿过草图仔细看了看,然后随后把它放到旁边的脚榻上,在搂着心爱的女人轻轻亲吻,开始让阿赛琳发出低声呻吟时,他咬着爱人的耳朵轻轻说“我只想到那样的船在世界上真的只能有一条,而且我相信如果有哪个国家的君主发疯了要按照这个样子建造一个舰队,那么负债就会让他不战自溃了。” “对呀,伦格,你怎么知道我要对这么说的?”阿赛琳在与爱人融为一体的瞬间说的一句话,让伦格险些从她身上掉下去“伦格答应我,做为礼物为我建造这样一个舰队吧。” 建造一支足以能够在地中海上横行的舰队,这是阿赛琳从可怕的女海盗变成地中海女王之后的最大愿望,不过这样的愿望和某位同样抱着如此雄心壮志,甚至野心甚至显得更大的人比起来,还是稍微略逊了些。 阿赛琳没有出过地中海,她甚至没有穿越过旧阿拉冈王国那著名的海角海峡,进入更大的海洋。 可是另外一个人却见识过那片神秘广阔的大海,在他的心目中,地中海虽然颇为辽阔,但是和那片没有边际的大洋比较起来,就显得不那么吸引人了。 凯斯内斯独自一人站在岸边迎着寒冷的寒风望着波涛汹涌的地中海,心中琢磨着国王的命令。 按照理查在从耶路撒冷远郊撤退之前下达的命令,凯斯内斯提前向着阿卡进发,在终于安排好一切迎接国王的时候,他也已经向着所有他能提出援助的人写了信。 他要求那些法兰克贵族们把他们的船只提供给十字军,以便组成一支足以能够为十字军提供补给的舰队,在从巴里安以及那些能够提供船只的贵族们那里得到了一些帮助之后,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地中海另一边。 西西里人,佛罗伦萨人,撒丁人,还有其他那些沿海城邦国家,甚至还有法国以及更远的阿拉贡王国,凯斯内斯以理查的名义给他们写下的信中,大胆的许诺了很多即便是理查也要三思的条件,他向那些人许诺能够在将来征服圣地之后向他们提供足够让他们满意的通商机会,而且还许诺一旦他们提供了船只,那么他们就是十字军永远的受惠人,他们将会受到建立起来的十字军海上舰队的保护,从此之后再也不需要担心海盗或者是其他任何威胁到他们利益的人。 虽然凯斯内斯在这里并没有具体提到谁,可是他相信那些法兰克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笔下的暗示,而且他也相信对于那些依赖海上贸易积攒财富的国家和城市来说,罗马人霸占地中海的事实,肯定已经让他们感到深恶痛绝。 理查除了战争之外很少考虑其他事情,即便是在处理国务时他也往往依靠在军队或是战争中吸取的那些经验做出判断。 关于由伊莎贝拉在他和萨拉丁之间斡旋的建议,理查最终还是接受了法兰西斯提出的建议,不过在法兰西斯返回考雷托尔给伊莎贝拉带去消息的同时,理查立刻下令军队抓紧时间做好准备,他要接着与萨拉丁的谈判换取对他来说十分宝贵的时间。 所以理查几乎每天都在不停的催促着凯斯内斯,当听说因为收集的船只数量太少,而不得不重新向欧洲提出援助时,理查只是稍一犹豫就答应了凯斯内斯的要求。 在理查看来,虽然凯斯内斯答应的那些条件有些未免苛刻,不过只要能聚集来船只,那么一切就完全可以迎刃而解,他可以用从被征服的圣地掠夺来的财富支付那笔巨大的开销,至于他自己会获得什么,理查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 不过和理查比较起来,凯斯内斯有着要比自己的国王更加深远的想法。 罗马舰队给他带来的震撼是一时间无法抹去的,一想起那个女人带领的完全由战船所组成的强大舰队在海面上那令人畏惧的举动,凯斯内斯就不禁一次次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在之前他还曾经为十字军渡海时的壮观情景感叹不已,但是当他看到那些由各式各样的船只组成的大杂烩的船队,在当时明显数量少于自己的罗马舰队的进攻下混乱不堪时,他忽然意识到了建立一支真正海军的重要 一支完全由战船,而不是各式各样的混乱的船只组成的真正的海上舰队,将是可以让自己与罗马对抗,甚而是可以在更远处的大洋上与那些北方的野蛮人,还有来自欧洲海岸沼泽低地的城邦国家作战。 这样的想法让凯斯内斯变得无比积极起来,他到处奔波而且不辞辛劳的游说,即便不能立刻建立起那样一支舰队,他也并不气馁,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足以能够让更多的人愿意与自己合作的最好理由。 十字军来到东方是为了什么?拯救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地?也许很多人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过凯斯内斯相信同样有很多人抱着获取财富的梦想,而那些慷慨解囊的城市和商人,则是为了更大的目标。 “很多人都说那位罗马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很聪明,不过我看他并不是那么明智,”在有一次喝酒时,凯斯内斯对自己的一个朋友说“他的舰队很厉害,为他捞走了不少好处,不过就因为这个,他已经树下了一大批敌人,你知道吗?”凯斯内斯看着眼前的酒杯呵呵笑着“他挡住了很多人追求财富的道路,那样会让很多人只能在与他合作的才能做生意,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告诉他们可以有更多道路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因为憎恨反对罗马,而我就是可以向他们提供这条道路的人。” “而你需要的是他们的船?”那个朋友好奇的问。 “不,我需要的是整个大海,”凯斯内斯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不过和阿赛琳那种充满对大海的激情相比,他的眼中闪动的则是充满了欲望的光辉“和萨拉丁的休战真是太好了,那可以让我有更多的时间,不过上帝呀,如果再有一个能把罗马人的注意吸引走的事情就好了。” 凯斯内斯有些无奈的说着,他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未免有些太多。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也许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就在一一九一年一月的月末即将来临时,一个让不论是萨拉森人还是罗马人都异常关注的消息传来……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忽然设帐草原 第一百五十章 风云(中) 阿诺伊.亚尔斯兰是科尼亚苏丹国第十二位苏丹,不过如果从他们自己的说法上上溯,他至少已经是第二十二位苏丹了。 做为塞尔柱突厥的后裔,科尼亚人早在将近三个世纪前就已经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出没,不过真正在小亚细亚立下脚跟,则还要说是当初曼齐克特之后才得以实现。 在很多人想来,阿诺伊.亚尔斯兰和那位在曼齐克特成就辉煌的亚尔斯兰王应该有着某些关系,不是实际上他们不但没有任何关系,还可以说是敌人。 在成功的获得了曼齐克特的辉煌胜利之后,亚尔斯兰带领他的军队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小亚细亚,不过在很多人看来已经完成了一个壮举的巨大成就,却并不能让亚尔斯兰满意。 在其他人还为终于拥有了那大片的土地和健壮的当地奴隶而喜悦异常时,亚尔斯兰的眼光却已经投向了北方更加富饶的地方。 在那位征服者看来,能够让自己统治的土地一直延伸到地中海的边界才是最为完美的,至少这样一来他就不必为随时要防备罗马人的反攻而殚精竭虑了。 不过很不凑巧的是亚尔斯兰的这个愿望最终没有能够实现,在这位苏丹因为意外早早身亡之后,经历了一场被罗马人残酷屠杀的惨败之后,科尼亚人向北的进攻终于被阻挡了在一片通向罗马土地的山脉前。 从那之后,科尼亚人再也没有能够向着北方前进一步,而他们也逐渐的接受了这种命运,开始在占领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一时间科尼亚和罗马之间,似乎变得虽然冲突不断,却也还算相安无事互不侵犯。 不过这样的局面到了阿诺伊.亚尔斯兰成为苏丹之后却逐渐发生了变化,这位虽然继承了亚尔斯兰的名号,却与亚尔斯兰家族没有任何关系的苏丹毫不留情的铲除了众多反对自己的敌人,特别是那些真正的亚尔斯兰后裔,很多人成为了他刀下的亡魂。 而且这位苏丹不但干净利落的铲除了很多自己的敌人,而且他对于之前那些苏丹的随遇而安也十分不满,在成为苏丹之后的第二年他就开始向着罗马边界上加派军队,如果不是因为苏丹国内部部落间的争斗让他的苏丹宝座还不是很稳妥,他早已经开始向传说中蕴藏着巨大的财富机会的地中海进军了。 不过就在他终于平定了内部的动荡之后,一个忽然打乱了他计划的人却出现了。 伦格从圣地向罗马进军途径在曼齐克特所带来的风暴让阿诺伊为之意外,而更加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借着伦格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那个和他积怨颇深的萨拉丁会让他的得意大将在苏丹国的东南边界上狠狠的教训了一下自己。 这一切彻底打乱了阿诺伊的计划,而且随着在苏丹国内出现的那些让他始终头痛的亚尔斯兰后裔们的叛乱,阿诺伊不得不一次次的把心中那个早已酝酿好的计划向后推延。 可是计划一旦停滞就似乎再也无法继续下去,随着伦格在罗马的举动,阿诺伊发现自己好像距离地中海的岸边越来越远,一晃将近三年的时间过去,阿诺伊一边要防备着来自埃及苏丹对自己的威胁,一边不得不尽量小心的处置着看起来似乎变得越来越难对付的那些北方的罗马人,直到法兰克人的十字军终于到来。 对于所有信仰安拉的民族来说,十字军无疑是他们的头号敌人,对于异教徒的仇恨让他们之间原本的矛盾重重变得荡然无存,不过虽然如此,在高呼着安拉至高至大的呼声中,却也掩饰不住一些人试图要在这动荡纷争的时代中捞取好处的私心。 阿诺伊.亚尔斯兰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别人热血沸腾的誓要为安拉献身的时候,这位在历史上最终为后来科尼亚人越过黑海,创立了一个辉煌帝国奠定坚实基础的苏丹,却乘机向着他的目标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不过和历史上唯一不同的是,这时的阿诺伊面对的,是对他将要做出的举动早有戒心的一个人。 王庭设帐草原是科尼亚苏丹颇为平常的事情,很多苏丹因为秉承着游牧民族的习俗,他们无法忍受被幽禁在墙壁之间的感觉,所以在很多年来,科尼亚城却始终空有一个王城的名号而已。 但是阿诺伊却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更喜欢在王宫中度过舒适的生活,所以虽然他依旧会时不时的为了安抚哥哥部落来到草原上,不过那都是匆匆来去,却还没有一次那么正式的把自己的王庭迁至草原。 所以,当可科尼亚人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竖起了自亚尔斯兰时代就延续下来的王旗,而且还是有大批部落贵族纷纷到草原上去觐见他们的苏丹时,这个消息很快就通过那些商人通过两国间的贸易关卡传到了罗马。 如果说罗马有什么东西要比其他那些国家要快速的多,那么不是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重装弓骑兵,而是各种各样的消息,不论是乡间街头的各种谣言还是事关重大的军情大事,罗马人都能很快把消息传递出去,前者是因为罗马人那喜欢传播流言蜚语的习性,而后者则是由于多年来为了对抗四邻强敌而建立起来的军驿制度。 不过得到这个消息的并不只是罗马人,当萨拉丁听到来自科尼亚的消息之后,苏丹的神情不由变得阴郁了不少。 在这样一个时候,设帐草原意味着什么让萨拉丁为之疑惑,和罗马人不同,这个时候的他正面临着来自十字军的威胁,虽然一纸协议让他和十字军之间达成了一个并不牢靠的停战协议,不过三个月的停战期限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显得未免太过仓促。 在半年里十字军会做出什么样举动呢?萨拉丁这样在心中寻思,他明白这不过是理查的缓兵之计,就如同自己同样要面对内部的那些纠纷影响到自己与理查的决战,不过在这之前他却还要面对来自幼发拉底河地区拉赫曼旧部的威胁。 自从在进攻圣地时拉赫曼忽然莫名其妙的死去之后,那些拉赫曼的旧部族们就始终没有停止对萨拉丁的攻讦,他们认为是萨拉丁派人暗杀了他们的族长,在立刻把拉赫曼的儿子送回自己的部族之后,他们就开始与萨拉丁展开了一场漫长却注定失败的斗争。 这些部族很快就把拉赫曼的儿子推上了苏丹的宝座,在宣布他们再也不听从萨拉丁的命令之后,他们开始在与效忠萨拉丁的部落接临的边界上挑起大大小小的争端。 在整个法兰克人的一一九零年里,萨拉丁都一直在不停的经受着来自拉赫曼旧部的侵扰,这让他的几个儿子为之气愤不已,即便是一些沙漠贵族们也为苏丹的忍让感到愤慨。 很多人开始觉得萨拉丁真的老了,以至已经失去了以前的那种锐气和那种令人折服的王者威仪,这让一些人开始暗暗揣摩是不是该为埃及今后几年可能会发生的变化做准备了。 “三个月。” 萨拉丁看着手中签署了众多人名的停战书低声沉吟,他不知道理查如何看到这份停战协议,不过对他来说三个月的时间似乎有些紧促,特别是当他听到关于阿诺伊设帐草原之后,萨拉丁开始为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是不是能完成自己的安排忧心忡忡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哥哥?”拔丝玛公主坐在哥哥对面把一个高高的水晶瓶里的枝液倒进杯子,闻着杯中泛出的阵阵味道,她落在面纱外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也许您不该总喝这个,要知道阿乔鞑说过这的确是治病的药物,可也是能伤害人的毒药。” “我的妹妹,世界上难道有完全无害的东西吗?要知道穆圣告诫我们不要饮酒,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人在享受饮酒带来的快乐的时候,也已经让自己向着罪恶的泥潭里陷落下去了,所以一切的好坏都不可能是完全无关的。”萨拉丁结果杯子放在鼻端微微闻了闻,然后徐徐的把杯中的汁液喝了下去,然后他就好像品着其中味道似的举着杯子看了看,然后才欣然一笑“就如同我与理查达成的协议,也许我的确可以得到一段时间,可是这不也让我的敌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吗?” “您已经做出决定了?”拔丝玛忧虑的问。 “之前的确是已经决定了,不过现在看来有了些变化,”萨拉丁把手肘支在旁边的小几上微微揉着消瘦黝黑的额头“科尼亚人的举动令人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个阿诺伊要干什么,要知道那个人是一头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狐狸,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所举动,还真是让人猜测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到哥哥带着困惑的声调,拔丝玛公主不由略显忧虑。她知道哥哥之所以同意伊莎贝拉的调停,甚至不惜放弃了两座与法兰克人最为接近的城堡中间的大片土地做为双方的缓冲,来换取与理查那停战三个月的条约,为了就是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乘机解决困扰了他许久的几个难题。 不过科尼亚人忽然出现的举动,无疑影响了萨拉丁将要开始的行动,对于阿诺伊意图的担忧,势必会让萨拉丁即将开始的计划变得困难起来。 想到这些公主嘴唇微张,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可是拔丝玛公主忧虑的神色已经落在了苏丹眼中,他那深邃的眼神隔着面纱望着妹妹停留了一会之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你在想是不是罗马人能够帮助我们,对吗?” 哥哥的话让拔丝玛公主脸上的面纱微微一动,然后她还是略微点头:“也许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不过罗马人既然可以把他们引以为豪的希腊火赠送给我们,那么他们也许可以给予我们更大的帮助呢。” “我的妹妹,你这个想法……很新鲜。”苏丹带着一丝微笑的回答让拔丝玛公主感到有点懊恼,虽然知道哥哥并不是真的取笑自己,可她还是感到有些气馁。 看着妹妹脸上微微波动的面上,萨拉丁接着平静的一笑:“不要生气我的妹妹,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身边的谋士,你的聪明才智在我心中甚至比其他人要更受到重视,不过你应该明白,罗马人能够把他们的希腊火送给我们,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可以让法兰克人受到重创,我相信他们对十字军的敌意并不比我们少。可是让罗马人为他们牵制科尼亚人,这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呢?” 苏丹说着再次揉了揉额头,他不能不承认随着身体逐渐老迈,自己的精力也变得大不如前,这就让他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自己还能掌握一切的时候,把眼前这错综复杂的一切梳理清楚。 “哥哥,我可以再次出使罗马,”拔丝玛忽然变得顽固起来,看着哥哥已经露出疲惫的眼神,她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好的念头,尽管知道哥哥的确是在为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着某种准备,可是她心里却从来没如此强烈的意识到这个“以后”“也许罗马人也不希望看到科尼亚人会变得强大起来,那样对他们同样有着危险,而且我们都知道贡布雷对小亚细亚的野心。” “贡布雷,贡布雷……”萨拉丁的手指在小几上微微敲了敲,对于这个名字有时候在听到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有着一种什么的心情,就如同拔丝玛上次出使罗马之后,居然带回了一批对罗马人来说视若珍宝的希腊火,就在看到那些即便是沾染到石头,也会被狠狠的烧蚀得面目全非的可怕火焰威力之后,萨拉丁不能不承认,那位罗马皇帝的确是深深的明白该如何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这的确是太难了,”萨拉丁依旧担忧的说“我们不能肯定罗马人能帮助我们,而且我们也无法让罗马人就认为科尼亚人就是针对他们,除非……” “除非,我们能说服贡布雷,让他相信科尼亚人试图对我们大家不利。”拔丝玛的眼中开始闪动起兴奋的光芒,她立刻开始向哥哥诉说起自己要如何说服罗马人与埃及一起对抗科尼亚的设想,直到最后她忽然沉默下来看着兄长“那么我的哥哥,告诉我你能答应贡布雷什么?用什么来交换对我们的承诺?” 听到妹妹的询问却没有立刻回答的萨拉丁默默的沉思着,他站起来在帐篷里慢慢踱着步,似乎在仔细寻思该用什么来交换罗马人的帮助。 在过了好一阵之后,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妹妹,用一种透着与世无争般的平静腔调淡然说:“我想这个你可以去询问我们的兄弟阿迪勒,我想由他来做出这个回答最合适。” 听着兄长那好像没有丝毫牵挂的平和声调,拔丝玛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微微一酸,眼睛瞬间变得湿润起来。 十字军和萨拉森人签订了一份为期三个月的停战协议的消息,是在罗马人聚集起来正在为某位圣徒做完纪念弥撒的时候,被一条从东方来的商船带来的。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多人先是不信,接着就立刻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不能不承认,在这个时代堪称最为自由的罗马的确有着能让各种各样的人畅所欲言的地方,就在很多人还在为这个消息大为意外时,一群情绪激动,满脸愤慨的狂信徒们已经高举着十字架向着索菲亚大教堂奔去。 他们一路上不住的高声喊着“叛徒”“与魔鬼做交易者”,甚至还有“犹大君主”这些吸引着路人的口号,一边涌进恰好人潮耸动的大教堂,当他们把这个消息向祈祷的人们宣布后,整个大教堂和前面的广场立刻变得一片喧嚣,鼓噪不已。 一些激动的演说家似乎终于找到了一展口才的好时机,他们跳上高处大声向围拢过来的民众倾诉自己对这个消息的看法。 不同观点的人之间很快就发生了激烈的辩论,当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紧急协商的那些牧师在大牧首的带领下走出教堂时,他们看到的是几拨人正在广场上大打出手的闹剧。 不过这个时候可马特已经实在没有心情再去斥责那些没事找事的演说家们,他乘上马车立刻赶往圣宫,不过当心急火燎的大牧首来到利奥厅时,他从宫廷总督那里得到的,却是“皇帝还没有来办公”的意外消息。 大牧首不禁有些意外,他相信这个时候皇帝一定已经听到了关于圣地发生的事情,而且他也相信以那个总是喜欢探听别人秘密的赫克托尔的习惯,他是不可能会让皇帝这么晚才得到那个消息的。 而且,在可马特的记忆里,伦格几乎很少在这个时候不在利奥厅,不过当他疑惑的询问皇帝的去想时,他从阿历克斯那里得到的,却是一个颇为含糊的回答。 “陛下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去做,而且他也保证不会做危险的事情,所以请原谅我因为没有跟随陛下,无法告诉您他去那儿了。” 可马特有些愕然的看着阿历克斯,看着宫廷总督那种熟悉的神色,他甚至可以用自己手里握着的法杖发誓,皇帝这个时候肯定是和某个女人在一起。 而且可马特很快就确定,那个女人应该不是阿赛琳,否则阿历克斯完全没有必要如此遮遮掩掩。 有些想要叹息的大牧首无奈的转身走去,他一边猜测着皇帝这个时候会在哪个女人那里,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再也不要出现之前那种因为气愤,一位皇后把自己关在大教堂祈祷室里大哭大闹的糟糕事了。 “理查和萨拉丁讲和了?” 站在桌子前看着宣纸上那似乎不该出自女人之手的“志在高远”的题字,伦格微笑着问着身边的丕平。 他不能不承认,丁璇实在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当看到宣纸上那还闪动着点点墨迹光泽,即便因为劲道不够,没有显得力透纸背,却依旧苍劲果决的字迹之后,伦格不禁为丁璇那心高气傲却又充满志向的抱负所感染。 不过,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原本可以难的轻松的观赏美人墨宝的时光,却被丕平的忽然到来破坏了。 “萨拉丁和理查签署了一份三个月的停战协约,伊莎贝拉女王做为他们的担保人,”丕平一边回答一边有些奇怪的瞥向桌子上的那些字,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对这些也许永远也看不懂的东西有兴趣,不过在他看来也许皇帝的兴趣,只在那个正低头用一种软塌塌的怪笔写字的年轻女人身上“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传开了。” “好的,好的。” 看到皇帝的眼睛看着丁璇握笔的手微微出神,丕平立刻知趣的悄悄退出,当他来到院子里看到那个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里昂穷人派的怪女人时,为皇帝把风的旗队长不由微微耸了耸肩膀。 一直在默默写字的丁璇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当看到伦格一直望着自己的手出神时,她嫣然轻笑,用袖子盖上了圆润的手腕。 “萨拉丁还是和理查讲和了,”伦格随口对丁璇说着,当看到丁璇露出的疑惑眼神时,他低头望向桌子上的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迹“志在高远,呵呵,萨拉丁毕竟还是萨拉丁。”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云(下) 公元一一二九年六月的一个下午,在地中海半内陆的一个城市阿西西郊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个男婴出生了。 在这个已经有了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家庭里,这个孩子的出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而且因为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不久之后由于保养不好而得了产后重病,很快就离开人世,这让这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处境就变得更加糟糕了起来。 而更加糟糕的是,随着孩子们的父亲再次迎娶的新妻子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些前妻留下来的子女们的生活就变得凄惨了起来。 在妻子的一再怂恿下,当父亲的最终把几个稍大的男孩送进了阿西西的一座修道院,然后把女儿送进了更远处的一座女贞院,最小的孩子只是因为还太小才被留了下来。 不过很快,当这个孩子能够自己吃饭穿衣的不久,他就被狠心的父亲和恶毒的后母送去和他的哥哥们相聚了。 而且在那对狠心夫妻看来,这个孩子肯定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永远要在修道院中度过他们的一生,再也不会招惹到自己。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可能注定一辈子要和那些**书稿和枯燥的祈祷相伴度过一世的孩子,却最终走出了修道院,而且他还以在修辞学和对这个时代来说充满了深奥的法学以及神学的渊博知识,而得到了当时阿西西公爵的赏识。 这个年轻人很快就得到了公爵的重用,于是他乘机把自己那些兄弟从修道院里带了出来,他让他们和自己一起为公爵服务,同时极力推荐其中的一个哥哥成为了公爵的私人书记官。 不过,也许是注定要经过坎坷的一生,就在他那已经年迈的父亲因为懊悔自己居然没有想到那些儿子会这么有出息懊恼不已的时候,这个原本可以有个不错前程的年轻人却因为他写的那些东西触犯了教会,而受到了公爵的冷落,更糟糕的是,很快那些原本只是在神学教义上的小争执逐渐变成了越来越严重的指控,随着以严谨和遵守教规著称的安纳斯塔斯四世即位,这位因对异端冷酷打击而闻名后世的教皇,在他那份洋洋万言的对异己者的讨伐书,彻底把那个年轻人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这个原本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不得不从越来越危险的家乡出走,不过在无所不在的教皇的阴影下,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很多听说过他名声的人都不敢收留他,而一些贵族更是用羞辱他做为讨好教皇的台阶。 多年的奔波让年轻人逐渐变成了中年人,当皱纹终于爬上他的额头时,这个人回到了家乡,他和自己那些苦难的兄弟们见了一面,然后收拾起并没有多少的那点家当,坐上通往东方的海船。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会到过自己的故乡。 “呜,”发出一声闷闷沉吟的奎那从半睡半醒中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的口水居然流到了桌子上,在胡乱抹了抹嘴唇之后,这位君士坦丁堡大学的著名学者看着窗外不由微微出神,随即喃喃自语“居然会梦到那时候的事,真的老了。” 老奎那是阿西西的磨坊主奥瑟莫多斯的第五个儿子,他相信自己当磨坊主的父亲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成为罗马最有名的大学中最受尊敬的学者。不过一想起自己的父亲更加不会想到他还会有一个更加让他意外的孙子,奎那就不禁一阵感慨。 对于自己的侄子,老奎那相信他的确比自己更加聪明或者说更加能够用那双眼睛看透很多事物,不过法兰西斯的成就还是让他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嫉妒。 能够成为罗马皇帝身边的智者,这是法兰西斯最令人称道的地方,不过对于奎那来说让他羡慕的却并不是这个,当胡斯弥尔再一次带着伦格写的一份新的东西给他看时,奎那意外的发现了一些即便是他看来也不禁感到未免过于离经叛道,可是仔细读来却又无法反驳的东西。 “上帝的声音经由主基督而降临世间,既然如此曾经在世间行走的,便没有比主基督更高的,否则那便是对上帝的亵渎,所以任何试图以上帝的代言自居的人,都将是对上帝和主机读的双重亵渎。” 奎那轻轻念着,他知道这些东西是皇帝的缩写的,不过看着其中手稿旁边的空处的另外一种字迹的注释,熟悉法兰西斯字体的奎那意外的发现,这一篇篇简直能够就是对教皇的地位予以最沉重打击的文章,就是罗马皇帝与自己那个才华横溢的侄子一起射向梵蒂冈的利箭。 不过真正让奎那感到震动的,却还不只是这些,如果只是单独这样的**注释和普通手稿,他甚至会怀疑那位皇帝是不是神志不清,因为他的这些东西在讥讽了否认的梵蒂冈权威的同时,也无疑彻底推翻了自己做为圣子的地位。 不过一想到之前不久刚刚颁发的那份做为《罗马公法》附言的训令之后,奎那就不能不承认,一旦这份手稿和那份附言甚至整个《罗马公法》结合起来,,那么一个呼之欲出的庞大体系已经跃然在目。 奎那曾经坚信自己的侄子有一天会比自己拥有更大的成就,不过现在他却又有着新的看法,他觉得法兰西斯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传奇,那将是在很多年之后也不会被人忘记,甚至可能会就此引发一场教会中的巨大的浪潮 “阿西西的奎那?”老奎那不由微微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在罗马的时间已经太久了,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家乡是在遥远的西方“上帝会决定我们每个人命运的,法兰西斯我的孩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一天能成为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传奇人物,不过现在的你已经快要变成这个传奇的一部分了。” 就在奎那为自己的侄子感叹的时候,在丁璇那间布置得颇为奇特的房间里,伦格正用手握着一支上好的鼠须笔慢慢的在宣纸上写着字。 站在他旁边的丁璇默默的看着这位罗马皇帝,她开始的确感到十分意外,尽管早已经接受了伦格不但懂得自己的语言,甚至还深悉各种典故,可是看着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异族皇帝居然看起来颇为中规中矩的握笔书写,她还是不禁觉得诧异万分。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询问他究竟是怎么懂得这一切的,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却又让她的心头异常躁动,不过当她从伦格写下第一笔之后,丁璇却又不禁发出噗嗤的一声轻笑。 伦格不能不承认,不论是做为现在自己的还是做为丁超都的确都没有写下一手好字的天赋,看着自己那看起来虽然笔画工整,但是不论是行锋还是字骨都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的“墨宝”,伦格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丁璇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忍耐了一会后终于走到伦格身旁,她伸出柔嫩的右手轻轻捂住伦格握笔的手,在缓慢却有力的带动下,一首牵动了两个人心思的七言律诗跃然纸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字迹轻柔,风骨隐然,却在没有之前丁璇自己所写的那副题字的意气风发,一时间两个人看着那首律诗,竟是谁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伦格感觉到微微贴在身后的隐约温暖缓缓消失,丁璇的身子向后退去,随着传来的一声幽幽叹息,伦格心头泛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惆怅。 “我想您应该回去了,毕竟您是皇帝,政务为主,”丁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淡然,她似是已经忘记了刚刚那沉默中隐约拨动心弦的涟漪,当伦格转过身来时,她已经又变得那么淡薄而透着丝丝的疏远“而且我想九哥也不希望我们走的很近吧。” “你哥哥对我说过你的事,”伦格忽然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不过当他看到丁璇并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却只是平和的一笑后,他不由向她抬起手臂,可最终还是轻轻放下“璇小姐说的是,我应该回去了。” 伦格略带落寞的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去,不过就在他刚刚走出两步时,他听到身后的丁璇慢悠悠的说:“行事当如泼墨行文,因势利导方为上招,刻意拿捏反而失了字格。” 听到这个的伦格一下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他同样感到不可捉摸的少女,一时间他在捉摸丁璇这句话的同时,心头也不禁闪过丁涉对自己的妹妹那略带感慨却更显自豪的评价:“文则垂冠庙堂,武则驰骋疆场。” 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可马特脸色难看的站在利奥厅的大厅中间,虽然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附近的人还是能从大牧首那阴沉的脸上猜测到他的心情。 于是人们只是远远的向大牧首稍一行礼,然后就立刻躲开,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大牧首这个样子,显然是在发泄对皇帝的不满。 和公教不同,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既不能如公教教皇一样申斥一位罗马皇帝,更不可能动辄开除一位皇帝的教籍,而且一旦皇帝们开始感到不满意时,往往就是一位大牧首该乖乖离开的时候了。 在几个世纪的正教历史上,号称与公教教皇并驾齐驱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权力。 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君主羡慕罗马皇帝,而正教牧首们却嫉妒公教教皇。 不过现在的可马特却可以和他的那些前任不同的公然对皇帝表示他的不满,而这个原因就是他并不只是一位大牧首,而且还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私人朋友。 终于被请进利奥厅的大牧首看到手握一支怪笔出神的皇帝,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黑了一层,他不顾宫廷总督向他暗暗示意的眼神,在走到那张硕大的书桌前时,他手中的法杖用力在地面上狠狠一顿,同时一声透着愤懑的“陛下”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伦格的眼神落在可马特那看上去十分难看的脸上,在微微一笑之后他首先开口揽住了大主教的话:“我知道您一定是为理查与萨拉丁的讲和来的,而且我已经听说我们那些有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容易激动的民众,已经因为这个发生了很大争执是吗?” “应该说是已经到了不顾罗马人体面的野蛮举动的地步,”可马特开口纠正着皇帝的说法,然后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换上了一口口气“不过,我现在是以您的朋友的身份来提醒您,要知道皇后正在怀孕,虽然我们都知道上帝创造漂亮的女人是给男人们的奖赏,可是难道您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些,要知道……” 看着可马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伦格不禁有些好笑,他没想到大牧首还有喜欢管别人家里闲事的嗜好,尽管他也知道说起来可马特倒也的确有管自己家里闲事的权力。 “请放心尊敬的朋友,埃罗帕西娅如果生气,她只会把自己关在她的天象台上,而不是关进大教堂的祈祷室,所以您完全不必担心她会影响到教会神圣的弥撒。” 可马特因为伦格这并不好笑的笑话不禁目瞪口呆,就在他要据理力争的再去掺和别人家的闲事时,伦格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您认为会发生什么呢?我是说梵蒂冈。” 听到皇帝说到正事,可马特的神色同样慢慢平静下来,他慢慢的来回踱着步子,手中的法杖轻轻敲击在石头地面上,在空旷的大厅里带起了一阵回音。 “陛下,梵蒂冈会不会因为这个对理查产生不满?”可马特轻声说着,这个时候他的心头不住的猜测着那些公教徒们会怎么看待这件明显违背十字军行为的事情,甚至他在内心中揣摩着如果自己是教皇,会如何面对这样一件完全不能被原谅的事。 “这正是我感兴趣的,要知道有时候罗马人总是因为只关心一片枝叶的变化而忘记整棵大树,要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谴责和愤怒并不能对理查的那种行为有任何伤害,至于梵蒂冈我想他们这个时候一定对那些寄予希望的十字军很失望,”伦格提醒着大牧首,他知道以科马克特的智慧,他应该能够明白自己在向他暗示什么“所以我想现在应该是罗马人让法兰克人知道,谁才是守护上帝意志的战士的时候了。” 略微沉吟就已经明白了皇帝深意的可马特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伦格,他这时已经明白皇帝在暗示他什么,同时他也不禁为皇帝的心思感到意外。 “陛下,难道您认为我们应该成为十字军的一员吗?” 可马特不解的问,他知道伦格一想对法兰克人没有好感,或者准确点说皇帝似乎已经认定法兰克人会成为罗马的强敌,即使现在还并不是,不过这正是让他感到意外的地方,一想到皇帝的话里居然有着明显要搅入东征这个巨大泥潭的意思,可马特就不禁觉得这与之前皇帝的那些想法截然不同,甚至充满了冲突。 “我们是在为上帝而战不是吗?”伦格看着可马特,他绕过桌子来到可马特面前,在把手放在法杖上端的十字架上轻轻亲吻之后,他对科马特缓慢却又有力的说:“我们必须让我们的军队知道我们不止是在为自己战斗,也是在为上帝战斗,我们要去做的并不是消灭那些敌人,而是要收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上帝是宽容的,但是却也是严厉的,现在该是我们用自己的行为来证明这个宽容和严厉的时候了。” 说着,伦格身子前倾,在大牧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可马特的眼睛霎时一睁,他不信的侧脸看着伦格,直到终于从伦格脸上的表情证明那并不是笑话时,大牧首深深的吸上一口长气,借以平复心底激荡的心潮:“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可马特是以一种让很多人看了感到莫名其妙的轻松神态走出利奥厅的,当大牧首遇到一些人之后,就面色慈祥的向他们伸手在空中划着十字时,人们不禁暗暗奇怪,皇帝究竟用什么收买了这位看上去大有就要怒斥皇帝是个荒淫暴君的大牧首。 不过很快,大步穿过走廊的阿历克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当人们看到随着阿历克斯的吩咐,那些宫廷侍从们立刻向外跑去,而后很快一些手握重权的罗马大臣就出现在利奥厅时,人们立刻被这意外的一幕吸引。 虽然因为伦格的原因,利奥厅已经无形中成为了罗马帝国权力的中心,不过突然聚集起这么多的人,却依旧是第一次。 当走廊里的人们发现居然会有那么多人被皇帝召来时,疑惑和兴奋让他们不禁低声的议论纷纷。 觐见室的大门轰然敞开,阿历克斯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当他看到那些向他望来的眼神时,他缓缓了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阵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洪亮声音大声宣布:“大人们,罗马皇帝陛下召见你们” 在一阵阵压抑的兴奋中,人们在阿历克斯的引导下走进了大厅,当他们看到站在那副用各色石头镶嵌而成的巨大地图前的皇帝时,一些人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个念头。 伦格脸上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那些大臣,这些人有的手握重兵,有的掌握着巨大的财富,更有的人拥有着能够让旁人为之热血沸腾的口才和令人信服的文笔,当这一切如同一盘散沙或是所有人意气消沉时,并没有任何让人畏惧的力量,但是当他们聚集在一起时,罗马那经历了将近千年的沉淀就逐渐激涌起来。 “罗马人,”伦格的声音很平静,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显得过于激动,因为让人激动的事情过去已经很多,而将来也不会变少“我们曾经是辉煌的,然后我们失去了我们的辉煌,十字军出现证明了基督的苦难也同样证明了我们的耻辱,现在应该是我们洗去这个耻辱的时候了。” 听到人们当中发出的一阵低低的议论,伦格并不去阻止他们,直到那些人意识到皇帝的沉默逐渐安静下来时,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那副石头地图。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理查于萨拉丁的停战协议,有人会认为这是对基督的背叛,不过那是属于上帝的审判。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协议不论对理查还是萨拉丁都十分重要,”伦格拿起木杖在地图上用力一敲“理查需要的是时间,而萨拉丁需要的是机会,如果我没有猜错,萨拉丁将会借着这个时机进行一次对幼发拉底河部族的战争,而这个就是我们的机会。” “陛下,我们要进攻圣地?”一个大臣兴奋的问着。 “不,我们有一个更近的敌人,”伦格轻轻一笑,随着木杖在地图上一划,科尼亚苏丹国骤然跃入大臣们的眼帘。 第一百五十二章 萌动 阿诺伊.亚尔斯兰缓步走在虽然依旧寒风凛凛,不过在一些地方已经隐约露出勃勃春色的草原上。 远处的营地里时不时的传来战马的嘶鸣,吹响的牛角号的呜鸣声深深的震动着心弦,似乎把人带回到了那个辉煌奔腾的时代。 和很多面色黝黑,皮肤干枯的科尼亚人不同,阿诺伊的皮肤光滑白皙,已经略显微胖的身子有些笨拙,看上去不是个擅于在草原上驰骋的好骑手。 阿诺伊也的确没在草原上怎么呆过,在二十四岁之前的他一直生活在科尼亚城的豪华宅邸中,和四周的其他人不一样的是,阿诺伊既不热衷打猎,更不喜欢其他那些风吹日晒的东西,他只喜欢静静的躺在自家的凉亭里看书。 从经书到诗集,从史书到一些并不那么正经的民间小谱,阿诺伊都可以说是涉猎颇深,这就让他有了其他科尼亚人所没有的眼界。 在他看来,那些整天喜欢把自己绑在马背上的科尼亚人总是要被别人当成弓箭或是弯刀使用,而他们自己却永远不能成为掌握这些武器的那只手,这让这位科尼亚年轻贵族开始思索究竟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在二十四岁的那一年,一件偶然的事情彻底改变了阿诺伊的一生。 做为当时苏丹莱斯玛赫.亚尔斯兰的随侍官,阿诺伊的父亲因为在一次跟随苏丹出猎的时候保护主人而送了性命,这对于那位颇为念旧的苏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对自己老臣的思念和感激,苏丹让阿诺伊接替了他父亲的职务,成为了自己的随侍官。 那次出猎阿诺伊的父亲虽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也没有完全能够保护的了苏丹,因为当时负伤留下的病痛,莱斯玛赫.亚尔斯兰很快就因为身体不适变得越来越少管事,而一切责任就逐渐落在了当时还年纪还小的王子与做为随侍官的阿诺伊身上。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样,阿诺伊逐渐的掌握了苏丹国的大权,或者说是那位王子自己把权力心甘情愿的送到了阿诺伊的手中,科尼亚人那种不甘平静的习性让王子无法安心的留在王宫里处理政事,这一切就造成了阿诺伊的权力逐渐增大。 当王族终于发现事情不妙时已经晚了,阿诺伊给了王子一块还算丰盈的水草地做为终生养老的领地,同时派出了一支上千人的军队做为对他的监视。 然后阿诺伊正式加名为阿诺伊.亚尔斯兰,成为了科尼亚苏丹国的第十二位苏丹。 自从登上苏丹宝座之后很少会回想这些的阿诺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来。听着那沉闷连续的大弯牛角号声,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自己刚刚登上苏丹宝座时那种充满了兴奋却又惊险万分的时刻。 在那个时候阿诺伊不论昼夜身边都紧跟着一队卫兵,同时决定追随他的部族也几乎夜夜戒备,枕戈待旦。 最终的结果是草原贵族们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承认了这位新苏丹的地位,不过让他们承认的原因固然是由于这些人自认没有人谁能与他抗衡,而他们又不能联合起来。还有一点就是多年来草原部落散乱而又无序的生活,让他们并不认为换了一个苏丹会对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还是自由的驰骋在草原上的部落,除了每年必须进入科尼亚城觐见苏丹之外,他们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多年之后,一些贵族才后悔当初的决定,阿诺伊一旦坐稳了苏丹宝座,就开始逐渐收缴那些部落的权力,当他成为苏丹的第十个年头时,整个科尼亚苏丹国已经大体成为了被他控制的一个完整的国家。 一切是那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阿诺伊甚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苏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时心中的敬畏,然后他自己成为了这样一个人,接着就是十几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跟随在苏丹身后的那些贵族有些不耐烦,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苏丹不骑马而只是慢悠悠的走来走去,如果骑马也许这个时候早已经回到了看上去并不远的王帐。 阿诺伊似乎感觉到了身后人们的不耐烦,不过他却不理不睬只是一步步的踩着已经略显松软草地向前走着。 头顶上太阳照得有些晃眼,当阿诺伊终于走回到王帐时,他坐在支起来的遮阳棚下,看着那些等着他说话的贵族们。 “亚尔斯兰王曾经梦想把我们的领地一直推到海边,让罗马人彻底让出海峡以东的所有土地,不过因为他的意外去世,这个伟大的梦想没有实现,很多苏丹都曾经希望能够继续完成这个梦想,我也一样,不过我比别人都要幸运的多,现在的法兰克人和埃及人正在进行一场大战,为了这个萨拉丁甚至把他在和我们边境上的军队撤走,所以我们完全不必担心一旦在北方发生战争,我们的背后会遭到袭击。” 阿诺伊缓缓的说着,他需要让那些只能看得到草原的贵族们看清现在的一切,他知道这些人也许永远去注意那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而他的眼光却已经不止投向了地中海的海岸边,甚至还越过大海,投向了据说孕育着无数财富的黑海沿岸。 不过他也并不指望那些贵族能够完全听懂自己的意思,他只希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自己实现那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梦想竭尽全力做好准备。 由于多年来的习俗,科尼亚人并不是很擅长与那些拥有着深沟壁垒的敌人作战,他们更适于在没有障碍的广阔草原上驰骋拼杀,所以就因为这样,在很多年前曼齐克特的辉煌之后不久,他们却用付出了一位苏丹生命的代价,在现在边界上罗马人的防御前撞了个头破血流。 正因为这个,阿诺伊才在成为苏丹之后开始试图改变科尼亚人的这种作战方式。虽然多年的习惯一时间还无妨彻底改变,但是看着兵营里那些已经颇具规模的攻城重物,他还是感到颇为欣慰。 不过在有人问他,是不是要一路杀向君士坦丁堡时,他却笑着微微摇头:“如果那样也许不等我们看到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我们背后的敌人就已经开始对我们进攻了,萨拉丁是个十分狡猾的人,很多人只看到他是一头狮子,不过我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狐狸的影子。” 随即他向那些满脸疑惑的贵族们说出了他还不为这些科尼亚人所理解的计划:“我并没有指望一下子就能完全攻下罗马,因为毕竟他们有着能够和我们对抗的军队和众多城堡,那是最让我们头疼的,我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我们向着地中海岸边前进,也许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到最终能够彻底打通通向大海另一边的道路,如果那样我们就做这个开路人,只要能够占领这样一条通道,然后逼迫罗马人承认那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就可以渡过海峡去占领更富饶的土地,然后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从大海的两边夹击罗马腹地。” 贵族们愕然的望着苏丹,以他们的头脑和见识,他们不能理解苏丹这么宏大的计划究竟是怎么设想出来的,不过提到那些来自黑海的奇珍异宝,却立刻引起了他们的共鸣,他们不但喜欢那些那些珍贵的宝石和华丽的皮毛,对那些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异族美女也异常喜爱,这不禁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欲望,一时间兴奋让他们变得鼓噪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催促中苏丹立刻出兵。 “不要着急,”阿诺伊暗暗皱起双眉,他从心底里看不起那些贵族,在他眼中他们就如同书上说的那些弓箭和弯刀,虽然锋利却永远只能被人握在手中“安拉会指引我们应该出击的最好时刻,不过我想这对我们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因为罗马人即便察觉了我们的举动,他们也不可能会事先猜测到我们究竟会从那里开始我们的进攻,毕竟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边境是很长的。” 阿诺伊说完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相信这个时候罗马人应该已经差距到了科尼亚的举动,而且一旦萨拉丁的军队从与自己的边界上撤走的消息传到罗马,那位罗马皇帝肯定会意识到没有了南方威胁的自己,一定会有所行动。 “可是你怎么会猜测到我会从哪里开始呢?”阿诺伊觉得自己真的很聪明,大概在所有人的想象中,一旦发生战争势必就是去进攻和掠夺那些富饶的城市和上好的土地,而且阿诺伊也相信们不会有人如他一样看的那么远,甚至为了一个也许几十年之后才会实现的目的,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进行准备。 “我的儿子们,但愿我做的一切努力没有让我白费,”阿诺伊在中想着,随即回头向身边的亲随低声吩咐“去告诉我的将军们,一定要彻底的铲除掉那些背叛苏丹的敌人。” 听到苏丹的吩咐,亲随立刻调头上马向着军营跑去,看着他的背影阿诺伊.亚尔斯兰微微一笑,这次的出兵固然是为了如他所说的开始向罗马进军,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乘机铲除那些已经不肯向他投降的敌人,特别是那个自称自己是亚尔斯兰后裔的叛徒 拔丝玛公主略显玩味的坐在宫殿一角的毡毯上看着敞开的两扇房门,对于耶路撒冷王宫中的奢华,公主并不十分在意,和她的哥哥一样,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奔波,或者说她更希望自己能体现出做为萨拉丁的妹妹那特有的价值。 随着人影闪动阿迪勒出现在了门口,这位俨然已经是耶路撒冷之王的埃米尔在看到公主之后远远站住,微微躬身行礼,看着这位被自己哥哥选中的未来的继承人,拔丝玛公主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她能明白当哥哥决定带领着自己所有的成年儿子借着这次与法兰克人的休战,远征幼发拉底部落的时候,心底里的那种惆怅。 在这个时候带走所有成年王子,而把几乎整个圣地的权力都交给阿迪勒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为他扫除将来成为苏丹时的那些障碍。 在萨拉丁看来,也许一位伟大的苏丹应该留给后人的,并不只是他的国家,而且还应该有足以能让后人继承的伟大精神。 既然这样,与其把国家交给自己那些毫不成器,甚至可能会因为内斗和相互倾轧而让异教徒乘机占据好处的儿子,不如交给这个备受自己赏识,甚至可以说是他一生中难得看得起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呢? 阿迪勒走到拔丝玛公主面前,迎着公主露在面纱外面的那双眼睛的凝视,有那么一阵他好像觉得看着自己的是那位令他敬畏的苏丹。 “我的兄弟,我们的哥哥让我来问你,如果要与罗马结盟,你会向他们提出什么样的建议和条件。” 公主的声音平静,可是她隐藏在罩袍下的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她知道一旦这句话说出来,那么一切就已经决定,如果说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还只会让阿迪勒隐约猜想,那么现在一切已经完全挑明。 即便是早已经变得镇定稳重,可阿迪勒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还是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他的嘴唇先是绷得很紧,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殿下,罗马皇帝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会为了维护苏丹的利益而战,所以即便与罗马结盟,我们也必须让他们明白,耶路撒冷只能永远属于安拉。”阿迪勒再次向公主低头行礼,不过却显得颇为矜持,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必须保持稳健和尊严,因为就在拔丝玛公主说出这句话之后,已经意味着他的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 拔丝玛公主似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告诉阿迪勒与罗马的谈判将要由他来决定,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看着阿迪勒那张线条分明刚毅果敢的脸,拔丝玛在心中不由幻想这个人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苏丹,会不会与萨拉丁一样做出伟大的壮举呢? 她的心头微微叹息,一想起自己的哥哥居然会做出这样心胸宏大的决定,公主不禁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望着听到自己的传话之后,稍微有所变化的阿迪勒,拔丝玛公主不禁轻轻叹息,就在她与这位埃米尔错身而过时,公主轻声说:“苏丹已经决定带着他所有的成年儿子离开圣地,他要亲征拉赫曼的余部……” 说到这里,公主的声音忽然一滞,她微微侧脸看了一眼一脸诧异的阿迪勒,在稍微犹豫一下后,声音微微颤抖的说:“看在苏丹的仁义和无私的份上,对他那些年纪好小的孩子们仁慈点,安拉会保佑好心人的。” 说着,公主转过头向着门外走去,当她快要走到门口时,一声沉闷的声响从背后传来,堪称“耶路撒冷之王”,拥有重兵在握的埃米尔阿迪勒,终于难以抑制的跪在地上,把脸埋在双手中发出了激动的祈祷。 从耶路撒冷到考雷托尔的道路很奇怪,在这片随时都会发生一场场战斗的土地上,几乎看不到那些其他地方经常出现的来回游弋的骑兵和各种哨卡。 除了在一片无形的分界线般的树林两端分别矗立起来的两座塔楼,耶路撒冷的萨拉森人与考雷托尔的法兰克人之间,倒是一种颇为平静的局面,如果丁璇在这里看到这种情景,可能就会想起那个著名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典故。 事实上倒也不是这样,除了可能会引起双方冲突的军队尽量相互回避之外,双方的民众不但交往密切,甚至还有比之前越演越烈的趋势。 随着十字军的到来,法兰克商人们忽然发现原本与萨拉森人之间还算顺利的生意变得越来越难做了,以前还能通过的黎波里安条克这些地方运向欧洲的货物,因为战争的原因完全堆积在了手里,而萨拉森人也在为颇为喜欢的那些来自欧洲的新鲜玩意的减少抱怨不已。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财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减少,那些早已经于萨拉森人之间的利益变得休息相关的法兰克人,一时间对十字军变得怨气冲天。 不过这样一个,一个原本在东方就有着特殊地位的地方,就引起了所有这些追求财富的人们的关注。 在萨拉丁征服圣地之后看似孤独的留下来的考雷托尔,不但没有荒废下去,相反却变得比以前更加热闹,特别是当十字军来到东方,并且还是占领海岸城市之后,考雷托尔的地位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 当不能通过海上的道路向欧洲运去各种珍贵的货物之后,法兰克人商人们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陆地,但是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十字军还是萨拉森人显然都正处以一种相互敌视,不死不休的对峙之中,在这种时候已经不会有人再去遵守之前那些协议,而如何能够保证双方能够守信,就成了让人头疼的事情。 于是考雷托尔成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双方往往会把自己的货物运到这里,在经过了交易之后,那些珍贵的货物就成为了对方的财产,而运送这些货物的人,却依旧是能在在自己土地上旅行的原来的主人,然后直到他们被送到视为安全的地方。 这种独特的方式让考雷托尔逐渐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双方的商人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避风港,而能够进入这座城市做生意的双方,也心甘情愿的向考雷托尔献上一份即作为担保,又做为税金的昂贵费用。 所以当拔丝玛公主的队伍越过双方在那片树林两端矗立起来的瞭望台之后,她一路上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商人,看着那些人脸上那种难掩喜悦和看到考雷托尔城时露出的兴奋神情,公主似乎能够猜测到他们那对财富的执着和渴望。 考雷托尔的王宫这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批的商人聚集在一起等待着缴纳那份担保税金,然后他们就可以去集市上寻找自己的买主,在这个动乱的时候,随着海上的道路变得越来越艰难,货物的价格也在不停的飞涨,所以对于十字军,这些商人都抱着一种既懊恼又喜欢的复杂心情。 一座穿过两座塔楼中间的廊桥上,拔丝玛公主和伊莎贝拉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下面那人头耸动的情景。 这两个同样出身高贵的女人这时显得一片沉寂,而且她们这个样子时间已经不短。 “殿下,我可能帮助不了你,我毕竟曾经是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终于开口,她歪头看着旁边的拔丝玛,在看到公主并没有要说话之后,接下去说到“您知道如果由我来向罗马皇帝转达苏丹的意图,那将是对我鲍德温家族的侮辱。” “我相信您的父亲和哥哥都不会因为这个感到蒙羞的,”拔丝玛平静的说“您已经成为了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而且您在圣地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重要,您现在是十字军与埃及之间的仲裁人。” 拔丝玛一边说说着一边仔细看着伊莎贝拉,她相信伊莎贝拉现在的地位应该正是伦格帮助她获取的,而考雷托尔显然是伦格送给这位女王的珍贵礼物。 伊莎贝拉最终默默的接过了拔丝玛公主递过来的那份秘议,看着公主转身离去的背影,伊莎贝拉不禁紧紧握住手中的羊皮纸。 “伦格,这就是你要我成为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目的吗?”伊莎贝拉轻声低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鲍德温家族的衰亡 一一九一年二月初,已经一片春色的大地上洋溢着阵阵生机,不过对于萨拉丁身边的一些人来说,这么好的季节却并不能让他们感到舒适。 幼发拉底河盼拉赫曼的旧部发动的叛乱,从原本只是几个小部落已经开始向着当地的那些大部落蔓延出去,做为曾经颇有地位的的埃米尔,拉赫曼的死虽然在但是因为收复圣地而没有引起动乱,但是在这十字军到来的日子里,却终于成为了引起一场叛乱的根源。 对于拉赫曼当初的死,萨拉丁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那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因为因为这个感到慌乱。 和十字军的停战让他有了三个月的时间,这让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他是要在这段时间里平息叛乱,不过让人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带走了自己所有的成年儿子。 随着苏丹逐渐的老迈,他的那些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变得越来越厉害,当萨拉丁决定征讨幼发拉底河部落时,究竟谁留下来坐守耶路撒冷成为了让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不论是他的儿子们还是部落贵族,他们都知道留下来的那个人将如同被萨拉丁赋予监国之权的摄政,这也往往意味着这个人将会是未来的埃及苏丹 不过让人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终被多少人翘首以盼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当萨拉丁宣布自己的爱将阿迪勒将会做为留在耶路撒冷的守将时,他的那些儿子因为这意外的消息不禁目瞪口呆。 他们在相互充满敌意的瞪视之后,又不禁同时把怀疑猜忌的眼神投向那个坐镇耶路撒冷的人,在他们想象中这个恰好最应该随着苏丹出征的人,却莫名其妙的留下来的意外,让他们一时间无法明白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人在暗中不禁开始揣测苏丹的用心,在那些人看来,苏丹似乎还没有最终决定应该由谁来继承自己的地位,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把自己的儿子们带在身边,以防止他们其中某个人乘机在圣地扩充自己的实力。 而阿迪勒无疑就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这么一想之下,人们在似乎逐渐明白之后再次陷入了新的疑惑,他们不知道苏丹究竟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以对抗即使自己死后都一直还不会结束的法兰克人的东征。 二月略带干燥的暖风吹过戈壁,萨拉森大军沿着半干涸的河床向前缓缓前进着,对于在春季这个时候发起平叛战争,很多人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忧心忡忡。 幼发拉底河部落因为据守着水源充足的地域,而免除了常年困扰沙漠部落的干旱困境,而在这个时候长途远征向他们发动战争,让很多人看来未免显得有些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人们不知道苏丹是否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平息叛乱返回圣地,否则一旦过了停战期限,很多人担心十字军将会乘机进攻圣地,这看上去的确让人十分烦恼,即便是在出征的当天,也有人不无忧虑的向萨拉丁提出这些疑问时。 不过苏丹的回答却十分平和,他向那些人保证自己一定会尽量在这三个月期间完成这件事,同时他让人们放心,他相信阿迪勒的确能够胜任他现在的职责。 这让充满疑惑的人们虽然仍旧难以放心,可看着苏丹已经下定的决心,也只能在这充满忧虑之中望着苏丹的大军向着南方进军。 阿迪勒站在一片高高的丘陵上看着已经远去的军队一言不发,他已经这样站了很久,风吹在他的脸上合着尘土罩上了一次淡淡的灰色,这也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不知道是充满了躁动还是一阵惆怅。 苏丹最终选择了自己,这是阿迪勒怎么也没想到的,看着那些跟随着苏丹一起离开的王子们,阿迪勒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夺苏丹宝座的机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乘着这个苏丹赐予他的良机让自己成为不可动摇的力量。 不过一想到如果苏丹不能在三个月之内平息叛乱,那么自己就要单独面对那个英勇善战的理查,阿迪勒就觉得自己似乎被套上了一层重重的枷锁。 “我的兄弟,穆圣早年间因为挫折而不得不离开他传播安拉福祉的地方,不过尽管如此他却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这是安拉给他的安排,不论如何他最终经受住了考验,当他在耶路撒冷登天时,他以前所受的那些挫折成为了他脚下登天的牢固基石。” 萨拉丁在离开时安慰着自己的爱将,他的教诲让阿迪勒再次感受到了苏丹那即便面对强敌也不会有所动摇的决心,同时当他听到苏丹说,希望能够由他与理查签订一个新的停战协议时,阿迪勒不禁感到一阵意外。 “不要在意我和理查之间的那些协议,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理查是不可能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的,他应该更在意自己的国家,所以与他的战争再次开始,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最终做出让步的应该是十字军,”萨拉丁指点着阿迪勒,这让阿迪勒心中不禁暗暗猜测,难道苏丹认为他自己不能在这三个月中平息叛乱,可是还没等他发出疑问,萨拉丁已经轻声向他示意“愿安拉保佑你,我的好兄弟。” 理查很高兴,或者说是心情大好。 从近得几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耶路撒冷城墙的地方退却的结果,是不但没有损害他的名声,甚至让那些原本还和他对抗的法兰西和德意志人,终于彻底服从在了他的威严之下。 之前决定一路向着圣地前进的贵族骑士们终于开始明白理查在开始时提出的要向大马士革,甚至是向埃及进军的建议是正确的,而且随着在圣地的时间渐长,他们也渐渐的意识到埃及对于萨拉丁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不过这个时候进攻埃及似乎已经有些过晚,如果是在还没有与萨拉森人发生大战消耗了众多士兵之前发动对埃及的远征,理查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获得足够多的胜利和战利品,不过他知道现在如果那样做,可能就要得不偿失了。 尽管这个结果不是很让理查满意,不过十字军能够按照他的想法占领那些沿海的城市和堡垒,还是让他感到很满意。 与萨拉丁之间的协议换取来的不只是三个月的宝贵时间,而且还让他与萨拉丁之间出现了一块足够大的缓冲地域,在那片土地上双方的军队都不能进入,这就让理查能够更加放心的调动十字军去接收那些还不那么愿意合作的当地法兰克人的城堡。 凯斯内斯也让理查很满意,虽然仓促但是却不遗余力的收集船只的结果,是那位爵士很快就集中起了一个规模颇为不小的船队,虽然因为各式各样的船只混杂让这个船队看上去,更象一群飘荡在水面上的叫花子,不过十字军只要还在沿海坚守,理查就已经不不必再为补给无法按时运到而感到烦恼了。 当然,并不是一切都那么让人满意,与异教徒的协议也还是引起了众多的非议甚至责难,一些随军远征的教士为这个谴责理查与魔鬼之间的这个协约,他们称它是沾着基督徒的鲜血写下的契约,而签下这份文件的每个人,都最终会被抛入地狱,永远接受地狱之火的煎熬。 这样的诅咒让原本颇为高兴的理查立刻变得暴跳如雷,在先是狠狠羞辱了一阵那两位分别来自法国和梵蒂冈的主教之后,他干脆命令人用鞭子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些叫喊得最凶的教士,在穿着法袍的人们因为理查粗鲁的行为终于明白,自己手里的十字架是无法和人家手里的十字剑抗衡后,理查这才心满意足的让人饶过那些已经被抽的叫不出声的教士们。 不过,就在终于“安抚”住了那些教士之后,另外一个让理查不知道是否算是坏消息的小小风波,却又来打扰他了。 按照理查的计划,在沿海建立或者说占领足够多的城堡可以让他们拥有一块虽然并不牢靠,却颇为重要的立足之地,而一旦拥有了一支船队,那么至少十字军已经居于不败之地。 不过当十字军向一些沿海附近依旧被法兰克人占据的小城堡进发时,他们却意外的受到了抵抗。 那些当地的法兰克人显然并不愿意让这些远道而来的穷亲戚的脏脚踏进自己的领地,于是原本美其名曰拯救基督兄弟的欧洲十字军,顷刻间变成了一群野蛮的强盗。 他们挥舞着武器冲向那些小城堡,在终于打开了大门之后,血腥屠杀和奸淫掠虏就在那些失陷的城堡中到处发生。 城堡里的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财富成为了十字军的战利品,不过当他们向同伴炫耀自己的所得时,一位愤怒的女王却忽然光临了阿卡城。 伊莎贝拉的突然到来让理查颇为意外,虽然对这位鲍德温家族最后的后裔十分好奇,不过当他看到伊莎贝拉本人之后,他才意识到“好奇”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位女王给他带来的意外了。 理查在那一刻相信自己坠入了情网,他热情的赞美这位身穿坚固的铠甲而不是华丽裙袍,手里握的是长剑,而不是装模作样的刺绣的女王,至于她那完全出乎理查意料的美貌,则让理查相信如果能够成为她的丈夫,那一定是妙不可言的一件美事。 突然从一位勇敢的骑士和威严国王变成了个坠入情网的小伙子的理查,开始疯狂的追求伊莎贝拉,他答应伊莎贝拉绝对不会再侵犯到她做为东方女王的威严,同时在得到了伊莎贝拉许诺的可以从当地法兰克人那里得到的帮助之后,他决定自己建造起几座牢固的小城堡。 这样的谈判倒是颇让伊莎贝拉满意,她能够从理查那炙热的眼神和殷勤的举动中看出这位英国国王的心意,当她和法兰西斯单独在一起时,她在考虑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询问。 “你认为我成为理查的妻子怎么样?”伊莎贝拉似乎很随意的问着,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正陪着自己的漫步的法兰西斯脚下微微一滞,尽管随即就跟了上来,不过这已经足以说明他心中的动荡。 “陛下,您认为理查是另一个盖伊吗?”法兰西斯轻轻的问,没等伊莎贝拉回答他继续说下去“也许在很多人眼里耶路撒冷的王冠令人垂涎,可是如果仔细回忆就会发现戴上那顶王冠的人,头上并没有其他的王冠,只有对于君主们来说,耶路撒冷国王的头衔显然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多的荣耀,只有那些需要它的人才会对这个念念不忘。” “你这可是在诋毁我的家族,”伊莎贝拉淡然的说,不过她的声调听上去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这让法兰西斯不禁一笑“你是说理查即便收复了圣地,也不会在耶路撒冷呆上很久吗?” “事实上腓力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法兰西斯的话让伊莎贝拉心头一跳,她始终怀疑腓力的忽然离开并不如人们说的那样简单,一想起这个人甚至能够和玫瑰十字勾结起来,伊莎贝拉就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只因为与理查之间的那点意气之争,就随便放弃远在圣地的荣誉和财富。 “可是他毕竟给理查留下了一支军队,如果他这么做就未免下了太大的赌注。”伊莎贝拉有些犹豫的问“难道他只是为了能够甩来理查,宁愿把自己的军队交给他的宿敌指挥?” 听到女王不知不觉的把话题引向了权力之争,法兰西斯在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对于伊莎贝拉来说只有权力才是她最为关心的,想要嫁给理查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和那位国王那热情似火的追求,是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 “陛下,理查不会在东方呆太长的时间,三个月之后一旦和萨拉森人重新开战,他就会变得迫不及待,而且常年远离家乡也会让十字军感到厌烦,甚至会变得浮躁和充满破坏,”法兰西斯平静的提醒着伊莎贝拉,他并不开口去反对那门婚事,不过当他说完这些之后,看着伊萨贝拉陷入沉思的样子,他缓缓的说“我想也许皇帝能够给您一些很好的建议。” 听到法兰西斯提到伦格,伊萨贝拉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她转过头望着这位智者,在沉默一阵之后轻缓的问:“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个时候应该去罗马?” 法兰西斯默不作声的和伊莎贝拉对视着,随即他向后退开一步微微鞠躬行礼:“陛下,请允许我提醒您,您现在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我相信您自己一定会做出完美的选择,您只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上帝给予您的启示就可以了。” 说完,他再次后退一步,随即转身离开。 伊萨贝拉看着走远的法兰西斯,心中想着这位智者给自己那并不明确的暗示,心中不住的暗暗寻思着。 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现在的选择的确颇为重要,如果自己依旧希望耶路撒冷鲍德温家族的王冠重放光彩,那么选择理查显然就是一个虽然并不理想,但却颇为有利的决定,不过法兰西斯临走前的暗示却在提醒着她,她现在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而不再是耶路撒冷王冠的拥有着。 “鲍德温家族真的没落了吗?” 伊莎贝拉心中不甘的暗问着,不过当她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地牢,看到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中的盖伊时,伊莎贝拉不得不承认,鲍德温家族的辉煌的确已经过去,不论是当初奠定下耶路撒冷王国根基的圣墓守护者,还是那个英年早逝的天才少年,一切都已经彻底过去。 伊莎贝拉从地牢里出来时已经很晚,她慢慢的走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身影在地上托得很长,随着她的身形走动,影子微微晃着,看上去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远处海上传来的海浪拍打礁石放出的声响时有时无,听上去就好像是有人在低声轻语。 伊莎贝拉沿着阿卡的城墙向前走着,当她来到面对大海的一段城墙上时,看着远处泛着阵阵粼光的海面,她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当刚刚看到被关在牢笼里的盖伊时,她的确感到十分高兴,可是慢慢的她开始感到愤怒,进而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愤。 一位曾经让无数人为之敬畏的君主,一位上帝在人间天国的国王,这个时候却被关在狭窄潮湿的地牢里,忍受着恶臭和老鼠的骚扰,这就是耶路撒冷国王的下场,这就是鲍德温家族的下场? 伊莎贝拉举得心底里有一种难言的愤懑在胸前激荡,她当然不是同情盖伊,但是她却为鲍德温家族的荣誉而愤怒悲伤。 “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一个被羞辱的国王?你让一个小丑去否定我做为国王的权力,然后耶路撒冷王国就彻底失去我们所有人的权力了” 盖伊那因为愤怒而变了腔调的吼叫声在伊莎贝拉耳边回荡,这让她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似乎错了。 的确,盖伊的入狱似乎意味着耶路撒冷的王冠成为了待价而沽的一件货色,很多人这时都急不可耐的向它伸手,去准备扼取那预示着荣誉和高贵的权力。 “我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伊莎贝拉在心中暗暗发誓“那顶王冠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 一一九一年二月九日,一条海船离开了阿卡远港的码头,不过没有如伊莎贝拉所说那样她自己启程,而是由法兰西斯做为使者坐上了这条海船向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驶去。 这是法兰西斯自从离开后第一次返回君士坦丁堡,看着逐渐远去的阿卡城,法兰西斯在沉吟许久之后终于低声轻叹到:“上帝保佑,女王陛下但愿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运气不好? 利奥厅中,地塘里点起的火堆发出噼啪的响声,而在宽阔大厅的一角,伦格真站在他的那副地图前低头仔细端详着。 “世界地图。”伦格嘴里喃喃的吐出这句话,随即他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他手中的木杖缓缓的在地图边缘滑动,直到划过整幅地图的最外边,戳到了大理石地面上。 现在这副地图可以说已经完成,不过伦格却知道这不过是整个世界中小小的角落,唯一不同是,就是在这样一个角落却正发生着决定文明走向的重大变化。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这场变化中的一员,就在这个时候,那片还未被发现的新世界依旧沉浸在一片懵懂之中,而在遥远的东方,一股很快就要震惊世界的旋风,正在广袤的蒙古草原上酝酿。 不过那些离自己似乎太遥远了。伦格手中的木杖慢慢重新划到地图上,当木杖镶着的黄金包头轻轻点在科尼亚的位置上时,伦格的嘴唇微微绷紧。 房门轻响,阿历克斯和汉弗雷一起走了进来,当他们来到地图前停下来时,他们看到了低头看着地图的伦格脸上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无奈。 “告诉我汉弗雷,如果有一个对手以后注定会变得强大,而你却不能不成为他的敌人,你会怎么做?”伦格看着自己的朋友,当他看到汉弗雷先是一愣然后就要开口时,他却又抬手制止“不要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你会用自己的骑士荣誉发誓,即便如此也要和他誓死一战对吗?” 看着汉弗雷那默认的表情,伦格不置可否的微微摇头,他慢慢盘着双腿坐在地图边,搭在肩头的木杖轻轻敲打在科尼亚的位置上,同时嘴里低低自语。 阿历克斯和汉弗雷一起陪着伦格坐下来,不过他们却并没出声,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的伦格显然正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而这很可能与科尼亚有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伦格手中的木杖敲击的缓慢了起来,同时他的眼神也渐渐的向着科尼亚的四周看去。 如果这时候他身边的两个人知道伦格在想什么,那么他们一定会感到十分意外。 伦格知道对于可能会发生的与科尼亚之间的战争,不论是普通的罗马人还是贵族大臣,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一定要雪当年曼齐克特的耻辱。 而对于多年来双方发生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争,随着新军制的变革和罗马正在发生的变化,罗马人逐渐变得急躁起来,很多人可是有着要狠狠的教训科尼亚人的冲动。 但是在伦格看来这却未免有些好笑。 即便不是很清楚科尼亚苏丹国的历史,但是伦格却知道现在貌似已经颇为强大的科尼亚,却还没有达到它最高的鼎盛时期,和将近一个世纪之后科尼亚的势力甚至跨过海峡达到黑海北岸相比,这个时候的科尼亚苏丹国还只是处于走向巅峰的道路之上,而给科尼亚开拓出最终通向峰顶的那个人,就是现在的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 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科尼亚原本应该在理查与萨拉丁最终因为僵持不下而不得不签约停战之后,才会开始向着北方扩张,对于科尼亚人来说,地中海和黑海始终是让他们兴趣盎然的地方,为了这个,他们甚至不惜暂时停止与东方的蛮族之间的战争,然后随着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他们会最终突破挡在他们面前的罗马人的阻拦,把他们的势力推向黑海的北岸。 “真是运气不好……”伦格轻轻说了句旁边两个人无法听懂的话,他手中的木杖再次在科尼亚的边沿轻轻戳点,当他戳点到科尼亚东边的边境上时,他停了下来。 “汉弗雷,你认为罗马军队和科尼亚人作战会不会胜利?” 伦格忽然的提问让汉弗雷又是一愣,他不知道今天伦格为什么总问这些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很聪明的问题,不过就在他要开口时,却又被伦格挥手拦住。 “谁会说自己的军队不会取胜呢,我问的真是蠢透了。”伦格有些好笑的说着。 看到伦格这种反常的样子,汉弗雷和阿历克斯不禁为之愕然,他们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却无法从对方那里得到任何解释。 “我想我应该问,如果罗马的军队不想输掉这场战争,你认为有把握吗?”伦格有问了一句。 阿历克斯开始感到担心了,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因为过于疲惫而有些神志不清,当他用眼神暗示汉弗雷之后准备离开去叫御医时,却忽然被伦格叫住。 “阿历克斯,去把璇小姐请来。” 阿历克斯虽然一愣可立刻鞠躬离去,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可以更愿意尽快把丁泓找来。 接下来的时间让汉弗雷感到十分难过,他不知道伦格怎么好像显得那么患得患失,直到丁璇在阿历克斯的引领下走进房间,他才暗暗吐出一口长气。 看着脸上带着疑惑的丁璇,伦格轻轻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么公然让宫廷总督邀请一位小姐进入利奥厅显然已经足以能再掀起一波谣言的浪潮,不过这时他已经顾不得理会那些,心中似乎隐约抓住的一点思绪让他觉得自己必须在没有再次迷茫之前理清出来。 “璇小姐,请原谅惊扰了你,不过我想向你请教一些事情。”伦格淡淡的说。 看着围拢在那副地图旁边的两个人,丁璇那秀气的双眉轻轻一皱,虽然不知道伦格究竟要问什么,但是她这时却不由想起了临分手时哥哥对她说过的话:“宫廷权欲原本诡异,何况我们是身在异域他国,更要如露薄冰事不可大意。” 丁璇默默的看着伦格,她不知道伦格要问自己什么,不过看着他那透着希望的眼神,一时间心头角落不禁一软。 “不知道陛下要问我什么呢?”丁璇轻缓的问。 听到丁璇的询问,伦格不禁笑了起来,在伸手做出邀请手势之后,他引着丁璇走到地图前。 “璇小姐,丁家的商队走过的地方很多,我只想知道,以璇小姐的见识认为科尼亚人如果一旦通向黑海,谁会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 伦格的询问让丁璇不由一愣,而随着他的询问,她那双妙目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科尼亚的东方。 一丝冰冷的雨滴落在肩头的甲胄上,然后弹上脸颊,一丝潮湿的寒气顺着贴身的衬衣透进衣领,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法尔哥尼伸出肮脏的双手接着从帐篷边沿流下来的雨水,在捧着喝了一口之后,用力把剩下的雨水扑在脸上。 寒冷让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浓浓的哼声。 这里是远离君士坦丁堡城的大区兵营,和以前一样,做为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并不经常在他那还算舒适的总督城堡里,而是在大区兵营里渡过难熬的一天。 自从从科尼亚回到罗马之后,法尔哥尼因为在边界上袭击了科尼亚人的营哨而受到了伦格的申斥,不过随后他却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 这一切让很多人意外之余,也颇为嫉妒,在人们眼中这个既不识字又举止粗鲁的阿拉贡乡下的野蛮人,如果不是因为是跟随皇帝一起从耶路撒冷一路走来,可能早已经被远远的踢到了一边。因为如果仔细回忆就会发现,这位之前的卫戍军总督除了如同一头被主人紧紧拉住绳索的猎犬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不过对于罗马人对自己的讥讽,法尔哥尼并不在意,在罗马人有意无意的笑话他居然连最简单的字母都不认识的时候,他也在嘲笑这些在他看来简直就如同“被阉割了的公马”一样的罗马人。 法尔哥尼从不认为自己应该向那些罗马人一样的生活,更不愿意沾染上那种“娘娘腔”的习惯。 也就是说,他家中那个硕大的浴室总是干干净净,这倒不是他的仆人多么勤快,而是总督老爷从来没用个那个浴室。 而且虽然现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已经因为皇帝的原因,开始到处风靡起进餐时使用一种叉子和匕首一起配舍着使用的习惯,不过法尔哥尼却永远只是用自己那两只指甲缝里塞满泥渍的手来抓取食物。 而且这也是这位颇为忠心的总督对皇帝最为诟病的地方,每当看到那些罗马人装模作样的用刀子切开牛蓉然后用餐叉叉起来放进嘴里时,法尔哥尼都会不以为然的从嘴里发出一声哼声,然后嘟囔着:“皇帝把他们惯成一群娘们了”这一类上不了台面的话。 不过,当来到军营里的时候,法尔哥尼就立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很多士兵眼中,这位不为贵族们所喜欢的总督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士兵,甚至即便是那些从家族延续下来的罗马军人的后裔,也愿意承认他是一个真正的罗马军人。 一阵呐喊声从营地前面传来,法尔哥尼顺着声音看去,他皱起的双眉几乎凝结在一起,对于那给皇帝给他派来的助手,说起来他并不是很喜欢,这倒不是因为那是个罗马人,而是因为法尔哥尼并不习惯那种他所不熟悉的作战方式。 勇猛的冲锋,凶狠的杀戮和尽情的掠夺,法尔哥尼心目中的战争是这个样子的,他喜欢那种挥舞起手中的手斧毫不留情的砍向敌人的感觉,对于罗马人那种让他感到繁琐而又毫无意义的队列和布阵,他觉得不但没没有意义,而且难以忍受。 “谁会愿意如同小丑似的反复奔跑,只是为了能够排成某个队形?”法尔哥尼对于这种方式感到十分怀疑,他相信只要勇敢就可以解决面前的一切敌人。 虽然不能直接说,法尔哥尼甚至在心中对阿历克斯居然也沉迷于这种把戏感到好笑,他觉得近卫军统帅自从来到罗马后似乎变了很多,他不但开始喜欢穿罗马人那种花里胡哨的衣服,还和一个罗马女人打得火热,甚至还娶了她。 “我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打扮的,”法尔哥尼曾经这样大大咧咧的对一些人说,当知道他的这些话立刻就传到了近卫军统帅那里之后,法尔哥尼只是随意的耸了耸肩膀“只有罗马人才会这么喜欢乱嚼舌根,就如同那个人喜欢这些花哨玩意一样。” 法尔哥尼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大区军团将军佳尔兰,而花哨玩意则是正在被佳尔兰反复训练的那些弓箭骑兵。 自从塞浦路斯之战后,佳尔兰就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伦格让佳尔兰开始训练军团一种他自己也未曾见识过的战术。 按照伦格的意图,罗马骑兵原本坚固的盔甲被逐渐消减,除了一些必要的防护,骑兵似乎正在向着一种更近似萨拉森人的那种轻骑兵的方式演变,而他们的武器除了标准的长矛的佩剑,则又多了一种轻便却威力强大的骑弩。 对于这种骑弩,佳尔兰并不陌生,早在当初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皇帝身边的近卫军所使用的这种可怕武器,不论是那种安装在马鞍上的便利,还是因为那种快速而省力的搅盘般的上弦方式,佳尔兰都能够深深的感觉到这种武器的可怕。 除了因为珍贵和制造不便而没有希腊火之外,佳尔兰知道皇帝似乎正要把一种和以前罗马人的作战方法截然不同方式带入罗马军团,这让他在感到新奇的同时也跃跃欲试。 不过在让骑兵变得越来越轻便的同时,伦格却开始让他的步兵变得更加防护严谨而牙齿犀利。 新军制的出现让大量的农兵开始回到田地里去,在节省下同样大量的金钱之后,罗马步兵的装备变得更加齐全。 “皇帝难道要重新启用步兵吗?”佳尔兰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暗暗琢磨,他知道早期罗马军团的步兵拥有着非凡的光荣,不过帝国向着东方边界蔓延,当和那些草原异族接触之后,罗马人不禁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当到达曼齐克特之战的时候,重装弓骑兵也成为了罗马的骄傲。 不过现在,似乎正在发生变化,而佳尔兰对于皇帝似乎要重新重视步兵的举动,既感到好奇,同时却又隐约觉得疑惑不解。 对于罗马人最终将要会和科尼亚人发生一场战争的猜想,几乎是所有罗马军人所共有的,不论是否认为这样一场战争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但是势必将会发生大战,却从来没有人产生过怀疑。 所以,在这个即将面对草原骑兵的时候却开始重视步兵,佳尔兰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难以解释。 在寒冷的雨水中踩踏着脚下的泥泞发出的啪啦啪啦的声响让人心烦,而如果是几百人同时发出这样的声响,那就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法尔哥尼厌烦的向着帐篷外面挥了挥手,似乎是要把那些讨厌的声音驱走,不过当一阵呼喊声混合着号角传来时,他在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后,立刻站起来向着帐篷外跑去。 就如同他听到的,一群骑兵冲破了雨幕向着营地奔来,他们头上鲜艳的翎羽在风中飘扬,被雨水沾在身上的红色披风看上去就如同暗色的血渍般令人触目惊心。 “皇帝来了?”法尔哥尼站在雨地里嘴里嘀咕着,他看得到远处的旗帜,而且从冲在前面的号手吹出的曲调里,已经那是皇帝即将到来的信号。 一身黑色外袍的伦格出现在队伍中间,他头上的帽兜上同样滴着水滴,当看到光着肩膀站在雨水中看过来的法尔哥尼时,伦格用力在他的面前带住了战马。 “我的上帝,陛下您怎么会在这么个鬼天气里来呢?”法尔哥尼嘴里不住的叨咕着,他紧紧拉住伦格坐骑的缰绳,让这个看起来有些暴躁的畜生立刻安静了下来“我想连您的马都不那么高兴呢。” 伦格没有理会法尔哥尼的胡言乱语,他翻身下马走进了帐篷,当看到闻讯赶来的佳尔兰后,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开口说:“如果科尼亚人要在这个时候与我们发生战争,那么不论我的马是不是愿意,它都必须要上战场了。” “陛下,我们就要和科尼亚人开战了吗?”佳尔兰的眼中霎时闪动起激动的光芒,这个对罗马人来说不知道是期盼还是畏惧的话题,已经被谣传了一个世纪,自从曼齐克特之后,罗马人从没忘记过要与科尼亚人再战一场,但是他们也对再次开战心有余悸。 “佳尔兰告诉我,你认为如果和科尼亚人开战,会是什么样子?”伦格看着神色激动的佳尔兰。 “陛下,那一定是一场很惨烈的战争,不过罗马人不会畏惧,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佳尔兰最后的的声调稍微有些颤抖,他不能相信多年来被几代罗马人所期盼的与科尼亚人的战争,居然被自己赶上,他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感谢上帝的恩典,一边又急切的望着伦格,他知道皇帝的到来很可能就是这场战争开始的预兆。 “惨烈的战争。”伦格低低的重复着加尔的话,他相信很多罗马人心目中也同样这么认为,多年的积懑让罗马人对科尼亚人有一种天生的恨意,那种恨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异教徒的憎恨,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所蒙受的惨败和欺凌。 “不过我可能不会给你们一场这样的战争,”伦格轻声的说,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佳尔兰还是能够听到,看到军团将军意外的神色,伦格让身边的士兵拿来了随身携带的一幅地图“佳尔兰,我要你做的并不是进攻或者说是收复那些罗马失去的土地,这听起来的确有些荒唐,不过也的确是我给你的命令。” 佳尔兰有些愕然的看着铺开地图的皇帝,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从很小的时候起,祖辈们告诉他们的就是要收复那些被科尼亚人抢走的土地,同时也是那些先辈们告诉他每一场战争都是残酷而无情的。 在塞浦路斯与法兰克人的战斗似乎正说明了先辈的这些教导,但是当他信誓旦旦要与真正的敌人较量时,皇帝却告诉他并不是这么回事。 “佳尔兰,我知道你十分勇敢也愿意为罗马而战,不过我不需要你取得胜利,我只要你让渴念人知道他们面前的罗马人是无法撼动的就可以。”伦格一边说着,一边在小亚细亚的东部边界上用手指轻轻敲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科尼亚的巅峰 没有人明白伦格为什么要对佳尔兰说出那样的话,当皇帝的这些话传播出去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曾经在曼齐克特创造的荣誉,有人甚至会认为皇帝已经畏惧科尼亚人。 不过对罗马人来说,即便是真的畏惧也并不为过,自从被亚尔斯兰击败之后,罗马人的土地被一寸寸的夺走,甚至当罗马皇帝来到小亚细亚的行宫中时,从向着南方的窗外看到的那片蒙蒙丛丛的山峰,就已经是罗马在小亚细亚的边疆。 这足以让罗马人在愤怒之余又感到说不出的畏惧。 而对于如佳尔兰这样从小生长在小亚细亚的罗马人来说,对于科尼亚人更是有着无比复杂的情绪,他们憎恨但是却又比其他人更加清楚科尼亚人可怕,这从很多小亚细亚行省的罗马人甚至不惜抛弃罗马骑兵的矜持,从很早时候就开始学习科尼亚那种更加轻便快速的骑兵战术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既然如此,对于伦格那似乎从开始就显出一种示弱般的策略,佳尔兰还是不以为然。 对于伦格的命令,佳尔兰用婉转的方式提出了疑问,虽然他不能如君士坦丁堡那些油滑的贵族一样说话,不过还算婉转的口才,让伦格觉得这个人如果将来想要进入元老院或是特里布斯,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这要看佳尔兰是不是愿意放弃他罗马军人的军籍。 和很多罗马人一样,即便知道科尼亚人的强大,可是佳尔兰还是建议与科尼亚人在边境上展开一场真正的战争,而不是如同以前一样畏缩的躲避在城堡厚厚的墙壁里面,与科尼亚人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消耗,而且让法尔哥尼也不能不感到意外的是,佳尔兰显然要比他认为的那些“娘娘腔”“爷们儿”的多,至少他立刻向伦格提出了要用正在训练的步兵军团去和科尼亚人作战的要求。 “陛下,我们的骑兵现在还的确不如科尼亚人,他们似乎天生就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可是我们有自己的罗马军团,”加尔兰兴奋的向伦格建议着“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城堡做为后方,即便失败我们也可以立刻退回到那些要塞里去,多少年来我们也是这么对付那些异教徒的。” 佳尔兰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不住比划,他发现正幅地图上也标出了那些城堡的位置,而且第一次他颇为意外的发现,罗马在小亚细亚的边界虽然经常遭受侵扰,可随着那些城堡的建成,边界上已经无形中形成了一条颇为牢固的屏障。 “科尼亚的骑兵必须不停的奔跑才能发挥他们的威力,一旦被牵绊住,他们就会如同活动的水源忽然被截断似的无法自由流动,最终会变成死水,”佳尔兰向沉吟的看着地图的伦格边说边比划着,同时他心中不住祈祷皇帝能够听进去自己的话“我和科尼亚人作过战,我知道他们并非不怕我们的军队,而是他们从不肯和我们的军队正面作战,他们只是不停的袭击然后逃跑,而我们只能在他们一次次让人措不及防的袭击中不停的流血。” 佳尔兰略显激动的说着,他看着皇帝似乎变得越来越关注的眼神,相信自己的话一定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你是说用现在的罗马步兵去和那些科尼亚人作战?”法尔哥尼有些意外的大声问着,他觉得佳尔兰真的疯了“他们根本追赶不上那些科尼亚人,那些异教徒就好像草原上的老鼠一样狡猾的四处乱窜。” “不,我并不是要去追赶他们,如果那样我们会被活活拖死在草原上,”佳尔兰略显兴奋的说,他的两只手微微合拢半抱在一起,自然在地图上缓缓的向前推去“我们只要稳住自己,就可以一点点的去蚕食科尼亚人的土地,也许科尼亚人十分勇敢,但是就如同当初他们对付曼努埃尔皇帝一样,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把科尼亚人引出来,他们最终会发现如果不和我们决战,他们就会失去自己的城堡,到了那时他们一旦为了那些建在草原或是河岸边的城堡停滞下来,我相信他们就再也不会象活动的水流一样难以捕捉了。” 伦格一直无声的听着佳尔兰的话,他不能不承认佳尔兰恰恰说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方,科尼亚人当初那居无定所到处游牧的习惯,让他们丝毫不必为失去一座城市而受到阻懈,但是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城市、堡垒之后,他们再不能那么充满自由的到处驰骋。 他们将会因为拥有了要牵挂的东西而变得有迹可循,而这一直正是罗马人多年来一直在与科尼亚人冲突中居于弱势的原因之一,对于总是能把整个草原做为家园的科尼亚人来说,罗马人往往自始至终无法捉摸清楚他们的去向。 可是现在却的确发生了变化,科尼亚人逐渐变得如同罗马人一样关注起那些城市堡垒,这就让罗马人无意逐渐掌握了科尼亚人原本总是毫无头绪的动向。 “我们的骑兵无法和他们抗衡,可是一旦他们陷入罗马军团之中,他们就如同陷入泥泽一样,”佳尔兰看着帐篷外不时走过的军团士兵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我们会一点点的向科尼亚推进,而且我们也同样拥有着能够与他们的周旋的骑兵,一旦打破他们那种快速掠袭的优势,和骑兵一起前进的罗马军团就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 佳尔兰不住的解释着,当他发现即便是一向鲁莽的法尔哥尼似乎也开始露出一副琢磨起什么的样子后,他把眼神投向了一直沉默的皇帝。 佳尔兰相信自己给皇帝的建议一定会得到采纳的,而且他也从皇帝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微笑。 伦格不能不承认,佳尔兰的这些话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如果说还有人能够把他决定重新启用重装步兵的想法阐述的如此清晰的话,那这个人就是佳尔兰。 没有人能够否认罗马重装弓骑兵曾经创造下的那些奇迹,在曼齐克特之前他们甚至可以说就是罗马帝国在这个时代的军事象征。 曼齐克特之战让罗马不但失去了大片的土地,同样惨重的是失去了众多精锐的重装弓骑兵,从此之后罗马再也没有出现过重装弓骑兵那令人骄傲的身影。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瑞恩希安在特拉比松却奇迹般的重新训练出了一支足以与科尼亚人抗衡,甚至在几次正面作战中率占上风的重装弓骑兵来。 这曾经让罗马人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人们似乎看到了重装弓骑兵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战场上,即便后来瑞恩希安被永远放逐,那些重装弓骑兵也随着他离去,可很多人却依旧抱着这个信念。 可是和这种充满乐观的希望相反,一想到那些要重建重装弓骑兵的呼声,伦格的心中只能感到一阵阵充满无奈的苦涩。 小亚细亚草原的丢失让罗马不但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骑兵兵源供给地,更失去了为罗马提供良种战马的绝好地域,而这恰恰是罗马弓骑兵所必不可少的两个主要组成部分。 重装弓骑兵显然不但是令罗马人值得骄傲的军队,甚至在这个时代都是一种颇为独特的奇迹。 科尼亚人很难想象能够娴熟的使用骑弓的弓骑兵,一旦与敌人短兵相接,立刻就会举起手中的骑枪变成一群猛冲猛打的重骑兵;而法兰克人也很难想象重骑兵能象那些异教徒一样使用弓箭。 这种聚萨拉森人的弓手,法兰克的骑兵,坚固的盔甲与锋利长矛为一体,远可袭,近可攻,冲锋时却又能如法兰克人的骑士般令人畏惧的可怕军队,成为了让所有见识过他们的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种近乎完美的再现。 可是也正是这种完美,却让伦格为之心中苦涩。 血统优良的战马,精心挑选的士兵,长期严酷的训练,这一切都注定罗马重装弓骑兵所需要消耗的时间,而一想到训练这样一支只有几千人的军队就要投入的那笔令人咋舌的巨大费用,伦格不能不为当初瑞恩希安肯话那么一大笔钱佩服不已。 可是现在的罗马却是千疮百孔,伦格难以想象如果要建立起那样一支军队帝国将要承担起多么大的负担,而那种只有几千人的重骑兵,显然除了浪费大笔金钱,却并不一定会有更大的作用。 所以正因为这个,罗马步兵军团渐渐的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之中。正如佳尔兰所说,科尼亚人就如同不停流动的流水不可捕捉,可是一旦这股水流被截断,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停滞下来,直到变成一潭死水。 用罗马的骑兵与敌人的骑兵周旋,一旦遏制住敌人那种来去如风的优势,就用自己数量众多的步兵予以截杀 伦格能够想象出虽然佳尔兰描绘的只是一种战斗,但是这也的确正是自己希望将来罗马军团与科尼亚人作战时所使用的方法。 一切都如伦格所设想的那样,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正在佳尔兰这位小亚细亚骑兵将领出身的将军,来训练一支能够与骑兵对抗的步兵军团。 “那么说,我们要与科尼亚人有一场真正的战争了?” 听到法尔哥尼兴奋的大叫,佳尔兰微微一笑,不过他立刻回头向伦格看去,皇帝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始终觉得疑惑不解,他不明白皇帝那句“我不需要你取得胜利,我只要你让科尼亚人知道他们面前的罗马人是无法撼动的就可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伦格似乎显然并不想向他解释,就在佳尔兰等待着皇帝向他说出想法时,伦格却慢慢站起来示意收起了那副地图。 看着佳尔兰不解的神色和法尔哥尼兴奋的样子,伦格微微摇摇头,他知道自己无法向眼前这两个人解释清楚,不过他还是决定让他们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要太小看了科尼亚人,特别是那位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这个人……”说到这里的伦格略显无奈的一笑,他无法告诉眼前两个人,阿诺伊.亚尔斯兰将是继亚尔斯兰王之后科尼亚最拥有雄心抱负,也的确实现了那些雄心抱负的苏丹,就是在这个人的引领下,科尼亚开始走向了之后将近百年的辉煌。 “阿诺伊.亚尔斯兰将是我们的大敌,”伦格向佳尔兰说,他知道这位小亚细亚骑兵将领有着对科尼亚人天生的憎恨,这虽然能够让他变得十分勇敢,可是也很可能因为这种过于固执的敌意,而给他自己带来危险“不要想着能够很快击败科尼亚人,甚至不要认为在我们有生之年看到科尼亚的灭亡,也许很多年之后科尼亚依旧还占据着我们在小亚细亚的土地,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科尼亚人注定的辉煌不会出现。” 伦格说完最后这句让两个人感到十分古怪的话之后,穿上已经在火上烤干的外袍,当他戴上帽兜走出帐篷时,头顶上照来了一缕几天来罕见的阳光。 雨早已经停下来了,头顶上原本铅灰色的天空正渐渐放晴,一簇簇的阳光从散去的乌云间落下来,看上去就好像剥开那些阴郁的闪着光泽的手。 走在路上的伦格心中这时心情十分平静,他知道佳尔兰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下达那种听上去似乎只是要他抵挡住科尼亚人,而不允许他进攻的命令,而从法尔哥尼那不但兴奋,甚至十分罕见的居然也在思考那些对付科尼亚人的神态上,他也能够想象到那个鲁莽的人,显然也对向科尼亚发起进攻兴趣很高。 有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更好,伦格心中无奈的闪过这个念头。 真是因为知道现在已经颇为强大的科尼亚,还只是刚刚走上通向巅峰的道路,伦格才会感到说不出的烦恼,他知道在很多人看来现在的罗马似乎已经开始恢复过去的雄风,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在幻想着重拾过去的荣耀的,但是真正知道现状的人却知道,罗马帝国依旧处于举步维艰的境地之中,在两年时间里填补上了艾萨克时代大半亏空之后的罗马国库里,那还不足二百万金苏德勒斯的秋税结余,让财政大臣康尼努斯为之头痛不已。 而以修建罗马道路的方式来缴纳的各个行省的抵押税,则让原本刚刚稍有起色的帝国依旧举步维艰。 更糟糕的是,十字军的到来深深的影响了整个东方的贸易,伦格知道尽管迫使提前一年发动的东征让法兰克和萨拉森人陷入了比历史上更加困难的纠缠之中,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如一柄双刃剑般伤害到了罗马正在慢慢复苏的贸易。 对于虽然明知道会这样却又不能不这么做的无奈心情,伦格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他知道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面对一个正在走向辉煌的科尼亚,自己是不是能够如愿的阻挡住它前进的脚步呢? “我能,”伦格嘴里轻轻吐出这句话,看着远处的海峡里游弋的海船,他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阿诺伊.亚尔斯兰,也许你是让科尼亚走向辉煌的传奇人物,不过我却知道你最致命的弱点。” 丁璇坐在一张厚实的羊毛毯子上,双手抱着蜷着的双腿,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双眼紧紧盯着眼前地塘里不住跳动的火苗。 内娜正站在不远处嘴里发着好奇的“啧啧”声,不过那声音听上去倒象是讥讽而不是赞扬。 内娜面前的一个铺得颇为厚实的小篮子里,这时正又两只还只能发出“吱吱”叫声的“小猫”,因为寒冷而不住颤抖的身子和那似睁似闭的眼睛里,透出的那种让人怜惜的样子,让原本要说上些讥讽话的内娜终于没有开口。 事实上她倒不是有那么好心,而是当看到原本一向喜欢清静的璇小姐,居然破例把那只“小猫”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内娜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还是暂时忍耐了下来。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忍耐住,不满的唠叨了起来:“上帝,看看这是什么呀,居然送给一位小姐这种东西,难道那个人变傻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小猫”的鼻子,但是随着一声尖利嘶叫,那只小猫忽然张开嘴巴咬住了她胖胖的指尖。 “上帝”被吓了一条的内娜本能的缩回手去,可是因为那只“小猫”咬的过于用力,它的小身体居然随着内娜的手翻出篮子,一下滚到了地上。 被摔了一跤的“小猫”立刻发出一声哀叫,它奋力直起身子抓挠着篮子边,可是瘦小的身子却怎么也无法爬上去。 而篮子里的另一只“小猫”则探出头颅,看着外面的同伴发出同样可怜的哀叫声,一时间房间里一片混乱。 “上帝呀,这简直是在故意捣乱。”内娜气哼哼的嘟囔着,不过她还是把那只掉到外秒的“小猫”放进篮子,看着它们来回转动着蜷在一起,内娜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丝温柔“两个小可怜,我想它们是饿了。” “那就给它们找些吃的。”丁璇回头看了看,然后继续回头看着地塘里的火苗出神。 “小姐,我是你的女仆,可不是它们的,”内娜有些不满的唠叨着“而且还是那个人送来的,我真不明白难道现在罗马人时兴给一位小姐送这种礼物吗?” 看到丁璇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内娜不禁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此小姐从圣宫回来之后为什么一直这个样子,就如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皇帝居然会心血来潮的送给小姐这样一份礼物。 “难道他不知道珠宝或者是城堡领地才是他应该送的吗,至少他这种讨女人欢心的事情也没少干,”内娜一边把一个装了牛奶的小陶盆放在篮子里,一边还不忘记诋毁某位她讨厌的皇帝“可是看看他送的是什么呀,真是疯了。” “珠宝和领地?”丁璇回头看了看正忙碌的内娜,露出了一丝淡然微笑“那些东西对我有什么用呢?如果真的要送,也许他应该送给的要比这些多的多,因为我可能帮他解决了个一直困扰他的大困难。” “那就更不应该这样了,”内娜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其中一只正香甜的舔着牛奶的“小猫”鼻子上“看看,谁会想到,居然有人送给一位小姐两头狮子” 可是她的抱怨还没有发完,随着一声不忿的嘶叫,女仆高亢的喊声已经再次响起:“该死的,你又咬我” 听着身后那乱哄哄的叫喊,丁璇不由回头继续看着眼前的火苗,同时她轻声说:“的确是个大困难。” 公元一一九一年的年初,就这么在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却又似乎心急火燎之中匆匆度过。 不论是理查与萨拉丁之间那异乎寻常的停战,还是忽然开始变得积极起来的科尼亚苏丹,所有人似乎在这这一年之初都隐约意识到了即将会发生的变故。 就是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初春早晨,做完了早祈祷的萨拉丁走向了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他拒绝了要搀扶自己的仆人,在翻身上马之后向着还沉浸在一片黑暗中的南方微微挥手。 那里是属于他的领地的边界,越过那片戈壁,他的军队将进入原本属于拉赫曼,而现在属于他儿子的领地。 也是在这样一个春天的早晨,某个人悄悄的进入了阿卡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使徒归来 很多人并不是从开始就认为日后自己可以成为伟大人物,即便是那些出身高贵的人,也并不都认为自己以后一定会成为名垂史册的人物。 阿诺伊.亚尔斯兰也一样,即便是从他接替自己的父亲成为苏丹身边的近侍官那时候起,他也并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苏丹,更没想过科尼亚的未来和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甚至即便到了现在,他的眼光也只是盯在那条令他垂涎通向地中海的道路上。 科尼亚的西方是濒临地中海的,不过阿诺伊并不认为那对自己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他因为不只是看中了通向黑海的道路才更加焦急,对他来说,有一天能踏上欧洲大陆是他的梦想,至于罗马人,他认为他们不应该在小亚细亚还保留他们的土地,每当他在草原上驰骋的时候,往往会因为要忽然停在罗马人的边界前而感到懊恼。 阿诺伊认为小亚细亚应该是自己的,至于罗马人该去哪里他并不关心,而且当他看到那些从黑海那边运来的那些珍贵的宝石,毛皮,树种,矿石和其他那些令人神往的东西之后,试图越过黑海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正因为这个,当看到来自南方的威胁因为十字军的到来而减缓之后,他决定乘机去实现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这个愿望。 阿诺伊知道那个罗马皇帝并不那么好对付,或者说那个年轻人让他感到很意外,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而且这位苏丹在内心中也希望自己可以与当初的亚尔斯兰王在曼齐克特一样,完成击败罗马人的壮举,甚至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也能享受俘虏一位皇帝的殊荣。 而让阿诺伊觉得颇有把握的,是他认为罗马人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罗马人这个时候应该正按照他们多年来的习惯,一旦看到克尼亚人的举动就在他们与自己在靠近西南方的边界上布置他们的军队,然后他们就在那些让人讨厌的城堡里等待着科尼亚人的到来。 对于那些在边界上逐渐建立起来的城堡,科尼亚人感到十分讨厌,即便是对罗马人的习惯十分熟悉的阿诺伊,也觉得难以忍受罗马人的那种作战方式。 自从曼齐克特惨败之后,罗马人彻底改变了他们那充满了进攻意味的策略,他们不但开始重新重视使用农兵,而且把整个罗马边界彻底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城堡群。 边界上迅速矗立起来的大大小小的堡垒星罗棋布,从坚固的砖石构筑的大型城堡,到只用土坯或是木头建造的小型筑垒,罗马人立刻把自己隐藏在那些建筑的墙壁后面,他们用这种方式消极却也颇为有效的对抗着来自科尼亚的侵略,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种方式的确颇为有效的阻止住了科尼亚人对罗马小亚细亚领地的入侵。 罗马人在面对科尼亚人的进攻时,总是利用这些城堡为依托相互支援,被动防御,而当科尼亚一旦决定越过这些城堡向罗马内地进攻时,他们又会忽然从城堡中冲出,从背后去偷袭那些深入罗马土地的单独的队伍。 这样的僵持在边界上进行了将近一个世纪,这让科尼亚向北方推进的步伐不得不停滞下来,逐渐的科尼亚的苏丹们变得慵懒起来,他们认为这个样子也不错,至少现在的他们比自己的宗主国运气要好的多,因为据他们所知,他们的宗主塞尔柱帝国的大苏丹这个时候正面临着覆国亡君的危险。 可是那些苏丹并不知道,这也正是促使阿诺伊不停的试图把科尼亚的领地向北方发展,最终能够占领整个小亚细亚的主要原因。 从在这片偏远的土地上建立起科尼亚的国家之后,科尼亚人就逐渐的与他们宗主塞尔柱帝国变得生疏起来,他们已经很久不再向苏丹进贡,而且在与塞尔柱宫廷的往来中,也开始逐渐以平等的口气说话,这曾经引起了大苏丹的极度愤怒,可最终的结果却往往是不了了之。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塞尔柱的苏丹国正面临着来自令人沮丧的局面,这个原本由突厥国的英雄塞尔柱所带领的部落在经历了将近两个世纪的辉煌之后,开始走向了衰败。 国家的分裂和来自外部的侵袭,让苏丹国风雨飘摇,而让科尼亚人真正感到不安的,是一些原本与自己属于同族同种的突厥后裔。 原本在东方草原中的乌古斯突厥人显然并不满足与成为在巴格达的大苏丹的附庸,他们不停的侵袭着塞尔柱帝国的土地,向巴格达的大苏丹提出这种那种的要求,甚至当他们的一位夏伊向巴格达的哈里发提出,要拥有与大苏丹一样的尊号时,帝国居然沉默来默许了这个显然已经无理到了极点的要求。 当阿诺斯成为苏丹的时候,居然所知一切似乎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他从来没到过巴格达,这固然是因为他同样藐视已经权威不再的大苏丹,更是因为他无法让自己向那些乌古斯突厥人低头。 可是那些乌古斯人显然并不只是要欺凌羞辱在巴格达的大苏丹,随着他们变得越来越骄狂越来越肆无忌惮,科尼亚人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威胁,特别是随着十字军的再次到来,阿诺伊能够察觉到那些乌古斯人似乎正在酝酿着要做些什么。 阿诺伊相信乌古斯人不会愚蠢到与法兰克人勾结起来,但是他却不敢保证那些贪婪的同族不会在自己与罗马人作战的时候从背后捅自己一刀,这就让这位原本心胸远大的苏丹觉得自己的国家似乎忽然变得狭小起来,他不能容忍自己被夹在其中随时防范来自东方和北方两边的威胁,而且一想到埃及人还在南方跃跃欲试,他就发现自己的苏丹宝座坐的并不是那么安稳。 在历史上的阿诺伊.亚尔斯兰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顾忌,才会不顾一切的向着黑海进军狠狠打击罗马人,进而最终几乎把罗马从小亚细亚赶走的呢,伦格并不知道。不过随着科尼亚人在边界上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而据说阿诺伊甚至把他的王帐营地安置在边界附近后,伦格意识到科尼亚人显然的确是在做着某种准备了。 想到那些大臣和将军中有人提出要一雪之前的那些屈辱,甚至有人提出要与科尼亚人决一死战,伦格就往往感到一丝无奈。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知道这个时代的科尼亚还不过是在辉煌前的奋起而已,和那个会继续展现出蓬勃生气的苏丹国比起来,罗马却已经如同一个正在走向衰亡的垂暮老人,又怎么能与那样一个有着蓬勃生机的年轻人对抗呢? 那么罗马能不能在自己的手中重获新生?伦格这样问着自己,然后他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已经自认是能够拯救罗马的救世主,这让他立刻变得警醒起来。 伦格知道随着局势变化,原本有迹可循的历史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乌古斯人究竟是不是还能够对科尼亚构成威胁,而且随着对罗马的深入了解,他发现罗马人之所以多次败在科尼亚人的手中,与其说是科尼亚的军队多么强悍,毋宁说是罗马人早已失去了他们应有的那种勇敢。 新军团真的能阻止住科尼亚人吗?伦格心中不无担心,他让法尔哥尼担任大区总督,让他不停的扩充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让佳尔兰尽力训练这支军队,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抵挡住来住科尼亚入侵的浪潮。 十字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东方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泥潭,那种谁也说不清的宗教战争会消耗掉他们巨大的精力和时间,至少这样可以给他们多找些事情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埃及人为了保卫圣地而不得不减轻了对科尼亚在南方的牵制,这样一来科尼亚人就变得不再安分。 “一柄双锋剑呀。”伦格无奈的苦笑着,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着一个可怕的游戏,虽然历史上的科尼亚人正是利用这个时候的难得时机开始了他们向博尔普鲁斯海峡的进军,不过现在看来,正在发生的一切要比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显得更加令人扑朔迷离。 已经进入一月月末的天气开始变得暖和了些,地中海原本并不十分寒冷的气候在这个时候能更早的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不过这一年的春天却似乎注定让很多人难以平静的度过。 萨拉丁向着幼发拉底河部落发起的平叛战争,让原本以为签署了三个月停战协议就可以暂时享受一下和平的人们大吃一惊,在很多人为埃及苏丹在这个时候居然再次挑起一场战争的大胆举动诧异不止时,来自科尼亚的消息则更是让罗马人心中忐忑。 不安的罗马人再次看到了各自家乡的那些小官吏们带着号手举着布告出现的身影,而他们知道这些人是来宣召服役的。 除了正规的罗马军团,迄今为止伦格并没有下令彻底废除农兵时期的制度,对于这种颇为奇特,也十分有效的方式,伦格并不认为那是有害的。 甚至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可以在农闲时候时不时的集中起来训练的方法,还颇为熟悉。而一旦罗马发生战争,这种农兵制度就体现出了他们的作用。 “科尼亚人想在这个时候捞取好处,”站在伦格身后的汉弗雷有些不忿的嘟囔着“那些到处乱窜的老鼠总是偷偷摸摸的,如果不能给他们些教训,他们就会这么骚扰下去。” 听到汉弗雷的话,伦格不以为然的轻轻摇头,不过他也并不想反驳,他知道不论是汉弗雷还是其他人,显然都对科尼亚最近的举动还没有完全明白,在他们的心目中科尼亚人也许只是想乘着现在的混乱,再次侵袭罗马的边界,或者只是想多占领一些地盘,这就让罗马人产生了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敌人的想法。 可是伦格知道,这对阿诺伊.亚尔斯兰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不但是能让科尼亚人最终兵临博尔普鲁斯海峡,打开通向黑海的道路,而且还可以就此彻底解除科尼亚那近乎三面临敌的局面。 历史上的科尼亚,真是因为最终赶走了在小亚细亚的罗马人实现了这个愿望,才让乌古斯人不敢再窥探他们的土地,而且从此借着这个机会迈向了他们将近一个世纪的辉煌,那么现在呢? “汉弗雷,如果我让你到边境上去,”伦格顺手在桌子上地图靠近小亚细亚西部边境的地方一指“你认为自己可以抵挡住科尼亚人的进攻吗?” “当然我的朋友,你难道认为我会输给那些草原上的老鼠,别忘了我曾经和他们较量过,而且我还没输。” “可也没赢。”伦格暗暗笑着,他知道汉弗雷对曾经长途奔袭的壮举一直颇为自豪,不过不能不承认,如果说之前的汉弗雷只是因为他的忠诚守信闻名遐迩,那么那次长途奔袭的壮举,则让他获得了做为一位战士的尊严。 “不过伦格,你必须去告诉我母亲,每次我的出门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担心,你知道她一直担心我会出事,会受伤,会这样那样的,”汉弗雷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是个伯爵,已经不只是她的儿子了,你要去告诉她这个,一定要去。” 看着汉弗雷有些唠唠叨叨的样子,伦格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揽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按了按:“她是你母亲,她为你担心这很正常,就如同我母亲几乎每天都要穿过半个圣宫来看看我是不是一切都好一样,你知道她很胖,可又不肯坐卧辇,那样走路很辛苦的,可她还是天天这么做,她们是在担心我们。” “总之你去和我母亲说说,要知道我不想让人家笑话我,特别是那些罗马人,他们居然有人在背后说我还是没断奶的孩子。”汉弗雷不忿的嘟囔着,让罗马人嘲笑令他觉得颜面尽失。 听着汉弗雷的抱怨,伦格有些想笑,不过看着桌上的地图他却又一时间没了那个兴致。 “汉弗雷,我可能不会给你什么帮助,”伦格看着自己的朋友,看到汉弗雷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略微点点头“你能做的就是去边界上帮助狄奥多守住那些堡垒,记住不要去招惹科尼亚人,如果他们不进攻那么就绝对不要随意出击。” “那就任由他们到处挑衅?”汉弗雷皱起眉来看着地图“伦格你知道罗马边境上到处都是这种小型城堡,如果科尼亚人要进攻他们只能一点点的把这些堡垒摧毁,那会很费时间的,可是如果他们越过那些堡垒……” “所以我才要你去,”伦格笑了起来“我要你带着你的那支轻骑兵和阿赛琳的那些海军里的步兵去边境,你要做的不是在城堡里驻守,而是在那些边境堡垒的后方巡视,一旦发现有越过堡垒的科尼亚人就拦截下他们,只要一点点时间汉弗雷,只要能拦下他们,那么堡垒里的罗马军队就可以和你一起消灭掉这些科尼亚人。” 听着伦格的描述,汉弗雷微微点着头,他的嘴角向上翘起,似乎为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那看似疯狂却一直念念不忘的设想感到兴奋莫名。 “你说的对,伦格,我的轻骑兵。”汉弗雷嘴里轻轻念叨着,然后他忽然抬头说“不要忘了,你去和我母亲说。” 施蒂芬娜夫人坐在垫得厚厚的椅子里,看着忽然登门的伦格。 自从上次在天鹅堡的聚会之后,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固然是因为伦格的事情太多,可也因为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谣言。 施蒂芬娜从没想过居然会有人传出自己和伦格的谣言,不过每当看到这个和自己儿子一样大,而且还是儿子好友的年轻皇帝,她就不禁想起一些过去那些匆匆而过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让施蒂芬娜感到危险,她惧怕这个人会引起汉弗雷那充满罪恶的欲望,那会彻底毁掉自己的儿子,所以她毫不留情的让人杀掉这个年轻人。 可是让伯爵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的,就是这个在那个时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侍从,却成为了拯救汉弗雷的那只神圣的手。 而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更是让施蒂芬娜感到难以置信,她并不是看着这个年轻人一路走来的见证者,不过却是从最早的时候就认识他的人。 想起在安盖特的浴房里发生的一切,施蒂芬娜的心头不禁一种悸动,她无法忘记在那一刻伦格用剑按在自己乳房上时的那种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至少她觉得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年轻人而不安感到不可思议。 “伯爵夫人,我要请求您的允许,汉弗雷见要按照我的命令到边境上去,也许他要面临一场战争。” 伦格向伯爵夫人躬身行礼,他能够感觉到施蒂芬娜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那种露出的吃惊神色,可接着她微微吐了口气,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伦格,我是汉弗雷的母亲,我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施蒂芬娜让伦格陪着自己向房间外走去,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她心中暗暗感叹上帝的奇迹“当初他回到博特纳姆却很快就决定离开,那时我就知道博特纳姆太小了,他的世界在外面,在罗马,所以我没有阻拦他。汉弗雷注定要是个勇敢的骑士,即便我的担心也不能阻拦他奔向战场,这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也许并不是个让人歧视的违约者,但是却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个勇敢的人。” 伦格微微点头,他不能不承认施蒂芬娜的确说的很多,即便是在最后死去的时候雷纳德也没有在他的敌人面前露出畏惧,从这一点上说,那个人的确拥有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勇气,或者说是疯狂。 “伦格,我不会去问汉弗雷要去哪儿的,那会让我担心的,我不会问的。” 施蒂芬娜夫人停下了脚步,可眼睛却依旧直直的看着前面,她的声音显得略微有些急促,在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下来的同时,她那丰满的胸部却在不停的起伏。 然后伯爵夫人忽然转过身,望着伦格的眼睛,缓缓抬手放在伦格的脑后,让他的头轻轻抵在她那依旧漂亮的额头上,轻声说:“替我照顾他,伦格。我只剩下汉弗雷了,他是我的一切。” “请您放心夫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伦格轻轻捧起伯爵夫人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当他放下施蒂芬娜的手时,他看到伯爵夫人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 一一九一年一月二十五日,在这一天里君士坦丁堡走了一个人,也来了一个人。 载着汉弗雷的海船向博尔普鲁斯海峡对岸驶去时,在另一座码头,风尘仆仆从圣地归来的法兰西斯上了岸。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去见伦格,在这座热闹的城市缓慢而又悠闲的散着步,这位悄悄回来的智者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大学。 看到忽然归来的侄子,老奎那不禁喜出望外,他让人拿来了最好的藏酒知道侄子,而法兰西斯在一阵亲热的问候之后终于开口询问:“叔叔,我还没有去见皇帝,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您对罗马正在发生的一切的看法。” 望着侄子认真的神色,大师略微沉吟,然后他淡淡的说:“这是一位完全让人意想不到的罗马皇帝,我只能说,如果他不能给罗马带来辉煌,那么就会带来灾难。” 第一百五十七章 法典 在一座连通着两栋房子的飞桥走廊上,老奎那正与刚刚返回君士坦丁堡的侄子缓缓走着,远处海峡吹来的海风吹得他们身上的长袍袭袭作响,不过这两位一向充满宁和气度的智者议论的话题,却让他们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感到心头炙热。 “叔叔,你认为伦格皇帝将来会是什么样呢?”法兰西斯看着眼睛望着海峡的叔叔问着,从老奎那所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上,他感觉到了伦格那似乎已经超出他所想象的举动带来的震撼,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底里的那种无法言表的感觉,只能用询问叔叔来证明心底里的猜测“他正在做的,显然是任何人都没有做过的,不过我向如果仔细翻阅史书,我们也许可以从过去的历史里发现其中的影子,不是吗?” “说到这个,也许你没说错,”奎那拖着有些老迈的身子向飞桥另一端的房间走去,从堆满书籍的架子上,他找出了一份看上去颇为古老的文献“看看这个,这是最早的时候关于罗马特里布斯的记载,这里面很清楚的写着,罗马人希望特里布斯成为给他们带来公平的地方,成为能够让所有为罗马做出贡献的人都能够有所收获的地方。” “这些收获里包括应有的战利品和狩猎得来的肉和皮革,如果俘虏了敌人的奴隶和女人,那么首先挑选的权力属于那些获取了他们的人……”法兰西斯看着那份文献低声念着,他知道这是罗马早期王政时代的东西,对于罗马人来说这都是无比珍贵的珍宝,也许老奎那这个看上去到处都是尘土的房间里,蕴藏着的就是这些比黄金更加珍贵的珍宝“……特里布斯会是所有人的天平,以朱庇特手中的雷霆起誓,这是我们所有人签订下的契约。” 法兰西斯抬头看向望着自己的叔叔,在沉吟一会之后慢慢把那文献放回到架子上:“叔叔,关于特里布斯我也很清楚,不过现在看来没有任何证明皇帝试图要回复到那个时代的那种样子,而且我相信皇帝也不会做出这样并不明智的事情,罗马已经不是以前的罗马,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的确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奎那拿起另外一份崭新的文稿,那是伦格刚刚不久前发布的那份训令附言“不过从这里面你又看到了什么呢?” 法兰西斯神色凝重的看着,对于这份训令附言,他已经有所耳闻,但是当他看到奎那手中这份一段段被叔叔圈点注释的手稿之后,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注意到了最让人意外的地方,”奎那用手指在训令上轻轻划了一下,他覆盖着灰白胡须的脸上显出一丝异常兴奋的神色“罗马人一直把查士丁尼法典奉为他们的至高法典,不过现在看来这部《罗马公法》也许有一天会成为被后世视为里程碑似的东西。” “不过这也的确是十分危险的,”法兰西斯坐下来仔细推敲的研究着这份不足一千个词汇的文稿,不过他知道虽然这份训令和另一份附言看上去颇为简单,但是其中所蕴藏的含义,却让他越看越为之惊讶,在仔细看了许久之后,法兰西斯抬起头看着叔叔说“您说的对,叔叔,这份训令已经足以说明了皇帝的意图,对于罗马来说这的确是辉煌与灾难并存的东西。” “法兰西斯,你不是一直探求上帝的真意吗?”奎那看着侄子的脸上的神色缓缓的说“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世俗世界上始终无法探求到那个源泉,我想你应该重新进入修道院,那些地方对你来说是才是合适的。” 叔叔的话让法兰西斯微微一愣,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奎那,在沉默一阵后他微微摇了摇投:“对不起叔叔,我知道你在暗示我什么,不过现在我还不想离开,对于我来说也许这正是一个足以让我领略一切的机会。” 奎那再次张了张嘴,不过没有再说什么,他有些艰难的从书架上拿起一本看上起已经十分陈旧的手稿递给侄子,然后缓缓的向着里面的房间走去。 看着奎那的背影,法兰西斯似乎这才意识到叔叔那充满老迈的样子,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份手稿,当看到镶嵌着木棱的羊皮纸封面上用漂亮的书法写着的《本尼迪克教规》的书名时,他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 对于法兰西斯的忽然归来,伦格感到颇为喜出望外,当看到这位号称自己的使徒的第一智者的身影时,伦格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许对我来说这正是上帝已经决定站在我一边的启示了,”伦格绕过桌子法走到正向他微微低头行礼的法兰西斯面前,在阻止了他行礼之后仔细看着脸上还带着被戈壁的风沙吹得干燥黝黑的脸,他伸出手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位自己的使徒“真高兴你能在这个时候回来,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朋友。” 伦格的这个举动让法兰西斯不由有些意外,然后他才微笑着轻拍伦格的后背,这时他心头不由晃过叔叔给自己的那本《本尼迪克教规》的影子,不过很快他就把它忘掉了。 对于刚刚回到罗马的法兰西斯来说,他不能不承认在自己离开之后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发生的各种事情,早已经出乎了他所能想象的意料,关于罗马的变迁和罗马皇后的更迭,尽管早已知道可是当伦格向他说出时,法兰西斯依旧能体会到那物是人非的感叹。 他知道罗马已经于当初他离开时的罗马不同了,虽然依旧难免显出那种因为多年的沉沦而显出深深的颓废,但是就在这样的颓废中,法兰西斯依旧捕捉到了一种不可抹去的新意。 那是一种似乎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东西,罗马人的生活似乎依旧显得那么缓慢而慵懒,但是在这种慵懒中他们开始变得有了些许生机,那生机并不只是在君士坦丁堡街道上看起来显得更加热闹的市集和那些来来往往的新军团的士兵身上,还有那种扎根在罗马人心底里的变化,那一种只属于罗马的对光荣的再次重拾,是一种很多年前曾经出现过,随着时代的消磨已经淡去,可是却在这时再次映衬出点点光芒的东西。 “陛下,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许当初我不该离开罗马,”法兰西斯平和的说,不过眼神中并没有露出那种懊恼的样子,相反看着伦格,法兰西斯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过这也正是我要向您询问的,陛下您要让罗马变成什么样子呢?” 听到法兰西斯透着疑惑的疑问,伦格的神色微微平静了下来,他向后退开几步看着自己的这位谋臣,在沉吟了一下之后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装订精美的《罗马公法》。 “我的朋友,也有人曾经这样问过我,我要让罗马变成什么样子,”伦格把那本《罗马公法》放在法兰西斯手中,然后说了句让法兰西斯也为之愕然的话:“我当时的回答其实输说错了。” “我曾经说希望罗马如同被上帝宠爱的儿子般受到宠爱,希望君士坦丁堡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城市中的上帝宠儿,不过我想我当时说错了,”伦格看着法兰西斯微笑着“上帝的宠爱不会那么轻易的降临,因为罗马还没有经历过应有的考验,耶稣基督是在经历了巨大的磨难和考验之后才最终领会到了上帝真意,当他在苦路上扛着沉重的十字架一路向圣山上爬去的时候,他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为耶路撒冷留下了让后人永远享用不尽的财富,那才是让耶路撒冷成为圣地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罗马人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磨难和洗礼?”法兰西斯轻声问着,尽管他脸色平静,可是内心中的激荡却是自从与伦格相识之后从没有过的“那么什么样的磨难和考验才能让罗马人得到那样的荣誉呢?” “也许需要那些磨难,可也许只需要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遵循的法典,”伦格轻轻拍了拍法兰西斯手中的法典“这是迄今为止我所颁布的《罗马公法》的最终典章,我相信一切都在这里,这并不只是一部法典,也是罗马的未来,可以说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罗马。” 尽管对这部法典已经颇为熟悉,可是听着伦格的话,法兰西斯还是轻轻掀开了法典的封面,看着那那熟悉的笔迹,法兰西斯知道那是伦格自己亲笔为这本法典写下的序言。 “以上帝的名义,以即以传播上帝意志与启示的耶稣基督的名义,以全体罗马人的名义,订立以下法典; 上帝赐予世人以生命,以灵魂,耶稣基督以牺牲自己为拯救世人之壮举,以此至尊至圣的名义,订立以下法典; 罗马为罗马人之罗马,罗马精神为罗马人之精神,以皈依上帝的罗马人的虔诚与卑微,荣耀与尊严,自由与平等,勇气与骄傲的名义,订立以下法典……” 法兰西斯轻轻念着那片序言,他知道在罗马所公布的法典中并没有这段序言,而且看着那上面的紫色字迹,那显然是伦格自己在上面亲笔写下的。 不过让法兰西斯真真感到意外的,并不是为什么这篇序言没有公布于众,而是那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含义。 在这片序言中,正如同奎那所说,有一个最为关键的人,或者说是一些最为关键的人并没有被提及,那就是罗马的皇帝 一切似乎都覆盖在对上帝的虔诚之下,在上帝面前所以人似乎都被剥去了他们身上那华丽的袍服,更被摘取了头顶上耀眼的冠冕。 自始至终,这篇序言里都没有提到订立这一法典的人,甚至没有提到由这个人所居有的那顶基督世界最高贵的皇冠。 没有“以至尊的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名义”这样的话,更没有“以神圣的圣子继承自上帝意志的信念”这样的语句,甚至当仔细看去的时候,法兰西斯颇为意外的发现,通篇序言以一种看似模糊却有一场清晰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这是一份在上帝的见证之下,由所有罗马人所订立的法典 “我的上帝呀……” 法兰西斯嘴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低低呻吟,他这时已经知道自己手中拿着的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法典,尽管其中有些东西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如果说整部《罗马公法》给世人带来的是无比巨大的震撼,那么一旦这篇序言和公法结合在一起公布于众,那将是无法想象的东西。 法兰西斯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跳动得有些疼痛,他深深的呼出一口长气,在抬头看了看望着窗外的论给背影一眼后,他继续仔细看着那篇可说是颇为简短的序言。 “我的朋友,罗马究竟是什么?”伦格终于打破了沉寂,他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法兰西斯,他知道即便是智者,这样的东西也会让他感到震撼“难道只是冠冕,财富和军团吗?我想如果是那样,我们的先辈给我们留下的就太可怜了,那不是罗马。” “可是陛下您想过么,这样的一片序言会带来什么?”法兰西斯看着伦格,他轻轻抚摸着法典的封面缓缓的说“人们之所以称查士丁尼皇帝建立的法典为查士丁尼法典,那是因为人们从来没忘记过那是皇帝所制定的法典,而现在的罗马公法却似乎是在告诉人们,那是错误的。” “我想那是因为查士丁尼皇帝忘记了最主要的一点,世人是上帝所创造的。” 伦格一句颇为平淡的话让法兰西斯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他与伦格对视许久之后轻轻的说:“告诉我陛下,您认为世人在上帝面前都是一样的吗?” “也许有人是皇帝,有人是奴仆,可是在上帝面前,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伦格走到法兰西斯面前,再次伸手轻轻拍了拍那部厚厚的法典“也许对有些人来说,他们认为自己比他人更高贵,可是当我们在最后的时刻面临上帝审判,当我们的灵魂离开我们已经死去的躯壳的时候,最终我们都是一样的,那都将承受来自上帝对我们的判决。” 法兰西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伦格,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为什么叔叔建议自己离开罗马,甚至用那本本尼迪克教规暗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法兰西斯不能不承认,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才隐约明白在做些什么,而那个答案却又让他感到难以置信,或者说是尽管那也的确是他所追求的东西,却在内心当中却又始终难以相信。 “我的朋友,耶路撒冷是耶稣基督用生命和他的鲜血洗刷罪恶后的圣地,那是耶路撒冷的荣耀,尽管耶稣同样也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世人,可是毕竟只有圣地才能够成为人间的天国,”伦格走到窗前用力推开半掩的窗户,随着一阵冷风吹进,他身上的长袍立刻在风中飘摆起来“可是罗马同样是我的天国,这里没有耶稣基督神圣的鲜血洗刷带来的荣耀,但是却有一部上帝与世人时间的神圣契约做为这一切的保证。”说着,伦格看向法兰西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朋友,我知道以你的智慧足以帮助我去理解上帝的真意,你可以成为让这部法典被世人接受的桥梁,让我们一起告诉所有人,上帝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的圣子来到这个世界,而圣子又为什么用自己的鲜血来拯救世人。” 从圣宫中出来的法兰西斯缓缓的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走着,他似乎似乎不在意身边那些急匆匆的走过的人们,可是那些人的声音,容貌和他们那各式各样的神情却落入这位平时充满了智慧的人的眼中。 法兰西斯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从很早之前他对圣经那娴熟的通解,就让他被人视为神童,而随着对那些**的深入探究,法兰西斯逐渐变成了一个经学大师。 睿智的思想,精深的造诣以及那敏锐的思维,当人们把阿西西的法兰西斯成为罗马皇帝身边的第一智者的时候,这是对他的崇敬和敬佩。 不过现在法兰西斯的心中有的却只是迷茫,他看着那些从他身边掠过的男男女女,看着这些平凡的似乎稍纵即逝的人群,心中却不由想着伦格那片让他震动无比的法典序言。 抬起头看着向天空的法兰西斯心底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之中,不过让他感到一丝欣慰的是,这个泥潭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陷了进去。 “上帝的真意。” 法兰西斯从身边的皮囊中取出叔叔给他的那本《本尼迪克教规》,他知道奎那是在劝他选择离开,正是从伦格的那些手稿中,那位博学的大师似乎看到了某些让他为之畏惧的东西,不过现在这一切对法兰西斯来说却已经不再重要,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把《教规》轻轻的摆放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最终随着冷风四下散落的那些羊皮纸,阿西西的法兰西斯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家家事 一声透着稚嫩却充满野性的嘶叫从一个编织得颇为牢靠的小笼子里响起,随着笼子一阵摇晃,里面的两个小身子立刻翻滚着纠缠厮打起来。 听到声音的内娜有些慌乱的跑到笼子边,当她用一根木棍从缝隙里捅进去终于分开了还在不停吼叫的两只狮崽后,她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叹息。 内娜怎么没没先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了两只狮崽的仆人,不但每天要精心的为它们喂食喂水,甚至还要伺候它们洗澡方便,这让她不禁对给自己找了这些麻烦的人气愤不已。 不过虽然如此,她也没有办法表示抗议,因为她的女主人显然颇为喜欢这两件未免太过特殊的礼物,每当看到这两只可怕的动物时,她都会笑呵呵的把它们放出来和自己好好玩上一阵,而且这两个看上去总是让内娜喜欢不起来的野兽,显然也更愿意和它们的女主人,而不是整天喂食它们的自己呆在一起。 “一边去,小家伙,”内娜用手里的木棍捅了一下正伸出爪子要捣挠她的一只小狮子,这立刻引起了笼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的同仇敌忾,它们耸起肩膀,用两双虽然还颇为幼稚,却已经野性毕露的眼睛盯着内娜,不过在闻到内娜手里微微晃着的一个小陶罐里泛出的香喷喷的牛奶味道时,它们立刻变得温顺起来,甚至还把头靠在笼子口,用鼻子盯着内娜的贴在笼子边的膝盖,发出了一阵阵“呜呜”的哀求声。 “真是一对机灵的小家伙,”内娜看着两支小狮子无奈的摇着头,她真是不明白那位皇帝怎么会无聊到送一位小姐两只狮崽,不过想到女主人似乎颇为喜欢它们,内娜只能在心中暗暗觉得这只能说他们两个人真的是一对怪人了。 对于丁璇和伦格之间那说不清的关系,内娜自认比其他人都要熟悉的多,甚至就是那个总是跟在皇帝身后的近卫军旗队长,也显然不如她更加清楚。 在很多人心目中,丁璇显然是皇帝的情人,不过内娜却知道,他们两个人最多只能说是相互倾慕。 对于丁璇,伦格似乎总是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而那位让人敬畏的男主人丁涉老爷,也显然并不太愿意自己的妹妹与那位皇帝走的太近。 正在向着什么的内娜听到了脚步声,看到手里抱着一些杂乱的书稿走进房间的小姐,她站了起来。 “稍微收拾一下,我们要进宫去。”丁璇向内娜吩咐着,然后在稍微一停之后,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女仆,然后抽开笼门的钩子,把两个已经向她不停叫着的小家伙放了出来。 丁璇双手抱着两个不安分的小东西一边轻轻逗弄,一边向等在旁边的内娜继续说:“不要给它们准备吃的了,一会也许会有好东西给它们。”说着丁璇抱着那两头“小猫”向着外面走去。 在圣宫东南角属于皇后居住的宫殿里,埃罗帕西娅正坐在一个房间的角落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她的身上盖着厚实温暖的毯子。在不远处,几个女仆正陪着两个孩子坐在地毯上玩耍。 菲特琳娜.朱利安特.贡布雷公主和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王子,是罗马皇帝伦格现在的一对子女,不过对于外面来说,尽管菲特琳娜的名声要比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高的多,不过却从来没有被罗马宫廷真正承认过。 埃罗帕西娅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虽然因为对学术的痴迷让她不是那么通晓罗马人的风流韵事,不过家族里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对于那些小门小户的私生子,往往终生老死在修道院里似乎是他们最可能的归宿,而那些大贵族则会花钱让他们的孩子成为某给地方的修道院长。至于一些君主,甚至还可以让他们的私生子成为某个地方的主教。 菲特琳娜将来会是什么样?埃罗帕西娅有些担心,她不相信伦格也会那样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女修道院长,从此一生被封闭在那样的地方,不止是因为她已经是罗马的皇后,还因为她相信丈夫不会那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对于亚历山大,埃罗帕西娅有时候却很迷茫。 那是玛蒂娜的儿子,是那个有着抹大拉的玛利亚的罗马前皇后的儿子,罗马皇帝伦格的长子和迄今为止唯一的继承人。 这一切的身份都让埃罗帕西娅有时候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这个孩子,她是他的继母和养育他的人,但是随着再次怀孕,埃罗帕西娅不禁为自己的孩子将来又会是个什么样子感到迷茫起来。 “也许当初不应该进入圣宫,也许那样大家会更幸福些。”埃罗帕西娅微微苦笑了一声,即便没有怀孕,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再能进入那间实验室,自从上次的实验险些酿成一场不大不小的火患之后,宫廷女官们就对她看管得更加严密,女官长那总是不停的教诲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父母面前受教时的情景。 一个女官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声禀报着,得到皇后的允许之后,女官悄悄退下,没过一会,随着两声隐约传来的嘶叫,女官带着款款而来的丁璇和随在她身后的丁泓出现在了门口,而怀中抱着两只小狮子的内娜则一边低声警告着两个不安分的小家伙,一边急匆匆的跟在女主人的身后。 听到嘶叫声,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立刻停了下来,两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紧紧盯着内娜怀中的小狮子,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首先蹒跚的走过去的不是做为男孩子的亚历山大,而是菲特琳娜。 虽然颇为畏惧,但是菲特琳娜却还是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按在不住在内娜怀里挣扎的小狮子身上,看到眯上眼睛不住的蹭着自己手指的狮崽,菲特琳娜发出了一阵喜悦的笑声。 姐姐的勇敢举动无疑鼓励了亚历山大,他颤颤巍巍的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另一只狮子的额头,可是就在他要伸手去抚摸狮崽的头时,那只狮崽忽然张开嘴巴,一下咬住了他的手指 一声洪亮的哭号声霎时在房间里响起,所有人不禁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吃一惊,女仆慌乱的抱着亚历山大向后退去,而正要为皇后诊断的丁泓一边怒斥着内娜,一边立刻走过去仔细查看亚历山大的伤势。 埃罗帕西娅和丁璇也显然被吓了一跳,她们焦急的看着被女仆们围拢在中间哇哇大哭的王子,根本没有去注意旁边只顾一个人抱着一头小狮子的头不住抚摸的菲特琳娜。 “真是个娇气的小家伙,以后准是个没大出息的。” 内娜嘴里低声抱怨,不过她还是小心的注意着眼前的菲特丽娜不要也出这种事情,当她看到菲特琳娜丝毫不惧的抱着小狮子,甚至手上用力,还要把它从自己手里夺走时,内娜不由立刻变得眉开眼笑起来:“这才是位公主,看看有多勇敢,比你那个没出息的弟弟强多了。” 一声低低的呵斥从丁璇嘴里发出,当看到一向随和的小姐眼中难的露出的怒意时,内娜终于悄悄的闭上了嘴巴,而且到了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怀里的那个小家伙,咬的是一位罗马王子。 “殿下没有什么大恙,只是被吓到了。”丁泓低声向丁璇说着,看着几个已经闻讯而来的女官,他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隐忧。 对于罗马皇宫中的变迁,做为一个异族的御医,丁泓并不比任何人知道的更多,但是却又有着旁人决定难以明白的经历。 眼前的这两个皇帝的孩子都是经由他的手接生的,而很快他就要为皇帝接生他的第三个孩子,这让他丁泓对于罗马的皇室自然有着他人所没有的熟悉。 丁泓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和那位皇帝将来究竟会走到哪一步,一想起眼前这位皇后就是如同小妹这样的经历而最终登上皇后宝座时,丁泓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他丝这时已经不是怀疑皇后对小妹起了疑心,而是开始担心这位皇后是不是已经对她充满了嫉恨,一想起听说过的玛蒂娜那些果断决然的手段,丁泓不禁为小妹,更为整个丁家的安危担忧起来。 “亚历山大总有一天会成为罗马皇帝的,”埃罗帕西娅向丁璇说着,看到一直跟着走过来的内娜,向她抬着手索要小狮子的女儿,埃罗帕西娅轻轻叹息一声“不过这样也好,菲特琳娜也许会更幸福些。” “陛下,怎么能让这种野兽靠近殿下呢,”一个女官脸色难看的盯着站在丁璇身后的内娜,当看到内娜不由自主的要弯腰把狮崽递给菲特琳娜时,她的双眉皱得更紧了“那是野兽,会伤到殿下的,请原谅我的无理,也许菲特琳娜小姐喜欢它们,可亚历山大殿下是绝对不能再碰这些东西了。我有责任把这一切告诉皇帝陛下,也有责任告诉亲王和亲王夫人。” 房间里有些窒息,人们愕然的看着那个女官,在看着女官终于硬邦邦的行礼告辞之后,女仆人有些畏惧的回头看了看似乎在想着什么的埃罗帕西娅,然后悄悄的向着旁边退去。 “呀。”亚历山大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已经不哭的王子有些畏惧的看着被姐姐抱在怀里不住爱抚的小狮子,然后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 “把殿下送到其他房间去。”埃罗帕西娅面无表情的吩咐着,她的眼睛望着门口,当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时,埃罗帕西娅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玛丽几乎是硬挤着推开挡在门口还来不及让开的女仆的,她几步冲到了亚历山大面前,在把孙子抱在怀里一阵仔细查看之后,才终于放心的松了口气,不过接着她很快就有些不忿的盯向丁璇,当看到菲特丽娜手里居然抱着狮子时,她先是脸色一变,接着一边挤出一阵勉强的笑容,一边慢慢向孙女靠去。 “菲特琳娜小乖乖,把小猫放下好吗,到奶奶这儿来。”玛丽小心翼翼的向菲特丽娜伸出手,但是却立刻吓到了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孙女,菲特琳娜紧紧抱着狮崽向母亲怀里贴去,同时警惕的盯着奶奶伸出的双手。 “玛丽,你不用担心的,”埃罗帕西娅淡然一笑,她伸手在女儿头顶上微微抚摸,然后对正揽住挣扎着要靠过来的亚历山大的女仆“把殿下带走。” 玛丽显然不想停下来,她又向前一步,但是当她到了这时才终于发现站在旁边的丁璇时,她不由微微一愣,当她张开嘴要说什么时,一阵脚步声再次从远处传来。 走进房间的伦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出人意料的情景,看着相互对视的几个女人,还有老贡布雷那无奈的望过来的眼神,伦格向着父亲露出了一丝苦笑。 “伦格,那个女人是不是……”看到儿子的玛丽本能的张嘴,可她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在儿子耳边低声问“她是不是你的情妇呀?” 母亲的话让伦格不禁为之愕然,他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开口问出这样的话,不过他这时只能一边安慰着送走母亲,一边让人把还在试图靠近小狮子的儿子带走。 原本乱哄哄的房间里变得安静了下来,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的丁璇看着伦格不住的安慰似乎有些沮丧的埃罗帕西娅,心中不禁浮起一丝阴郁。 一位做为继母的皇后却抚养丈夫的前妻留下来,将来会成为皇帝的王子,而这位皇后不但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而且即将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再是一个男孩…… 丁璇不想再揣测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其实更加尴尬,一想起刚刚玛丽看到自己时的那种神色,丁璇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在安慰了一阵之后,伦格轻轻亲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看着脸上露出无奈神色的埃罗帕西娅,他低声的叮嘱着:“不要在意,你知道妈妈只是因为担心她的孙子孙女才会那样,至于那个女官,我想你以后不会再见到她了。” 看着丈夫脸上露出的溺爱神色,埃罗帕西娅伸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脸颊:“伦格,如果我只是你的妻子而不是皇后就好,如果那样我们不论有多少孩子都没关系,可是现在也许对我们来说就太糟糕了。” 妻子的话让伦格只能苦笑,他知道现在很多人都正因为埃罗帕西娅的再次怀孕心思骚动,至少那些外省总督们派到君士坦丁堡的使者们已经越来越多了。 “埃罗帕西娅……”伦格轻轻说了一句,可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有些事情显然并不是自己希望就不会发生的,至少对于那些行省总督们来说,原本就是做为外省利益代表的埃罗帕西娅的再次怀孕,似乎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新的能够压倒君士坦丁堡贵族们的希望。 似乎知道丈夫要说什么的埃罗帕西娅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伦格嘴唇上,在探身亲吻了丈夫一下之后,她轻声说:“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是谁的妻子,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伦格终于没有说出要说的话,当他从房间里来到走廊里时,他看到只有丁璇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走廊的窗边望着外面夜色中的博尔普鲁斯海峡。 黑漆漆的海面上的点点亮光看上去显得那么飘渺虚幻,冷风吹来,丁璇不禁伸手轻轻抱住了双肩。 “我是罗马皇帝,”伦格忽然没有头绪的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倾诉还是自语,他的双眼却只看着远处的海峡“一个皇帝的家庭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有时候一个强盛的帝国可能就会因为一个家庭的不睦而风雨飘摇,甚至分崩离析,这可就应了那句话,天家无私事。” 丁璇有些意外的看着伦格,她不知道伦格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不过想起自己之前险些成了伦格的妾侍,她的心中不禁压上了一层沉沉的阴云。 “璇小姐,很抱歉刚才我的母亲对你的无理,”伦格无奈的苦笑着,他不知道玛丽那句话是不是已经被站在不远处的内娜听到了,不过看着丁璇脸上似乎有些疑惑的表情,他轻轻松了口气“我想我母亲刚才一定很无理的说了些什么吧,不过她对于你哥哥的医术还是颇为敬佩的,所以稍后务必请转告令兄不要介意。” 丁璇淡淡一笑,她知道自己的堂兄注定要再次为皇后接生,这让她不禁想起哥哥在分手前对她所说,自己的将来一切决定皆在自己的叮嘱。 “小姐,在您的堂兄正在为我的皇后服务的时候,能请您到利奥厅来一下吗?”伦格颇为有礼的问着,在得到丁璇的首肯之后,两个人沿着走廊向着前面的宫殿缓缓走去。 不过当顺着那条只有很少的人经过的小门走进利奥厅时,丁璇有些意外的发现宫殿里却并没有如平时那样灯火通明,除了柱子上点着的几个火把,整个宫殿里显得颇为阴暗。 “我有时候并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地方,”伦格随意解释着,他慢慢穿过宽阔的宫殿走到那副地图前,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色和石柱上的点点火光,他的眼睛盯在了地图上科尼亚的方向。 丁璇知道伦格显然有些事情要向她询问,正因为自己随着哥哥走了很多地方,和听过那些丁家的人们所描述的经历,她知道这一切显然对伦格有着颇为重要的价值。 或者对他来说,只是想找个能和他畅所欲言的人?丁璇的心头莫名其妙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看着伦格在月光下静静沉思的样子,她的心头不知为什么,忽然升起一丝淡淡惆怅。 “科尼亚人试图打通通向地中海的道路,他们要把罗马人完全赶出小亚细亚,”伦格的手指虚虚的在地上的石头地图上划了个圈子“这是他们的野心,可他们也不得不这么做,正如您所告诉我的,他们自己也正面临着并不安定的局面,那些他们之前的同族乌古斯人已经几乎让他们的宗主国四分五裂,只有可科尼亚人还因为远离他们暂时躲过那些动乱,可是如果他们不能成功的把罗马人从小亚细亚赶走,那么他们势必要面临罗马和乌古斯的夹击……” 伦格的眼神向着地图上科尼亚的东方眼神过去,虽然那里因为月光照射不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轻轻微笑。 “璇小姐,据我所知您的哥哥应该已经就要回到罗马了,我希望能够和他见上一面,”伦格向着一直平静的站在旁边的丁璇说,在看到丁璇默不作声的轻轻点头之后,他伸手向着门口微微示意“很高兴您能和您的堂兄来看望我的妻子,对于丁家对罗马的帮助,我会有所酬报。” 丁璇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孤零零的站在宫殿中央的伦格,望着那个在黑暗中充满落寞的身影,丁璇心头不禁微微一暗,一丝惆怅油然而生。 “科尼亚,”一个人站在地图前的伦格默默沉思,过了许久他发出一声自语“汉弗雷,你一定要坚持住。”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阿卡城里的那些人 伊莎贝拉慢悠悠的在石子路向前走这让,从远处吹来的透着咸味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在这个时候的地中海显得寒冷中带着一丝湿润,一声声隐约作响的雷鸣从海面上传来,天空中浮动着的几片阴云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 伊莎贝拉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淡灰色的天气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不过这天气与她现在的心情倒是颇为近似。 在理查与萨拉丁签署了那份为期三个月的停战协议之后,整个东方似乎变得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萨拉森人向后退出了他们所承诺做为缓冲的一些地方,而十字军倒是也还算守信的没有继续去骚扰他们的敌人。 不过似乎天生就无法安定似的,暂时失去了萨拉森人这个强大对手的十字军立刻开始了另外一场骚动,他们开始以征用的名义打起那些当地法兰克人的主意,当他们向那些法兰克人提出征用他们的城堡,庄园,或者是提出各种要求被拒绝之后,他们立刻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向着那些应该得到他们帮助的人冲去,一场场的掠夺一时间到处发生。 这样发生的事情让伊莎贝拉大为恼火,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看着那些向她求助的法兰克人,一股怒火就在她的心头不住燃烧。 她决定亲自去向理查陈述这其中的厉害,而且她觉得做为理查和萨拉丁之间的见证人,自己也同样拥有着应该得到尊重的权力。 不过让伊莎贝拉感到懊恼的是,理查对她的确是充满了恭敬甚至颇为殷勤,但是对于她所提出来的那些抗议,英国国王显然并不以为然,他总是千方百计的回避那些话题,当实在无法回避时,就会用礼貌的许诺敷衍过去,然后他会告诉伊莎贝拉,那些十字军并不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这些还希望女王能够予以原谅。 伊莎贝拉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被消耗光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些事情上和理查纠缠,而是应该乘着这个时候尽快让局势变得对自己有利起来,不过面对十字军那贪婪的习性,她却又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对他们的举动视而不见。 而且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做点什么,那么那些曾经向自己宣誓效忠的东方法兰克人,最终会选择离开自己。 两个骑士从远处快马而来,伊莎贝拉身边的黛萝仔细看着,当看到那个骑士来到身边时,她转身拦在伊莎贝拉身前。 前面一个是跟随伊莎贝拉一起来到阿卡的博特纳姆人,看到他沾满尘土的脸上露出的紧张中透着兴奋的神色,伊莎贝拉微微皱起了双眉。 “陛下,博特纳姆来的消息。” 那个骑士向身后的信使做了个手势,当后面的人走上前去低声禀报之后,伊莎贝拉脸上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还是她来到阿卡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这真是让人感到高兴的消息,”伊莎贝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过她的眼中隐约露出的得意却似乎并不掩饰,她让信使去好好吃上一顿,同时回头向旁边的黛萝低声吩咐:“我们立刻回去,如果理查派人来找我,就说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已经休息了。” 黛萝同样显得颇为喜悦,一段时间来十字军令人厌烦的骚扰和理查那装聋作哑的举动让她也同样感到颇为恼火,同时那些欧洲人的骚扰,也让她一次次的险些就要爆发。 伊莎贝拉在吩咐完之后立刻带着黛萝匆匆返回自己的住所,就在她们刚刚回来不久,理查的使者已经赶到。 当理查听到黛萝按照伊莎贝拉的吩咐回绝了他的邀请之后,英国国王立刻变得暴躁起来。 在阿卡主教宫里,理查气呼呼的来回走动着,看着眼前几个看上去颇为狼狈的骑士,他粗糙的脸上不住的浮现出愤怒和无奈。 “看看你们呀,你们就这么回来了?不,应该说是让人家给打得屁滚尿流的回来了。做为自豪的骑士,你们居然被一支小小的骑士团打败了,而且你们当中有的人甚至连人家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 “陛下,那些救赎骑士团就和萨拉森人一样作战,他们有的人甚至不遵守做为骑士应有的规则和珍惜自己的荣誉,他们根本就不配称自己为骑士,”一个法兰克人低声抱怨着“他们是些博特纳姆人,不过据说其中也有一些考雷托尔人,他们突然就出现了,甚至让我们来不及防范。” “你们的争辩丝毫不能掩饰你们的确是被人打败了的事实,”理查愤怒的盯视着那个辩解的骑士“你们应该知道这是在东方,难道你们以为那些已经被萨拉森人同化了的法兰克人会和你一样尊重骑士的守则,你们的这些举动可真是让我增光,现在我只能面对那位女王的嘲笑了。” 理查愤怒的来回走动,知道他看到似乎若无其事的站在不远处的柱子边,正在用手里的匕首削着一块菠萝往自己嘴里舔着的凯斯内斯。 “哦,你又要看我的笑话是吗?”理查挥手让那些骑士退下,然后走到凯斯内斯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一块菠萝塞进嘴里“你认为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就这么算了,还是应该乘机向那位女王勒索一下?” “陛下,您的军队的确是入侵了当地法兰克人的城堡……” “可是我就是为了拯救他们才来到东方的”理查低吼着打断了凯斯内斯的话“我为什么要到这么遥远地方来?不就是为了从异教徒的手里拯救圣地和他们这些可怜的,懦弱的同胞吗,可是看看他们怎么对待我的军队?不肯供给他们应得的那些帮助,更拒绝我的士兵在他们的猪圈里睡上一觉,如果我不能保证我的士兵能够得到照顾,怎么去和萨拉森人作战?” “女王陛下对此却很生气,”凯斯内斯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他当然知道理查所说的应有的帮助都是些什么,看着那些带着大大小小包裹的战利品回来的十字军,他就知道即便和萨拉森人停战,十字军的士兵们也并没有停下他们捞取油水的步伐“陛下,请您不要忘记,女王是所有东方法兰克人的保护者,而且她是您和萨拉丁之间的调停人。” 一听到这个脸上不由一黑的理查狠狠的瞪着凯斯内斯,不过过了许久之后,他再次从爵士手里拿过一块菠萝狠狠的塞进嘴里拒绝着:“我当然不会忘记,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请那位女王,不过她现在显然并不想和我见面。” 看着理查气恼的神色,凯斯内斯暗暗皱起了双眉,他知道理查之所以这么生气,固然是因为刚才那些骑士向他禀报的,在去一个法兰克人的城堡“征收”粮食时却遭受到了意外的抵抗,甚至还被忽然出现的一支救赎骑士团的军队击败,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女王似乎对于理查频频展露出来的倾慕之情不为所动。 这就让傲慢的狮子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特别是一想到关于这位女王与罗马皇帝之间那风闻许久的风流传言之后,理查自然为自己不能获得伊莎贝拉的欢心愤恨不已。 “陛下,也许您应该约束一下军队,要知道这样干只会让女王更加反感,”对于理查试图用不停的骚扰当地的法兰克人向伊莎贝拉示威的举动,凯斯内斯颇不以为然,虽然对于那位女王并不了解,不过一想到在丢掉了耶路撒冷的王冠之后,她却依然能以女王的身份耸立在东方,凯斯内斯就认为只依靠那种恐吓似的逼迫显然是不能对她有什么影响的“也许您应该适当的展现出您做为骑士的一面,甚至如果可以您可以向女王低下您的头。” “是吗?”理查看着凯斯内斯好一阵之后,才闷闷的发出一声反问,他再次拿过一片菠萝,不过这次他嚼得很慢,同时开始认真的考虑起爵士的建议“可是你知道我是一定要攻下耶路撒冷的,而且我也不能容忍那个考雷托尔的存在,你应该明白对于那些和萨拉森人勾结起来的法兰克人,在我看来他们和异教徒一样坏,甚至更坏。” “这一切您可以等和女王陛下结婚之后慢慢讨论,”凯斯内斯不以为然的说“现在您需要的不是引起那些当地人的反抗,至少不能把他们逼迫的去和萨拉森人合作。” “也许吧,爵士,也许你说的对,让我好好想想,”理查转身走去,不过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回头说“去告诉我们的军队,暂时不要再去招惹那些当地人了。” 凯斯内斯向着转身而去的理查略微鞠躬,他知道国王显然因为自己的话已经动了心,这让他感到稍微放心了一些,至少在凯斯内斯看来,这样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减少了不少麻烦。 对于向那些当地法兰克人征收物资的做法,凯斯内斯认为这除了喂饱了那些士兵们自己的腰包之外,对整个十字军没有任何用处,这时的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派出的那些使者身上,他在尽量征集船只的同时,也在想着是否应该从安条克与的黎波里这两处最大的法兰克人领地里榨取到更多的好处。 卡斯内斯不喜欢巴里安,虽然知道国王最终默许了巴里安可以继承安条克的爵位,而且在上一次征讨耶路撒冷时,一直在后方监视着大马士革的巴里安,的确为十字军保住了一条还算安全的补给线贡献非小,可他却依旧无法对那个人有一丝好感。 这并不是说凯斯内斯是一个过于珍惜骑士荣誉的人,不过对于那位在圣地这时正是权势正隆的伊布林伯爵,他却怎么也无法信任。 巴里安在耶路撒冷失陷之后所做的一切,曾经一度得到了欧洲的赞许,尽管有人质疑他为什么要与萨拉森人谈判妥协,不过很多人依旧认为他是东方仅存的与异教徒抗争的勇士。 不过,当他和盖伊勾结起来剥夺了伊莎贝拉的王冠之后,巴里安开始变得让人鄙视。当然这种鄙视中更多的是隐藏的嫉妒,不过这已经的确深深的影响到了他的名声。 人们开始把他和那些擅于背叛的人相提并论,特别在一些对耶路撒冷王国还抱着幻想和崇拜的人的心目中,巴里安甚至不如那个被萨拉丁亲手宰掉的雷蒙名声更好。 在凯斯内斯的心目中,不论是安条克还是的黎波里显然都要比阿卡的港口重要的多,真是因为这个,对于理查许诺巴里安同时拥有那两座城市,他从心底里感到不满。 凯斯内斯知道理查是不会理解自己要建立一支真正的海军,而不只是建立一支为陆地上的十字军提供补给的运输船队的想法的。 所以对于理查来说,只需要那些港口不是在萨拉森人的控制之下,而自己又能够随时使用就已经满足,但是对凯斯内斯来说,他不止是需要个能够给自己的舰队提供靠岸的码头,更需要能够为舰队的维修和补给,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能够建造新船提供保障的地方。 这就让他觉得如果这些港口不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那始终是无法实现的,而理查的“慷慨”却彻底破坏了凯斯内斯心中那个还没成型就已经被打乱了的计划,这让他觉得颇为懊恼却又毫无办法。 他知道理查始终是不能理解自己想法的,在国王的心目中,也许从来没想过海军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凯斯内斯知道自己只能依靠那些向欧洲求援的信使了,他期盼着欧洲还能向十字军提供足够的船只,尽管知道这也许并不现实,可是对于现在能够征集起来的船只,他没有任何信心能够依靠它们为十字军提供足够多的补给。 凯斯内斯懊恼的走出主教宫,不过当他看到不远处的房子阴影里闪过的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时时,他稍一犹豫,还是想着她走了过去。 黛萝有些意外的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位爵士,她在心中暗暗决定,如果这个人也象其他那些讨厌的十字军一样找自己的麻烦,即便他是英国国王身边的红人,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打碎他的牙齿。 “请原谅我打扰一下,”凯斯内斯颇有礼貌,虽然对于一个女人居然会是一位骑士队长同样十分好奇,不过一想到这是在东方,他就告诉自己这应该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了“如果没有冒犯您,我希望您能够代我向女王陛下致意,同时也请求能够得到女王陛下的召见。” “大人,您的国王已经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了,不过陛下因为有些疲劳已经休息,”黛萝淡然的回答,她不知道这位理查的红人是不是为他的国王做说客来了,不过说起来对这位爵士,她倒是并不十分讨厌,至少和其他那些野蛮粗俗的欧洲人比较起来,这个人还算不那么让人厌恶“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为您转达。” 凯斯内斯脸上微微浮现起一丝失望,虽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很可能会被拒绝,可是他原本的确是抱着希望能够见到伊莎贝拉的心思。 “那么请您转告陛下,我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召见。”凯斯内斯稍微寻思一下之后,象是下定决心似的向前一步,在黛萝充满戒备眼神的盯视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听到那句话的黛萝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她不解的看着凯斯内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低声说:“好的大人,我会为你向陛下转告。”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有些意外的看着黛萝,她觉得听到的事情一时间让她无法明白,可接着她的眼中就露出了愤怒“你说凯斯内斯问我是不是希望重新获得我的权力?他居然这样对你说,他居然这么藐视我?” 看着伊莎贝拉因为愤怒脸颊上泛起的一片绯红,黛萝无奈耸了耸肩膀:“他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如果您认为他的话冒犯了您,可以完全无视,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召见。” “那个人在想什么?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我的注意?”伊莎贝拉十分气恼,她知道那些十字军贵族中对自己颇有心意的人大有人在,即便很多人都知道理查也在追求自己,不过在那些人看来,一顶女王的王冠足以让他们无视国王这位强劲的对手。 “不过我想他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看上去他和那些一心想追求您的人有些不一样。”黛萝随口说着,她并不十分看好那位爵士,尽管他看上去有些危言耸听,不过这一切似乎在伊莎贝拉面前毫无用处“也许他这么说真的有什么原因,如果这是一个机会,您不是也应该抓紧吗?” “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不错。” 伊莎贝拉随口说着,自从听说了关于驻守在耶路撒冷的一支救赎骑士团的队伍越过了萨拉森与法兰克人之间的缓冲地带,一举击败了正在围攻一座法兰克人小城堡的十字军之后,伊莎贝拉原本有些沮丧的心情立刻变得好了起来。 她把自己严实的关在住所里不见任何人,即便是理查的使者已经来了几次也都已经被她派人挡了回去,而且到了这时候她开始渐渐的理解伦格所说的那个即便是弱小的力量,在特定的时候也可以成为决定各个势力之间的仲裁人的话。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一来自己无疑已经得罪了理查,这就让她不得不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那个凯斯内斯看上去比他的国王理智一些,”黛萝微微撇撇嘴,看到伊莎贝拉望过来的眼神,她接着说“而且比理查长得也英俊不少。” 一阵笑声在房间里响起,一时间伊莎贝拉忘记了之前的那些烦恼,直到笑过之后,她才略微寻思着点了点头:“让他来见我吧,但愿他不是来说废话,或者是为他的国王做说客的。” “我想也许他是为自己来做说客的。”黛萝轻声一笑。 凯斯内斯略显焦急的在路上走着,自从让黛萝转告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就变得急躁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一旦让国王知道显然就会变成不可收拾,不过一想到自己心中那个庞大的计划,他就不能不冒这个险。 看到黛萝出现在面前时,凯斯内斯的心立刻怦然跳动,当两个人微微错身而过,而相互鞠躬致敬时,他听到了从黛萝嘴里发出的一声低声细语:“陛下住所的后门今天晚上会开着。” 听到这句话的凯斯内斯不由又是一阵急剧心跳,看着没有回头渐渐远去的黛萝背影,他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紧了拳头。 当夜色笼罩阿卡城,凯斯内斯悄悄来到伊莎贝拉住所的后门。随着小门轻启,他闪身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厨房,伊莎贝拉静静的坐在昏黄的松油灯旁看着站在面前的凯斯内斯,在爵士恭敬的行礼之后,伊莎贝拉才平静的说:“爵士,我这个时候见您,只希望不是因为一些庸俗的理由。” 听到女王的话,凯斯内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抬头看着伊莎贝拉那能让任何男人为之心醉的容貌,沉稳的回答:“陛下,我承认自己已经被您的美貌征服了,不过我这次来是有另外的理由,请原谅我的狂妄,我想我能够帮助您重新夺回属于您的东西。” 伊莎贝拉不禁愕然,不过听到凯斯内斯接下来的话之后立刻被吸引住了,在沉思一阵后,她终于伸手示意凯斯内斯坐下开始听取他的建议。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凯斯内斯走进后门的时候,不远处阴影里正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 第一百六十章 理查过河拆桥 伊莎贝拉静静的坐在椅子里仔细回忆着之前与凯斯内斯的那番密会,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接近自己的借口的约会,却让伊莎贝拉不禁有些意外,似乎一些她没有想到的收获出现了。 让伊莎贝拉没有想到,凯斯内斯对巴里安颇为不满,从他的话里伊莎贝拉能感觉出来他显然十分厌恶巴里安的为人,更对于他要占据两座东方最有影响的海岸城市十分在意。 凯斯内斯究竟需要什么伊莎贝拉并不知道,而且也并不感兴趣,不过他对巴里安的敌意却的确引起了她的兴趣,当他隐约露出支持伊莎贝拉的意思时,伊莎贝拉却忽然中断了他们之间的这次密会。 凯斯内斯有些无奈,不过他知道自己显然还不能因为一次见面就能够得到什么,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只是随便说说并不能得到女王的信任,毕竟做为理查身边最受重视的将军,理查这时和巴里安的关系正是颇为亲密的时候。 所以一旦看到女王的示意,凯斯恩斯立刻停了下来,他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之,至于接下来如何,那就要看伊莎贝拉自己的选择了。 而且对凯斯内斯来说,他还有着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聚集在阿卡港口的那些船只让他感到十分不妥,一想到狭小的阿卡港可能会导致那些海船因为地方狭小,而无法移动,他就亟不可待的要把那些千辛万苦收集起来的船尽量分散到附近的一些小港口去,尽管他知道这实在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不过当他向理查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理查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理查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这几个月中的兵力调动和修筑城堡上,虽然他知道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并不能修筑起多么庞大的堡垒,可是他还是决定尽量在与萨拉森人对峙的一些边沿地域修建简易的筑垒和小型城堡。理查已经决定要好好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而且在与萨拉丁初次交手之后,他固然对那位苏丹稳扎稳打的风格颇为佩服,不过他也知道似乎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能够在短时间能收复圣地。 “看来萨拉森人的确很难对付,也许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让自己的过的更舒服些呢,”理查随意的为建造城堡寻找着借口,不过他身边的人却都知道,国王显然已经要与萨拉森人打一场长期的战争了。 这不能不在十字军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之前那些因为热血和信仰追随理查来到东方的人,在经历了这将进一年的时间,已经开始思念家乡,而有些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财富的人,则更希望能够尽快离开东方,回到家乡去享受他们付出之后得到的丰厚回报。 而这种情绪一旦在军营里滋长,就如同发酵的面包般到处蔓延,所以当听到国王建造长期营垒的命令之后,很多士兵不禁变得情绪激动起来,特别是一些法国人和德意志人,这些被留在圣地却没有君主的十字军,更是因为没有人约束和带领而变得疯狂躁动,他们不停的到处打听,试图知道理查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决定进攻圣地,虽然三个月的停战期限人人尽知,可是一旦下令建造城堡,他们不禁开始担心理查是不是要在这里长期呆下去了。 而且关于理查正在追求伊莎贝拉的消息也正在不胫而走,这就让人们更加相信一些谣言,有人说理查已经许诺为那位女王重新夺回耶路撒冷,所以他与异教徒之间的战争不只是要把萨拉森人赶出圣地,更是要为了那位女王彻底铲除掉将来的强敌;更有人说理查因为醉心于那位女王的美貌和耶路撒冷国王地位的崇高,已经决定留在东方,成为耶路撒冷的国王。 这样的谣言一时间在军营和阿卡城里到处都是,尽管没人知道这些传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过理查的举动显然和这些谣言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 不过理查却没有多少时间去注意这样的谣言,虽然因为和当地萨拉森人之间的分歧和冲突,让他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得到更多的消息,不过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还是听说了关于埃及人与科尼亚人边界上的那些消息。 对于科尼亚人究竟是什么人,理查并不十分关心,他只知道他们也是异教徒就可以了,不过当他听说科尼亚人显然与埃及苏丹之间有着某些矛盾,甚至在上次他进攻圣地时,埃及人都没有轻易撤回驻守在科尼亚边界的萨拉森人之后,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让他为之眼前一亮的东西。 理查立刻召见他的手下,在遮遮掩掩的试探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向他们询问是否可以与科尼亚人合作,一起进攻埃及人。 对于国王的这个提议,很多人在开始就已经有所察觉,不过却没有人肯说出来,他们知道如果是理查自己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但是一旦由他们提出来那么自己可能就要陷入一个糟糕的境地了。 即便最后国王同意了这样的建议,不过和异教徒勾结的罪名已经足以让人望而却步,而且他们不知道理查究竟在想些什么,甚至担心国王会利用这些话打击那些他早已看不顺眼的贵族。 不过尽管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不过理查很快发现自己手下似乎没有能够与科尼亚人接触的合适人选。 对于这些十字军来说,他们根本分不清埃及人和科尼亚人或者是居住在更东方的阿拉伯帝国的残余苏丹国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是笼统的把他们称为异教徒,而且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用剑和他们交谈。 这就让理查尽管有所想法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且他发现他手下的贵族们显然也对这个并不熟悉,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去那个看上去未免过于遥远,而且颇为陌生的地方与那些野蛮的异教徒接触。 “也许上帝不会惩罚,可是谁能担保那些异教徒不会杀了去和他们谈判的人,如果那样可就糟糕了。”有人低声嘀咕着,与去和那些从没有人见过的异教徒接触相比,他们更愿意简单的冲向敌人,对于这种看上去未免太过浪费心思的事情,很多人觉得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陛下,也许伊莎贝拉陛下有办法,”凯斯内斯忽然低声说,他看到理查脸上微微一滞的表情,接着说“或者您也许有其他人选,不过我想在我们当中最熟悉东方的就只有这位女王了,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帮助对我们来说会十分有利的。” 理查有些怔怔的看着凯斯内斯,他当然知道凯斯内斯说的很对,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只有伊莎贝拉最适合去做这件事情,不过一想到之前救赎骑士团居然袭击了他的十字军,而自己却又要去请求那位女王的帮助,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被放在热水锅中煎熬的青蛙般,感到受不出的难受。 “也许你说的对,如果那位女王愿意,我是说如果她不介意的话,还是可以的。”理查有些含糊的说着,不过他这时也的确开始认真的考虑凯斯内斯的建议,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面对的难题了。 当使者把理查要求正式约见的消息给伊莎贝拉带去时,她知道自己终于无法回避了,在身边的女侍们为她穿戴整齐之后,伊莎贝拉来到了阿卡主教宫,不过当见到理查之前,她却已经从凯斯内斯那里知道了国王要与自己的说些什么,这让她立刻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机会终于来了。 如果说在十字军与萨拉森人之间的调停让伊莎贝拉一时间成为了东方最令人瞩目的贵妇人,那么如果能够完成十字军与科尼亚人之间的谈判,那么她显然就会变成真正在各个势力间平衡关系的关键。 不过伊莎贝拉也知道,这样自己无疑会被埃及人憎恨,所以当她还在走廊里走着的时候,心中已经想好了该向理查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安条克?” 理查愕然的看着伊莎贝拉,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会提出条件,不过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拿下安条克。 一时间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他想告诉伊莎贝拉自己已经答应让巴里安成为安条克公爵,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陛下,您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而且您不觉得按照延续下来的继承契约,做为的黎波里伯爵更应该成为安条克公爵吗?”理查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在心中不住寻思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不过伊莎贝拉显然并不想给他时间。 “陛下,我知道对于您来说这些城市并没有什么,毕竟您会回到英国去,但是这对生活在东方的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乡,而我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有权力决定自己应该居住在哪里。”伊莎贝拉对理查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当看到理查露出的不悦神色时,她放低了声音轻轻的说“或者您认为可以让巴里安为你做这些事情,我相信他也不会拒绝,因为他根本不会在意那是什么人,不过我想知道您还能给他什么?除了安条克宁还能给他什么?难道你不认为您给他的已经太多了吗?” 伊莎贝拉的话让理查不由微微一愣,他似乎在这一刻忽然抓住了之前心中那个恍惚的影子,而且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的确,巴里安之前在圣地所拥有的势力已经让他在法兰克人中足以压过伊莎贝拉,即便有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可是因为距离耶路撒冷过近而不得不受到萨拉森人牵制的伊莎贝拉,显然不能和拥有着一座庞大海港的巴里安相比,而一旦巴里安再成为了安条克的公爵,那么他在圣地将会拥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力量。 这显然是理查不愿意看到的,他并不介意巴里安成为一位公爵,而且他自己也势必要回到英国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理查愿意看到一个过于强大的巴里安,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在东方呆上一段时间,理查不能不开始考虑这样问题了。 可是,让伊莎贝拉拥有安条克?一想到这个可能理查不禁有些头痛,他知道眼前这位女王的野心丝毫不逊于那个巴里安,甚至比他更大,而且据说在她所治下的考雷托尔所拥有的财富已经足以能够让任何人为之垂涎,如果再让她拥有了安条克…… 这样的想法让理查觉得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一想到这一切却又是自己造成的,英国国王不禁感到一阵阵的愤懑。 理查相信面前这位正用透着天真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女王,是他一生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女人,这让他在暗暗寻思该如何应对的同时也暗暗琢磨,如果这个女人能够成为自己的王后,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陛下,如果我用安条克来换取您的一个温柔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如愿呢?”理查压低声音对伊莎贝拉说,他慢慢向前走去,在甚至就要贴到她身子的地方才停下来,看着女王脸上忽然泛起的一丝红晕和她胸前裸露在领口外面的那一抹雪白的肌肤,理查的心微微悸动,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的确美丽的令人心动,即便没有她身为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头衔,她的美丽本身已经足以能够打动任何一位骑士的心了。 伊莎贝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她抬起头看着理查,在沉默了一阵后,向着英国国王微微屈膝:“陛下,请原谅我暂时无法回答您的这个要求,对于您对我的错爱我十分感激,不过请给我一点时间。” 理查稍微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拒绝,不过他相信也已经差不多,至少伊莎贝拉没有立刻同意他的暗示。 不过对于他另外那个要求没有明确拒绝的结果,理查倒是还算满意,他知道伊莎贝拉会对这种事情有所考虑,看着随后告辞离开的女王背影,理查在稍微惆怅一阵后,命令人召来了凯斯内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幸还是幸运,我想我的求婚是被拒绝了,”理查向自己的新亲信无奈的说,他握紧拳头在眼前一晃,然后无奈的挥舞了一下“不过好在那位女王并没有拒绝为我做事,只不过她的要求未免让人无法接受。” “她要什么?”凯斯内斯假装疑惑的问着,他心底里希望理查能够答应伊莎贝拉的条件,在他想来伊莎贝拉绝对不会如巴里安那样紧紧把持着安条克,因为对巴里安来说,正因为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支虽然不大却也还能使用的船队,所以他才会对安条克念念不忘,而伊莎贝拉的手中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单是这一点,凯斯内斯相信如果自己提出愿意帮助她建立起一支船队,那么伊莎贝拉一定不会拒绝。 “她要安条克,要我已经答应了巴里安的安条克,这可实在是太糟糕了不是吗?”理查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臂“我的确不愿意看到那个巴里安到处炫耀他的势力,可是如果把安条克交给那位女王……” “如果我们向她提出,安条克城归她,而安条克港归我们呢,陛下?”凯斯内斯小心的问着,他知道以理查的狡猾不会看不出自己似乎是在帮助伊莎贝拉,这就让他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以免被国王发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理查斜眦着眼睛看了看凯斯内斯,他的心里的确在暗暗揣摩这位爵士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建议,虽然他知道凯斯内斯显然念念不忘他想象中的那个大舰队,不过一想到他可能会因为这个和伊莎贝拉私下里有所来往,理查还是从心底里感到不快。 理查并不是十分在意是否能够娶到伊莎贝拉,不过他却不能容忍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对于伊莎贝拉在他与萨拉丁之间的调停,理查固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是他对于伊莎贝拉因此而在圣地发挥的作用颇不以为然。 在理查的心目中,他从没认为女人可以掌握权力,即便他的母亲曾经不止一次的展现出过人的手腕,可是他却依旧认为女人不过是为男人扩张领地的陪嫁而已。 不过,他却不能不承认凯斯内斯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而且对于巴里安这个人,理查也并不十分满意,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在意凯斯内斯与伊莎贝拉之间是否有着某种交易或是默契。 “你认为应该让安条克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吗?”理查不置可否的问着,他在心里暗暗琢磨凯斯内斯的话是否正确,不过随着凯斯内斯的解释,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多少被说动了。 “陛下,我相信巴里安这么执着的在意安条克并不只是因为他可以成为安条克公爵,更重要还是他知道一旦控制了地中海东岸最大的港口,那所拥有的非凡意义,”凯斯内斯相信理查不会不明白安条克的重要,只不过对于这位国王来说,现在他在意的只是如何尽快在与萨拉丁再次开战之前,在他所占据的这片并不很宽阔的地域里站稳脚跟“如果我们要与科尼亚人谈判,那么我们就更应该拥有安条克,因为据我所知科尼亚人对安条克十分有兴趣,如果我们不能在他们之前掌握那座城市,那么科尼亚人可能就会乘机占领那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和科尼亚人之间也许不是合作,而是要发生战争了。另外,巴里安的权力已经足够大,这个人……” 凯斯内斯停了下来,他看着显然已经引起兴趣,不住点头的理查。 对于卡斯内斯的话,理查不能不承认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如果巴里安占据了安条克,而科尼亚人又真的伸手,那么他们与科尼亚人之间就不是讨论如何一起对付萨拉丁,而是首先展开一场大战了。 理查绝对不希望看到那种事情发生,而且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开始为巴里安是不是适合拥有安条克犹豫了起来。 理查并不愿意看到让伊莎贝拉能够左右逢源的情况发生,不过他也并不想让巴里安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所以当凯斯内斯停下来之后,英国国王不由开始慢慢抚摸起他浓密的胡子。 理查对巴里安说不上喜欢,可也并不讨厌,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自告奋勇愿意为自己守护后方,理查甚至懒得理会这个滑头的东方贵族。 而且如果不是知道巴里安显然和那些来自法国的十字军并没有什么勾搭,理查更是不会答应让他成为安条克公爵。 不过随着凯斯内斯的话,理查终于渐渐的开始感觉到了安条克的重要,特别是当听到凯斯内斯说,他要聚集起来的船队需要一个精良的港口做为基地之后,曾经饱受萨拉森人侵扰补给线而痛苦异常的理查,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对巴里安的承诺未免有些随意了。 “可是伊莎贝拉能够保证安条克港归我们所有吗?”理查有些犹豫,他知道安条克之所以那么重要,就是因为那座远近闻名的港口,而巴里安显然对这座港口早已经垂涎许久,所以他也相信,一旦巴里安拥有了安条克,那么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控制安条克港的拥有权的。 “陛下,您知道对于伊莎贝拉来说,现在她需要的是能够拥有自己的势力,所以她更希望能和您合作,而不是发生不快。” 理查似乎颇为满意这样的回答,寻思一阵后他下了命令:“我希望能和女王共进晚餐。”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对父子(上) 巴里安觉得自己很不好。 他并不是身体病了,而是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这让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他不但对刚刚回到的黎波里的儿子脾气暴躁,甚至对妻子也大发脾气。 这让康尼娜感到难以置信,她尽量忍耐下心中的愤怒,在仔细询问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丈夫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么反常。 “我不知道理查究竟要干什么,他把伊莎贝拉奉为上宾,而且据说对她殷勤的过分,我想他可能是被她迷住了,当然她总是能吸引男人,就如同为了博得美人的欢心,那个罗马小子居然把他的骑士团送给了她一样。” 听到巴里安这么粗鲁的评价自己的女儿,康尼娜有些愤怒,不过这位以前一向跋扈而又喜欢玩弄权术的前王后却没有因此大发脾气,她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丈夫,直到巴里安站起来向她行礼道歉。 “大人,我想您应该知道伊莎贝拉现在所处的地位肯定是要受到理查奉承的,任何人如果能同时和萨拉森人与十字军都有关系,我相信他都会受到那样的奉承,所以您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个生气。”康尼娜对丈夫淡然的说,她并不想因为这个和巴里安争执,自从耶路撒冷王国失陷之后,康尼娜已经变得收敛了许多。 说起来奇怪的是,如果说还有些人幻想着耶路撒冷王国能够复国,那么反而是这位王国的前王后把一切看得更加清楚,她知道耶路撒冷王国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永远无法实现。 所以这个时候的康尼娜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她再也没有如同以前一样玩弄权术,而只是尽着一位伯爵夫人应尽的本份,她知道耶路撒冷王国的时代,的确已经过去了。 “夫人,您认为理查会随意的向一个女人献殷勤吗?”巴里安不以为然的看着妻子,对于康尼娜以前所做的一切他并不很满意,或者说他看着妻子在自己面前的忍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我想他是希望她成为自己的王后,这个我并不想去管,可是我只希望您的女儿不要因为这个就认为她有了能够报复我的机会,所以我想请您去提醒她一下,我相信她会听您的话的。” 康尼娜看着巴里安隐约透着得意的脸,一股怒火在心中不住翻腾着,她知道丈夫这样是在羞辱自己,不过现在的一切已经完全变了,她已经再也没有可以倚仗的东西可以让她保持自己的尊严,看着丈夫脸上透着的得意,她只能微微点头:“我想我的女儿不会随意去做糟糕的事情,我也会提醒她。” 听着妻子透着冰冷腔调的回答,巴里安略显得意的笑了笑,他伸出手轻轻托起康尼娜略显消瘦的下颌,在仔细端详了一阵后轻轻在妻子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夫人,我认为我们只有一个儿子未免太少了,也许我们可以给我们的家族多添些人口。” 康妮娜眼中透着愤怒,她当初嫁给巴里安的原因不过是为了把这个在东方颇有势力的贵族拢在自己身边,康尼娜不愿意看到巴里安完全投向雷蒙,更不希望看到他拥有自己的势力而和国王对抗,正因为这样她才在丈夫死后成为了巴里安的妻子。 但是现在在巴里安的眼中,也许自己真的已经失去了之前做为一位前王后的荣耀,而只能成为了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而已。 巴里安得意的从妻子的卧室里出来,他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郁闷终于彻底消失,这让他觉得耶路撒冷王国的沦陷,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报复中清醒,看到远远走来的儿子,他一边打着手势要儿子随着自己向外面走去,一边低声吩咐着:“听着约翰,我要你去一趟阿卡城,我想你已经知道伊莎贝拉就在阿卡,我可不希望她对理查说些什么,在还没成为安条克公爵之前,我一定要死死盯住那个女人。” “父亲你是说伊莎贝拉会阻止你成为安条克公爵?”约翰有些嘀咕的说着“不过我觉得如果她成为理查的王后倒也不错,那样她就要随着理查一起到英国去了,那样不是很好吗?” “我可不这么看,”巴里安一边催促着约翰回去收拾东西,一边开导着儿子“要知道那个女人对权力已经到了着迷的地步,我是不会相信她会心甘情愿的随着理查到一个陌生国家去,如果那样她就不是伊莎贝拉了。” 约翰听着父亲的唠叨有些无奈的回头向着自己住的宫殿走去,他知道因为父亲的担忧,他显然又要奔波一阵了,这让他想起了上次去耶路撒冷时路上遇到的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意外。 一想到这个,一股对汉弗雷的憎恨就在他心底里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不过巴里安显然并不知道儿子想到了什么,他不住的催促着约翰立刻上路,然后他自己也急匆匆的命令人做好准备,他要立刻赶到安条克去。 理查终于如愿以偿的邀请到了伊莎贝拉,不过在宴席上这位国王并没有如有些人想的那样向女王求婚,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怎么说话,只有到了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才邀请女王一起散步,而那些陪着国王的贵族们,也知趣的立刻回避。 当两个人沿着已经暗淡下来的小路向着主教宫后面的堡垒走去时,理查就着点点星光仔细看着这位女王,看着这张令人陶醉的面孔他几次张嘴,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理查不知道如果自己求婚却又被拒绝会多伤害他的自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隐约中他能感觉到伊莎贝拉并不很在意成为自己的王后。 “陛下,如果我答应您拥有安条克,那么您会怎么回报我?”理查终于开口。 有那么一阵伊莎贝拉的心跳动的很急,她稍微停下脚步看着理查,在犹豫一会后她慢悠悠的说:“如果那样我会按照您希望的那样与科尼亚人联系,我们知道科尼亚人是萨拉丁的敌人,所以即便我和他们并不熟悉,可是做为曾经的耶路撒冷女王,我还是要比您更适合与他们谈判。” 伊莎贝拉的话让理查颇为满意。他抚摸着胡须点着头,同时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该如何继续向这位女王索要更多的东西。 “如果拥有了安条克,或许您可以把它的外港让我们使用,”理查看着伊莎贝拉,看到女王微微皱起的双眉,他毫不在意的接着说“那对您来说并没有损失什么,安条克的外港势必要向十字军开放,而您的手中却根本没有一条船,那对您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我想安条克港完全可以做为您免缴给十字军的税赋,这难道不是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吗?” 即便早已经与凯斯内斯暗中达成协议,但是听到理查的话,伊莎贝拉还是被一阵愤怒冲的脸颊通红,她知道在这些法兰克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国土的亡国女王,即便自己这时成为了关乎他们与科尼亚人谈判的关键,可是狂妄的十字军还是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尊敬,至于眼前这位国王更是如此。 不过伊莎贝拉知道这时自己只能答应这个看上去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讹诈的条件,但是虽然如此,她还是决定略微反抗一下。 “陛下,做为安条克的主人,我可以把港口向您的军队开放,但是我希望港口依旧是属于安条克,而且十字军未经允许也不能随意进入安条克城,”伊莎贝拉声调坚定的说,一想起在阿卡城中到处撒野,而在其他法兰克城堡中甚至比萨拉森人都更加野蛮的十字军,伊莎贝拉就觉得必须保证自己治下的安条克城,不会遇到那样糟糕的局面“如果您能打赢下来,我想我们之间的协议就已经达成了。” 理查静静的看着伊莎贝拉,有那么一阵他想要大笑,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会狂妄的向自己提出这样的条件。 就在理查决定要提醒她,谁才是现在拯救圣地的那个人时,伊莎贝拉忽然接着说:“如果巴里安成为了安条克公爵,您认为他会答应您安条克外港归十字军所有吗?” 伊莎贝拉的话让理查立刻清醒了不少,他知道她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那个狡猾而又贪婪的巴里安是绝对不会允许十字军染指那座外港的,尽管伊莎贝拉也同样并不愿意,可是和巴里安比起来,这位女王显然要好说话的多。 “那么说我们的协议达成了?”理查终于点了点头,他向伊莎贝拉伸出手去,看着放在自己手中的那只白皙的手儿,他低头在细腻的手背上轻轻亲吻“陛下,我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一位让安条克人民感到自豪的领主。” 忍受着手上微微发痒的感觉,伊莎贝拉也恭敬的向理查蹲身鞠躬,不过这时心头已经难以抑制那阵阵激动,她知道自己已经向着心中的目标又迈出了大大的一步。 拥有安条克城不论是对于伊莎贝拉还是巴里安来说,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继承公爵地位可以让巴里安成为东方法兰克人中真正至关重要的人物,那样即便伊莎贝拉真的成为了所有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也不能忽视他的声音。 而对伊莎贝拉来说,虽然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让她拥有了足以引起所有人重视的实力,可是安条克却是能让她彻底摆脱与萨拉丁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从而成为真正的法兰克人女王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伊莎贝拉不惜答应理查那异常苛责的条件,用安条克的外港来换取英国国王的支持。 当站在通往院子门前的凯斯内斯听到两位国王之间的协议后,在向伊莎贝拉祝贺的同时,他却又带来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消息:“您的弟弟,或者说是巴里安的儿子约翰刚刚到了阿卡城,他带来他父亲的问候,不过我想您一定更想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巴里安这个时候应该正赶往安条克,他抢在您的前面了。” 伊莎贝拉那一刻的愤怒甚至连熟悉她的那些手下都不禁有些意外,她愕然的看着凯斯内斯,在凯斯内斯无奈的耸动肩膀让开身子,显出身后还有段距离的约翰时,伊莎贝拉的愤怒终于难以抑制的爆发了 她脸色阴沉的提起裙角,向着刚刚下马还在吩咐仆从的约翰走去,就在约翰因为看到仆人越过他的肩头望向身后的眼神转过身去时,伊莎贝拉戴着漂亮的嵌金指环的右拳已经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随即是第二拳,第三拳约翰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呆了,他甚至只能双手抱头护着一开始就被指环上的宝石割开了眼角的头,鲜血瞬间挤进他的眼睛,就在他喊叫着终于拔出腰间的长剑,胡乱挥舞起来时,伊莎贝拉身边的人们才手忙脚乱的把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女王拉住。 理查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一种情景,这甚至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他摊开双手向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凯斯内斯询问发生了什么时,终于清醒过来的约翰已经吼叫着要扑上来。 “伊莎贝拉我发誓,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约翰在人们的拉扯中指着同样被人拉开的伊莎贝拉不住喊叫着,他因为恼羞成怒而大声的咒骂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你这个娼妇,罗马小子的娼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赶出圣地,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伊莎贝拉再次被约翰的辱骂激怒,她那碧绿的双眸微微一眯,就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忽然探手一抓,手臂挥舞之间,已经从一个骑士的腰间抽出长剑,随着灵巧的让过挡在身前的两个人,她一手握剑一手提着裙摆向着约翰走去。 “我会为我的家族受到的侮辱报仇,更会为我自己受到的侮辱报仇。”伊莎贝拉手中的长剑在月色下闪着雪亮的光泽,就在约翰还没明白过来时,伴着一道剑光在他眼前猛然一闪,随即他就听到了胸前链甲发出的一阵刺耳的“咯吱”声。 所有人都被伊莎贝拉这异乎寻常的举动惊住了,人们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女王手里的长剑在约翰的胸前的链甲上划出一阵可怕的声响,看着同样因为恐惧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的约翰,有几个人放在胸前的要划是十字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如果我要杀了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伊莎贝拉把锋利的剑刃搭在因为过度恐惧全身颤抖的约翰肩头,看着那张比月色还要惨白的脸,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神色“我们拥有同样的母亲,可是却没有相同的父亲,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和一位鲍德温家族的人相比,哪怕你是那个卑鄙的巴里安的儿子。” 伊莎贝拉说完用力把剑身在约翰的肩头向下一拉,随着又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长剑贴着约翰的脖子一错而过,一时间四周又是响起一阵惊呼。 再也不理会吓呆了的约翰的伊莎贝拉轻蔑的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在已经闻声赶来的黛萝和一群女骑士的护送下,她头也不回的向着主教宫外走去。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愕然的看着伊莎贝拉远去的背影,没有人想到要拦住她,或是做些其他的什么事,在这时人们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刚刚远去的女人,曾经是耶路撒冷的女王,是那个守卫了耶路撒冷这个人间天国将近一个世纪的鲍德温家族的后裔 理查同样是愕然的看着这一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或者说是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他看看已经远去的伊莎贝拉的背影,再看看虽然终于清醒过来,可是因为大失颜面而不知所措的约翰,就在他要发出一声哈哈大笑时,他却看到站在旁边的凯斯内斯那紧皱起来的双眉。 “不要这个样子,告诉你在想什么?”理查低声问着“难道你想告诉我,这也是那位女王的小阴谋吗?” 凯斯内斯苦笑了一声,虽然他看出理查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可是他还是无奈的说:“陛下,那位女王不愧是鲍德温家族的人,至少现在人们已经知道这位女王即便是在十字军的营地里,也是可以所以展示她的女王威仪的。” 理查略微一愣,随即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可是伊莎贝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这让他不由和凯斯内斯一样紧皱双眉,可随又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臂:“去把巴里安的儿子安顿好,也许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伊莎贝拉急急的向着主教宫外走去,她知道人们很快就会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看似鲁莽的事情,不过她也相信即便那样也不会有人为了约翰挑战她的权威。 十字军的人不会为了巴里安的儿子得罪自己,而那些东方法兰克人对于巴里安父子,除了轻蔑,同时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嫉妒。 “黛萝,去为我准备一下,”伊莎贝拉在回到住所之后向黛萝吩咐着“明天我要邀请两位骑士团的团长与我共进晚宴,至于其他的贵族,也都要宴请到。” “遵命陛下。”黛萝低头行礼, 她明白伊莎贝拉显然是要拉拢那些贵族和骑士们,尽管这样做似乎有损鲍德温家族的荣誉,但是这个时候却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黛萝走出门外,靠在床上望着房门的伊莎贝拉稍微出了一阵神儿之后,一直紧绷的嘴角忽然划过浅笑,她知道今天晚上的这个壮举已经足以让人们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理查对她的承诺就变得再也不能轻易推翻。 “巴里安,我会让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伊莎贝拉喃喃自语。 黛萝沿着略显幽暗的走廊向厨房走去,伊莎贝拉的命令让她有些忙了起来,要想照顾到人数不少的一场宴会,她觉得自己还是尽量提早准备更稳妥些。 她穿过狭窄低矮的小门走进半卧在地下的厨房,可是就在她刚刚踏下第一级台阶时,风声忽起,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的脖子立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卡住,同时一个让她胆战心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黛萝,你在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对父子(下) 冰冷的感觉霎时传遍黛萝的全身,她的身子不住颤抖,眼中露出充满绝望的光。 回到伊莎贝拉身边的这段日子,黛萝的每一天其实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她无数次的想摆脱凯尔的控制。她想过逃走,甚至想过远远的逃到欧洲或者任何一个凯尔找不到自己的地方。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正在凯尔的监视之下,对于凯尔,黛萝的畏惧是深深的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的,她知道虽然一切看上去那么平静,可凯尔总有一天会再次出现。 “黛萝,你害怕了吗?”在黑暗中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黛萝能够感觉到凯尔的手正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揉动,这让她觉得脖子似乎随手都被被身后那只有力冰冷的大手生生捏断。 “你为什么找我?”黛萝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排陶锅,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出凯尔的手掌,也知道总有一天凯尔会重新找上自己,但是当真的面对凯尔时,黛萝还是不禁感到说不出的绝望。 “告诉我关于伊莎贝拉的事情,我知道她刚刚教训了巴里安的儿子,所以我要你告诉我她要干什么。”凯尔低声问着,他扳过黛萝的身子,双手紧紧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听着黛萝,我要知道那位女王在想什么,你忘了我当初让你到她身边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怎么你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还是你不想听我的话了?” 黛萝的眼睛一直呆滞的望着前面,当被迫与凯尔对视时,她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你究竟要知道什么?” 伊莎贝拉在自己的住所里等待着理查的决定,从她当着理查的面狠狠的羞辱了约翰,然后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这所房子。 伊莎贝拉明白这个时候理查一定正在她和巴里安之间考虑该选择谁,不过她对结果并不十分担心,因为她相信理查一定会做出明智的决定。至于什么才是明智的决定,伊莎贝拉认为并不需要多做解释。 事实证明伊莎贝拉想的并没有错,当凯斯内斯试探着询问应该怎么办时,他得到的只是理查略带烦恼的疑问:“我该怎么才能让巴里安自己放弃安条克呢,要知道他并不是那些小贵族,如果是那样我完全让士兵把他从城里赶走。” 听到国王只是为了该如何让巴里安就范而懊恼,凯斯内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理查实际上已经默许了与伊莎贝拉之间的协议,而且他也隐约能够猜想到,这样的决定未尝不是理查自己本身的初衷。 对于在圣地的所有法兰克人,理查都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甚至即便是那些圣殿和医院骑士,他也对他们充满了戒备之心。 在理查看来,东方的法兰克人显然都已经变的和欧洲人不同了,甚至很多人看上去和异教徒已经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绝对无法相信这样的法兰克人,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势力变的出乎他的控制。 至少对于巴里安理查是充满了戒心的,只是因为之前巴里安对他的帮助,理查不得不有所回报。可是当伊莎贝拉出现时,理查的态度不由变得暧昧了起来。 现在,听着国王的询问,凯斯内斯终于明白了理查的用意。 “陛下,也许约翰可以帮助我们,”凯斯内斯向理查建议着“您知道对于巴里安来说,约翰就是他的一切,所以如果能够利用约翰,也许一切就能很快解决了。” “你难道要让我把那个可怜的小子当成人质吗?”理查有些奇怪的问,可接着他就抚摸着胡须沉吟起来“你这个建议也不错,要知道那个小子这个时候到阿卡来应该说是上帝的安排。” 凯斯内斯不置可否的略微鞠躬,他知道理查这些话不过是给自己寻找借口而已,也许在理查的内心中,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安条克交给巴里安,至少他不会看着一个东方法兰克人的势力壮大起来。 “至于那位女王,你认为她会听从我的吗?”理查好像还有些犹豫的问着,不过他很快就抬手阻止了凯斯内斯要说出口的话,他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街道上来回走动的十字军士兵,在过了一阵后理查回头看着凯斯内斯“告诉我爵士,你认为如果我公开向女王求婚,她会拒绝吗?” 凯斯内斯暗暗皱起了双眉,他知道国王显然还没有完全死心,不过他关心的只是能否得到安条克的港口,他明白在巴里安的手中显然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可是他也担心如果理查对伊莎贝拉过于逼迫,而导致伊莎贝拉改变拥有安条克的初衷。 凯斯内斯不希望出现那种事情,这时的他对拥有那些港口变得越来越急切,特别是当前几天从欧洲迎来了第一批虽然数量不多,却是最早相应了他的要求的船只之后,他对那些港口的需求就变得亟不可待起来。 “陛下,伊莎贝拉虽然拥有考雷托尔和博特纳姆,而且很快就拥有安条克,可是这并不足虑,因为那两个地方距离耶路撒冷太紧了,萨拉森人已经足以牵制她,而我们一旦拥有了安条克的外港,也无疑已经遏制住了整个安条克,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所以即便您不向女王求婚,她也不会给您造成任何威胁。” 凯斯内斯不得不把自己心中考虑的那些事情告诉理查,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理查显然正在打着迎娶伊莎贝拉,来消弭可能出现的威胁的主意。 不论理查怎么想,凯斯内斯的话似乎真的打动了他。他立刻命令凯斯内斯给伊莎贝拉带去自己的问候,同时下令让人把巴里安的儿子带来。 甚至是等一张羊皮纸和骨笔摆放在面前时,约翰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理查的人质。 看着英国国王那张威严中透着野蛮的脸,约翰甚至已经忘记了质问和咒骂,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理查,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说之前伊莎贝拉当着很多人的面侮辱他还只是属于他们自己之间的事情,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就如同他们父子当初把伊莎贝拉出卖给盖伊一样,英国国王显然已经把他们父子彻底出卖了。 “我不会写这样一封信,哪怕你们把我关进地牢,我也不会给我父亲写这么一封信。” 约翰愤怒的站起来,可他的肩膀上立刻架上了两柄长剑,同时一直还算好脾气的理查突然走到他的面前,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脸上已经再次遭到了狠狠的一拳 “砰”的一声被打倒在地的约翰立刻被人揪了起来,然后他的衣领被紧紧抓住,理查那张满是怒气的脸立刻出现他的面前。 “听着年轻人,如果你不想真的在地牢里呆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那就给你的父亲写信。我会给他补偿的,我以国王的名义发誓,可是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命令,我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你们。” 约翰呆愣愣的看着理查,他当然相信理查绝对不是恐吓,见识过十字军暴行的他明白这些来自欧洲的“野蛮人”甚至比萨拉森人更加可怕残忍,和他们比较起来,萨拉森人甚至有时候可以说的上是仁慈而又宽容的。 约翰不知道理查究竟和伊莎贝拉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他知道如果需要理查甚至可以让自己在某给阴冷的地牢里呆到烂掉,这让他在犹豫一阵之后终于慢慢拿起了摆在面前的骨笔,在理查的盯视下开始给父亲写信。 在一座低矮破旧的房子里,凯尔正就着墙上掏出来的空洞的窗口写信,他时不时的会停下来想一下,然后接着继续写,对他来说这封信显得十分重要,至少他希望能够改变他现在那颇为被动的处境。 自从在君士坦丁堡因为对玛蒂娜下手而不得不被迫逃离罗马之后,凯尔就开始了他那动荡不安的逃亡生活,他知道自己不但要避开罗马人追捕,同样还要躲开那些是玫瑰十字中的对手。 刺杀玛蒂娜的举动显然激怒了玫瑰十字中的一些人,那些人认为凯尔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停话,也变得越来越危险,当他们觉得有必要铲除这个威胁到他们自身的人时,凯尔已经成功的逃出了罗马来到了圣地。 不过,凯尔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多年来在玫瑰十字中的经历让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就如同自己正在紧紧盯着黛萝一样,玫瑰十字也正在寻找他,而被发现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不过现在他却忽然发现了一个可能会彻底改变处境的机会,这让他不得不冒险给之前的那些伙伴写信。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凯尔立刻握紧了桌子上的匕首,他的眼睛紧盯着房门,当敲门声响起时,他稍微倾听,然后轻轻开门让站在外面的黛萝走了进来。 “希望你带来好消息了,”凯尔对站在面前沉默的看着他的黛萝随口说着,看到她脸上那阴沉的样子,凯尔微微一笑“别这个样子,要知道我们也许很快就要走运了,你难道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想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事了。”黛萝把头别开,可是她的下颌立刻被凯尔生硬的扳了回去,然后和他的眼睛相互对视着。 “听着,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你就在这里吧,如果让罗马皇帝知道你的下落,我想他甚至可能会亲自来杀了你,所以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凯尔松开捏着黛萝下巴的手,转身走到桌边低头看着自己写的那封信“告诉我理查是不是已经决定和伊莎贝拉合作了?他准备怎么对付巴里安?” “他要约翰给巴里安写信,这个他已经向伊莎贝拉保证,”黛萝无奈的说,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能摆脱这个人的控制,也许凯尔能重新和玫瑰十字的那些长老们重新走到一起,可是她如果一旦逃跑,就只能面对被永远被追杀的命运“而且据说理查已经把约翰关了起来,大概要用他做为人质。” 听到这个,凯尔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略显兴奋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略微沉思之后转身双手抱住黛萝的肩膀微微摇动:“我知道我们的机会就会来的,现在我们的机会的确来了,这是上帝的安排,我就知道上帝不会抛弃我们的。” 说着,他贴近黛萝面前在她耳边放低了声音:“黛萝不要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保证一切都会过去,你可以到欧洲去,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更不会有人再去追杀你。你也不用再担心那个罗马皇帝会找你复仇,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找到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你再为我做一件事。” 当巴里安接到儿子写来的那封信时,有那么一阵他甚至不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那封信中,约翰向他的父亲叙述了自己正面临的可怕命运,同时哀求父亲能够如理查所希望的那样,交出安条克城。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击了巴里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尽管对于理查与伊莎贝拉的来往早有警惕,可是他却从没想过理查会在这个时候完全倒向伊莎贝拉,或者说是彻底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愤怒在那一刻甚至让巴里安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大声咒骂理查的背信弃义和伊莎贝拉的奸诈狡猾,同时他立刻给远在的黎波里的妻子写信,要她给自己派来足够多的军队,对于十字军他已经受够了,现在不过让那股怒火彻底爆发的时刻。 巴里安立刻调动起他的军队,他甚至根本不去管还没有离开的使者是否看到的了这一切,在宣布要与十字军展开一场大战之后,他愤怒的赶走了理查的使者。 “那些法兰克人,那些和我们一样信仰上帝的法兰克人”巴里安在宫殿里大声吼叫,看着闻讯匆匆赶来的骑士,他向他们下达着命令“我要立刻去救我的儿子,我要让那个背叛了我的理查看到依布林伯爵的愤怒是什么样子,也许他们就想看到这个,我发誓如果我的儿子受到一点伤害我会用最残忍的方法对待我抓到的每一个英国人,甚至会比萨拉森人更残忍。” 巴里安愤怒的吼叫声在宫殿里回荡,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的安条克还没有来得及带上属于自己的公爵冠冕,就已经被理查出卖,而自己的儿子还成为了别人的人质,一想起十字军的残忍,巴里安就相信理查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约翰。 骑士们相互错愕的看着巴里安,这些跟随着他从的黎波里来到安条克的骑士为领主突然的愤怒感到意外,而一听说巴里安居然要与十字军开战,更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从心头升起。 对于十字军,这里几乎没有人会喜欢,如果说之前还有人盼望着欧洲的法兰克人能够帮助他们拯救圣地,可是现在这种想法早已经烟消云散。 亲眼看过十字军的贪婪残暴之后,这些东方贵族已经不能不为他们自己担忧起来,特别是在理查与萨拉丁之间签订的三个月的停战期限之后,十字军已经把他们的矛头对准了那些和他们一样的基督兄弟。 这让东方贵族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人也成为了十字军掠夺的的目标。 “骑士们,十字军原本应该与萨拉森人作战,可是现在他们却囚禁了我的儿子,而且逼迫我退出安条克,这是对上帝的背叛,是对依布林伯爵的侮辱。”巴里安愤怒的来回走动,他有时候站住看着某个似乎在犹豫不决的人,在他那暴躁眼神的盯视下,那些人不由低下头去。 “让我们为自己的尊严而战,我要救出我的儿子,而你们要保护属于你们自己的城堡和领地。”巴里安再次大声吼叫,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激发起这些骑士,至少不能让他们因为看到十字军的旗帜而变得畏缩不前。 而让巴里安感到欣慰的是,那些骑士显然被他的话激起了原本已经压抑许久的怒火,他们当中有人曾经被迫向十字军提供粮食,而有的人的领地则曾经遭遇到过十字军的侵扰,甚至有人的城堡受到过比萨拉森人更加野蛮的掠夺,这让这些骑士在心底里对十字军的期盼早已慢慢变成了一阵阵愤恨,当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时,他们好不犹豫的彻底爆发了 在巴里安的带领下,那些骑士聚集了起来,虽然知道从的黎波里调动军队需要一些时候,可是巴里安已经等待不及。 随着安条克城的大门敞开,一团团的烟尘掀起,巴里安带着他的军队走出了安条克城,当开到旷野上时,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身后的城市,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不是能够保住自己安条克公爵的冠冕,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 如果说成为的黎波里的主人对他来说是因为自己的走运和伊莎贝拉的大意,那么能够拥有安条克完全是一个难的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机会在将来却不可能总是发生。 “我一定会救出你的,约翰,”巴里安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过我也不会放弃安条克。” 巴里安不停的给自己打气,他牵动马缰调转马头,然后他忽然看到了远处戈壁上出现的一面醒目的十字旗 巴里安愕然的看着那面属于十字军的旗帜,当那支小小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他对面不远处时,一个骑士缓缓催马向他单独走来。 “我是依布林的巴里安,”巴里安大声喊着“我要知道我面前的是谁,对于一位十字军骑士我原本应该表示尊重,可是现在我可能要用剑来和您说话了。” 听着巴里安充满怒火的声调,对面的骑士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他缓缓地摘下头盔,露出了一丛凌乱的头发,看着巴里安这个骑士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我想您已经找到了一位伙伴,我愿意帮助您伯爵,”骑士在马上略微点头“请允许我自我引荐,我是英格兰的蒙德福特伯爵。”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理查的愤怒 公元一一九一年二月七日这一天,对于萨拉森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些虔诚的遵循着自己教历的萨拉森人只知道这是苏丹与法兰克异教徒之间签订休战协约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不过对于一些在做为双方缓冲地区巡逻的萨拉森战士来说,这一天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的好日子。 一小队萨拉森战士谨慎的沿着属于自己一方的边界前进着,他们知道就在这片荒凉戈壁的另一边,异教徒正做着准备,虽然苏丹已经和十字军达成协议,但是因为多年来双方间的互不信任,没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协议的签订就放弃警惕。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萨拉森战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虽然这是二月,但是被厚实的长袍包裹的身子因为一直在活动就感到十分燥热起来,头顶上白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前一片发亮。 这里是的地势看上去东高西低,在远处矗立的一座被焚毁的堡垒成了双方之间的界线,不过也因为是以这座堡垒为界,所以萨拉森人占领的一边,就明显变成了比其他地方都突出一块的样子。 这让很多人萨拉森战士感到不快,每当巡视到这里时,他们就要向着法兰克人的地区绕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而且他们不但要注意西边是否会出现法兰克人,而且还必须随时小心的盯着南北两边的情景。 这让很多萨拉森人把这片地方称为“羊皮袋子”,因为那条路线看上去的确象是要把自己送进扎进的一个羊皮袋子里似的。 走在最前面的萨拉森士兵的头领把手遮在眉毛上眯起眼睛向着远处的地平线看着,因为刚才他忽然发现远处出现了几个在微微晃动的黑点。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所以他认真的看着远处,同时向身后的伙伴打着招呼。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随着那些黑点的数量越来越多,他立刻跳下战马半伏在地上。 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足以让他猜测到来人的数量之多,这让萨拉森人不由大吃一惊,他们虽然并不心信任法兰克人,可是却没有想到敌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了 萨拉森人手忙脚乱的带动缰绳,他们知道自己这些人根本无法和对面突然出现的敌人对抗,他们唯一能做就是立刻赶回营地,把法兰克人撕毁休战协议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将军 可是就在他们刚刚调转方向,还没来得及放开缰绳时,一阵战马的轰鸣声忽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萨拉森人愕然的回头看去,却看到就在那边那边那片高起的山坡另一边,随着一阵烟尘的扬起,另外一队法兰克十字军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些萨拉森人完全惊呆了,他们没想到法兰克人会早有埋伏,而且他们就等着自己这些人钻进“羊皮袋子”之后,就从南北两端同时向着他们杀了过来 萨拉森战士们在那一刻已经做好了为要安拉献身的准备,他们当中甚至已经有人嘴里开始念起卡兰经中预示着死亡与荣誉的“血块”篇章,但是随口发生的一切却完全出乎这些萨拉森人的意料,或者说完全出乎任何合理的解释之外。 从高地上冲过来的法兰克人首先冲到了萨拉森人的对面,可是他们却并没有向着他们的这些敌人冲来,就在萨拉森战士们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准备于敌人进行一场殊死搏斗时,那些法兰克人却从他们不远的前面急冲而过,就在这些萨拉森战士目瞪口呆之中,这些法兰克人迎着同样冲过来,却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到自己人袭击的另外那队法兰克人狠狠的砍杀了过去。 萨拉森战士们完全被他们看到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愕然的看着就在他们面前展开的这让他们怎么也无法明白的战斗,如果说刚刚开始他们还在担心这是法兰克人的什么新花招时,当他们看到双方毫不留情,剑落头飞的情景之后,他们终于觉得即便是阴谋这也未免有些代价太高了。 就在他们的面前,那些原本应该同仇敌忾称兄道弟的基督教徒们,就如同有着三生六世的大仇一般残酷的厮杀在一起,如果说其中有一方刚刚开始还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可紧接着他们对对方的反击丝毫也不逊色,甚至那种残忍无情赶尽杀绝的举动,让在一旁看着这处闹剧的萨拉森人觉得,好像他们之间才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似的。 二月七日这一天发生的那场厮杀,最终在萨拉森边界巡逻队的“观礼”下,以双方惨烈的两败俱伤而告终。 当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着葡萄酒的理查端在空中的酒杯不由微微一滞,不过当听到接下来那些幸存的士兵的报告之后,那个锡制酒杯就立刻从他手里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你们是要告诉我,你们看到了蒙德福特?”理查几步走到一个全身是伤的士兵面前,不管他发出的痛苦呻吟,一把抓着他领子几乎把那个人提了起来“你们真的看到蒙德福特了,是那个蒙德福特?” 听着国王刻意加重的声调,士兵不住的点着头,同时他向着另外一个人指了指。 “你又要告诉我什么?”理查闷声闷气的对另外那个士兵问着。 “陛下,我曾经在蒙德福特伯爵手下当兵,他也认识我,所以他要我给您带来一个消息。”士兵畏惧的看着理查,他知道自己的话会引起国王的暴怒,但是他却不敢不把这些话转达给理查,因为正如那位伯爵威胁他说的那样,如果他不把那些话告诉理查,也许自己回到家乡之后就永远也看不到自己那可怜的几块土地了。 “他要你告诉我什么?”理查似乎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他走过到桌边,拿起另外一个酒杯放在唇边慢慢呡着杯中的葡萄酒,同时眼睛紧盯着那个满脸不安的士兵。 “陛下,伯爵说……”士兵犹豫了一下,然后终于咬牙继续说“他说您注定永远不会回到英国了,你一定会死在东征的路上,上帝已经判决了您的末日。” 理查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难掩的怒火,他的脸色变得一团漆黑,微微颤抖的胡须在因为呼吸急促而不住起伏的胸膛上不住的抖动。 “他还说了什么?”不过理查并没有立刻暴跳如雷,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慢好借着这个机会不至于爆发,可是即便如此,他那让人恐惧的神色已经足以让站在四周的人胆战心惊。 “他要您放了巴里安的儿子。” “哈,”理查忽然发出一声大笑,他好像听到了个笑话似的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他回头向站在旁边的凯斯内斯说“没有想到骄傲的蒙德福特居然成了法国人的朋友,可就是这样他居然还敢威胁我,威胁他的国王” 说到最后一句的理查终于忍耐不住的彻底爆发出来,他从桌子上抓起长剑拼命的向面前的椅子砍去 一时间碎屑飞溅,断木横飞,理查的吼叫在大厅里不住回荡,人们完全被国王那异乎寻常的愤怒吓呆了,他们站得远远的看着理查用他面前的那把椅子泄愤,当他终于停下手来,一边不出弯着腰喘息,一边侧头看向那些手下时,人们迎着他那双透着残酷愤怒的眼睛,不禁吓得全身冰冷,不知所措。 “陛下,也许您应该冷静一下,”凯斯内斯终于无奈的低声开口,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还能向国王说上几句话,这让他觉得不知道这是他的荣幸还是不幸“蒙德福特是要激怒您,可是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您知道如果巴里安和蒙德福特勾结起来,那对我们来说就有些不妙了,蒙德福特对您太熟悉了,他显然会帮助巴里安对付您。不过现在看上去还不算太糟。” “我也知道这样,可我还是很生气,爵士。”理查怒气冲冲的低声吼着,可他脸上的怒火已经逐渐淡了下去,在倒握着长剑的剑柄,把剑尖在地上轻轻磕了一阵后,理查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巴里安是要我释放他的儿子,可是我现在除了要让他放弃安条克之外,还会有另外一个条件,我要他把蒙德福特交给我。” “遵命陛下,我这就派人给您向巴里安传达这个条件,”凯斯内斯点了点头,他知道国王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而且他也认为蒙德福特在这个时候选择巴里安,并不是个十分聪明的想法。 不过,很快凯斯内斯就发现自己错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蒙德福特显然要比他所知道的那样,对理查更加了解。 这位和理查的家族从爱德华国王时代就有着亲戚关系的伯爵,显然要比任何人都更熟悉做为国王和一头野蛮狮子的理查。 就在突然袭击了理查的军队不久,蒙德福特带领的一队巴里安的军队再出突然出现在了一座刚刚被十字军占领的城堡附近,就在那些还没有得到消息的十字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蒙德福特已经带着军队冲进了城堡。 杀戮在瞬间开始,接着就在瞬间结束,根本毫无防范的十字军遭受到了甚至比萨拉森人的袭击还要惨痛的打击,他们的头颅被锋利的剑刃割断,身子被沉重的手斧生生斩开,当十字军带队的将领最终被推搡着来到蒙德福特面前时,那位伯爵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这个之前自己也曾经见过的英国贵族。 蒙德福特看到了那人脸上的恐惧,对于这位伯爵,在英格兰早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甚至有人说他因为与在苏格兰山野里的魔鬼达成了交易,才敢于一直和国王对抗,而他用来报答魔鬼的,就是被他抓到的那些俘虏的灵魂。 “别,求您别……”那个贵族嘴角不住颤抖,也许他并不惧怕死亡,可是对于那些传说却有着难言的恐惧。 可是蒙德福特显然并没有那些被传得邪恶无比的魔法,他向身边的人略微招手,随着他的一个手下拿着柄烧得通红的长剑走过来,有人已经扳住那个人的头,把他的嘴生生撬开。 “我不想对理查说什么,我只想让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骑在马上的蒙德福特的声调平静得令人可怕,看着那个大睁着两眼,在不住的挣扎中眼睁睁的看着那柄烧红的剑身向他嘴里探去的贵族,蒙德福特慢慢转过了头。 一声痛苦,甚至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在终于被放开之后,那个英国贵族一边从喉咙里迸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号,一边用手拼命的掏着已经被火烫的一片模糊的嘴巴,但是他最终掏出来的却是一团已经卷曲在一起,被烧得焦黑的烂肉。 “回到理查那里去吧,我不需要你给我带信,”蒙德福特半伏在马鞍上向痛得在地上不住打滚的贵族说“我会让他自己自己知道我要干什么,也许对于你们来说他是一个国王,但是对我来说,他不过是一个走运的小子,他应该感谢上帝让他的哥哥早早死掉了,不过即便这样,他的好运气也不会太久的。” 说着蒙德福特一拉战马,在扬起的一片烟尘之中带着他的军队向着已经被洗劫一空的城堡外奔去,只留下一个在已经疼得昏死过去的英国贵族,卷曲的趴伏在地上。 蒙德福特显然并不只是想恐吓一下理查,就在理查在为自己的城堡遭到袭击,而使刚刚平复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时,蒙德福特已经和巴里安一起向着那些被十字军占领的城堡,和那些被派出去收集补给的十字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和那些熟悉当地的东方法兰克人相比,十字军霎时变得毫无优势,特别是在一个对他们无比熟悉的人的指挥下,那些单独出巡的十字军和运输队成了被袭击的目标。 而蒙德福特的残忍也让十字军不禁大吃一惊,虽然他们自己也同样残忍无比,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残忍会有一天落在自己的头上。 凡是落在蒙德福特手中的英国十字军,很多人都被生生砍掉了头,至于那些跟随着理查的骑士,则被砍掉了双手,然后割掉舌头 当这种事情在发生了几次之后,理查终于彻底愤怒了,他向凯斯内斯下令,命令他立刻召集起在阿卡的所有海船,虽然他知道那些船的数量还远远不够,可他早已忍耐不住。 “那个巴里安要他的儿子吗?我会把约翰切成一块块的还给他,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亲自带兵进攻的黎波里,我要让那个巴里安看到,反抗我是个什么下场,我要把他吊在的黎波里的码头上,直到变成一具干尸” 理查的叫喊声甚至在房子外都能听到,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受到一个东方法兰克人的羞辱,在他的心目中东方法兰克人与那些罗马人没有什么区别,只因为他们的愚蠢和怯懦,圣地才会丢失。 而他做为英国的国王和圣地的拯救者,是上帝派来的骑士,是这片土地理所当然的支配者和国王,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巴里安不但敢收留蒙德福特,甚至还敢于和十字军对抗,这让他在愤怒的同时,也从心底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兴奋,因为对他来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名声言顺的占有的黎波里的借口。 理查也许并不如凯斯内斯那样看重海军,但是他却绝对不会不看重的黎波里。 对于那座富足的城市,甚至即便是远在潮湿阴冷的英格兰也早有耳闻,特别是从这里输送向欧洲的那些财富,足以让任何一个国王嫉妒得眼红,而在亲眼看到过的黎波里的富足和繁荣之后,理查甚至觉得伦敦不过是一堆用石头和木板堆砌起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的黎波里的富庶让理查为之垂涎,在塞浦路斯遭遇到的挫折让理查感到沮丧,他没想到那个罗马皇帝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自己的开战,不过东方依旧足够多的财富和机会让他暂时忘记了罗马人让他感受到的挫败。 不过虽然垂涎于的黎波里的富足,可是理查也知道自己不能过于莽撞,至于安条克他相信只要交给那位女王,未尝没有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机会。 现在巴里安的举动终于给了他一个足以可以利用的借口,这让理查毫不犹豫的下令向那座城市进军。 凯斯内斯为理查的命令感到懊恼,在他看来好不容易筹集起来的船只根本不是为了这样事情使用的,可是看着国王那已经根本不用加以掩饰的贪婪,他知道自己只能听从理查的命令了。 二月十二日,就在巴里安突然袭击了十字军的五天之后,站在码头上看着那些纷纷上船的士兵,理查忽然向身边的凯斯内斯说:“我想我现在反而应该感谢蒙德福特了,如果他不出现,或者巴里安并不敢这么对付我,如果那样我难道还会随意进攻一位伯爵的领地吗?” 听着理查毫不掩饰的话,凯斯内斯只能默然,他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并不合适,不过也不需要他为该怎么回答发愁,就在理查要登上一条海船时,一群贵族骑士忽然出现在了码头上。 那是一群法国十字军还有圣殿和医院骑士团,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当地的法兰克贵族,他们的带来让理查意识到了麻烦,于是他在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时,就已经向他们大声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可是难道不是巴里安先袭击的十字军吗,甚至他还收留了一个可耻的叛徒,这个叛徒犯下的罪行足以让我使用任何手段都不会过分,所以你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我要让那个巴里安知道与十字军对抗的下场。” 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法国人不禁被理查这先声夺人的气势镇住,他们相互对望着不知所措,甚至其中几位颇有地位的骑士团修士,也不禁为之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而且难道你们不觉得我这是在向女王陛下表示我对她的敬意吗?”理查得意的向那些法国人炫耀着,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讨厌的巴里安,不过出于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显然也并不希望自己乘机侵占巴里安的的黎波里。 所以理查知道,只有用伊莎贝拉的名义才能让这些法国人无话可说。 “当初巴里安和盖伊用阴谋把伊莎贝拉赶出了的黎波里,难道作为女王的朋友,我没有权力和义务为女王讨要会属于他们的东西?” 理查义正言辞的质问让那些法国人目瞪口呆,不过就在他为自己的雄辩颇为得意,要在再说上几句话之后就登船出海时,一个慌慌张张,一脸慌乱的士兵忽然从人群后面冲了过来。 看着理查,那个脸上因为过于慌张已经变得一片苍白的士兵不住的喘着粗气,然后在用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把堵在胸前的郁气吐出来之后,他才惊慌的喊着:“陛下不好了巴里安的儿子约翰,死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而理查,则已经完全呆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奏 一颗原本应该充满朝气的头颅歪歪的靠在墙角,身子看上去也是歪歪夸夸的,让人一看就知道那不该是属于一个活着的人应有的样子,略显肮脏的衣服显得十分凌乱,就好像刚刚与人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扭打,但是身上却没有任何人伤痕,伊布林伯爵巴里安的儿子约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阿卡城关押他的地牢里。 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他旁边,只用栅栏隔开的盖伊,却什么都没看到,至少盖伊是这么说的。 “他只是一个人睡在那,有时候会大喊大叫一阵,就和我刚刚进来时候一样,”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盖伊一边舔着肮脏的手指间残留下的那点肉汁的味道,一边含糊的说着,看着牢房外盯着他的一群人,他嘴里发出了一阵“呵呵呵”的笑声“我什么都没看到,然后今天他就是那么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理查压抑着心头的愤怒看着盖伊,看到他的眼睛盯着身边仆人端着的盘子,理查微微挥了挥手,让仆人把剩下的肉干和葡萄酒给盖伊送进去“告诉我一切,也许我会考虑放你出来,你杀了人,即便是国王也必须受到惩罚,不过如果你肯听我的话,我也许会帮助你。” 盖伊原本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长时间的挫折已经让他逐渐自己应该怎么保护自己,而不是只一味的用骄蛮和粗野夸耀他已经失去的权力。 “他虽然就那么躺着,可是却好像受了很大的罪,总是不停的来回乱动,而且嘴里还胡言乱语的,我以为他是因为在这呆的时间长了受不了,不过现在看来和他的死是有关系的。”盖伊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着肉干,当他举起酒杯狠狠的喝上了一口之后,盖伊好像完全放松了似的靠在了墙角“现在对我来说就好像见到了天堂,也许我的天堂原本就只是这些而已。” “你这个蠢货。”理查嘴里低声诅咒着,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脸色难看的贵族,转身粗暴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向外走去。 原本要向的黎波里出兵的计划因为约翰突然的死亡被搁置了下来,看着那些从船上下来,乱哄哄的到处寻找暂时停留的地方的士兵,理查脸上显得异常难看。 约翰的死完全打乱了他原本的想法,把那个年轻人做为人质要挟巴里安的计划不但完全失败,而且他也已经于这个东方法兰克人中颇有势力的贵族成为了死敌,这让理查觉得自己似乎被人耍了,而究竟是谁在暗中耍弄自己,理查觉得他能够猜测出来。 “伊莎贝拉,一定是那个女人,”理查嘴里愤怒的嘀咕着,虽然不知道约翰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一想起听说在东方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够致人于死命的毒药,理查就相信那位女王绝对能制造出那样的机会“我被一个女人耍了,这真是笑话,不过她也不要再想得到安条克了,我要自己占领那座城市。” 终于说出了心里愿望的理查好像心情变得好了些,他吐出一口闷气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凯斯内斯下令:“让士兵们回到船上去,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不过这次我们改变一下地方去安条克,既然没有人有资格成为那座城市的主人,那么就让我们的十字军拥有它吧。” 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理查唠叨的凯斯内斯轻轻皱起了双眉,他当然知道约翰的死对理查来说损失颇大,可是国王居然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虽然让他颇为佩服,可是对于让十字军占领安条克,他却在心底里隐约的不以为然。 和他的国王不同,卡斯内斯并不是一个粗鲁莽撞的人,事实上在内心中他更认为如果蒙德福特成为英国国王,也许会有着更大的成就,而眼前的理查,除了不停的在战场上展示他的勇猛之外,在面对宫廷事务上却显得过于粗鄙鲁莽,这让英国的局势总是让人感到颇为堪忧,至少在他看来,如果换成蒙德福特,在面对约翰突然死亡的这件事上,他会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消弭眼前的困境,而不只是一味的想着如何掠夺,只不过他很聪明的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这些想法。 理查的贪婪凯斯内斯十分清楚,从西西里开始到塞浦路斯,理查始终是用他的贪婪支撑着自己和他的军队,现在约翰的死不但没有让他为难,甚至还可能就此彻底撕去最后那条做为遮掩的面纱,这让凯斯内斯觉得国王的确已经变得疯狂起来了。 “我相信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理查忽然压低声音向凯斯内斯说“伊莎贝拉要让我和巴里安之间发生一场战争,所以她要杀掉她同母异父的兄弟,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唯一能够受益的人,不过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的。” 理查愤愤的说着,不过他的声音忽然一停,凯斯内斯顺着国王的眼神看去,看到的恰好是伊莎贝拉急匆匆走来的身影。 “约翰怎么了?”伊莎贝拉显得十分焦急,尽管她并不关心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她知道如果约翰出了事情,那么自己就会成为最大的嫌疑,她会因为这个失去很多东西,至少她认为理查不会再那么轻易的让自己得到安条克。 “您现在可以如愿了,您的兄弟已经去了天堂,或者是下了地狱,”理查不以为意的看着伊莎贝拉,他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容,同时在心里对伊莎贝拉“拙劣的演技”嗤之以鼻“不过您的愿望可能不会完全实现,我实在无法把安条克城交给您这样一个人,而您如果不想因为这个受到审判,我想您最好还是暂时离开阿卡城,也许到科尼亚去做一次旅行对您有好处。” 伊莎贝拉毫无表情的看着理查,她知道理查这是在要挟自己,虽然约翰的突然死亡让她大感意外,可是和理查比较起来,她很快就忘了自己这个弟弟的事情。 伊莎贝拉在这一瞬间不住的寻思着,她当然明白不论是理查还是任何人都有理由怀疑是自己杀死了约翰,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究竟是谁要这么干,这固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能够让理查拥有一个理直气壮吞并安条克的借口,可是她却不相信理查自己会愚蠢到用这种方法和巴里安彻底结怨。 那么究竟是谁呢?伊莎贝拉想不起来,不过对于理查暗示她要继续为自己履行出使科尼亚的话,她却也并不十分反感。 现在的阿卡城就如同一个到处都是是非的漩涡,如果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可能就会被卷进那些阴谋的深渊之中,而且伊莎贝拉并不认为巴里安会理智到能够平静的对待自己失去儿子的噩耗,他甚至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杀向阿卡,而自己则是他首当其冲要报复的人。 必须尽快离开阿卡城 伊莎贝拉这样告诉自己,即便这样立刻会让自己的嫌疑变得更大,可是只要回到自己的领地,在自己军队的保护之下,那么即便巴里安认定是自己杀掉了约翰,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想到这个的伊莎贝拉略微点头,她甚至懒得与理查正式的相互鞠躬告别,就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向着住所走去。 “看看这个傲慢的女人,即使不是她杀掉了约翰,我想我也不会再想娶这么一个妻子了,要知道谁能允许子的妻子这么傲慢无礼?”理查看着伊莎贝拉的背影嘟囔着,然后抬手用力拍了拍“好了,让士兵们做好准备登船,不过在那之前阿卡城也要做好准备,巴里安可能会因为失去儿子暴跳如雷了。” 凯斯内斯闻言向着理查略微鞠躬,他知道国王显然已经定下决心,这个时候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国王一路走下去,不论最终会走到哪里。 伊莎贝拉就是在这样一片充满了混乱而又扑朔迷离的气氛中离开的阿卡城,就如同她来时一样,她没有能够带走任何东西,甚至还为自己引来了一场可能随时都会爆发的巨大祸事,这让她略微有些沮丧。 看着身后的城市,伊莎贝拉沉思着,她在想着究竟是谁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一个困境之中,同时琢磨离开阿卡之前凯斯内斯对她说的那些话。 “陛下,虽然现在的局势对您不利,不过请您相信依然有一个人对您充满了信任,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允许我会向您献出我的倾慕,而且我会用行动让您看到我是一直支持您的。” 这就是凯斯内斯私下里为伊莎贝拉送行时说的话,他之所以不相信约翰是伊莎贝拉所杀,只不过是因为他比理查更加清楚的明白,那样做对伊莎贝拉没有任何好处,至少在他看来,伊莎贝拉更多的是想成为东方各个势力的仲裁人,而不是希望成为某个人的生死大敌。 这个时候展现出的忠诚和倾慕,会让一位陷入困境的女王感到更加温馨而又体贴,这正是凯斯内斯希望的结果,而且当他看着伊莎贝拉那远去的背影时,他居然从心底里真的升起了一丝要挽留她的冲动。 “英格兰的凯斯内斯,”伊莎贝拉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理查的野蛮和贪婪与这个人比较起来的确就显得过于粗鄙了,她没有想到在英格兰人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位至少还算理智的贵族,不过一想到理查居然会在约翰死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占领安条克城,伊莎贝拉不禁又微微摇头“可惜他不是英国国王。” 在阿卡城一座破败的房子里,凯尔抚摸着手中匕首的刀刃在微微沉思,对他来说杀掉约翰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为冒险的举动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能够让那头法国狐狸感到满意,当初他擅自决定对付玛蒂娜的举动,让他陷入了可怕的困境之中,腓力显然对他颇为恼怒,而如果不是他能够及时离开君士坦丁堡,那么他即使不被罗马人抓住,也会被那些玫瑰十字铲除。 现在他让理查陷入和萨拉森人与当地法兰克人冲突的举动,让凯尔觉得自己也许还有机会重新得到腓力的原谅。 玫瑰十字已经变成了法国国王的走狗,这样的想法让凯尔觉得既可悲又可笑,可是一想到许多个世纪以来,玫瑰十字总是在黑暗中玩弄他们的阴谋,但是现实却离他们的愿望越来越远的事实,凯尔不能不承认当初那些长老选择最终投靠法国的决定并没有什么错误。 “上帝保佑,但愿一切还算顺利,”凯尔习惯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接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圣父,圣子,生灵合而为一。” 圣宫中,几个人围拢在桌子前看着正对着手中一份密信沉思的皇帝,这是帝国监察大臣赫克托尔离开君士坦丁堡后第一次写来的呈报,在一直看着这份页数颇多,看上去好像一份讲演稿,而不是呈报的密信好一阵后,伦格让人叫来了他的枢密院官员们。 “谁能告诉我,行省的道路都修建的怎么样了?”伦格忽然抬头问着那些大臣,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诧异的神色,他把手里的呈报放在桌子上“赫克托尔告诉我,很多地方做的并不好,甚至有些地方一直没有动,可是却总是有人说道路正在修建,我不知道应该听谁的,或者康尼努斯大人您能告诉我,在新的税制之后第一年对那些行省给予的用修建罗马道路为交换的抵押税都用到哪里去了?” 皇帝透着质问的声音在利奥厅里回荡,被问到的财政大臣心头微微颤动着,他知道皇帝很少这样质问,可是一旦如此那就说明皇帝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康尼努斯有着和皇帝相同的愤怒,做为财政大臣他当然知道更多的东西,可是他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解释。 “我想这也许让你为难了,那么我替你回答,”伦格向着康尼努斯微微摆手阻止他要说出的话“那些行省也许认为我的这个命令是对他们权力的侵犯,甚至在他们想来认为皇帝已经没有权力去管他们自己的行省了对吗?” 说到“自己的行省”时,伦格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他的眼睛在那些大臣的脸上巡视,罗马多年来的军区制已经让那些总督不但权力愈重,也变得越来越骄纵,行省俨然已经成了他们自己的领地,这让伦格有一种自己虽然身为皇帝,却是在面对着那些欧洲分封贵族的感觉。 不,应该说那要比那些拥有巨大权力的分封贵族更加危险,那些总督也许认为那些行省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而不需要向做为君主的皇帝有任何的责任,这是罗马军区制在把罗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不可破的堡垒的同时,所造成的更加可悲的后果。 “陛下,也许并不如您想的那么糟糕,”康尼努斯小心的向皇帝解释着,他知道一位愤怒的皇帝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即便这位皇帝是拥有着圣子之称的君主“很多行省只是担心修建这样的道路会让他们原本刚刚恢复起来的行省财政变得更糟糕,您知道当初罗马帝国修建那些道路用了很多年,甚至是从王政时代就开始,直到凯撒,然后到帝国,那是几代甚至十几代罗马人的心血,就如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伦格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急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情绪真的有些不稳了,特别是在进入了新的一年之后,一种莫名的焦躁让他预感到在这一年似乎要发生些什么,虽然他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变化,可是那种有大事即将来临的错觉却让他觉得自己正要面临一场重大的考验。 “陛下,您拥有罗马最强大的军团,那是不论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都要为之畏惧的军团,而且罗马的民众也效忠于您,”阿历克斯向前一步低声说,当他发现皇帝脸颊上那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时,他不由心头微微一颤,他回头向坐在一边正在做着记录的胡斯弥尔微微示意,在书记官有些茫然的欠起身子时,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向皇帝低声说“陛下也许您需要休息一下。” 听到宫廷总督的话,枢密官们有些诧异,他们不相信阿历克斯会这么大胆的擅自做主,那么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一定有原因,而且看到皇帝似乎并没有反对,枢密官们已经明白,于是纷纷向皇帝鞠躬告退。 当来到走廊里时,大臣们不禁略显诧异的相互对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突然对那些行省总督表现出那么大的不满,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忽然变得这么急躁起来。 他们不知道阿历克斯是否知道原因,看着刚刚从皇帝房间里走出来的宫廷总督脸上那隐约的凝重,他们的心中不由浮起了更多的疑惑。 丁璇是接到宫中派来的使者的传唤后与堂兄丁泓一起来到圣宫的,当她来到皇帝的寝宫附近却看到恰好出现的埃罗帕西娅的队伍时,她略微犹豫缓下了脚步。 丁璇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解释为什么要和丁泓一起来到圣宫,如果说需要诊治的是埃罗帕西娅,那么还算能够说得过去,但是堂兄是要为皇帝诊治的。 丁璇在走廊里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匆忙的从身边经过的那些人,同时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同样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玛丽从丁璇身边掠过,虽然她看到了这个东方少女想要停下来,不过一想到儿子她还是立刻走进了房间。 在房间里,丁泓正在调配着一副药剂,看到闻讯而来的皇后和亲王夫人,他略微点头,然后让内娜向她们解释。 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玛丽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叫声,她匆匆走过去拉着伦格的手,当看到儿子的脸色还不算糟糕之后,她才吐了口气。 “伦格你这是怎么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身体特别不好,”玛丽有些焦急的问着儿子,然后她回头向同样露出关切神色的埃罗帕西娅不住唠叨着“看看呀,如果是在安达契,伦格这个年龄的年轻人都正在地里干活呢,可现在他总是要躺在床上。” “我没事的妈妈,只是有些着凉。”伦格一边向着埃罗帕西娅露出无奈笑容,一边轻声安慰玛丽,不过当他看到妻子略微望向门外的眼神时,他有所感应的向门口看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看着那个身影,伦格微微有些窒息,不过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埃罗帕西娅已经向着站在门口的丁璇走去。 看着走过来的罗马皇后,丁璇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按照罗马礼仪向着埃罗帕西娅微微躬身,当迎着走到面前的皇后那双美丽的碧蓝眼睛时,她从其中看到的是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欣赏。 “你真是个美丽的女人,伦格就喜欢美丽的女人,”埃罗帕西娅并不管丁璇是否听得懂,只是对她说着,看着丁璇眼中的疑惑,她回头向望过来的丈夫看了一眼,然后接着说:“不过我真不希望他爱上你,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给他带来不幸。” 说完,埃罗帕西娅不再理会一脸疑惑的丁璇,转身走到丈夫身边,可是就在她刚刚拉起伦格的手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半敞的门外传来,随着人影闪动,阿历克斯急匆匆的走进了房间。 “陛下,圣地来的消息,理查与巴里安开战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契约神圣 耶路撒冷传来的突如其来的意外消息,让很多人感到难以置信。尽管十字军的野蛮残暴早在第一次东征时就早有体现,可是人们却还是没有想到最终会发展到这种状况。 对于罗马人来说,面对十字军他们的内心中充满矛盾,希望圣地得救的信仰和对法兰克人的敌意交织在一起,不过即便如此,听到在圣地的基督徒之间居然发生了战争,罗马人还是不禁议论纷纷。 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伦格也不禁略微有些吃惊,他虽然知道理查的蛮横和狂妄,但是对于巴里安的狡猾同样十分清楚,在他想来巴里安可能会借着十字军的到来大捞一把,却轻易不会让他自己陷入某种困境之中,不过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对于巴里安与十字军之间发生战争的原因,一时间却充满了各种猜测,甚至连带来消息的人也只是隐约听说其中似乎牵扯到领地的纠纷,甚至还牵扯到了伊莎贝拉。这让伦格不由变得更加关注,他一边派人继续打听消息,一边召来了他的大臣们。 对于圣地发生的事情,罗马人似乎有一种既关心备至又幸灾乐祸的心思,所以当伦格询问的时候,大臣们更多的是等待着皇帝的启发,不过他们也知道皇帝来自圣地,自然对耶路撒冷发生的事情颇为关心。 不过伦格显然也明白罗马人的想法,他不能指责大臣们那种似乎并不在意的心思,不过他绝对也需要提醒这些人,耶路撒冷发生的事情和罗马还是有那么点关系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科尼亚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伦格的话让大臣们不由变得严肃了许多,他们知道科尼亚始终是他们的大敌,而科尼亚苏丹阿诺伊的举动现在正牵扯着整个罗马的精神。 罗马的大臣们当然不会短视到那种地步,所以在稍微在心底里讥讽了一阵法兰克人之间的相互攻讦之后,他们不由陷入了对科尼亚人的忧虑之中。 “陛下,如果科尼亚人这个时候乘机发动对罗马的进攻将会是个很糟糕的事情。”阿莱克修斯脸上划过一丝隐约的阴郁,做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那些行省现在的局面,相对于罗马正在逐渐变好的大局看,有些行省依旧不容乐观。 从伦格即位到现在的这不到三年的时间里,罗马发生的变化的确让很多人感到惊讶,可是即便如此人们也不能不承认,对于一个几乎是积重难返的老大帝国来说,这些变化不过是让这个国家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逐渐的开始复苏而已。 对于很多人来说值得振奋的好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对于一些真正了解罗马的人来说,他们面前所面对的困难甚至要比艾萨克时代更加巨大。 如果伦格是一个只会享受的皇帝,那么这一切就变得丝毫没有意义了,他完全安逸的躲在圣宫深处,享受他的生活,但是不论是伦格自己还是其他的人,显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当他们面对这些苦难时,他们才意外的发现,罗马的情况可能要比他们想象的糟糕的多。 至少对于现在的罗马来说,买对科尼亚人可能会发动的战争,就有着颇为让人担忧的窘境。 “陛下,如果科尼亚人不再顾忌来自他们南方的威胁,阿诺伊就有可能发动对罗马的战争,如果他的胆子很大,他甚至可以冒险暂时放弃南方的边界,而对罗马展开全面进攻,陛下我们必须做好准备。”阿莱克修斯额头上微微有些出汗,对于这位喜欢和别人勾心斗角的亲王来说,当面对罗马可能会再次面临的大敌时,他也只能暂时放弃他的那些私心,而且在他想来,如果能够在未来与科尼亚人之间的战争中有所建树,未尝不是让自己在罗马人的心目中树立起更大威严的绝好机会。 对阿莱克修斯来说,一生中的一个巨大遗憾就是没有在战场上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威信,在罗马的军队中人们很少看到这位亲王,而罗马人习惯的对在战场上有所建树者的支持,却因为他天生身体虚弱而无法让他在战场上获得足够的威信。 阿莱克修斯出人意料的坚决让米蒂戈罗斯有些意外,元老院元老有些诧异的看着亲王,自从安露蓓尔出了那桩丑闻之后,这位亲王已经许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甚至有时候人们都快忘记了他的存在,这就让米蒂戈罗斯对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出如此坚决的建议的亲王的表现在意外的同时,不尽有所警惕起来。 他能猜测到亲王显然是要借着与科尼亚人之间可能爆发的战争树立威信,重新获得尊重的心思,这让米蒂戈罗斯觉得自己必须加以小心,因为在罗马的历史上,未尝没有那些曾经一蹶不振却在关键时刻迸发出奇迹光辉的先例发生。 不过就在元老还在思忖该如何应对亲王这突如其来的振奋时,财政大臣康尼努斯却微微皱着双眉开口了:“陛下,如果您要发动一场与科尼亚人之间的战争,那么我们就必须做好一切会变糟的准备,为了能够尽快征集到足够需要战争准备的补给,必要的时候依旧要暂时恢复艾萨克时代的那种征集税法,甚至……”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着人们望过来的眼神,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也许还需要加重税赋。” “你是说加税?”伦格面无表情的看着康尼努斯,他知道财政大臣提出这样建议也许纯粹是出于他的职责所在,不过想着如同康尼努斯这样一位理财高手也不能不用这种有着众多弊害的方法来暂时减缓帝国可能带来的财政压力,伦格不由感到微微有些头痛了。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沉寂起来,即便是刚刚还要说什么的米蒂戈罗斯也不由忘记了开口说话,一想到一向以富庶著称的罗马帝国居然要用加税的方式面对可能发生的战争,人们的心头都不禁压上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伦格的手指在桌子上微微敲击着,他知道自己的确面临着一个巨大难题了。 罗马的变革刚刚开始,而他面对的却是一个巨大的敌人,如果自己不能在对这个敌人的时候稳稳的让罗马度过这次难关,那么正在进行的变革势必就会被迫中断,罗马将不得不重新按照之前多年来推行的那种方式继续维持下去,那不论对罗马还是对自己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伦格不希望成为那个在未来某一天看着新的十字军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的皇帝,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加重税赋,那将会带来的危害同样巨大。 揉着有些发痛的额头,伦格默默的沉思着。罗马正在变革最关键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也恰恰是这个正试图重获新生的帝国最为虚弱的时刻。 “阿诺伊真是找了个好时机,”伦格微微苦笑着,他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是不是注定要让科尼亚走向辉煌的开始,不过他也只是略微苦笑,随即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虽然依旧有些发烧,可他却拒绝了身边的侍从拿过来的毛皮斗篷,他如果桌子走到突出向外的阳台上向跟着走来的大臣们说: “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加重税赋,”他抬手阻止了愕然的要开口说话的康尼努斯“帝国绝对不能失信与罗马的人民,即便增加税赋是帝国拥有的权力,在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能推翻我们之前对人民的许诺,当公法颁布的时候,我对人民的许诺是在三年内以他们抵押税做为让他们重新获得机会,那么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能撤销这个命令,这是一个契约,是帝国与罗马民众的神圣契约。” 大臣们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他们当然知道皇帝所说的这个契约的重要,对于罗马人来说,从古代时候继承下来的这种精神让他们往往在面对一次次的难关时也能够坚持不懈,而相反那些轻易撕毁契约的人则受到了人们的鄙夷,即便那些人是皇帝。 “我的朋友们,如果我们今天不遵循我们的诺言,那么我们的民众将会怎么看待我们?迄今为止我们甚至遵循艾萨克时代对民众的那些承诺,正因为这样罗马人才信任我们,如果我们自己推翻了我们做出的许诺,那么我们将会失信于民,那将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 说到这里,伦格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他的眼中隐约透着警示的意思,接着他的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神圣的契约不许破坏,这是在上帝面前签订的契约,绝对不能因为某些简单的原因就随便破坏,请你们记住,这是罗马皇帝的许诺。” 人们的心头不禁微微颤抖,在这一刻的伦格没有以前那种平和安详的气息,他的眼睛中透露出来的警告让大臣们知道,皇帝对这件事情是多么重视,同时也在警告那些试图在这件事情上有所举动人,他们将面对的是谁的怒火。 看着恭敬退出房间的大臣们,伦格再次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的话一旦出口,那么所要面临的困难将是多么巨大。 “如果答应加税也许就简单多了。”伦格坐在椅子里揉着发痛的额头,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老了,尽管他实际上才刚到二十一岁。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肩膀上,接着那双手代替他的手为他轻轻揉着额头。 问着身后人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伦格闭上眼睛把头向后靠去,让自己头埋入柔软的丰胸中,在这一刻他感受着这难的的宁静。 “很困难吗?”埃罗帕西娅把额头轻轻抵在伦格的头顶上低声问着,感觉着丈夫的头顶微微点动,她的手慢慢下移直到抱住伦格的脖子“可惜我不是玛蒂娜,如果是她也许能帮你分担一些东西了。” 伦格伸手把身后的妻子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埃罗帕西娅碧蓝的眼睛,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妻子圆润的下颌,轻轻在她嘴唇上衔了一下之后,伦格轻轻摇头:“你是埃罗帕西娅这就够了,难道你希望成为别人吗?” “可是我是你的妻子,而且是罗马皇后,”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无奈的苦笑“伦格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如果我不是皇后……” “而我不是皇帝那该多好,对吗?”伦伯温柔的亲吻着妻子的嘴唇,他能感觉到埃罗帕西娅心中那一丝落寞,那让他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儿的那种隐藏在坚强与奔放下的落寞。 “伦格你还在发烧。”埃罗帕西娅伸手抚摸着丈夫的额头,她有些担心的回头向站在门外的女仆吩咐着“去请那位御医来,陛下的身体还有些不好。” 说着她转头绷着嘴唇阻止了伦格要开口说出的话,然后伸手探进伦格的衣服轻轻抚摸着他微微发热的胸膛。 “伦格,你不能总是这样,你的身体会跨掉的,你要知道不止是皇帝,也是我的丈夫和我孩子的父亲。” 埃罗帕西娅不悦的神色让伦格微微有些好笑,他亲吻着妻子的耳垂,在她发痒的笑声中低声问着她:“如果我不让你去你的观象台,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你会怎么办?” “那怎么能一样……”埃罗帕西娅有些懊恼的分辨着,不过随着女仆带着丁泓到来,她只能有些懊恼的向伦格悄悄的挥了挥拳头从丈夫怀里站了起来。 丁泓的手指搭在伦格腕上微锁双眉,他不知道该如何劝阻眼前这位年轻皇帝,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其他的君主,可是他足以认定这位皇帝可能是最勤勉,或者说是最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皇帝的了。 “陛下,内虚盈亏本就是将养缓回为好,可是您个样子会让之前的那番努力付之东流的,”丁泓微微叹息一声,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对于伦格居然那么不珍惜自家小妹不惜用自己的名声换来的那次医治,丁泓心中颇为诟病“这个季节正是寒暖交替之时,对您身体有弊而无益,最好选一适合的修养地方才可以有所益处。” 听着丁泓的叮嘱,伦格只是默默听着,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虽然经过在色雷斯的医治已经有些好转,至少不再那么经常发烧,可是这个季节的确让他感到不适,这让他不由想起之前那两年在圣地时的经历。 “看来即便我不想到南方去也不行了,”伦格有些好笑的低声自语,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十分好笑,却又颇为合理的理由“阿诺伊,看来我们之间的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了。” 丁泓不知道伦格在说些什么,他稍微沉思一会之后终于开口:“以医者之言来看,您这个时候应该到一个温暖之处修养,所以有一个地方颇为适合您,只是这一切还要由您自己决定。” 看着丁泓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伦格稍微一想就已经知道他是在暗示什么,尽管对这位丁家神医的谨慎颇为佩服,不过他还是不由暗暗皱了一下双眉,随后低声问:“那么璇小姐是不是也会去那个地方?” 丁泓的神色微微一滞,他没想到伦格会直接这么问,在犹豫一会之后他还是微微点头:“小妹已经决定到那里去,您知道刚刚不久前皇后陛下刚刚见过小妹,我想小妹这个时候暂时离开也许更好些,我受九弟之托,是要好好照顾小妹的。” 伦格微微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心中默默寻思着该如何对妻子说。不过当丁泓离开之后不久,走进房间的埃罗帕西娅的话却让他颇感意外。 “伦格你的身体应该离开君士坦丁堡,”埃罗帕西娅虽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十分轻松,可却还是不由露出一丝落寞“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成为一个好摄政的,你知道我做的也算不错。” 伦格意外的看着妻子,他知道埃罗帕西娅显然从丁泓那里听到了什么,这让他在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我只要你别忘了我,”埃罗帕西娅低声在丈夫耳边说“我知道你爱你的女海盗,不过你不要忘了你的妻子还在君士坦丁堡等着你。” 伦格一把紧紧抱住了埃罗帕西娅,他把头埋在妻子丰满的胸前亲吻着,过了一阵他抬头在埃罗帕西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皇帝对皇后说了什么,不过站在门外的女仆却听到了皇后充满诧异的一声低呼:“伦格,你疯了” 二月十四日的清晨,在寒春的薄雾还没有从海峡上被初升的太阳驱散时,一条海船悄悄的离开了君士坦丁堡的第三座军事门。 在整座海峡里,这座军事门是距离对岸的陆地最近的一座城门,如果天气好的话,从这里的码头能够看到对岸海岸峭壁上的几座城堡。 罗马皇帝需要暂时修养的消息让君士坦丁堡人略微有些意外,在人们心目中那位总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皇帝似乎和需要休息或者身体微恙这种小事从来没有关系,所以当听说皇帝要到小亚细亚的行宫去修养的时候,人们心目中联想到的,只是皇帝又要去和他那位举世闻名的情人幽会的趣闻。 这就让伦格离开君士坦丁堡变得不那么突兀,甚至还有人为皇帝在这个时候扔下怀孕的皇后略有微词。 不过伦格也的确是在渡海之后就进入了阿赛琳居住的城堡,当他出现在那座已经被阿赛琳让人完全改造成一座庞大的海上沙盘前时,他看到已经闻讯等待他的阿赛琳正站在一座大理石拱门下等着他。 伦格慢慢走过去,当阿赛琳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身子时,他发出了一声充满疲惫的叹息。 “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难题了?”阿赛琳搂着伦格赤裸的上身。轻轻吻着他激情过后还在出汗的胸口“如果不是那样你是不会到我这儿来的对吗?” 伦格有些歉意的看着阿赛琳,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确冷落了她,虽然一直派人给她送去各种水果,鲜花,有时候还会写上一封阿赛琳能够看懂的简单的情书,可是却的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见了她了。 “我的确遇到难题,不过我想我还能自己应付,”伦格微笑着抚摸着阿赛琳光滑的后背“可我也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阿赛琳微微歪着头看了眼伦格,然后慢悠悠的开口说:“告诉我你要我干什么?” “我要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诱人。”伦格在阿赛琳耳边轻声说着,同时手在她丰满的乳峰间轻轻抚摸,这引起了阿赛琳一阵低声呻吟。 她用力按住伦格在她身体上游走的手,在看着伦格一会后,她终于轻声叹了口气:“伦格,告诉我你是不是正在为钱的事情发愁?” 伦格微微一愣,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怒:“米利厄诺斯真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不要怪他,是我让他说的,”阿赛琳笑眯眯的轻咬了一下伦格的耳朵“我想也许我的那些钱应该可以有用了,不过我不能白白把钱借给罗马。” “你要什么?”伦格托起阿赛琳的下颌问着。 “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来见我,”阿赛琳笑眯眯的问“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就丢下怀孕的妻子。” 看着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阿赛琳,伦格只能无奈的承认:“我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是来见你的。” 二月十六日,就在君士坦丁堡人还在为皇帝渡海幽会情人议论纷纷时,在小亚细亚城堡里伦格秘密召见罗马军团将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罗马大计 在罗马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特立独行的皇帝,其中既有如君士坦丁那样因为充满创造和对新鲜事物兴趣的原因成为了开创一代新世的英主,可也如尼禄一样因为那过于奇怪的性格导致最终身败名裂。 所以在这样一个层出不穷的出现着各种标新立异的人物的帝国里,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的稀奇古怪说起来并不算是很显眼,和那些前辈比起来,他在罗马人的心目中最多算是有些喜欢美色而已。 所以伦格忽然渡海约会情人的举动,虽然在很是满足了一下君士坦丁堡民众那喜欢议论别人的流言蜚语和家长里短的兴趣,不过很快人们就被另外一些更加吸引人的话题引开了视线。 罗马帝国最高级的军事会议,也就是在这样一个丝毫不会引起人们注意之中悄悄召开的。 凡是第一次来到阿赛琳的行宫的罗马将领都没会因为这座宫殿的奢侈感到咋舌,人们没有想到那个盛传中的女海盗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喜欢享受的人,或者说在人们心目中海盗除了粗鲁之外,应该并不具备那么细腻得近乎精致的生活。 不过阿赛琳显然并不是这样,特别是自从她把原本属于她外公的一个来宦官招来之后,她就任由着那个老太监把她的“小窝”打扮得如同一个萨拉森王宫的宫殿,而且她似乎是很享受那种感觉似的,找来了一些萨拉森女孩子,让她们穿上了那让罗马男人看了不由心血激涌的裙裤和短上衣,在轻歌曼舞般的扭动中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阿赛琳显然对在她外公那里度过的那段时光颇为怀念,所以即便是在海上时,她也是穿戴着一身萨拉森人的衣装,这甚至很多一段时间让人们并不知道,可怕的厄勒冈的女主人,却原来是的里波黎伯爵雷蒙德私生女。 而被伦格驱逐出君士坦丁堡的安露蓓尔俨然成为了这座宫殿的女总管,在她那半是囚禁半是放逐的奇怪处罚下,安露蓓尔在这座宫殿里拥有着能够指挥仆人,却不能擅自离开城堡的尴尬身份。 所以当看到伦格忽然出现在城堡中时,安露蓓尔开始准备回避,可当她发现皇帝显然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后,她就泰然的出现在伦格面前,而且还时不时的露出一种挑衅般的神色。 伦格对于保加利亚公主的那种样子却视而不见,他在这几天当中看上去似乎只是和阿赛琳陷入温存恩爱之中,可是实际上他派出去的使者却几乎在他进入宫殿之后就没有停下过脚步。 大批的使者被秘密派出,然后有有人不断的到来,在人们还在为皇帝的风流韵事议论纷纷时,伦格却已经开始向罗马军团的将军们下达了各自的命令。 对于阿诺伊这个人虽然并不了解,但是从那位苏丹当初向赫克托尔展示他对罗马的熟悉时,伦格已经意识到在罗马显然有着科尼亚人的奸细。 罗马的开放的确让罗马获得了巨大的回报,但是却也毫无疑问的为那些不怀好意者提供了良好的机会,这让罗马很长一段时间来对其他国家几乎没有秘密可言,而这个时代对国家政治与军事秘密的普遍忽视,让罗马更是变得完全无所保留。 这是路呢个所不能容忍的,他觉得如果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快就让那个远在草原上的科尼亚苏丹知道,那实在是一种让他感到沮丧的结果,可是做为一个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人们的关注。 他相信只要自己在圣宫中频繁召见那些将军,那么阿诺伊很快就会有所警觉,虽然到现在为止,从边境传回来的各种消息表明,科尼亚人还没有出现即将进攻罗马的迹象,但是在伦格的心底里,他知道那个时间应该已经不远,甚至可能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有所举动。 这让伦格知道自己的时间固然不多,而已经远赴边境的汉弗雷所要面对的将是更加严峻的局面。 正因为这样,伦格从来到别宫之后就开始急不可待的派出各种各样的信使,在等待着那些回信的同时,他终于和阿赛琳享受到了那难得短暂的温柔。 依靠在伦格身边的看着自己那个“地中海沙盘”的阿赛琳眼神一直不停的在水面上来回扫视着,当看到塞浦路斯时,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弯出来的笑容让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头看到了猎物的狐狸。 “伦格,如果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你会用什么交换?”阿赛琳在伦格耳边问着“要知道厄勒冈的财富可不只是我们抢到的那些,甚至还有原本属于我外公的那些沙漠部落的财富,而且塞浦路斯的钱我也可以给你,不过告诉我你会给我什么?” 伦格看着笑眯眯的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阿赛琳,在寻思了一下之后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如果我给你一个孩子……” “小伦格,难道你认为可以随意就让我怀孕吗?”阿赛琳有点嘲笑的说“要知道在埃及宫廷中一直有各种能让人避免怀孕的方法,这些我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难道你不想为我生个孩子吗?”伦格略显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知道阿赛琳一直没有怀孕显然是有着特殊的原因,虽然他也曾经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一旦听阿赛琳自己说出来,他还是不由有些怅然。 “伦格,我还不能怀孕,至少现在还不行,”阿赛琳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她轻轻扭过头看着微微波动的水面,然后又回头看向伦格“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怀孕吗?” 阿赛琳的话让伦格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滞,他知道阿赛琳恰好说到了关键,他这个时候来找阿赛琳,的确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简单,这让他觉得自己对阿赛琳有着一丝歉疚。 “告诉你要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能让你快乐,不过我知道你不快乐。”伦格低吟着,看到阿赛琳脸上掠过的一抹阴郁,他再次发出一声叹息“阿赛琳,告诉我究竟要什么,我用什么才能让你变的快乐点?” 阿赛琳的嘴微微张开,似乎就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她的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属于她特有的那种海妖般的笑容:“把我的舰队还给我,让我重新重新成为地中海的女王。” “你会是地中海的女王的,我发誓你一定会是的。” 伦格亲吻了一下阿赛琳的额头,可是就在他要接着说什么时,一个使者已经出现在水池的对面,看着那个急匆匆出现的使者,伦格知道难得的安静已经被打破了。 二月六日,罗马皇帝在博尔普鲁斯海峡对面的城堡行宫中秘密召见了罗马新军团的将领们。 这些将领是自从罗马新军团建立以来第一次完全如此整齐的聚集在一起,这些人中既有来自寒冷北方的罗斯将军,也有来自色雷斯的强盗出身战士,更有一直在南方边境行省因为多年与科尼亚人对抗而富有经验的沙漠骑兵,虽然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帝,但是他们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有着与那些逐渐老朽昏庸,已经变得只是一味贪图安逸与享乐的罗马人截然不同的精神和激情。 已经逐渐变得充满了昏聩腐朽的罗马在向世人夸饰着它那令人垂涎的财富和奢华的同时,也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它已经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躯体,这不但引来了异教徒的侵略,甚至也早引起了同为基督徒的法兰克人的窥伺。 这引起了很多一心期望重振罗马的人的担忧,可是这些人却往往只能用充满忧虑的心思来为罗马担心,而现在他们其中的这样一些人却成为了罗马新军团的将领,他们是罗马皇帝挑选出来的战士,他们当中很多人固然有着非凡的军事才华,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群充满了朝气,甚至充满了侵略和野性的罗马军人。 早年的罗马人是跟随在披着被风干的狼头面具的将军身后冲向他们的敌人的,罗马城那著名的母狼祖先虽然因为皈依基督而没有人再予以提起,但是狂野和充满侵略的獠牙,始终是流淌在那些憧憬着过去光荣的罗马人体内血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伦格见到那些人的时候,他从这些将领的眼中看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些东西,那是在很多罗马贵族和将领的眼中已经很难找到的锐气,罗马军队的灵魂在他们的身上已经很难找到,更多的已经是被宫廷的相互倾轧和奢侈糜烂的生活所熏染,而这些人显然并不是,他们的眼中依然有着锐利和对荣誉的贪婪,那正是现在的伦格所需要的 “我的将军们,如果有一天看到罗马的疆界被迫缩小,需要你们保护的罗马人被异族征服,那么就是这里所有人的耻辱,这个耻辱属于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是我们让这一切发生的,而我们现在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伦格看着那些将领缓缓的说,他看着那些眼睛的主人,从它们当中看到了被他的话所引起的炙热的感情,他知道在这些当中各自有着他们自己的野心,甚至有人的野心大得足以给他们自己带来灾难,不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他需要这样的将领,需要一群能够打破那沉重的覆盖在整个罗马帝国上的如同尸布般的沉沉死寂。 “我们与科尼亚人将会发生的可能会是关系着罗马未来的一场战争,”伦格想那些将领说着,他要让他们明白他们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将来,而且也要让他们明白这场战争对罗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我不可能把所有罗马军团都交给你们,甚至连驻守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也不能调动,因为这些军团将是保护罗马的最后力量,所以你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军团与科尼亚人对抗,而且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一次你们很可能要面对的是科尼亚的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 将领们一时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们知道皇帝秘密召见自己这些人显然有着重大事情,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要承担的会是这么令人激动却又沉重的重担。 “将军们,我们不知道科尼亚人会从哪里发起对罗马的进攻,和罗马能够自由的出入不同,我们能够得到的关于科尼亚的消息实在太少了,这是我们最为被动的地方,所以我已经让我的朋友汉弗雷到边境上去,至于你们的职责就是在罗马边境更加深远的地方等待时机,当科尼亚最终出现时,你们要做的就是抵挡住他们的进攻。 ” 一时间有人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们不知道皇帝之前那让他们为之振奋的话怎么会最终变成只是让他们抵挡住科尼亚人的进攻,这与他们心目中所期盼的有着太大的区别。 迎着那些将领眼中的不解,伦格心底里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在这些不安于现状的罗马将军们心中,他们希望的是能够重显罗马辉煌的荣耀,但是这却不是他现在能够给他们的。 阿诺伊.亚尔斯兰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向北方发起战争,固然是因为随着法兰克人的到来,埃及人对他的威胁已经消弭,但是更重要的未尝不是因为乌古斯人对科尼亚的威胁越来越大。 别人也许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至少很多罗马人并不去关系科尼亚另一边的边界外还会有些什么,但是伦格却知道这对罗马人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罗马如果与科尼亚人发生一场举国大战会是什么结果?伦格一想到这个就不禁为之苦恼,他知道如果那样即便获得胜利,那么战争之后所带来的灾难才是真正会把罗马拉入地狱的开始。 要让罗马在自自己手中走向辉煌,这个想法的确深深的吸引着伦格,不过他却知道这样的幻想可能会给罗马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伦格不可能把这一切对这些将领说的很清楚,他知道在这些罗马军人的心目中,重建辉煌才是他们所憧憬的,对他们来说,也许这些关乎罗马未来的事情太遥远,或者是太过不够明白,他们只希望用手里的武器砍向他们的敌人,然后用胜利点缀他们的荣耀。 罗马未来的辉煌也许不会在自己的手中出现,甚至也许自己有生之年也不会看到帝国走向辉煌,一想到这个伦格心中不禁略微有些无奈,可是他知道如果不能明白这个,那么自己不但不会为罗马带来荣耀,甚至可能会带来灾难。 要让如同大病初愈般的罗马得到机会,得到那足以能够争取到的宝贵的时间。伦格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这个目标,甚至即便是面对即将开始的战争也没有忘记。 让汉弗雷在边境抵抗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来自科尼亚的进攻,而分散在罗马境内的军团则如同一道道的屏障般随时准备对科尼亚人进行反击,这就是伦格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阻止科尼亚人进攻的方法 只要阻止住科尼亚人向地中海的渗透,而罗马人在小亚细亚依旧能够耸立不倒,那么接下来的将会是一场也许旷日持久却可能会彻底改变科尼亚命运的对峙。 历史上的科尼亚正是因为担忧来自东方乌古斯人的侵扰,才会不遗余力的把罗马人赶出小亚细亚,当他们完全控制了小亚细亚甚至是黑海沿岸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了对背后的顾忌和担忧。 那么现在呢?难道自己不是可以利用这样的局面吗? 伦格这样想着,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不过是个无奈之举,可是在这个时候,他除了选择这种消极而又拖延的方法,却没有任何其他更好的措施。 罗马未来的敌人依旧很多,伦格不能让罗马再次如历史上那样,因为与异族常年的对抗和消耗,而最终变成来自背后的敌人口中甜美猎物的悲剧。 史蒂芬娜是在一个略显阴郁的傍晚来到行宫的,当看到安露蓓尔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虽然这让那位公主颇为恼火,但是看着伦格对伯爵夫人恭敬的态度,安露蓓尔只能在心底里暗暗诅咒。 “伦格,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留在这里?”史蒂芬娜不解的问着,如果不是因为安露蓓尔长得并不漂亮而且名声未免太糟,她甚至怀疑伦格是因为贪图她的容貌,不过即便如此这位未免显得刚直的伯爵夫人依旧觉得不可理解“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耻辱。” 对于史蒂芬娜那过于是非分明的性格,伦格只能为之苦笑,他无法向伯爵夫人解释自己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安露蓓尔成为引出瑞恩希安的诱饵,因为在这位伯爵夫人看来,那样做可能完全是违反做为一个骑士应有风范的。 “伦格,汉弗雷在边界上还好吗?”伯爵夫人终于问了起来,她对儿子的担忧溢于言表,特别是当看到那些出现在城堡里的将领之后,她更是确定也许边界上会发生一些让她担心的事情。 “伦格……”史蒂芬娜开口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她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脸颊,在默默的看着他一阵后,发出一声叹息。 “夫人,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下令把汉弗雷调回来。”明白史蒂芬娜心中想法的伦格轻声说,他知道伯爵夫人为儿子担忧的心情,尽管他是因为信任才派遣汉弗雷到边境去,可伯爵夫人的忧虑让他还是不禁兴起了收回命令的想法。 “不,”史蒂芬娜微微摇头,她看着伦格的眼中透着一丝慈爱“汉弗雷一直梦想着和你一起并肩作战,那对他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荣誉,而且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英雄,博特纳姆对他来说太小了,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而不是永远在我的呵护之下。” 说到这儿,伯爵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的手指在伦格脸颊上轻轻抚摸,享受着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享受的特权,然后她有些困惑自语似的说:“我当初怎么会生出要杀掉你的想法呢,那不是对上帝的亵渎吗?是你改变了汉弗雷,让他成为了一个受到世人尊敬的伟大的伯爵,谢谢你伦格。” 说着,伯爵夫人探身在伦格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同时轻声吩咐:“答应我照顾汉弗雷,让他平安的回到我的身边来。” “我答应您夫人。”伦格低声回应。 公元一一九一年二月二十日,名义上正在小亚细亚行宫中与情人幽会的罗马皇帝,带领着分批渡海的六千名神圣近卫军悄悄启程,向着罗马与科尼亚边境出发。 在那里,他的军团要在上千罗马里的边界上等待着科尼亚人随时会发动的进攻 第一百六十七章 边境风云(上) 已经略显温暖的草原上吹拂过一丝暖风,季风给小亚细亚原本干冷的天空带来了难得的湿润,从更早时候开始已经到处显露出勃勃生机的原野中,各色的花束把冬天之后昏黄萧瑟的大地点缀得显出了阵阵生机。 阿诺伊.亚尔斯兰站在一片略微隆起的山包上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军营,那是他所能征集起来的最大的军队了。 自从成为科尼亚苏丹之后,阿诺伊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幻想过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带领这样一支军队向他一心向往的北方进军。 而且还有一个一直藏在心底里的秘密也在驱使着要组成这样的军队,那就是他希望借着这样的机会,把看似强大可因为部落分散而并不牢固的科尼亚人完全至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许多年来一直没有彻底摆脱部落联盟式的科尼亚虽然有着共同的苏丹,但是更多的却依旧还是由各自的头领分别掌握着他们部落的权力,而且做为塞尔柱帝国的一个属国,尽管科尼亚苏丹几乎已经完全摆脱了没落的帝国,可是科尼亚人却依旧有着一位名义上的大苏丹。 这让科尼亚的历届苏丹都感到颇为恼火,他们总是尽量想要削弱那些贵族手中的权力,不过结果却并不完全如意,甚至是到了阿诺伊的手中时,那种部落贵族各自掌权的局面,依然没有得到足够的改善。 这显然让自认有着雄心壮志的阿诺伊不能满意,他认为自己应该既然是苏丹那么就应该拥有相应的权力,和之前那些其他稍微尝试一旦受挫就轻易放弃的苏丹不同,他有着更加周密的计划,而且他相信只要这个计划成功那么他不但可以得到以前任何一位科尼亚苏丹都没有得到过的权力,而且还可以成为一位能让科尼亚走向辉煌的英雄。 不过在这之前他知道自己要做很多事,他知道那位罗马皇帝并不好对付,至少从他说知道的那些事情上看,虽然那位皇帝十分年轻,但是却十分的精明。而且还有个让他感到十分懊恼的事情也始终纠缠不清,那就是在曼奇克特附近正闹得很凶的图戈里的叛乱。 图戈里.亚尔斯兰,这个人是亚尔斯兰王的后裔,如果说阿诺伊之所以冠上亚尔斯兰的姓氏纯粹是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正当的登上苏丹宝座的理由,那么图戈里就是真正继承了亚尔斯兰血统的王族后裔。 不过在阿诺伊成为苏丹之后,图戈里就和很多其他的王族一样被分配了一块不大的草地之后放逐了出去。 阿诺伊相信那些王族是不会死心的,可是对于他们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原本以为只要不让他们拥有足够大的权力,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王族自然也就逐渐消磨了他们的斗志。 可是让阿诺伊没有想到的,就是那些王族中根本并不显眼的一个小谢宰,却成为在他国家里点燃了反抗战火的第一人。 以正统亚尔斯兰后裔的名义展开的叛乱显然给阿诺伊带来的不小的麻烦,特别是当他发现一些原本已经变老实了的王族也开始蠢蠢欲动时,阿诺伊不由变得暴躁了起来。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他知道这一切显然和那个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有着某种关系,所以在决定铲除图戈里那股看似弱小却不容忽视的叛乱之前,他甚至不惜与罗马达成了暂时和平的协议,也正是因为这个,尽管罗马人曾经在边界上侵犯了他的领地,甚至那个令人憎恨的法尔哥尼还抢劫焚烧了科尼亚在边界的村庄,可他还是让自己忍耐了下来。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自己彻底解决这一切的机会,而现在看来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法兰克人的到来让科尼亚的大敌埃及人完全陷入了一场与异教徒的战争。这让阿诺伊看到了一点希望,而随着在一直驻扎在南方边界的埃及军队撤离之后,阿诺伊确定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他相信只要能能在南方的军队几个月的时间,就足以能够彻底肃清图戈里的叛乱,而只要那些王族的威胁消失,自己就可以开始那个早已酝酿了许久的计划。 阿诺伊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科尼亚的疆界推向地中海的岸边,自然有着让他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在很多人因为法兰克人的到来而被吸引了注意的时候,科尼亚的宗主国塞尔柱帝国却正在来自东方的乌古斯人的侵蚀下风雨飘摇,而乌古斯人显然并不满足与只迫使塞尔柱的大苏丹放弃了他那“东西方之王”的称号,对于科尼亚和其他塞尔柱藩属国他们也伸出了尖利的爪子。 阿诺伊相信自己完全能抵挡住可能来自乌古斯人的侵略,但是对于背后那个积怨颇深,而且始终令人不安的庞然大物,他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他知道罗马从来没有放弃过要一雪前耻的想法,而且他也知道那个看似老迈,可是一旦获得机会就会迸发出勃勃生机的罗马,总是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和威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阿诺伊的沉思,他回头看向走来的一个骑兵,当接过那个急匆匆来到他的身边行礼的士兵递上的一个蜡封密囊后,他颠了颠那个密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罗马人那相对开放的环境无疑给了科尼亚人很多的便利,他们能够以商人的身份出入罗马,甚至很多人能够深入到君士坦丁堡探听消息,当这些消息被送回到科尼亚时,阿诺伊就能够很快做出反应。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漫长的边界上,科尼亚人能够通过双方的那些市集收集到罗马人军队最新的动向。 “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到达边界行省?”阿诺伊看着手中的密囊低声自语着,他自然听说过这位罗马皇帝的好友,据说这个人可以说是那位皇帝唯一能够接受的朋友,而且这个人也的确有着足以能让任何人视其为终身挚友的那种忠诚。 阿诺伊当然不认为这样一个在罗马位高权重的人会所以来到边界,这让他相信罗马皇帝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举动,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从汉佛雷来到边界行省之后却只是停留在一些深远地区上看,阿诺伊相信罗马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从什么地方开始入侵。 不过这也让阿诺伊知道罗马人已经有所准备,所以他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心中暗暗琢磨着刚如何应对这样的变化。 按照阿诺伊之前的打算,汉弗雷的到来还没有影响到他的计划,不过他还是认为应该做些更加有保证的准备,至少要让那位远道而来的伯爵的日子,过的不那么轻松自在。 “派出一个千人队去边界上转悠一下,”阿诺伊随意的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着“不要太着急,只要进入罗马十几纳帕就可以,告诉他们一旦遭遇到罗马人就立刻返回,我并不需要他们与罗马人发生正面交战,只要能让给那位伯爵找些事情就可以了。” 听到苏丹的吩咐,传令兵立刻深深躬身然后快速离去,不久之后,伴着军营里传来的一阵透着骚乱的些微混乱,一队科尼亚骑兵冲出营地,向着北方驰去。 看着那腾起的阵阵烟尘,阿诺伊的手指在那份已经撕开的密囊上微微敲击着,他还不知道这样做之后罗马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他必须要让罗马人相信,自己的确是要从更加靠近西部边界的地方发起进攻。 “贡布雷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阿诺伊在心中这样告诉着自己,他不相信伦格能够想到自己的计划,更不相信马人能够知道自己会从哪里发起进攻,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罗马人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会从双方上千纳帕边界的某一个方向展开攻势。 “到这里来罗马人,到这里来。”阿诺伊的手指在他随手在草地上画出的一条预示着双方边境的线条一端敲击着。只要罗马人的注意被吸引到那里,那么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一举突破另一端的罗马边境,兵锋直指地中海 汉弗雷看着面前的堡垒在心中微微感叹着,他不能不承认只有在边界上才真正体味到了罗马农兵制给他带来的震动。 罗马人当初因为无法抵抗异教徒的侵袭而不得不被迫向法兰克人求援的实施,让法兰克人对罗马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鄙视,以致这种鄙视在汉弗雷的心中也显得颇为根深蒂固。但是随着越接近边界,他越感受到了罗马那种堪称如同一个巨大要塞般令人叹息的防御力量。 这让汉弗雷甚至对伦格执意变革军制的行为有了些许的疑惑,他不知道如果罗马的塞姆制继续下去是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不是比其他人更加熟悉伦格所描绘的未来,同时对自己的朋友有着无比的信心,他也许会觉得伦格做错了什么。 眼前的城堡看上去显然要比一些法兰克城堡显得更加坚固,特别是当看到那些因为年久失修表面脱落的墙体里露出的坚固砖石后,他不由为罗马人为了这些堡垒所下的心血感叹不已。 汉弗雷微微回头向着边境方向看了看,他知道伦格让自己来到边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住边境另一边的科尼亚人,可是他到现在依然不知道科尼亚人会在什么时候发起进攻,更糟糕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一个罗马将领带着几名骑兵从城堡的门下出现迎面而来,当他们来到面前,汉弗雷看到那是一个长着一双灰色眼睛,满面的风霜足以说明他在这里已经足够久了的罗马人。 “大人,我是安托维斯堡的守将培黎西奥,为您效劳。”罗马将领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淡,不过汉弗雷却并不在意,在来到边境之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遇到过这种冷淡,每当那些罗马将领知道来到边界的是一个法兰克人的将领之后,他们都会用这种冷漠的方式对待他,尽管很多人知道他是皇帝的朋友。 “总督大人命令我听从您的命令,”罗马将领向汉弗雷说着,接着他微微耸动了一下肩膀“大人,也许您应该留在伊布鲁特,毕竟那里是整个行省最安全的地方。” “将军,你认为我是见到异教徒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吗?”汉弗雷懊恼的看着培黎西奥“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随着我父亲和萨拉森人作战,而且我在耶路撒冷曾经看到过最可怕的那些事情,所以您完全没有必要为我担心。” “随您吧大人,”培黎西奥略显无奈的摇头“不过我要提醒您科尼亚人和埃及人不同,他们更加疯狂而且更加狡猾,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会从什么地方出现,有时候也许就在您认为安全的时候,他们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不但抢走你所有的东西,甚至可能会顺便砍掉你的头。” 培黎西奥透着威胁的提醒让汉弗雷感到更加不快,他不知道做为总督的狄奥多对这个罗马人都说了些什么,不过看他那似乎并不欢迎自己的样子,再想着之前自己所遇到的那些罗马人的冷待,汉弗雷觉得自己的这次边境之旅的确并不顺利。 “将军,我相信自己不会遇到你所说那种糟糕的事情,而且我相信自己能够完成皇帝托付给我的重任,”汉弗雷拉动缰绳向着城堡里走去,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向跟在身后的培黎西奥说“也许在你们很多人心目中我因为是皇帝的朋友才能得到这样的信任,不过相信我,如果你们这么想那么侮辱的不是我而是皇帝本人。” 培黎西奥有些愕然的看着走在前面的汉弗雷的背影,他不由想起了总督派来的使者来告诉自己这位伯爵到来的时为总督带来的话:“不要小看这位年轻的法兰克伯爵,可是如果他在边境上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你们当中也许会有很多人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正是因为狄奥多这样的提醒,在那些罗马人的眼里,汉弗雷无疑成为了一个麻烦的根源,他们甚至不惜用冷淡的态度告诉这位伯爵他们并不欢迎他,或者是希望这位皇帝的朋友远远的呆在行省首府安全的城墙后面,直到他感到厌烦,回到君士坦丁堡去。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伯爵似乎并不那么好对付,而且培黎西奥不能不承认,汉弗雷的话的确让他重新对这个法兰克人开始审视起来,因为正如他所说,以他所听到的关于皇帝的那些传说,是绝对不会只因为这个人是皇帝的朋友就会被赋予如此重任的。 科尼亚人正在边境另一边干什么很多人都知道,虽然边境上的守军因为长期以来这样的骚扰从来没有停止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紧张,可是这一次显然和之前不同。 这让守卫边境的罗马将领们不得不变得更加警惕,而在这个时候汉弗雷的到来,更是让他们隐约意识到可能会发生重大的事情。 “但愿上帝保佑,这位大人不要在我的地方上出事。”培黎西奥心底里嘀咕着,不过当一声闷闷的沉雷在草原深处骤然响起时,他的心不由立刻一颤,看着远处陷入一片灰蒙蒙的阴郁中的草原,培黎西奥心头不由浮起一阵焦躁。 接着,他就听到了伴随着那阵雷声,从远处传来的让他心头狂跳的号角声。 科马吉尼首府伊布鲁特的总督府里,狄奥多神色忧郁的来回踱着步子,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这让站在角落里的那些随从有些畏惧。 狄奥多并不是一个很仁慈的主人,和对妹妹的那种宠爱和放纵比较起来,他对手下的人就未变显得过于严厉了,这固然和他从小因为失去父亲不得不依靠自己在战场上闯荡才能维持家族的荣誉有关,也未尝和他那天生的性格不无牵连。 狄奥多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指挥他人的人,这让他从很早接替了父亲在北方的职务之后就变得严厉起来,在毫不留情的严惩了一批轻视他的人之后,他发现有时候残酷的惩罚要比仁慈的宽容更加能够令人敬畏自己。 所以,当伦格把他从北方行省调到科马吉尼之后,他先是用在北方对付罗斯人的方式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些敢于冒犯自己的人,然后他发现自己的那些命令,就在整个行省变得顺畅的多了。 不过现在让他感到烦躁的,却并不是那些行省的官员,而是忽然到来的汉弗雷。 汉弗雷的到来让狄奥多觉得自己的权威似乎受到了侵犯,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打算,虽然科尼亚人似乎有着要大举入侵的迹象,但是狄奥多觉得自己已经足以能够对付得了即将出现的战争,而汉弗雷的出现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受到应有的信任。 ”皇帝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让那个汉弗雷到边界上来?难道只是为了阻止科尼亚人的进攻,如果那样就未免显得太小题大作了。”狄奥多心中不住的揣测着,他因为无法想透其中的原因开始烦躁起来,而且当他一想到妹妹的再次怀孕,他就不由变得更加忧虑了。 自从埃罗帕西娅再次怀孕之后,狄奥多那颗原本逐渐安分的心就又变得活跃起来,他幻想着如果埃罗帕西娅生下一位王子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同时他也忽然意识到皇帝也许早已和自己一样想到了那些可能。 “也许我该给埃罗帕西娅写一封信。”狄奥多心里不住琢磨着,他需要知道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至少也要知道皇帝对即将出生的新王子,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 一想到这个转身走向桌子的狄奥多伸手拿起了鲸骨笔,但是就在刚刚铺开上好的柚草纸写下妹妹的名字时,一个侍从忽然急匆匆的冲进了房间。 “大人,科尼亚人袭击了安托维斯堡,”侍从惊慌的大声叫喊着“汉弗雷伯爵就在那儿” 听到禀报的狄奥多脸上霎时变得一阵煞白,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边境风云(中) 没有人知道那些科尼亚人是怎么忽然出现的,他们来得太快以至在边界上巡逻的一小队士兵甚至来不及点燃随身携带的牛粪火把,就被呼啸而至的弯刀砍成了两段。 随后那些似乎是驾驭着疾风的骑兵就沿着罗马一边的边界向着西方不停的掠取,这让闻讯之后原本准备在更深远的地方拦截他们的罗马军队再次扑空。 和之前那些越过边界抢劫杀掠的科尼亚人不同,这支大概一千人左右的科尼亚骑兵队伍并不很在意附近的村庄,他们似乎对在罗马的土地上驰骋更加喜欢,以至很多惊慌的准备迎战的村庄却意外的看到他们从村子前面一掠而过,或者干脆从村庄中间穿过,却并没有留下什么太大的灾害。 不过这并不是说这些科尼亚人就更加善良,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所有能够点燃的房子都成了一片火海,而且在这股席卷而至的火焰和浓烟的移动中,他们一直向着科尼吉亚行省的西方掠取,直到看到了一座他们认为按照苏丹的命令,足可以吸引罗马人注意的城堡……安托维斯堡 阿诺伊希望他派出的那些军队能够牢牢的把罗马人吸引在安纳托利亚的西方,对他来说罗马在小亚细亚的领土不但挡住了他向着北方进军的道路,更让他有一种背后始终隐藏着一柄尖刀的威胁。 罗马人是否会重新振奋甚至成为他的敌人,阿诺伊并不知道,可是当他的眼光因为远在巴格达的大苏丹一次次的派来使者,向他叙述来自乌古斯人的威胁时,他就知道那些贪婪的乌古斯人总有一天会成为直接威胁科尼亚的敌人。 阿诺伊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这让他决定即便是冒险也要乘着埃及人因为要对付法兰克人应接不暇的时候,向着黑海进军。 不过阿诺伊还没有狂妄到自认可以完全轻视罗马人的地步,特别是随着伦格的出现,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之前的计划。而在经过将近两年的准备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向罗马人发动一场战争,可是关键却是要把罗马人的军队吸引到整个小亚细亚的边界的西方,而一旦成功,他就可以乘着罗马东部边界的空虚直插黑海岸边 频繁的派出军队在整个西部边界的骚扰,甚至是苏丹自己也在西部边界出现的举动,让科尼亚人完全做足了他们需要的假象,现在这支科尼亚骑兵正在向着安托维斯堡前进,在他们看来那地方应该能让罗马人手忙脚乱一通,而且也的确符合苏丹所说吸引罗马人注意的要求。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座城堡里,正有一位罗马皇帝的朋友刚刚到来。 当因为过于突然而毫无准备的罗马人先是看到远处村庄中隐约燃起的浓烟,接着就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那点点黑影时,安托维斯堡的守将培黎西奥的嘴角不由绷得紧紧的。 虽然安托维斯堡距离边境还有一点距离,可是许多年来的经验已经让他立刻明白,这应该是一队数量可观的科尼亚人,而绝对不只是一群过境抢掠的散兵游勇。 培黎西奥立刻感到头痛起来,他并不担心城堡,因为安托维斯堡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战斗却依然耸立不倒,他担心的是刚刚进入城堡的那位伯爵。 尽管相信这位年轻伯爵应该还不会如他之前想的那样只是个装腔作势的公子哥,但是一想到如果他在自己的城堡里受到任何伤害会引发的皇帝的愤怒,培黎西奥就不禁感到头痛万分。 他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同时在仔细观察之后向略显兴奋的汉弗雷建议,也许他可以派出一小队骑兵保护这位伯爵大人先行离开。 “科尼亚人显然是冲着城堡来的,虽然这有些不太寻常不过只要您小心点,他们是轻易不会发现您的,所以现在离开时最好的时机。”培黎西奥略显焦急的向汉弗雷解释,当他看到伯爵显然充耳不闻时,一阵怒火不禁在他胸中燃烧起来。 不过汉弗雷并没有给培黎西奥发火的机会,他半伏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越来越近,已经能够隐约看清正在疾速靠近的队形的科尼亚人,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皇帝派我到边界来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事,而且难道你认为我会连一仗都不大就仓皇逃走吗?如果那样我带来的军队又是干什么的呢?” “可是大人,您的军队现在正在伊布鲁特”培黎西奥气急败坏的说,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看着那些已经开始在远处散开队形,一小群骑兵准备绕过城堡去堵截可能会从堡里逃跑者的科尼亚人,培黎西奥甚至有一种要派人把这位伯爵绑起来送走的冲动。 “将军,如果我不是认为您的确是出于好意,也许我就要认为您对自己守卫的城堡没有信心了,”汉弗雷不为所动的摇着头,他沿着城墙慢慢走着,时不时的还拿起摆放在城墙上的那些防御用的武器查看一下,当他意识到培黎西奥的耐性似乎已经快消耗殆尽时,他才从容的拔出长剑,随手来回虚劈了两下“好了将军,我遇到过比这个更糟糕的局面,如果以后有时间也许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不过现在我要你去做好准备,科尼亚人已经来了,让我们和他们好好较量一下吧。” “可是如果你受到了伤害怎么办?要知道这可能会让我受到皇帝陛下惩罚的。”培黎西奥的声调甚至已经有些狰狞,当他因为焦急就要爆发时,却看到汉弗雷忽然向着不远处的一个随从略微挥手,把他叫到自己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将军我还是会保护自己的,所以我派人回去请求救兵,至于我自己就留在这里了。” 汉弗雷对培黎西奥说了一句,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把手里的剑用力向下一挥,随着他的话,那个随从已经从城墙边的一根柱子上向下一滑,在直接跳上一匹等待在下面的马背之后,放开缰绳沿着另外一座通向后面的小门急驰而去。 培黎西奥愕然的看着再也说什么只是紧盯着远处科尼亚人动静的汉弗雷张了张嘴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再开口,他看着城堡外已经逐渐放缓速度,可是两翼的骑兵已经因为绕过城墙的死角再也看不到的那些科尼亚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唯一能期望的就是总督狄奥多在听到安托维斯堡被围的消息之后,能够尽快派来援军。 可是汉弗雷显然并不如培黎西奥那样悲观,他的眼中显出的是更多的兴奋甚至是激动,当他看到培黎西奥脸上那股透着焦虑的神色后,汉弗雷不得不在心中对这位罗马将领暗暗感到歉意,因为他知道这位将军这时在盼望着什么,不过他的盼望可能注定要落空了。 “将军,安托维斯堡是不是如你说的那样坚固,可能就要验证了。”汉弗雷向培黎西奥微微一笑,然后他抓起身边一根用粗树枝做成的削得异常尖利的长矛“很快就能验证了……” 就在狄奥多接到安托维斯堡受到科尼亚人围攻的消息同时,在首府伊布鲁特城外驻扎的由汉弗雷带来的军团也接到了汉弗雷那个随从带来的消息,不过在听到那个命令之后,军团的将领们先是有些愕然,随后在反复询问并且一再核对了那个随从与这个消息一起带来的密语之后,才终于确定了伯爵大人的命令的确没有失误。 不过这让那些将领又不禁一阵迷惑,他们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下达那样一道命令,特别是当狄奥多同样派来使者要他们立刻出发给安托维斯堡解围之后,这些将领就感到更是疑惑不解。 不过他们还是决定遵循伯爵的命令行事,所以当狄奥多同时下令整个行省的其他城堡军队加强警戒,同时再次派出使者要他们跟随汉弗雷的军团一起去解安托维斯堡之围后,那些使者才发现这支军团显然并不是很为自己的主将着急,至少他们的行军速度最多也就是要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且最让那些使者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支大约五千人的军团,居然还分成了前后不同的几部分,就如同奶牛挤奶般慢吞吞的向着安托维斯堡进发。 当罗马军团开始向着安托维斯堡前进的时候,在边境的另一边,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也正密切的注视着整个边界上发生的一切。 在派出那支千人队的骑兵越境之后,他的王帐也开始向着北方迁移,在经过了几天之后已经几乎被安置在了小亚细亚草原贴近边界的顶端,如果再继续向西,那么就可能要进入安纳托利亚的山区了。 阿诺伊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分,他从不认为那个比自己年轻的多的罗马皇帝是个愚蠢的人,所以他知道如果自己真表现的似乎要翻越安纳托利亚的山区向罗马进攻,那么可能反而会引起那位皇帝的猜疑了。 “这样最好,罗马人会因为看到我的王帐而倾巢出动的。”阿诺伊暗暗计算着,之前探听到的那些关于罗马当地农兵兵团的情报已经因为新军制的变化毫无价值,不过虽然如此阿诺伊还是相信自己这大胆的举动足以能够把科马吉尼的守军吸引到边境的西部地区来。 “伟大的苏丹,也许您不应该这么冒险,如果您有了一点闪失,那将是整个苏丹国的灾难,”一位胡须已经完全发白,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到的大臣不安的说,他看着站在王帐前来回走动,听取着穿梭不停的到来的使者的呈报的苏丹,小心翼翼的提出建议“至少您应该多带些军队,如果罗马人真的发疯了,那将会是很危险的。” “怎么你害怕了?”阿诺伊向那个老臣瞥了一眼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你这头老山羊看来真的应该回到羊圈里去了,或者你已经变成了一头绵羊,高山对你来已经变得太危险了。” 老臣脸上霎时露出受了屈辱的怒意,不过他却不敢顶撞苏丹,而且他也的确胆怯了,一想到跟随苏丹的只有一支不足五千人的亲兵队伍,而其中一千人还已经被派遣出去,他的心底里就不禁感到畏惧。 “不用担心,罗马人不会越过边境的,”阿诺伊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他坐下来让人为他脱下靴子,然后放肆的用脚趾轻轻摩擦着面前那个面目清秀的小宦官的脸蛋,接着说“罗马人这个时候只会希望我们不要进攻,对那个皇帝来说他所做的一切还太少了,如果能够再给他一段时间,也许我就会考虑是否应该小心他的复仇,不过现在是我占据主动,很快他就会变成一个罗马的大流士,而我将会是那个亚历山大。” 苏丹的话让老臣略微放下了心,他不能不承认阿诺伊是他所伺候过的最了不起的一位苏丹,至少在看到他能够把那些部落军队聚集起来之后,没有人再敢怀疑苏丹的权威。 “现在只要等着那些罗马人把他们分布在边境的军队向着西部调动,然后再把他们驻扎在更远地区的军团调走之后,我们就可以向罗马进军了。”阿诺伊的脚趾在那个小宦官脸上蹭动得越来越快,当他的脚趾滑进宦官的衣领感觉到他身上的炙热之后,阿诺伊一下站了起来抓着那可怜孩子的肩膀急匆匆的向着帐篷里走去。 可是似乎就是要打扰苏丹这突如其来的雅兴似的,一个全身被烟尘覆盖的使者忽然跃马冲了过来,在把一份密囊送到苏丹手中之后,那个使者终于坚持不住一头倒在地上。 “怎么会有这种事?”阿诺伊手里拿着扯开的密囊脸色一片阴沉,在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回头向等待在一边的将领下达命令“再派出一支,不,两支千人队进入罗马边境,不过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看来罗马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听到苏丹的命令,原本刚刚松了口气的老臣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知道如果再次派出亲兵队伍,那么保护苏丹军队将会更少,这让他在为苏丹担忧的同时,也为自己居然距离罗马人的边境如此近感到胆战心惊。 他鼓足勇气再次向苏丹提出建议,不过这一次他却只是聪明的提出也许可以从聚集在东部边境的军队中调动一些。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阿诺伊的同意,事实上当他看到密囊中报告说,罗马人似乎并没有被骗过,他们向安托维斯堡派出的援军也只是一小部分之后,阿诺伊已经意识到也许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些罗马人。 “看来真的需要调动军队发动一场像样的战争,才能让罗马人相信我要从西部边境入侵罗马才行。”阿诺伊有些无奈的揉着眉毛,他为自己原本周密的计划却没有如想象的那样顺利有些懊恼,在连续下达了几道调动军队的命令之后,他略显烦躁的再次一把抓住那个胆怯的站在一边的小宦官向帐篷里走去。 很快,帐篷里就传出了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声。 一阵阴云从远处慢慢飘来,透着阴凉气息的空气让人感到身上粘糊糊的,伦格不由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从后背上传来的一阵隐约疼痛让他有些难受,看着被胡斯弥尔放在火上小心翼翼煮着的一小罐草药,伦格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 因为时间过于仓促,伦格并没有能等到丁涉回来,在让丁璇替自己给她哥哥留下了话之后,他就带领着近卫军向着小亚细亚的深处进发了。 在整个罗马帝国的版图中,在这个时代的小亚细亚是颇为尴尬的一块土地,不论多么乐观的罗马人也不能不承认原本做为帝国良种战马和丰富兵员提供地的地方,已经变得越来越狭窄。 不过和小亚细亚变得越来越小的领土比较起来,罗马在这片土地上设置的军队却相反变得越来越重要,即便是到了艾萨克时代,罗马也在这里建立了大量的农兵屯团,而当伦格开始变革军制时,这里也俨然成为了继色雷斯和罗斯行省之后最受重视的地方。 “陛下,您把这个喝了吧。”胡斯弥尔把冒着热气的药汤送到了伦格面前,他知道这是丁泓为了缓解皇帝之前在凯萨利尔受到的那处箭伤所留下的伤痛,尽管当时那支箭奇迹般的没有留下什么过于严重的后果,但是每当这样的时候,箭伤留下的伤痛还是折磨着伦格的身体。 “胡斯弥尔,看来为了我的身体我也必须收复罗马的失地,至少我觉得奇利里亚这个时候的气候要比君士坦丁堡更适合我。”伦格有一个也许别人听了会觉得匪夷思索的理由和书记官开着玩笑,当他看到胡斯弥尔习惯性的要去拿随身携带的写板把他的话记录下来时,他伸手阻止了小书记官“算了,如果让后人知道我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原因就与科尼亚人作战,也许我就要和尼禄去称兄道弟了。” 听到皇帝提到那个著名的暴君,胡斯弥尔小心的没有接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皇帝似乎变得越来越有威严,特别是在罗马公法颁布之后,那位以前随和而又仁慈的皇帝虽然依旧仁慈,但是却渐渐的和随和没有了关系。 轻轻的呡了一口药汤,品味着其中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伦格不由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让丁璇给她哥哥留下的话。 “务必要在返回罗马之后来军中找我,丁家未来辉煌与否,也许就在这其中而已。” 伦格不知道自己那个说法是否能打动那个特立独行的人,不过他知道以他所知道的丁涉的性情,也许即便明知有所风险,也会闻利而起,接踵而来吧。 “陛下,您真的准备这一次亲自对付科尼亚苏丹么?”胡斯弥尔略显担忧的看着伦格“您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那么干,也许您可以派出一位将军,我觉得那位佳尔兰将军应该可以胜任,毕竟他就是这里的人,而且米利厄诺斯大人也可以……” 看到皇帝望着自己的眼神,胡斯弥尔慢慢停了下来,他有些忐忑的看着皇帝似笑非笑的神色,同时暗暗为自己的胡言乱语后悔不迭。 “胡斯弥尔,你现在已经能够去想着用指挥别人来做事了,这的确不错,”伦格略显欣慰的笑了笑“要知道事情并不是一定要自己做才可以,而且很多事情自己也做不来,不过这一次我必须自己做。” 说着伦格在书记官的搀扶下站起来,微微伸展了一下略显慵懒的腰身:“我让阿诺伊相信我的确已经如他所想的那样做了,为了这个我必须自己亲自出马才可以。” 说着他走出帐篷,在逐渐变密的雨幕中,一个匆匆而来的骑兵出现在他眼前。 “陛下,汉弗雷大人在安托维斯堡被科尼亚人包围,他的军团正在去解围的路上,”骑兵急匆匆的禀报,可接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不过,那些援军进军的速度很慢,汉弗雷大人的处境可能……” “我知道了,你先去吃点东西,”伦格打断了那个狄奥多派来的使者,在略一沉吟后他立刻向刚要转身离开的使者下令“吃完之后你立刻返回伊布鲁特,我要你告诉狄奥多,除了严守边境和其他城堡,不要向安托维斯堡派出任何援军。” 看着一脸迟疑的退下的使者,伦格的眼神再次投入密布的雨幕,同时他嘴里轻轻自语:“汉弗雷,你一定能坚持住” 第一百六十九章 边境风云(下) 阴雨天气已经持续很久,这样的天气无疑让农民们感到高兴,不过对于行军中的军队来说就太糟糕了。 走在最前面的骑兵将领抹着脸上的雨水,虽然衣服湿透,可和他心中的焦虑比起来就没什么了。 按照汉弗雷之前的命令,他带领的军团并不需要走的很快,甚至如果情况允许,他们可以在快要到达安托维斯堡的时候把行军速度放得更慢一些。 突然来临的大雨却让这次原本“轻松”的行军,变成了一场和路上的泥泞与湿滑作战的挣扎。 因为刻意放慢速度而距离安托维斯堡还很远的军团只能艰难的向前跋涉,他们在雨水中奋力前进,同时因为开始真的担心起汉弗雷,不由变得急躁起来。 “快些走,罗马人”走在前面的将领发出大声喊叫,他头顶上原本鲜艳的翎羽已经被雨水浇得东倒西歪,同时因为渗了雨水而显得更加沉重的盔甲也让他看上去没有之前出发时的那么精神。 “大人,我们的军团还在后面,也许应该等他们到了之后一起走,否则即便到了安托维斯堡也帮不了伯爵。” 一个看上去脸色枯黄不过却有着一双精明眼睛的士兵大声向带队的将领喊着,说起来这些老兵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军团不是一起前进,而是要分批向着安托维斯堡进发,对于这些参加过众多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兵们来说,这样做无疑是十分愚蠢的。 “怎么你有疑问吗?”将领走过去用手里的指挥杖敲了敲那个士兵的头盔“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伯爵大人,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快点给我走,我们太慢了,后面的人都快赶上来了。” 说着那个将领又敲了一下士兵的头盔,然后向前几步走在最前面,同时还不忘给身后的士兵鼓劲:“到了安托维斯堡就有热水和食物,还有你们喜欢的啤酒,不过在那之前你们要狠狠的教训科尼亚人” 罗马士兵中间响起了一阵欢呼,这句话让很多人原本因为疲惫而缓下来的步子加快了,罗马士兵那坚韧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开始展现出来,随着盔甲摩擦和战马嘶鸣的声音,罗马军团就如同彪悍的狼群般在雨幕中向前行进着。 在安托维斯堡被包围之后的第一天,科尼亚人并没有很在意这座看上去并不是很容易攻下的城堡,他们只是按照阿诺伊的命令把城堡包围起来,而且他们也向更深远的地方派出斥候,随时注意着是否有罗马军队闻讯前来解围。 但是这种无所谓很快就在听到被围困在城堡里的是谁之后荡然无存了。 虽然领队的科尼亚将领并不知道汉弗雷是谁,但是当他们从被抓获的罗马人那里听说,城堡里有着一位罗马帝国十分重要的人物时,他们立刻下令加强了围攻,同时更加小心的防备着可能随时会出现的罗马援军。 但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罗马人却不如他们,或者说不如苏丹所料想的那样寻思派来援军,当他们不得不卡是对城堡发起一轮轮猛烈的进攻后,他们才听说罗马人的军团正在向着安托维斯堡而来。 和罗马士兵同样不明白汉弗雷的意图一样,科尼亚的将领们也不知道苏丹究竟要做什么,不过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吸引罗马人的诱饵,所以当听说罗马军队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时,这支只有一千多人的科尼亚军队,不但没有仓皇撤退,反而更加凶猛的向着城堡攻了过去。 培黎西奥站在堡墙上看着下面来回奔走的科尼亚人紧皱着双眉,他现在已经并不十分担心城堡的防御,甚至也不是那么担心汉弗雷的安危,因为他知道这些科尼亚人显然并没有真正做好要攻破城堡的准备,不过让他感到不耐的是,他发现原本应该早已到了的援军却一直迟迟未到,而且随着天气变得越来越坏,他有些担心援军是否还能够在几天当中赶到。 虽然对安托维斯堡有着足够多的信心,可是一想到城堡始终是被包围着,培黎西奥还是不禁有些焦急。 另外,那位身份异常重要的伯爵也还是让他放心不下,特别是一想到头天夜里的战斗中,那位大人居然跳上城墙和一个科尼亚的勇士单挑决斗,他的额头上就不禁感到一阵冰凉。 “疯狂的法兰克人,”培黎西奥嘴里低声嘀咕着,虽然已经从汉弗雷身边的随从们那里听说了关于伯爵在圣地的那些壮举,而且也的确对伯爵母子的侠气风范与对朋友的忠诚敬佩不已,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法兰克人那种对荣誉近乎变了样子的狂热“真是疯了。” 培黎西奥一边嘀咕一边向身边的人低声吩咐着,他要他们看好那位伯爵,必要的时候甚至就是用棍子把他打蒙,也不能让他在自己的城堡里因为干蠢事丢了性命。 “要知道他是皇帝的朋友,如果我们大家不想被发配到更糟糕的地方去,就一定要盯牢那位大人。”培黎西奥有些厌烦的吩咐着,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经过两天的战斗已经开始对那位年轻的法兰克伯爵有了些许改观,至少那位伯爵要比他所见过的那些法兰克人有学问的多。 “伦格讨厌别人什么都不懂,”在吃饭的时候,汉弗雷一边撕咬着手里的肉干一边含糊着说“我以前并不喜欢看书,不过伦格说如果我不看懂那些该死的拉丁文,就不许我带领军队。” “罗马的皇帝们都是很有学问的,”培黎西奥略显自豪的说,他听说过那些欧洲国家甚至连有些君主都不识字,这让这位罗马将领在自豪的同时很是鄙视过那些法兰克人“譬如智者利奥,还有著名的虔诚皇帝阿里斯二世,甚至即便是罗马的皇后们也有着值得敬佩的学问,至少我听说现在的皇后陛下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学者。” “埃罗帕西娅呀,”汉弗雷喝下一口葡萄酒之后呵呵笑了起来“那个女人真是可怕,我不是说她的人如何,我是说她的那些知识,我真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会懂得那么多。” “因为她是个罗马人,而法兰克女人显然是不会这么走运了。”培黎西奥当时得意洋洋的宣布着,不过在随后的战斗中,他很快发现那些法兰克人也并不应该小看。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汉弗雷沿着阶梯走了上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半长的链甲,脸上还带着刚刚不久前战斗时被烟雾熏黑的痕迹。 “大人,我觉得如果您能告诉我您的军团什么时候能来解围,那要比您亲自战斗好的多。”培黎西奥有些急躁的说,虽然之前对汉弗雷的轻视已经淡去,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是皇帝身边重要的人物,培黎西奥还是希望援军尽快到来。 “我想应该很快吧,”汉弗雷随口回应着,看着外面因为雨越下越大而不得不暂停进攻的科尼亚人,他挥手甩掉脸上的雨水,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科尼亚人也和我们一样不喜欢下雨,不过将军我想你还要更加小心点了,因为也许首先到来的是科尼亚的援军。” 让汉弗雷不幸言中的事实很快得到了证明,当天气终于有所缓和,一缕似乎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到大地上时,培黎西奥愕然的看到从南方的地平线上涌来的一条黑色的带子。 虽然因为雨后的泥泞让那支队伍因为速度缓慢一直无法看清,可培黎西奥知道,从那个方向来的军队,也只有科尼亚人。 培黎西奥有一种要大声咒骂的冲动,可是他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计较汉弗雷那不幸的预言,随着城堡下的科尼亚人发出的阵阵欢呼,罗马士兵们立刻纷纷抓起手里的武器,向着奋力扑向城头的科尼亚人砍杀了过去 汉弗雷已经扔掉了链甲的两条袖子,这样可以让他的手臂挥舞得更加快速而有力,他双手紧握着一柄已经出现了很多缺口的长剑,一双眼睛紧盯远处越来越近的那些科尼亚人,同时在心中暗暗估算着这支军队的数量。 “看来将近两千人呀,”汉弗雷心中微微苦笑起来,他知道这显然还并不是阿诺伊能够派出的最大的兵力,一想到阿诺伊为了把罗马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边界的西部,也许可能会派出上万人的军队后,汉弗雷知道现在自己所面临的,不过是一场残酷大战刚刚拉开的序幕而已。 援军的到来让科尼亚人的进攻变得更加疯狂而可怕,甚至在混乱中已经有士兵攀上了城墙,虽然很快就被再次打了下去,可是培黎西奥终于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他再次焦急的询问汉弗雷关于援军的事情,虽然知道那也不是徒增烦恼,可是看着伯爵似乎不以为意的样子,培黎西奥还是尽量让自己暂时放心下来。 罗马军团是在更晚些时的傍晚时分到来的,当第一面罗马军旗出现在远方时,早已有所准备的科尼亚人立刻派出了一支足以对抗罗马人队伍向着罗马军团迎击过去。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场把越来越多的人卷进去的战斗,就此开始了。 自从派出了自己的亲兵卫队之后,阿诺伊就略微有些焦急起来,原本想在一个小宦官身上泻泻火气的苏丹很快就厌烦了那些勾当。 他频繁的派出使者催促那些从东部边境上调动过来的军队,同时密切的注视着边境另一边发生的一切。 罗马人的举动传来的消息让他手下的大臣们感到高兴,但是苏丹却并不喜悦,当听说罗马人只派出了一支三四千人的军队给安托维斯堡解围之后,苏丹那两条浓密的眉毛几乎完全凝结在了一起。 “苏丹,罗马人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当有人壮着胆子向苏丹询问时,立刻受到了阿诺伊严厉的斥责,他让人把那个多嘴多舌的人用绳子绑住四肢钉在地上,然后反复皮鞭狠抽了一通之后把那人重新带到自己面前。 “告诉我你怎么会认为罗马人发觉了什么?”阿诺伊对那个看上去就要断气的大臣问着,在让人给他灌了几口清水之后,苏丹伸手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不过你说的对,罗马人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不过我相信他们只是出于小心,所以我们在这里只要再加一把力” 说着阿诺伊的手在面前的地图上用力一戳,随着地图向下一凹,似乎整个东部边界都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科尼亚人开始向安托维斯堡增兵,这让原本已经颇为关注安托维斯堡局势的狄奥多变得焦虑了起来,他这时已经隐约意识到皇帝的意图,而且从皇帝的使者很快就出现在伊布鲁特看来,他终于明白皇帝应该已经到了距离边境不远的地方。 多年的经验让狄奥多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边下令加强所有边境城堡的防务,一边在犹豫之后终于向整个行省发出了自从他成为科马吉尼总督一来的第一次征集令。 罗马帝国的征集令是自从克里斯皇帝建立农兵制度之后传续下来的最为严厉的军事律令,虽然做为行省总督的征集令无法和皇帝向整个帝国发布的总征集令相比,但是一旦这样的命令下达,那么整个行省就会立刻有所举动 新军制的出现并没有完全废除罗马征集令这一律法,相反在新军制中很详细的叙述了罗马人应该如何在农闲时的交替期中轮换训练的方法。 而且虽然农民们已经被解除了农兵兵籍,但是他们却同时也被编籍进了当地的后备军中,在新军制里,罗马人被告知,一旦征集令的钟声从君士坦丁堡或是各个行省的首府响起时,所有在籍的后备军都必须立刻赶赴他们各自的军营,因为那钟声就是在告诉每个人:罗马人,罗马需要你们 伦格是在行进到即将进入科马吉尼东部哈里斯河流域的时候听到的来自伊布鲁特的钟声。 对于近卫军的突然到来,那些远处帝国边境的农民们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甚至连在帝国边界更后方的罗马军团的调动他们也并没有太过注意,边界上军队的调动已经太过频繁,而对于那支忽然第一次出现的军队,农民们除了感觉到他们的盔甲衣着要比其他军团奢华一些之外,并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但是这一切都在征集令的钟声响起之后发生了变化,伦格亲眼看到了正在耕种的农民们扔下手里的农活向着各自的村庄跑去,也看到了原本还在泛着香气的花园中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各自分离,钟声从一个乡村响起,然后传向另一个乡村,然后一切就都彻底变了,罗马人纷纷带上干粮和各自的武器,在家中亲人的注视下走出家门,向着自己所在的兵营进发 “罗马……”伦格骑在马上看着在道路上涌动的人流发出一声感叹,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袍,在胡斯弥尔的陪伴下,只带着几个随从伴着人流向着前方前进。 “大人,您应该回去了,”胡斯弥尔小声提醒着,虽然这里离边境还很远,但是皇帝离开军队独自走在陌生的地方,还是让书记为之忧虑“如果有人看到您就糟糕了,而且您自己不也说我们是要秘密到边境去吗?” 听到胡斯弥尔强词夺理似的劝解,伦格不由有些好笑,可最终他还是无奈的调转马头向着通向一片树林的岔道上行去,在那片树林的后面,近卫军正稍作休整,等待继续出发。 当伦格返回的时候,一个狄奥多的使者正在军营中焦急的等待着他。 看着狄奥多送来请求把后备军派到边境去的呈文,伦格稍一沉吟,随即写了一道让狄奥多十分意外的批复:“科马吉尼后备军要各自原地待命,只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后才可以向西部边境调动,但是我要所有后备军明白,一旦我的命令下达,就必须全力以赴赶往安托维斯堡。” 写完这句话的伦格看着手中带有自己批复的呈文微微出神,他不知道让汉弗雷担任这样一个职责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他知道如果要选择一个明明知道会面对那样巨大的危险,可是却依旧能坚定的信任自己的人,那么汉弗雷就是自己唯一的一个选择。 “阿诺伊,快开始你的进攻吧。”这时的伦格只能这样在心中期盼着,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盼望着一个敌人能向自己发起进攻,因为他知道只有阿诺伊在东部边界发动了他的攻势,远在安托维斯堡的汉弗雷才能摆脱越来越危险的困境。 汉弗雷的困境的确已经十分危险了,这甚至也已经超出了原本已经有所准备的汉弗雷自己的想象。 完全因为一个意外而导致的被围,彻底打破了汉弗雷原本以为可以靠在战场上的拖延与科尼亚人周旋的计划,在只传达出了一条让军团适当的压制住进军速度的命令之后,他已经完全和自己的军队失去了联系,这让汉弗雷的心里也充满了焦虑,虽然随后逐渐出现的军团的确狠狠的教训了围攻的科尼亚人,可紧接着科尼亚人的后援也就接踵而至。 原本只是被双方都做为诱饵的安托维斯堡逐渐变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在再一次终于击退了科尼亚人之后,汉弗雷立刻带着随从冲出了安托维斯堡,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周旋之后,他终于和久违的军团会合了。 不过,根本没有等他来得及为自己暂时脱离险境松上一口气,随着科尼亚人的援军再次出现,汉弗雷不禁开始怀疑,伦格所说的科尼亚人会从东部边境发起进攻的猜想,是否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者是完全错了 和汉弗雷开始变得动摇的决心相比,阿诺伊这个时候也陷入了一个令他焦虑的两难之中。 为了吸引罗马人的兵力,他在这几天的的时间里已经从东部边境陆续调集了将近一万人这让很多部落将领建议与其这样不停的把军队投入那个漩涡,不如干脆直接从安托维斯堡的方向向着罗马发起进攻 那些将领的叫嚣让阿诺伊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么无休止的把军队调向西部,而同时还要依旧在西部边境上保留足够多的军队,这让他觉得未免得不偿失。 是不是应该改变计划?阿诺伊变得犹豫起来。他在地图前彻夜不眠的仔细寻思,连续两天王帐中的灯火都是彻夜不熄,这让很多熟悉他的人不禁为这位喜欢享受的苏丹居然如此吃苦耐劳大为诧异。 阿诺伊是否会改变初衷,这让远在哈里斯河西岸草原深处的伦格也深深担忧,他知道如果阿诺伊要从东部发起进攻,那么就只有渡过远处的哈里斯河,可是让伦格为之担忧的却是一旦阿诺伊改变了决定,那么不但这时正在迎面面对他的汉弗雷势必要面对可怕的危险,那么整个罗马的东部边境都无疑会如同两扇对这科尼亚人敞开的大门般,彻底陷入危机之中。 “伦格你怎么知道阿诺伊一定会从这里发起进攻,难道只是因为历史上的科尼亚人最终是从这里打通了黑海之路?如果你错了呢?如果一切真的改变了呢?”伦格心中无比焦虑的琢磨,可接着他又催促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怎么促使阿诺伊出兵。” 伦格反复的寻思着,直到他终于下定决心 公元一一九一年二月二十八日,科尼吉亚后备军开始向安托维斯堡全速救援,就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终于下达了出兵罗马的命令 第一百七十章 烽烟将起 科尼亚与罗马之间在边界上发生的战斗,是在就要进入三月份的时候才传到阿卡城的。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理查在错愕了好一阵之后开口骂了一句很不适合他身份的脏话。这个消息的确让理查觉得很糟糕,或者说比糟糕还要让他失望。 为了与科尼亚人建立起对抗埃及人的联系,他甚至不惜用得罪巴里安的方式换取伊莎贝拉从中斡旋,可是科尼亚人与罗马突如其来的战争,却显然打破了他的计划。 这让理查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当中故意破坏,可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好笑。 科尼亚人对罗马的野心即便是欧洲人也十分熟悉,而且很多欧洲人也深深的知道,正是曼齐克特的惨败,让原本高高在上的罗马人向自己低下了他们骄傲的头颅。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战争对理查来说就太不是时候了,一想到自己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却可能什么都换取不来,理查就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走运了。 “爵士,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理查没有好气的对凯斯内斯说,到了这时他不能不承认凯斯内斯之前的建议的确颇为有用,至少他觉得自己更加需要安条克的外港了。 对于约翰意外的死亡,理查没有给巴里安做出任何解释,他也知道解释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在听到约翰莫名其妙死掉的消息之后,理查做的第一件事事并不是派人寻找凶手,而且立刻派出一支军队乘着巴里安还在到处袭击他的队伍时,向安条克城发起了进攻。 不过让理查感到愤怒的是,他的这些手段显然早早就被蒙德福特识破,所以当他的军队到达安条克城下时,面对的并不是因为巴里安不在城内而松懈下来的城防,而是早有准备立刻对他们迎头痛击的情景。 当被闻讯立刻赶回的巴里安追赶着一路逃回来的那些十字军来见理查时,很多人都听到那位英国狮子嘴里爆发出的充满怒火的吼叫。 理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居然都被蒙德福特猜到,在大声咒骂他那个背叛了英国,背叛了王室的表兄一通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理查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现在显得未免太过微妙了。 “凯斯内斯,我觉得在圣地呆够了,萨拉丁现在并不是圣地,我的敌人难道是同为基督徒的那些当地的法兰克人?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和基督徒作战了?” 理查那不知道是对别人还是自己的质问让他身边的人不禁胆战心惊,他们不由看向那位国王身边的红人,当看到凯斯内斯也紧皱的双眉时,很多人不禁开始为这次东征究竟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担心了起来。 “凯斯内斯,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要知道拯救圣地不止是遵循上帝的意志,也关系到我的荣誉,”理查愤懑的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应该立刻找到一个对手,至少在三个月的休战期里,我们要做些事情。” 理查的话让凯斯内斯心底涌起一阵苦涩,他不知道这样的东征究竟是为了国王的信仰还只是纯粹为了满足理查个人的虚荣心,这让他不禁觉得自己离开遥远的家乡来到东方,似乎显得充满了荒唐。 “陛下,也许那位萨拉森人的摄政能帮您这个忙,”凯斯内斯说“据说那个阿迪勒是萨拉丁身边最受信任的将领,如果您能和他达成一个协议,也许那样就可以很体面的结束这次的东征。” 这句话让理查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停,他知道凯斯内斯几乎可以说是很明白的在劝阻自己,而且是在告诉他这次东征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头,而迄今为止的结果,也让理查不能不承认,自己虽然获得了足够多的荣誉,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击败了萨拉丁,但是随着在东方的时间越来越漫长,之前东征之初时的那种狂热和激情,已经随着在圣地无休无止的消磨,开始变得淡了下去。 “不,爵士,我绝对不能就这么结束,”理查最终却还是倔强的拒绝了凯斯内斯的建议,他顽固的摇着头同时鼻子里发出一阵阵浓重的喘息“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也许只需要最后一点力气就可以到达耶路撒冷吗?三个月的时间不论是对萨拉丁还是我们都并不好过,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认输呢?” 理查用质疑的口气质问着凯斯内斯,不过随即他却又用一种缓和的口气说:“不过的确可以派人去见见那个阿迪勒,要知道我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不受打扰的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巴里安,所以我要派人去耶路撒冷见那个阿迪勒,让他同意在这段时间里如果需要,可以允许我们的军队从他们的那片土地上经过。”说着,理查在凯斯内斯脸上扫来扫去“也许我想你可以做为我的使者,不过这实在是个让人羡慕的差事,你能够很快看到耶稣基督赋予人间的天国了。” 凯斯内斯就这样成为了理查派往耶路撒冷的使者,不过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法国人和德意志人立刻以十字军是所有基督徒的军队为由,纷纷派出了他们自己的使者。 于是,就在临近三月的某一天里,那支小小的使者团从阿卡出发,开始向着耶路撒冷前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在北方的边界上,两个对十字军来说都异常庞大的国家,正即将开始一场自曼齐克特之后的大战。 草原上阵阵凉风让人觉得清爽,近卫军的士兵们中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充满惬意的笑容,这样的日子并不很多,所以尽管军官们看到有的士兵有些放肆,也并不十分的在意。 丕平上身穿着一件略显皱巴巴的短罩衫,那是因为链甲长期的挤压已经把那衣服扯得走了形,在这样的季节里,虽然裸露在外的脖子有些发冷,可他还是大口的呼吸着草原上清凉的空气。 君士坦丁堡那渗透着糜烂的气息让近卫军士兵们感到窒息,当他们开到草原上时,那些从战场上一路走来的士兵似乎在闻着那清新空气的同时,也隐约闻到了不久之后那淡淡的血腥味。 看到一些士兵给战马松开肚带缰绳,丕平立刻过去询问,虽然知道这些被暂时放开轻松的战马只是一小部分,可他还是提醒那些士兵,要随时注意哈里斯河对面的动静。 似乎是十分巧合的,和阿诺伊在东部边境一样,这时伦格的身边,除了那些远近各个城堡里守军之后,只有他的近卫军。 当伦格决定带领近卫军悄悄向边境进军时,很多军团将领感到担忧,他们担心如果科尼亚人真如皇帝所推测的那样,那么近卫军可能面对的将是一支庞大的科尼亚大军。而为了掩盖住真正的意图,罗马的军团却只能在距离边境很远的地方集结待命。 “我不能不亲自到靠边境这么近的地方来,因为我也并不知道科尼亚人会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时间才会发起进攻。”当向阿历克斯无奈的解释时,伦格才袒露出了心中的忧虑“我不能让罗马军团就这么无休止的聚集在一个地方等待,如果那样那些将军可能会因为各自想法不同发生分歧,我相信现在唯一能够指挥他们的只有我,至少在这种时候需要有人做出决定时,即便是某位德高望重的罗马元老也可能无法让他们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事实上正如伦格所说,当那些军团按照他的命令陆续向着罗马边境的深远地区进发时,随着从安托维斯堡传来的越来越紧迫的消息,有些军团将领已经开始在想着是否应该立刻调转方向,向着东部边境驰援。 他们给远在前面的皇帝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发出请求,但是得到的回复却始终是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向科马吉尼的西部进发,直到得到皇帝下一步的命令。 只有皇帝能让这些罗马将军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的计划,如果换成任何一个罗马统帅,当东部边界的坏消息接踵而至的那个时候,他可能面对就是一群不肯听从命令,甚至可能会纷纷抗命的局面。 “阿历克斯,只有我自己亲自来了,”伦格看着营地里近卫军士兵们正在一批批的把他们之前精心收藏起来的翎羽,披风还有各种各样的旗帜以及足以能够让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的标志取了出来。 为了能够秘密前进而又不会提早泄露行踪,伦格第一次下令收起了他的圣十字旗,而且他还下令让近卫军士兵们摘下了头顶上那鲜艳的翎羽和引人注意的红色披风,这样一来虽然他们的铠甲依旧显得要比其他军队华丽得多,可至少不会被人立刻认出那是皇帝的近卫军。 “陛下,您认为还有多久呢?”阿历克斯终于忍耐不住的低声问,自从进入哈里斯河的草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清闲下来,随着从安托维斯堡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紧迫,阿历克斯向远方派出的斥候也越来越多,因为他隐约有个感觉,科尼亚人是否会从哈里斯河对岸发起进攻,也就在这几天当中会有结果 “陛下,我想您的行营应该向后退一段路程了。”阿历克斯略显担心的建议着,他能够感觉出来那种大军压境前的沉闷,尽管这个时候草原吹着清凉的冷风,但是做为一个久经战阵的骑士,阿历克斯已经感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紧迫。 “阿历克斯,你有些紧张了,”伦格略带悠闲的看着远处低地下绵延弯曲的哈里斯河“罗马很幸运,或者说是我们很幸运,我们这里要比对岸的地势高很多,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监视科尼亚人的一举一动,”说到这里伦格悠然一笑“不要太急躁小阿历克斯,即便科尼亚人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我们完全有时间逃跑,而且还不会显得太狼狈。” 皇帝自嘲般的回答让近卫军统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在明白了皇帝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之后,阿历克斯只能靠派出更多斥候,同时加强警戒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那股压抑逐渐逼近。 不过看似悠闲的伦格这个时候却也并不轻松,他不断的向身后远在边界深处的那些军团派出使者下达谕令,在不住的督促着他们做好准备的同时,伦格也向近卫军下达了做好准备的命令。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所以我也绝对不会狂妄到认为能够杀死我的武器还没有造出来,”伦格向跟随在身边的胡斯弥尔这样说,虽然看到书记官立刻奋笔疾书的把这些话记录下来,可他并没有阻拦“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撤退的准备,因为只依靠近卫军就与科尼亚人对抗那就太愚蠢了。” 当听到胡斯弥尔转述皇帝的话之后,一直担心的阿历克斯终于放下了悬在心头的巨石,虽然很快就他觉得皇帝似乎不该说那种有损威严的话,不过他至少知道不用那么担心了。 公元一一九一年三月五日的清晨,已经开始变长的白昼让一缕晨光早早的从东方划破黑暗向着草原上挥洒过来,天际那隐约透着一丝红意的鱼肚白看上去就好像是撕破了覆盖在天空的黑幕一边,带来了一天最早的光明。 哈里斯河依旧十分平静的在还显得一片阴暗的大地上流淌着,阵阵的河水声夹杂在旷野风声中显得若有若无。 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从远处的草原深处传来,这声音在清晨里显得异常响亮,这就立刻惊动了最远的守卫。 一个巡逻的近卫军士兵立刻警惕的把手里的弩弓举起来,同时他提醒身后的同伴,随时准备吹响报警的号角。 对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当透过层层薄雾,看清那是回来的斥候后,守卫迎上去,接着立刻陪着那个斥候向营地奔去。 “科尼亚人已经动了吗?”早早起来的伦格平静的问着,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这几天中在他悠闲的外表之下,却是越来越紧张的准备,随着安托维斯堡的消息,他已经比阿历克斯更加清晰的感觉到科尼亚人可能即将开始的行动,不过在终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却似乎变得放松了下来“你确定那是科尼亚人的大军,不只是一些数量众多的分支?” “是的陛下,”斥候肯定的点着头,他的头发上还流着早晨冰凉的露水,不过情绪却显得十分激动“的确是科尼亚人的大军,数量大约有五万,甚至可能会更多。” “有那么多的军队?”伦格略微沉吟了一下,他对这个数量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尽管听到这消息之后,他身边的几个近卫军军官略微感到一阵诧异。 “阿历克斯,你认为科尼亚人能调动起多少军队?”伦格回头望向身边的近卫军统帅。 “陛下,如果科尼亚人只是与我们发生战争,也许他们可能调动起十万大军,”阿历克斯略微沉吟之后回答着“毕竟就在十几年前他们还曾经派出几万人进攻过罗马,可是现在他们不太可能会调动那么多军队,毕竟他们还要防范萨拉森和法兰克人。” “还有乌古斯人……”伦格低声说了一句,他知道在很多人的心中也许根本没有想过乌古斯人对科尼亚的印象,可事实上远在巴格达的塞尔柱帝国的大苏丹,这时正受着来自乌古斯人的要挟,甚至迫于无奈,这个时候的大苏丹已经被迫放弃了他们那“东西方之王”的称号。 “所以说不用担心,”伦格用一种带着轻松的口气向身边的近卫军军官们说“不过我们的确也应该撤退了,我可不想和那位苏丹在哈里斯河边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决斗。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休息一会儿,除非是科尼亚人来了否则谁也不要打扰我。” 说着伦格站起来向军官们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可是当只剩下阿历克斯时,伦格脸上的神色却慢慢凝重了下来。 他拉着阿历克斯的肩膀让他靠向自己,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阿历克斯,我要你亲自到后面的军团去督促他们,可能我们就要和科尼亚人展开一场大战了。” 阿历克斯略显担忧的看了看伦格,不过他立刻点头走出帐篷,在来到外面之后阿历克斯叫住了正来回巡视的丕平。 “丕平你向我发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候,你要保护好皇帝。”阿历克斯声音凝重的叮嘱着“如果必要我允许你用一切手段也要把皇帝护送回到后面的军团里去。” “请您放心大人,近卫军随时准备为皇帝陛下效忠”丕平的声音坚定有力。 哈里斯河的西岸正如伦格所说,占绝着天然有利的地形,沿着河岸向远处延伸的一大块台地很醒目的矗立在一马平川般的草原上,这让占据这片台地的人能够俯瞰赫里斯河两岸广袤的草原。 做为罗马和科尼亚在整个小亚细亚地区最西端的边界,远处高耸绵远的佩吉特山脉上常年的积雪,给哈里斯河提供了丰富的水源,不过也把整个小佩吉特平原隔成了两半。 科尼亚人就这样被哈里斯河和佩吉特山脉阻隔在了罗马与黑海之间,这让多少代苏丹都为之扼腕不已,现在科尼亚人的苏丹再一次组织起了一支大军,在经过了详尽的准备之后,阿诺伊.亚尔斯兰相信自己这次一定能比以前任何一位苏丹走的都要更远些,也许就会直接走到地中海的岸边。 因为需要苏丹亲自指挥,而不得不等待阿诺伊的科尼亚军队比之前想的要晚了几天才终于开上了小佩吉特平原,当科尼亚人的前锋出现在平原地平线上的一刹那,他们就立刻注意到了哈里斯河西岸那片隐约可见的高地。 带领着前锋的科尼亚将领,几乎没有思考的就下令军队向着拥有那片高地方向的河岸边前进,而他们身后的科尼亚大军,也随在前锋的后面,逐渐的进入了小佩吉特平原。 伦格就是站在那片台地边缘的一座凸起的山坡上看着对岸的一切的,看着远处那片片如同蚂蚁般移动的黑点,伦格能想象到科尼亚人其实是以多么焦急而又快速的进军向哈里斯河而来的,不过当他身边的丕平焦急的催促他时,他却毫不在意。 “你们认为他们会用多长时间才会到达河边?”伦格轻松的问“我想也许要大半天,甚至可能要到明天才能在河边做好准备,然后他们还要渡河,接着在河这边做准备,所以不用担心。甚至如果愿意,我们可以看着他们渡河。” “陛下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所有军团调动到河岸边,至少应该占领这片台地。”丕平不禁疑惑的问,看到皇帝看过来的眼神他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请原谅陛下,这不该是我问的。” “不,丕平,如果你想在将来带领一支军团,你的确应该这么问,而且你问的也的确没有错,”伦格摇了摇头“只不过现在我不能回答你,这要靠你自己的来看了。” 伦格说完就再也没有说话的回过头去继续观察对岸的科尼亚人,直到在夜色早早来临之后,看着对岸平原上点亮的熊熊篝火,他才下达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命令。 “传令士兵们点起足够多的篝火,我要让科尼亚人看到我们就在这里。” 皇帝的命令虽然让军官们莫名其妙可是立刻开始执行,当大批篝火点起,在黑夜中让对岸科尼亚人远远看到时,阿诺伊.亚尔斯兰不禁大吃一惊 第一百七十一章 科尼亚的进攻(一)东,西! 在初春寒冷夜晚的平原上宿营是件很辛苦的事,半夜里呼啸的风声让人根本无法入睡,而冷风又如同无孔不入的蜜蜂般从帐篷的缝隙中间钻进来,刺得人身上一阵阵的发痛。 虽然王帐是用上好的羊皮缝成,而且在外面还蒙上了一层厚实的骆驼绒,但是阿诺伊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和在科尼亚城的王宫里不同,边界上的气候就好像还停留在寒冷的冬天,丝毫没有三月的暖意,而且让阿诺伊更加担心的,是哈里斯河对面那片让他忧心忡忡的火光。 虽然从来没指望能够完全骗过罗马人,可是阿诺伊依旧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发现,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遇到了很大的危险,在仔细想了许久之后,他决定尽快渡河向对岸进发,同时他派出了几支斥候队沿河向上下游的方向分别前进,虽然不能确定这样的确能够发现罗马人是不是闻讯赶回,不过他希望至少能知道自己的敌人们的动向。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的,原本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阿诺伊不得不打起精神在整个夜晚重新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否有误,同时他也因为之前罗马人在西部边界上那慢吞吞的举动感到十分恼火。 如果能够提前来到主军营地那么他就可以更早的向罗马发起进攻,但是罗马人对安托维斯堡那迟缓的救援牵扯住了他的手脚,直到终于确定罗马人开始向着西部增兵时,阿诺伊却又为自己白白损失的那三天时间感到气愤不已。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阿诺伊开始担心第二天的渡河是否会因为天气受到影响,他知道自己既然损失了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就必须尽快弥补回来,而且对岸的那些篝火也让他担心,虽然对岸烧得通亮的火光显得人数众多,可是他还并不十分担心这个,真正让他牵挂的是罗马人可能会更早的得到消息。 这让哈里斯决定天一亮就立刻开始渡河,同时他向做为前锋的将领也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夺取对岸罗马人在附近的堡垒的命令。 “我必须拥有那些堡垒里的粮食和所有东西,因为那样才能让士兵们明白只有不停的前进才能获得足够多的财富,科尼亚的祖先有很多是草原上的盗马贼,而且他们以此为荣,”阿诺伊向自己的将领们叮嘱着“所以你们要让他们看到财富就在他们的面前,这是唯一能获得胜利的原因。” 阿诺伊不住的叮嘱着那些将领,他要那些人和他们的士兵一样为了第二天的进攻做好准备,因为他知道占领那些边界上的堡垒已经不止是为了里面的那些战利品,更多的是为了激发起军队对罗马的贪婪。 “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这不是简单的掠夺,而是占领我要占领罗马人在整个小亚细亚的土地,科马吉尼不过只是个开始。”阿诺伊向跟随他一起出征,做为他‘保傅’的一位部落老贵族说着。 三月六日清晨的曙光刚刚从身后划破黎明前的黑暗透出一丝微白,在哈里斯河东岸的科尼亚军队已经开始越过广袤的平原,向着河边前进。 为了这次征讨的顺利,阿诺伊没有让他的军队提前携带更多的羊皮吹囊,而是在即将到达边境的时候才临时宰杀了距离最近的一个部落几乎所有的羊群,为了这个阿诺伊给那个部落付出了比原本的价格高出一半的金币,不过这看起来虽然是个亏本买卖,但是当无数用新剥的羊皮吹囊做为浮桶,在原本并不宽广的河面上迅速搭建起一座座的浮桥之后,阿诺伊就觉得自己的这个买卖做的很划算了。 第一支渡过哈里斯河的科尼亚人在踏上对岸之后立刻向着更远的地方冲去,按照阿诺伊的命令他们必须为后面的大军开辟出一块足够大的渡河场地,这让做为前锋的将领感到自己担负的责任异常重大。 这支科尼亚前锋在渡河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向前狂奔,他们紧紧盯着远处那块使他们不安的台地,在头天的夜晚,台地上冲天的火光让很多科尼亚人昼夜难眠,等待着转天一场可能会发生的惨烈战斗。 不过让科尼亚人感到意外的是,罗马人似乎并没有要阻止他们渡河的想法,甚至当前锋冲到距离那片高地很近的地方时,台地上的罗马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让前锋将领在颇感意外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贸然命令军队向台地上发起进攻,而只是在下面的平原上远远监视着那片静悄悄的高地,直到中午的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而且后面科尼亚人的大军已经有一小半安然渡河之后,这个将领终于忍耐不住,派出一队骑兵试探着向高地上发起了进攻。 不过让小心翼翼的科尼亚人大感意外的是,冲上台地的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被放弃的营地,从那个营地虽然到处都是还在冒着青烟的灰烬,可是整个营地规模却显然与头天夜晚看到的那冲天火光并不相符看来,科尼亚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闻讯立刻渡河的阿诺伊登上了台地,看着混乱的营地上随处可见,其中一些明显距离太近的篝火,他先是紧皱双眉,接着却又慢慢露出了笑容。 “看来罗马人的确很狡猾,他们想用这种方法吓唬住我,我想他们一定在昨天夜晚就已经逃走了,”阿诺伊向他身边的人解释着“迷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看到旁边的那些人知趣的没有说破,阿诺伊满意的笑了笑“说明他们显然是想用这种方法拖延我前进的速度,好能够让那些已经调走的罗马军队回来,这就是说,现在科马吉尼的整个东部,已经完全空虚了。” 当早春的夕阳早早落下去时,科尼亚的后续军队还在渡河,而按照阿诺伊的命令,已经渡过哈里斯河的科尼亚人在西岸稍作休整之后,已经开始向着罗马腹地进发,与此同时两支科尼亚人的军队沿着河岸向最近的两座罗马堡垒进发,他们将在那里展开一场也许时间要长得多的围攻战。 和之前的斥候报告的不同,科尼亚人的军队要比他所猜想的多上很多,当阿诺伊看着自己那支将近七万人的大军终于在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完全过河之后,他终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个时候的阿诺伊,很凑巧的站在之前伦格站过的那个地方看着下面平原上渡河的军队,当终于看到全军过后后,他命令跟随在身边的书记员记录下了这个对他来说要回味一生的日子。 “罗马人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苏丹的威严,和阿尔斯兰相比起来,我会让他们真正明白科尼亚苏丹是个什么样子。”阿诺伊心中这样想着,他不能不承认,除了要占领罗马土地和乘机收服那些部落之外,在他的心中还有着一个要和那位亚尔斯兰王一争高下的心思。 说到这里阿诺伊深深的吸了口罗马的空气,随即他手里的马鞭向着前面用力一挥:“不要停留,向着地中海进军” 安托维斯堡的围攻战已经进入了第九天,这对罗马人来说还并不是很糟糕,虽然科尼亚人的援军比想象的要多的多,可是随着狄奥多发布的征集令,科马吉尼的后备军也已经开始陆续出现,这大程度上缓解了安托维斯堡的困境,虽然那些后备军和之前的农兵一样,因为装备破旧缺乏训练还不能与科尼亚人进行真正的战斗,但是这已经足以让汉弗雷感到缓和了许多。 而且正是因为在城堡上亲眼看到了几次救援的后备军与科尼亚人之间的战斗,汉弗雷之前对伦格坚持变革军制的决心略微动摇的心思再次变得坚定了下来。 汉弗雷不能不承认罗马人所拥有的那种对法兰克人来说,可能很难理解的那种对帝国的认同,这让很多罗马人充满热情的投入到了对抗科尼亚人的战斗中,可是这样的热情在拥有精湛骑术和强大力量的强敌面前很快就变成了灾难。 汉弗雷看到那些以当初农兵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后备军在蜂拥着冲向敌人之后不久就被科尼亚人分割包围,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可怕惨叫声中,后备军很快就因为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变成了一群到处乱撞的苍蝇,在数量上原本就不占有优势的后备军,很快成为了科尼亚人杀戮的目标。 看到这一幕的汉弗雷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伦格要在登基之初就冒着巨大的风险开始了军制的变革,在他看来那些罗马农兵如果加以足够的训练和拥有合适的装备武器,那么就未尝不会成为一支可怕的军队,但是如果就是这样随便使用,那么罗马除了不停的损失大量的农民和将来的兵源,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即便如此,科尼亚人的进攻的确暂缓了下来,这让培黎西奥十分高兴,因为在他的一再催促之后,汉弗雷终于答应离开安托维斯堡,带着他的随从和他自己已经相继赶来军团会合。 不过终于送走了一个麻烦的喜悦还没有从心头升起,培黎西奥就愕然的发现汉弗雷并没有如他猜想的那样,立刻带着他的军团暂时撤退,而是出人意料的在收集起了那些被打散的农兵之后,再次出现在了安托维斯堡附近。 培黎西奥相信有那么一阵他有种想要亲手掐死这位伯爵的冲动,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在带着他那支人数不算很多,但是却久经战阵的队伍立刻赶到城堡外之后,他终于在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找到了汉弗雷。 “大人,您该回首府去,总督很快就会派军团支援,那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抵挡住科尼亚人。”培黎西奥想让自己的声音平和点,不过他那气急败坏的神色却彻底出卖了他,当他那张显得过长的脸上一片阴沉的看着对方时,汉弗雷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面对这一匹脾气暴躁的老马。 “也许狄奥多会派来援军,不过在这之前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属于我的责任,”汉弗雷不容置疑的拒绝了培黎西奥,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告诉这位边境守将,也许永远不会有援军来帮助他们,那些正规的罗马军团很快就要在东部边境与科尼亚人展开一场真正的大战了。 这也让汉弗雷真正感觉到了危险,虽然知道科尼亚人为了迷惑和吸引罗马军队会在西部投入足够多的军队,但是当他看到一次次出现,似乎没完没了的科尼亚援军后,对于自己手中的这支只有四千人的军团能够抵挡住上万的科尼亚人,汉弗雷也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即便加上那些后备军也不足以能够与彪悍的科尼亚人对抗,而且汉弗雷并不认为让自己的军团和那些后备军混在一起是个好主意,那样只会给他的军队带来拖累 除了向那些后备军中派出了一部分带队军官之外,汉弗雷立刻把那后备军和自己的军团分开。在经过了两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汉弗雷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科尼亚军队虽然可能只是阿诺伊的诱饵,但是如果需要,他们完全可以向西部边境发起进攻。 这让汉弗雷不禁担心这些军队一旦转向东部,那么会给伦格带来的更大的压力,一想到伦格可能要面对将近十万的科尼亚人,汉弗雷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们必须把他们拖延在这里,事实上现在并不是他们不放过我们,而是我们不能放走他们。”汉弗雷对培黎西奥说了一句他一时间无法理解的话,然后开始调集起军团,向着远处那再次升起浓烟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我的上帝,也许到了明天我的脑袋可能就要成为科尼亚人枪尖上的装饰品了,不过如果那位大人出了什么事情,也许我就要变成总督绞架上的装饰品。”培黎西奥愤恨的嘟囔了一声,他气急败坏的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随即向着汉弗雷的身后追去。 正如同汉弗雷所猜想的那样,当罗马的后备军出现之后不久,科尼亚人终于露出了撤退的迹象,虽然他们看起来那么随意的冲杀着那些罗马后备军,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向罗马内地前进一步,不但如此他们开始向安托维斯堡靠近边境一边聚集起来,当将近一万多人的科尼亚军队分成几股在旷野中停下脚步时,那些重新聚集起来再次鼓起勇气的罗马后备军,不禁踌躇不前,开始胆怯。 “这可真是灾难了,我们原本只要赶走科尼亚人就可以了,看现在居然变成了要和他们打一场野战了,”培黎西奥心头苦恼的向手下抱怨着,他很想提醒那位过于好大喜功的伯爵科尼亚人在野战中的可怕,不过他知道那好像没有什么作用,而且让他还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总督狄奥多还不派出罗马军团“看来我们要为自己祈祷了,但愿上帝原谅我以前犯下的所有罪过。” 培黎西奥的心情显然影响到了他手下的那些人,不过就在他们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科尼亚人向他们冲杀过来时,却意外的发现敌人的队伍正在缓缓的向着边界的方向退去。 培黎西奥和他的手下几乎被这奇迹般的意外惊呆,当他们终于明白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时候,他们却听到汉弗雷下达的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命令:“向着科尼亚人追击” 闻讯几乎是发疯的跑到汉弗雷面前质问的培黎西奥,得到的汉弗雷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回答:“我不会让这些科尼亚人随便离开,哪怕是追到科尼亚境内,我也要把他们拖在这里。” 随即汉弗雷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开始调动自己的军团向着正在撤退的科尼亚人发起了进攻 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纷纷扰扰的战事,在经由那些不甘寂寞的商人零零散散带到圣地的时候,英格兰的凯斯内斯爵士,正带着一支小小的使团队伍向耶路撒冷进发。 在经过萨拉森人的地域时,十字军的骑士们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到了关于异教徒的很多事情,让他们感到十分意外的是,那些异教徒对于他们虽然颇有敌意,不过却也没有刻意侮辱。甚至萨拉森将领还象征性的给他们派出了一小队护送的骑兵。 而当他们终于看到梦寐以求的圣城时,他们却又因为看到的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大为意外。 和想象中的人间地狱不同,耶路撒冷城里依旧那么拥挤不堪,却也十分热闹。在那些混杂在一起的信仰安拉和呼喊上帝之名的人群中,还可以看到一些犹太人在大声的叫卖。 而仍然从里面传出阵阵圣歌的圣墓教堂敞开的大门,让那些相信异教徒已经把耶稣的居所焚毁,让圣母的童颜受到侮辱的十字军感到说不出的不可思议。 不过在看到这些十字军的时候,很多萨拉森人还是露出了浓重的敌意,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叫喊无法听懂,可是从那些一直守护在使团队伍旁边的萨拉森士兵不住的推搡驱赶看,那些人显然是要对使团不利。 不过这种情景倒是让法国和德意志的使者变得舒畅了不少,凯斯内斯相信,至少这样一来那些人终于为自己找回了应该讨伐异教徒的理由。 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位萨拉森人的摄政,可是凯斯内斯心中却已经有了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他能猜测出那位萨拉森人的亲王可能会给自己这些人带来更大的意外,至少从现在的耶路撒冷看,凯斯内斯甚至觉得即便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位欧洲君主,也不会把圣地治理的更好了。 “也许那位罗马皇帝可以,不过这里现在属于萨拉丁。”卡斯内斯心中这么想着,他知道至少自己的国王是不可能做到这个样子的。 走在前面开路的萨拉森人忽然停了下来,随着一声号角,使团诧异的看到一小队举着一面黑色十字旗的骑士从对面行来。 使者们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想象不到在圣地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幅情景,虽然听说过按照罗马皇帝与萨拉丁之间的协议,耶路撒冷保留了一支救赎骑士团的分团,但是当他们亲眼看到这些上帝的骑士举着神圣的十字旗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出现时,他们还是对眼前这一幕感到说不出的怪异。 凯斯内斯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所听到的那些关于圣地沦陷之后的传言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不过他也知道那些是否真实并不重要,对理查来说,只要知道萨拉森人是他的敌人就可以了。 那队救赎骑士们显然也为这些出现在耶路撒冷街头的十字军感到诧异,当双方在路上相遇时,他们不由停下脚步相互行礼。 “上帝保佑你们,”最前面的一个看上去略显瘦弱的骑士向凯斯内斯行了个礼“我们是救赎骑士团耶路撒冷分团的骑士,我是德.梵路男爵,是分团的小旗队长,能问您的大名吗骑士?” “一个法国贵族?可居然和异教徒在一起?”使团中的法国骑士大吃一惊,他向着那个救赎骑士身后的人们看去,愤怒指责“你们居然举着十字架,这是对上帝的侮辱。” 法国骑士显然激怒了那些救赎骑士,他们纷纷驳斥,其中一个人的话引起使者团中某个人的注意:“当皇帝为圣地战斗的时候你们还在欧洲互相残杀呢。” “皇帝?”跟使团一起进入耶路撒冷的凯尔看着那个救赎骑士低声自语。 月末将近,支持到底。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科尼亚的进攻(二)南,北! 伊莎贝拉略显忐忑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她身边的那些随从都离得远远的,自从阿卡城回来之后,女王的心情就变得很糟,有时候她会无缘无故的申斥一个人,有时候则会因为一点小事惩罚某个跟随多年的随从。 伊莎贝拉感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浪费了,随着约翰的突然死亡,她相信巴里安已经对她恨之入骨,更糟糕的是原本可以用来做为理查与科尼亚人之间的使者的事情,也没了音信。 随着科尼亚向罗马发起进攻的消息传来,伊莎贝拉更是觉得自己就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刚刚来到圣地时的那种孤立无助。 当然,现在的她要比那时候有利的多,她不但已经拥有了来自博特纳姆的效忠,而且还拥有着做为连接博特纳姆和考雷托尔之间纽带的安盖特城堡,至于考雷托尔则是一个让任何人都为之羡慕的巨大的金矿,这个时候的考雷托尔早已经成为了与那些沿海港口一样重要的内陆商埠。 从这里来的或者走的商人们不论拥有什么样的信仰,可他们却都是财富的崇拜者,这也给伊莎贝拉带来了足够多的好处。 至于向她效忠的那些耶路撒冷救赎骑士团,伊莎贝拉相信他们要比实际的作用更加具有象征性的作用,不过尽管这样,可她还是感到烦躁不安,那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成为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之间那个至关重要的砝码,那么就不会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存在。 伊莎贝拉为这个感到烦恼,她无法容忍别人忽视自己,更不能眼看着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冠在那些外来的法兰克人手中如同一件货物般被叫卖传递,这让她觉得好像是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袒露在那些人的面前一样令她羞愧愤怒。 凯斯内斯的忽然到来,让伊莎贝拉更加感觉到了那种被出卖似的愤怒,她知道理查显然是要摆脱自己直接和萨拉森人谈判,那样她就变得更加微不足道,这绝对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同时她心底里还有一个想起来就觉得更加糟糕的想法一直纠缠着她的内心,那就是之前瑞恩希安对她说的,救赎骑士团是否能够为法兰克人所容的巨大隐患。 伊莎贝拉并不想看到理查和萨拉丁之间达成的没有她参与的协议,因为如果那样,某个法兰克贵族可能就会接着这个机会彻底宣布他拥有耶路撒冷的王冠,而且他们会乘机让救赎骑士团之前与萨拉森人之间的协议变成一张废纸,到了那时候做为被骑士团效忠的伊莎贝拉,则会完全失去做为东方法兰克女王的权力和影响。 只拥有那几座城堡和一块领地以及大量的财富虚度自己年轻的生命吗?伊莎贝拉不想那样,她无法忍受自己就那么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哪怕是拥有再多的财富也不能安抚她的心,而且她相信很多人也不会甘心就让她这么平安的过日子,至少巴里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这样可不行,”在来回走动中已经想清楚自身处境的伊莎贝拉低低的喊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也必须让那些法兰克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更要让他们知道在关乎东方的局势这种大事上,做为女王的自己拥有着毋庸置疑的参与权“我要去见那个卡斯内斯,现在就去。” 下定决心的伊莎贝拉立刻派人为自己做好准备,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一点时间的耽误,如果让那些法兰克人和阿迪勒接触之后再想从当中说上一句话,都会变得越来越难了。 女王的命令让随从们立刻一阵手忙脚乱,他们用最快时间做好准备,当马匹刚刚紧上肚带,而马镫还没有完全擦拭干净时,伊莎贝拉却已经换上了外出的骑装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她没有理会还沾着一片尘土的马镫是否干净,在翻身上马之后带动缰绳,在身后骑兵的跟随下穿过院子向外奔去。 考雷托尔的大街上依旧是那么热闹非凡,而且随着海路变得越来越困难这里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伊莎贝拉带着队伍在人群中间慢慢前进着,她能够感觉到空气中那种带着特有的财富味道的气息,这提醒她在这里完成的每一笔买卖都意味着她的金库会变得丰盈一些,这让伊莎贝拉在感到满足的同时也不禁再次思念起那个给了她这一切的男人。 “我既然拥有这样的财富,那么为什么不能用这里的一切重新获得失去的东西?”伊莎贝拉在心中暗暗问着,与十字军接触的那段时间让她知道,那些虔诚的骑士中其实有更多的人只是想在东方追求财富,至少那个凯斯内斯看上去就不是一个过于狂热的人,至于理查,她相信也有办法让他袒露出究竟需要什么。 “去耶路撒冷,要快”伊莎贝拉向身后的随从发出命令,在女王的带领下,她的队伍在街上掀起了一阵烟尘向着考雷托尔城外急行而去,在身后留下了一片街上人们不满的抱怨。 凯斯内斯这是第一次见到那位萨拉丁的御弟,拥有着埃及摄政权力的亲王,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异教徒时,他感到十分诧异。 和他想象中那些大腹便便而又带着些许昏庸的萨拉森贵族不同,他眼前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睿智,而且充满了旺盛精力的年轻贵族。 他看上去应该还不到四十岁,虽然脸上的胡须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可是他那双警惕和智慧的眼睛表露出了主人的精明和勃勃生气。 比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的阿迪勒和卡斯内斯的身高差不多,这让双方都觉得十分满意,谁也不愿意让自己仰视谈判对手。 而在凯斯内斯打量这位亲王的同时,阿迪勒也在仔细看着对面的法兰克人,很快他就在心里确定,这个人显然并不好对付,至少要比另外几个看上去就因为过于狂热的信仰而把敌意完全表露在脸上的法兰克人难对付的多。 阿迪勒并不惧怕那些喊着要杀光异教徒的法兰克人,这种人死在他手上的已经太多,相反对于那些显得更加冷静的法兰克人他就变得小心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因为盲目的信仰而被蒙住眼睛,至少他们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进攻,又该在什么时候退却。 阿迪勒相信这后一种人更加危险,而眼前这个法兰克贵族似乎就是这种人。 不过这种沉默中的相互评价很快就被人打破,在法国人充满了敌意的挑衅中,双方从一开始就立刻陷入了一阵针锋相对的对峙之中,这虽然并不是理查派他们来的本意,但是凯斯内斯觉得这样开始也未尝不可,至少不能让萨拉森人接着这个机会提出任何过分的条件。 所以当伊莎贝拉闻讯赶到时,她发现自己来得还算及时,至少听着那两个法国和德意志贵族大放厥词的提出要萨拉森人让出圣地的条件时,她知道真正的谈判还没有开始。 对于伊莎贝拉到来,谈判双方显然有着各自不同的心情,阿迪勒认为这至少能让这场看上去可能会变得毫无意义的谈判灵活的多,而看到了女王的那几个骑士则在心中暗暗揣摩,伊莎贝拉又要在他们中间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 唯一露出笑容的是凯斯内斯,虽然这位女王的野心他十分清楚,但是他知道正是因为她的野心,这场谈判很快就会变得更有意义,至少那些看上去就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是没有必要继续提出来浪费时间了。 阿迪勒很认真的听着凯斯内斯提出的条件,当他听到十字军要求通过属于萨拉森人人占据的地域时,他微微示意暂时停下来,然后回头看着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伊莎贝拉。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这些十字军,虽然苏丹与理查之间有了个协议,不过我担心如果允许他们进入我们一边的土地会引来更糟糕的事情,因为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进攻巴里安,而我们和巴里安之间也有着一个休战协议。” 阿迪勒的话让伊莎贝拉略微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位亲王显然是把一个难题推给了自己,不过这也让她意识到这未尝不是一个让自己重新成为那个“仲裁者”似的身份的关键时刻。 “巴里安是法兰克人贵族,不过难道他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君主了吗?”伊莎贝拉在人们脸上微微巡视,看到那些人似乎若有所悟的神色,她隐约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她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将是对巴里安致命的一击,这也是对他背叛自己的报复“既然他只是一个同样拥有领主的法兰克贵族,那么他就没有任何资格提出一份协议,亲王您完全可以无视这样的协议,因为我做为东方的法兰克人女王,我在这里宣布你们之间的这份协议无效。” 微微一阵响动从桌子对面响起,那个法国骑士要站起来开口说什么,但是他却被凯斯内斯一把按住,看着凯斯内斯脸上挂着的那抹略显奇怪的笑容,感觉到自己在十字军中人单势孤的法国骑士,终于慢慢的坐了回去。 “亲王,在您担心的同时我们也有所顾虑,”凯斯内斯慢慢站起来向伊莎贝拉略微鞠躬“如果协议能够达成,我希望能够有一个保证,至少在我们的军队经过萨拉森人占领的地方时不会发生某些误会,这就需要有一位足以能够让我们双方都信任的人物来做为我们之间的保证者。” 说到这里凯斯内斯向伊莎贝拉再次看去,他的举动同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时间几双眼睛同时望向了坐在卓在另一边的女王。 “谢谢您,爵士,”伊莎贝拉和凯斯内斯一起在祈祷者神殿前的小广场上慢慢走着,她没有想到这位爵士会在那样一个地方公开支持自己成为他们与萨拉森之间的那个‘保证者’,这让她原本觉得可能会十分艰难的事情变得看起来容易了许多“萨拉森人显然会答应这样的一个建议,我想这对我们都是件好事不是吗?” “的确如此陛下,巴里安是我们双方的敌人,甚至我觉得就是萨拉森人也并不喜欢他。” “当然,那个人和雷蒙德实际上完全一样,只不过他要比雷蒙德聪明的多而已。”伊莎贝拉鄙夷的说着,当她踏上神殿的台阶时,她回头对凯斯内斯说“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您,至少您让一件原本可能会很艰难的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请不要这么说陛下,虽然这样做是为了能够完成国王的使命,不过这其中显然也有着我自己的私心,”凯斯内斯跟在伊莎贝拉身后向神殿里走去,看着在前面明暗不一的光亮中走着的女王,他低声说“对您的敬仰让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我相信这种敬仰是完全能够被您明白的。” 听到凯斯内斯的话,伊莎贝拉忽然停了下来,她慢慢转过身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英国爵士,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陛下,您不必立刻给我任何答复,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可能有些艰难了,不过如果您能够允许我继续留在您的身边,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获得您的青睐。”凯斯内斯弯下腰,捧起伊莎贝拉的手轻轻亲吻,然后他深施一礼,转身向神殿外走去。 伊莎贝拉略显呆滞的看着远去的卡斯内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爵士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显露出倾慕的心意,一时间她觉得稍微有些混乱了。 穿过异常窄小的房门走进那间之前属于伦格的书房,伊莎贝拉在透着阴冷的房间了点燃了墙边的火把。 晃动的火光让整个书房中里的影子一晃一晃的,镶嵌进墙壁的硕大十字架在光影中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沉默的人在盯着房间里的一切。 伊莎贝拉慢慢走到桌子边随手翻动着桌上的那些书稿,那里面既有之前伦格所收集的各种书籍,也有在最后一次离开前还没有来得及带走的手稿。 在平时伊莎贝拉并不是很在意那些手稿,对她来说伦格有时候似乎有些过于执着于那些信仰,虽然做为耶路撒冷的女王,可是伊莎贝拉却始终认为只有权力,而不是信仰才能保证自己做为女王的地位和尊严。 “伦格,我应该怎么办?”伊莎贝拉拿起一张看上去象是伦格自己书写的手稿,对着它轻声问着。 她不能忘记在君士坦丁堡时两个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虽然两个人从来没有说穿,但是她能感觉到伦格看着她时的眼神中透出的炙热,同样她也对那个年轻人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是欲望还是喜爱,不过当她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在利奥厅里两个人之间的短暂却充满欢愉的爱抚却始终让她无法忘怀。 “也许我应该做一个好情人,不过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放我离开呢?”伊莎贝拉在心底里不住的问着,她觉得伦格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这让她在感到惆怅的同时却又有一种淡淡的轻松“既然这样我想我应该可以为自己找到个更好的归宿,伦格你也会这么认为,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伊莎贝拉自言自语的说完,走到墙边的火把前,在把那张写满字迹的手稿放在火焰中点燃后,看着慢慢点燃,随后随风四散的那些灰烬,她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这间书房,随即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一阵冷风迎面扑来,狄奥多伸手拉开了领子上的木头纽扣,和北方那种渗入骨髓的寒冷相比,科马吉尼春天的风就未免有些过于温柔了,这让他在驰骋了一阵之后甚至觉得身上显得燥热了起来。 按照伦格的命令,那些被调向科马吉尼边界的罗马军团这个时候正兼程而来,不过让狄奥多感到意外的是,当听说皇帝居然带着近卫军在边界面对科尼亚人时,他的确大吃一惊。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怀疑科尼亚人的意图,之前在西部边界那充满迷惑的进攻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是一个出人意料的诱饵,而随着科尼亚人终于渡过哈里斯河,同时向边界上的两座堡垒发起了围攻战,到了这时很多罗马人才终于意识到,科尼亚人真正的目标显然是这片已经防御空虚的地方。 这自然引起了很大的恐慌,有些科马吉尼当地的贵族显然被科尼亚人那气势汹汹的进攻吓到了,他们就如同当初面对暴*时一样慌乱的躲近了附近的城市,一时间到处都是因为惧怕科尼亚人而向着北方逃去的人潮。 可是更多的科马吉尼人是彪悍而善战的,当狄奥多下达了要各个城市严密防守,同时他决定带领自己的军团按照皇帝的命令向东部边境集结时,他沿途迎来了越来越多愿意跟随他的军队赶赴边境的罗马人。 狄奥多不能不承认南方行省的民众不但并不如他原来想的那么懦弱,甚至很多时候他们似乎更加把自己当成一个罗马人,不过虽然如此他却没有答应那些自告奋勇的志愿兵们的要求,只是下令让那些急着去打仗的罗马人跟在后面,同时他向军团下达了禁止随意收留任何平民的命令。 “我不能让一群没有受过训练,只靠一身热血的平民耽误我的时间,而且在战场上他们的勇敢很可能给我们带来麻烦。”狄奥多向被留下来收容那些民众的将领解释着“把他们带到边境上去,或者他们对皇帝有用,不过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一一九一年三月十一日,科马吉尼总督将军狄奥多赶到了位于距离边境大约四百罗马里的一座叫阿米卢特的村庄,当远远看到村庄最高的修道院钟楼顶上飘扬的那面红色黑十字旗时,他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狄奥多很快就被带到了皇帝的临时行宫,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迎接他的并不是皇帝本人,而是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 狄奥多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从阿历克斯那里听说皇帝因为连日操劳身体微恙时,一阵阴郁不禁浮上了狄奥多的心头。 关于皇帝身体的情况,虽然一直被隐瞒的很紧,可是做为皇后的哥哥狄奥多比其他人知道的要清楚的多。 他知道伦格曾经在色雷斯因为患病而不得不提前赶回君士坦丁堡,也知道就因为那次治疗,皇帝和那个东方女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 不过这些都还并不重要,真正让他担心的却是现在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不过听说狄奥多赶来的伦格还是立刻召见了自己的这位内兄,当看到披着一件厚实披风站在地图前的皇帝时,狄奥多却又为自己之前关于皇帝身体的猜测感到一丝迷惑。 伦格的精神显然看上去很好,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看着地图的那种神色就好像是一头正在窥伺猎物的年轻野兽。 “你来的太好了弗勒里,”伦格向走进房间的狄奥多笑着说“告诉我你给我们带来多少军队。” “陛下,我带来了六千千军团,”狄奥多小心的回答“您知道我们需要防守很长一段边境……” “很不错了弗勒里,这已经比我想的要好的多。”伦格轻松的一笑“佳尔兰带来了一万五千人,你带来了六千,而其他人带来了大约四万人,再加上我的近卫军,看来我们足可以和科尼亚人打上一仗了。”可接着伦格低声说:“知道吗弗勒里,这场战争将决定罗马未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科尼亚的进攻(三)敌,我! 在早年,从罗马向帝国的任何一个方向走,总是会有一条比较平坦的道路相通,这在那个时代的一些异国人看来简直就是奇迹,正是因此才会有了那句脍炙人口的“条条大道通罗马”的谚语。 伦格曾经向他的大臣们描绘过自己对这句谚语的感受,而且他决定把这句谚语在东罗马帝国同样变为现实。 不过,东罗马显然要比当初的西罗马在这件事情上办的糟糕的多,当他下令贯通各个行省之间的道路,把整个帝国联系起来时,伦格面临的不止是来自金钱方面的困扰,还有来自行省势力的消极抵抗。 罗马总督们喜欢自己解决行省事务,对于修缮道路他们抱着一种虽然不会可以破坏,却也绝对不会积极响应的态度敷衍着,这就让罗马修筑道路的计划变得缓慢而又艰难起来。 不过当一一九一年的三月皇帝下达向东部边境调动军团的命令之后,罗马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那未免过于愚蠢短视的错误。 按照伦格的计划,应该会有一支至少六万人的军队从各地向边境集结,虽然这个数量的军队也许并不会最终完全出现在边境,但是也应该足以能够让自己拥有一支对抗科尼亚人的军队了。 但是,罗马糟糕的道路却在这时变成了制约他这个计划的灾害,当三月十五日到来的时候,罗马人到达阿米卢特村的军队,除非了狄奥多的六千人和佳尔兰的一万五千人之外,其他军团陆陆续续出现的人数不过两万人,即便加上伦格自己的近卫军,也不过四万多人而已。 这让很多人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因为按照派出的斥候传来的消息,科尼亚人的确要比之前想象的多的多,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后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军队,这就让罗马人变得担忧起来。 从阿米卢特到边境的距离几乎纵向贯穿了整个罗马在小亚细亚东部的边界,四百罗马里的纵深足以让科尼亚人一路上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城堡前消耗一部分兵力,这个相反之前曾经让一些人感到颇为满意,可是当他们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之后,他们却忽然意识到也许这四百罗马里的距离,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伦格躺在一大堆干草上逼着眼睛细细深思着,他知道房子外那些将领这个时候正为在他下达的命令争执不休,不过他并不在意外面那此起彼伏的争论声,他需要好好冷静的想一下,至少要让自己能在长途跋涉之前得到足够的休息。 在很多人认为皇帝会在阿米卢特建立常营等待科尼亚人的时候,伦格却下令准备开拔,这让那些以为会打上一场防御战的将领们十分意外。 他们向皇帝提出了现在的军队还没有完全集中起来,后续的一些军团甚至最远的还在紧靠地中海的路上,而科尼亚人的数量显然远远超出罗马军团;而且对于皇帝提出的要放弃阿米卢特村做为补给基地,而沿着道路与科尼亚人对进的计划,那些将领也感到十分担忧。 罗马人忘记不了许多年前在科尼亚人手中吃过的亏,更忘记不了面对草原骑兵时他们面临的种种困境,这让罗马人多年来相信只有用坚固的城堡和几乎步步为营的农兵制的防御,才能抵抗住科尼亚旋风般的骑兵,而皇帝似乎要与敌人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的举动,让他们感到不安起来。 不过伦格却没有给那些将领在自己面前争吵不休的机会,他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让人在床上铺上柔软的稻草之后,躺在上面逐渐入睡。 阿历克斯远远的站在院子的一角,看着那些将领们争执不休的样子,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时不时的向他看过来的人。 在那些将领中也并不是没有支持皇帝命令的人,不过人数并不多,佳尔兰算是一个,这并不出人意料,不过让阿历克斯感到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看上去足以当很多人祖父的老将也十分赞成皇帝的决定,这个看上去虽然年事已高可身材硕壮显然经历充沛的老人与那些年轻人大声争执,那股冲劲让旁边的佳尔兰都自愧不如。 “克莱蒙斯将军看来还忘记不了当初曼努埃尔皇帝受到的屈辱,”狄奥多走了过来,他稍微伸伸下巴向那位老将示意了一下“他曾经参加过曼努埃尔皇帝对科尼亚人的远征,不过那次却是场灾难。” “听说克莱蒙斯将军是那次远征中唯一带着自己的军团退回到罗马的,是吗大人?”阿历克斯开口问。 “不全是,”狄奥多微微一笑,他和阿历克斯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那些不住争吵的将军,压低声音说“事实上他的军团被打得四分五散,可是他却最终带着一支一路上收容起来的败退的士兵,以比自己之前更多的人数把他们带回了罗马。” 阿历克斯不由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位将军,他能够想象狄奥多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里饱含着多少艰难和险峻,想象着一个人居然能够在一场大败之后,一边躲避着敌人的追击,一边还要召集惊慌失措只知道逃命的士兵,然后把他们几乎以军团的方式带回罗马,阿历克斯不禁为这位老将的坚韧不拔肃然起敬。 “据说皇帝已经决定让克莱蒙斯担任军团的后卫?”狄奥多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阿历克斯“这样一个人的确适合那样的职责,不过我想他更希望冲锋陷阵。” “这是皇帝的决定。”阿历克斯随口回答着,他对这位皇帝的内兄不是很信任,或者说他觉得这个狄奥多未免太过聪明,至少从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上看,狄奥多显然并不只满足于当皇后的哥哥。 “也许有一天他还希望自己当皇帝的舅舅呢。”阿历克斯这样想着,不过他聪明的从来没有把这个想法对任何人说过,即便是皇帝也没有说过。 三月十七日,罗马军团没有继续在阿米卢特村停留,正如之前狄奥多所猜测的,年迈的老将克莱蒙斯将军成为了整个军团的后卫,而佳尔兰成为了整个军团的前锋。 这样的安排让克莱蒙斯有些不满,他找到皇帝要求与佳尔兰调换,至少要让自己也留在最前面,但是伦格用很委婉的口气拒绝了他的要求,同时对他说:“您宝贵的经验已经是一份让我们这些人受用不尽的宝藏,所以您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这将会有更大的作用。” 皇帝的话让老克莱蒙斯觉得十分受用,在满足了面子之后,这位参加过不下几十场大大小小战斗的罗马老将得意的回到了军团的后面,虽然他的要求没有得到允许,可是看到比自己的孙子还年轻的皇帝居然如此谦逊,老将军觉得已经足够让自己感到满意了。 一支不足五万人的罗马军队的出发引起了附近一些城堡中罗马贵族们的议论纷纷,即便他们没有接到皇帝下达的严守要塞的命令,他们也立刻纷纷回去做好准备,因为这次出征让他们又想起了许多年前曼努埃尔皇帝对科尼亚的那次试图收复失地的远征,从那次数量上占有优势却依旧惨败之后,罗马皇帝们就再也没有主动的向科尼亚人发动过一次进攻。 而这一次,皇帝带领的军队甚至比科尼亚人还要少…… 阿诺伊满意的站在一座城堡的废墟上看着里面到处燃烧的房子,听着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的声音,还有那些士兵在追杀罗马人时传来的叫喊声和惨烈的求救声,这一切让他感觉到了征服的满足。 这已经是他攻下的第四座城堡,虽然因为这样的进攻他的军队已经变得逐渐缓慢,几天下来他们才向罗马境内前进了不到三百普特,但是他的军队也从那些城堡得到了足够多的补给和财富,这让他的士兵们相信如果继续走下去会得到更多,这个正是阿诺伊希望看到的。 阿诺伊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只靠苏丹的权力就能实现愿望的人,也许之前那些苏丹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这并不适合阿诺伊,他知道要想让军队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充满残忍的性情而不是逐渐变得荒废散漫,就需要激起他们的贪婪和欲望。 这让他变成了一个大方的苏丹,对于在战场上夺得战利品的士兵,他只要他们收获的三成而不是一半,而且对于一些拥有卓越战功的战士,他甚至还会免除他们应该上缴的那一部分。 这让科尼亚士兵变得更加凶残勇猛,也更加贪婪残忍,他们好不犹豫的扑向所看到的任何一个罗马人,把他们砍倒在地,然后从他们身上搜刮走所有东西,甚至有时候会剥下他们染血的衣服。 一声呻吟从怀里响起,阿诺伊低头看了看士兵们刚刚献给他的一个罗马女孩,这个女孩长得的确漂亮,从她那双充满惊惧的棕色眼睛中,阿诺伊觉得自己就好像搂着一头瑟瑟发抖的小鹿。 “苏丹,药剂已经配好了。”一个小宦官低声对阿诺伊说,他看向那个罗马女孩的眼中充满了嫉妒,对这个引起了苏丹兴趣的罗马女孩,他有着说不出的嫉妒和憎恨。 “不,现在还不用,”阿诺伊用手挑起女孩的下巴仔细看着,然后略微发出了一声叹息“安拉有时候真是偏心,居然给罗马人创造了这么漂亮的动物,告诉我你是不是罗马最美丽的女人,或者告诉我还有多少女人比你更美丽,我相信那一定不多。” 女孩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对这个搂着自己的异教徒怕的要死,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家人被科尼亚人杀害,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幸免,不过是因为那个原本要在自己身上一逞**的科尼亚人忽然决定要把她献给这个可怕的人。 她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是听到他用虽然并不娴熟却还算流利的希腊语和自己的说话,女孩立刻如同抓到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般紧紧抓住了阿诺伊的衣袖。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您。”女孩大声求助,她的眼中涌动着大颗的泪水,这看在阿诺伊的眼里居然引起了一丝罕见的怜爱。 “告诉你多大了?”阿诺伊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颊“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罗马最漂亮的女人?” “十,十四岁……”女孩不安的回答,然后她又用力摇了摇头忐忑的回答:“罗马最漂亮的女人应该是埃罗帕西娅皇后,还有皇帝的情人塞浦路斯女伯爵,所有罗马人都知道这个。” “那真是可惜了,我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你成为罗马最受崇敬的女人。”阿诺伊说着一把把女孩整个抱起,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房门半掩的房间走去。 很快,外面的杀戮声和房间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呻吟低呼混在一起,变成了一曲充满了冷血与烈火,杀戮与欲望的诡异合奏。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阿诺伊在宦官殷勤的伺候下缓缓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这个时候的城堡已经安静下来,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砍杀的,当战士们捧着他们的战利品跪伏在苏丹面前呈上贡献时,阿诺伊却还在回味之前那个女孩给他带来的美妙韵味。 那女孩实在是让他喜欢,这让他甚至破例没有让宦官给她灌下苏丹宫廷中的秘制药剂,那种药剂会让那个女孩永远失去生育能力,这样苏丹就不用为她可能会生下一个不纯的孩子担心了。 “那些药会毁了她的,我可不想看到她因为那些药早早的变成一个干瘦难看的女人,我很喜欢她。”阿诺伊再次拒绝了宦官的请求,不过随即他就立刻投入了对军队的调整之中,那个女孩一时间被他忘在了脑后。 “第四座城堡。”阿诺伊揉着额头皱起了双眉,看着那些堆积在面前的战利品,他却没有多少兴趣去仔细看,虽然这些战利品预示着一场又一场辉煌的胜利,可是他最需要的东西却并没有看到。 “我要罗马皇帝的皇冠,”阿诺伊大声向面前的将军们喊着“如果你们认为我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才来到罗马就错了,我的宫殿里有比这些多得多的财富,我要看到那个罗马皇帝跪在我的面前哀求,就如同当初罗曼努斯曾经对亚尔斯兰王做过的那样” “伟大的苏丹,罗马人都是一群胆小鬼,他们的军团据说根本不敢驻扎在边界上,而且罗马人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一位将军躬身行礼,他知道这位苏丹有时候会变得很不讲道理,那个时候就必须小心点了“我们攻下他们的城堡,抢走了他们的粮食,只要这样下去我们一定能一直打到黑海岸边……” “也许我该和你一样乐观,可惜我不是你。”阿诺伊轻轻敲着脑门,他知道这些将领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的眼中看到的除了杀戮就是掠夺,他们无法看到更多更远的东西,而且他也并不想让他们看得更远,因为如果那样这些人就会发现,虽然现在的确是科尼亚的一个巨大机会,但是在这个机会的背后,也同样有着不容忽视的危机。 阿诺伊不知道法兰克人和埃及人之间那脆弱的协议究竟还能维持多久,而且来自乌古斯的威胁已经让他开始感到寝食难安,他必须在圣地那场战争分出胜负之前完成对罗马的进攻,至少他要在这一次把罗马狠狠打疼,让他们向自己付出巨大代价,从而彻底消弭掉罗马人对科尼亚北方的威胁。 至于已经占领的土地,阿诺伊是绝对不会还给罗马的,他已经在心中计划着该如何把科尼亚人迁徙到这片土地上来,而且这一次他甚至决定要把这些土地划归自己直接管辖,从而建立起如同罗马那样完全听命于君士坦丁堡的总督制度。 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让阿诺伊觉得有些没有头绪,不过现在他迫切需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向罗马进军。 而且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如果这样一直深入下去,显然兵力不是十分充裕,这就让他不禁对那些需要不停攻取的城堡感到头痛万分,同时对那支在西部边境做为诱饵的军队的需求变得急切了起来。 “苏伊坦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还不立刻赶到东部来?”阿诺伊问着自己的叔叔,对于叔叔的那个儿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不过这一次他却有些不满了“让他不要再在那边纠缠了,我需要他来为我服务,一旦我们的军队合在一起,我甚至可以有十万人,那个时候就是攻下整个罗马也并不是不可能。” 听到苏丹的抱怨,王叔立刻小心的鞠躬答应,不过让这位王叔也同样感到不解的是,自己的儿子这一次似乎的确有些拖沓了。 “不要再和那些城堡纠缠,留下一部分军队监视他们就够了,如果这样一路打下去会给罗马人喘息的机会,想想吧,这些天我们才走了不到三百普特,如果是之前的我们,这段日子应该足够穿过整个草原了。” 阿诺伊向他的将领们下达了命令,在那些将军们略显失望的眼神中他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他知道那些将领为不能再掠夺战利品感到失望,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那些战利品已经成了禁锢他手脚的镣铐。 “传我的口谕,”阿诺伊向身边的书记官随口说着“从现在开始免除向苏丹上缴的战利品,所有财富归获得它们的人所有,这是苏丹的恩典。” 书记官有些意外的偷偷看了一眼阿诺伊,随即小心的记录下来。 “贡布雷,你现在在干什么呢?”阿诺伊抬头看着已经暗淡下来的天空,望着远处一片灰蒙蒙的地平线,他低声自语。 三月二十日,在渡过哈里斯河十四天之后,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终于决定放弃围攻沿途城堡的计划,他开始带着他的大军向罗马境内大局进军。 对于罗马皇帝是否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或者是否已经开始向东部边境调动军队,这个时候的阿诺伊已经不再关心。 如果说在之前的那些计划,准备,假象和声东击西的欺骗让阿诺伊费尽了心机,可是当军队一旦渡过哈里斯河,整个大军在罗马东部边境完全展开之后,阿诺伊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考虑和猜测罗马人的想法。 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向着罗马腹地进军,哪怕是那些还没有攻下的城堡可能会成为背后的隐患,可是这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以引起重视。 正如他对那些将领说的,他需要的并不是占领焚毁几座城堡,或者是收集足够多的战利品,他需要得是看到罗马皇帝被押到自己面前哀求颤抖,他需要的是占领罗马在小亚细亚的土地,直到亲眼看到自己军队锋利的长矛触到黑海那令他神往的海水。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阿诺伊在尽量保持自己军队数量的需求下,在自己后方留下了一支军队见识那些还未攻下的城堡,同时他向西部边境派出使者,督促自己的堂弟苏伊坦尽快与自己会合,以便如他所说让科尼亚的大军达到十万之众 就在随着阿诺伊的进攻,东部边境即将迎来一场大战时,在罗马与科尼亚西部边境上,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正在做着一件让很多人不禁目瞪口呆的事……面对比自己多出将近一倍的强敌,汉弗雷正在用不到七千人的罗马军队对科尼亚人不依不饶,穷追猛打 本月最后一天,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科尼亚的进攻(四)狡猾的汉弗雷 苏伊坦.夏尔宋是科尼亚苏丹阿诺伊的叔叔老夏尔宋的第一个儿子,做为苏丹的堂兄弟,他是阿诺伊对最为信任的一个亲人,对自己的那些亲戚阿诺伊并没有如同其他苏丹一样任人唯亲,他认为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宝座不稳,他更希望能够有一批既可以有着血缘联系,又有着非凡能力的大臣辅佐自己。 所以苏伊坦最终能肩负重任,并不是因为他的苏丹的堂兄弟,更重要的是他的确有着不俗的本事。 可是让苏伊坦感到不难以置信的是,在他心目中原本认为不过是做为诱饵的战斗,却变成了一场难缠的闹剧。 当他的军队越过边境向着罗马腹地进攻时,苏伊坦牢记了阿诺伊下达的命令,并不刻意深入罗马腹地。他需要的只是在边境地区打造声势,直到把罗马人的军队吸引过来。 对于这样的安排苏伊坦认为并不困难,他只要围攻几座城堡,然后再烧毁屠杀一些村庄和来不及逃跑的罗马平民,就足以能够把罗马人引到自己的方向来,到了那时他剩下的事情就是看局势是否有利,然后决定是乘机再捞上一笔,还是立刻回头就跑退回到科尼亚境内。 不论是阿诺伊还是苏伊坦都相信罗马人是不敢贸然进入科尼亚的,这在过去许多年里已经证明,罗马人的坚固堡垒和重重叠叠的农兵防线虽然让科尼亚人一直难以再次入侵,但是罗马人也在这么多年的被动防御下养成了某种惰性,他们宁可等着科尼亚人来进攻,然后再把他们打回去,也不会轻易越过边境主动进攻,这就给了科尼亚人很大的便利,有时候他们甚至就在边境的一边罗马人的眼皮底下做好准备之后才发起进攻,而罗马人一旦把他们赶回到边境另一边,就会主动停下来,目送着这些时不时过来骚扰自己的“邻居”安然无恙的坦然离去。 这已经变成了一种惯例,以至苏伊坦在看到罗马人已经被吸引到边境西部,而且随着援军越来越多自己可能要被罗马人纠缠住时,他决定立刻撤兵返回科尼亚,然后向东部边境进发,尽快去和苏丹会合。 不过他这样的想法却只是由于多年来已经形成的习惯,在苏伊坦认为罗马人一旦到了边境就自然会回到他们的城堡里去,所以他的军队刚刚撤回到科尼亚境内之后,他就下令军队放缓速度,在距离边境不过十几普特的地方停留下来稍作休整。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一次,有一个人却做了件出乎他和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当汉弗雷听着身边的士兵吹响号角的时候,他发出了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在他身边的人看来,这位法兰克伯爵显然是疯了,他不但突然破坏了罗马与科尼亚人之间那莫名其妙的默契,甚至还罕见的放弃了做为一位骑士应有的矜持。 当发下科尼亚人有撤退的迹象时,汉弗雷立刻下令军团从后面紧追不舍,一时间刚刚在苦苦抵抗的罗马人却一转变成了追击敌人的“胜利者”,不过真正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很多罗马人来到一片做为天然边境的沼泽地前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看着对面的科尼亚人从容离去时,汉弗雷却一边下令继续向着敌人追击,同时他自己首先带马向前,踏着泛着臭味的泥泽向敌人冲去。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包括培黎西奥在内的边境将领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伯爵会忽然这么做,就在他们还愕然的不知所措时,汉弗雷的军团已经紧跟在他的身后向着沼泽地对面冲去。 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培黎西奥只能一边抱怨一边喊叫着带着自己的手下跟随在军团后面,不过他还是下令让人给总督送信,他相信狄奥多也并不希望看到汉弗雷这种莽撞的举动,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没有任何选择。 苏伊坦完全没有想到罗马人会破坏双方之间这个多年的“默契”,当他的军队停留下来,开始准备午饭,而他则坐在一堆堆砌起来的战利品中间东挑西选,准备给自己的宠爱的那几个老婆找几件好东西时,一阵沉闷却透着不祥气息的号角声忽然响了起来。 苏伊坦猛的跳了起来,他冲出帐篷向着远处看去,可是除了一片浓烟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在他急匆匆的命令刚刚支起帐篷准备做饭的士兵们上马时,透过那些扬起的浓烟,一群罗马骑兵忽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旷野中 苏伊坦只来得及发出第一声的警告,随后突如其来的罗马人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已经习惯那种“默契”的并不只是罗马人,科尼亚人也同样已经认为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当苏伊坦下令宿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到突然袭击,他们很随意的把战马聚集在一起,然后支起帐篷开始做午饭,有些过于疲倦的人已经就地躺下入睡,而另外一些掠获了女俘的科尼亚人则已经开始在那些不幸的女人身上拼命发泄。 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罗马人的号角声刚刚响起时,很多科尼亚人甚至只是扭转头向着声音方向看去,当他们很快意识到那是罗马人进攻的信号时,整个军营里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 士兵们到处奔跑寻找战马,而队长们则大声喊叫好让自己的士兵能够听到。 可是突如其来的罗马人却根本不给科尼亚人任何机会,冲在最前面的罗马士兵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疯狂抡下,随着一道伴着红光的雪亮闪过,罗马人的偷袭瞬间展开 苏伊坦有些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搞蒙了,他并不愚蠢,甚至还很精明,可是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不论是他还是任何一个科尼亚人都认为事情原本就应该是那样。 在他们心目中,罗马人把他们赶到边境边后就算是完成了使命,然后在下一次的战斗之前,他们双方甚至可以隔着那片沼泽地错身而过却互不侵犯,这种看似荒唐的事情却已经延续了多年,以至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但是现在这支罗马军团却显然破坏了这个规矩,而且和其他的罗马军队不同,那些军团几乎是以一种和科尼亚人一样的速度和凶猛向着他们掩杀了过来。 没有骑士长矛和繁重的铠甲,只有挥舞起来灵活却可怕的马刀已经让自己变得更加轻快的半身甲胄,甚至有些士兵根本就是光着头,这样他们就能够看得更远,也能更加灵活。 毫无防备的突然袭击让科尼亚人霎时大乱,冲进营地的罗马骑兵狠狠的向那些还来不及发出喊叫声的科尼亚人砍杀过去,在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多年来被科尼亚人骚扰欺凌的愤怒和憎恨,他们手中的武器在这一刻变成了宣泄这些怒火和憎恨最好的工具,甚至当他们看到一些女人从帐篷里跑出来,他们也毫不留情的冲上去,在那些女人先是喜悦接着惊恐的喊叫声中,用硕壮的马蹄在她们那饱受**的身上狠狠踏过 在这一刻没有任何的怜悯和犹豫,虽然看着鲜血从那些不幸的罗马女人身上喷洒出来,看着她们那愕然的眼神在瞬间凝固是那么的令人痛心,但是罗马士兵的残忍在这一刻也完全袒露了出来。 被掀翻的帐篷在里面还没有来得及逃出来的人支撑下晃来晃去,可是很快随着挥舞起的马刀在帐篷上砍出的几道口子栽倒下去,有的科尼亚士兵因为惊慌碰倒了烧得正热的水罐,在被烫伤的痛苦喊叫中,他的头颅已经伴着罗马人铁骑的呼啸而过飞上天空。 苏伊坦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大声喊着下达着命令,在亲兵的保护下他跳上战马向着队伍后面退去,科尼亚人也许有比罗马人多少一倍的兵力,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却一时间让科尼亚人营地陷入了一片混乱,他知道这个时候想要遏制住这混乱的一切简直就是做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让自己的军队向后退去,苏伊坦相信只要稍微给他一点时间,那么他就可以控制住混乱的局面,然后立刻调头狠狠教训一下那个“不守规矩”的汉弗雷。 苏伊坦的决定显然是正确的,当开始突然发生的混乱就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军营里蔓延起来时,科尼亚人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数量要比罗马人多的多,当看到前面的人突然惊慌失措的开始奔跑逃命时,稍微远些的,或者是更远些营地里的士兵也不禁恐慌起来,他们盲目的随着迎面逃来的士兵转身奔跑,就好像后面真的有可怕的魔鬼在追逐他们,甚至有些人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逃跑就已经被卷入了人群之中,被裹挟着奔逃起来。 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一切,一些试图阻止的科尼亚将领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当中,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从最近的营地开始,直到距离最远的另一边,当看到整个科尼亚人的营地完全被卷入那盲目无序的混乱之后,汉弗雷才长长的吐了一气,他在马上微微用力站起,听着旁边培黎西奥发出的一声声难以明辨的叹息,他忽然向身旁的号手下达了命令:“吹号,招回我们的军队。” 将领们有些愕然的看着汉弗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伯爵要在这个时候忽然下令收兵,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个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只要再有一点点的时间,科尼亚人就可能完全崩溃,他们将被驱赶着一直逃跑,直到完全四散分逃。 “你们认为我们能把他们怎么办?”汉弗雷微微耸了耸肩膀,虽然这个时候的天气依旧很冷,不过脱下盔甲的他却觉得十分轻松,而且敞开着衣襟的胸膛也让他觉得冷风似乎可以让自己变得清醒许多,至少面对眼前着巨大的胜利,他依旧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们并不要杀光他们,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是在科尼亚的境内了,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有援军了,我不能冒险。” 显然对汉弗雷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满,不过那些科马吉尼将领们却没有提出异议,如果说刚开始时他们只是因为这个人是皇帝的朋友和重臣而不得不遵从他的命令,那么在亲眼看到了眼前一幕之后,他们却已经开始从心中敬佩这位年轻的伯爵。 到了现在人们不能不承认,年轻的皇帝显然有着出人意料的睿智,而他选择的朋友显然也并不是平凡的人物,而更加重要的是,当人们从突如其来的胜利喜悦中稍微庆幸之后,他们才忽然发现,汉弗雷放弃继续追击的决定,的确有着比他们任何人都看的更加深远的一面。 科尼亚人是生长在草原上的民族,他们对草原甚至比对自己的家人更加熟悉,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有丰富的水源,也知道什么地方生长的嫩草更适合战马咀嚼,同样他们也知道在那看起来一片生机的草原上,有着什么样的可怕陷阱 苏伊坦甚至不用下令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军队在干什么,在罗马人疯狂的追击中,科尼亚人几乎本能的向着一片看上去比其他地方都要生长得更加繁茂的草地奔去,他们慌乱的队伍逐渐变得狭窄起来,在顺着一大片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的草地奔跑一阵后,科尼亚人开始放缓速度,他们向身后追来的罗马人看去,眼中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因为冲得太猛而且近乎疯狂的一群罗马士兵根本没有听到身后响起的号角声,他们的眼中只有近在咫尺亡命逃跑的科尼亚人,所以当看到科尼亚人居然放慢了速度时,这些罗马士兵没有引起任何警惕,反而奋力催动战马向前冲去 可是下一刻,战马踏在结实地面上的前蹄却突然失落,随着战马向前猛然栽倒,冲在最前面的的几个士兵已经被掀起的战马甩了出去,随着一阵惨叫,那些士兵的身体在空中胡乱翻滚,然后狠狠的扎进了前面的草丛之中,溅起一片黑色的淤泥。 “沼泽沼泽” 后面的士兵大声喊着要用力拉住马缰,可是巨大的力量却推动着他们向前狂冲,在一阵阵恐怖绝望的凄惨喊叫中,那些士兵背后面冲上来的人推动着向前狂奔,眼睁睁的连人带马被推进了深不见底的可怕沼泽之中 前面的凄厉喊叫终于让后面的骑兵放慢了速度,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停的有人被人推进沼泽,他们有的人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就消失在了沼泽那看似平静却充满凶险的草丛之中,有的人在掉下去后立刻奋力挣扎大声呼救。 可是,对岸的科尼亚人却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随着一阵阵令人胆寒的呼啸声响,大蓬利箭霎时劈头盖脸的向着在沼泽中挣扎的罗马人头上降落下来,一时间刚刚还呐喊追杀猎物的猎人成为了别人狩猎的目标,惨叫声,哀号声和充满绝望的呼救声响成一片,恐怖异常 “科尼亚人,该是为我们的屈辱讨回代价的时候了,科尼亚人不能容忍那样的耻辱”苏伊坦一下子跳上了马背,他稳稳的站在马鞍上向还在高声欢呼的士兵们呐喊着“让我们去把那些罗马人砍成碎片,把他们的战马和财富都抢过来,谁抢得多就归谁,安拉作证我说话算数” 苏伊坦的命令瞬间在混乱的科尼亚军队中传开,士兵们的喊叫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尽无休的嘶号,拥有战马的立刻催马先前,而后面的人也不甘示弱的随手抓起身边的武器跟在后面向着那些还在沼泽中挣扎的罗马人冲去。 这是一片很大的沼泽,如果要冲过去就要绕个不小的圈子,而苏伊坦并不想只是教训了那些贸然冲来的罗马人之后就善罢甘休。 对于苏伊坦来说,能够得到苏丹的赏识是很困难的,虽然他是阿诺伊的堂兄弟,可是阿诺伊有时候更相信那些和他无亲无故的将领,这也许是因为当初阿诺伊自己就是因为利用老苏丹对他盲目的信任才夺取的宝座有关。 所以苏伊坦觉得自己必须做得更好才能让苏丹忘记自己刚刚犯下的错误,否则他就有被剥夺权力的可能。 而且他也无法容忍自己受到的这个侮辱,一想到居然会被比自己少上将近一半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苏伊坦就觉得只有亲手砍下那个汉弗雷的人头,才能洗刷他这个巨大的耻辱。 所以苏伊坦带领着他匆匆调动起来的军队沿着沼泽地向东前进,同时他派出斥候,紧密监视停止追击的罗爱人。 前锋受到突然袭击损失惨重的消息传来后,人们看向汉弗雷的眼神开始变得尊重起来,他们把汉弗雷的这个决定看成是一位卓越将领那种难能可贵的先见之明,而事实上只有汉弗雷自己明白,他之所以下令停止追击,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彻底击败科尼亚人的实力。 汉弗雷并不指望自己能消灭面前的科尼亚军队,在开始他甚至只是希望能够抵挡住他们的进攻,从而如伦格希望的那样让科尼亚人相信罗马人已经被骗就足够了。 至于在别人看来绝妙异常的越界突袭,却只是试图延误那些科尼亚人向东部增兵而已。 对于伦格的计划,汉弗雷比任何其他人了解的都更加详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清楚自己所担负的使命。 他要把那些科尼亚人牢牢的缠在西部边界,不让他们哪怕派出一个人去支援阿诺伊 “我们回去吧,这一次我们已经做件很了不起的事,不过如果那个科尼亚人来找我们麻烦就更好了。”汉弗雷说了句别人听不懂的话,然后调转战马,不过很快人们就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回去并不是返回罗马境内,而是向着之前科尼亚人的营地退去,当有人小心翼翼的询问他为什么不返回罗马时,汉弗雷看着那个将领一阵后,有些奇怪问“难道你不觉得这对我们是一个难的的机会吗?也许你们认为这已经足够了,可对我来说,还只是刚刚开始。” 汉弗雷的话让很多人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当因为愤怒一心想要报仇的苏伊坦带着军队掩杀回来时,他们才终于开始明白伯爵话里的含义。 汉弗雷在接到哨兵的报告之后几乎想都没想的就下令撤退,他甚至严令军队禁止携带一切会延误行程的东西,然后他就那样看起来匆匆忙忙甚至是慌慌张张的向着罗马境内退去。这让很多之前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将军的罗马人不禁为之愕然。 不过,当苏伊坦因为罗马人的退却而稍微有所停歇时,汉弗雷却又停下撤退的速度似乎是在等待着科尼亚人。 一时间,在边境上上演了一场令人好笑的闹剧,每当科尼亚人发起进攻,罗马人就会闻讯而逃,但是汉弗雷却又绝对不允许苏伊坦就这样安然退去,一旦看到科尼亚人有要离开的迹象,他就变成了一只窥伺猎物的野狼般跟上去,然后伺机准备狠狠的咬上一口。 苏伊坦几乎被汉弗雷这种与之前任何罗马人都截然不同的作战手法避疯了,他既急于摆脱罗马人的纠缠,又担心那个胆大妄为的汉弗雷会借机侵入科尼亚境内。 时间就在这样的消耗中慢慢渡过,直到阿诺伊派来的使者到了东部边境,接到了苏丹命令的苏伊坦,才决定彻底摆脱那个难缠的罗马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科尼亚的进攻(五)谁能坚持到最后? 阿诺伊望着远处略显阴沉的天空眼中同样闪动着阵阵阴郁,从渡过哈里斯河之后的这些日子里,从之前充满兴奋的杀戮到逐渐变得缓慢下来的行军,阿诺伊觉得军队的锐气在一点点的被消磨殆尽。 从科尼亚北方边境到黑海沿岸,这段距离事实上并不是很远,至少在用重金换取来的地图上看,科尼亚的军队已经足够在那段距离上给罗马人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然后直接一口气冲到黑海岸边。 可是,实际上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在开始的进攻中延误的时间虽然让阿诺伊用绕过那些城堡的方式节省下来,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罗马人却乘着那段时间的空隙,在他前进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障碍。 很多村庄变得一贫如洗,或者说是空空荡荡,那些村民要么早早的退入了附近的堡垒,要么向更远的城市聚集,然后那些城市纷纷关闭城门,在科尼亚人愤怒的叫骂声中冷冷的看着他们。 几乎所有村庄都是这个样子,粮食已经被早早的运进了那些城墙,这让科尼亚军队一时间变得窘迫起来,他们从没想到过罗马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于这种坚壁清野式的抵抗,阿诺伊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当亚尔斯兰在曼齐克特彻底击败罗马人之后,亚尔斯兰的继承者们更是希望一举彻底吞并罗马在小亚细亚的所有领土,但是他们在继续进攻的时候却遇到了巨大阻力,除了那些越向罗马腹地推进越多的城堡之外,就是罗马人那让他们感到意外的对外敌的顽强抵抗和可怕的坚韧性格。 就是在那个时候,科尼亚人遇到了罗马人这种近乎以对双方同时的摧残为手段的抵抗方式,坚壁清野让科尼亚人终于逐渐停下了他们前进的步伐,直到他们终于再也无法敲砸开罗马人的任何一座城堡,他们才不得不向着草原深处退去。 现在阿诺伊发现自己无疑正面对这种不利局面,虽然他早已有所准备,但是当看到那些空空荡荡的村庄时,他还是不禁为罗马人的坚韧顽强而动容。 “不过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贡布雷。”阿诺伊微笑起来,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最终在这场战争中要面对的是罗马的哪位将领,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就在这片土地的某个地方,罗马皇帝正在等着他。 虽然多年来的塞姆制让罗马人变得比任何国家的人都更象军人,而整个国家也如同一个巨大的要塞,但是能够下达坚壁清野的命令,而且能够让这些村庄的民众听命放弃家园的,却只有罗马皇帝谕令。 阿诺伊知道命令会从君士坦丁堡这么快的到达,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罗马皇帝这个时候应该就在科马吉尼了。 这样的猜测让阿诺伊不禁感到一阵激动,在他的心中他一直有一个追逐的梦想,那就是如同亚尔斯兰一样堂堂正正的击败罗马军队,让罗马的皇帝跪在自己面前哀求。 虽然成为苏丹却始终被一些人视为为篡位者,这一直让阿诺伊无法摆脱心中的阴影,他需要用一场丝毫不输于亚尔斯兰的巨大胜利让人们看到他的伟大和睿智,更要用这样的胜利彻底让那些部落王公们明白,只要依从自己,他就可以让他们获得丝毫不逊于亚尔斯兰时代的那些荣誉和财富。 “找到罗马皇帝,我要让他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阿诺伊向他的将领们下达了命令“至于那些城堡不要再管他们,既然他们想把自己围在墙里,那就让他们再也出不来好了。” 阿诺伊给做为后卫的军队下令,让他们加大对那些城市的监视,同时他派出的骑兵迅速的向着更远的腹地进发,一时间乡村的道路上到处都是科尼亚派出的侦骑,他们就如同一张张开的大网般,向着那些乡村田野扑去,一路寻找着那位可能随时会出现的罗马皇帝和他的军队。 “贡布雷你在哪呢,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上一面了,”阿诺伊心中寻思着,罗马人的坚壁清野让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尽快找到罗马的军队决战,不过他也知道在阻止了自己的同时,罗马人也同样在承受着坚壁清野带来的巨大损失,他坚信罗马人同样希望这样的僵局尽快被打破“让我们看看究竟谁能够坚持下去。” 狄奥多神色忧虑的在帐篷外走来走去,他背在背后的双手中紧攥着的一份呈文已经被捏的变成了皱巴巴的一条,在看到一个侍从从帐篷里走出来之后,他立刻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低声询问,不过得到的却始终是“对不起大人,您还要再等一等”这样的回答。 狄奥多感到一阵阵的懊恼,不过他却不能不这样等待下去,因为皇帝这个时候正在召见一个突然来到军营汇总的不速之客。 丁涉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来到军营里的,按照伦格给丁璇留下的话,他在刚刚返回君士坦丁堡之后就被告知立刻向小亚细亚出发,当经过了数天的长途跋涉之后,他终于来到了伦格的军队中。 不过他却没有能立刻见到伦格,站在帐篷外的侍从却因为皇帝刚刚睡下,无论如何不肯为他通报,尽管那个侍从知道这位东方巨商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因为那位璇小姐的原因有些说不清楚,可即便如此,直到闻讯而来的胡斯弥尔在侍从一脸的不满中亲自把他带进御帐才算罢休。 不过让很多将领感到意外的是,即便是召见一些重要将领也不曾用太久时间的皇帝,却和那个东方人开始了一席密谈。甚至当太阳已经逐渐升到帐篷顶上时,都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狄奥多的焦急并不只是因为手中正在死攥着的那份文件,他更关心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皇帝如此重视和那个东方人的这次密谈,一想到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拥有着一个美丽聪慧的妹妹,狄奥多就不禁变得胡思乱想起来,再一想到埃罗帕西娅当初正是在先皇后怀孕期间得到了皇帝的宠爱,总督的心不由变得更加沉重了。 狄奥多当然不相信皇帝会上演一出废立皇后的戏剧,特别是一想到那个丁璇是个东方人,他知道这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他还是因此暗暗担心,同时他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必要即便冒些风险也要让妹妹到小亚细亚来。 御帐里传来的一阵脚步声,狄奥多立刻收敛精神看过去,当他看到和皇帝一起走出来的丁涉时,他的双眉先是微微一皱,接着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 这个场面未免有些尴尬,似乎附近的人都能够感觉到那一阵阵并不十分自然的气氛,不过伦格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计较其中的微妙,他的确是在等着丁涉,或者说是在等着一个让他能够最终下定决心与科尼亚人展开一场大战的那个时机。 “就是这样了,我想也许我可以为你派一队卫兵,”伦格低声向丁涉问着,当他看到丁涉微微摇头的样子时,他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更愿意自由一些,不过这一次你的旅行的确是太重要了,或者可以破例。” 丁涉向着伦格微微双手一躬,在轻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狄奥多之后,他再次轻轻摇头:“这就不烦陛下的美意了,这次远行还是轻车简从为好,而且当值今日战端将起之时,即便是单卒只兵也可说是万千重要,就不耽误陛下的大事了。” 听着丁涉的回答,伦格微微沉吟了一会,这一次丁涉的确肩负着一个其他人都没有想象到的重任,如果成功那么就可能就会彻底改变罗马未来所要面对的局面,甚至可能会就此让整个东方发生一场完全不同的变化。 不过他还是微微点头,他知道丁涉能由万里之外来到这遥远的地方,之前所经历的那些艰难险阻也许连他都不曾想到过,丁家远途公之名曾经让他无限遐想。 “就这样了,也许这样更好,”伦格轻声说着,他伸出手向着面前这位已经和他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关系的东方巨商微微划了个十字,在轻声为他做了个祈祷后,微微抬手示意离开“你先去做好准备,之后我也不再送你,也许这样让你奔波的确有些辛劳,可但愿上帝保佑,一切顺利。” 看着转身向着另外一座帐篷走去的丁涉的背影,伦格微微出了一阵神后,随即才回头向一直等在一旁的狄奥多问到:“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皇帝转过身来,同样一直在看着丁涉背影的狄奥多立刻微微躬身,他脸上略显露出的焦急神色落在伦格眼中,不禁让他皱起了双眉。 “陛下,这是从首府送来的呈报,虽然现在才是三月可是今天的春税已经应该收缴了,不过现在……” “现在正在打仗,”伦格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狄奥多要对他说什么,不过看着那份呈报他的眉头还是不禁皱得更紧了“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陛下,现在的局面的确很糟糕了,”狄奥多跟着伦格走进了御帐,他知道很多人也许在这个时候不会用这种东西来惹得皇帝不快,可是做为科马吉尼总督,他却不能不让皇帝看到真实的东西。 “陛下,坚壁清野会让行省的春税税收受到巨大打击,而且民众也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我们在与科尼亚人对抗的同时也是在伤害我们自己。”狄奥多的声音显得十分阴沉,他知道这个时候说出这些未免不合时宜,对整个罗马军团来说,这个时候正是与科尼亚人大战的前夕,但是做为总督,他却有着更大的忧虑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伦格微微揉着额头,他当然清楚的明白狄奥多所说的伤害是什么,按照罗马公法,对于罗马人来说即将到来的春税中不止包含着要上缴的那些税赋,同样意味着他们可以按照上缴的税赋比例获得抵押税的实物回返,这是罗马按照新法对农民们的补偿,尽管这些东西看上去似乎不多,但是对于那些原本十分清苦的农民来说,这些东西足以让他们看到一丝希望,更多的人还在期盼着把那些返回的粮食变成种子,让它们成为自己创造财富的源泉。 可是现在,还在地里的粮食被无情的割走,大片大片的小麦还泛着青色就被拔掉,当那些东西无法带走时,田野里升起了一团团的烈火,那滚滚的浓烟看在无数人的眼中,就如同在撕扯着他们的心肝。 “陛下,科尼亚人固然焦急,可是我们也正面临巨大的苦难,我们应该怎么办?”狄奥多面无表情的问着,对他来说向皇帝提出这些难题并不是在质问,当看到皇帝用手指微微敲击手头的那份呈报陷入沉思之后,他停顿下来,等待着皇帝做出决定。 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会带领大军向科尼亚人听头痛击的伦格,在命令军团沿着东西方向向南方的科尼亚人迎去的同时,他却出人意料的下达了坚壁清野的命令。 让科尼亚人得不到一粒可以食用的粮食,让他们无法得到能够为战马替换的任何马具和材料,跟不让他们得到任何一点能够激发起他们征服欲望的财富黄金。 当伦格下达这样的命令时,他能够感觉到那些将领望向他的眼神中掠过的疑虑和不安,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确就如同一柄双刃剑般,在狠狠打击了科尼亚人的同时,也毫不留情的割伤了罗马人自己原本已经变得虚弱的身体。 “阿诺伊在和我较量,”伦格轻声说,他抬头看着狄奥多,敲击的手指变得缓慢却有力起来“他在等着我失去耐心,他知道对我们来说春天的收获多么重要,所以他在等待,或者这个时候他已经忍耐不住,或者他认为我已经忍耐不住,这一切将决定我们最终谁会首先失去耐心。” “陛下,我不能不说这里的确和北方行省不同。”狄奥多略显无奈的叹息一声“在北方我们会在城堡里等着罗斯人的进攻,或者在他们抢劫我们的时候出兵,因为我们知道他们会从什么地方出现,也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罗斯人虽然勇猛却并不十分聪明,可是在这里科尼亚人让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或者从什么地方出现在我们,陛下我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未免太糟糕了。” 狄奥多的话让伦格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位总督其实真正要说的正是这个,事实上几乎所有罗马将领这时也应该都在暗暗揣测,皇帝把军团安排在一个看似并不重要的地方,却任由科尼亚人在罗马的土地上肆意妄为,这样的决定让他们不但感到大惑不解,甚至觉得未免是个难以接受的重大失策。 “陛下,我们的军团的数量也许不如科尼亚人多,可是这也已经足够让我们和他们展开一场大战了,而且我相信不论是我还是任何人都不会让您失望。”狄奥多加重了语气,他当然不会认为皇帝是因为胆怯才对科尼亚人避不见面,不过随着传来的关于科尼亚人正在罗马境内到处肆虐的消息,他觉得做为行省总督,不得不向皇帝提出开战的请求。 伦格听着狄奥多的话心中微微寻思着,不过这个时候他想的却并不是那些将领通过狄奥多向他提出的与科尼亚人作战的要求,而是在心中暗暗计算,阿诺伊还有多少时间会丧失耐心。 罗马在坚持,科尼亚人也在坚持,在这场对双方来说都代价昂贵的消耗中,科尼亚人在用他们能够在罗马境内消耗的时间做为赌注,而罗马则在用更加惨重的代价换取着某个时机。 这让罗马人变得越来越怒气冲天,而科尼亚人也同样显得焦躁万分,双方的军队都在盼望着能与对方尽快展开一场决定性的大战,即便无法猜测到那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也要比那种无尽的折磨要好得多。 不过在伦格的心中,他却知道对科尼亚人来说有着一个他们无法逾越的界限,而阿诺伊将不得不在那个界限到来之前,与自己展开一场决战……那就是法兰克人与萨拉丁之间订立的三个月的休战期结束的临近。 伦格知道,阿诺伊必须在埃及人与法兰克人之间的战争有了结果之前结束他在北方的战事,否则他将不得不面对着一条动荡不安,随时会受到来自任何一方,甚至可能会是双方骚扰的边境,对于法兰克人的贪婪和埃及人的勇猛,科尼亚人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的。 “等一等弗莱利,等一等……”伦格轻轻的说,他知道这一战对自己实在太过重要了,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只是一场与科尼亚人多年冲突之后演变而成的战争,但是他却知道这将是阿诺伊开始向着他那抵临黑海,吞并整个小亚细亚梦想迈出的第一步。 看着皇帝脸上那虽然平静却已经表露出心意的淡漠,狄奥多的心中不由微微发出一声叹息,他知道皇帝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从对皇帝的熟悉上他知道一切显然已经有了定论。 三月二十二日,在越过了哈里斯河之后第十六天,科尼亚人的军队在越过了罗马人那些鳞次栉比,似乎永远无法突破的城堡之后,终于抵近了小亚细亚东部的丘陵,当从一处高高的山坡上看到远处那一片片起伏不定,直通远方的山丘之后,阿诺伊不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到了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当初亚尔斯兰能够在曼齐克特战胜罗马人的壮举,要比科尼亚历史上任何一位苏丹都要伟大的多,不过在回头向着身后那片被他征服的土地看了一眼之后,他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欣慰,接着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正如伦格所猜测的那样,坚壁清野在让罗马人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同时,也最大限度的延缓了科尼亚人的进攻,原本应该不到十天完成的跨越小亚细亚的行程,却用了多出一倍的时间才走完。 而对他来说,时间的确变得越来越重要,他必须尽快完成对罗马的进攻,即便不能立刻打通通向黑海的道路,也一定要乘着这难得的机会让小亚细亚的大片土地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当看到那片丘陵之后,阿诺伊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一旦越过这片丘陵地区,迎接他的将是直通黑海的平原,在那里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科尼亚铁骑的进攻。 “让我看看那个罗马人的大流士是什么样子,”阿诺伊回头向陪伴在身边的人开着玩笑“我听说他的一匹战马叫比赛弗勒斯,不过我想也许很快我也可以这么命名我的战马了。” 就在阿诺伊自比亚历山大大帝的时候,在这片广袤丘陵的另一边,伦格也正在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地势。 而后他对身边的人淡淡的说:“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阻挡住科尼亚人,然后一切就由上帝安排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女王悲情 伊莎贝拉站在宫殿台阶的最上一级看着远处的大门,这个时候王宫的正门已经敞开,一队仆人正安静的站在大门四周,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外面。 今天将会有一位重要客人来拜访女王,尽管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这个人并不重要,可伊莎贝拉却十分正式的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这就不由得让人们产生了一阵阵的遐想。 当凯斯内斯出现在王宫大门口时,人们看到这位爵士在见到女王的一刹那脸上露出的兴奋神色,这让很多人立刻意识到了这位爵士到来的真实目的,而女王看上去虽然淡然,可还是屈尊降贵的走下几步台阶迎接的举动,也让手下们似乎看到了某种可能。 伊莎贝拉这个时候的心情很复杂,或者说有些茫然,她能隐约猜到凯斯内斯来拜访自己的用意,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他已经透露出了那个意思,不过伊莎贝拉却依旧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凯斯内斯,伊莎贝拉既没有好感也不是很厌恶,从他主动的来找自己建议进驻安条克,伊莎贝拉能够感觉到这个人那敏锐的嗅觉,如果说理查是个战场上的勇者,那么凯斯内斯无疑就是宫廷中的猎犬,他能够从很小的事情上嗅探到旁人无法察觉的蛛丝马迹,同时也能从错综复杂的人群中寻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人。 这样一个人自然十分拥有着更大的野心,只是成为一位英国的爵士显然无法满足他的欲望,而来到东方显然让他看到了某种可能实现野心的曙光。 凯斯内斯向伊莎贝拉袒露出的那点爱慕当然也瞒不过伊莎贝拉的眼睛,或者说他露出的那点对她头上王冠的贪婪让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事实上这样的贪婪随时都发生在她的身边,伊莎贝拉倒也没有十分在意。 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成为这位爵士的妻子,然后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权力和荣耀,同时借用他做为英国国王身边重臣的身份,为自己那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久远的梦想创造条件,这样的想法让伊莎贝拉并不觉得十分可耻,她唯一顾忌的不过是这么做对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 她不知道如果伦格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身边并不缺少漂亮女人,或者他感到异常气愤,因为自己显然背叛了他,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对于这种事罗马皇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在伊莎贝拉心目中,伦格和罗马皇帝俨然就如同两个完全无关的人,那个曾经冒犯她的小农兵似乎总是在她心中纠缠不去,而那位身居君士坦丁堡圣宫中,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又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般横在她的心头。 这个感觉让伊莎贝拉觉得很不舒服,她不喜欢有人阻挡在自己面前,可是却又无法摆脱,不过凯斯内斯的出现让她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这位英国爵士,可是她觉得至少不能再让自己这样茫然下去。 在女王陪同下走进宫殿的凯斯内斯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的一切,他早听说过考雷托尔的富足,但是当亲眼看到时,他却还是不能不承认即便是伦敦的王宫中也没有这样的华丽。 和考雷托尔王宫比较起来,伦敦的王宫就如同一堆丑陋的石头,除了规模要大得多之外,英国的王宫根本无法与这座虽然占地不多,但是装潢和摆设却无不展示着财富的小小王宫相比。 镂空窗棱上的繁琐花纹和用纯铜包裹着的房门看上去就好像是到了梦境中一样,那些铺在地上的奢华地毯让人甚至不忍心踩上去,至于那些随意的摆放在靠床边闪着光泽,玲珑剔透的水晶杯子,则让凯斯内斯在心中对英国人甚至是法国人王宫中的摆设暗暗鄙视。 这一切都是财富的象征,考雷托尔的财富让人炫目,而做为它和另外一座同样占据着重要地位的博特纳姆的女主人,伊莎贝拉同样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般令凯斯内斯向往。 除去她头顶上的王冠和财富,凯斯内斯不能不承认伊莎贝拉同样是个令人着迷的女人,她的年纪不大,身材苗条而又容貌美丽,才刚刚死了几年丈夫的寡居生活似乎让她蒙上了对人淡淡的疏远,不过这就更吸引男人们的注意。 即便没有那些衬托她身份的东西,男人们也很愿意成为这样一个女人的丈夫,而那些东西则让他们彻底变得更加疯狂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成为那个幸运儿,卡斯内斯就不禁暗暗激动,虽然关于这位女王过去的名声未免有些荒唐,而且据说直到现在她依然和那位罗马皇帝关系暧昧不清不楚,不过凯斯内斯不是很在意这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多年来他早已明白贵族之间那些肮脏而又充满各种欲望的事情,如果说通奸对于平民来说是一件大事,甚至听说有些地方还会把通奸的女人关进铁笼,然后沉进河里,或者是用给她们穿上带着铁钉子的皮背心在街上示众,然后投进教会专门设立的牢房,那么对于贵族们来说,这种事情就微不足道了,除非是为了掩饰大家的讥笑,很少有贵族会为了这种事情与某个妻子的情人决斗,因为如果那样,可能这个人一天到晚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所以凯斯内斯已经决定,一点能够成为这位女王的丈夫,对于她和别的男人,准确的说是与罗马皇帝之前的那点事不闻不问,而且他相信这样做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 坐在长桌前的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吃着面前的食物,桌子上除了刀子时不时的碰撞碟盘发出的声响,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不耐这种沉默的凯斯内斯抬起了头,却发现女王也恰好看过来,这让他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食物,在停留一下之后,他站起身绕过长桌来到伊莎贝拉面前捧起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我的陛下,我相信您已经知道我要向您说什么,我相信自己已经遏制不住对您的爱慕,这的确是太冒犯您了,可是我宁可接受您对我的惩罚,也不能再继续掩饰下去。” 凯斯内斯低头亲吻着伊莎贝拉的手,同时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开始向女王倾诉自己的爱慕之心,他感觉到女王的手很凉很湿润,当他双手握紧它时,凯斯内斯察觉到伊莎贝拉的身子微微一颤。 “陛下,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失礼,可是如果您能允许我继续说下去,我可以用整整一天的时间向您诉说我对您的爱慕,如果您命令我去和任何一个人决斗,哪怕他是世界上最勇敢的骑士我也不会畏惧,如果您认为我说的不够诚实,您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他们任何人的名字,不论他是谁,不论他的地位多高,哪怕他是国王和皇帝我也不会畏缩……” 凯斯内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觉自己在说到“皇帝”的时候,女王的手再次轻轻一颤,就在他为自己贸然说出的话感到后悔时,伊莎贝拉已经收回了她的手。 “请您不要这样爵士,您的这些话太突然了,也许我应该好好想想然后再给您答复。”伊莎贝拉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自从丈夫死后,并不是没有人向她表示倾慕,不过随着越来越多人的知道她和伦格那充满暧昧的关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现在凯斯内斯求婚却让伊莎贝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尽管早已经想到这个,可是当真正面对时她才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阵说不清楚的困扰迷茫之中,这让她不禁为自己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感到无所适从。 略显尴尬的凯斯内斯站了起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在他的想象中,女王要么会落落大方的答应自己的求婚,要么也许会婉转的予以回绝,不论如何这两种结局都会显得颇为得体,可是伊莎贝拉出人意料的举动却让他感到意外,当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时,他终于还是向着伊莎贝拉略微鞠躬,然后借机告辞。 让人为凯斯内斯安排了住处之后,伊莎贝拉慢慢的沿着一条小路穿过花园,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严实的房子前。 望着房子后面隐约出现的一架正被仆人们摇动着来回汲水的机器,伊莎贝拉不由想起了那个跟随在伦格身边的小木匠,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罗马的农务大臣,尽管他现在很多时候依旧只是把时间耗费在制造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上,可他的身份的确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最普通的骑兵能担任近卫军的旗队长,而一个乡村里出来的只是喜欢奔跑的男孩则成为了令人敬畏的宫廷总督,至于一个可能永远不会被人注意,似乎注定一生都要在各种誊抄文件和经书的辛苦中度过的书记员,却已经是掌握一方大权的行省总督,这一切的变化却只是因为一个人而已。 “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改变我呢?”站在水池中,享受着热水泼洒全身的伊莎贝拉在心中自语着,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肌肤,想象着那个人的手这时正爱抚自己的身体,同时在圣宫中利奥厅里那个时候他给自己带来的那种几乎就要让她的身体燃烧起来的火焰则炙烫着她“上帝我应该怎么办?” 伊莎贝拉在心中不住的问着,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要疯了,她无法忘记那个远在罗马的年轻男人给她的身体和心灵带来的震撼,同时一阵说不出的怨恨也在她的心中慢慢滋长。 为什么不是自己成为罗马的皇后,难道做为女王的自己还不如一个连领地都从没见过的小女孩?为什么在玛蒂娜死后,伦格不能等待自己?而是立刻娶了一个罗马女人?难道那个罗马女人比自己更美丽,或者说对他更有用吗? 这些想法让原本身上炙热的伊莎贝拉渐渐激情褪去,她蹲下身来全身浸泡在热水中,眼睛望着金币的房门眼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意。 凯斯内斯皱着双眉看着面前这个镶嵌着几丝花纹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他不是很喜欢。 那个冒着热腾腾气息的硕大浴盆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大张嘴巴准备吞噬他的魔鬼,凯斯内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虽然他对建立一支强大海军拥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热情,但是他自己却十分讨厌泡在水里,每当水浸在他的脖子下时,他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即便那些水不会没顶,可是他却依旧厌恶那种被水包围住身子的感觉。 所以当他看到早已摆放在房间里的浴盆时,他原本已经要让人把它搬出去,不过在想到女王可能不会喜欢一个闻起来臭气熏天的骑士之后,才勉强脱光衣服慢慢踏进了浴盆。 可即便这样,当热水没到他的脖子时,他还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恐慌,他双手抓着盆边尽量让自己的身子探在外面,当他慢慢适应了那种温度,开始小心的擦洗身上的污垢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随着房门忽然敞开,一身拖地内裙的伊莎贝拉走了进来,她在凯斯内斯愕然的注视下一直走到浴盆前,在微微探身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爵士之后,伊莎贝拉轻声说:“爵士,您能保证自己对我的那些誓言都是真的吗?” “当然陛下,我用自己的荣誉保证,用我家族的光荣保证”凯斯内斯本能的要站起来,可是他当他意识到不妥,又立刻坐了回去,一时间没到脖子上的水让他感到一阵心慌,不由自主的大声喘息起来。 看着凯斯内斯的样子,伊莎贝拉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过如果仔细看去,凯斯内斯就会发现,那笑容显得那么空洞五味,似乎这个时候她的灵魂根本就不在这个躯体之中。 “我答应您的求婚,大人,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您让英国国王承认您做为安条克领主的地位,这是我的条件,我要他把安条克给您当封地,而您要把那座城市做为迎娶我的礼物。” 伊莎贝拉的话让凯斯内斯不由大感意外,他没有想到这位女王居然会在这样一个情景之下答应自己之前那庄严神圣的求婚,更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成为安条克的公爵?一想到这个心中也不禁开始变得激动起来的凯斯内斯望着转身而去的伊莎贝拉的背影,不住的寻思着这位女王的话里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 他当然听说过这位女王和罗马皇帝之间的那些事,不过他相信伊莎贝拉不会随意欺骗自己,同时公爵的冠冕也在他的心中变得清晰起来。 而且他不能不承认,在伊莎贝拉向他探出身子的一刹那,看着从内裙的领口露出的那令人神往的深深沟壑和雪白半丘,他发觉即便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令人着迷的年轻女人也已经值得了,更何况那还能给他带来无法想象的荣誉地位。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凯斯内斯心头浮起一丝期盼,不过让他略显失望的是,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一个手拿长袍的女仆。 当女仆高举着衣服等待从水中站起来的爵士穿上时,她举起来滑下的袖子里露出的光滑手臂,和低凹的衣领内的美景不禁让凯斯内斯体内刚刚熄灭的火焰立刻重新燃烧起来,他迈出浴盆伸出双手,一下子用衣服包裹住那个女仆,就在她意外的惊叫声中,把她按到在地疯狂的亲吻起来。 不过凯斯内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开始在那个女仆身上发泄被挑起的欲望时,在隔壁的房间,伊莎贝拉正透过一个小小的窥孔看着里面发生的事情。 “陛下这太失礼了,”伊莎贝拉身边的一个贴身女官喏喏的说,她没有想到女王居然会做出偷窥的事情,这让她不禁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这完全有违您的身份陛下,请不要再这样了。” 看着窥孔的伊莎贝拉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她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看女官,然后用一种显得异常陌生的腔调愣愣的命令:“以后就让莫丽妲伺候爵士,我想他也愿意让她伺候。” “可是陛下,发生了这种事情,难道还要让莫丽妲和那位爵士在一起?”女官愕然的问着“难道您不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他很快就要是您的未婚夫了。” 听着女官的抱怨,伊莎贝拉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淡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显得僵硬而又冰冷,似乎隔壁房间里正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让莫丽妲好好伺候爵爷,”伊莎贝拉神色平静的说,当她看向身边的女官时,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告诉她不论爵爷要什么都要满足她,对她说这是我的命令。” 女官略显畏惧的微微点头,她不明白女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畏与女王的严厉,她只是点头听命。 伊莎贝拉转身向房门外走去,她那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好像隔壁的那个人与自己毫无牵挂,而且她身边跟随的人也都没有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噙起一丝微笑。 独自一个人穿过大厅的时候,伊莎贝拉稍微在这里停留了一下,她知道这个大厅是当初伦格正式继承考雷托尔伯爵爵位时宣誓的地方,就是在这里,玛蒂娜让伦格和自己一起分享考雷托尔和埃德萨伯爵的头衔,同时宣布自己成为了那个人的未婚妻。 伊莎贝拉在大厅里慢慢走着,当她来到那张铺着紫红色靠毯的宝座前时,她停下来仔细端详一阵之后,转过身慢慢坐下去。 坚实高挺的靠背和两边隆起的扶手让伊莎贝拉有一种自己坐在伦格怀中的错觉,她微微闭上眼睛回味着许久之前曾经享受过的难忘的甜蜜时光。 她还记得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是多么难以忘怀,她也无法忘记就在自己即将屈服在艾萨克的淫威之下时,伦格那突然出现在梅塞大道上的身影,已经他骑在比赛弗勒斯的背上,穿过凯旋门时的那种雄姿。 “伦格,为什么你的妻子不是我呢,我也可以把耶路撒冷的王冠和你分享,就如同玛蒂娜愿意和你分享埃德萨的伯爵冠冕一样,”伊莎贝拉轻声说着,她把头微微向后仰去,回忆着自己曾经在伦格怀中享受过的那短暂甜蜜,然后她微微睁开眼看着与宝座遥遥相对的大厅正门,从嘴里慢慢蹦出一句透着坚决和冷漠的说“我的王冠现在只属于我自己,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分走一点儿” 黛萝在拥挤的街道上缓缓走着,对于考雷托尔她总是喜欢不起来,她更喜欢她父亲的领地,虽然那地方和考雷托尔比起来就显得太过寒酸,不过至少那里还算清静,要比到处都充满了喧嚣和混乱的考雷托尔更让她感到亲切。 跟随伊莎贝拉回到考雷托尔之后,黛萝却并没有因为离开了那个人感到轻松,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凯尔就在不远处的什么地方,尽管她觉得自己也许未免太过紧张,可她还是有着极度的恐慌,因为那个人似乎无所不在。 对于凯尔,黛萝觉得自己可能一生也无法摆脱那个人给她带来的噩梦了,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凯尔究竟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黛萝神色恍惚的向前走着,直到她前面不远处忽然闪过一个令她为之颤抖的身影。 黛萝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那个人,正是她刚刚还在想着的凯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窥探 黛萝脸色苍白的看着远处的人群,虽然那个人早已经消失不见,可是黛萝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凯尔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考雷托尔?黛萝心中不住的询问着,她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一想到之前他曾经许诺过只要做完那件事情就放自己自由,黛萝不由微微喘了口气,可是随即她就又紧张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凯尔的到来即便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也一定会引起其他的风波。 黛萝在心中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伊莎贝拉,不过她很快就告诉自己不要那么傻,对于凯尔的畏惧让她变得谨慎而有胆怯,虽然知道这样似乎对不起伊莎贝拉,可是黛萝却不愿意让自己再陷入更多的麻烦之中。“也许我应该立刻这儿,即便在考雷托尔也没有安宁,也许我该回家去。”黛萝心中暗暗想着,她的脚下不由自住的加快步伐,在挤过了人群之后,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不过黛萝并不知道,就在她走远的时候,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她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时,站在一个小巷口的凯尔才慢慢转身向着考雷托尔修道院的方向走去,那里,现在是圣地的救赎骑士团考雷托尔分团所在地。 桌子上的晚餐已经略微有些发冷,凯斯内斯直愣愣的看着桌子上丰富的晚餐却始终没有动。他之所以一直在等待,是因为女王还没有来,虽然隐约能够猜到女王的这个举动似乎是在向自己宣示她的地位和尊严,不过开凯斯内斯还是觉得这未免有些过于让人难以忍受了。 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发出任何抱怨,如果还不知道这里是东方,那么就显得太不识趣了,对于在这远离欧洲的神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凯斯内斯自认比他的国王能够更加轻松的习惯起来,至少对于女人在这里的地位,他要比理查更能够接受。 理查曾经为伊莎贝拉居然能够拥有自己的权力感到意外和难以接受,他能够与一个骑士成为朋友或者敌人,甚至可以和他的敌人相互尊重,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要与一个女人平起平坐,所以对于伊莎贝拉,理查始终在外表的尊重里,透着一股轻视,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最终没有让自己的向这位女王低头。 可是凯斯内斯不同,他既不用为过于崇高的身份自持,也不必在意世俗的想法,而且他也趁人自己的确被这位年轻女王吸引了。 一阵脚步声从厅外传来,凯斯内斯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伊莎贝拉立刻站起来,同时殷勤的向前几步鞠躬行礼。 “陛下,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回复,我知道也许对我来说会是个坏消息,可不论如何我希望能够听到您亲口说出对我的审判,我想我已经忍耐不住了,也许我应该立刻出城去耶路撒冷,或者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您的恩典。”凯斯内斯缓缓地跪在伊莎贝拉面前,他抬头望着女王那张让他陶醉的脸,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真的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而不是因为她头顶上的那顶王冠“陛下请您给我下达命令,我是您的骑士,只要您吩咐一声,不论是异教徒的首级还是去屠龙,我都会去做的。” 听着凯斯内斯信誓旦旦的誓言,伊莎贝拉有那么一阵想要笑出来,可随即她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她曾经渴望这些情谊绵绵的话是从那个人的嘴里说出,更曾经幻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当着无数罗马贵族的面,跪在自己面前把他那至尊的皇冠放自己自己脚下求婚,她相信如果那样她已经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可是命运却最终把这个男人带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凯斯内斯脸上痴迷的神色,伊莎贝拉稍微犹豫后伸出手微微放在他的肩头。 “爵士,你认为和我结婚是件幸福的事吗?”伊莎贝拉轻声问,可随即她抬手拦住了凯斯内斯要出说出的话“我说过给你提出的那个条件,对我来说异教徒和龙都不是我需要的,我只需要你把安条克做为送给我的礼物,而且我相信那不论是对我们谁来说,都是最有利的一件礼物。” 凯斯内斯默默看着伊莎贝拉,在过了一会之后他站了起来,这时他眼中的那股激情已经渐渐淡去,同时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陛下,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我不得不佩服您的智慧,安条克对我们来说的确太重要了,我想如果我去向国王说,理查也许会把那个地方送给我,对他来说安条克并不是十分重要,可是即便他不肯答应我的请求,我也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凯斯内斯慢慢站起来,他先是试探的伸手轻轻拉住伊莎贝拉的手,当看到她并没有拒绝时,凯斯内斯把伊莎贝拉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边轻轻吻了起来“请放心陛下,我会完成您的这个心愿,不论多么困难,我也不会让您失望。” 伊莎贝拉看着凯斯内斯的眼神似乎有一阵略微恍惚,不过当凯斯内斯向后退去坐回到自己座位之后,她的眼神就变得冷淡下来,虽然脸上已经挂着那种让男人为之着迷的笑容,可是那种笑容却显得没有丝毫的生气。 凯尔站在修道院门前不远处的地方仔细打量着里面的情景,他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小心,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座修道院里可能有来自罗马的骑士,而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圣地来,是只为了帮助伊莎贝拉还是肩负着其他的什么使命。 凯尔知道那些远在欧洲的长老们对自己之前的举动十分愤怒,甚至他们可能已经决定惩罚自己。 对于腓力给玫瑰十字的使命,凯尔比其他人都熟悉的多,可以说自始至终都是他在为那件事情奔走,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腓力究竟在想些什么。 和鲁莽的英国国王或者是虽然重兵在握却运气不好的德意志红胡子相比,腓力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他从不认为武力是解决事情最好的,或者说是唯一的方法。 腓力更喜欢有计划的去对付他的敌人,而对付罗马人则是他那个雄伟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过凯尔的举动显然违反了腓力的意愿,虽然他不希望罗马强大,但是也并不希望罗马发生太大的动荡,因为如果那样罗马将无法成为在东方为他牵制德意志人的有力臂助,而腓力的梦想则是有一天能够重新如同当初查理曼一样,重新建立起伟大的法兰克王国。 可是凯尔在罗马所做的一切无疑触怒的腓力,这从长老们对他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这让凯尔不得不决定改变做法讨好长老们,借以博得他们的原谅。 对玫瑰十字越是熟悉越是畏惧的凯尔要比黛萝更加惧怕来自隐修会的报复,这让他甚至不惜冒险也要让自己避开可能到来的对他的惩罚。 凯尔带好头上的帽兜走进了修道院,他的腰带上绑着一根细细的黑色麻绳,那是沉默修士们的象征,这让他能够不用回答任何人的疑问,却又能放心的探听别人人在说些什么。 凯尔的样子很快就迷惑了四周的那些教徒,他那看上去更象个花匠而不是阴谋者的外表,让人们很难对他产生戒心,同时他很聪明的只是独自一人安静祈祷的举动,也让人们忘记了对他的戒备,甚至有人根本就没有注意这样一个普通平凡的沉默修士。 两个人的出现引起了凯尔的注意,他发现那两个人虽然一身修士打扮,但是他们的身上却有着普通修士或者是那些祈祷者们所没有的独特气息,那是曾经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战斗的人才会拥有的气息,或者说这两个人甚至于那些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们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就如同这两个人即便这么走着,也可能随时会突然暴跳起来,挥剑砍杀 凯尔知道那是在危险的地方所养成的习惯,是只有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人才能体会到的东西。 凯尔相信自己已经发现了要找的人,他慢慢的站起来跟在那两个人身后,直到那两个修士模样的人走进了后面的一扇小门。 凯尔知道那里是属于救赎骑士团考雷托尔分团的所在地,这让他更加确定这两个人可能是来自罗马,他悄悄的向前走着观察着地形,当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时,他那原本硕壮的身子忽然变得灵活起来,随着双手用力在一个窗口上一撑,他的身子已经从并不宽敞的窗子里钻了进去。 修道院小门里面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从那里向前走去,可以看到一幢颇为古朴的石头房子。 凯尔悄悄的向那房子靠近,当他来到一扇半掩的窗前时,他停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房子里的人似乎并不多,除了隐约出来的杂乱的声响外,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在凯尔不由微微有些失望时,他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一声低低的叹息。 “彼得,我们回到圣地多久了?”一个听上去有些沙哑的声音问着。 “哦,应该有些时候了,我怎么知道,”回答的人含糊的说着,他好像正在吃着什么东西,嘴里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模糊不清“怎么你不耐烦了吗,还是觉得这种日子太无聊了?” “难道你不觉得太糟糕了吗,我想这个时候我们的那些伙伴应该正和科尼亚人交战,皇帝是绝对不会呆在君士坦丁堡里听着前线送来的战报的,可能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和科尼亚人交手,甚至可能已经有了结果。”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那种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了,如果幸运我们也许能跟着救赎骑士团与萨拉森人或者是十字军作战,不过永远不要指望能和以前在近卫军时候一样了。”被叫做彼得的人闷声闷气的回答着,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似乎在喝汤的声音,然后他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能活下来已经要感谢上帝的奇迹和皇帝的仁慈了,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国王或者领主,可能我们早已经被杀掉了。” “那倒是,说起来当时我以为自己一定活不成了,甚至我已经准备为自己做临终忏悔,要知道我可是个随军牧师……” “难道你还能为自己做忏悔?或者你认为谁会听你的忏悔呢,皇帝也许会,要知道皇帝一向是仁慈的,不过现在的这种日子实在不让人喜欢,和以前那时候完全不同啊,”彼得有些无奈的说着,凯尔听到他向着床边走来,立刻把身子向下塌去,同时屏住呼吸握紧袖子中的匕首,随时准备着被发现后的一举刺杀。 不过那个人显然并不是发现了什么,他走到窗边随手敞开木窗,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回头向同伴说:“埃夫林,你说当初皇帝是不是有过要杀掉我们的想法,要知道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我也一样,要知道我们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可怕了,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不敢干相信那是我们干的,”彼得似乎想起什么可怕事情似的犹豫着说“要知道我在祈祷的时候就在想,上帝会不会因为这个惩罚我们,因为那绝对不应该是由我们来做的,我们触犯的可不止是一位贵族那么简单,那是上帝安排的一个人,这让我觉得自己可能有一天会下地狱的。” “不要说了,你让我害怕,”彼得有些急躁的打断了同伴的话“现在我们在这里我觉得很好了,只要我们不回到罗马去,也许有一天还能得到一小块土地,而且我们能到伊莎贝拉女王这里来,也是陛下对我们的宽容了。”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害怕,但愿上帝的惩罚来的更晚一些,至少要等我娶了我的欣蒂之后……” 叫埃夫林的男人发出呵呵的笑容,这似乎引起了那个叫彼得的不满,他一边转过头看着外面低声嘟囔着,一边狠狠的向窗外吐出了一口唾沫。 “你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女人的丈夫吗?”埃夫林爬在窗台上嘴里低低的自语“既然你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呢?” 凯尔紧贴在窗户下面等待着,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动那个人就不会发现自己,虽然他还想着要听到一些其他的消息,不过随着窗户关进,房间里的声音被完全隔断,悄悄的离开窗前之后,看着眼前这间小屋,凯尔陷入了一阵沉思,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触及到了某个令人吃惊的秘密,但是一时之间却又难以把握,他一边想着一线悄悄沿着来时的道路退去,当他再次出现时,人们看到的就又是那个平凡普通的沉默修士了。 凯斯内斯终于在一种半是喜悦半是忐忑的心境中离开了考雷托尔,就在离开之前的头天晚上,他再次遇到了那个女仆,在几乎整整一夜的狂欢中,他把身下那个看上去长相还算不错的女仆想象成那位头戴王冠的高傲女王,听着女仆嘴里发出的那阵阵引起他更大欲望的呻吟,他更是疯狂的在她身上不停的驰骋着。 直到早晨天已经蒙蒙亮之后,凯斯内斯才有些不舍的放那个女仆离开,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早起来,在向伊莎贝拉告辞时,他发誓自己一定会完成对她的许诺,当再次求见她的时候,会给她带来安条克的冠冕和那座城市的地图。 伊莎贝拉神色淡然的听着凯斯内斯的话,她知道实际上自己的这个要求同样也是凯斯内斯自己的希望,这让她相信凯斯内斯一定会因为这个更加尽心尽力。 当凯斯内斯的队伍走出王宫,沿着在开始变得拥挤的街道刚刚消失在人群当中,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的伊莎贝拉就转身走去,她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那样子就如同在外面的人群里,根本没有一个也许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她丈夫的人。 伊莎贝拉略显急匆匆的穿过几条走廊向着自己的宫殿走去,在那里正有一个来自耶路撒冷的使者在等着她,因为送凯斯内斯而延误时间让伊莎贝拉十分不高兴,当看到那个使者时,她没有等到他躬身行礼就急切的问道到“阿迪勒对我提出的协议有了答复了吗?” 使者恭敬的把一封蜡封的密信递了过去,伊莎贝拉立刻一把拿过来急不可耐的撕开封口看了起来。 她脸上的神色随着心中的内容微微变化,虽然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可是从她那轻轻挑动的眉梢上,还是可以看出她心中隐约透露出的激动情绪。 当看完之后,伊莎贝拉把密信放在灯火上点燃,看着那一团最终随风吹去的灰烬,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个时候的她丝毫显不出任何可爱之处,如果有熟悉她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想起一些并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往事。 “在耶路撒冷听到有关于萨拉丁的消息吗?他什么时候会会师圣地?”伊莎贝拉问着信使。 “陛下,没有听到关于埃及苏丹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消息,不过据说苏丹那边的战事很顺利,也许很快就能结束平息叛乱的战争了。”信使小心的回答,他从女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让他在这位喜怒无常的女王面前显得更加小心。 “很顺利吗?”伊莎贝拉先是略一皱眉,接着发出一声淡然的冷笑“如果真的顺利,你就不会听到那个传说了,这个时候萨拉丁正遇到麻烦也未尝不可能。” 说完,伊莎贝拉挥手示意使者退下,她需要让自己好好想想,连续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理清那些事情,这让她不由想起了那个人。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统治他的帝国的,每天那么多的事情。”伊莎贝拉略显感慨的轻轻摇头,接着又不自主的挥了下手臂,似乎要把那个人的影子从心头抹去。 “伊莎贝拉,你不能再想他了,否则很多事情你就做不了了。”伊莎贝拉不住的叮嘱自己,在暗暗下定决心之后,她穿过起居室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轻轻打开墙上的一个壁龛,伊莎贝拉从里面的空格中小心的取出了一顶王冠。 如果有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在这里,他们在看到那顶王冠之后就会发出惊呼,因为从那王冠上蓝色宝石和王冠中间做为威严的象征那只黄金雄鹰的图案上,他们会认出这正是那位天才少年,做为耶路撒冷王国最后荣耀的鲍德温四世的王冠 “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哥哥,”伊莎贝拉把王冠慢慢戴在自己的头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她在胸前郑重的划了个十字,然后重重的说“上帝保佑耶路撒冷王国”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战前之战 三月二十四日早晨的曙光刚刚从天际露出几丝青白,皇帝行营里的一些侍从已经早早起来忙碌上了。 这些日子这些侍从都起的很早,睡的很晚,看着他们忙来忙去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些侍从这个时候正在为一件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过于重视,但是不但对他们,即便是对罗马帝国也堪称大事的事情奔走忙碌。 因为再过两天,也就是一一九一年的三月二十六日,将是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二十一岁生日。 这样的一天对罗马人来说自然显得格外重要,在之前的两年当中,罗马人亲眼看到了原本已经充满颓败的帝国在这位年轻皇帝的带领下逐渐向着曾经的辉煌再次迈出脚步,不论是新军制的变革还是罗马公法的修订,罗马人似乎感觉到了只在史书中才能体会到的查士丁尼时代的那种激情,而皇帝那一次次带领罗马军队走上战场的样子,更是人们似乎看到了巴西尔皇帝的身影。 这让很多人不禁为之激动不已,以至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出要在这一年为皇帝举办一次盛大的生日庆典,尽管罗马并不十分乐观的财政状况让他们无法做到奢华穷极,但是人们还是做着各种准备,希冀能够在那个日子送给皇帝一个惊喜。 可是这个惊喜显然注定要在战场上发生了,不过即便如此,皇帝身边的侍从们还是尽量想让皇帝过上一个还算逞心的寿辰,这从他们已经尽量收集能找到一切东西就可以看出来。 侍从们从各个地方找来了漂亮的绸缎和各种美酒,有的人则从附近的村子里找来了一些精美的羊羔,虽然因为这里实在是穷乡僻壤无法做出一道著名的烤孔雀,不过有些人还是找来了几只雉鸡点缀了一下餐桌。 而当有几个年轻侍从气喘吁吁的从营地外回来,然后得意洋洋的把整袋的野草莓摆放在厨师面前时,他们立刻得到了侍从长的夸奖。 这一切不由吸引了很多将领的注意,当他们知道这些侍从要在军营里为皇帝举行一个盛大的庆祝时,他们不由暗暗商议,用什么来做为庆祝皇帝寿辰的礼物。 商量的结果很快出来,罗马将军们一致认为在这样一个日子,再也没有比一场伟大的胜利更好的礼物,同时他们也隐约意识到,皇帝允许那些侍从们如此兴师动众,未尝不是在提醒他们,这一天对皇帝来说拥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当有仆人把一个看上去卖相不错,不过却谁也不敢首先尝试的奇怪东西摆放在皇帝面前时,伦格看着上面点缀了众多野草莓的生日蛋糕,不由微微一笑。 这个生日蛋糕纯粹是他对御厨随意点拨的结果,所以看着身边那些明显被上面白皙的奶油和鲜红的草莓馋得就要流下口水的侍从,伦格毫不犹豫的把首先尝试的机会让了出去。 “二十一岁,”伦格轻轻叹息了一声,这的确是个很轻的年龄,甚至即便是在这个时代,有些年轻人也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和机会,不过伦格却觉得自己似乎比实际的年龄已经过得久远的多了“看来我已经老了,阿历克斯。” 有些错愕的看着皇帝的阿历克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也能够隐约明白皇帝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在他的心目中就从来没认为皇帝是一个年轻人,甚至他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充满年轻人的朝气和活泼了。 “陛下,将军们决定用一场胜利为您庆祝寿辰,”阿历克斯陪着伦格走到帐篷外,看着眼前的整个营地,望着那些一直向前面的丘陵延伸过去的帐篷,阿历克斯转过身略显激动的说“陛下,罗马军队会让您为拥有他们而自傲。” “我也希望如此。”伦格弯下腰抓住一丛野草用力拔了起来,看着手中已经显得一片葱绿的嫩叶,他的手指轻轻撵动着叶子上略带锯齿的边沿“阿历克斯,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或者说所有人可能都想不到,让我告诉你,今天这里所有的人注定会被载入史册,不论结局如何。”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不禁更显激动,他知道皇帝不会随意说出这样的话,也许自己还无法意识到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会对罗马的未来有什么样的影响,可是皇帝的话已经足以让他相信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事。 一队骑兵从面前经过,士兵们向着凝视他们的皇帝举起手中的骑兵枪纷纷致意,对于皇帝,这些罗马士兵的尊重更多的是因为他那与巴西尔皇帝一样的影子,在士兵们的眼中,伦格更象一位罗马将军而不是只是皇帝,这让他们相信跟随着他更加能够放心。 几个骑兵越过大片的帐篷匆匆奔来,他们在不远的地方被近卫兵拦下,在匆匆跳下马之后,这几个士兵向伦格走来。 “陛下,派出的斥候回来了。”阿历克斯低声禀报着,他看着那几个士兵额头上不住淌下的汗水,脸上不由露出了略带焦急的神色。 “陛下,科尼亚人”一个握拳在胸行礼之后用带着兴奋和紧张的口气喊着“我们看到科尼亚人了,他们正在进入丘陵,是科尼亚人的大军,我们看到了苏丹的王旗。” “阿诺伊的王旗?”伦格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他知道科尼亚人是不会随意打出苏丹的王旗,这让他相信科尼亚人的确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进军。 “陛下,科尼亚人很多,”另外一个斥候略显紧张的说“我们几乎看到不到他们队伍的尽头,也许有十万,甚至更多。” 伦格只是平静的听着那个士兵的话,当看到四周的人带着紧张望着自己时,伦格轻松的笑了笑问到:“那么士兵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军队吗?” “不知道陛下。”斥候紧张的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已经引起了皇帝的不满,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让我告诉你,”伦格微微先前探过身子在那个士兵耳边轻轻说了句话,然后他用力在那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要告诉任何人,要知道这可是我们最大的秘密。” 那个士兵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接着即便是刻意掩饰也无法让自己不露出那种充满喜悦的神色。 看着退下去的那些斥候兵,伦格向看着这一切的阿历克斯忽然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可接着当他回头望向远处的丘陵时,眼神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阿历克斯你相信科尼亚人有十万大军吗?”伦格问着身边的近卫军统帅,当他看到阿历克斯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神态时,他用手指微微揉了揉额头“说实话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多的人,可能我们就要有**烦了,要知道我们的军队总共才不过六万,而且我相信在西部边境上的那些科尼亚军队还没有到来,否则阿诺伊就早该发起进攻而不是要等到现在了。” “那么陛下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立刻进入山区?”阿历克斯低声问着,他知道皇帝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比其他任何将领都要更早的知道皇帝的意图,那样他才能做好随时保护皇帝的准备。 “我们不可能让科尼亚人进入平原,在平原上他们可以发挥出骑兵最大的优势,这对我们来说就太糟糕了,”伦格看着远处的丘陵说着,他的眼神沿着丘陵边缘的轮廓慢慢移动着,看着似乎有无数条那起伏山坡中的道路,他慢慢的说“我们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个地方等着他们,直到科尼亚人自己到来。” “可是陛下,这太难了,看上去好像所有地方都可以通过,如果科尼亚人在我们等着他们的时候从其他地方绕过去,然后从背后切断我们的退路那就糟糕了。”阿历克斯心中忐忑的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皇帝望着那片丘陵的眼神,他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 “阿历克斯,你说阿诺伊是个什么人?” 伦格忽然提出的问题让近卫军统帅有些愕然,他不解的望着伦格,在仔细想了想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阿诺伊少得可怜的描述之后说:“听说这位苏丹为人很傲慢,他总是把自己和亚尔斯兰相比,而且说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比亚尔斯兰更伟大的苏丹。” “虽然有点浅显不过已经足够了,那么你能告诉我,亚尔斯兰又做了些什么吗?” 伦格脸上再次露出了让阿历克斯觉得有些不妥的笑容,当他仔细想了想皇帝的问题明白过来之后,阿历克斯立刻坚定的摇起了头。 “不陛下,您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您那么做的,我是近卫军统帅和宫廷总督,我有责任保护您的安危。” 阿历克斯略显激动的样子引起了不远处刚刚走来的几位罗马将军的注意,当他们看到皇帝回过身来露出的笑容时,稍微熟悉伦格作风的一些人,不禁开始在心中暗暗琢磨,是不是皇帝又要做什么会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事情了。 在帐篷里铺开地图的伦格用手中的一根马鞭轻轻指着地图上的那片对面的丘陵,虽然这幅地图实在无法详尽的描绘出整片地域的轮廓,不过已经能够让人大致上看清地形特征。 这是一片正如同阿历克斯所担心的那样,虽然地势复杂,可道路也同样显得过于众多的丘陵地带,在这片也许并不适合骑兵进攻,但是因为地势复杂同样也不适合防御的地方,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天堑,更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必经之路的隘口关卡。 这片丘陵之间自然形成的道路错综复杂,似乎所有地方都可以通过,这样的地形对一支试图阻止敌人大军的军队来说无疑是不利的,而对于一支敌人人数明显多于自己,而又必须把对方阻拦在面前,不能让他们进入背后平原的军队来说,则就可以称为噩梦了。 “陛下,我们的军队比科尼亚人要少很多,如果科尼亚人并不和我们交战,而是从侧翼绕到我们背后,那就是个灾难了,”狄奥多充满忧虑的说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即便这些话并不让皇帝高兴“如果我们退到平原上等待他们也许会更好些。” “如果那样,除非我们能保证面对的的确是科尼亚人的主力,而且还必须在他们没有能完全冲上平原之间就拦住他们,否则科尼亚人在平原上所拥有的优势对我们来说同样是个灾难。”佳尔兰谨慎的提醒着,虽然狄奥多不但是一位总督更是皇帝的内兄,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也同样要尽到自己的本份,而多年来对科尼亚人的熟悉让他知道狄奥多的这个建议是十分危险的“大人,科尼亚人是天生的骑兵,他们骑在马背上的时间要双脚站在地上的时间多的多,平原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战场,这就如同平原同样也是马其顿人最喜爱的地方一样。” “你说什么佳尔兰?马其顿人?”伦格微微抬头看了看这位被他发现的青年将军,在把手里的马鞭顶在下颌上稍微出了会儿神之后,他的鞭稍在丘陵上一块看上去还算宽阔平坦,而且有着一个小小标记的地方轻轻一敲“这个地方是座修道院?” “是圣基希贝的圣母修道院,陛下,”佳尔兰仔细看了看地图,接着他忽然露出了个笑容“那是整个行省最古老的一座女修道院了,据说当初圣基希贝修女在这里得到了玛利亚的启示,孤身一人蒙着眼睛在荒野里行走,一直到玛利亚告诉她停下来,在这里为自己建造一座居留的行处。” “是吗?”伦格一边听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地图上的那个地方,他手中的马鞭似乎不经意的在那片开阔地的四周微微晃动,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画着一个个的圆圈。 帐篷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宁静,将军们默默的等待着皇帝开口,当看到伦格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越来越深时,阿历克斯的胃口开始感到了疼痛,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可能真的要发生了。 “传我的命令,让近卫军准备出发,”伦格淡淡的下达了命令,他把手中的马鞭在那座修道院上微微一敲“我想在我的生日那天做一次感恩弥撒,这座修道院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将军们略微有些愕然,他们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忽然做出这么一个决定,不过他们知道皇帝这么做显然有着他的目的。 不过就在伦格准备再次开口说出自己的意图时,一个侍从忽然急匆匆的走进帐篷禀报着:“陛下,斥候队回来了,他们抓到了几个科尼亚人,据他们说自己是苏丹派来的使者” 将领们脸上露出了一阵意外的神色,他们纷纷向皇帝看去,当看到伦格显然颇感兴趣的神色后,佳尔兰立刻吩咐士兵把那几个科尼亚人带进来。 当那几个科尼亚人被带进帐篷时,罗马将领们不由感到一阵愕然。 那并不是一些身材高大长相威武的战士,相反这些人看上去显得那么虚弱无力,不过他们的眼神却充满了轻蔑和对罗马人的无视,甚至当看到伦格时,他们当中为首的人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蔑视的哼声拒绝向皇帝行礼。 “伟大的,受命于安拉的苏丹给罗马的皇帝送来了他的挑战,”那个科尼亚人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傲慢的念着,虽然他的希腊语说的并不是很流利,可是将军们还是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轻蔑的语气“苏丹认为战争是充满悲哀而有不仁慈的,这有违苏丹的本意,虽然罗马人是异教徒,但是仁慈的苏丹依然愿意为了挽救罗马人而做出努力,所以只要罗马皇帝愿意把整个小亚细亚割让给苏丹,那么苏丹可以平息他的雷霆之怒,这将是罗马的福祉,也是苏丹最高贵的宽容。” 念到这里,那个使者停顿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默默听着的伦格却不继续念下去,而是慢慢把那张羊皮纸卷了起来。 “对罗马人念这些苏丹的手谕简直是侮辱苏丹的荣誉,”那个科尼亚人呵呵笑着“我是苏丹身边最卑微的仆人,所以做的事情也是最卑微的,不过让我当这个使者是最合适的,因为罗马人自从曼齐克特之后就再也没有资格称为苏丹国的敌人,甚至就在几年前你们的曼努埃尔皇帝还遭到惨败几乎全军覆没,听说在那次大战中你们当中最了不起的一位将军不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多么勇敢,而是因为他比其他人逃跑的更快,所以我最适合担任这个使命,因为罗马只配用最卑微的仆人对待。” “住嘴” 一声大喊忽然响起,随着一个身影猛然一晃,一个人出现在那个科尼亚人面前,虽然这个人的头发已经灰白,脸上的皱纹多得让人看不清本来面目,不过他的双手依旧有力,当他紧紧抓住那个科尼亚人的脖子时,他甚至把那个人完全提了起来 “克莱蒙斯将军,放开他”伦格终于开口了,他走上几步伸手搭在因为愤怒和羞辱就要活活掐死那个科尼亚人的老将肩上,在克莱蒙斯终于松开手臂,把那个猥琐的科尼亚人随手扔在地上之后,伦格向前几步低头看着瘫在地上不住呻吟的这个人。 “我没想到我在阿诺伊的心目中居然这么不堪,不过既然这样我想我会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你,不过也绝对不能随便放过侮辱罗马的人。” 伦格笑吟吟的看着这个脸上已经开始变色的科尼亚人,他向身边的士兵微微示意,在寻思了一下后,他淡然吩咐着:“把他们带到营外去,只要有人能躲过一轮弩弓远射,就放过他们。” 听到命令的士兵们立刻拉扯起那些不住挣扎辩解的科尼亚人向帐篷外走去,随着外面响起的越来越远的混乱声响,望着帐篷外的将领们纷纷回头看向已经回到地图前的皇帝。 似乎感觉到了略带压抑的沉默,伦格抬头向将军们看去,当他看到已经不再生气,甚至脸上还挂起了一丝笑容的克莱蒙斯将军时,他也同样露出了一个微笑。 “陛下,科尼亚人的确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克莱蒙斯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他走到地图前仔细看着伦格之前在修道院附近划着的那个圈,同时得意的说“阿诺伊对我们的轻视就是他的致命处,他开始轻敌了,这对我们是件好事。” “您这么认为么,将军?”伦格淡然的笑了笑“阿诺伊.亚尔斯兰绝对不是个会轻敌的人,你猜的不错,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激怒我,是为了让我觉得他在轻视我而感到高兴。” 克莱蒙斯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他一时间还没有明白皇帝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当看到站在他对面的狄奥多听到这句话时露出的松了口气般的神色,他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在自认识破了那个科尼亚人诡计的同时,已经上了当。 “阿诺伊希望我上当,不过我也这么想,”伦格把手中马鞭用力一挥,他的眼神在那些将军脸上略微一扫,口气坚定的说“对阿诺伊.亚尔斯兰来说,不是亚尔斯兰后裔是他的致命弱点,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完成和亚尔斯兰一样的壮举,那我就满足他,近卫军进驻圣基希贝圣母修道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定计 伦格选择圣基希贝女修道院做为近卫军进驻的地点,这让将军们感到十分意外,不过当他们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之后,他们立刻予以了强烈的反对,不论是狄奥多还是佳尔兰,他们都对皇帝冒险的计划感到震动,在尽力反对没有丝毫打动心意已决的皇帝之后,他们纷纷看向近卫军统帅,希望一直沉默的阿历克斯能够阻止皇帝的决定。 “我能说什么呢,”阿历克斯有些无奈的耸着肩膀,他看到那些将军们望过来的眼神,却只是向皇帝躬身行礼“陛下,一切按照您的命令,我这就让近卫军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前锋旗队就可以提前到达圣基希贝修道院。” 似乎为近卫军统帅的“识趣”十分满意的伦格笑了笑,他吩咐随从们把把一些写好的手谕分别交到那些将军的手里,然后就在他们愕然的眼神中走出帐篷而在他刚刚来到帐篷外时候,他就听到了里面那些将领们压低声音对阿历克斯的质问。 “可怜的阿历克斯。”伦格微微笑了起来,他知道阿历克斯显然要面临那些将军们的纠缠,不过他这时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他想的是接下来阿诺伊会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做。 对于阿诺伊来说,他最崇拜而又最仇视的人,应该就是科尼亚苏丹国的开国君主亚尔斯兰 他一边试图从每个科尼亚人心中抹去那位君主的影子,又不由自主的模仿和期盼超越那个人,而对阿诺伊来说,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向人们宣示,虽然他不是亚尔斯兰的后裔,但是他完全可以做得和亚尔斯兰一样好,甚至可以成为能与那位君主一较长短的伟大苏丹。 这是驱使阿诺伊创建辉煌的力量,但是当这种过于自尊的心境到了战场上时,却又可能会变成致命的弱点。 亚尔斯兰曾经创造过什么样的辉煌胜利?他曾经俘虏了罗马的皇帝,面对当时的曼努埃尔皇帝他说出了那句流传后世的“我对你的惩罚就是宽恕你”的名言,那么一心要超越亚尔斯兰的阿诺伊会怎么做呢? 伦格在心中细细的揣测着,他知道自己的决定真得十分冒险,不过面对人数比自己多的多的科尼亚军队,他不能不用这种冒险的方式弥补这其中的劣势。 “但愿阿诺伊的野心和虚荣心足够大。”伦格在心中这样寻思着,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近卫军踏上通向圣基希贝女修道院的道路,一切就已经无法避免,他的所有计划都将在这个时候开始。 终于摆脱了将军们纠缠的阿历克斯走到了伦格身边,那些将军们虽然反对皇帝的决定,但是却很识趣的在这个时候没有来打扰试图一个人单独安静一下的伦格。 看着阿历克斯跃跃欲试的那种样子,伦格伸手在自己忠诚的近卫军统帅肩膀上拍了拍:“阿历克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你的家乡见面时的样子吗?” “记得陛下,那时候您骑着比赛弗勒斯在后面追我,当时我真的怕的要死,”阿历克斯笑了起来“现在我虽然面对最凶残的敌人也不会感到畏惧,可有时候还是会害怕,我害怕自己无法保护您的安全。” 说到这里阿历克斯谨慎的问:“陛下我真的无法劝阻您么,您知道这太冒险了,如果罗马军团不能如您所想的那样,那就太危险了。“ “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伦格又拍了拍阿历克斯的肩膀“如果我不能信任自己的近卫军和它的统帅,我又怎么能定下这么冒险的计划呢?”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到兴奋还是紧张,当他跟随着伦格一起回到帐篷里时,他们看到将军们正一手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皇帝手谕,一边纷纷在地图上仔细端详寻找着。 “我的将军们,”伦格向他们微微张开手臂,穿过几个人走到了地图前,他拿起马鞭在图上微微掠过,然后望着将领们解说着“我相信阿诺伊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活捉一位罗马皇帝的机会,对他来说只有那样他的名望和威信才能和亚尔斯兰相比,他需要的是让他的人民知道他不但比亚尔斯兰的后裔更加适合成为一位苏丹,甚至完全可以和亚尔斯兰本人相比。” 伦格在那些从南方通向圣基希贝修道院开阔地的道路上微微一划,眼中闪动着轻松的神色,他从那些将领们的脸上扫过,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神态他简单明了的解说着自己的计划:“我会在圣基希贝修道院驻扎下来,这样就无疑是在向阿诺伊挑战,如果他避不见面那不但会让他自己感到难以忍受,甚至可能会受到他手下那些部落贵族的轻视,这是阿诺伊绝对不希望看到的,那样不论他是否愿意,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向在开阔地等待他的我发起进攻。” 伦格说着抬头向站在对面的将领们说: “佳尔兰,按照我手谕上的命令,你带领的那一万五千名军团要在近卫军的左翼列阵,我想那应该是一片向上的坡地,这对你那来说是个好消息。我把罗马最精锐的军团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伦格说着向略显兴奋的佳尔兰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位年轻将领还是第一次担任这样的重任,他相信这个人不会让自己失望,不过尽管如此伦格还是不能不对他略微提醒。 “不过你要记住,你的军团不能和近卫军一平布置,而是要让整个军团的左翼边沿略微斜向向前凸出,因为我相信你可能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军团要跑上一阵了,至于布阵的方式你从手谕上能够看到,记住罗马军团伟大的地方除了勇敢,还有不拘泥刻板的灵活。 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按照我手谕上对你的说的,把所有骑兵都布置在两个军团之间的空隙当中,也就是你自己的右翼,我的左翼那片空隙,要知道我可不希望因为援军到来的太慢而成为阿诺伊的俘虏。。” 伦格的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让那些因为略显紧张而额头上微微出汗的将军们稍微喘了口气,他们一边听着听辨相互对视,一时间把皇帝的计划在心中不住琢磨揣测。 而伦格这时则看向正沉思的看着地图的狄奥多。 “您也一样,您的军团将在近卫军的右翼列阵,我需要您做的只有一件事,”说到这里伦格的双眼紧紧盯着狄奥多,用一种缓慢却充满凝重力量的声调说“那就是论遇到多大的困难,绝对不能向后退缩一步,即便科尼亚的骑兵已经冲破了您的阵列,哪怕是阿诺伊的刀尖已经刺到您了的胸前,也绝对不允许向后退缩一步。” 伦格的话让狄奥多的心微微一跳,在看到皇帝的手谕时,实际上他已经隐约猜测到了伦格的意图,看着地图上那片由东向西倾斜下去的开阔地,他能想象着自己在那样的地势上所有面临的可怕情景。 在那片东高西低的开阔地上,佳尔兰的军团将被布置在东面的高坡上,而狄奥多则要在西面的坡下面对来自对面的科尼亚人的进攻,他的军团只有区区六千人,而他面对的可能是一万甚至更多的科尼亚军队。 “至于您,尊敬的克莱蒙斯,”当伦格转头看向那位沉稳的老将时,他略微点头露出了一丝尊敬,如果说在这些罗马将领中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由衷的钦佩,那么无疑就是克莱蒙斯,不论是他那虽然年迈却丝毫并不昏聩的智慧,还是之前广泛流传的那些关于他在当初曼努埃尔的惨败中那奇迹般的退却,都让伦格相信自己能够把一个艰巨的人使命交到这个人的手上“将军,我希望您能担任我的后卫。” 虽然从手谕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可是克莱蒙斯还是略微有些愕然,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稍微沉吟之后问到:“陛下,按照您的命令我的军团将在近卫军的后面布阵,不过如果您能允许我和您调换位置,那样也许会更加安全一些。” “将军,如果那样也许阿诺伊就不会那么轻易来找我决战了,”伦格微微摇头“我们在数量上要比科尼亚人少很多,这对我们来说未免显得太不利了,虽然科尼亚人因为需要派出军队占领和抢劫他们占去的土地,可我想他们至少依旧还有将近七万人的军队,而一旦让科尼亚人进入平原,那将是一场真正的灾难,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阿诺伊那过于旺盛的自尊。” 希望能够完成亚尔斯兰一样的壮举的想法始终纠缠着阿诺伊,正是这样的虚荣让他开始了为科尼亚打通黑海之路的远征,伦格相信这也是自己所能把握住的关于阿诺伊的最大的弱点。 “我对于阿诺伊来说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猎物,也许他会猜测到这个猎物有些危险,可是他却不能回避,因为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所占据的苏丹宝座,都不允许他回避退缩,所以我一定要在战阵的最前面。” 伦格向将军们淡淡的说,他相信这些将军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当他绕过桌子经过狄奥多的身边时,他停下脚步,轻轻向自己的内兄探过身子:“帮我个忙弗莱利,在给埃罗帕西娅信的心里告诉她我一切都很好。” 说着,伦格在阿历克斯的陪同下向着帐篷外走去。 圣基希贝圣母修道院,早年间是一座木头搭建的建筑,这座按照《圣迹录事》上记载,由圣基希修女按照圣母玛利亚的启示选择的修道院,建在科马吉尼丘陵谷地一片地势颇大的开阔地上。 所有被丘陵谷地的分割成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就如同汇集起来的河流般在这片开阔地上集中起来,也正因为这样,当人们要经过谷地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在这里暂做停留,时间久了,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小小的村庄,而圣基希贝圣母修道院则是这座村庄最中间的象征。 现在的修道院已经不是木头建筑,在一场雷击引起的大火中,起初的修道院已经被毁掉,这让当时生活逐渐变得富裕起来的修女们认为这是上帝的一个惩罚,她们开始穿上了干净却陈旧的衣服到处募款,在经过了几年的辛苦之后,这些修女奇迹般的在老修道院的旧址上再次建起了一座新的圣基希贝圣母修道院,不过这一次她们用的是坚固的石头。 圣基希贝女修道院最高的地方是一座看起来很突兀的高塔,那据说是当初圣基希贝修女为了让在夜间旅行的人们能够看到方向而不至于迷路修建的,而且事实上谷地里的一些可怕的野兽也的确对旅行者有着很大的威胁,至于那些到处流窜的逃犯组成的强盗团伙,则是旅行者们的噩梦。 不过也许是圣母玛利亚的佑护,没有强盗敢于抢劫圣基希贝修道院。而旅行者们则可以在女修道院外搭建起来的那些草棚中过夜,这个习俗已经延续了很久,甚至在重现修缮修道院之后,那些原来简陋的草棚,也变成了看上去更能遮风挡雨的房子。 虽然科马吉尼的地图无法和伦格亲自监制的那些地图的精确相比,不过对于这片位于丘陵谷地中的开阔地描绘的倒也不是十分离谱,甚至当远远看到圣基希贝女修道院的轮廓时,伦格还不由想起了那副地图注释上写着的,关于这座女修道院所拥有的一座神奇的大门的传说。 伦格当然不会去相信那些关于那座修道院大门只有神圣的处女才能走入的故事,他唯一感兴趣的是这座修道院所处的位置。 十分凑巧,圣基希贝女修道院建造在整个从东向西倾斜下去的开阔地的一片缓坡上,在这里,开阔地的地势显得舒缓了很多,这也让修道院看上显得不是那么倾斜,而且让伦格满意的是,这片缓坡十分凑巧的恰好在整个开阔地的下半段,从这里向着两端看去,可以一览无遗的看到整片开阔地的情景。 “这里真是一处绝好的战场。” 伦格回头向阿历克斯说着,他知道阿历克斯到现在还并不十分满意自己的决定,不过他显然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从下达命令之后,阿历克斯几乎没有一丝停歇的开始忙碌起来,直到丕平的近卫旗队首先进驻修道院前的村庄,他才略微松了口气的陪着伦格一路行军来到了这里。 “看看这片土地,阿历克斯,这里好像天生就为了成为战场才存在的,”伦格催动战马向前慢跑,当他胯下的战马脚下踏上柔软的泥土时,伦格微微低下头,看着这在春天中散发着阵阵浓重泥土芬芳的土地,闻着那夹杂着草根味道的空气,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土地真是肥沃,也许就这么荒废了实在可惜。” “陛下,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片的好土地,巴布罗还总是为罗马没有足够的粮食发愁呢,”跟在另一边的胡斯弥尔也同样兴奋,虽然即将开始的战争是与同样信仰安拉的科尼亚人,但是这位罗马皇帝的年轻书记官却好像早已忘记了这个:“也许有一天可以在这里种上各种各样的庄稼,不过我听说在科尼亚同样也有这么好的土地,如果可能也许我们以后还可以在那里开荒种地,那样巴布罗就不用每天不停的抱怨了。” “哈……”听到胡斯弥尔的话,伦格不由发出了一声大笑,他看着变得有些羞涩的胡斯弥尔微微摇头,略带嬉笑的说“胡斯弥尔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任命你为科尼亚的总督将军,让你代替我统治那片土地。” 说着在一阵轻松的笑声中,他催动战马向着奔去。 近卫兵们紧紧的跟在皇帝的身后,从这个时候起,他们已经再次开到了战场上,而他们所面对的将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危险的敌人,他们曾经在凯撒利尔,在奇利里亚与这些科尼亚人交战,但是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却是由科尼亚苏丹亲自率领的大军 不过,当伦格带着他的近卫军军官们来到修道院那座著名的“处女大门”前时,他们看到的却是脸色涨得通红,可又好像一时无可奈何的丕平。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能,我没有办法让您进入修道院,”丕平舔着嘴唇“修道院修女院长不允许任何男人进入,她们说这里是上帝新娘的居所,是不能和任何男人接触的。” “难道你没告诉她们,是皇帝陛下驾到了吗?”阿历克斯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的旗队长,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而皇帝显然对这座修道院,或者说是对修道院的那个高高矗立的灯塔颇有兴趣,在那里无疑可以俯瞰整个开阔地,这对于要与强敌作战的罗马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对不起陛下,可是……” 丕平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伦格立刻明白,可能自己的名号也丝毫没有能打动那位修道院长,这不禁让他开始感到一丝好奇。 “我倒要见见这位大胆的女修道院长。”伦格莞尔一笑。 在罗马,即便是大牧首也最终要屈服在皇帝的威严面前,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片偏僻的地方却出人意料的出现了一位敢于违抗皇帝意志的修道院院长。 伦格向着修道院的大门走去,当他远远的看到站在大门里面横挡住近卫兵,看上去倒像是颇为气愤的一群修女之后,他不禁感到更加好笑。 伦格走到那些修女面前,当他看到站在中间,手里托着一个古朴的粗木盒子的修女之后,虽然立刻意识到她应该就是修道院的院长,可一时间还是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那是一个未免太过年轻的修女,原本以为应该早已经如同一块朽木般的肌肤却透着青春的光泽,修女帽下的一双铁灰色的眼睛里透着无比的坚定,似乎只要近卫兵们敢于闯入大门,她就会不惜牺牲生命捍卫自己的领地。 “我是罗马皇帝伦格,”伦格淡淡的说,他注意到那些修女听到他的名字时十分激动,不过眼前这个女修道院长虽然看上去也略显不安,可依旧站在那里不肯离开“做为你们的皇帝我要进入修道院,这是我的命令。” “对不起陛下,这里是上帝新娘的居所,圣基希贝院长在建立这所修道院的时候就已经向上帝发誓,永远不会允许男人踏入修道院一步,这个誓言已经被维持了将近二百年,圣基希贝院长的圣骨就在我的手中,我发誓我会继续让这个誓言不被打破,即便为此殉道。”年轻的女修道院口气坚定,她的双手紧抱盛着圣骨的盒子,就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伦格不能不承认有那么一阵他就要开口下令让近卫兵们冲进去了,这座看上去就很坚固的修道院无疑是一座现成的城堡,更勿论那个可以观察战局的高塔。 伦格的手已经微微举起,就在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主的看向他,那些修女们的嘴里已经发出低低的恐慌喊叫,而女修道院长原本因为激动泛着红晕,而现在因为畏惧已经变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绝望时,伦格却有无奈的把手放了下来。 做为罗马的皇帝的确拥有着至高的权力,但是当看着那些修女们眼中的畏惧无助时,伦格却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命令可能会带来的可怕后果。 权力带来的甜美闸门一旦开启,将会很难关闭。 伦格略微苦笑转过身,不过他刚迈出一步却有回头向再次露出不安的女修道院长说:“明天是我的寿辰,所以我希望能提出一些要求。” 第一百八十章 前夜 圣基希贝女修道院的修女们远远的躲在各自的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那些在修道院门口等待的近卫兵,这个时候一些健壮的修女正匆忙的从修道院的仓库中取出各种各样的工具,把它们摆放在大门口,然后由近卫兵们搬走,同时在村庄里近卫兵也在以皇帝的名义征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要铲子,越多越好,我们自己没有那么多,还有一切能挖掘的东西,不管是木锄还是短犁,就是随便一根树枝也可以,不要忘了现在是春天那些土地并不硬,只要能掀动起来就足够了。” 丕平手里握着他的指挥杖来回走着,被拒绝在修道院外的羞辱让他觉得丢了脸,这促使他决定把后面的事情尽量干好,所以第一近卫旗队的近卫兵们在刚刚到达目的地之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他赶着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小心点,大人好像心情不好,据说是在女修道院受到了侮辱……”有人一边干活一边这么说着。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好像大人想要进入修道院见某个修女,结果被人发现赶了回来……”有人那么说着。 “上帝,大人的胆子真不小,不过那个修女长相怎么样……”也有人这么问着。 近卫兵们在刚刚经过一路跋涉之后立刻挥汗如雨的忙碌工作着,他们用手里的各种工具在原本肥沃的土地上挖掘着,不过既没有人告诉他们究竟要挖什么,也没有人指挥该如何做。 于是这些士兵在整片坡地的前面盲目的不停干着,有的人甚至在别人刚刚挖过的浅坑里忙个不停,直到挖到下面盘根错节的草根。 这个时候的气候恰好也正适合这样的工作,肥沃而柔软的土地挖起来并不费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翻起一片泥土,有时候甚至可以直接把大块的泥块掀起来,一个个的浅坑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已经在开阔地上到处都是。 当近卫兵们拿着皇帝的手谕到村子里,告诉那些还没有逃走的村民皇帝会付给报酬,征召的时候,那些大胆的留下来的村民们立刻匆匆忙忙的加入了这个开荒的队伍当中,一时间整片开阔地上看起来人声鼎沸,一片热闹。 “看来战争打完之后这里真的能成为种粮食的好地方,”胡斯弥尔哈哈笑着,这位年轻的书记官也许是因为亲眼见过太多向皇帝为帝国的财政和民众生活诉苦的大臣和总督,所以对于改变改善帝国的现状要比对征伐杀戮有兴趣的多“看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接下来只要播种就可以了,这真是片好土地。” “那要打赢这场战争之后才可以,”阿历克斯一边巡视一边回应,他时不时的听下来提醒一下那些士兵,让他们把一些看上去还有些平坦的地面挖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陛下要用这种方法阻止科尼亚人的冲锋,要知道科尼亚人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的骑兵冲锋时带来的那种巨大的冲击,有时候他们的敌人甚至还没有和他们接触就已经被他们吓住,所以皇帝才怎么做。” “这样肥沃的土地并不适合骑兵们的冲锋,它们太软了,不过还不够软,所以我要你们把这里变成更柔软,科尼亚人的战马一旦踏进来,那么他们的马蹄就要陷进去,在这样的地面上他们将失去很多冲锋时的力量,那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伦格在之前看到地面上肥沃的土壤时忽然想到了这个,虽然这看上去似乎不会起到太大作用,但是他还是决定尽量用一切办法延缓他的敌人的行动。 “大流士曾经为了发挥他战车的力量刻意把战场上的地面铲平,那样做就未免太过勉强了,只不过我和他恰好相反而已,”伦格向身边的人解释着他这样做的目的,看着士兵和农民搬着一块块被随意削得尖利木桩把它们插入地面,伦格微微点头“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甚至只要把一些石头扔在土地里就可以,要知道对于正在奔跑的战马来说,踩在一块石头上也许并不比撞在一根挡马桩上好多少。” 伦格的话让旗队长们感到心头秫然,做为骑兵他们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坐骑,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更加清楚骑兵那风光外表下隐藏着的重重危机。 “明天是我二十一岁生日,”伦格回头向旗队长们笑着问“告诉我,你们要送给我什么样的礼物?” “胜利” 整齐的喊声引起了四周士兵们的注意,接着这个呼声就和吹过开阔地的春风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胜利” 狄奥多就着面前略显昏暗的牛油灯写着信,这是他给埃罗帕西娅写的将近第二十封信了,他答应过几乎每天都要给妹妹写信,同时把关于皇帝的消息告诉她。 埃罗帕西娅知道伦格是不会把可能会引起她不安的消息告诉自己的,所以她只能请求哥哥对她说那些正在发生的事,不过现在这一封信狄奥多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亲爱的妹妹,我想你们现在正在为皇帝的寿辰做着准备,虽然皇帝因为战争不能亲自出席自己的寿辰庆典,不过在这里,在与科尼亚人随时可能发生大战的前线,罗马军团正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准备向皇帝献出他们的礼物,那就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狄奥多有些漫无边际的写着,他不能告诉妹妹这个时候罗马军团其实正面临的严峻局势,科尼亚人至少要比罗马多出一小半的兵力可能会成为导致失败的关键,而伦格那过于冒险的决定也让狄奥多在心中开始做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准备。 “……我的妹妹,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亚历山大,不过我想你应该多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也许那是一个男孩,也许他更适合成为罗马的皇帝,毕竟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更为纯正的罗马人的血,而罗马与法兰克人的关系在将来可能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我实在难以想象将来的罗马在一个拥有一半法兰克人血统的皇帝统治下会是什么样子,这并不只是皇帝自己的事情,而是整个罗马的未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因为这有利于我们家族避而不谈,我只希望你能如同面对那些难题般冷静的想一想,做为罗马的皇后是不是应该为帝国担负起属于你自己的职责,爱的哥哥弗莱利,忠于您的臣子狄奥多。” 写完这封信的狄奥多把信件小心的密封起来,在召来一个亲信看着他把密信收好之后,他才示意那人离开,然后他吹灭牛油灯,让自己躺下来看着黑暗的帐顶,心中不由琢磨起即将开始的大战。 在圣基希贝开阔地通向远处谷地的前面,有着一大片十分茂密的丛林,在丛林中间的一些被猎人或者是商贩逐渐踩踏出来的小路把人们引向各自不同的丘陵谷地中,然后这些并不宽阔的道路直通科马吉尼与科尼亚的边境。 不过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片庞大的丛林,原本可以在谷地出口上布阵迎敌的方法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没有任何军队能够在那样的地方还能保持足够完整的队形,更勿论是还能随心所欲的指挥。 甚至如果他们遇到一个心狠手辣而又大胆妄为的对手,就完全可以利用这片丛林让他们尝试到火攻的可怕滋味。 所以在开阔地上等待敌人就成了伦格的选择,而且他也相信阿诺伊是不会让自己逞心如意的在谷地出口上对他迎头痛击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没有剩下几个活着的使者终于回来之后,阿诺伊在仔细询问了关于罗马皇帝的消息后安抚了几句那些死里逃生的人,在赏赐给了他们很多珍贵的珠宝之后,阿诺伊开始琢磨起伦格的想法。 当他接着听到斥候报告说,罗马人在圣基希贝开阔地开始布阵时,阿诺伊几乎没有细想就立刻明白了伦格的意图。 “要和我决战吗?”阿诺伊在地图前仔细看着,斥候的报告让他知道他通向开阔地的前面将有一大片丛林,这让他立刻决定让前锋加速前进,同时他下达了如果罗马人在丛林里扎营,那么就要前锋毫不犹豫的用火焰把那片丛林烧个精光的命令,不过他对这个倒是也并没有抱很大希望“如果罗马他那么蠢,可能现在根本就不会挡在我的前面,早就在很久之前已经死了。” 虽然并没有指望就这样战胜罗马人,不过阿诺伊还是下令尽快占领谷地的各个出口,在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穿过王帐后面,来到了他休息的小帐篷里。 一个罗马女孩胆怯的看着走进来的阿诺伊,虽然他对她一直都很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宠爱,不过她还是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你太胆小了,要知道我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可不是为了看你这个样子,”阿诺伊端详着女孩,对这个长得异常美丽,虽然年龄比他的女儿还要小,但是却引起了他罕见疼爱的罗马女孩,他有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喜爱,正是因为这个他不允许给她喝下会导致绝孕的药剂,这固然是因为不希望那些药摧残她的身体,也是因为隐约觉得如果这个孩子能给生下一个自己的后代,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告诉我你到过圣基希贝女修道院吗?” “是的苏丹,”女孩怯怯的说“那里的修道院长是个很好的人,她帮助所有遇到困难的女人,给她们吃的和住处,有些人还被收留下来,不过她只收留那些遇到过不幸的女人,说上帝已经安排她们在世间吃足了苦,这已经是个惩罚了,所以上帝才安排她们到修道院来。” “哦,这可正是个好人,”阿诺伊说着做下来,他把女孩抱着放自己腿上,一边用手抚摸着她那光滑的皮肤一边继续问“那告诉我是不是可以不经过圣基希贝开阔地就能进入平原,我是说有没有这样的路?” “有……有那样的路,虽然不多……”女孩因为阿诺伊的抚摸呼吸急促起来,她想要挣扎可又不敢的扭动着身子,这恰好引起了阿诺伊更多的兴趣“如果您要走其他的路,是可以的,而且也并不远……”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阿诺伊把女孩微微举起然后向自己的身上放下,在女孩发出呻吟时,他的心中同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贡布雷,你这个狡猾的罗马人,知道我一定会去圣基希贝开阔地找你。那好吧,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阿诺伊心中想着,手上不由托举住女孩柔嫩的腰身向下用力按去,同时他的身子猛烈进攻,一时间女孩高亢的呻吟声响彻帐篷。 黑夜已经完全降临在圣基希贝开阔地上。 后面的村庄显得一片漆黑,原本还认为能够侥幸躲过战乱的农民们在看到罗马军团进驻开阔地后,终于明白这里可能会发生大战,唯一留下的一些人这时也终于离开村庄远远逃走,在缓坡上,除了圣基希贝女修道院那著名的灯塔上闪动的光芒,就是在修道院前面整片斜坡上军营中的通明灯火了。 佳尔兰的军队终于在黑夜到达之前进驻到了斜坡上,他的军团没有如同近卫军那样还要干那么多的“农活”,而是在扎营之后开始休息,当佳尔兰仔细反复的观看皇帝给他写下的那些手谕之后,他彻底明白了之前伦格对他说,可能自己的军队要跑上一段路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位于整个阵型中间位置的皇帝就如同一个香甜可口让人无法拒接的诱饵,那么佳尔兰的军团就是吊在这个诱饵下的那锋利的鱼钩 在猎物向着诱饵张开可怕大嘴的同时,罗马军团这根鱼竿将把佳尔兰这个锋利的鱼钩甩向猎物,这是十分危险的,他必须确保诱饵不会变成猎物口中真正的食物,否则他即便狠狠的打击了敌人,到时候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皇帝真是胆大妄为,”佳尔兰摸着鼻尖微微苦笑,所以他一直自认是个同样大胆的人,但是和皇帝的疯狂比较起来,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差了很多,而且让他感到颇为诧异的是,皇帝明确的在手谕中命令,罗马军团必须以能够迅速前进的纵队,而不是横队在战场上布阵,直到看到这个,佳尔兰才从那种不安中慢慢缓和了下来,而且他还能略带调侃的说上一句:“看来陛下也并不是不珍惜自己性命的。” 不过同样是一份手谕,拿在狄奥多的手中却又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分量,在他那里,佳尔兰眼中那可以随时甩起来的鱼竿却变成了另外一件东西,整个战场就如同一个残酷而又透着疯狂炙热的铁匠铺,所有的士兵将会在那些火花飞溅的捶打中挣扎,而在这个铁匠铺中被用力捶打,以至随时迸发着死亡火花的那个铁毡,就是自己 “皇帝,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份合适的责任,”躺在帐篷里的狄奥多嘴角噙着微笑看着头顶上漆黑的帐篷,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充满危险和激动的事情,这让他隐约有一种期待“让我看看明天你又会创造什么样的奇迹。” 夜色笼罩在圣基希贝开阔地上,春天依旧显得十分寒冷的晚上吹着阵阵的冷风,当一片片的火光逐渐从远处变得越来越清晰,整片丘陵上最终都被火光覆盖时,罗马军团的士兵纷纷离开自己的帐篷来到外面,看着远处的情景。 “是科尼亚人,他们来了,”一个年轻略轻的士兵紧张的对旁边的同伴说,不过当看到同伴似乎并不在意,至少外表看上去依旧沉稳之后,他稍微平静了了下来“有多少人,看着到处都是火光,也许有十万甚至更多呀。” “孩子不要怕,只要明天你杀了一个人之后就不会害怕了,到那时候也想不起来害怕了,”故意透着轻松的老兵随意拍打着同伴的肩膀,向着缓坡下显得异常平静的近卫军军营看了看,没好气的对同伴说“看看人家,别让他们说罗马士兵都是孬种。” “说的对,别让人说罗马士兵都是孬种。” 一个年轻声音从身后传来,当那些士兵回头看到一个站在火把下的年轻人时,有几个人先是张开嘴巴,接着发出了充满意外的惊呼:“上帝,是皇帝” 那几个士兵的喊声立刻引起了四周的注意,士兵们不敢置信的围拢过来,当越来越多人的认出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年轻人的确是伦格时,整个军营霎时间沸腾起来 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向营地前的空地奔来,他们早已忘记这可能会让科尼亚人看到他们的布置,这时他们只想亲眼看到皇帝,听到皇帝会在这个夜晚对他们说什么。 大片的火把顷刻间把空地照得如同白昼,罗马士兵紧紧围拢着他们的皇帝,在他们的脸上,有的是激动和兴奋,很多人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皇帝,而更多的人则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拥有着圣子之称的罗马君主。 “我很高兴见到你们,不过你们为什么还不休息呀?”伦格随口问着一个士兵,看到那个士兵因为激动不住抖动的嘴唇他笑了起来向前走去,士兵们立刻让出一条道路,然后簇拥着伦格来到人群边。 “看来有人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 伦格笑着说,他看着那些士兵的脸,从那一双双的眼睛跳动的激情中他看到了罗马人那虽然经历了多年的沉沦和衰落却依旧无法抹去的对荣誉的追求,以及做为罗马人所特有的那充满对尊严的渴望。 “我们明天就要和科尼亚人交战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可是这个时刻我已经盼了很久,”伦格平静的对那些士兵说“不论是曼齐克特还是奇利里亚,那些地方我们丢掉的时间太久了,甚至在那里的人有些都已经忘记自己是罗马人的后代,这是罗马的耻辱,也是所有皇帝的耻辱……” 他缓慢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落寞,在这样一个时候提到这些让人感到沉重,但是他知道必须说出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罗马士兵们知道他们是在为什么而战。 “明天,我们所有人都要面对上帝对我们的考验,我会带领我的近卫军就在那片坡地上,就在圣基希贝女修道院的前面等待科尼亚人,我会站在阵列的最前面,你们所有人都会看到我,科尼亚人会为了活捉或是杀死我而向近卫军发起进攻,那个时候我将需要你们,”说到这里,伦格在那一张张的脸上扫过“告诉我罗马士兵们,我可以信任你们吗?” “陛下,您完全可以信任我们”一个士兵大声喊了起来,随着他的呐喊,整片空地上霎时响起震天的高呼。 “我的罗马人,我的士兵,我的军团,明天会是特殊的日子,做为我的寿辰,我相信你们将把最珍贵的礼物送到我的面前,那就是属于罗马的荣耀和胜利” 伦格的话顷刻间在士兵中引起一片旋风般的回应,高举的火把指向天空,整片坡地在这一刻完全被映照在一片红色的光亮之下 当从远处的宿营地看到对面那冲天闪亮的火光时,阿诺伊.亚尔斯兰慢慢走出了王帐,他默默的看着开阔地对面那顺着坡地由东向西蔓延下去的点点亮光,听着随风吹来的“皇帝万岁”“上帝保佑罗马”的呼声,嘴唇不由紧紧的绷了起来。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让我们明天决一死战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开战! 公元一一九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凌晨。 一丝曙光如同隐约掀起的丝纱般从已经显出微白的东方透来,把还沉浸在暗淡中的圣基希贝开阔地从沉睡中唤醒。 清晨的雾气把空旷的开阔地笼罩在神秘的晨霭之中,布谷鸟已经早早苏醒,它们从空地上飞过同时发出悦耳的鸣叫。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宁静,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在这样一个宁和的地方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当时当一阵响亮的号角在浓雾中响起时,透过浓雾一片片模糊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阵阵沉闷的步伐声在空地上回荡,逐渐驱散雾气之后出现的队伍越来越多,他们身上的甲胄武器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同时在这些军队逐渐变得清晰的身影上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张张毫无表情,却透着凛冽杀机的脸。 一面,两面,三面,更多面。 旗帜在这些队伍中间的空隙上空飘扬,每一面旗帜都有着复杂的过去和足以自豪的荣耀,现在这些旗帜开始凝聚起来,在一面更大旗帜带领下,向着开阔地上慢慢蔓延开来。 只有无数声沉闷的脚步声在谷地中发出的回响,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除了不时响起的一声声的马嘶鸣,就只有那敲击人心的脚步声,响着,响着…… 阿诺伊骑在心爱的战马上,他的身上披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鳞片甲,那是由很多位著名的科尼亚工匠特意为打造的,在这件精细的鳞片甲下面,一件贴身的丝网软甲保护着他的身体,而外面层层紧密的鳞片相互紧扣,几乎找不到任何缝隙。 一面硕大的旗帜紧随在阿诺伊的身后,那是他的王旗,虽然继承了亚尔斯兰的序统,甚至连姓氏都不得不改为亚尔斯兰,但是阿诺伊最终坚持着保持住了属于自己的尊严,拥有一面自己而不是亚尔斯兰的王旗。 而他相信,只要经过今天之后,这面王旗将毫不逊色的可以与亚尔斯兰的旗帜一起飘扬在整个小亚细亚的上空。 七万多科尼亚军队这时正缓慢却有力的向着开阔地上进发,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罗马军队的人数,但是阿诺伊相信自己在数量上显然站着巨大的优势,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种优势,以自己在兵力上所拥有的巨大力量,向着罗马人扑去 远处的晨霭同样在慢慢散去,随着开阔地上变得越来越清楚,可以闻到从对面随风吹来的隐约的马粪味。 阿诺伊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种熟悉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的军队距离罗马人已经不远了,伴着从对面的晨雾中响起的一声悠长的钟声,阿诺伊抬手示意军队停止前进。 在旗帜的引导下,几万大军在继续先前移动了一阵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透过已经逐渐变得稀薄的薄雾,阿诺伊终于看到了对面的一切。 在一片东高西低的坡地上,罗马军队静静的等待在那里。清晨的红晕晨光这时已经挥洒到坡地上,在阳光的映照下,安静矗立的罗马军队看上去显得那么肃穆凝重。 整齐划一的罗马军团看上去显得十分清晰易辨,在整个开阔地最东边,阿诺伊看到了 即便是做为敌人,阿诺伊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一支值得重视和尊重的军队,即便很快就要和他们厮杀在一起,想到自己是要与这样的敌人作战,科尼亚苏丹不禁从心中感到了一丝激动。 又是一阵钟声响起,圣基希贝女修道院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敲响了晨祈的钟声,不过和以前不同,这个时候在灯塔上,原本应该和所有姐妹们一起做祈祷的修道院长,正在几个修女的陪同下看着外面。 站在这里,女修道院长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坚持要征用这座灯塔,当晨雾逐渐散去之后,这座灯塔就成为了最为理想的观察哨,这个时候站在灯塔上的修女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列阵的罗马军队,而且逐渐的也能看清远处同样在列队的科尼亚人。 从灯塔上望去,整个罗马军团如同一个沿着开阔地的地势由东向西倾斜的巨大斜梯,而这个梯子最东端的左翼向前弯曲,而最西方的右翼则略微后掠,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拖着的尾巴。 而在整个罗马战阵的中央,就在修道院前面不远处的缓坡上,一片醒目的火红色在晨风中猎猎升腾,那是近卫军红色的披风,在那片夺取所有人眼神的火红的顶端,一个孤寂的人单独立马阵前。 正如同伦格所说的那样,他这时正站在阵型最前面的地方。 胯下的战马显得有些急躁,在风中透过的那丝丝气息让它似乎预感到什么,战马开始在松软的地面上用力刨着,同时鼻子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远处的科尼亚人已经停下步伐,看着向着两端绵延而去的科尼亚大军,伦格深深呼出了一口长气。 “就是这里了。” 伦格轻声说了一句,他拉动缰绳沿着阵线慢慢走着,看着经过的每一张脸,他的心中浮起一阵激动。 正是这些跟随着他一起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士兵,从耶路撒冷开始忠诚的跟随着他,在色雷斯,在保加利亚,在塞浦路斯,这些士兵成为了他身边最勇敢的伙伴,也成为了他最后的盾牌。 远处传来了科尼亚人独特的弯牛角号的号声,伴着那阵阵沉闷的声响,科尼亚人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 科尼亚人的举动引起了整个罗马阵型的颤动,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逐渐开始散开的可科尼亚人,听着越来越混乱的马嘶声,罗马军团中慢慢激荡起一阵波澜。 伦格的战马奔跑的更快了,跟随在他身后的黑色圣十字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伴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罗马阵型中间顷刻间如波涛般传出真正欢呼。 “我的罗马士兵”伦格的声音在阵前响起“在你们面前的是科尼亚的军队,他们被称为草原的主人,也是最勇敢的骑兵,但是他们面对的是你们,是罗马人现在让我们用我们的剑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忘记曼齐克特,也没有忘记奇利里亚那是罗马的耻辱,让我们今天用一场胜利洗刷这个耻辱,看着他们罗马人看着科尼亚人,他们将倒在你们的剑下奇迹将在今天发生,罗马的尊严将在今天得到证明” 说到这里,伦格抬起头看着已经大亮的天空,天空是那么蔚蓝,这让伦格心头不由涌动起一阵似乎就要迸发出来的激情,在这一刻远处的科尼亚人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好像天生就是要在这里迎接一个奇迹。 一时间伦格猛然拉住缰绳,疾驶的战马因为这股力量不由后蹄撑住,身子直立,抬头看着那天空,伴着头上的如火盔缨迎风飘扬,伦格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高亢呐喊:“上帝与罗马同在”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充满悲苍,那不是一个面对强敌的战士所拥有的,也不是一个企盼胜利的君主所拥有的,而是一个曾经饱受异族欺凌的人发出的充满悲愤与抗争的声音 “上帝与罗马同在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整齐的呐喊声从近卫军中向整个战阵两侧蔓延开来,随着一波*的声浪波涛般挥洒出去,加入呐喊的声音越来越多,顷刻间整个开阔地似乎都被这呐喊声所震撼 “罗马人,跟随我。” 随着伦格的一声 阿诺伊迎着前面那似乎永不停歇的声音一动不动,尽管他的战马似乎因为那声浪变得紧张起来,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睛只是仔细看着罗马人的战阵,从斜坡上一直向下看去,当他看到位于斜坡最右端的军团时,他嘴里微微发出一声轻笑,他抬手对身边的将领微微一指,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科尼亚将军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罗马最右翼的军团上。 “那里将是我们最关键的地方。” 阿诺伊轻轻笑了笑,他回头向脸上露出疑惑神色的将军们微微撇了撇嘴唇,他知道在那些人当中未尝没有正在窥伺着自己现在的地位,就如同当初他同样窥伺着最后一位亚尔斯兰家族后裔的宝座一样,而要想取代这个时候的他,现在看来就只有战场。 “我要从那里突破罗马人,”阿诺伊的话让将领们不禁感到一阵愕然,所有人都认为阿诺伊会带领他的军队向着明显是在挑战他的罗马皇帝冲去,而且事实上也是如此,只要罗马皇帝阵亡或是被俘,那么整个罗马帝国将会陷入一片动荡之中,特别是现在的罗马,巨大的声望同样也成为了可怕的枷锁,一旦神话被打破,那么等待罗马的将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可是正是在这样的巨大诱惑下,阿诺伊却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这让他的将领们不禁大感意外而且迷惑不解。 “贡布雷是在引我向他进攻,我相信在他的后面一定有一支军队等在那里,一旦我被吸引在他的面前,那么我们所拥有骑兵优势将会丧失掉,”阿诺伊轻缓的对将领们解释着“他的确是个很大胆的人,我听说他曾经不止一次的亲临战阵,甚至曾经进入敌人的阵营,既然这样他把自己做为诱饵也没什么,不过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阿诺伊一边说一边看着身边那些将军们的神色,一瞬间他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有人恍悟,沉思,也看到了有人脸上的复杂神色。 他知道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人盼着自己在战场上狠狠的摔上一跤,不过他想告诉这些人“你们要失望了。” 想到这里的阿诺伊脸上轻松的神色忽然一凝,伴着他的手臂用力一挥,他身后的侍从已经高高的举起旗帜,随着旗帜的挥舞,科尼亚军队终于开始缓慢却充满着无穷压力的向着罗马阵型推进过去。 紧跟在伦格身后的丕平有些紧张的舔着舌头,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有多么巨大,这甚至让他有些感到窒息。 做为近卫军第一旗队队长,他将带领他的旗队紧紧守护在皇帝身边,他们的责任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这个人 “陛下,科尼亚人正在前进”丕平高声提醒着,他的心激烈的跳动,皇帝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一直稳稳的矗立在整个战阵的最前面,他的旗帜在阵型的正中央猎猎飘扬,这让所有罗马人也看到了无穷的希望。 可是丕平这时却感到一阵阵的重压,他的眼神在皇帝背后来回巡视,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行进过来的科尼亚人,丕平心中在琢磨着一个大胆甚至可怕的念头,他略微回头向身后的几个强壮的近卫兵看去,当看到他们望过来的眼神后,丕平微微点头同时慢慢向皇帝靠去。 他已经决定必要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把皇帝打昏,哪怕事后被送上绞架他也一定要把皇帝送到后面克莱蒙斯将军那里去,然后他会带着自己的旗队誓死与科尼亚人决战 就在丕平不停的胡思乱想时,他忽然听到皇帝嘴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声,那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却能够从其中听到包含着的激动声调。 “陛下,科尼亚人在干什么?”丕平带马向前愕然的看着对面的科尼亚大军,望着在前面横贯而起的一片烟尘,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上帝,他们在动” 而在他们身后的灯塔上,那些紧张的注视着战场的修女们则奇怪的看到,这时的科尼亚军队的阵型和罗马军团十分凑巧的形成了两条倾斜的平行线,科尼亚人的左翼如同罗马军团一样向前突出,而右翼则略微后掠,而且伴随着一片烟尘从科尼亚阵线中扬起,她们看到一队骑兵正飞快的向着位于斜坡下罗马人的右翼冲去。 “上帝保佑罗马。”一个修女紧张的祈祷着,她们对这种充满杀戮的行为丝毫不懂,更加感到畏惧,可是她们知道一旦罗马军团失败,等待着她们的将是同样的灾难甚至可能会有更加悲惨的命运降临在身上。 这让有的修女甚至用责怪的眼神偷偷看着那位年轻的修道院长,她们在责怪她没有答应皇帝的要求,到了这时她们才意识到,罗马军团并不只是为了罗马而战,同时也是在为她们而战。一直试图避开世俗世界的她们,从来没有真正能够躲避开这个世界。 “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女修道院长面无表情的吩咐着,修女们相互望着,终于在院长充满威严的凝视中默默无声的退下了灯塔,当修道院长走到台阶要走下灯塔时,她回头望着开阔地上正飞快的接近罗马右翼的科尼亚人,伸手在胸前微微划了个十字:“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不过这个时候罗马军团需要的并不是虚幻的祝福,而是锋利的长矛和坚固的盾牌。 随着漫天的烟尘扬起,越来越多的黑影撕裂开眼前的烟雾,当科尼亚人的骑兵突然出现在罗马军团右翼前时,矗立在军旗下的狄奥多脸上猛的抽搐了一下。 他已经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这间战争作坊里那最为炙热的铁毡,只是当亲眼看到向着自己军团冲来的科尼亚人时,他还是不禁心头微颤,他即将面对的不会是两倍与己的敌人,而是更多 “稳住~” 随着狄奥多发出的一声透着悠长的呼声,原本就布成防御阵型的罗马军团显得更加紧密,最前面的士兵手中的盾牌早已经交叠的搭在一起,盾牌间的空隙探出的长矛如刺猬锋利的背棘般向外突出 地面在震动,科尼亚人的铁骑已经近在咫尺 “稳住~” 狄奥多的声音更大,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已经可以看到面目的科尼亚人,这时从对面飞来的箭矢已经迎头而至,夹带着呼啸声从他耳边掠过 “稳住” 狄奥多的喊声在这一刻变成了怒吼,他的长剑已经出鞘,随着闪亮的剑身在空中猛然一挥,他的嘴里迸发出了大声的命令:“射” 伴随着他的这声大喊,霎时间一片夹带着熊熊烈火的影子从队列后面呼啸而起,随着在开阔地的上空划过一条条带着浓烟的光影,大团的火焰已经掠过双方头顶向着科尼亚骑兵的后面投去 而就在同时,狄奥多的嘴里再次发出了响亮的吼叫:“罗马人” 就在他的吼叫声刚刚从嘴里迸发出来,迎头而至的科尼亚骑兵已经如一片汹涌而来的浪潮般砸向了罗马军团 一刹那间响起的声响霎时向着开阔地四周蔓延开来,冲在最前面的科尼亚人骑兵如大团浪花般很横撞击在罗马士兵凝固而成的礁石上,一时间因为巨大冲力而掀翻起来的战马四蹄抖动着向前翻滚而去,有的战马甚至带着背上的主人一起直接撞进了密集的罗马阵型之中,顷刻间他们就淹没在挥舞起来的利刃之下,而后面的科尼亚士兵则继续向前扑去,他们的力量是那么巨大,以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马踩踏着前面栽倒的同伴,而他们自己继续向着罗马人树立起来的盾墙猛冲 罗马人的阵型顷刻间开始动摇起来,整个队列就如同不住摆动的腰带般的来回抖动的队形被科尼亚人巨大的冲力撞击得不住后退,而就在这时,狄奥多之前下令投出的火焰终于起到关键作用。 面对科尼亚人的进攻,狄奥多没有让皇帝特意分配给他的那几架威力巨大的投石机向冲在最前面的敌人投射火焰,在这个时候丰富的经验让狄奥多知道,当科尼亚的骑兵开始冲击自己队列的时候,真正拥有巨大威胁的,将是紧跟在前锋后面的第二梯队 前锋将会使整个阵线动摇,而紧跟而至的第二梯队才会是科尼亚人真正爆发出威力的力量,他坚信自己的这个选择,尽管在看着似乎要撕裂一切般冲来的敌人,他的心同样紧张,可是在那一刻他最终坚持了下来。 可怕的火焰在科尼亚前锋的后面铸起了一片火墙,只是那么稍稍的阻挠,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风驰电闪般的一瞬间已经足以能够发生很多事 就在第一波科尼亚人的骑兵还是疯狂的反复冲击时,狄奥多已经再次举起长剑,不过这一次他下达的却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命令:“右翼后退” 一时间传令兵似乎没有明白狄奥多的命令,当听到狄奥多声色凄厉的再次重复之后,传令兵才立刻吹响了传递命令的号角。 不过就在这时,被火焰阻拦住的科尼亚骑兵的后续部队已经绕过障碍,不过他们不但没有援助前面的同伴,反而毫不犹豫的继续向西冲去,然后就在罗马军团的面前,科尼亚人如同旋风般的向着狄奥多右翼的死角狠狠插去 阿诺伊立马在一块高高隆起的土丘上,当他看到罗马人的右翼顽强的低档住了自己骑兵的冲锋时,他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他早已听说过那位罗马总督的名声,不过看着右翼罗马人那稳健的阵型,他还是不禁略感意外。 “真没想到,贡布雷手下居然有用兵这么沉稳的人,”阿诺伊向身后的人轻轻一笑,随后他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传令,继续向右翼发起进攻,”说完他转头看着远处罗马军团的中央接着高声喊到:“全军听令,进攻”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苦战! 远远看去,科尼亚大军就如同一条似乎看不到头尾的巨蛇般在地面上缓缓滚动着,弥漫起来的烟尘让他们看上去就好像是来自遥不可及的世界,不过当烟尘逐渐靠近,迷雾慢慢退去时,呈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幅令人胆战心惊的画面。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单个的人,却可以看到那一片片闪亮的武器和黑黝黝的盔甲,科尼亚骑兵的战马在地面上敲击出震人心肺的声音,那震动从地面远远传来,就好像随时会在大地上撕裂开一个可怕的口子,把对面的一切彻底吞噬光。 阿诺伊的眼睛这时已经紧紧盯着罗马军团正中央那面飘扬的黑色十字旗,他这个时候唯一要做的正如伦格希望他做的那样,俘虏或者杀死罗马的皇帝 科尼亚军队的前锋如同两股掀起巨*的浪尖,又如同一条巨蛇伸出猩红蛇信的两个分叉般分别向着罗马人的右翼和中央扑去。 在整个大军开始前进的时候,阿诺伊只是向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罗马左翼看了一眼,他这个时候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伦格要做什么,而且他也相信只要自己的军队一动,那么罗马人就会有所举动,不过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能在罗马人得逞之前杀死罗马皇帝,那么胜负就都已经注定 “前进,向着中央前进,杀死罗马皇帝你们将得到从没想到过的奖赏”阿诺伊大声的命令被传递出去,一时间科尼亚人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有那面预示着财富和地位的旗帜,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杀死那个矗立在旗帜下的年轻人,那么他们就可以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就从步入梦寐以求的世界 贪婪在这一刻让科尼亚士兵的脸色完全扭曲,他们的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只是死死盯着那面旗帜,原本开阔的正面逐渐变得越来越狭小,整个军队似乎在这时都向着罗马军团的中央挤去。 “陛下”丕平一边喊着一边已经伸手一把抓住了伦格的马缰,同时他向身边的号手大声下达了命令:“近卫军,向前” 号角声响起,近卫军士兵脚下立时迈动起整齐的步伐,他们的盾牌紧紧相连,随着多年训练演练出来的纪律和战术的约束,整个第一旗队,就好像一块整齐的铁板般向前缓缓推进,他们慢慢把皇帝和他的旗帜包围起来,然后逐渐向着中间聚拢,而在整个时候,随着第一旗队的行动,所有近卫军旗队开始以第一旗队为目标,以整齐的方阵向前推进。 “开始了,”伦格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切都在这样一个*光明媚的清晨开始,一场这个时代最大的战役已经在圣基希贝开阔地上全面展开 冲在最前面的科尼亚人并不那么走运,可右翼的狄奥多不同,近卫军身后的那些投石机在他们刚刚进入射程的时候就毫不留情的向着他们抛出了可怕的火焰,那些用特殊的丝网捆扎在一起的大团碎石一旦落在地上,就在巨大震力和火焰的爆炸中四下飞溅,那些锋利的碎石原本就被刻意紧紧凝固在一起,一旦落在科尼亚人当中,它们就如同逃命般向着四面八法迸溅而去,锋利的边缘顷刻间滑过某个倒霉蛋的脖子,有的则直接扎进一些人的胸膛和脸面,而一旦沾身,附着在上面的火焰就再也不会熄灭,那火焰会侵蚀人的皮肉,甚至燃烧人的骨头 又是一个巨大的碎石团带着熊熊烈火迎头而来,科尼亚人因为惧怕不由脚下一滞,但是后面的人却毫不留情的把前面的人推倒在地,他们的眼中只有罗马皇帝,他们踩踏着脚下哀号的同伴向前涌去,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 被直接砸中的几个科尼亚人身体上的每个部分在顷刻间都被撕扯得四分五裂,他们的皮肉沾在迸溅起的的碎石上到处乱飞,而更加可怕的是漫天飞舞的火星儿在人群中,在地面上,甚至是在裸露的石头上不住燃烧着,任由身上着火的人大声哭喊,凄厉惨叫,也任由一些人不顾一切的躺在地上不住打滚,可是那火焰却始终燃烧。 很多人立刻就被火焰吞噬了,他们挣扎着到处乱撞,当他们把身上的烈火带到别人身上时,其他的科尼亚人立刻把他们砍到在地,任由他们发出阵阵的痛苦嚎叫,直到最终变成一团团谁也认不出的焦黑碎块。 可是科尼亚人的进攻并没有被阻止住,这略微的阻滞只是让整个大军的步伐稍微一缓,接着科尼亚人就如同无法阻挡的山洪般倾泻到了近卫军筑造起来的堤坝前。 冲在最前面的人因为前面有力的阻挡和后面巨大的冲力,一瞬间居然被撞击得飞了起来,他们的身子猛然越过近卫军的盾墙,在恐惧的喊叫和空中手舞足蹈的挥舞四肢的翻滚中向前飞去,但是立刻他们就停止了喊叫,他们的身子被伸出的长矛刺得血肉模糊,有些长矛因为独挡不住他们的重量立刻折断,那些人的身体也随着落在人群之中 科尼亚人终于和罗马军团短兵相接 阿诺伊紧盯着前面发生的一切,他知道伦格摆出这样的一个阵型就是为了吸引自己,而他也决定心甘情愿的和这位罗马皇帝正面交锋。 看着前面已经混战在一起的双方军队,阿诺伊在这一刻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那个贡布雷对他的熟悉丝毫不下于他对他的熟悉,正是因为知道他现在这微妙的处境,罗马皇帝才不惜冒险的直接面对自己。 阿诺伊明白,贡布雷知道他必须接受这样的挑战,即便他已经看清了罗马人的阴谋,可是为了苏丹的威名,为了能震慑住那些觊觎他宝座的阴谋家们,他绝对不能回避 阿诺伊曾经想过要带领大军从圣圣基希贝开阔地侧旁通过,只要进入平原他就可以充分发挥科尼亚骑兵的巨大优势,那时候罗马皇帝为了不被切断退路就只能被迫掉头和自己在平原上进行一场有利于自己的决战。 但是,最终他却没有做出这个原本正确的选择,阿诺伊知道伦格显然也十分清楚这样的冒险将可能会给他自己带来的灾难,他把一切都赌在科尼亚人一定会和他正面交锋这个不太可能的决定上。 但是阿诺伊不得不承认罗马皇帝下对了赌注,他的确必须正面和这个罗马人交锋,对亚尔斯兰的敬仰或者干错说是嫉妒,让阿诺伊不止一次的期盼着自己也能创造在正面交锋中战胜一位罗马皇帝的奇迹,而一位罗马皇帝向他发出的挑战,他是绝对不能回避的,否则他的手下会轻视他的勇气,而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阿诺伊在心中不停的念着这个名字,他从来没象现在这样要杀死一个人,而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意,却并不是因为这人阻挡住了自己的前进的道路,而是阿诺伊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的熟悉让他感到可怕。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不能在这场大战中乘机杀死这个罗马皇帝,那么他将可能会是自己此后一生中最大的敌人。 阿诺伊微微举起了手,当传令兵立刻来到他的身边等待命令时,看到了苏丹脸上那罕见的恨意。 “让我的叔叔发起进攻,”不过当开口下达命令时阿诺伊的声调已经趋于平静,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的一阵胡思乱想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了,他不能不承认对面那个罗马人成功的扰乱了他的心绪,不过这也只是短短的一刹,这个时候的苏丹又变得异常冷静“告诉他,罗马人真正的威胁来自他们的左翼,从现在开始我不想看到任何一面罗马左翼军团的军旗出现在我的眼中。” 传令兵立刻调转马头向着右翼飞奔而去,那里是阿诺伊的叔叔,苏伊坦.夏尔宋的父亲老夏尔宋带领的军队,在所有的亲戚中,阿诺伊难的的信任这对父子,或者说他更信任儿子而甚于父亲。 想到苏伊坦,阿诺伊有些恼火,他没想到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苏伊坦还没有能够赶到东部边境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延误了他的行程,原本出征时的十万大军,因为需要迷惑罗马人而不得不先后向西部边境调集了一万多人,而为了稳定占领的后方和监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罗马城堡,他不得不留下另外的一万多人,能够来到圣基希贝的军队总数现在不过七万人,这是当初阿诺伊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的。 对面的罗马人有多少?四万?五万?不会更多了。 阿诺伊相信自己熟悉罗马人现在的处境,虽然他们似乎因为某些变革让他们的军团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但是罗马所面临的来自帝国四周的局势,绝对不会让他们能够调动出更多的军队。 “贡布雷,以为只靠五万人就能阻挡住我吗?当初罗曼努斯拥有比亚尔斯兰更多的军队可还是惨败,今天我会让你面临一个比你的先辈更惨的下场。” 阿诺伊的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他必须获得一个要比亚尔斯兰更辉煌,更完美的胜利,否则他依旧无法从亚尔斯兰那已经形成一百多年的阴影当中走出来。 “进攻,进攻,”阿诺伊的眼中再次出现了炙热,他相信自己是冷静的,他能够清晰的判断出罗马人在战场上的意图,也能指定出正确的对策,不过与此同时他却依旧执着于他那试图和亚尔斯兰的家族一教高下的信念,而让他心底里感到一丝无奈的是,即便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却必须这么做。 老夏尔宋在接到阿诺伊的命令时感到有些意外,他的前锋这时已经向着罗马人的左翼冲去,不过在他心目中他的职责只是尽量拖延住罗马人,在他们与中央逐渐脱节之后,自己才会发起总攻。 不过苏丹的命令让他感到了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特别是当刚刚接到这个命,前方就忽然传来罗马人正在反攻的消息时,老夏尔松不禁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认为只会消极防御的罗马人居然会主动出击,而且当他看到那些原本微微向前突出的罗马军团居然飞快的向着他的侧翼冲去时,老夏尔松先是一呆,接着不由勃然大怒 “啊,那些罗马人要干什么?难道要包围我吗?”老夏尔宋感到异常滑稽的喊着,他没想到这些罗马人居然会狂妄到认为只用一万多人就能够向自己不到三万人的大军发起进攻,这让他觉得如果不是罗马人过于狂妄,就是他们过于愚蠢。 他立刻下令自己的军队向着那些试图迂回的罗马军团迎去,同时看着逐渐拉长的罗马战阵,;老夏尔宋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骑兵在这一刻科尼亚的骑兵开始发挥出令人胆寒的威力,他们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呐喊着,呼啸着,甚至一边奔跑一边在马上做着各种各样令罗马人为之目眩的花样,而一旦冲到面前,他们手中的马刀就毫不留情的向着那些罗马步兵头上劈砍下去。 罗马的左翼霎时迎来了巨大压力,科尼亚人疯狂的冲击让整个左翼如同一条被巨*托举起来的海船般不停的摇摆晃动,军团阵型逐渐混乱,当军团主将的旗帜出现在阵前时,看着因为受阻不但根本无法继续前进,甚至还在缓缓后退的队列,佳尔兰那年轻的脸上不禁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郁。 他的嘴唇微微动着,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做出决定,或者在这个时候做出那样的决定还太早,或是太过莽撞? 一阵呐喊声从左翼阵线的中央传来,看着一大群因为混乱正在向后涌来的罗马士兵,佳尔兰让身边的号手吹响了号角,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做只有让那些士兵亲眼看到自己在干什么,一位将领在这个时候的行为将决定着他自己的命运,更决定着整个军团的命运 “罗马人,跟随我”佳尔兰的吼声响彻四周,他手里的长剑高高举起,同时他的把紧紧抓着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放在嘴边亲吻一下,猛冲了出去“上帝保佑罗马” 迎头而来的科尼亚人看上去是那么多,以至紧跟佳尔兰的队伍不需要仔细瞄准随意投出他们手中的短矛依旧能够打倒冲在最前面的敌人,接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随着一阵可怕的剧烈声响,罗马左翼军团中佳尔兰亲自带领的预备队与已经突破了军团阵线的一支科尼亚人迎头撞上,一场惨烈的死战顷刻间在圣基希贝开阔地的斜坡上展开了 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在流血,在草丛中,在树林里,在原本可以做为良田的肥沃土地上,罗马人与科尼亚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这个时候的双方士兵就如同看着野兽般要把对方杀死,这个时候同样也没有了宗教的敌意和信仰的分歧,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自己不杀死对方,那么死的就是自己。一切道德在这个时刻都已经荡然无存,人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让自己活下去 斜坡上在战斗,开阔地的中央缓坡上在战斗,开阔地的斜坡下在战斗,科尼亚人疯狂的不知疲倦的向着罗马人的战线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那种疯狂让人畏惧,令人胆寒 一排排的士兵倒下,但是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士兵踏着前面死者的尸体补上,在这一刻生命变得丝毫没有意义,只有不停的用对方的鲜血和生命才能证明自己在这一刻的存在 近卫军打退了多少次科尼亚人的进攻?已经没有人再去想这样无聊的问题,近卫兵们的身体靠在一起,他们手中的盾牌连在一起,挥舞的利剑和长矛凝固成一片锋利的墙壁,在这一刻每一个近卫兵的眼中只有敌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绝对不能后退一步,因为在他们身后的,是皇帝 一个近卫兵的大腿被锋利的马刀斩断,但是他却依旧一路淌着鲜血向前爬行,他抓住了最近的一个科尼亚人的脚,奋力摇晃,甚至用牙齿拼命咬着那裹着棉绑腿的大腿,直到那科尼亚人的尖刀刺进他的后背,但是他的双手死死抱住,终于拽倒了那个科尼亚人。很快两个人一起淹没在了相互冲撞践踏的人群之中,直到再也辨认不出来;另外一个近卫兵却用更加惨烈的方式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当敌人的弯刀刺进他的小腹时,他没有让那弯刀再次拔出,而是用尽全力紧紧抱住他的敌人,向着身后戳刺过来的长矛扑去…… 面对着似乎无穷无尽的敌人,近卫军在这一刻迸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勇气,这甚至让一向以彪悍闻名的科尼亚人为之震撼,他们不明白这些原本应该软弱可欺的罗马人怎么会如此勇猛,他们当中一些人甚至只为了能够杀死敌人而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为代价 而当阿诺伊派出的新的一支军队向着正陷入苦战的近卫军扑去时,看到这一切的丕平猛然掀掉头上的头盔,他的眼中闪动着无比的坚韧,在一把抓过身边号手的号角之后,近卫军第一旗队旗队长吹响了充满力量的号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伴着丕平吹响的号角,近卫军士兵们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鼓声,这鼓点让他们似乎回到了在耶路撒冷的那一刻,似乎回到了在奇利里亚的那一刻,也似乎回到了伴随着这鼓声踏过君士坦丁堡凯旋门的那一刻 “近卫军前进……”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一声嘶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嘎然而止。 但是这已经足以激起所有近卫兵们的豪情,虽然发出呐喊的人的声音立刻消失,但是接下来的却是无数的呐喊声响彻开阔地的上空:“近卫军前进” 没有退缩,没有胆怯,没有犹豫和彷徨 也许会有人在死亡面前畏缩,那是那不会属于近卫军 也许会有人因为恐惧而放弃抵抗,但是那不会属于近卫军 也许会有人在敌人疯狂的进攻面前哀求饶命,但是那不会属于近卫军 在这一刻,由几个千人阵型凝聚而成的阵线面对着源源不断冲击过来的科尼亚人,没有一人胆怯,更没有一人后退,他们手中已经舔舐过敌人鲜血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可怕的光芒,即便是已经队形凌乱依旧无人退缩的迎着挤压过来的科尼亚人冲去 “我的近卫军……” 在这一刻,被紧紧保护在中央的伦格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呼,他先前微微伸出手似乎是要阻止那些义无反顾的扑向敌人的近卫兵们,但是他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他伸开的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陷入掌心的指甲带来的疼痛让他的心顷刻间清醒过来。 “去告诉阿历克斯再等一等,”伦格用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冷静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命令,他强迫着自己在这一刻忘却一切,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调中甚至透着一股可怕的冷漠“告诉他,不要着急。” 传令兵在胡斯弥尔低声呵斥之后调头而去,他无法理解皇帝在这时下达这样的命令 进攻已经达到高峰,看着罗马人顽强抵抗的中央阵线,阿诺伊下达了开战之后又一个出人意料的命令 随着这个命令,科尼亚人最后的兵力开始向罗马人右翼移动…… 第一百八十三章 血战! 一切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了,狄奥多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围拢在身边的士兵们已经变得动摇的气氛,至于那些抵挡在最前面的士兵,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在汪洋大海中被吹得四分五裂的小船到处翻滚跌宕。 当科尼亚人后续的骑兵终于绕到罗马军团右翼时,他们却意外的发现原本应该来不及掉头防备的罗马人早已提前向后退缩,甚至有一队罗马士兵直接变得面对西方,而他们的旁边,则是一堵通向远处圣基希贝村的长墙。 那面长墙原本是早年间村庄里的村民为了阻挡可能会出现的强盗而修建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显得年久失修,但是却在这个时候成为了帮助罗马人阻挡住科尼亚骑兵的关键。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科尼亚人终于不得不正面面对罗马军团,他们的骑兵原本应该发挥的巨大的威力在这个时候显得被绊住手脚,对着紧紧依靠地势坚定的防守在自己阵线上的罗马人,左翼的科尼亚人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冲击。 狄奥多挥剑的手臂已经有些麻木,最危险的一次一个科尼亚人甚至一刀砍在了他的肩头,虽然刀刃立刻顺着肩膀滑下,但是那种痛苦甚至让他险些扔掉手里的武器。 在那一刻狄奥多相信自己就要死了,他看到了那个科尼亚人再次举起的弯刀,甚至看清了那张他认为可能是一生中最后看到的一张脸。 不过两个猛冲过来的罗马士兵救了狄奥多的命,那个科尼亚人只来得及为自己就要砍下一个罗马将军的头发出第一声大笑,随即他的脖子和小腹就分别被锋利的长矛狠狠穿透,随着他的身子不住的抽搐,甚至在还没来得及发出喊叫声时,这个科尼亚人已经被奋力扔进了后面冲上来的敌人之中。 而狄奥多却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后退,他用力推开了试图阻挡在他面前的亲兵,在一声大喊声中,他抓起地上的一柄科尼亚人的长刀,伴着充满勇气的呐喊,他带着身边仅剩下的十几名亲兵向着对面扑了上去 总督将军的举动无疑激励了那些开始动摇的士兵,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排成虽然凌乱但是却逐渐稳定下来的队形,在一阵阵进军号角的催动下,肩并肩的向着正试图攀上斜坡的敌人挤去,顷刻间原本动摇的的阵线再次稳住,科尼亚人霎时被向着坡下推去。 不过真正可怕的事情却并没有结束,就在罗马人奋尽余力把科尼亚人再一次赶下他们面前的斜坡时,还没有来得及吐出一口长气的士兵们就听到了一阵让他们胆寒的号角声。 那是科尼亚人再次发起进攻的信号,看着从开阔地对面涌来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潮,罗马士兵的嘴里发出了充满绝望的呻吟。 那是一支大约有一万人左右的科尼亚步兵,尽管做为在草原上驰骋的民族科尼亚人几乎人人都是马背上的好手,但是他们却依旧无法让所有士兵都成为骑士,除了最精锐的骑兵,这些步兵就成为了科尼亚人进攻城堡的力量,每当发动战争的时候,这些步兵将会跟随在骑兵的后面向着敌人阵线中被撕裂开的口子当中挤起,然后就会如同被破开了缺口的决堤洪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直到彻底把敌人的阵线撕扯得四分五裂。 看着那些科尼亚人,狄奥多在这一刻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力量阻挡住那如同黑潮般涌来的敌人,看着那股似乎也因为看出他们已经精疲力竭而变得异常兴奋,而导致原本应该缓慢推进,直到最后时候才发起进攻的科尼亚人远远的狂奔而来,狄奥多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而他旁边的士兵们也不由自主的划起了十字。 他们在为自己做最后的忏悔,在这一刻一切宗教仪式已经变得毫不重要,不论是由大牧首亲自主持的忏悔,还是这简单得没有一句词句的动作,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神圣,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死亡前的最后审判。 狄奥多不由自主的向两边看去,从那些罗马士兵的脸上他看到的是与他一样的神情,那是已经完全做好面对死亡的决然,听着从对面科尼亚人那里发出的如潮呐喊,狄奥多双手紧握刀柄,嘴里爆发出了一声大吼:“上帝保佑罗马” “愿上帝保佑” 罗马士兵同样用吼声回答他们的将军,随即整个罗马右翼军团如同一条被巨大手臂推动的船桨般不退反进,迎头向着冲上斜坡的科尼亚人杀去 阿诺伊听到了从罗马人右翼传来的那阵呐喊声,他能够想象这个时候那些罗马人在做出最后死战时迸发出的那令人敬佩的勇气,而且让他不能不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整个右翼的罗马军团居然向着坡下冲来,这让他终于不由发出了一声充满赞许的感叹。 他不知道那个罗马将领究竟是谁,不过他觉得如果能俘虏那个人,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他。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被突破早已经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阿诺伊相信那个罗马将军一定也十分清楚这一切。也许当第一波冲击开始的时候,那些罗马军团可能就会被淹没在随即而至的科尼亚浪潮之中,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那个罗马将军没有再继续防守,而是彻底放开手脚向比他们多出数倍的敌人发起了进攻,这不能不让阿诺伊感到由衷的钦佩。 不过一切似乎已经注定,当他看到罗马人中央的近卫军这时已经越来越向中间聚集,甚至已经要组成一个硕大的方阵时,阿诺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也许之前他还有些担心罗马人的左翼会突破叔叔的阻拦,可是现在一切已经不用再去担心,他的手再次高高的举了起来,他知道随着他手臂的挥下,他身边的亲卫军团将向罗马皇帝的近卫军发起进攻,那也将是整个战场上最为辉煌,最为引人的进攻。 阿诺伊没有犹豫,手臂用力挥下的同时让他感觉到了冷风灌进袖口时的那种感觉,这让他的心神在这一刻稍微一清,就在他略微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稍一犹豫时,他听到了从罗马人右翼传来的漫天的欢呼声 终于,在被突如其来的反击冲得不由一滞之后,科尼亚人的步兵和已经重新返回的骑兵向着罗马右翼发起了粉碎般的打击。罗马人勇敢的抵抗,顽强的战斗,悍不畏死的坚守每一寸土地。 但是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多,在科尼亚人潮水般的进攻中,罗马军团的右翼终于崩溃 阿诺伊在这一刻放下了心,随着亲卫军团开始向前移动,他也催动战马向着开阔地的对面冲去,他相信自己这一次的确已经胜利了,他看到了在远处被包围在罗马近卫军正中央的那面旗帜,不知道为什么他坚信贡布雷这个时候应该就在那面旗帜下,同时他也相信那个人不会临阵脱逃。 “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贡布雷。”阿诺伊的嘴角挂起了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据说那位罗马皇帝的妻子有着一顶镶嵌着珍贵宝石的冠冕,这让他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俘虏了那位罗马皇帝之后,让他用那顶冠冕做为为自己赎身的代价之一,因为他觉得那样一顶冠冕也许戴在那个罗马女孩的头上,一定十分好看。 阿诺伊为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个感到好笑,不过他认为现在这样胡思乱想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要胜利了,虽然还差那么一点点。 科尼亚亲卫军团掠过开阔地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甚至这点时间在他们来说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原本的队形也还是稍微有那么点变形,或者说科尼亚人天生不受拘泥的性格让他们根本不愿意受到那样的约束,而且前面那激动人心的厮杀挑拨得他们的心已经变得异常暴躁。 所以在苏丹的命令刚刚下达之后,亲卫军团已经急不可耐的向前冲去,在他们眼中有的是对杀戮的渴望和战胜敌人后那令人垂涎欲滴的丰富战利品,所以当刚刚冲到开阔地中间时,亲卫军团已经因为不顾一切的向前猛冲开始拉长,虽然他们在这一刻似乎也听到了从罗马人那里响起的一阵古怪沉闷的号角声,而且那面虽然不住摇晃,却始终耸立不倒的黑色十字旗开始奇怪的旋转摇摆起来,可他们却依旧向前不顾一切的狂冲。 不过那号角和旗帜的变化让正随着亲卫军团越过开阔地的阿诺伊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隐约不安,就在他为罗马人的这个举动略微犹豫时,他看到了从罗马人左翼与中央的空隙中升腾起的一道浓烟。 在这一刻,阿诺伊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他相信那应该是罗马人所拥有的最后一股力量,那应该是一队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显然却十分彪悍。 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罗马人的左翼已经完全被老夏尔宋牵制住,而右翼则已经完全退溃,那样一支骑兵除了给自己的找些麻烦之外还能干什么? 阿诺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相信那可能是贡布雷寄希望于创造奇迹般的一支力量,也许他甚至还在奢望着靠这支骑兵对自己发起偷袭。 苏丹嘴里发出了一声“呵”的笑声,不过他也只发出了这一声嘲笑而已。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阿诺伊感到不可思议,他看到了一面罗马军旗,那的确如他猜想的是一支骑兵,可是在那股烟尘当中他又看到了第二面,第三面,甚至更多的军旗 如果说一面三角形的罗马军旗只是一支罗马千人队的旗帜,那么当几面三角军旗出现时,阿诺伊经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当一面罗马军团旗帜出现的时候,苏丹才意识到,这支正在向着他被拉得越来越长,队形散乱的亲卫军冲来的,是一支真正的罗马军团 克莱蒙斯将军,这位在曼努埃尔皇帝时代就已经以稳健和冷静著称的老将军,这个甚至再被科尼亚人打得大败,将近十万之众都惨淡收场,却已经能够以坚韧不拔的信念带领军团返回罗马的老人,在这一刻突然出现在了原本就拥有着重兵的罗马左翼 阿诺伊相信如果罗马人顽强的抵抗,那么他们会把仅存的那点力量完全投入到薄弱的右翼,那个方向也恰恰就是他试图突破罗马阵线的地方。 他坚信贡布雷有一个小阴谋,那就是试图引自己向着罗马右翼进攻,而接着在用后面的军团抵挡住自己的同时,会从左翼向自己发起猛冲。 所以为了能彻底击败罗马右翼而又不会被敌人的后续部队挡住,他在让叔叔牵制住罗马左翼的同时,不停的向狄奥多防守的阵线派出一队又一队的军队,他正是要从那里击溃罗马人,然后以席卷之势彻底包围伦格的近卫军。 为了这个,将近七万人的科尼亚军队他派出了两万多,而且一切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罗马的右翼彻底崩溃了,胜利也就在眼前。 可是阿诺伊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应该在右翼做为最后抵抗的罗马军团,却突然出现在了那样一个地方,那是一个空隙,一个在他想来恰好预示着罗马左中两段的军团已经完全脱节,向着着自己正在走向胜利的空隙。 苏丹在这一刻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意外之中,他本能的拉住战向着东北方向看去,他甚至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不过就是在这小小的停滞中,他听到了罗马人发出的可怕的厮杀声,也看到了蜂拥而来,向着因为措手不及霎时被冲入了队形的罗马军队 战场之上如同狩猎,在把别人当成猎物的同时,往往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早已成为了他人的猎物 如果说罗马皇帝是科尼亚苏丹眼中最为可口的猎物,那么在伦格的眼中,阿诺伊.亚尔斯兰更是一个最好的狩猎目标 即便是在近卫军苦苦抵抗的那一刻,即便是在佳尔兰已经把自己最后的后备军投入与老夏尔宋那拉锯般的厮杀之后,甚至即便是在狄奥多的整个右翼已经绝望般的向后退去,被分割成数块斩杀屠戮的那一刻,伦格都始终没有下达最后的命令。 他在等待,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一个稍纵即逝甚至可能会稍一犹豫就一败涂地的时机,一个他完全是用对阿诺伊那渴望亲自带军俘虏一个罗马皇帝的渴望为依据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当阿诺伊的亲卫军团开始移动,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因为急躁远远的把后面的苏丹扔在开阔地上时,伦格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当佳尔兰留下来的那队最精锐的骑兵突然发起进攻,而后面的克莱蒙斯也从被佳尔兰的左翼军团紧紧缠住而无法脱身的老夏尔宋的侧旁冲出时,他们面对的,是一时间身边只有几百人保护的阿诺伊。 而罗马人,则拥有着整整一个军团 杀掉皇帝会让罗马陷入混乱,而杀掉苏丹,则会让整个科尼亚陷入一场内战 一切的时机都在这一刻,当旋风般向着呆住的阿诺伊冲去的骑兵撕裂开还没来得及完全调转方向的那些科尼亚骑兵的身体时,随着一面镶嵌着珠宝的旗帜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罗马军团的士兵们才意外的发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科尼亚苏丹的亲兵 阿诺伊的心头在这一刻感到的只有说不出的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罗马人居然会离自己那么近,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罗马士兵的脸,和他们的战马马衣的花纹。 没有任何犹豫,完全是凭着本能调转马头的阿诺伊甚至来不及向旁边的亲兵呐喊让开就向前猛冲过去,他的马头狠狠撞在那个亲兵的马身上,马头上镶嵌的尖利铁钉猛插进那匹战马的马股,随着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蹬踏跳动的战马立刻把那个亲兵甩下马背,在一声喊叫还没来得及发出时,已经诶阿诺伊战马巨大马掌踩在头上,骨裂颅碎。 阿诺伊没有回头看,他知道他的亲兵们会拼死保护自己,但是他也知道因为被拉开的队形,那几百人根本无法阻挡住那些蜂拥冲来的罗马人,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逃跑 远远的,伦格在混乱中似乎看到了那面科尼亚苏丹的旗帜在摇摆不定,接着他看到了那旗帜在改变了方向,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可是这已经足以让他做出决定。 在这一刻发起反攻是危险的,原本已经在不住动摇的紧密阵型可能会在顷刻间就被撼动,而已经崩溃的右翼所带来的危险将会动摇整个阵线。 但是这一刻伦格却已经等待了许久,为了这一刻他甚至不惜用自己作为诱饵,跟更不惜让狄奥多面对巨大的危险,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稍纵即逝的一刻 “罗马人前进” 伦格从身边旗手的手中抓过了旗帜,在猎猎风中,黑色十字旗卷起如血的光影,在这一刻伦格手中的旗帜似乎变成了引导黑暗中的人群的火把,随着旗帜在空中高高飘扬,紧紧包围在他身边的近卫兵们凝固起了一道用盔甲,盾牌和身体组成的墙壁。 “苏丹死了他的军旗在逃跑,近卫军,前进”伦格向着前方指去,他不知道阿诺伊是否在这个时候真的死去,但是阿诺伊的王旗的动摇却在这一刻成为了最令人激动人心的事情。 伦格发出的喊声让身边的近卫兵们先是一愣,接着就有无数人紧跟着发出了同样的呐喊,一时间喊声向着整个战线蔓延,当罗马士兵们听到这个呼声时,呐喊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汇聚成了一道道滔天巨*。 很多还在奋力厮杀的科尼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原本正在挣扎的罗马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疯狂,他们的嘴里同时喊着一句话,有人甚至不畏生死的向着科尼亚人中间冲来。 而在那些罗马军人中,更是有人用科尼亚语言大声喊着:“苏丹死了” 而且的确有科尼亚人听懂了罗马人在喊些什么,他们不能置信的回头看去,当他们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苏丹王旗时,科尼亚人中间终于爆发出了巨大的恐慌 而伴着突然出现的克莱蒙斯的军团以狂风般向着正纷纷冲来的亲兵团掠杀过去,科尼亚人终于惊恐的看到苏丹的王旗居然正在慌乱的向后退去而原本应该保护苏丹的亲兵团却正与一支罗马军团绞杀在一起,一片混乱 在这个时候,科尼亚人终于动摇了。 没有人引导,但是“苏丹阵亡”的声浪已经在科尼亚军队中如瘟疫般蔓延开去,而一旦这种瘟疫降临,随即伴随着这可怕消息接踵而至的巨大彷徨和恐慌就变成了比罗马人更可怕的敌人向他们袭来。 不知道是从哪里先开始的,科尼亚人的阵型变得摇摆不定,松动起来。接着一小群,再有一小群,然后是越来越多的科尼亚人开始向后退去。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但是当别人一边喊着“苏丹死了”一边后退时,他们盲目的跟上去。 而一旦可怕的溃相开始出现,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终于,科尼亚人开始败逃,随着向开阔地外退去,裹挟着不知被席卷向何方的王旗,科尼亚阵线彻底崩溃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追击! 就如同被冲散的堤坝,一旦崩溃就再也没有可能重新堵住,当第一批逃跑的人开始出现时,已经动摇的科尼亚人已经变得动荡不安,不过那时依旧在尽量维持那不安的队形,但是当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是一些贵族和军官开始要么自愿,要么被裹挟着,甚至是在阻挡逃亡时被无情砍倒之后,科尼亚人终于再也无人控制得住的向着四面八方溃逃起来。 那是个令罗马人无比喜悦,却让科尼亚人为之胆寒的时刻,整个开阔地上到处都是已经没有了队形,也没有人带领的大大小小的人群,很多人只是盲目的跟在前面的人身后向着开阔地另一边丘陵谷地里奔去,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在恐慌不安的相互喊叫声中,他们完全失去了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想法,只是一味的逃跑。 一些人因为躲闪不及被迎头撞上,他们往往还没有发出几声喊叫就被踩踏在无数双脚下,他的身体在踩踏中挣扎着,可很快就变得毫无声息,甚至无法辨认出来。 有些部落贵族和军官试图阻止这种近乎盲目的逃跑,可他们的下场更加可悲,在这样一个时刻,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从他人的命令,每个人只按照他们的本能做着最有利于自己的事,所以当看到有人呵斥着阻挡在自己面前时,贵族的身份已经不能在震慑住这些平时对老爷们卑微的弯下腰的草原贱民,他们的毫无留情的举起武器,以不逊于对敌人的残忍斩杀过去,然后踩着瞬间就被砍得血肉模糊的人的尸体继续向前奔跑。 很多人丢掉了武器,盔甲,甚至丢掉了辛苦搜刮来的战利品,只是为了能够跑得更快,也是为了不会被身后的人推倒踩踏,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停的有人消失在已经变得疯狂般狂奔的人群当中。 但是不过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当身后传来罗马人的呐喊,以及罗马人那特有的战鼓声时,科尼亚人就如同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 没有任何怜悯,甚至连憎恨也没有,罗马士兵们只是把他们在做的事情变成理所当然的任务,他们追赶上最后的可怜人,不顾他们的哀求,一次次的把手中的武器戳刺劈砍进那些科尼亚人的胸膛,看着他们头断骨裂的尸体倒在地上,罗马人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多年来对科尼亚人的憎恨和隐藏在骨髓中的畏惧,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彻底的报复和杀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之前科尼亚人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那可怕的影子抹去。 当伦格在近卫兵的护卫下来到之前阿诺伊所站的那片土丘上时,除了一些因为再也无法逃跑而被迫相互拥挤在一起结成防御阵型,准备做殊死搏斗的少数人之外,战场上可以说已经找不到能够阻止起有效抵抗的科尼亚人。 那些已经绝望了的科尼亚人结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环,他们手中的武器对着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个的刺猬,他们眼中的绝望和畏惧是那么明显,不过即便这样却始终没有人发出投降的哀求。 科尼亚人的彪悍和勇敢,同样是他们得以延续至今的依靠,也是他们引以为荣的骄傲。 几个骑兵从不远处的硝烟中奔跑了过来,当警惕的近卫兵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人时,不由发出了一声欢呼。 伦格同样略显意外的看着向自己奔来的人,他想到了狄奥多。 在他心底里,虽然并没有认为狄奥多已经阵亡,但是却已经有着这样的准备,那个时候的整个右翼已经彻底崩溃,事实上那种惨像丝毫不比现在的科尼亚人好多少。 在当时,伦格的决心曾经发生过动摇,他曾经想要把克莱蒙斯的军团调向右翼,为了能够很好的监督军团,他之前已经把阿历克斯派到克莱蒙斯那里去,他相信以阿历克斯近卫军统帅的威名,足以能很好的监督自己手中那决定胜负的最后力量,让他们完全按照命令完成自己的意图。 可是最终他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看着整个右翼的败落,他依旧在等待那个时机,而在他心底里却已经开始为狄奥多的可能阵亡担忧起来,他不知道如果真的那样,他该怎么面对埃罗帕西娅,一想到身怀有孕的妻子,伦格有那么一刻甚至有些后悔让狄奥多担任那样的职责。 看着遍体鳞伤,脖子上还缠着肮脏碎布的狄奥多,伦格没有多说,他只是略微点头,然后带动战马向前走去,他从一个由科尼亚人组成的环形圈的附近经过,微微回头看着那些看到他似乎变得激动起来的敌人,伦格低声吩咐了一声。 一个近卫兵立刻向那些科尼亚人奔去,他来到距离他们不远地方开始大声传达皇帝的谕令,可是当他刚刚喊出几句话时,几支长矛忽然从人群中抛出,随着战马发出惨叫栽倒,骑兵的脖子已经被一支长矛贯穿,他的叫声同样响起,不过接下来发出惨叫的开始换成刚刚发出一声欢呼的科尼亚人。 围拢过去的近卫军没有发起进攻,他们只是在一个分旗队长的命令下远远停步,摘下身上携带的骑弩,随着队长发出的号令,大蓬的火焰顷刻间向着科尼亚人的头上降临下去,那如同地狱之火燃烧起来的可怕情景让看到这一切的所有人都为之恐惧,不论是罗马人还是科尼亚人,他们他们相信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上百人的身体被点燃,然后发出濒死前的凄厉惨叫的可怕情景。 “告诉他们要么投降,要么被杀。”伦格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情绪,他知道战场上就是这样,甚至他更应该下令无情的杀掉所有这些在阻滞着他的军团脚步的敌人,因为这个时候他还远没有真正得到胜利。 阿诺伊还没有踪影,战场上的胜利与其说是因为完美的计划,而不如说是一个计划和巧合的结果,阿诺伊随时都会出现,那么依仗着他原本就比罗马人更多的军队,他依旧能够稳定下战线然后开始反击。 所以伦格知道在这个时候胜利还远远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如同之前阿诺伊以为的那样,战场上的一切永远瞬息万变,往往一个几乎就要受到胜利女神亲吻的将军,也许下一刻已经沦入凄惨的败境,伦格相信至少现在自己还没有完全看到胜利的影子,特别是当他看到远处那些虽然在慌乱的溃退,可那溃退的人潮依旧有着惊人气势的科尼亚败军之后,他向刚刚来到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的狄奥多吩咐着:“弗莱利你留下来对付这些科尼亚人,就如同我说的,只有投降和死这两条路,我不要和他们谈条件。” 说着,伦格用力带动战马向前冲去,当他终于看到了因为一次次的冲锋,已经显得队形凌乱,正准备稍作整顿的克莱蒙斯时,他拉住马缰,大声的向这位老将军问好。 皇帝的举动让克莱蒙斯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他为皇帝对自己的如此礼遇感到十分高兴,但是当他听到伦格下达的命令之后他却又犹豫了起来。 “要追击吗陛下?”克莱蒙斯有些迟疑的问,他回头看了看已经疲惫不堪的军团,虽然他们是最后才投入了战场,但是他的军团却几乎是以一种毫无理智的疯狂直接冲进了科尼亚人的整个阵线之中,在那一刻他们的四周全是敌人,甚至如果稍微停下来就会有被一举吞掉的可怕后果, 真是因为这样,这支做为最后力量的罗马军团以一种完全疯狂了的举动向着科尼亚人扑去,他们悍不畏死的行为彻底动摇了科尼亚的阵线,可即便那只是很断的一段时间,其中的凶险却丝毫不下与之前一直与敌人做着殊死剥夺的其他军团“陛下,整个军团这个时候已经很累了……” “将军,如果一场胜仗不能用一次追击来扩大战果,那就不是真正的胜利。”伦格随口说着,当他的眼角无意中掠过紧随在身边的胡斯弥尔寻思在写板上记录下这句话时,伦格微微张了张嘴,不过他最终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真正说出这句话的人,至少要在几个世纪之后才会出生。 于是,就是在这样的决定下,一场庞大的追击战开始了 和很多将领们想象中的不同,在那些将军们的心中,他们把这样的追击战干脆理解为一场皇帝试图展示他的威严的游行,他们相信只要一直向前,把科尼亚人彻底赶出战场,甚至最多赶到丘陵外的草原上就已经足够,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路高歌的向前推进。 但是,一切却完全出乎这些将军们的意料,甚至更加出乎科尼亚人的意料。 这是一场“真正的击溃战”,或者干脆说是一场“真正的追击战”,没有停歇,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最终的目的地,罗马军团的目标只有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科尼亚人。 按照皇帝的命令,罗马士兵将要驱赶或是干脆每一个他们看到的科尼亚人,而且在沿途上一旦看到任何试图重新集结起来的科尼亚军队,他们就要猛扑上去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碾为齑粉 “这是罗马的土地是我们的土地没有科尼亚人的份,他们要和我们做生意我们愿意,要和我们和睦相处我们愿意,可如果他们要占领我们的土地,我们只有用死亡来宣示权力,要么是他们的死,要么是我们的死”这是伦格向沿途上已经显得疲惫的士兵们下达的命令,也是他向科尼亚人发出的信号,他相信如果阿诺伊还活着,他一定会听到自己的这些宣言,也会知道他应该做什么“把他们赶出罗马,哪怕有一个科尼亚人还站在罗马的土地上,战争就不会结束” 从圣基希贝开阔地开始,到开阔地外的丘陵,再从丘陵到远处的一座小努尔坎的小城,然后是接下来一路向东更多的地方,罗马人已经从一次次多少还能遇到抵抗的击溃,开始变成了彻底的追击,特别是当一队在努尔坎城外原本围攻的科尼亚人试图援助那些溃败下来的伙伴,而被蜂拥而至的罗马军队与从城里冲出来的当地农兵夹击击溃之后,这样的局面对科尼亚人开说,变得真正的控制不住。 当科尼亚人在圣基希贝溃败之后,早已经有准备好的骑兵向着四面八方奔去,他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被科尼亚人占领的地区的民众,要让他们听到罗马人取得胜利的喜讯,更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开始这样的消息还没有多少人敢相信,因为多年来罗马与科尼亚人之间的战斗所经历的一次次的惨败让民众已经对科尼亚人产生了巨大的畏惧感,但是当第一波溃退的科尼亚人出现时,当原本在这些地区到处骚扰抢劫的科尼亚人开始迅速收缩时,罗马人似乎看到了希望,他们开始相互派出使者打听消息,一些兵力还算充沛的城市甚至大胆的派出军队去破坏和袭击那些已经显得紧张,或是不幸落单的少数科尼亚人。 这样的举动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先辈的旧仇和亲眼看到家园被毁的新恨在经过了长久压抑后的这一刻彻底爆发,罗马人身体里那不肯屈服的性格一旦暴露出来就再也无法收回。 他们开始破坏道路,袭击科尼亚人的巡逻队,甚至一些大胆的贵族也敢于带领一支装备不错的小军队向一些科尼亚人盘踞的营地发起偷袭。 而之前那让双方都同样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坚壁清野,终于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可怕的威力。 没有粮食,没有膏油,甚至除了战马可以在野外吃到的鲜草连一块多余的粗亚麻布也没有,科尼亚人面对的是还没有长出嫩苗的田地,还有就是一些虽然被占领却搜集不到任何食物的荒废村庄。 之前已经略显紧张的军粮在很多科尼亚人看来不过是一时短暂的窘迫而已,他们相信只要击败罗马皇帝,所有东西都会,甚至会比想象的更多。 可是一旦那样的美梦破灭,面临着源源不断的溃退下来的军队,科尼亚人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要面临什么样的糟糕境地,那可能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在动荡不安的逃跑中面临饥饿的可怕情景。 最后一次抢粮是在什么时候,很多科尼亚人已经忘记了,他们只记得自己再一次向那些紧紧守卫的村庄和城堡发起进攻时,不但遭受到了如同以前一样的顽强抵抗,甚至很多罗马人开始大胆的反击。 不过就在暴跳如雷的科尼亚人还没来得及报复回去时,他们就不得不开始随着退败的军队仓皇逃跑起来,因为就在那些退兵的后面,似乎不知疲倦的罗马军队已经再次掩杀过来,而且从他们那种尽管已经追出了很久,可依旧疯狂无比的样子看上去,他们不但要把科尼亚人赶出罗马,甚至可以就这样一路把他们赶到世界的尽头 在战争中,特别是在一支惨败的军队中谣言的传播是可怕的,这时已经彻底混乱的科尼亚人不知道自己的苏丹是否还活着,有的人说阿诺伊依旧健在,而且已经在一座终于被占领的罗马小城里停了下来,正在召集失散的军队,而有的人则说苏丹早在圣基希贝就已经阵亡,现在所有的贵族正在为究竟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窘境争执不清,更有人说罗马人似乎要把所有科尼亚人斩尽杀绝,即便他们退出罗马…… 这样那样的谣言让很多科尼亚人变得精神紧张甚至歇斯底里起来,他们把看到的每一个罗马人都当成要向他们发起偷袭的敌人,当有人因为这样的紧张开始杀戮村庄里的罗马平民时,一场早已在罗马土地上酝酿着的风暴开始席卷整片土地。 很不幸的,这片土地上的罗马人从不被认为是可以随便征服的,几个世纪以来,曾经有无数民族窥伺着罗马土地,但是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甚至因此没落。 当科尼亚人来临时,罗马人几乎把能够有用的一切都收进了城堡,他们借用坚固的墙壁抵挡着敌人的进攻,然后等待时机,而当一切变得对他们有利的时候,罗马人那天性中充满战斗和不屈的性格终于袒露了出来。 在乡村里,在田野中,在原本被围的城堡要塞的附近,罗马人开始疯狂的向着已经陷入混乱无序的科尼亚人发起了同样混乱却更具威力的反扑。 在这样的时候,即便是一些最勇敢的科尼亚贵族也终于动摇了,他们曾经一次次的试图组织起那些混乱的军队,而且他们也相信罗马人应该不会那么不但固执,甚至已经变得失去理智般的穷追猛打。 但是当他们真正面临这种以前从没遇到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局面时,他们才发现一切不但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甚至更加可怕。 罗马人在很多年前建立的塞姆制曾经让罗马一次次的抵挡住了外族的入侵,尽管随着兵制变革塞姆制在慢慢消亡,但是它留下的巨大影响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了更加巨大的威力。 科尼亚人终于相信自己陷入了困境,他们发现他们已经再也不安全,不论是一直驱赶着他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的罗马军团,还是那些躲避在城市堡垒,或者是聚集在乡村荒野中的罗马平民,一切都变得无比危险。 科尼亚军队,陷入了罗马人的汪洋之中。 伦格有那么一阵一段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军团究竟在哪里,当他带着近卫军沿着谷地走出丘陵时,他听到的是佳尔兰已经把科尼亚人赶到了更远处的地方,而当近卫军掠过草原的时候,他听到的是他的军团已经占领努尔坎,而克莱蒙斯甚至已经在向着更加遥远的地方推进。 当一面虽然破旧,却依然透着奢华的军旗被献到伦格面前时,将军们发出了一阵欢呼,那是阿诺伊的王旗,是预示着这场战争似乎已经彻底胜利的象征。 那些将军们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说皇帝之前在圣基努贝的布阵堪称奇迹,难免接下来的追击则彻底改变了罗马人对战争的习惯。 曾几何时,为了显示尊严和胜利,罗马的军队曾经在把敌人赶出战场之后列队矗立整整一夜,以此证明罗马军团的威严。 而即便是过去那些伟大的统帅,也从没有任何一人把追击变成如此一场声势浩大,甚至是席卷边境的浪潮。 现在看着阿诺伊的军旗,将军们觉得终于看到了那已经久违太长时间的胜利,人们在这一刻更加愿意相信皇帝在战场上所呐喊出的那句话:“阿诺伊死了” 可是,正如同很多事情不能让世人如愿一样,就在罗马人为他们的胜利发出欢呼,甚至有人已经提出要向整个帝国宣布科尼亚苏丹的死讯时,随着追击在最前面的一支罗马军队忽然遇到反击全军覆没,一个消息也接踵而至,穿到了伦格的行营……科尼亚苏丹阿诺伊,经过了一场几百罗马里的大溃败之后,终于在哈里斯河畔一座被攻陷的罗马城堡里重新集结起了他的军队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残忍的战争 在渡过哈里斯河之后被留下来围攻沿河两座城堡的科尼亚将领,是阿诺伊的一个外甥兼小舅子,虽然娶了自己的一个外甥女做妻子,妹妹则成了丈母娘,妹夫成了老丈人,自己的妈妈无形中也长了两辈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很难说清,可是阿诺伊对于自己家族里的人多少还是有所偏袒。 不过他的那个外甥兼小舅子的运气显然不是很好,所以当他对那两座城堡分别围攻一段时间后,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那两座城堡之间显然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络方式,尽管后来很快发现那不过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信鸽,可这的确给科尼亚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两个城堡里的罗马人总是能相互呼应的策应对方,当一边派人出去骚扰科尼亚人时,另一边就会尽量吸引敌人的注意,另外当某一方局势吃紧,另一边就会尽量想办法予以援助。 就因为这样,阿诺伊的那个外甥兼……,总之是他的那个亲戚,就如同一只被逗弄的猫般在两端的诱饵之间跑来跑去,直到他手下的弓箭手终于把射下的最后一只信鸽当了晚饭,他的运气才逐渐的好了起来。 不过当他终于竭尽全力攻进一座城堡后没多久,科尼亚大军在圣基努贝的惨败就传到了边境。 在开始的是,那位阿诺伊的双料亲戚并不相信这些传言,但是当越来越多的溃退下来的军队出现时,他开始惊慌了,不过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该立刻带领军队度过哈里斯河退回到科尼亚境内时,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阿诺伊,忽然在几百名同族亲兵的保护下出现在了城堡外。 甚至到看见城墙上飘扬的科尼亚旗帜时,阿诺伊依旧不能完全肯定眼前的这座城堡已经被自己人占领,直到他的亲戚从城堡中急匆匆的出来之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又换成他的那位亲戚提心吊胆了,在进入城堡之后的第一件事,阿诺伊就下达了接管整个军团的命令,他几乎没有寻找任何理由就把那个亲戚甩到了一边,然后在那些几乎从不离身的亲兵的保护下在整个城堡里巡视了一遍。 直到一切看上去还算满意之后,阿诺伊才下令以苏丹的名义召集那些退败下来的科尼亚军队。 阿诺伊这样做并非没有原因,就在溃退的路上,他的本族亲兵队伍在遭遇到一群部落军队时,与那些原本就有着纠葛的士兵为了食物发生了冲突,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把苏丹的威严放在眼中,阿诺伊之前依靠强大实力令那些部落产生的畏惧,在会战溃败和逃亡的恐惧中当然无存。 这让阿诺伊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巨大危机,他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将不止是罗马人威胁,还有着因为惨败而蠢蠢欲动的那些科尼亚的贵族。 之前酝酿的要借用远征罗马吞并各族的计划在这时却变得让各个部落有了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机会,对于这样的结果,阿诺伊也感到颇为无奈,可是科尼亚的苏丹却显然不会就这么沮丧沉沦下去。 所以当他知道依旧还有一支将近八千人的军队近乎完好无损时,他没有立刻渡过哈里斯河,而是沿河向上,直到来到之前渡河的地方。 很很多人一样,在开始阿诺伊并不认为罗马人会真的穷追猛打,可是随着罗马人似乎不知疲倦的追赶,他终于意识到罗马人这一次似乎是真的要把他们完全赶尽杀绝。 当那些溃退的科尼亚军队越来越多时,阿诺伊原本还在担忧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连续两天他没日没夜的站在城门上的城墙上,同时看着逐渐闻讯向城堡聚集而来的科尼亚军队,阿诺伊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好。 阿诺伊相信这时的局面对他来说更加有利,他能想象那些贵族们这是正在动着的歪脑筋,不过他已经并不担心了。 以所拥有的八千人的实力,阿诺伊开始迅速召集那些因为长途败退而显得混乱的科尼亚部族,而且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他当机立断乘机下令打乱了之前部族军队之间的安排,乘着一些部落贵族还没来得及赶到城堡,或是一些贵族因为过于混乱只能单独带着少数的军队被召集起来,阿诺伊开始迅速融合那些部落势力。 尽管这和他之前所想的不但有很大区别,甚至是混乱无比,可他还是不能不感激这个难的的机会,这让阿诺伊甚至觉得应该感谢那位一直不肯善罢甘休的罗马皇帝,如果不是罗马人几乎完全打乱冲散了科尼亚军队,那么他还没有机会乘机做这件早已想做的事。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惨败了,当他听说一支不足五百人的罗马军队居然追赶着突入到了距离城堡只有几普特的地方时,阿诺伊终于按捺不住报复的欲望,在派出军队迎头痛击,几乎把那些罗马军队砍成碎片之后,他让人割掉了俘虏的舌头和双眼,然后让人把他们用绳子捆起,送回到来时的路上,直到后续出现的罗马人把那些可怜的残废带走。 这一切让阿诺伊原本摇摇欲坠的地位再次得到了稳固,科尼亚人发现这位苏丹依旧是令人畏惧可怕的,虽然有些贵族因为他被罗马人击败而开始变得有所异动,但是当想到他手中依旧有着一支精良的军队后,他们不得不暂时收起野心,听从苏丹的命令。 这已经是第四天,阿诺伊相信罗马人应该已经快要来了。 这一次是阿诺伊一生中所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惨败,在参与了圣基努贝之战的七万大军中,因为战死,失散一路被追击下的损伤,与来自几乎整个被占领的罗马土地上的民众的抵抗,真正最后退回到边界上的科尼亚人,居然已经不足四万,即便加上他现在手中的大约八千军队,也依旧不足五万人。 将近一半的损失每当想到这个,阿诺伊都会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能想象那些一路上落在后面的科尼亚人会有什么样的悲惨下场,他相信如何是罗马人遇到那种情景,科尼亚人同样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即便如此一想到那些自己千辛万苦聚集起来的军队,却已经永远失去,而要想再次与罗马人正面开战,自己却要用与对方同样数量的军队交手时,他就有一种如同被割裂了身体般的痛苦。 他把这种愤怒完全发泄在了那个随自己一起回来的罗马女孩身上,事实上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因为心中的愤怒多次在那个女孩身上疯狂的宣泄他的怒火,以至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他看到的是女孩原本美丽异常的脸因为畏惧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怎么你怕我吗?”阿诺伊没好气的问着,看到女孩本能的点头,可接着又立刻摇头的样子,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美丽的头发,然后忽然一把抓住她的一缕长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听着,不论是不是害怕我都是你的主人,也许你正盼着你的同胞来救你,可是他们不会的,他们只会杀了你,罗马人不会原谅他们的女人成为敌人的爱物,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把带出来的,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 阿诺伊大声的质问,他好像在向女孩抱怨,又好像是在解释,当他终于停下来呆呆的看着女孩那张呆滞的脸时,他不禁为自己居然说了那么多毫无意义的话感到颇为诧异。 “我这是怎么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过是让我解闷的,也许我该杀了你。对,杀了你,你这个能诱惑男人的罗马女人,”阿诺伊伸出手紧紧抓住女孩柔嫩的脖子,当他的手指微微收拢时,女孩的脸开始变得通红,她的身子不住扭动,因为呼吸急促而张开的嘴让阿诺伊看了不禁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欲望。 “该死的罗马女人”阿诺伊松开手紧紧抱着女孩,他把她推到在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当他俯下身去开始在女孩身上肆意驰骋时,他把她的脸推向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看到那张让他怎么也无法下手杀掉她的脸,尽管一想起身下的是个罗马女人,他就有一种要把她如同那些衣服一样彻底撕碎的冲动。 但是,当一切结束时,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眼中流着泪水的女孩,阿诺伊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怜爱,他为她轻轻擦拭着身体,同时亲吻着她脸上的泪水,一些即便是对那些后宫中的女人也未曾说过的情话在她耳边轻轻回荡,不过当那个还幼小的女孩望向他的眼神中逐渐流露出迷茫中的一丝柔情时,阿诺伊却站起来光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在房间外,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宦官立刻走上来,他为苏丹披上一件暖和的袍子,同时他的眼中充满嫉妒的回头盯着房间里面。 看到宦官脸上的那种神色,阿诺伊微微想了想,然后他微微探过身子慢悠悠的向那个小宦官低声说:“里面的那个女人,现在归你了。” 小宦官脸上霎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呆呆的看着苏丹,当他终于明白了苏丹说的是什么之后,他猛然扑下身子疯狂的亲吻着阿诺伊的脚:“我的苏丹,我会为你做一切事,哪怕是让我去死。” “不用那样,”阿诺伊神色冷漠的说,他伸手抓住小宦官的肩膀把他拽起来,然后慢慢的用一种异常冷静的声调说:“让那个女人痛苦的死,我要听到她的叫声,我知道你嫉妒她,那就把你的所有嫉妒都发泄出来。”说到这儿,阿诺伊狠狠的说“只要你记住因为你不是个男人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个惩罚你,你可以用一切办法对付她。” 宦官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他向阿诺伊深深行礼,然后几步冲进了房间。 一阵惊慌的喊声立刻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阿诺伊听到了女孩恐慌的大叫,听到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向他求救的哀号,随后听到的是一阵阵让他听了心头发痛的凄厉惨叫 阿诺伊终于没有继续听下去,他转过身向着走廊外走去,在他的身后,刚刚不久前还在听着他绵绵情话的女孩被他扔在房间里,在里面,只有一个因为嫉妒已经变得疯狂的,不是男人的男人…… 而当他来到外面,看到那些科尼亚士兵时,阿诺伊的脸上已经挂起了一层淡淡的冷漠,他已经让人杀掉了一个他心爱的女人,一个刚刚对他产生了好感,而他也同样对她越来越痴迷的女人。 现在的他,是科尼亚的苏丹,而且他将面对来自罗马人的进攻。 按照阿诺伊的猜想,罗马人的兵力应该并不比自己更多,甚至可能还要少些。 虽然将近三万的损失几乎占据了整个科尼亚远征军的一小半,但是当他重新掌握了做为后卫的军队,同时也终于召集起了大量失散的军队之后,他颇为欣慰的发现,科尼亚人俨然还有大约五万人可以使用。 而之前在圣基努贝之战中罗马人苦战的结果,就是同样损失了数量不小的兵力。 即便到了这时,阿诺伊也相信如果不是那个可恶的“罗马小子”用偷袭他的方法动摇了科尼亚人的军心,而后又因为那从未有人使用过的不依不饶的追击对他一路穷追猛打,他是不会狼狈到如此地步的。 所以,在经过仔细推敲之后,阿诺伊最终拒绝了很多贵族提出来的先渡过哈里斯河整顿军队,然后再寻找机会与罗马人开战的建议。 因为他知道,那些贵族们之所以提出这种看似合理的建议,其实是有着各自的打算。 阿诺伊知道绝对不能让那些贵族乘机把他们的军队带走,因为一旦那样要再次召集起这样一支军队就要难得多了,而且当他把之前的想法对那些贵族说出来之后,那些贵族也不禁开始犹豫起来。 “罗马人依旧比我们要少很多,要知道他们在圣基努贝同样死了很多人,而我们都知道罗马人不过只有五万人而已。”阿诺伊为那些贵族们打着气,他不能不为自己居然要向这些人做出这样那样的解释感到厌恶,之前那种只要下达一个命令就能震慑住这些部落贵族的威严,随着圣基努贝的挫败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这让阿诺伊更加急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为自己挽回受损的威严。 “我们的骑兵在草原上的威力是任何罗马人都为之畏惧的,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草原上,你们为什么不想想贡布雷宁可在兵力弱小的时候为什么要和我们决战,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让我们进入平原,即便他们拥有更多的军队也无法和科尼亚骑兵抗衡,而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这个优势,我们只要等着罗马人的到来,然后就在边界边上,我们再次和罗马展开一场大战,”阿诺伊的眼中再次闪动起兴奋的光芒,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这让他甚至有一种为什么当初不把罗马军队引导平原上决战的后悔“这一次我们要让罗马人真正见识一下科尼亚骑兵的威力。” 在见到那些被送到面前的罗马士兵时,伦格听到了身边将领们的抽气声,所有人都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虽然战争中的残酷已经见的太多,甚至比这些更加可怕的事情也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看着那些被用绳子捆绑着,滴着污血的嘴里只能发出阵阵痛苦的含糊呻吟,而两个眼眶中只有两团淋淋的模糊血肉的士兵时,很多人还是被这残忍的情景惊呆了。 伦格慢慢走到一个士兵的面前,那是个看上去比伦格还小的年轻人,他茫然的晃动着脑袋,当因为痛苦发出一声声的惨呼时,一片片的血水合着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滴趟在他肮脏血污的衣服上。 伦格看着那个士兵,轻轻伸手揽住他的两臂,这个动作似乎惊扰了这个原本已经因为恐惧变得歇斯底里的可怜人,他不住的挣扎着,向后躲闪着,同时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安静下来,你没事了,你在我们的军营里,你在自己人当中,”旁边一个士兵用力抱住这个孩子,一边在他耳边急促的安慰,一边把他向前推着“听着,是皇帝在面前,他就站在你面前。” 那个孩子微微一呆,他好像不信似的来回晃动着脑袋,当他感觉到自己面前的确有一个人时,他逐渐平静下来,然后抬起右手,按照罗马人的习俗握拳按胸,茫然的向着伦格行礼。 但是伦格却没有让这个士兵行礼,他突然用力把那个士兵紧紧抱在怀里,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是个好兵,你们都是,我的罗马人,我的罗马军团。” 年轻士兵呆呆的站在那里,当听到皇帝的声音时,他血肉模糊的嘴巴微微张开,可是除了一阵阵呜呜的哀鸣,却发不出其他声音,这让的情绪变得又激动起来,他用力拍打自己的嘴,当伦格拉住他的手臂把他的头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时,那个才十几岁的男孩终于爆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号 他的身子向下软去,在伦格的怀抱中,他匍匐在皇帝的怀里大声的哭号着,这哭号声引动了所有人的心,不论是那些与他遭遇了同样命运的士兵,还是看到这一切的人,所有人的心中在这一刻都被这悲惨的气氛所笼罩,之前的胜利在这样的残酷情景下变得被淡忘了,科尼亚人的残忍已经开始激起罗马人新的愤怒和很则憎恨。 “我们有多少俘虏?”伦格依旧揽着那个年轻士兵的身子回头向站在身后的阿历克斯面无表情的问着。 “大约四千人陛下。”阿历克斯在回答的时候有些迟疑,他不知道皇帝要做出怎么样的报复,不过他已经隐约闻到了一股可怕的血腥味道。 “阿历克斯,你知道对于科尼亚人来说他们最怕什么吗?”伦格低声轻笑着,他脸上的那种表情看上去平静安详,似乎没有任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的迹象“科尼亚人是草原上的民族,所以他们最怕的是失去骑马的双腿,”说到这里,伦格淡淡的下令“把所有科尼亚人的双脚筋挑断,然后把他们全部阉割,送回给阿诺伊。” 皇帝的命令让四周的人一阵愕然,看着伦格毫无表情的脸,到了这时人们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位仁慈的皇帝,可也是位可怕的统帅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科尼亚之殇 用双足踏着马鞍在草原上驰骋,享受那种飞驰的愉快,用做为男人的身体征服女人,享受来自身心的幸福,这是每个科尼亚人,也是每个科尼亚人所都拥有的梦想和现实。 当看到那些爬着,喊着,哭号着向城堡而来的科尼亚俘虏时,阿诺伊几乎晕倒过去。 如果说之前他让人割下那些罗马人的舌头,剜除他们的眼睛是因为极度的愤怒,现在阿诺伊已经感到了后悔。 他并不是个仁慈的人,相反正是他的严酷统治让原本很多蠢蠢欲动的科尼亚贵族安静了下来,在战场上他同样是残忍无情,在几次平息叛乱的内战中,他用斩杀大量俘虏让对方彻底崩溃,同时也因为科尼亚人一向在战场上的冷酷无情而为自己迎来了足够多的尊重。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后悔了,他忘记了和之前那些战争不同,对方手中有着比自己多的多的俘虏,他的行为无疑彻底激怒了罗马人,而对方的报复居然这么可怕,挑断脚筋无疑剥夺了一个科尼亚人一生最大的梦想,而阉割,则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做为一个男人的资格 有多少这样的人?有多少科尼亚人成为了永远的残废? 阿诺伊看着那些遍地哀号着向城堡爬来,如同蛆虫般的人影,他的心在不住的向下沉,他知道自己的确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不但激怒了敌人,同样也给自己带来了一场灾难。 听着四周的人发出的一声声愤怒而有透着畏惧的惊叫,阿诺伊眼中隐约闪动着旁人察觉不到的忧虑,如果说其他人想到的只是这些人所受的苦难,而他想的则是这几千个已经彻底残废,丝毫没有任何用处的人给他带来了什么。 让他们进入城堡?原本已经因为罗马人的坚壁清野变得紧张的补给,会因为多出了这些只会吃饭的人更加紧张,罗马人把这么多已经没有用途的人释放回来,除了要向他们显示报复的决心,更大的原因就是要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累赘,一旦让这些人进入城堡,那么不论是继续死守,还是撤回科尼亚,他们都将成为拖累整个科尼亚大军后腿的重担。 即便这些人回到了科尼亚,他们还能干什么?他们已经再也不能驰骋草原,甚至连繁衍后代的本事都已经失去,难道科尼亚的后宫中需要这么多的宦官?或者是让所有人养活他们,让他们成为科尼亚人看起来永无休止的负担? 阿诺伊的嘴角微微颤动,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小视了那个“罗马小子”,如果说他残忍对待罗马俘虏的举动只是出于一时愤怒,那么那个“罗马小子”的疯狂报复则完全是一种借势而行的有心之举。 自己该把这些人怎么办?阿诺伊知道如果他禁止这些人进入城堡,那么他的地位将在这原本已经糟糕的局势下变得更加糟糕,可是如果接纳他们…… 看着那些人远远的向着城堡爬来的科尼亚人,阿诺伊似乎看到了那个罗马人脸上得意的笑容,他想这个时候按个罗马小子应该正为自己的得意之举兴高采烈,而面临难题的他这时却要做出一个可怕的选择。 “不许开门,”阿诺伊的命令让身边的人一阵愕然,他们不解的看着苏丹,当确定这的确是他的命令后,贵族们纷纷发出了愤怒的抗议,一些只是为了这些可怜族人说话的贵族,和那些发现终于找到了机会的人混杂在一起的抗议声立刻包围了阿诺伊,当他的亲兵不由围拢过来时,阿诺伊挥手阻止了他们。 “你们告诉我,谁能给他们足够的食物?难道我们还有多余的吃的供给他们吗?他们还能骑马吗?现在他们连站起来都已经做不到了,一个人至少要有两个人照顾才行,如果那样我们还有多少人能战斗?”阿诺伊冰冷无情的声音让那些群情激昂的贵族的呐喊声慢慢平息下来,他的眼睛中透着淡淡的讥讽,看着那些想要张嘴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的贵族们,他眼中讥讽变成了轻蔑“还有你们认为这些人还能干什么?即便是草原上的公羊还能孕育后代,他们呢?难道做为男人这不是他们的最大的耻辱吗?” 他的这句话让那些人终于彻底没了声息,他们相互愕然的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正如阿诺伊所说,这些人已经完全残废,他们已经成了真正的累赘,罗马人的残忍甚至到了这个地步,以至即便把他们如同那些草原上的种畜般为科尼亚孵育后代也已经完全没有希望。 人们的眼中开始变得残忍起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因为惨败已经让全军变得动荡不安,人心惶惶的时刻,这些贵族们明白阿诺伊的话的确没错,而且他们也知道能够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只有阿诺伊。 “让弓箭手放箭,告诉他们不许在向前靠近,”阿诺伊冷冷的吩咐着,他转身走去,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如果有人还继续前进,不要留情,我要让那些违抗我的人看到触怒苏丹的下场。罗马人就在外面,我们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这句对所有人都无疑透着警告的话让那些贵族心头一跳,他们知道他这句话更多的是对自己这些人说的,相互看着别人,有些人不知道其他人中是否有着如自己一向隐约躁动的心思,不过他们知道阿诺伊的话的确没错,这个时候他们的敌人是罗马人,从那些可怜的俘虏身上他们知道,一旦他们战败,罗马人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仁慈的举动,就如同他们从来没有仁慈的对待过罗马人一样。 随着一队骑兵冲出城堡,城堡大门远远的关闭上了,当那些全身泥污爬来的科尼亚人看到那些骑兵时,他们发出了喊叫声,那是终于看到自己人时的喜悦和经受了痛苦后的悲哀,但是他们迎来的却是一个冰冷的命令,当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用一轮射出的箭矢做为对他们满心企盼的回应时,那些科尼亚人先是发愣,接着不禁陷入了一片疯狂的叫喊哭号之中。 可是这一切都不能让那些骑兵有所动摇,为了防止士兵们不遵从自己的命令,阿诺伊派出的完全是之前留在后方的军团,他们没有经历过圣基努贝的血战,更没有经历过那如同噩梦般的大逃亡,所以他们对于那些俘虏虽然也有着族人的同情,却一时间无法有着共同的感受,这就让阿诺伊放心了许多,他这个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多疑,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个好事,但是在他眼中所有人似乎在这一刻都不值得信任,而那些部落贵族,更是一群随时都在策划着什么的阴谋家。 “这样下去不行呀,必须想个办法,”阿诺伊靠在椅子里暗暗的对自己说着,在墙角,那个小宦官正沉沉的昏睡,他没有问他究竟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但是他却用种种平时不曾使用过的方法疯狂的蹂躏着这个男孩,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出于欲望还是报复,当那个男孩终于忍受不住折磨昏死过去之后,阿诺伊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坐下来仔细寻思,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然后他有些烦恼的自语着:“那个罗马小子在想什么呢?” 就在阿诺伊在暗暗踌躇的时候,伦格也正在距离边境并不很远的一座小城里,为下一步如何做静静思考。 圣基努贝之战,现在人们已经开始这样称呼在那片开阔地上发生的战役了,每当看到一张新面孔时,人们在祈求上帝的恩典之后,首先要问的就是“你参加过圣基努贝之战吗?” 如果是,那么这个人就会立刻受到最热烈的欢迎,人们会把这个士兵邀请到自己的家里,然后一边请他喝着收藏的那点大麦酒,一边激烈的要求他说说那里发生的一切,尽管这样的话题已经听别人说了几次。 这是一座典型的边境城市,不是很大的一个城堡矗立在一片高地上,这样就可以居高临下的监视很大一片土地,在城堡附近形成的城市被一道还算坚固的外墙包围着,正是这道外墙保护了城市里和附近农村的罗马人免遭科尼亚人的蹂躏,而且就在坚壁清野的命令传来之前,多年来对付科尼亚人的经验已经让他们早早的在城堡里囤积了足够多的粮食和各种补给,这就让他们能够得以在随后的那些日子里不必为忽然那么多人涌入城市而担心缺衣少食。 不过罗马军团的到来还是让城市里的人有些手忙脚乱,可是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征收应有的补给和跟随皇帝一起进入城市的一小部分军队之外,整个罗马军团都在城市外宿营,从围墙上看着野外那一顶顶的锥形帐篷,即便是一些年纪已经很大的罗马人也不禁为这些军队的严明的纪律感到诧异。 历史上原本有着严明纪律的罗马军团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在很早之前就消声灭迹,随之而来的是虽然勇敢却纪律涣散,甚至有时候比他们要对抗的敌人的残暴不遑多少的雇佣兵,接着下来的就是虽然数量巨大,可很多时候毫无纪律可言,以至看上去根本分不清是兵是民的农兵制度。 现在的罗马军团的样子让人们似乎看到了只在过去的传说中听人提起过的那些军团的影子,同时圣基努贝之战也让这支经过兵制变革后,却始终未曾真正经历过大战洗礼的罗马新军,终于完全展现在了罗马人的面前。 阿诺伊的确没有猜错,经过圣基努贝之战后的罗马军团的确也受到了创伤,将近六千人的伤亡让原本就比科尼亚人少得多的兵力看上去并有占据多少优势,这也是阿诺伊在其他人都已经因为恐慌而不知所措时做下的判断,正是这个判断让他决定继续留在罗马伺机反击,而不是仓惶渡河逃回科尼亚。 不过,阿诺伊在做出这个看似正确的判断的时候却犯了一个他忽视掉的错误,也正是这个错误,让他对罗马人与自己的兵力对比变得过于乐观,那就是他忘记了与他交战的,是罗马的正规军团。 当初哈德斯皇帝打破常规确定塞姆制时,所遭遇到的巨大阻力丝毫不亚于伦格试图进行土地变革面临的困难,罗马人那虽然越来越窘迫,但是却依旧骄傲的性格让很多将领公开拒绝皇帝下达的让普通民众成为士兵的命令。 在那些将领们看来,只有经过真正训练的人才能成为光荣的罗马军团,尽管这些军团一次次的在战场上被人打败,可是让一群平时只会挥舞农具,可是到了战争时期就要举起长矛的农夫走进军营,这是那些将军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可最终哈德斯皇帝还是剔除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阻挠建立起了一套独特的农兵制度,也正是这套在当时以至后来很长时间都行之有效的举国军制,让罗马度过了一次次的难关。 农兵制已经深深的渗透进了整个罗马帝国的方方面面,即便这套制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逐渐显得举步维艰,进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发生的变化,可是它依旧在罗马人当中有着巨大的潜力。 甚至所有罗马人都知道,现在的皇帝,就曾经是一个农兵 所以,当阿诺伊认为他所面临的罗马军队依旧是那支在圣基努贝与之对抗的罗马军团时,他却没有想到,来自小亚细亚的大批农兵在这个时候成为了罗马军团用以补充之前所受到的损失的重要兵源。 当初之所以急于发对对罗马的远征,这对阿诺伊来说其实也并不是个简单轻松的决定,可是除了为科尼亚自身的打算之外,罗马军制变革的消息也是促成他急于远征的原因之一。 他对农兵制并不十分畏惧,可是新的军制却让阿诺伊看到了危机,他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人会有一天重新建立起一支强大的足以能够对科尼亚产生威胁的军团,所以当听说年轻的罗马皇帝决定废除塞姆制训练新军时,他才决定在这个威胁还处于萌芽时就把它彻底铲除。 阿诺伊相信年轻骄傲的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一旦开始变革就绝对不会再允许塞姆制这一古老而又变得逐渐无用的制度存在下去,更不会允许新制与旧制一起并行,因为如果那样无疑是对皇帝权威的挑衅,而做为一位苏丹的经验告诉他,无上的,唯我独尊的权威是一个君主必须拥有的。 正是因为这个,阿诺伊没想到,或者说是不相信伦格会用农兵来补充他那支看上去不但拥有巨大威力,同时也是装备整齐,甚至有些美轮美奂的军团。 甚至即便是一些罗马将军当看到那些衣衫褴褛,面目肮脏的农兵时也不禁有些心中厌恶。 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带领一支听从命令,盔甲鲜明,重视荣誉和责任,看上去甚至可以与一些艺术品媲美的军队,那让他们重新找回了属于罗马军人的尊严。 不过皇帝下达的命令却把他们从那种梦幻里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所有人都是罗马人,也都可以拥有罗马人的荣誉和责任,”伦格向那些将军们解释着“我知道你们认为那些农兵纪律涣散,毫无斗志甚至是些**烦,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他们牵制住科尼亚人,也许我们在圣基努贝面对的将是八万甚至可能是十万敌人,难道你们认为我们可以在那种悬殊的兵力之下胜利吗?而且如果没有他们在被占领的土地上策应,科尼亚人的败退会这么快变成彻底的溃逃吗?不要小看每一个罗马人的力量,更不要小看他们所有人的力量,甚至就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军团,也是从他们当中来的,他们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都有荣誉。” “可是陛下,他们也许勇敢忠诚,可是他们大多数人没经过真正的训练……”即便是阿历克斯也不禁有些担忧,他已经习惯了一个命令就让整个近卫军跟随着他一起行动,看着那些农兵他不得不为即将开始的新的大战感到忧虑起来。 “阿历克斯,我并没有说让他们站在战阵上。”伦格轻轻一笑,他能感觉出那些将领露出的担忧,也知道他们心中想的什么,和即将要开始的新的战斗比较起来,那些将军们更担心属于他们的功劳被人夺走。 事实上,现在的罗马已经开始逐渐出现了分歧,随着正规军团再次兴旺,那些正式的罗马军人已经渐渐的从原本混乱的农兵制度中摆脱出来,他们正在慢慢的形成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个群体,这是由正规军人所形成的群体。 他们依靠荣誉维护自己的尊严,依靠作战保持自己的权力,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的一些人成为了这个群体中的英雄,也成为了一个新兴阶层的表率,他们就是罗马军官团的雏形,或者说是刚刚新兴的军事贵族的代表。 这些人显然蔑视那些老贵族,而且更不屑于与他们分享原本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这让他们对那些贵族本能的产生反感,甚至有时候还会认为那些人是在和他们作对。 在这一群人当中,狄奥多,佳尔兰无疑是他们中的翘首,即便是一向特立独行的阿历克斯也未尝和他们没有着各种瓜葛。 正是通过战争,他们这些原本年轻的军人们聚集在了一起,随着地位的变化,他们甚至已经敢于藐视那些大贵族的权威,这样他们无疑已经把战场当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当那些贵族的脚踏进来时,自然就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反感。 不过尽管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但是伦格却不能任由他们如愿以偿,这固然和眼前还不能算是彻底胜利的局势有关,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次的科尼亚入侵发动的坚壁清野带来的影响,伦格似乎突然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因为战乱而荒芜的土地让原本井然有序的分田制度似乎变得混乱了起来,随着在战乱中下落不明的一些贵族和地主的田地变成了无主之物,和因为之前的追击而引得那些农兵逐渐离开他们原来所居住的村庄田地,伦格发现一个机会在无意中出现了。 如果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乘机打乱罗马人那多年来因为根深蒂固的行省制度而出现的地方势力间的平衡,如果能用从最基本的田地的重新分配上,彻底消除罗马在土地变革之后依旧存在的那些旧力量的影响,那么所产生的变化和影响,将是伦格自己也难以想象的。 这样的想法让伦格的心变得隐约激动起来,每一场重大战争之后都会出现新兴的势力,或者是某些与之前不同的变化,无论如何没有人能再回到之前一模一样的生活,就如同罗曼努斯在曼齐克特的惨败让罗马失去了大部分小亚细亚,从而彻底变得颓废;也如同巴西尔二世在保加利亚的胜利让罗马人曾经因为一度认为可以重拾辉煌,而险些掏空了国家。 那么现在自己在圣基努贝的胜利会带来什么? 伦格心中飞快想着,从边界上民众卷入这场浩大的追击战开始,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场大追击给他带来的,除了来自各地将近两万的农兵,还有就是对那些还在败退的科尼亚人的重重阻截。 “科尼亚人大约有五万或者更少,而我现在有将近七万,”伦格向他的将军们轻轻一笑“你们认为这样一个时候,我会怎么做?”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周旋 当一小队骑兵出现在人们面前时,那些罗马人开始骚动起来。 很多人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前面那个年轻人,他们想不到罗马的皇帝居然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切都那么突然,甚至在他们刚刚看到那面旗帜还没有来得及叫出他们的队长时,皇帝已经来到了他们中间。 这是一群从阿马吉尼其他地方来的农兵,他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的武器大多显得十分陈旧,有些人拿着的剑锈迹斑斑,看上去好像比他们的年龄还大。 和这些人比较起来,罗马军团中即便是最普通的士兵也可以用“光鲜”形容了,而且那些士兵还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他们现在不需要在地里一边干活一边注意听着是否远处会响起召集农兵的钟声,他们只要能够运用自己所拥有的那些装备武器狠狠的扑向敌人,然后把他们打到在地,直到完全取得胜利就可以。 这就是正规军人和农兵的区别,正是因为这个,伦格才逐渐让罗马摆脱多年来一直在推行的农兵制度,可是虽然如此,他却并没有彻底废除这个制度。 一群农兵围拢在四周,眼中透出的一丝敬畏和希冀是那么明显,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皇帝,是罗马最高权威的拥有者,更让他们觉得激动的是,这个人还拥有着圣子的称谓。 不过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伦格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在他们面前展示出一种充满威严的气魄,当他看到匆忙走来的一个农兵头领时,他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行礼,然后随手从一个农兵手里拿过了一条挂着一根弯曲长藤的木杖。 “哦,一个藤犁,”伦格笑着摇动了一下木杖,看着上面的那根长藤不住摇晃,他有趣的打量着那个农兵“我想你在家乡一定是个打谷子的好手。” “陛下,您认识这个……”那个农兵难以置信的看着伦格。 “别忘了我家也种过地。”伦格笑了笑,他双手握着藤犁用力一摇,接着向地上砸去,地面上立刻扬起一阵烟尘,而犁上的长藤则忽然跳了起来。 一阵低呼响起,不过看到伦格的身子立刻先后一躲避开了弹起的长藤,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不是个好农夫。”伦格苦笑了一声,即便是在家里的时候他也的确一直不会使唤这种东西,为这个当初老贡布雷曾经不止一次的抱怨自己有个废物儿子。 “陛下,他叫格拉西乌斯,他曾经用这个东西敲碎了两个科尼亚人的头。”当队长的农兵有些兴奋的说着,对于皇帝的突然到来他和所有人一样感到意外和兴奋,甚至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带领这些农兵狠狠教训过一群逃到自己村子里的科尼亚人,而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听说你们是最早开始跟着罗马军团的农兵队是吗?”伦格问着那个队长。 “呵呵,陛下,那的确是真的,这些可是很棒的罗马小伙子,”队长不住点头,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猜对了“那些科尼亚人逃到我们村子里想抢吃的,结果我们就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格拉西乌斯是冲在最前面的,他用这玩意一下就敲碎了一个异教徒的头,真是个好样的呢。” “然后你们就一直跟着军团了?”伦格有趣的问,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看到他们不住点头,有些好奇的问“看来你们的村子很大呀,居然可以出这么多人,至少快一百了吧。” “陛下,我们不是一个村子的,”队长摇着头,因为紧张他说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同时他的手还不住的比划“我们原来只有,只有这么点人,然后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了。” 伦格微微点头,他认真的看着这些衣裳肮脏的农兵,当他得知这些人当中有些人亲手杀掉过科尼亚人之后,他不住点头,然后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成为罗马军团的士兵。 “如果那样你们就要离开自己的土地,也许要很多年而且十分危险,我不会强迫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成为罗马军团的一员,”伦格对那些农兵们说“不过我还要问你们,你们已经离开家乡很远了,而且你们也保卫了自己的村子,可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这是什么话呀,”一个农兵忽然大声喊着,他不顾旁边的人急忙使来的眼神愤愤的喊“为什么我们不回去,科尼亚人还在罗马呢,我们走了,谁能保证他们不再打回来?我是不放心的,我一定要看着他们都滚回到哈里斯河那边去才能放心,要不我们跑这么远干什么?” 那个农民有些愤愤的说着,可当他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时,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开始苍白,嘴唇因为紧张不住的抖动了起来。 “哦,看来我的确是说了些不该说的,”伦格自嘲般笑了起来,他回头轻轻示意旁边同样无奈苦笑的阿历克斯制止了要走过去的近卫兵,然后向那个叫格拉西乌斯的农兵指了指“告诉我,你想当个正规罗马军人吗?” 那个农兵有些愕然的愣了愣,然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陛下,我家里还有地,虽然不多可那需要我,而且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伦格微微点了点头,看到那些农兵似乎因为之前那个人的话,和格拉西乌斯的回答有些开始胆怯起来,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在这次战争中所做的一切,而且我也知道你们为罗马付出的牺牲,我们的坚壁清野让很多人倾家荡产,很多人家中地里的粮食就那么糟蹋了,我想对你们说,这是罗马欠你们的,是你们应该得到补偿和回报的。” 伦格的话一时间让那些农兵有些愕然,他们似乎不明白皇帝在说什么,当他们终于慢慢清醒过来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陛下,您是说我们可以得到补偿,罗马会给我们粮食和种子?”那个农兵队长激动的问着。 “那是你们应该得到的,我说的是另外的回报,”伦格对队长说“我们都知道你们分得的土地并不多,可是依旧有大片的土地没有主人,你们应该得到更多的奖赏,那是对你们在战争中应有的感谢。” 说着,伦格向这些因为喜悦和意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农兵稍一挥手,随即翻身上马向着远处而去。 公元一一九一年三月七日,圣基努贝战役之后的第十天,在经过了一场近乎前所未有的大追击之后,罗马军团两翼的骑兵终于直抵哈里斯河畔。 在这十天当中,罗马人不停的追击让科尼亚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几乎没有一支科尼亚军队能够完整无缺的逃离罗马人的追杀,到处都是陷阱的可怕处境让科尼亚人整天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当他们很多人终于逃进城堡时,在听到关于那些俘虏的消息后,不禁再次陷入了恐惧之中。 不知道是否有意无意的,罗马军团和四散积聚的农兵在一些将领的带领下以一种包围般的样子向着城堡逼迫了过来,罗马人两翼的骑兵首先到达了河岸边,然后在军团的带领下,一支比之前在圣基努贝更多人数的军队,开始向着那座叫曼德索的小城进发。 罗马人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开始让那个科尼亚人不安起来,他们没有想到一场战斗之后罗马人并没有如之前那样适可而止,在以前罗马人即便罕见的占据了优势,最终也不过是希望把他们驱赶出罗马土地而已,可是现在看来,却好像是要把他们彻底歼灭在哈里斯河畔 这让科尼亚人感到了畏惧,他们知道自己一旦落在罗马人手中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让他们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向苏丹提出是否应该做好退出城堡的准备。 贵族们的畏惧并没有真正扰乱阿诺伊的心,在仔细巡视了整座城堡之后,他对与罗马人对峙产生了更大信心,罗马人多年来的经营成为他与之对抗的依仗,同时他也相信只要来自科尼亚的援军及时赶到,他依旧有着能与那个“罗马小子”大战一场的机会。 真正让阿诺伊担忧的,是那些据他所知已经逃回到科尼亚的贵族们。 有一些科尼亚贵族并没有听从他的召唤进入曼德索城堡,他们带领着自己那并不多的残兵败将渡河返回了科尼亚,这让阿诺伊在暴跳如雷之后就是一阵担心。 虽然据他所知那些人还不会给他在国内造成什么麻烦,可是他却不能不由此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迄今为止,很多大的部落军队已经被他借着这次惨败后的调整彻底打乱,他把一些自认还算信任的贵族安排到那些军队中,让他们逐渐控制那些军队,同时他利用还依旧拥有的威严逐步的剥夺一些不肯听从自己命令的人的权力。 可是阿诺伊十分清楚,这一切只能在这里才能做到,一旦回到科尼亚那些贵族就会立刻回到自己领地的草原去,而且接着这次惨败给他造成的巨大打击,可能就会有人有所异动,至少那个不安分的图戈里一定会更加猖狂。 正是因为这些,阿诺伊坚持留了下来,他必须在没有回到科尼亚之前把可能会接踵而来的威胁彻底消除,哪怕是要承担着面临罗马人围攻的危险。 这让阿诺伊面对众多试图要他立刻带军渡河的请求中依然故我不为所动,而同时他一次次的派出使者,要他们去向自己那个“不长进”的堂兄苏伊坦.夏尔宋送去消息,要他尽快援助自己。 “只要苏伊坦的军队到了,我们依旧有胜利的机会,”阿诺伊这样安抚着那些将领们“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些罗马人的军队和之前不同了吗?要知道我是不相信那个罗马小子能大胆到即便是在圣基努贝最危险的时候还留着一支军队的,所以那些多出来的只能是一群罗马农兵,而且你们自己也说过,一路上遭到了罗马农民的骚扰,那么你们认为一群这样的罗马农民能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 阿诺伊对他的将军们居然胆怯到这个地步感到愤怒,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能怪罪这些人,可是他依旧为此感到愤怒不已。 “我们有一支几乎完全没有损失的军队,而罗马人已经很累了,”阿诺伊向他的将军们说着“而且我们还有苏伊坦,一旦他来了,一切都会变化,而且你们不觉得到了那时候反而对我们更有利吗?这里是平原,难道我们的骑兵会在平原上畏惧罗马人?” “可是苏丹,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而且看看我们那些军队吧,他们很多人不但丢了武器,甚至连马匹都没有了,”一个将领嘟囔着“我们能做什么,如果苏伊坦不能那么快到呢,如果他在我们的粮食吃完之后还没到呢,如果……” “够了”阿诺伊愤怒低吼声终于爆发出来,他的眼中闪动着可怕的光,之前那种即便是在惨败之后也没有显露出来的怒火在这时终于爆发出来“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如果,安拉把科尼亚赐给了我,所以也让我有了决定你们所有人命运的权力,我要你们留在这里等着苏伊坦,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要来” 将军们错愕的看着阿诺伊,到了这时这些因为不安变得激动起来的人,才再次想起这个人是他们的苏丹,他的手中依然有着所有人中数量最多的军队,也有着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权力。 一切就这样决定了下来,罗马人终于在距离城堡不远处的地方扎下营地,而罗马皇帝的近卫军也出现在对面的罗马军营里时,阿诺伊登上了城墙,仔细巡视起来。 不出他所料,罗马人派出了一个使者。 当阿历克斯出现在大厅里时,科尼亚的将领们感到有些意外,他们没想到这位使者如此年轻,特别是阿诺伊身边的那个小宦官,他愕然的发现这位据说在罗马皇帝身边颇受重用,甚至在整个罗马帝国都可以说是位高权重的宫廷总督,居然会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这让那个小宦官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自卑,想着自己所承受的屈辱和各种各样的折磨,他看向阿历克斯的眼中不由透出一阵阵的嫉妒和仇恨。 阿诺伊平静的看着手中伦格给他写的那封信,在那信中伦格并没有以一位胜利者,而是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平静的阐述着他要说的话,没有骄傲也没有侮辱,更没有对敌人和异教徒的仇视,不过这让阿诺伊感到更加小心谨慎,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敌人显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或者说他完全明白双方这时面临着什么样的困难。 “……苏丹,我能想到你这时不肯承认失败,那的确不是任何人愿意承认的,而且你依然有着重新夺回胜利的机会,圣基努贝的胜利对我来说充满了巧合和机遇,那是上帝赐予我的胜利,这就让我明白自己的敌人依旧强大可畏……” 在写这份信的时候,伦格让阿历克斯仔细看了一遍,对于近卫军统帅认为他的话未免太过自谦,伦格只是微微一笑。 事实上,当阿诺伊逃到曼德索的消息传来之后,伦格就已经让他的军队放缓了进军的速度,除了对那些被分割包围,或者是完全陷入了罗马人浪潮中的败退军队毫不留情的予以歼灭之外,罗马军团已经不再象之前那样穷追猛打。 到了现在,当已经开始包围了曼德索之后,伦格更是尽量约束军团,虽然很多将领急不可耐的试图发动攻城,可是他却阻止了他们的举动。 “阿诺伊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知道如果这样他的地位会受到巨大的打击,为了这个他也会主动找我决战的,”在阿历克斯临行前,他仔细的叮嘱着“阿诺伊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任何刻意的蔑视和激怒对他都不会有什么作用,与其这样不如告诉他我需要什么,我要让他自己做出自认最好的选择。” “……苏丹,是就此付出一笔巨大的赔偿之后离开罗马,还是进行一场也许能够重新夺回胜利的决战,我等待着你的回应,不过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把这个作为一位高贵的敌人最正确的选择予以尊重,我期待着您的答复。” 阿诺伊定定的看着手中的信,他不能不承认那个一直被他蔑称为“罗马小子”的皇帝的确抓住了他最为关键的弱点,也真是这个弱点让他不惜在这个时候决定继续冒险,与罗马人再次展开一场大战。 如果自己就此返回科尼亚,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因为惨败而导致地位的动摇,这是阿诺伊绝对不想看到的。而要想不让这样的事情出现,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次胜利来弥补之前的失败。 “贡布雷……”阿诺伊嘴里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他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喜欢上这个“罗马小子”了,说起来这时的伦格就如同在帮助他挽回那损失的名声一样,尽管他知道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 “我接受这个挑战,”阿诺伊向阿历克斯微微点头“回去转告你的皇帝,我会在战场上和他再次见面,如果可能我更希望能亲自和他见面。” “我会把您的意愿向我的皇帝转达,”阿历克斯微微鞠躬行礼,他抬起头仔细看着这个科尼亚人,他不能不承认这位苏丹和自己的皇帝同样充满了睿智,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选择早已被对方洞悉,可依旧并不因此惊慌失措“我的陛下同样期待能与您再次一战,罗马人尊重自己的敌人,就如同尊重朋友一样。” 听着阿历克斯的话,阿诺伊不置可否的淡笑一声,他脸上的表情一直那么悠然,甚至直到阿历克斯转身离开,他脸上的神色也都一直没有变化。 但是,当罗马宫廷总督的身影刚刚消失之后,阿诺伊的神色开始逐渐变得严厉起来,他用一双充满冷酷的眼睛扫视着旁边的那些将领,随即不带丝毫情绪的下达了命令:“立刻召集一支装备整齐的军队,我要他们今天晚上袭击罗马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袭 夜色在这样一个夜晚里显得十分宁静,虽然才刚刚三月,草原上也依然透着阵阵夜间的冷风,可是那种春天特有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略显暖暖的感觉让人觉得这的确是春天了。 伦格坐在铺着厚实毯子的椅子里仔细听着阿历克斯的叙述,他听的很认真,当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时他会让阿历克斯重新叙述一遍,然后仔细回味其中那些话。 对于阿诺伊的的反应,伦格问的很仔细,当他听说自始至终阿诺伊没有询问他关于罗马人是否愿意谈判之后,伦格微微点头,眼中闪动过一丝淡淡笑意。 “阿诺伊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就此撤兵,他甚至还期盼着一次扭转战局的胜利,”伦格对阿历克斯说“虽然的确希望如此,不过不能不承认,我其实更希望他能就这么离开罗马。” “陛下,您认为阿诺伊还有继续发起进攻的力量吗?”阿历克斯不解的问“我看到他的军队破烂不堪,很多人丢掉了武器,有些骑兵甚至没有战马……”说到这里的阿历克斯露出了微笑“从那些士兵的双腿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天生就长在马上的,那种走路的样子都象是要向后坐骑,不过他们现在只能用自己当坐骑了。” “你说什么?”伦格忽然抬头看着阿历克斯,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同时用严厉的口气对阿历克斯说“你再说一遍你看到了什么,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似乎感觉到皇帝那严厉的神色,阿历克斯不由也认真起来,他皱着双眉仔细想了想,在把自己一路所看到的东西都在心头寻思一遍之后肯定的说:“是在去见阿诺伊的路上,我从一些窗户中看到了那些士兵,虽然很快就看不到他们了,可我能肯定我看到的东西,陛下这有什么不妥吗?” “小阿历克斯,小阿历克斯……”伦格微微摇着头有些无奈的看着近卫军统帅,他不能不承认阿历克斯有时候还是太过年轻,经验依旧不够,而且一想到他只是随口把所看到的说出来,伦格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判断。 “我想那应该是阿诺伊希望你看到的,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会在路上恰好看到了这些事情,看来那位苏丹真的是要大干一场了,我想他甚至能不止是要把之前输掉的全部赢回去,甚至可能会乘着这个机会彻底报仇。” 如果说之前阿历克斯还有些不明白,这时他已经完全知道伦格在说什么,他的脸上霎时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一想到自己居然无意中险些成了那个阿诺伊摆布的棋子,他就几乎被一股难言的愤怒和羞耻淹没。 “陛下,我真是愚蠢,那个人居然欺骗了我,而我还沾沾自得。”阿历克斯这个时候有种要找那个狡猾的苏丹拼命的冲动,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在战场上有幸遇到那个人,一定要让他对自己之前的愚弄付出代价。 伦格看着阿历克斯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轻轻笑了笑,事实上他之所以能那么快的就发现其中的破绽,并不是因为他要比阿历克斯更加聪明,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切,所以显得更加冷静,而且在那悠悠的历史长河中,这种借用对方使者的眼睛迷惑敌人的方式未免已经被用的太多,所以一听到这个,他自然而然的就认为这一切未免显得过于巧合。 而过于巧合的事情当中,就难免会有着这样那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看着满脸懊恼的阿历克斯,伦格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和那位老奸巨猾的苏丹相比阿历克斯还是太过年轻了,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即便是自己如果在那个时候也可能会被那个人骗到。 想到这里的伦格轻笑一声,站起来抬手按在气愤的阿历克斯肩头,就在要开口安慰几句时,伦格脸上的笑容随着一缕疑惑慢慢消失。 “阿诺伊为什么要这么干?”伦格自言自语似的问着,同时疑惑的看着阿历克斯,他知道那个苏丹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甚至自己就是因为他的骄傲才能够在圣基努贝取得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胜利,不过也是因为这个,他很难相信只为了欺骗阿历克斯,阿诺伊会心甘情愿向一个罗马使者示弱。 “他要干什么……”伦格再次自语着问了一句,当他抬起头来看向阿历克斯时,两个人的脸上不由相继露出了一丝隐约的恍惚,接着两个人同时失声低呼:“不好,科尼亚人要夜袭” 在这一刻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霎时变得异常难看,他们知道如果科尼亚人真的要发动夜袭,那么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 两个人几乎同时向着帐外奔去,阿历克斯不顾一切的一把夺过门口号手手中的号角,随着夜风,一声悠长中透着急切的警号声已经在近卫军的军营里响起。 不过几乎就在这声号角吹响的同时,在距离近卫军营地几罗马里外的夜色之中,一声更加凄厉的号角声也紧接着响了起来,不过那声号角随即就没了声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疯狂的呐喊和轰鸣的马蹄声 格拉西乌斯原本是个很普通的农夫兼农兵,在罗马土地变革之前,他种着一位地主老爷的地,在缴了老爷的地租和官吏们的田税之后,能给家里留下的就不是很多了,不过对此他很知足。 格拉西乌斯相信上帝的一切安排都是有目的的,所以他虔诚的祈祷,按照教规他把罗马皇帝,皇后,皇子和公主摆放在祈求上帝赐福的最前面,然后期盼上帝能够给自己一个好的收成,甚至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为地主老爷说上几句好话,尽管那位老爷为人很吝啬。 随着变革之后,格拉西乌斯逐渐发现自己的日子似乎过得好起来了,与以前不同,在向地主老爷缴纳地租之后,就不再需要如同以前一样再缴纳一份田税,因为按照新法,那些田税似乎原本是应该由地主老爷缴纳的,而且按照那些来宣布新法的官吏们的说法,一些地主老爷还借着这个机会大肆隐瞒他们拥有的实际土地数量,这样一来农民们被迫多掏了租子,而帝国好像也吃了大亏,唯一喂饱的就是那些地主老爷们。 所以皇帝因为生气而决定修改土地法律,然后一切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格拉西乌斯不懂那么复杂的事情,他只知道从那之后自己家的日子慢慢变得好起来了,不再需要缴纳双重的地租,甚至之前需要缴纳的两季实物税,也因为听说不再需要送到远在海峡另一边的君士坦丁堡,减少了路上的损耗而予以了相应的减免。 这让格拉西乌斯感到很高兴,而且他发现和他一样,很多农民都感到日子比以前变得好过了许多,虽然依旧有些地方不尽人意,可至少看着一切都在一点点的变好。 这让格拉西乌斯开始相信自己对上帝的祈祷有了回应,尽管有时候在祈祷时他会在心里暗暗说上几句地主老爷的坏话。 可是一切却都随着科尼亚人的到来变糟了 刚刚种下的春田还没有抽绿,经过冬天的土地也才变得松软,科尼亚人的出现就把一切都毁掉了。 坚壁清野,这个词汇格拉西乌斯没听过,可是看着那些地里的粮食被无情裁倒,看着原本只要几个月就能收成的庄稼就这样被毁掉,格拉西乌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科尼亚人的军队包围了城市和村庄,在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他们变得更加残忍无情,总是有人不肯听话的离开自己的家乡,这样一来这些人就成了科尼亚人失望后发泄的目标。 而当人们陷入可能就此永远失去土地的绝望中时,从圣基努贝传来的消息让罗马人霎时变得激动起来。 一场大胜利让原本猖狂的科尼亚人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这就更加激励了罗马人,而格拉西乌斯村子里的农民们无疑是最勇敢的一群,他们开始袭击单个的科尼亚人,甚至逐渐的袭击一些人数少量的科尼亚败逃中的队伍,在这些人当中格拉西乌斯也是最勇敢的一个。 他用他的藤犁砸碎过两个异教徒的头颅,这个勇敢的行为甚至连皇帝都已经知道。 格拉西乌斯很为自己感到自傲,不过真正让他高兴的,是他听到了皇帝所说的会对他们给予的补偿。 对于农民们来说,土地是他们一生中唯一的希望,很多人在祖辈拥有一块土地之后就把一生都付出在这里,他们为那土地流汗,为它喜悦,为它悲伤,当丰收降临时,他们会在地里欢声笑语,当灾害来到时,他们会在土地上哭泣哀号,也许一个家族会有几代人都依靠这样一块土地生活,这就让罗马人对土地有了一种近乎固执的执着与坚定,所以当听到皇帝所说的那句“这是我们的土地”时,勤劳的农夫变成了一群群虽然武器简陋,却无所不在的农兵,他们要做就是如皇帝所说“哪怕有一个科尼亚人还在罗马的土地上,战争也不会结束。” 想到皇帝亲口说的可以得到补偿,格拉西乌斯在这样一个春天的夜晚开始睡不着了,和正规在罗马军人不同,他很悠闲的随意拿起他寸步不离的藤犁向着营地外走去,他已经听说皇帝向科尼亚人派出了使者,所以在他想来,不论结果如何,战争似乎已经就要结束了。 出于农民的习惯,格拉西乌斯向着远处一片在月光下看上去显得黝黑丰沃的地里走去,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他想象着也许自己真的有机会能够得到一块这样的好地,他不禁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一个询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个罗马士兵警惕的看着走来的格拉西乌斯,他们是轮值的哨兵,其中一个人脖子上挂着的铜号闪动着幽幽的光泽。 略显寂寞的格拉西乌斯很想和着两个士兵说上几句话,可是他刚刚开口打了个招呼,远处漆黑的夜色中几个闪动的人影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手向那个方向指了指,在那两个哨兵回头看去时,那些人影已经靠得更近了。 “还有人和你们一样不睡吗?”格拉西乌斯随口问着。 一个哨兵本能的摇了摇头,他这个动作在下一时刻救了他的命,一道闪过的弧光豁然从他脖颈边一掠而过,“砰”的一声钉在了格拉西乌斯扛在肩头的藤犁上 可是另一个哨兵却没有他这么幸运,随着两抹暗影忽然一闪,他的身子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扯着般向后栽去,与此同时,对面那些人已经向他们们猛冲过来 “是科尼亚人……” 躲过一劫的哨兵大喊起来,可是这一次他却再也没有那么幸运,随着不远处一条人影的手臂疾抡,一柄长矛“呼”的迎面飞来,就在格拉西乌斯的面前,那个刚刚摘下号角的哨兵被长矛猛然贯倒,直接钉在了地上 格拉西乌斯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大叫,他只看到一道光亮向自己飞来,他本能的伸手一接,当冰冷的号角落在他的手里时,他却因为看到已经冲过来的科尼亚人转身就跑。 不过在刚刚跑出的同时,格拉西乌斯还是憋足力气把号角举到嘴边,吹出了一声短促而毫无旋律的警号声 夜晚是寂静的,即便是这尽量悄无声息的杀戮在这样一个时候也显得声音很大,而那声虽然短促却异常尖利的号角声,就如同刺破安静夜空的一记呼哨,霎时向着远处寂静的罗马军营飞去。 可是他也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警号,后面扑来的科尼亚人呼啸的刀光让他只能用足全力向前狂奔,同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声充满惊慌畏惧的大喊:“科尼亚人袭击科尼亚人” 可是这样的喊叫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在他的号角声响起的同时,从远处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一队科尼亚骑兵已经在地上踏着阵阵轰鸣向着因为这声号角刚刚被惊醒的罗马兵营冲了过去 骑兵需要奔跑才能拥有力量,只有拥有万钧之力才能如同一道无法阻挡的狂飙般席卷他们面前的敌人。 法兰克人有如雄狮般的骑士,罗马人有远近皆宜的弓枪骑兵,而科尼亚人则有着同样彪悍,甚至更加可怕的草原轻骑。 向着已经人声鼎沸的罗马军营,那些被挑选出来的科尼亚骑兵疯狂的猛冲了过去,他们的人数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们也并不想与整个罗马军队纠缠不清,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罗马皇帝的御营 白色而且比其他都规模更大的帐篷是罗马皇帝御帐的象征,这在罗马军团中已经延续了许多年的习俗即便到了现在依旧被遵循了下来,所以当远远的看到那样一顶被很多军帐包围在中间的帐篷时,科尼亚人毫不犹豫的向着营地狂奔而来。 然后,在一团燃烧着的火把中,冲在最前面的科尼亚人似乎看到了眼前矗立的一条条修长的影子。 “嘭嘭”的一阵大响顷刻间响了起来,冲在最前面的科尼亚骑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已经连人带马直接撞在了一人多高的尖利拒马上,拒马因为巨大力量的冲撞而伴着漫天的血浆来回摇晃,可终于抵挡不住接下来的更大的冲击,终于轰然倒地。 随后冲上来的科尼亚骑兵几乎就是踩踏着前面同伴的还在挣扎哀号的身体狂奔了过去,他们有的人的战马马腿已经别在了拒马的空隙间立刻折断,随着一阵阵骨折的瘆人“咯吱”声响,战马的惨嘶声混合着受伤士兵的喊叫声,还有由后面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的士兵的呐喊声,整个军营前已经一片混乱。 格拉西乌斯的那一声号角是短暂的,可这个短暂的号角却惊醒了附近的军营。 和以前那些由农兵组成的混杂的军队不同,罗马新军团拥有着最严格的纪律,严格的训练和富有经验的将领让他们能够保持应有的警惕,即便是在睡着时依旧有一部分士兵巡夜值守的军例,是罗马皇帝亲自制定的,所以虽然只是那短短的一声号角,已经足以引起军营中的警惕。 而阿历克斯吹响的那声警号,则让那稍纵即逝的一刻变得略微提前。 一切都是那么奇妙,也是在那一刻决定,如果没有格拉西乌斯的号声,那么科尼亚人将冲进毫无准备的罗马军营,如果伦格的警醒稍微迟疑,那么近卫军将要面临毫无准备的袭击。 而那些被摆放在军营外的,被已经疲惫的军团士兵们辛苦砍伐削成的拒马,则是让一切从最糟糕得以缓和的关键。 科尼亚人只是在那之前的阻挡中稍一迟缓就冲进了军营,他们手中的马刀如同死神的翅膀般向着那些措手不及的罗马人劈砍下去,一些罗马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沉重锋利的马刀斩下了头颅,而且科尼亚人这时也已经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松油火把,随着大片的火星乱飞,一座座的营帐顷刻间燃烧起来。 血淋淋的马蹄踏在地上,一个科尼亚骑兵已经看到了那座近在眼前的白色巨帐,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站在帐篷前的一个年轻人。 他并不认识那个人,可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本能让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罗马皇帝,就是他们今天即便全军覆没也要杀掉的人。 “安拉佑护,至尊至大”那个骑兵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吼,他手中的马刀在头顶上挥舞起来,眼中只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年轻人,当他冲过去时,他的身子甚至越过他的马头。 近了,就在眼前那个骑兵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疾斩而下 “杀掉他”一个冷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几乎同时几根长矛已经在那个年轻人面前树起,雪亮的枪锋在火光中变换成一片亮丽的色彩,就在那一刻,那个骑兵似乎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变轻,他的身子被长矛戳刺得向后冲去,而他的战马依旧向前,直到随着点燃的火把直立而起。 这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是这已经足以引起后面那些科尼亚人的注意,他们几乎同时发出呐喊,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死眼前的罗马皇帝。 御营中传来的喊杀声在这一刻震动了所有人,整个罗马军营都变得动荡起来,一队队的,甚至是已经不成队伍的罗马军队向着御营飞快的围拢过去,漫天的火焰已经照得天空一片通红 站在城墙上的阿诺伊在这一刻手心中已经渗出汗水,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得到的巨大好处,同样也知道可能会带来的更大的灾难。 看着罗马营地那一片片的光亮,这一刻他的心似乎就要跳出胸膛。 终于,在一阵稍一停息之后爆发出的震天呼声从罗马军营中传来,那呼声是:“皇帝万岁” 阿诺伊愣愣的看着远处的罗马军营,过了一阵后,他转头对身边的小宦官平静的说:“回去,晚上我要你服侍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驰援(上)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夜晚是如何度过的。 当科尼亚人的偷袭传来时,整个罗马军营都震动起来,从中央军团到两翼的军队,冲天的火焰在夜空中燃烧着,士兵们如潮水般向着近卫军军营奔去,他们呐喊着,呼啸着,在那一刻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聚集起来,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动荡和谣言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始终是一对孪生兄弟,即便是纪律严明的罗马军团也是如此,士兵们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变得焦躁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皇帝发生了意外。 科尼亚偷袭的军队并不是很多,事实上阿诺伊曾经想过用整个科尼亚人大军赌上一把,不过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城堡是他现在最后的希望,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他无法把一切都押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冒险上。 对于罗马军营的偷袭,他更希望发生一个奇迹,所以他派出了一支大约一千人的骑兵,同时让整个军团做好准备,如果奇迹发生,那么他将让整个军团杀出城堡,而他希望的奇迹是那支军队能带来偷袭成功,甚至杀死了罗马皇帝的喜讯。 不过提前响起的号角声和随后发生的一切让阿诺伊很快冷静了下来,甚至在夜战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一次已经失去了那个最宝贵的机会,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有人曾经向他提出乘机冲出城堡向罗马人发起进攻,可阿诺伊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这样的偷袭真正的目的并非袭击罗马军队,而只是为了杀死罗马皇帝,他甚至想过也用罗马人曾经在圣基努贝使用过的方法呐喊着罗马皇帝已经死掉制造麻烦,但是当他看到分别从两翼冲来的罗马军团时,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中央的军队会因为这些而动荡,但是在那里却有着皇帝的近卫军,那是一支绝对不会因为谣言就变得惊慌失措的军队,而两翼的罗马军团显然正在向他们冲来,一旦脱离的城堡了保护,那么他也许能够成功,可是也许就会乘机被罗马人歼灭在城外。 阿诺伊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所做出的决定是不是怯懦的表现,不过在他心底里还有着一个期盼,那就是苏伊坦的增援,苏伊坦所带领的是一支精锐的军队,那甚至可以说是阿诺伊手中最为强大的军团,他相信只要苏伊坦能够及时感到,那么他就完全可以改变眼前的一切。 正是因为有了那样的一个希望,阿诺伊变得谨慎起来,他不肯再为没有意义的冲动铤而走险,在这个时刻他也并不认为自己那是懦弱,因为在自己还有希望的时候却莽撞的冒险,这并不是阿诺伊的习惯,尽管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用冒险来换取最大的好处。 远处的冲天火焰似乎要映红整片天空,罗马军营中传来的一阵阵的欢呼声让城堡中的科尼亚人暗暗惊心,现在的罗马军队已经超出了科尼亚的人数,虽然平原能让科尼亚的骑兵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但是之前的惨败和不容忽视的现状却让他们只感到不安。 派出去的那队偷袭的军队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如何,除了罗马人似乎越来越激动,以至看着大有乘机攻城的迹象之外,那些军队就好像被卷入了怒涛中的几滴水般已经毫无踪影。 城墙上的科尼亚士兵发现那些火焰在动,他们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苏丹,可是阿诺伊却好像不以为意,他并不担心罗马人会乘机攻城,因为他知道,在这样一个夜晚发起进攻,只会让还没有准备好的罗马军队受到更大的损失。 至于那支出城偷袭的军队,阿诺伊已经不再去想他们了,这时他心中正在琢磨的,是是否应该把那些部落将领安排的更加分散一些,他需要借着这个难的的机会把这些势力彻底打乱,至少要让他们在这座城堡里听从自己的命令。 然后,只要等到苏伊坦的军队到来,一切就会发生变化,阿诺伊这样想着。 不过,现在真正让他感到懊恼的,也正是苏伊坦那个蠢货,他已经在心中暗暗决定,如果苏伊坦再不出现,那么将来他会让这个堂兄好看。 对于苏伊坦.夏尔宋来说,这段日子也实在难熬,他从没遇到过这样一支军队,或者干脆说从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如果说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的百年战乱是一部攻与守的战史,那么这段时间来苏伊坦所面临的就是一个无赖的挑衅。 汉弗雷的军队要比科尼亚人少上很多,这就他不敢轻易去招惹科尼亚人,可是虽然如此,他却又那么大胆甚至疯狂的做出各种挑衅的举动。 当苏伊坦的军队开始向东部边境前进时,尾随在后的汉弗雷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骚扰,他有时候会让一部分军队直接向落单的科尼亚小队发起进攻,有时候则干脆去袭击边境上一些科尼亚人的小村落。 许多年来,随着与罗马人的接触,甚至是和一些欧洲法兰克人的来往,科尼亚人已经逐渐的开始改变他们的生活,一些科尼亚人不愿意再在草原上游荡,他们更愿意生活在固定的地方,住在坚固的房子而不是四面透风的帐篷里。 这样一来,这些散乱的村庄就成为了汉弗雷袭击的目标,而且他也把这些地方当成了获得补给的好去处,他并不希望能够消灭或者摧毁那些村庄,因为那并不是他要干的,他只是不停的骚扰和妨碍,每当苏伊坦因为愤怒和接到那些村庄求援的消息停下来,汉弗雷就为自己又延误了那个科尼亚人的行程感到高兴。 苏伊坦已经快要被那个罗马将领逼疯了,他并不知道他面对的这位伯爵究竟是个什么人,虽然早有耳闻他是罗马皇帝的好友,但是他却并不象他的苏丹一样对那些关于罗马的事情耳熟能详,所以他那个和自己纠缠不清的人当成一个彻底疯了的罗马人,这就让他更加憎恨。 有几次他甚至下定决心回过头去与那个罗马人做个了断,可是当他的军队稍一停下后,那个可恶的罗马人就立刻停下来,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这就让苏伊坦立刻意识到,那个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拖延自己的时间,这就让他想起了苏丹的严令。 他必须尽快赶到东部边境,不论那个人如何阻拦他都绝对不能再延误下去。 不过尽管知道,可苏伊坦还是明白事情并不那么容易,如果自己就这样沿着边境线一直前进,那么他身后的那支罗马军队就会一直不停的骚扰下去,如果自己停下来先要消灭他们,那些狡猾的罗马人就会立刻退回到罗马境内,而苏伊坦知道,自己一旦被纠缠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要塞堡垒之中,他将无法立刻赶去和苏丹会合。 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科尼亚内地向东部边境进发,苏伊坦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虽然知道这样一来行程会大大增加,可是这却是唯一的一个办法。 他相信那些罗马人即便再大胆也不敢追着自己深入科尼亚境内,而自己只要稍微改变路线,就能彻底甩掉那个讨厌的罗马人。 苏伊坦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当他的军队开始掉头向着南方进发时,留在后面的后卫很快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罗马人在尾随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在深入科尼亚境内将近三十多罗马里后,汉弗雷终于放弃了继续骚扰的举动。 苏伊坦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感到十分满意,虽然他知道罗马人不太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不过那已经不是他要担心的,他只要把军队带着向着东南方向一直前进,然后在甩掉讨厌的罗马人之后立刻掉头向北,一切就会变得轻松起来。 苏伊坦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喜悦,他知道自己已经延误了不少时候,所以在想着罗马人已经不敢再追来之后,他立刻波迫不及待的让军队调头向着东北方向前进,他需要尽快把之前耽误的时间补充回来,所以在附近寻找到一部分替换的战马之后,他甚至让他的士兵只在马上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始了新的跋涉。 不过苏丹的这位堂兄显然有点过于乐观了,他对于那位法兰克贵族出身的年轻骑士还不过熟悉,或者说在心目中并没有把这个人真正当成一个对手看待,在他想来,那个讨厌的人不过是个胆怯而又难缠的无赖,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骚扰自己。 当苏伊坦的军队向科尼亚内地掉头时,汉弗雷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不过他也只能无奈的停下来,实际上罗马军队还没有这么深入的进入过科尼亚境内,这让罗马军人们既感到激动又有所畏惧。 在跟随着汉弗雷的这段时间,那些之前对他颇为轻慢的罗马将领们已经逐渐改变了想法,即便是那个从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培黎西奥,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拥有着不下于罗马人的大胆和狂放。 如此深入科尼亚边境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想过他们也可以如同科尼亚人一样到边境的另一边去袭击敌人的村庄。 现在他们却做到了这一点,而且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年轻的伯爵似乎只是对那个科尼亚人将领有兴趣,对于那些掠夺来的战利品他不屑一顾,甚至即便是对那些看上去还不错的科尼亚女人,他也从不看上一眼。 汉弗雷的眼中只有苏伊坦.夏尔宋 草原上的尾随和猎杀让汉弗雷的眼睛逐渐变得更加敏锐,他原本光滑的下巴上已经被一蓬满是灰尘的胡须包裹起来,头发上早已经不再抹上羊油,而是用一根带子把长长的头发胡乱束起来。 在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有敌人出现的地方,汉弗雷变得谨慎小心,却又更加大胆,他如同郊狼般狩猎着他的敌人,同时也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所有给他设下的陷阱。 有几次他险些落入苏伊坦安排好的圈套,可是最终他都能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察觉到危险堪堪躲避开,这就让他在更加小心谨慎的同时也变得更加危险,当寻找到一个机会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猛扑上去撕咬一阵,然后立刻带着他的军队舔舐着滴血的尖牙匆匆逃开,让苏伊坦去面对那些已经被他撕咬的不成样子的牺牲者。 汉弗雷和他的军团,已经逐渐的变成了一群可以和草原上的狼群媲美的野兽,这甚至让很多人觉得如果回到罗马,可能他们已经无法适应那种之前认为理所当然的生活。 不过这样的经历也是残酷的,原本带出来的军团和一些边境守军在这种漫长的尾随追杀和袭击逃跑中慢慢消耗着。 一些人因为无法跟上这种迅速的举动而掉队,这些人当中很少有人能幸运的回到罗马境内,他们要么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成为野兽的美食,要么不幸落在游牧的科尼亚人手中面临可怕的折磨。 而更多的人则在残酷的战斗中丢掉了性命,他们不停的与科尼亚人作战,又不停的在狩猎和成为猎物之间摇摆不定,一旦受伤往往意味着死亡,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在把一些受伤的人放下之后,人们会为他们做一个简短的弥撒,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那已经是与死去没有区别。 不过随着这样残酷的局面,那些活下来的人的腰包却逐渐鼓了起来,在对那些村庄和一些倒霉的小游牧部落的洗劫中,各种各样的战利品成为他们的丰富收获,以至到了后来,有人为了行动方便已经开始扔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汉弗雷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荣誉和财富的圣人,至少他们相信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到罗马,这样的经历和那些财富已经足以能让他们享受下半生了。 “你们真是没见过世面,”难的如此训人的汉弗雷故意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那些相互炫耀战利品的罗马人,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虽然他几乎不去关心那些战利品,可从他的侍从那怎么也合不拢的嘴上,他还是能猜出自己那鼓鼓囊囊的马囊里,应该也是所获颇丰,不过他还是决定打击一下这些人,至少不能让他们因为战利品耽误了真正的大事“如果你们见过阿赛琳的收获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财富了。” 听到提起那位充满传奇的女性,那些罗马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那些表情落在汉弗雷的眼里让他不由相信,如果伦格看到这种情景,很可能会让人把这些满脸龌龊的家伙全都吊死在海峡的悬崖上。 “阿赛琳拥有的财富多的可以支付罗马军团所需要的开支,而且即便是皇帝也要向她借钱,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笔钱,多的能让你们想象不到。”汉弗雷随口说出的话让那些罗马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一段时间来汉弗雷的举动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信任,而且他们也的确听说过那位女伯爵所拥有的惊人的财富。 “所以不要让眼前这点东西迷惑了你们的眼睛,只要我们能拖住那些科尼亚人,就是帮助了皇帝,这样的功劳足可以让你们获得比这多的多的奖赏,”终于说出本意的汉弗雷开导着那些人“我亲眼看到过阿赛琳如何奖赏她的那些手下,那会让你们嫉妒的要死,不过她同样爱着皇帝,所以只要你们为皇帝立下大功,那么这样的奖赏也会落在你们的手中,可是如果你们因为眼前这点小小的战利品自愿放弃一堆黄金,那就是你们的愚蠢了,”汉弗雷向那些神色恍惚的罗马人说“而且我也不会允许因为这些东西耽误时间。” 说着他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拔出匕首用力一划,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鼓胀的马包立刻破裂开来,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东西掉在地上。 人们愕然的看着汉弗雷,看着他随手拿起一串五彩缤纷的珠链向着一个人扔过去,然后再把一个小金杯扔给了另一个人。 “这些都是你们的了,”汉弗雷不以为意的随手扔着“这些东西如果能让你们更快些那就是你们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拿了这些而延误了我的事,那你们不但得不到以后更多的,而且也永远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了。” 那些罗马人相互看着,他们知道汉弗雷再说什么,科尼亚人转向内地的举动并不是他们这次追击就此结束,按照汉弗雷的想法,也许这恰恰只是刚刚开始,带着这些战利品的他们显然无法再如同之前那样迅速机敏的跟上科尼亚人,那么现在就是他们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是忍痛放弃那些东西,还是就这样因为这些东西的累赘而让行程变慢。 汉弗雷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从那些罗马军团的举动看,他们显然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培黎西奥舔着舌头,他知道这个决定对自己来说太重要了,一想到要扔下这些辛苦得来的战利品,他的心就在不停的抽痛。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财富,或者应该说从拥有过这么多的财富,现在也许以后一生的好日子就在自己前面,可是却忽然要白白放弃,这对这些身处边缘地方的军人来说,简直就如同要夺走他们的命似的。 可是正如同汉弗雷说的,如果自己能阻止那些科尼亚人增援阿诺伊,那么他们即将得到的好处也许是从来没想到过的呢? 培黎西奥和他手下的士兵们为这个想法感到懊恼万分,在想了许久之后,他才嘴角发苦的说: “大人,这可是辛苦得来的……” “哦,那你们就留着吧。”汉弗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不再理会培黎西奥和他的那些军官,转身向自己的军团走去,在这段时间里,他带领的军团人数比之前减少了很多,但是就是这样一群看上去已经没有了以前那光鲜外表,显得邋里邋遢的罗马军队,却有着一种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的气息,那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洗礼的军队才会有的锐气,是充满了冷酷,残忍,也充满了如沉默中的狼群般令人可怕的气息。 那些军团士兵默默的等待着,当看到汉弗雷时,他们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恭敬的行礼,只是有个士兵拉住他的战马,当汉弗雷在随从的帮助下翻身上马之后,他回过头看着望着他的培黎西奥。 “回到你们的城堡去吧,你们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汉弗雷平静的说“我知道没有人会比你们做的更多,你们有权享受以后平静的日子,以后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了。” 说完,汉弗雷慢慢调转马头,他的眼睛看着远处茫茫草原,深深的呼了口长气。 当科尼亚人向内地退去时,汉弗雷已经猜测到他们的意图,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着科尼亚人继续追击,如果那样他的军队可能就会彻底陷落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 可是汉弗雷知道如果不能阻止那些科尼亚人伦格将要面对更大的压力。 “我们走。”汉弗雷下达了命令,他决定沿着边界一直向东,和那些科尼亚人并行前进。 看着逐渐远去的罗马军团,培黎西奥不住盘算着,直到终于发出一声嘟囔,挥剑割断了马包的挂绳。 “罗马人,跟上我。”培黎西奥向他的士兵们大喊着“别那么没出息,也许我们将来都能当英雄” 第一百九十章 驰援(中) 阿诺伊是在一阵略显焦急的催促中醒来的,看着躺在身边还是在沉睡的小宦官,他不由想起了那个他亲自下令杀掉的罗马女孩。 他为什么要杀了她呢,他不是对那个女孩的身体和她那充满柔弱的神态着迷吗? 阿诺伊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过当他有些厌烦的推开那个宦官,离开那间泛着淫糜气息的房间时,他看到那些那些将军神色紧张的站在走廊里正等着他。 “发生了什么事?”阿诺伊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宫殿里一样悠闲的走着,光着的脚掌上传来的冰冷气息提醒着他,这里并不是他那舒适的王宫,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看到那些将领似乎因为紧张额头上出现的汗水,阿诺伊停住脚步问到:“是不是罗马人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了?” 听到苏丹终于问到这个,将军们好像纷纷松了口气,他们纷纷点头,同时小心的向苏丹诉说着罗马人的现状。 “苏丹,看来罗马人是要把我们困死在城堡里,”一个将军焦虑的说,这个时候他其实更加后悔为什么不祥别人一样直接渡河逃回科尼亚,看着现在阿诺伊好像对这一切还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些将领们更是感到惊慌失措“也许他们很快就要进攻了。” “罗马人不会立刻发起进攻的,”阿诺伊冷冷的说,他看着那些因为他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的将军,同时嘴里喃喃自语着“贡布雷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并不想杀死我,他也知道杀不死我。” 阿诺伊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走廊门口,当从窗口看到外面正在紧张的来回奔跑忙碌的士兵,他皱起了双眉。 “传令下去不要惊慌,我不想看到我们的士兵因为被罗马人吓住而受到嗤笑,难道你们忘记一直到圣基努贝之前,罗马人在看到科尼亚骑兵扬起的烟尘时都会跑得比山羊还快吗?”阿诺伊不快的呵斥着身边的将领们,看到他们脸上那种不以为意的神色,他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如果是之前他相信没有人敢这样面对自己,可是现在这些部落将领们已经不经意的露出了对他的无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肯那么轻易的返回科尼亚,即便这足以让他面临巨大的危险。 “罗马人要想攻破这座城堡并不那么容易,他们应该为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城墙建的那么牢固后悔,”阿诺伊的话让那些将领们稍微安心,不过他们很快就显得紧张起来,可苏丹却好像早已想到他们要说什么“至于粮食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在这里坚持很久,只要苏伊坦一来,我们的困境不但能过去,而且我相信很快就能再次让罗马人看到科尼亚人可怕的地方。” 阿诺伊的话让将领们原本担忧的神色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这时的他们也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暗暗感到一丝警惕,那就是虽然圣基努贝的惨败让阿诺伊的威望大受打击,不过他的部落依旧是科尼亚最具有势力的部落,至少他的手里现在拥有着一支将近八千人的军队,同时一旦苏伊坦的军队及时赶来,他依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这样的想法让将领们立刻变得老实了起来,虽然依旧各自在心中暗暗有着自己的盘算,可是他们立刻收敛了许多。 这一切都看在阿诺伊的眼中,他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之后,在仆人的服侍下穿戴起他那件昂贵的盔甲,在将领们的簇拥下向着城墙上走去。 不过尽管早有准备,可是当登上城墙之后,看到外面情景的阿诺伊还是不由微微一愣。 在城堡外的平原上,透过弥漫的烟尘,阿诺伊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罗马军队,那数量让他在略显意外之后不禁神色难看起来。 在阿诺伊的想象中,罗马人即便在圣基努贝获得了巨大胜利,可依旧付出的足够多的代价,而自己的军队在数量上所占据的优势,在这个时候还是占据上风的。 如果不是因为在之前的大溃退中他的军队因为损失武器和丢弃了大量粮食而不得不暂避罗马人的锋芒,阿诺伊甚至在头天夜晚的夜袭时已经派出军队,借用自己那依旧占据优势的兵力冒险与罗马人一战。 可是当他这时登上城墙看到外面的情景时,阿诺伊却不禁开始犹豫了起来。 就在外面,罗马军队不但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数量减少,相反看起来似乎要比在圣基努贝时更多 虽然只要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罗马军人中很多人衣衫褴褛,而且队形也显然不如之前在圣基努贝那么整齐严谨,这让阿诺伊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一些罗马农兵,可即便如此已经足够让科尼亚人感到忐忑起来。 很多科尼亚人忘记不了在溃退的时候他们受到的那些罗马农兵的骚扰,有些地方的农兵甚至敢于向成队的科尼亚人发起袭击,而且因为数量巨大,罗马人似乎会从任何一个角落出现,很多科尼亚人就是那么糊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他们往往是在自认已经躲过追击而稍一松懈之后受到的袭击,在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们已经莫名其妙的被那些之前被他们蔑视的罗马人砍下了头颅。 现在,罗马军队已经开始包围城堡,而且就在那带着清晨气息的空气中,还可以闻到一阵阵焦糊的味道,那应该是头天偷袭罗马人军营时烧焦的帐篷发出的味道,这让科尼亚人更加担心,罗马人会用什么样的可怕举动报复他们。 一阵号角声从罗马阵营中响起,即便是科尼亚人这时也已经熟悉了那号角,那是罗马皇帝即将到来的信号,那号角曾经响彻圣基努贝的上空,不过现在听来,那号角显然已经给双方的军队带来了各自不同的震撼。 黑色圣十字旗出现在了阵型前,伴着那旗帜,科尼亚人听到了一阵如潮般的呐喊向他们迎面而来:“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坐骑在这阵阵声浪中越过一个个的方阵,伦格能够从经过的那些士兵脸上看到激动和振奋,他知道随着圣基努贝之战的胜利,罗马人已经没有了对科尼亚人那几达一个世纪的畏惧,已经消失多年的巨大信心正在罗马人和罗马军团的心中重新形成。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的守护这种信心,不能让它再刚刚出现萌芽时遭受到挫折。 即便到了这时,伦格也不能不为头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庆幸,如果不是阿历克斯提到了阿诺伊那为了得计而难免着与痕迹的示弱而引起了自己的警惕,如果不是之前那声莫名其妙的警号声提前泄露了科尼亚人的偷袭,那么可能自己就要面临一场糟糕的局面了。 不过让伦格更加暗暗庆幸的,是阿诺伊在最关键的时刻未免瞻前顾后而错过的良机 如果阿诺伊在昨天夜里当机立断倾巢而出,如果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的军队对罗马人发起进攻,伦格不能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当以近卫军为中心的罗马军团从两翼把那些偷袭的科尼亚人团团包围,最后几乎是一个不剩的屠杀殆尽之后,看着那最终没有敞开的城堡大门,当时的伦格却又有一种隐约的失望。 经过逃亡的科尼亚人已经精疲力竭,他们缺少粮食和武器,更糟糕的是低落的士气,如果那个时候科尼亚人发起进攻,也许一切就有可能在头天的夜里已经彻底解决。 伦格知道那样的猜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他的军团即将开始对曼德索城堡发起进攻,这将可能是决定罗马与科尼亚命运的关键一战 伦格的战马穿过方阵间的空隙越过最前面的一排士兵来到阵前,随着他用力拉住缰绳,战马的前蹄在地上戳起了一道烟尘。 伦格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闻着还带着焦糊味道的晨风,他放松缰绳,让战马缓缓的在阵前走着。 士兵们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随着经过的皇帝移动,如果说之前的皇帝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位治理帝国的君主,那么现在他是他们的将军和统帅,是和他们一起浴血奋战的罗马军人。 “看来你们的精神没有因为科尼亚人的打扰变坏呀,”伦格看着一个脸上还挂着一抹乌黑的士兵打着趣,当他看到那个士兵伸手去抹脸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没关系,那是你的荣誉,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把它带到君士坦丁堡去,然后用姑娘们的亲吻给你擦干净。” “哈哈……”四周的士兵霎时发出一阵哄笑。 “告诉我,你们属于哪支军团,也让我好好感谢一下你们,昨天的确很危险,你们为自己的皇帝做了最勇敢的事情。”伦格向那些显然参见过头晚战斗的士兵们问着。 “陛下,我们是法纳尔布军团的”士兵们纷纷大喊着,他们高高的举起手里的武器,同时炫耀般的向着其他军团挥舞着“我们的军团印徽继承自巴西尔皇帝,我们的战号是野猪” “那好吧,法纳尔布的野猪们,”伦格半探过身子向那些吼叫的士兵们说“今天就露出你们的獠牙,用你们的身体去撞开那座城门,让科尼亚人看看你们是多么可怕。” “嗷” 一阵学着野猪般吼叫的叫喊立刻响起,那些士兵们不住的吼叫着,比划着,当他们看到皇帝向他们平伸手臂微微行礼时,他们的吼叫声甚至盖过了军团后面那些正在发出沉重的“吱呀”作响的牵车声。 不过这时伦格已经带马向前,当他来到一队看上去明显衣衫破烂,几乎没有队形的农兵们面前时,他停下来在那些农兵中间寻找着,当他终于看到那个要找的人时,他用手里的马鞭向他指去。 “你过来,”伦格沉声命令着。 在人们一阵不安中,一个头上包裹得象个异教徒般的农兵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的脸上还有着一块块的淤青,看上去就好像刚刚跌了一跤似的。 “马岱尔村的格拉西乌斯,对吗?”伦格把手里的马鞭按在那个农兵的肩膀上低头看着他“我听说你昨天险些丢了性命,好几次科尼亚人的马蹄差点踩碎你的脑袋?” “陛下,他掉进一个草坑里了,结果捡了条命”一个农兵起哄般的解释立刻再次引起四周一阵哄笑,这让那个把藤犁扛在肩膀上的农兵发出一阵呵呵的憨笑。 “很好,马岱尔村的格拉西乌斯,不管你是不是愿意,你现在是个近卫兵了,”伦格回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一个近卫兵脱下了自己的披风,随手扔给了还不知所措的格拉西乌斯“你家会得到足够的地,而且很快会有人帮助你耕种,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是你昨天的警号及时提醒了近卫军,所以我要奖励你,不过现在我要你站在这支队伍的前面,如果在接下来的战斗你活下来了,那就凭着这件披风来找我,那时候你将是神圣近卫军中的一员。” 皇帝的话让格拉西乌斯一阵愕然,他不知道自己头天晚上那无意之举居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当他终于明白自己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时,他先是愣愣的一笑,接着猛然举起扛在肩头的藤犁,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大吼“皇帝万岁” 然后他就在其他农兵充满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几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双手抱着他那件独特的武器,嘴里一边不住的喃喃自语着,一边紧紧盯着远处的城堡,那样子就好像怕那座城堡随时会逃掉似的。 这时,伦格已经向着前面继续前进,他的速度并不快,每经过一面军旗时他都会停留下来,他没有象在圣基努贝那样发表激昂的演说,而是用轻松的口气和那些士兵随意打趣,当他终于从所有的中央战线的军旗前巡视过之后,他慢慢回到了正中央的位置。 伦格看着那些已经等待他的将领们,望着那些充满了兴奋,甚至有些躁动的脸他平静的笑了起来:“我的将军们,不要那么着急,不要忘了我们亲手建造的城堡有多么坚固,城堡里至少有将近五万科尼亚人,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个很好的消息,也许我们要进行一场很长时间的围城战,如果那样你们就要耐下心来了。” “可是陛下,科尼亚人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老克莱蒙斯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也许我们不用围攻,只要这样僵持下去,科尼亚人自己就会忍耐不住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围攻城堡,”伦格淡淡的回答,他调转马头看着远处的曼德索城堡微微摇头“我们不能让他们出城,科尼亚的骑兵在平原上的可怕我们都知道,不过我想这个时候阿诺伊也并不想轻易和我们短兵相接,因为对他来说这太危险了。” “陛下,难道科尼亚人会畏惧和我们在平原上作战吗?”阿历克斯略显意外的看了看伦格,不过当他看到皇看向他的那种带着微笑的神色时,他先是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对,阿诺伊是不会轻易损失他的军队的,否则昨天晚上他就该全军出动了。” “哦,你们在说什么呀,”老克莱蒙斯有些不耐烦的叨咕着,对这位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可对尔虞我诈的宫廷计谋和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外交策略,他却始终是一窍不通“我们现在应该冲上去把那座城堡彻底攻陷,不过我想知道那座城堡究竟是谁建造的,我第一希望为我们造城堡的人不要那么尽职尽责。” 老老克莱蒙斯的话让四周的将领们失声轻笑,这似乎让一场即将开始的攻城战前的气氛略显轻松,不过就在这笑声刚刚落下,伦格已经缓缓举起了他的手臂。 一时间四周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人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皇帝举过头顶的手,当看到紧握成拳的手臂猛然落下时,所有人立刻听到了伴随着这个动作响起了一片呼啸声 一片炙热的气息从头顶上一掠而过,伴着那闪过的刺目亮光和滚滚浓烟,大团大团的火焰带着黑色的尾巴划着弯曲痕迹向着曼德索城墙砸了过去 站在城墙上的阿诺伊在看到远处闪过的亮光时几乎是本能的向下弯腰,而在那随即而来的呼啸声中,他身边的一群侍卫几乎是疯了般的向着苏丹扑去。 几条身影同时紧紧压在阿诺伊的身上,这让他不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可是他的惨叫声却立刻被接踵而至的另一个巨大声响淹没。 就在离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座砖砌门廊恰好被投射而来的石弹狠狠砸中,就在一片碎石翻滚,火花迸溅中,压在他身上的一个侍卫随着忽然全身猛的向下一压,嘴里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喊叫,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奇怪的先前一探,接着一大蓬鲜血就直接从他那被锋利碎石扯来的腰背上喷溅到阿诺伊的脸上 “苏丹苏丹” 士兵们的喊叫在城墙上此起彼伏,阿诺伊的亲兵们甚至挥舞起马刀向着挡在他们面前的士兵砍去,他们疯狂的涌向被紧紧护在中间的主人,然后喊叫着把他向城墙下拉去。 这时随着那片呼啸声而来的可怕石弹已经在城墙上引起了一阵惊慌,伴随着有的直接砸在墙上,有的则带着火焰落进城里的可怕袭击,曼德索城里已经引起了一片恐慌。 “罗马人疯了,”阿诺伊固执的推开试图拉扯他的亲兵,在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亲兵队长的脸上之后,他几步冲到城墙边,不顾威胁的看着那些大多数石头在墙上砸出来的凹坑“他们是要把城墙砸塌。” 说到这里的阿诺伊抬起了头,他看着城外那并没有进攻,却虎视眈眈的盯着曼德索城墙的罗马军团,一时间心头浮起一阵说不出的愤怒:“那个罗马小子,要用这种办法逼我出城和他决战。” 阿诺伊说着嘴唇不由紧绷在一起,看着四周在浓烟碎石中来回奔跑的人们,一阵焦虑浮上了他的心头:“苏伊坦,你这个蠢货,怎么还不来?” 就在阿诺伊暗暗诅咒他堂兄的时候,在城外,借着那经过埃罗帕西娅和巴布罗改造而破坏力巨大的投石机还在装填的空隙,伦格略显悠闲的对身边的那些将领说:“阿诺伊为了将来能继续统治科尼亚是不会再轻易损失他现在的军队的,不过这没有关系,我会逼着他接受和我们的决战。” 说到这儿,伦格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军队,然后缓慢却充满坚决的说:“这一次由我来做萨拉丁做过的事,阿诺伊,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能象我一样守住曼德索城。” 第一百九十一章 驰援(下) 罗马人对曼德索的进攻是与以前任何时候的进攻都不同的,就如同刚刚结束的圣基努贝战役一样,这一次罗马人也展示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举动。 没有攀附着云梯猛攻的士兵,也没有逐渐向前逼近的用镶嵌着防箭的板车组成的车城,罗马人从开始就以一种令人胆寒的强大气势,用强大可怕的投石车向曼德索的城墙发起了震天动地的进攻。 和以前发生过的用投石车攻城不同,这一次罗马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动军团,他们没有等到损兵折将之后才使用那种可怕的武器,而是从开始就毫不犹豫的决定以摧毁曼德索的城墙为方法,要给等待时机的罗马军团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包裹在火焰里的石头翻滚着越过空中,在科尼亚人惊慌的喊叫声中向着城墙上砸去,当石头狠狠撞击在墙体上时,整片城墙似乎都在那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中震动打颤。 即便没有被四下迸溅的碎石击中,那炙热的火浪也让城墙上的人胆战心惊,科尼亚人怎么也没想到罗马人会从一开始就用这种他们并不熟悉的方式展开进攻,更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武器。 科尼亚人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好的骑兵之一,这让他们来去如风,即便一些坚固的城市一时无法攻破,他们依旧可以利用强悍的骑兵越过那些被他们藐视的城堡要塞,去掠夺敌人的土地。 这样的习惯即便是已经逐渐开始向着城市中迁移也一直根深蒂固,所以对科尼亚人来说,被包围在城墙里已经让他们觉得如同被牢牢束缚住一样,当燃烧着火焰的可怕石头从天而降后,他们立刻就如同一群受惊的山羊群般到处瞎撞起来。 炙热的火焰让人感到恐慌,浓烟伴随着尖利的碎石在空中乱飞,当有人无法躲开时,惨叫声立刻在烟雾中响起,科尼亚人真的感到了畏惧,他们不善于守城,而罗马人那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攻城方式,更让这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败的科尼亚人惊慌失措。 “他们要把城墙砸塌吗?”阿诺伊不顾身边亲兵们的奋力阻拦死死的站在城墙上,在距离他不愿的地方,一块被投石机的石弹砸中的地方已经满目疮痍,被掀翻的城头上碎石遍地,空中散发着呛人的味道。 “罗马人疯了。”阿诺伊喃喃自语着,他不能不承认罗马人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到了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科尼亚与罗马之间巨大的不同。 那不止是信仰上的,更是进步与落后之间的分歧。 科尼亚人是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能造出这种可怕东西的,即便也曾经使用过投石机,可对他们来说和这个时候罗马人所使用的可怕武器比较起来就如同孩子站在巨人面前。 当阿诺伊仔细看去时,他才透过弥漫的烟尘隐约看到了罗马军团后面那些影影绰绰的可怕黑影,不过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他不禁感到更加意外。 即便是对罗马比任何人都熟悉得多的苏丹,也想象不到罗马人居然能造出那样的东西,那东西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座刚刚矗立起来的塔楼,可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罗马人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建造起那么巨大的武器。 又是一阵怪啸迎面而来,已经有所准备的科尼亚人本能的纷纷蹲下身子,亲兵们用身体挡在苏丹的面前,可是看着那翻滚而来的巨大火球,他们只能绝望的张开两臂,用自己那不堪一击的身体面对能把他们砸为齑粉的袭击。 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炙烫头顶的那种疼痛,伴着呼啸直接飞过的火球在阿诺伊身后的城墙下爆裂开来,伴着一阵惨叫和混乱的嘶喊,阿诺伊看到火球恰好在一群刚刚经过的科尼亚士兵当中炸裂,一堆看上去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的模糊肉块顷刻间四下横飞,有的人则干脆直接栽倒到地,以至旁边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打中了要害,就此丧命。 阿诺伊在这一刻真正的感到了一种畏惧,他并不惧怕罗马人,他甚至希望罗马人能向城堡发起进攻,这样他就可以借着守卫城堡狠狠打击一下罗马人的锐气,否则科尼亚军队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 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罗马人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攻城方式让他完全变得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抗。 罗马军团依旧稳稳的站在城外很远地方,这让科尼亚人手中的弓箭和那些用来守城的投石机根本毫无作用,而罗马人那威力巨大,而射程远得离谱的可怕武器却已经首先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罗马人真是疯了。”阿诺伊再次这么说着,可他知道实际上要疯了的是他自己,对于这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进攻,阿诺伊一时间感到茫然无措,他知道绝对不能这样让事情这样下去,否则只要罗马人这样不停的轰击,曼德索的城墙总有一天会被彻底砸塌,到了那时,可能就是整个科尼亚军队覆灭的时刻。 这样的想法让阿诺伊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带着亲兵沿着已经一片狼藉的阶梯走下城墙,当他看到一个惊慌的不知所措的将领时,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对他大声吼着:“传我的命令,我们出城” “可是苏丹,外面是罗马人……”那个将领满面惊恐的说,可在看到阿诺伊那已经变得黑戚戚的脸色时他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我的军队居然会畏惧希腊人了?”阿诺伊刻意把“希腊人”这个带着蔑视的词说的很重,他的眼睛扫过那些眼中露出畏惧的将领和士兵,看着他们的神色,他的心底里更加坚定了即便是风险再大也要直接面对罗马人的决定,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做,可能整个科尼亚军队就会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他的威望将会受到从没有过的打击,那些原本在暗中窥伺等待机会的敌人,也将会毫不犹豫的向他扑来。 一场胜利,一场胜利,我需要一场胜利 阿诺伊的心中不住的这样呐喊,他隐约能感觉到城外的那个“罗马小子”似乎知道自己的处境,而且也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用那种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式狠狠打击科尼亚人。 “你在逼着我和你决战吗?”阿诺伊在心里狠狠的吼叫着“好吧,你要把这个变成一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那我会让你如愿的” 阿诺伊愤怒的一把推开眼前的人,他翻身跳上自己的战马,随着拽出雪亮的马刀,他不容置疑的向那些将领们下了命令:“以苏丹的名义传令,打开城门,我要和那个罗马小子决一死战” 阿诺伊的喊声在这一刻甚至盖过身边所有的声音,他用力拉着焦躁的战马,在向着聚拢过来的士兵发出一声呐喊之后,他手里的弯刀狠狠的向着城门上的横梁砍去 “打开城门,科尼亚的苏丹只会面对敌人而战死”阿诺伊的喊声在人们头顶上回荡,事实上他这时真正恼怒的并不是科尼亚士兵的怯懦,而是他们在听到自己命令时的犹豫。 阿诺伊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圣基努贝的失败让他的威严受到了重创,如果不能立刻改变这一切,那么即便回到科尼亚,等待他的也很可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部落贵族们的乘机叛乱。 阿诺伊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战场上,不论面临什么样的危险,这是他重新为自己夺回尊严,也是让那些部落贵族们明白,自己依旧是他们的苏丹的唯一办法。 城门沉重的开启声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一阵阵的骚动,阿诺伊不停的舔着嘴唇,他知道这将是真正决定他命运的一战,而这一战他只能胜利。 罗马人的军队已经随着城门门缝的扩大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种迎面而来的气息让他感到紧张。 对于罗马人,每一个科尼亚人就如同他们的敌人一样充满了陌生而又难以明辨的仇恨。 没有多少科尼亚人能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仇恨罗马人,就如同更多的罗马人无法回答同样的问题一样。 他们只知道当看到对方时,只有残忍的杀戮才是唯一飙到自己心意的方法,这甚至让他们觉得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 伦格默默的看着向着城外涌来的科尼亚人军队,在城门打开的时候他并没有命令乘机进攻,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徒增伤亡,因为所有边界上的罗马堡垒都已经做好了这种面对敌人时军队冲出堡垒的准备,那些在城门附近挖掘的大大小小的深坑足以让试图乘机攻城的敌人深陷其中,这也是多年来曾经让科尼亚人很少的吃过苦头的方法之一。 不过阿诺伊并不想就这么莽撞的让他的军队冲过去,虽然知道因为缺少粮食而变得恐慌,不过他也知道这给了科尼亚人誓死一战的决心,现在他只要让这个决心变得更加坚决,而且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只有一场死战才能拯救他们自己。 一个科尼亚使者从队伍中缓缓带马而出,在双方军队的注视下,这个使者向着罗马阵营行来,当他带来了苏丹要与罗马皇帝进行最后一次谈判的消息之后,伦格没有犹豫催马向前。 第一次见到对方的两个人都略微感到诧异,看上去出乎意料的外表,甚至让他们不禁同时在心中浮现起奇怪的感觉。 和想象中不同,伦格发现这位科尼亚的苏丹看上去更象个君士坦丁堡中那种到处游说讲演的演说家,而不是一个原本应该大腹便便的苏丹,而且当他的身子随着战马的颠簸耸动时,伦格能感觉到在那间华丽的鳞片盔甲下,有着一具健康而且充满了力量的躯体。 而对阿诺伊来说,眼前年轻的罗马皇帝也让他感到意外,虽然早已听说过有关这位皇帝的很多事情,可是当真正见面时,他还是不禁为自己居然是败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感到意外和略显懊恼。 “科尼亚人必须退出罗马,”在相互打量了一阵之后伦格终于开口,他那不容置疑的声调让阿诺伊感到了不快,不过伦格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愤怒“而且科尼亚人必须对给罗马带来的伤害付出相应的代价和补偿。” “难道你要我对我的臣民说,我们不但一无所获而且还要向你们付出一大笔赔款吗?”阿诺伊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态看着伦格,虽然知道这次谈判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这纯粹也是他为了让那些科尼亚人看到自己面临的困境,进而激起士气的计谋,可他还是不禁为伦格的话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激愤“难道您以为在圣基努贝的一场胜利就可以改变一切?罗马就能够与科尼亚对抗了吗?” 阿诺伊诧异的问着,他不相信罗马皇帝会狂妄无知到真的以为只靠一场胜利就能改变一切,更不会愚蠢到居然还会认为罗马已经可以威胁到科尼亚的地步,如果那样他只会为自己居然败在这样一个对手的手下感动羞辱。 看着阿诺伊的脸伦格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这位苏丹的极大愤怒,不过他也相信只要自己的说出理由,阿诺伊就不得不面对事实。 “苏丹,我们都知道你现在的敌人是谁,我想你现在应该正在为自己的处境烦恼,”伦格的眼神越过阿诺伊的肩膀向他身后的科尼亚军队看了看“实际上我和你一样,我们都必须在战场上获得一场胜利才能证明我们自己,不幸的是胜利只能属于我们中的一个,从现在看,这个胜利者是我。” “可是一起都还没有定论”阿诺伊的声调不由变高,他紧盯着面前的年轻罗马人,同时在心中琢磨着一旦开战,自己要如何在尽快的时间里击败这个难对付的罗马小子“我的军队已经比罗马人强大,圣基努贝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我的军队狠狠的教训你的军队,甚至能让你成为我的俘虏,就如同曼齐克特岁发生过的一样。” 阿诺伊的话刚刚说完,伦格脸上的神色已经忽然变得阴沉下来,他和阿诺伊对视着,在沉默了一会后他缓缓举起了右臂:“那样我们就没有任何可以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罗马的军团将会用罗马人的方式告诉你们一切,而且罗马人为了保护我们的土地也会使用一切方法,如果你们不肯退出罗马,那么你们其他的机会也就此失去了,罗马人绝对不会只收回闲置地的土地,我们甚至会收回之前被科尼亚人占据的地方,包括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 伦格一字一句的说,他的声调和神色让阿诺伊相信这绝对不只是因为怒火而说出的威胁,在那一刻他有一种感觉,罗马人似乎真的要有所举动了。 而且伦格接下来的话让阿诺伊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隐约的不祥预感,似乎罗马人已经有了某种能够对付科尼亚的阴谋。 “我们会和你们的一切敌人成为朋友,那些人不但会是法兰克人和埃及人,我们甚至可以和你们的死敌乌古斯人达成协议,”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伦格看到阿诺伊脸上轻轻的抽搐,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想,正如同历史上曾经发生的那样,为了对付来自东方的乌古斯人,科尼亚人不惜向罗马发动战争,进而希望在乌古斯人还没来得及造成真正的敌人时,尽早铲除来自北方的威胁,好不让自己陷入两面受敌的局面。 如果是任何一位罗马皇帝,这个时候都应该在获得一场胜利之后感到心满意足了,他们应该会尽量不触怒科尼亚人而提出他们的条件。 即便有着试图就此改变现状的愿望,可是在面对即便经历惨败可依旧不可轻视的科尼亚人时,应该也没有人会象他这样毫不留情的提出苛责的条件。 不过伦格知道自己恰恰抓住了科尼亚人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对乌古斯人的担忧,这会让科尼亚人尽快下定决心从这场不利的战争中摆脱出去,而且他也认为自己抓到了阿诺伊个人最大的弱点。 “苏丹,如果在这里与我们决战,即便你能够得到胜利也会损失惨重,而且你认为你的军队还能战胜我们吗?科尼亚人的勇敢和运气都已经在圣基努贝之后无影无踪了,而且你认为你在科尼亚的那些敌人会放过这样一个难的的机会吗?”伦格慢悠悠的问着,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句都能够引起阿诺伊心中的动荡,特别是当他提到图戈里这个名字时,他看到阿诺伊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 阿诺伊在这个时候甚至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罗马小子见面,虽然知道这个罗马皇帝能够推测出自己的处境,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皇帝居然会这么清楚他都有些什么样的敌人。 特别是那个图戈里,阿诺伊知道那个人和罗马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想到图戈里有可能会乘着自己在罗马的惨败借机对那些早已蠢蠢欲动的贵族们予以拉拢,阿诺伊就不禁为自己国内那看似并不十分急迫,可一旦有所变化,就有可能会酿成巨大灾难的隐患担忧起来。 阿诺伊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成为了科尼亚人的威胁,这让他在心底里犹豫不决的同时,反而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自己,即便如伦格所说他会因为一场惨胜而导致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伺机起事,可是如果任由这个年轻人继续下去,也许有一天这个人才会是科尼亚最大的威胁。 阿诺伊的心中飞快的转着念头,他觉得自己之前一决胜负的决定,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不过在究竟该如何摆脱眼前这种局面前,阿诺伊一时之间不禁感到一阵进退两难。 如果执意与罗马人展开一场近乎两败俱伤的决战,那么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更让他为之担忧,可是要他就这么返回科尼亚,即便不对罗马人付出赔偿,圣基努贝的惨败也已经足够让那些部落贵族乘机动摇他的地位。 阿诺伊不能不承认自己之前还是小时了这位罗马皇帝,甚至在这个时候觉得他令人可怕 不过就在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的时候,忽然间从曼德索的城头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呐喊 所有人不禁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为之一惊,两支军队还是变得骚动不安起来,而紧接着伴着从城墙上再次响起的一片欢呼,两军士兵都听到了城上那些向着哈里斯河对岸眺望的科尼亚士兵震天的欢呼声: “骑兵,我们的骑兵,苏伊坦将军的援军来了” 经过将近大半个月的辛苦周旋,辗转行军,苏伊坦的军队终于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赶到了东部边界的哈里斯南岸 第一百九十二章 曼德索城下的传奇(上) 曼德索城墙上的科尼亚人发出的欢呼,在两军之中霎时引起了不同的巨大震动。 罗马军团开始变得动摇起来,当一些靠近河岸的军队看到河对岸的确飘扬着科尼亚人的旗帜时,这个消息立刻在整个军团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从圣基努贝到曼德索,罗马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气魄击败了以前让他们望而生畏的强敌,而且在一次次的追击中,他们亲眼看到了科尼亚人在他们面前袒露出的败象和狼狈,可是就在这眼前就要获得胜利的时候,难道一切就这样彻底失去了?难道罗马人又要面对科尼亚人的杀戮,或者是就此退去,再也不敢与科尼亚人在战场上做生死较量? 就在罗马军队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变得动荡不安时,科尼亚军队中则早已想起来一阵阵激动呐喊。 原本因为之前的惨败和一路被追击导致涣散的军心在这一刻立刻高涨起来,苏伊坦的到来无疑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光明,而很多之前对这次出阵有所顾忌的将领不由在心底里暗暗为自己感到庆幸,他们想象着如果自己当地过于固执的阻止苏丹,甚至如果莽撞的擅自退到河对岸去,那么一旦获得胜利之后凯旋而归,阿诺伊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临阵脱逃抛弃了他的人。 苏伊坦有一支足足一万多人的军队,这是阿诺伊现在唯一能够给予希望的,在这之前所遭受的失败已经让科尼亚人对罗马人产生了过去从来没有的畏惧感,这是让科尼亚人难以接受的。 正是因为这个,阿诺伊才不惜冒险也要和罗马再次决战,否则他可能就要面对因为惨败而引起的猜忌和怀疑。 身后的欢呼声让阿诺伊看着伦格的脸色逐渐变得倨傲起来,虽然并不想这样,可是阿诺伊知道自己必须让这个年轻的罗马皇帝明白,现在这个时候的优势已经随着苏伊坦的到来发生了变化。 甚至在他想来,也许可以乘着这个让罗马人震动的消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令这个让他感到难缠的对手就此屈服,从而得到一些在战场也许都无法得到的好处。 “我想你已经听到了我的士兵们的欢呼声,”阿诺伊嘴角露出了笑容“我想我们都不能不承认安拉的安排是多么奇妙,”说到这儿阿诺伊好像想起什么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我忘记了你并不信仰安拉,不过我想这就更能证明你的上帝在安拉的面前是多么畏缩和胆怯,他甚至不能用一个你们所谓的奇迹来显示对他的子民的庇护。” 阿诺伊透着些许讥讽的话让伦格微微皱眉,不过他这时真正懊恼的并不是阿诺伊对上帝的蔑视,而是眼前的的局势。 不能不承认,苏伊坦的到来的确让罗马军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哪怕这个时候罗马人立刻发起进攻,可是也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军队去监视河对面的苏伊坦。而一旦罗马军队与科尼亚人纠缠在一起,那么不论是直接渡河参战,还是绕道后方截断退路,罗马军队都将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考验。 自己的军队能够经受的住这样的考验吗?他们能在退路被截,敌人援军到来之下坚守阵型吗?面对强敌,罗马新军团还能如同他们早年间的先辈那样誓死而战吗? 伦格的手掌心在这一刻里已经渗出了汗水,他紧紧握在手中的马鞭在微微颤动,同时在心中暗自问着自己,在下定那最后决心的之后,罗马军团能不能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完成他们的使命。 伦格手中的马鞭已经从他身边举起,两军的士兵的眼睛在这一刻都不禁望向这位皇帝,士兵们知道他举起手中马鞭的那个含义,这将决定着两支军队很多人的命运,而且很可能将决定着两个国家的命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奇特而熟悉的鼓声从伦格身后传来,那鼓声中蕴含着强而有力的决然,而且伴随着鼓声,可以听到一阵阵合着鼓点发出的略显杂乱,却更加震人心肺的声响,那是手中的利剑剑柄敲击盾牌的声响 伦格不用回头也能听出那正是自己的近卫军所特有的进军鼓,自己就是带着近卫军在这个鼓点的陪伴下穿过君士坦丁堡的凯旋门,也曾经在这个鼓点的陪伴下成为色雷斯,以至整个罗马的主人。 现在鼓声再次响起,那是近卫军在向自己宣誓他们的忠诚,在等待着自己下达的命令,而且不论这个命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都将会毫不犹豫的跟随在自己的身后。 一阵号角声从整个军团的左翼响了起来,接着那号角声就如同联成了一条直线般在整个罗马军团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伦格望着阿诺伊的眼中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在这一刻他的神态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面对自己的对手,更不想是在面对一个可能随时会和自己的做生死一战的强敌。 “苏丹,请你记住我现在的话,罗马人即便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因为畏惧而退缩,”伦格声音平静的说“我的士兵流的每一滴血都会要敌人用更多的血换取,而且你要记住,即便你获得了胜利也必将付出从未有过的代价,到那个时候你要面对的将可能是更加强大的敌人,甚至一些你一直试图逃避的敌人也会乘机向科尼亚和你的宝座伸手,另外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了,你面对的是一个曾经创造过奇迹的人。” 说着,伦格手中的马鞭忽然向着科尼亚军队用力一挥,随着这声划破空气的皮鞭呼啸,罗马军队霎时间爆发出一阵高呼: “上帝保佑罗马” 马鞭连续挥起三次,呐喊声相应三次鞭挥呼起,鞭止声停 在这一刻罗马军团中已经再也没有之前因为科尼亚人援军的到来而引起的骚动,有的只是罗马人那多年来因为被压抑,被侵扰而几乎已经淡忘的对荣誉的追求和对使命的忠诚 阿诺伊在这一刻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发疯了,而且他身后的军队也都发疯了。 他无法想象罗马人怎么会有这么勇敢的气魄,虽然他也无数次的听到过关于罗马人先辈中的英雄和那些令人胆寒的罗马军团的故事,而且他自己也的确很认真的把罗马人当成自己的对手看待,可是因为多年来所看到的和听到的,阿诺伊总是认为罗马人的锐气已经被磨灭,勇敢已经随着将近百年来的挫折而荡然无存,特别是在经历了曼努埃尔皇帝那十几年前试图收复小亚细亚的失地,却惨败密拉奥瑟法拉之后,罗马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的勇气和尊严。 可是现在,阿诺伊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猜想似乎是错了,在面对与自己兵力相等,而且其中还有着一支生力军的强敌面前,罗马人不但没有畏惧,反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战激情。 不过真正让阿诺伊感到担心的,还是伦格说的那几句话。 他的敌人,他还有什么样的敌人?阿诺伊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伦格说的是什么人,而且他不能不承认那的确是他真正担心的 如果说罗马是一个因为常年的困扰而变得虚弱的病人,那么等到这个病人痊愈甚至变得健壮起来之后科尼亚产生威胁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来自乌古斯的威胁却已经迫在眉睫。 早巴格达的大苏丹早已经成为了乌古斯人的傀儡,他们甚至逼迫着大苏丹不得不放弃了他那东西方之王的尊号,而乌古斯人的贪婪却像是永不停止的流水一样,他们这个时候不但盯上了那些国势弱小的苏丹国,甚至也在窥伺着科尼亚的土地,而乌古斯人又无疑的确有着做到这些的庞大实力。 阿诺伊的心头在这一刻为科尼亚和自己的未来感到寻思不定,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就在伦格的马鞭挥舞起来的那一刻,科尼亚与罗马之间的百年纠葛,已经只有一战才能解决。 在这一刻,阿诺伊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不论将来会如何,现在的他不但是科尼亚的苏丹,而且是整个军队的统帅,草原后裔的执着让他不能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露出任何畏缩怯懦,哪怕这个敌人恰恰说中了他最为担心的隐患。 “那就让我们用手里的武器说明一些吧,”阿诺伊略带马缰转身向后,不过他接着又回过身来看着伦格“不论如何我都要承认你是一个真正的对手,要知道罗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能够做成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了。” 阿诺伊的赞美中透着一丝惋惜,他觉得眼前的敌人让他感到兴奋,这个年轻人不但出其不意的打败了他,甚至逼迫得他用杀掉心爱女人的方法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这让阿诺伊在感到意外的同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就是安拉派给他的对手,就如同安拉把苏丹的宝座最终赐给他一样,安拉赐了他一个敌人。 伦格同样很快调头返回了他的阵钱,当天看到阿历克斯面露微笑迎着他的神情时,伦格带马向前和他错身停下。 “我的朋友,看来我们又要有一场恶战了,”伦格笑着向阿历克斯说“真不知道是我们的运气不好还是太好了,这一次我们可能要面对科尼亚的精锐了,不论胜负这场大战都将决定罗马的命运。” “近卫军为您而战”阿历克斯紧握拳头按在胸前。 “让我们一起为我们的光荣而战吧。”伦格微微一笑,他慢慢带马向前,然后回头看着他的军队。 “罗马人,我们就要面对一场恶战了,也许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注定会毫无意义,注定我们要在这里遭受惨败,可是我们依旧是骄傲的罗马人,克马吉尼也许会陷落,小亚细亚也许会陷落,甚至整个帝国都将面临危险,而且我们大家也许会在这一战中死去,可是我们依旧是骄傲的罗马人,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面对这个时刻,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光荣,”伦格脸上洋溢着微笑,他这时就如同面对胜利而不是即将面对强敌般的神色自若,然后他转身拔出腰间的长剑,随着在空中一挥,他的战马缓缓调头来到阵前,然后向等待在旁边的号手下达了命令“吹响号角。” 一声激昂的号角声从罗马军团的中央响起,霎时间整个罗马阵线上空号角声响彻云端 如果说之前的鼓声是充满了死战决心的宣誓,那么现在的号角声则是激励斗志的高歌 在这一刻,不论是高贵的贵族或是普通的士兵,不论是仓促上阵的老迈农兵还是依旧显得稚嫩的马夫小子,所有人都在这震天的号角声中听到了对他们的召唤。 “克马吉尼的罗马人前进” “法纳尔布的罗马人前进” “伊皮鲁斯的罗马人前进” “迪尔拉奇乌姆的罗马人前进” 无数呼喊声在这一刻此起彼伏,罗马人这时已经彻底忘记了对面的敌人是多么可怕,也已经不再为自己是否在这样一场战斗会死去感到困惑,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再去想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出身高贵或是低贱,“罗马人”这个称谓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名字 罗马军团在移动,和之前试图用可怕的攻城武器砸开城墙,而又不想损失过重不同,这时的罗马军队以一种放弃一切勇敢和气魄向前迈动了脚步。 几万人同时前进的声势是可怕的,而几万名训练有素队形整齐的罗马军团的前进则令人充满畏惧 科尼亚人开始不安起来,圣基努贝的阴影已经让他们再也无法再也无法把面前的罗马军团与之前的罗马军队相提并论,而更加可怕的是,就在罗马大军开始前进的同时,在罗马军团的后面,一直沉默的那些可怕的投石机忽然如同发疯般同时向着科尼亚人的头上投下了漫天火石。 这一次砸过来的并不是大块的石弹,而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尖利碎石,而且和那些石头同时降临头顶的,是让科尼亚人难以想象的致命火焰 那些可怕的碎石顷刻间在科尼亚人中间炸裂开来,因为在地上巨大的冲撞和包裹在那些碎石中引起炸裂的火硝,可怕的爆炸带着炙热的火苗和滚滚浓烟瞬间向四周猛的迸溅开来 离得最近的科尼亚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那一大蓬四处横飞的炸石绞成了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肉酱,而稍微离得远些的人也同样无法避免的被随即席卷而至,难以扑灭的烈火点燃全身,一时间科尼亚人的队形一片混乱,而这时罗马人两翼的军队已经开始加快步伐,向着他们逼近。 “罗马人,”阿诺伊嘴里轻轻吐出一声自语,他的手臂用力一挥,随着这个命令,科尼亚两翼早已等待命令的骑兵已经飞快的先前冲去。 一时间双方如同同时伸出的两臂迅速靠近,就在中间那并不宽阔的空地上,科尼亚骑兵已经猛然撞进来迎面而来的罗马骑兵群中 科尼亚骑兵在平原上的优势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尽管罗马骑兵更早的发起了进攻,可是却已依旧无法和后发先至的科尼亚骑兵相比,当雪亮的马刀挥舞起来时,冲在最前面的罗马骑兵力很快消失在科尼亚人可怕的马刀丛林之中,而在后面,科尼亚人更是呼喊着向罗马人稍微靠后的步兵呼啸冲去。 “让所有军队向罗马人的左翼进攻”阿诺伊的喊声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响亮,之前的一切失败都已经过去,他一路败逃,被困孤城,甚至不得不忍受那些部落贵族们若有若无的挑衅,为的就是等待现在这样一个时刻 阿诺伊知道,如果只以眼前的军队和罗马人抗衡,那将无疑只有继续的失败,甚至可能自己都会落得个命丧异国的下场,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 苏伊坦的到来将不止能让他摆脱被罗马人击溃惨败的命运,而且将会给他带来一个彻底改变一切的机会。 只要一点点的时间,只要能让苏伊坦的军队渡过哈里斯河,那就将是罗马人彻底覆灭的开始,他会击败眼前这个羞辱了他的罗马小子,将会彻底征服小亚细亚,甚至可以就此打开通向黑海另一边的大门 只要一点时间,只要能拖住罗马人 阿诺伊把胜利希望寄托在那并不困难的目标上,他知道罗马人不可能轻易击溃自己在河岸边的右翼,只要有足够时间,苏伊坦的军队就可以登岸渡河。 在阿诺伊命令下,原本背靠曼德索城的科尼亚军队如滚动的乌云般向右翼河岸涌去,科尼亚人知道这将是至关重要的一战,这也将是决定他们所有人生死的一战。 阵线在动,科尼亚人在动,罗马人也在动,在科尼亚军队的牵动下,罗马军队也如同被卷入了漩涡中的浪潮般向着敌人扑去。 科尼亚的骑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他们手中挥舞起的马刀带来的异教死亡的问候,在宽阔的战场上没有人能抵挡住这些骑兵的看杀,当面对这些死神的使者时,罗马军队只用有他们那坚强的阵型拼死抵挡,然后伺机发起一波*的反击。 阿诺伊在这一刻开始相信安拉已经再次赐予他好运了,因为他恰恰很凑巧的把之前的那八千多后卫军队布置在了整个战线的右翼,这时的他看着这些堪称自己最精锐的军队向着罗马人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猛烈进攻,而整个军队也因为罗马人所遭遇的打击在河岸边越聚越多时,他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决定了下来。 罗马人之前对科尼亚人的打击让科尼亚人胆战心惊,但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相信罗马人能够很快消灭整个科尼亚军队。 所以对阿诺伊来说,只要能够抵抗住罗马人最开始的进攻已经足够,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到这一点 一阵科尼亚特有的弯牛角号声从对岸响起,听到这号角声的科尼亚人霎时间军心大振他们知道那是对岸的苏伊坦给他们传来的振奋军心的鼓励,也是苏伊坦军开始渡河的信号。 “科尼亚人,胜利的时刻到了安拉佑护,至尊至大”阿诺伊向自己身边的亲兵发出了前进的命令,在这个经过了千辛万苦的获得胜利的时刻,他要让自己亲身至于这个胜利的中心。 “是时候了,罗马人,上帝将看着我们在这一刻所做的一切,上帝与我们同在” 与此同时,伦格用并不高的声音对身边的那些士兵们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如此的近卫军,然后对望着自己的阿历克斯轻轻一笑“看来就是现在了,阿历克斯。” 近卫军统帅再次举拳按胸,接着阿历克斯向伦格伸出手,与他递来的手臂紧紧握在一起:“我的陛下,很荣幸能够在您的麾下作战,是您让我成为了一个拥有光荣的骑士。” “那就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吧,不论结果如何”伦格轻松的说着,随即高高举起了长剑“荣耀忠诚为了罗马”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近卫军在发出那享誉整个世界的高呼后,随着他们的皇帝向着科尼亚人迎头冲去。 就在苏伊坦军队的前锋已经登上北岸,而其余军队正在匆忙渡河时,在曼德索城另一边,满脸肮脏狼狈无比的汉弗雷在看了整个战场的局势之后,发出了一声奇怪的轻笑:“上帝呀,我来的太是时候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曼德索城下的传奇(中) 哈里斯河上,苏伊坦的军队正在匆忙的渡河,整个河面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船只。随着水流,那些船奋力的向着对岸划去,同时最前面的前锋已经在科尼亚右翼军队奋力开辟出的岸滩上纷纷登岸,有些性急的科尼亚人立刻不顾一切的向着战场上冲去,而在河南岸,苏伊坦正在催促着军队寻找足够多的船只。 曼德索城堡岸边的河岸虽然不是一块良好的码头,但是却因为城堡的缘故逐渐形成了一片渡口,正是因为这个,当苏伊坦下令之后,科尼亚人立刻开始到处寻找船只,对岸的鏖战让苏伊坦感到担忧,他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苏丹取得胜利的景象,却是科尼亚人面临罗马军队逼迫的危机,这让他在大感意外的同时不禁为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赶回来感到庆幸。 做为苏丹的阿诺伊是精明的,不过他的这个精明对于他的那些亲人却并不是件好事,做为苏丹在亲人中最为重用的将领,苏伊坦只有不停的用自己的忠诚换取阿诺伊对自己的信任,而现在这个时刻无疑是最为有利的。 苏伊坦几乎是没有多想就下达了渡河的命令,他已经看到了这时战场上变得越来越惨烈的局面,当他看到苏丹的亲兵队伍居然都已经出现在战场上时,他知道局势已经变得十分严峻了。 阿诺伊的确已经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圣基努贝的惨败给科尼亚人带来的不止是战场上的失败,还有一种巨大的畏惧。 多年来科尼亚已经逐渐习惯了对罗马人的压迫,这种他们祖辈带来的巨大优势让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会败在这些希腊人的手中,但是这种习惯一旦被打破,他们才发现自己敌人有着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可怕一面。 阿诺伊知道自己之前做出与那个罗马小子的决战与其说是一绝胜负,不如说是已经几乎彻底放弃,但是当苏伊坦的军队出现在南岸时,他不禁升起了巨大的希望。 苏伊坦军队的前锋渡过哈里斯河的越来越多,而对面的的苏伊坦则在沿着河岸催促着自己的队伍尽快越过河去。 哈里斯河并不很宽,甚至有些过于狭窄的河道在干旱的时候只要小心不用船只就可以过去,但是这片河面却并不是那么狭窄,而且春天远处山中融化的积雪也让河面显得宽阔湍急。 “过河去苏丹需要你们”苏伊坦骑着战马沿着河岸不住的呐喊着,这个时候河对岸的战况已经变得越来越紧迫,甚至有有那么一阵,他看到了一面据说是罗马皇帝的近卫军的旗帜在河对岸一晃而过,这让他意识到,不但是苏丹,罗马皇帝的军队也已经彻底投入了战斗之中。 阿诺伊在这个时候已经已经用手里镶嵌着宝石的长刀砍倒了一个冲到他面前的罗马人,这让他闻到血腥的时候却感到诧异,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再也没有亲手杀过人,而现在他居然要为了保护自己亲手杀掉一个要杀他的人。 “苏伊坦苏伊坦” 阿诺伊的喊声在战场上响起,他手中泼洒着血浆的弯刀不住挥舞,当他发现罗马人正在向着自己右翼涌去时,他知道那个罗马小子已经决定在苏伊坦的军队登岸之前与自己死战。 “那就让我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阿诺伊不顾一切的抓过身边一个亲兵手中的盾牌地挡在身前,他带着镶着铁片的手套紧紧握着象牙刀柄,在亲兵们的保护下,他带着自己最后留下的一队科尼亚军队开始向着右翼冲去。 这时的曼德索城下,一个令人诧异的局面出现了。 原本对峙的双方就如同一群两条游鱼般向着曼德索城的右侧飞快的移动着,双方都在拼命努力抢占更多的河岸,罗马人不顾一切的顶着从身前呼啸而过的科尼亚轻骑兵的掠杀劈砍,艰难的向前逼去,他们知道如果让那些渡河的科尼亚军队顺利登岸,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彻底的惨败,不但圣基努贝的胜利将荡然无存,甚至整个罗马军队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这时的科尼亚人更是同样疯狂,他们已经没有了粮食,很多人的武器也已经在逃亡中丢失,如果不是曼德索中有着足够多的备用武器,他们甚至只能赤手空拳面对罗马人,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背后就是哈里斯河,这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罗马人赶到了绝地,不论是困守城堡还是在罗马人的驱赶中渡河,都将如同面临死亡一半的可怕。 这样一来,无论是科尼亚人还是罗马人,都已经无路可退 阿诺伊知道罗马人能够击败他,但是他却绝对不相信能那么快就击败他,所以他现在只要一点时间,只要苏伊坦的军队渡过河岸 一阵呐喊声忽然从对面传来,阿诺伊看到又有一波罗马人向着他们冲来,那看上去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农夫,而且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阿诺伊根本看不出这这些人是一支军队。 “罗马农兵……”阿诺伊的嘴里吐出一声苦涩的自语,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真正把罗马人的农兵看在眼里,曾几何时在他的心目中,罗马农兵是一群得不值得去屠杀的蠢货,只要科尼亚的骑兵远远的挥舞起他们的马刀,一切都已经足够。 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群农兵却向着他猛冲过来,甚至在他的的亲兵远远射出一片箭雨的时候,虽然冲在最前面的一些农兵应箭而倒,但是后面的人却已经不可阻挡的冲了过来。 阿诺伊甚至觉得自己这一刻已经看不到希望了,他的亲兵队伍死死保护着苏丹,而那些武器简陋却用着可怕斗志的罗马农兵却发疯似的向着他们奔来。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一声罗马人的大喊,那些冲过来的农兵们似乎先是一愣,接着就更加疯狂的猛扑上来,他们的眼睛中闪动的那可怕的光芒让阿诺伊想起了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他知道正是那个罗马人的喊叫让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因为那个人喊的是:“那是苏丹” 科尼亚人有着勇敢的骑兵,但是当骑兵失去了他们那来去如风的速度和广阔的战场时就会变得失去了他们的威力和灵性,甚至有时候会变得更糟。 一群毫无队形的罗马人挥舞着手中杂乱无章的武器相互紧贴着向紧紧保护着阿诺伊的一小队亲兵杀来,他们手中长短不一的武器迎着骑兵挥舞的马刀不住抵挡,而当他们终于冲到那些骑兵面前时,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健壮的罗马人挥舞着手中奇怪的武器,伴随着那武器的头上捆绑着的一根横梁的飞快甩动,一名亲兵握着马刀的手立刻被那武器绞住。 那个亲兵根本没有机会来得及发出惨叫,他的身体在顷刻间已经被几柄伸过来的长矛镰刀甚至是草叉戳刺得血污四溅,而他旁边的一个骑兵则已经被突然从身边跳起扑上来的一个罗马人拽下马来,刹那间消失在一片劈斩下去的刀光之中。 不过那些罗马人的脚下却丝毫不肯停留,他们已经发红的眼睛中只看着那个被重重保护在中间的人,他们知道那就是科尼亚的苏丹,也是能够给他们带来胜利和巨大荣誉的目标 阿诺伊在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走到了绝地,他在亲兵们的保护下缓缓向后退去,可是他手里的弯刀却越攥越紧,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摆脱那些闻讯从四面八方围来的罗马人时,他撅唇向着亲兵们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呼哨。 亲兵们原本紧缩的队伍立刻向外伸展开来,他们知道苏丹将带领他们进行一场血战,而按照科尼亚人的习俗,一旦主人决定面对强敌,他的仆从将用一死的忠诚跟随在主人身后 又是一声尖利的呼哨声传来,不过伴随那呼哨的还有一缕疾风,接着一个罗马人的脖子忽然被一支掠来的利箭从侧面贯穿,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带着向旁边栽倒,接着更多的利箭瞬间向着罗马人劈头盖脸的扑来 阿诺伊不能不说这是他看到的最让他激动的时刻,透过战场上浓烈的的硝烟,一队科尼亚骑兵突然出现在他的侧旁,他们来的是那么突然,瞬息间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死亡使者般可怕的席卷,让毫无准备的罗马农兵霎时大乱 “苏丹,苏伊坦将军的军队”一个亲兵兴奋的大声喊着,而他的喊声还没有落下,那些突如其来的骑兵已经如旋风般冲进了罗马人已经混乱的队形,向着他们展开了残酷的屠杀。 那的确是屠杀,毫无防备而且没有丝毫抵抗骑兵经验的农兵们,甚至还没有明白敌人来自何处就已经被冲进队伍的科尼亚人胯下健壮战马撞得四处很飞,于此同时,一些在后面试图抵抗的人也被科尼亚骑兵远远射出的箭矢贯倒在地,惨叫声伴随着被践踏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罗马的战线在这一刻开始动摇了 终于加入战斗的苏伊坦军队让科尼亚人看到了希望,伴着苏伊坦的军旗在战场上飘扬,科尼亚人顷刻间军心大振 他们开始奋起余力向着罗马人冲去,不论面前是什么人,不论是罗马的什么军队,科尼亚人的彪悍和凶猛在这一刻彻底展现了出来 阿诺伊知道自己的苦战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随着苏伊坦军队的登岸,罗马人已经再也无法那么容易的击破他们守护在河岸边的阵线,而接着只要再坚持一下,罗马人的军队将彻底崩溃。 在这一刻阿诺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支他已经颇为熟悉的罗马人的近卫军,开始逆着那些纷纷败退的罗马军队,以整齐划一的队形向着战场行来。 “出动近卫军了?”阿诺伊嘴角挂起了笑容,他知道这是那个罗马小子最后的力量,也预示着罗马人败亡的开始。 然后,阿诺伊听到了从哈里斯河对岸传来的一阵突如其来的呼喊声,那声浪传进他的耳朵让他先是微微一愣,当他慢慢转过身向河对岸看去时,他的脸上瞬息间变得一片惨白 没有人想到,即便是在之前一路上都在为那个令他讨厌的罗马人的纠缠恼怒不已的苏伊坦也没有想到,那个罗马人居然会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从西部边境来到了曼德索 苏伊坦的前锋已经渡过哈里斯,而剩下的绝大多数军队这个时候也正在纷纷利用各种岸边的船只向河对岸渡去。 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跳下战马踏上一条小船的苏伊坦听到了一阵之前他已经听过多少次的呐喊声声 那是那个令他讨厌的罗马人的军团喊出的战号在伴随着一阵阵“暴风雨”“暴风雨”的呐喊声中,汉弗雷的军队终于抓住了这个对他来说稍纵即逝的时刻向着苏伊坦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在这一刻,苏伊坦的前锋刚刚渡过河岸,他的大部分主军还在哈里斯河河面和两边的浅滩上奋力渡河,而留在南岸的,则是一支六千人的后卫。 这一刻也正是汉弗雷所需要的,他一直在等待,一直在观察,在这个时候他的焦急没有人知道,当那些罗马人催促他的时候,他只是悠闲的嘴里衔着一根嫩草不置可否,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那悠闲的外表下,心在疯狂的跳动 “伦格,你能坚持住我,我相信你能坚持住” 汉弗雷在心里不住的一次次喊着,他必须等着那个机会,等着科尼亚人的主军即将开始渡河的那一刻。他必须要让苏伊坦的军队遭受到最可怕的打击才能为伦格换取来那最关键的时机。 当汉弗雷翻身上马的时候,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兴奋的笑容,自从在圣地邂逅,他与伦格之间的友谊似乎就是上帝注定般的建立了起来,为了忠于那份友谊,他不惜用自由来证明自己,为了友谊,他长途奔袭进军科尼亚,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即将与一支数量相当的科尼亚军队正面交锋 如果说之前他能够不停的骚扰,是因为他的狡猾多变和从来不与这些在骑兵战中有着显著优势的敌人正面交锋,那么现在他就要毫不犹豫的和他们展开一场厮杀。 “罗马人,喊出你们的战号吧,”汉弗雷向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罗马军团呐喊着“不论发生什么,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罗马军团冲锋” “暴风雨” 呐喊声是在那一刻突然同时响起的,几千人的声浪甚至一下子越过宽阔的河面传到了战场上,而紧随在这声浪后的,是向着一心关注对岸战况毫无防备的苏伊坦军猛扑而来的汉弗雷的罗马军团 已经登上小船的苏伊坦在那一瞬间脸上露出的只有难以置信的愕然,他不相信那支出现在面前的是那支罗马军队,但是那已经熟悉的呐喊声却告诉他,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那个纠缠不清的罗马人居然还是紧跟在自己身后来到了曼德索。 苏伊坦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命令,他眼睁睁的看着冲在最前面的罗马人挥舞起的长剑砍下了一个毫无准备的科尼亚人的头,接着就在纷纷上马,却还没来得及迎击上去的科尼亚人的大乱中,罗马军团已经猛然撞进了科尼亚人的队伍当中 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突然,苏伊坦甚至看到一些在泥泞河滩上的士兵还在挣扎的试图回到岸上,而一些已经开始渡河的士兵则呆呆的停在河面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罗马人的铁骑就如同他们所呐喊出的战号那样,如一席不可阻挡的狂风暴雨般带着呼啸和可怕的血腥扑面而来。 那种风暴让苏伊坦似乎看到了只属于科尼亚的勇士才会有的疯狂,也闻到了只有草原上可怕的狼群才会散发的出的血腥气息,可是现在这一切却是在这些罗马人的身上出现。 一场互为猎物的捕杀和追逐,一段时间来可怕的经历,已经让这支罗马军队变成了一群最可怕的饿狼而挫尖他们牙齿的就是苏伊坦,磨利他们爪子的,就是科尼亚人 苏伊坦呆呆的站在小船上,这一刻他似乎有一种要笑出来的冲动,看着那突然从河岸边的坡地后冲出,挥舞着利剑就如同熟练的挥舞着马刀般的罗马军队,他这时居然有一种感到骄傲般的喜悦。 那是他的敌人,或者说一群被他逼迫截杀,最后才会彻底变得与科尼亚人一样的草原上的狼群,是属于他的杰作。 苏伊坦看着眼前越来越越近的刀光,看着那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容貌死神,他莫名其妙的张开手臂迎向敌人。 随即,伴着顷刻间就踏着水花冲到面前的罗马骑兵手中挥起的一道闪亮,苏伊坦的头颅在一蓬喷溅而起的血水中直飞出去。 因为毫无准备受到偷袭,科尼亚苏丹阿诺伊的表兄,大将苏伊坦.夏尔宋刚于罗马人交锋就已被斩杀枭首 这只是刚刚开始,就在苏伊坦的人头随着他倒下的身子落在水中的时候,一场罗马人与科尼亚人之间的恶战,已经同时在哈里斯河两岸彻底展开 和阿诺伊一样,伦格在那一刻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呐喊声,他知道那是汉弗雷带领的军团的战号,这让即便是他也不禁为之愕然。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岸,虽然看不清河对岸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已经隐约的猜测到,而伴着之前突然猛攻过来的科尼亚人的势头忽然停滞,伦格终于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汉弗雷,汉弗雷我的好朋友” 在这时伦格激动的大喊着,虽然知道那声音无法传到对岸,可是他依旧不停的呐喊,接着他从身边的旗手中抓过军旗: “罗马军团你们看到了我们并不孤独,罗马军队也在对岸战斗他们为我们挡住了那些科尼亚人,”伦格喊道这里把旗帜高高举起“为了罗马” “为了罗马” 刹那间的呐喊声从近卫军的中心向着整个战线散去,对岸的马嘶声,冲杀声,和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战号呼声让罗马人顷刻间再次爆发出了巨大的毅力。 有人倒下了会有旁边的人拉着他,有人的盾牌丢了,会有其他的盾牌掩护,在一阵阵的进军号角的催促中,罗马步兵就如同一堵堵无法破开的墙壁般向着科尼亚人挤去。 刚刚渡过哈里斯河发起冲击的骑兵这时已经陷入了罗马人的紧密方阵的困扰之中,而一旦被困住就再也无法发挥出骑兵威力的科尼亚人,在失去了援军的困境下,就要与以纪律和严谨而闻名的罗马军团展开一场面对面的短兵相接了。 面对战场上这历经数变的局面,逐渐被向着河岸边逼近的阿诺伊,终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安拉的旨意……” 阿诺伊仰头望着天空,一声长叹。 第一百九十四章 曼德索城下的传奇(下) 科尼亚人的军队终于开始动荡起来,从苏伊坦因为突然袭击而瞬间被斩杀的那一刻起,哈里斯河南岸的科尼亚人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惊慌之中。 因为需要渡河而散乱的马匹器具和各种各样的装备成了导致他们惨败的原因之一,而河面上的科尼亚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边的军队与罗马人厮杀在一起。 就在汉弗雷向着南岸的科尼亚军队发起进攻之后,之前在围攻城市时显现出巨大威力的罗马攻城车这时再次开始喷涂出可怕的火焰,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是向着河岸和河面上的科尼亚人投下了地狱般的密涅瓦之火。 大批罗马士兵紧紧守护在攻城车边,面对一波*的冲来,试图破坏那些攻城车的科尼亚人,罗马士兵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科尼亚人雪亮锋利的马刀。 火焰在河滩和河面上炸裂开,一些船只不幸被直接砸中,随着小船顷刻间四分五裂,船上的人翻滚嚎叫着满身烈火栽进河里,但是除非他们把整个身子完全浸入水中,那些火焰却始终在水面上不住燃烧,直到把被包围的人烧成一片黑乎乎的焦块,沉沉浮浮的漂在河面上。 阿诺伊最后一次回头看向河对岸,当他看到已经完全和罗马人绞杀在一起,再也没有力量渡河的军队之后,他沉稳的转过头,透过前面一支一千人的科尼亚步兵横队,他看到了正在向他缓缓逼近的罗马人。 在这个时候,整个战线上的一切已经变得十分清晰,罗马人正在逐渐的收缩他们的队形,没有如同阿诺伊所猜想的那样就势发起冲锋,罗马人正在尽量用严谨而坚固的队列向着科尼亚阵线逼近。 “贡布雷,你要我死吗?”阿诺伊无奈的苦笑一声,他知道罗马人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因为他们对科尼亚的骑兵还有所估计,而且他们似乎更加担心自己会在混战中带领轻骑突围出去,所以一旦不再担心有援军参战,罗马人就开始以他们那在战场上久已闻名的罗马阵型,如同一道道不可抗拒的移动城墙般向着科尼亚人逼近,直到把他们彻底逼近河里。 这个时候战场上科尼亚的骑兵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活动,他们的队伍不断的向罗马人发起一次次的冲锋,但是却都被阻挡在了罗马方阵的前面,锋利的长矛和坚固的盾牌组成的强大阵型让科尼亚人一次次败退,根本没有能够发挥骑兵威力战场上的狭窄地域,成为了科尼亚引以为豪的轻骑的致命要害。 又是一支几百人的科尼亚骑兵冲了过来,他们夹带着巨大力量一下冲入了罗马人的队形之中,在稍一接触就顷刻间被冲得混乱四散的罗马步兵纷纷败退,可是当这些科尼亚人发出的高声欢呼还没有停止,后面的罗马方阵已经蜂拥而至,带着弯钩的长戟向着因为刚刚的冲击没有来得及再次整队的科尼亚人戳刺过去,一时间双方在罗马人战线的右翼绞杀在一起。 似乎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一场纯粹的杀戮中幸存下来,每当有人刚刚斩杀一个敌人时,他自己的头颅也紧跟着被砍了下来,几柄长矛可以把一个科尼亚人从战马上直接挑起,而骑兵铁骑健壮有力的马蹄也能突然踢碎一个罗马人的胸骨 罗马的阵线同样变得动荡不安,而远远的看到这一切的阿诺伊立刻下令向着罗马人的右翼发起了进攻。 “冲过去,只要冲过去就可以,我不需要你们做其他的事,我们现在是在摆脱罗马人”阿诺伊向面前的将领大声喊着,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指望对岸的苏伊坦能够给他帮助,甚至也没有指望能够在这样一个时候渡河退入科尼亚。 面对罗马人越来越猛烈的进攻,他决定冒险从罗马人的战线突围。 这个决定显然让那些已经惊慌的部落将领大吃一惊,他们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着那些缓慢却稳健的逼近的罗马方阵,不过虽然要说什么,可阿诺伊已经不给他们时间,随着一声声的命令,原本向着河岸边退缩的科尼亚人开始随着他的亲兵队向着罗马人已经变得逐渐动摇的右翼冲去。 伦格微微皱着双眉看着如同不住滚动流淌的科尼亚人,当他看到科尼亚人忽然逐渐变得如同宣泄的河流般沿着哈里斯河向东移动,而且越来越快时,他的心头不禁晃过了正在苦战的狄奥多的影子。 “陛下,阿诺伊要从我们的阵线突围。”在仔细看了一阵之后,阿历克斯终于肯定的对伦格说,看着伦格陷入沉思的表情,他低声问“陛下,我是不是应该立刻阻止住他?” “什么?”伦格好像从心事中醒来似的问了一句,在略微点头之后却又微一摇头“让丕平做好准备,不过不要立刻出击,让他带着他的旗队到狄奥多阵线的后面去。”说到这里,伦格看着阿历克斯有力的说“记住,告诉他一旦狄奥多的阵线崩溃就可以抵挡上去,不过我不要他能杀掉苏丹,只要他能把阿诺伊留下来就可以。” 阿历克斯若有所思的点头离开,到了这时看着整个战场,伦格终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长气,也是在这时,一阵莫名眩晕忽然向他袭来。 伦格的身子在马上开始摇晃,他立刻咬紧牙让自己尽量坐稳,同时他不住的深深呼吸,让自己不至于因为这眩晕栽下马去。 看到皇帝脸上的苍白,一个近卫兵立刻靠了过来,但是当他要伸手搀扶时,伦格示意制止了他。 “不要扶我,”伦格嘴里吐出这句话,再次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战场,伦格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就是这个样子了,接下来会变成什么呢?” 战场上这时已经变得颇为明朗,在经过了将近一整天的顽强奋战之后,随着苏丹主军的移动,科尼亚人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面临失败。 突围开始了,科尼亚人在抵抗着整个罗马阵线压迫的同时开始随着苏丹向着罗马右翼发起进攻,不过这一次已经不再是为了消灭敌人,而是试图闯开一条道路,得以逃生。 伦格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悄悄返回自己主营的,直到他独自一人走进帐篷,他才终于控制不住的向前栽去,在旁边近卫兵的搀扶下,他缓缓的坐下来,让早已等待的胡斯弥尔带领着一群侍从为他小心的解开身上的铠甲。 冰冷的汗水已经渗透了衣服,伦格感到他的头一阵阵的头痛,全身的力气似乎随着汗水在流淌殆尽,阵阵眩晕让他似乎陷入了漆黑的陷阱,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逐渐醒来睁开眼时,看到身边的人正用紧张的神色看着自己。 “现在怎么样了?”伦格轻声问,看到脸上露出一阵激动的阿历克斯,他轻轻笑了笑“我想一切还不算太坏是吗?” “是的陛下,”阿历克斯激动的点着头,他的声调里透着一阵阵的激情,似乎要立刻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阿诺伊没有逃走,他的确突破了狄奥多将军的战线,可是丕平的近卫军挡住了他,然后所有罗马军团都向他发起了进攻,我们把他们彻底包围了……” 说到这里,阿历克斯想了想,然后他低声说“阿诺伊又进入了曼德索城堡,他在看到无法突围之后就立刻向城堡里退去,现在他们已经在城堡上建立起了严密的防守,陛下,看来我们要进行一场长时间的围城战了。” 听到阿历克斯的话,伦格的神色忽然变得微微一清,他在侍从的帮助下用力坐起来,在披上一条厚厚的毯子之后由人搀扶着向帐外走去。 刚刚走到帐口,一阵阵的欢呼声已经从外面如潮涌来,在阿历克斯的陪伴下,伦格缓缓的走到外面,当他看到外面的情景时,一阵激动霎时袭向他的全身。 整个战场上都是罗马人,士兵们高举手中的武器发出疯狂的呼喊,骑兵在不停的来回奔驰,各色军旗在空中迎风飘扬,而在河面上,已经因为两岸的不断进攻已经彻底崩溃的苏伊坦的军队,这时正在南岸平原上四散奔逃 “陛下,这一战我们胜利了”阿历克斯向伦格大声说着。 他的声音引起了一些士兵的注意,接着人们开始相互传诵,同时纷纷涌来。 很快,伦格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争相恐后的把缴获的战利品向皇帝展示,当一面面的科尼亚军旗摆放在伦格面前时,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它们,然后用很低的声音声音发出轻轻的祈祷。 “荆棘之地的黑暗笼罩着我,但是上帝的荣光就在前面,旷野中有人大喊:看那个人,那是天使在指出耶稣基督……” 伦格的声音低沉缓慢,可是却传染了四周的人,士兵们慢慢向着矗立在皇帝身后的黑色十字旗跪下,就是在这样一面旗帜之下,他们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在生死之间寻找上帝赐予他们的光荣和奇迹。 曾经多少次,他们似乎就要惨败,可是这面旗帜却始终引领着他们不停的向前,而就是在这面旗帜下,他们的很多同伴就此倒下,再也无法醒来。 听着伦格发出的祈祷,一阵悲苍在喜悦的士兵中传荡,他们很多人失去了亲人,不论是在战场上面对强敌,还是在逃亡中被科尼亚人屠杀,在这个胜利的时刻,突如其来的伤感令胜利的喜悦逐渐淡去。 一阵骚动从远处传来,人们纷纷回头看到了几名罗马将军正一起走来,他们的身上同样血迹斑斑,有的人还包裹着渗着血丝的布带,但是即便是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将军,他们的脸上也透着难以压抑的喜悦和激动。 当他们来到伦格面前时,他们纷纷躬身行礼,然后在充满了激动之中,佳尔兰大声说:“陛下,我们胜利了” 看着这些将领,伦格轻轻的露出了笑容,他知道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是那么激动,就如同他自己的内心中同样有着随时即将爆发出来的喜悦一样,可是他却知道还有最为关键的事情没有去做,而这件事也许很简单,也许很苦难。 “汉弗雷在哪?”伦格向那些将领们问。 “陛下,伯爵这个时候应该在追杀那些科尼亚人,”一个将军哈哈笑着,他回头踮起脚尖看了看河对岸,同时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敬佩口气说“上帝呀,真难以想象,他们居然从东部边境一直跟在那些科尼亚人的后面,那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呀。” “这个你可以去问汉弗雷,我相信那一定十分精彩,甚至和我们在圣基努贝,在曼德索一样精彩。”伦格笑着说。 他的话让那些将领们心中微微意动,但是他们却不能不承认,与罗马主力军队和科尼亚大军的正面对峙相比,汉弗雷和他的军队经过的在科尼亚人的境内那几百罗马奔袭,同样有着旁人无法领会的凶险曲折。 那将是怎么样的一场场战斗,在敌人的土地上又是怎么样坚韧执着的跟随在比自己数量更多的敌人身后,一直尾随到曼德索,然后在关键时刻发起了几乎是决定整个战争命运的进攻 想到这些,那些将领们不得不承认皇帝把汉弗雷的功绩与自己,甚至是与整个罗马军团的相提并论的赞许。而且他们也不能不承认,汉弗雷的及时到来,几乎决定了罗马军团,甚至也许是决定了罗马帝国的命运。 “让我们到河边去,我要亲自去迎接我的朋友。”伦格向旁边的人吩咐着,虽然他看到阿历克斯隐约的担忧,但是他却暗暗摇头。 这个时候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胜利带来的躁动令罗马人变得狂躁起来,甚至有人早早的提出了要对曼德索城发起进攻,可是这却不是伦格现在所需要的。 正如他所说,他要立刻见到汉弗雷,见到那个最忠于他们友谊的朋友。 还没有清理的河岸边到处横卧着双方战死者的尸体,伦格来到漂浮着血水的河边,看着慢慢划来的小船,心中泛起一阵阵激动。 小船终于近了,伦格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几步踏进了河里,他的脸上露着激动的神色,等待着自己的朋友。 可是随着小船靠近,伦格的神色慢慢变得成了狐疑,他看着船上那些脸色阴郁,透着不安的士兵,一阵不祥忽然浮上心头。 “汉弗雷在哪?他在哪?”伦格对一个看上去像是队长的士兵问着。 那个士兵显然认出了皇帝,他的嘴唇微微牵动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旁边的人。 “陛……陛下……” “告诉我汉弗雷在哪?”伦格心中那股不祥越来越浓,他伸手抓住那个士兵用力摇着他的肩膀“告诉我,博特纳姆伯爵在哪?” “陛下,大人在对岸,”那个士兵有些心虚的回答着“不过,他……” “告诉我他怎么了?受伤了?”伦格小心翼翼的问。 “陛下,那可太糟糕了,谁也没想到会有那种事……”那个士兵因为紧张语无伦次的说“我们以为就要胜利了,谁想到……大人他负了重伤” “上帝,带我去”伦格抓着那个士兵的领子向着靠岸的小船冲去,他粗暴的推开还没来得及下船的士兵,大声吼着让人向对岸划去。 虽然哈里斯河并不十分宽阔,可是伦格却觉得好像过了太久的时间,当船底刚刚触到河滩,他已经不故一切的跳下船,虽然立刻一阵头晕让他的脚下一阵踉跄,可他还是在阿历克斯的搀扶下,跟着那个士兵向着河岸上奔去。 南岸和北岸一样到处都是大战后的片片狼籍,负伤的士兵哀号的声音此起彼伏,而随处都有罗马士兵正在从那些死去的科尼亚人身上剥下值钱的东西,同时他们也会用匕首顺便割断还有一口气的科尼亚人的脖子。 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这么可怕而残忍,没有人认为这样做有错,甚至一些君主把杀死更多的俘虏做为展示他们的胜利的象征。 掠夺战利品在这个时代是保持一支军队旺盛斗志的关键,而边界上的罗马军队根本没有足够多的人手粮食和药物去供养那些科尼亚俘虏和他们的伤兵。 伦格这时没有心情去管那些事情,他跟在那个士兵的身后穿过一队队来回奔走的队伍,当他来到一辆翻到的马车前看到一个让他惊愕的情景时,伦格发出的一声喃喃的哀叹:“我的上帝呀……” 一个全身肮脏的泥水和血污包裹的身体歪倒在倾斜的马车下,几个士兵和军医正围拢在这个人的身边,从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上,伦格认出了汉弗雷,可是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汉弗雷的一双腿这时正压在马车下面,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这是怎么了?”伦格奋力推开一个士兵蹲下身子,当他看到身子在不住颤抖的汉弗雷那张因为疼痛几乎扭曲的脸时,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放在汉弗雷的胸前“汉弗雷,你这个莽撞的法兰克小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伦格……”看到朋友的汉弗雷身子不住颤抖着,他的嘴唇轻轻打战,一阵阵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我太不小心了,结果就这么让人家给算计了,不过……那小子已经让我……杀了……” “陛下,大人的双腿断了……”军医喏喏的说,当他看到皇帝瞪过来的那凛冽的眼神时,他舔了舔嘴唇可还是接着说下去“陛下,如果不立刻想办法大人会死的,可是……” “拿火把来,去拿火把来”伦格忽然大声喊着,当有人递上火把时,伦格紧紧握着长剑在火苗上默默的烤着。 “伦格,你要干什么?”汉弗雷似乎意识到什么的低声喊着,可是失血却让他开始变得神智模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巴,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霎时传来 汉弗雷的身子猛然向上窜起,他的嘴狠狠的咬住了嘴里的木头,可是紧接着,随着一阵焦臭的味道,又是一阵几乎把他的身体撕裂开的巨大痛苦袭击过来 火把在汉弗雷被利剑砍断的双腿伤口上燃烧着,恶心的味道霎时弥漫在空中,而当这一切终于做完时,全身已经湿透的伦格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随着身边人们的呼喊,他的身体慢慢栽倒在旁边阿历克斯的怀里。 “陛下,陛下” 身边的人们惊慌的呼喊着,同时有人立刻用早已准备好的厚实的毯子把已经昏迷的汉弗雷紧紧包裹起来。 “好好照顾他,一定不要让他有事,”伦格声音虚弱的向身边的人吩咐着,然后他慢慢走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汉弗雷身边,看着那张年轻却苍白的脸,伦格伸出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上帝会保佑你的,我的朋友。” 说完,伦格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平复心头那因为紧张而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过了好久之后,他伸手拢了拢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历克斯披上的毯子,看着河对岸的曼德索城堡,吐出了一句短短的话:“现在让我们去和那位苏丹见见面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围城 春天还依旧不是很长的白天随着阵阵晚风的加剧缓缓退去,夜色很快降临了,战场上逐渐的点起了片片篝火。 整片曼德索城外的平原上到处都是如天上星星般闪烁的点点光亮,士兵们在照顾受伤的人,呻吟声和为濒死者做临终弥撒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过更多的人在兴奋的检查着他们的战利品,科尼亚人喜欢把他们的财产随身戴在身上,即便是上战场也不肯放下,这样一来当有人不幸的战死时,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却得到了更多的战利品。 除了最前沿的军队一直警惕的监视着曼德索城之外,罗马军团已经开始扎营,面对坚固的城墙,人们知道也许很快一场围城战即将开始,也许这会是旷日持久的一战,所以当扎营的时候,士兵们把埋设鹿角的地基挖的很深,而且帐篷也支得很大,他们知道可能要在城下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将领们已经聚集到了伦格的御帐里,虽然依旧感到全身乏力,可伦格还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精神些,他一边听取着那些将军们对这场大战的禀报,同时叮嘱着他们要随时注意曼德索城里的动静。 “记住他们曾经偷袭过我们,所以再来一次偷袭也并不奇怪,另外要连夜收缴起河上所有的船只,防止科尼亚人乘机渡河逃跑,”伦格精心的吩咐着“科尼亚人的粮食不会很多,不过曼德索城里应该还有些备粮,所以我们要做好长期围城的准备……” 将军们小心的听着皇帝的吩咐,每当有人听到给自己的命令时,他们就立刻恭敬的答应下来,当伦格终于停下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狄奥多时,他看着自己这位身上又多了几块伤疤的内兄,露出了笑容:“我想我应该感谢你,对我们来说你的功绩丝毫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我应该更加感激你。” 狄奥多向着伦格低头行礼,他的样子看上去显得更加恭敬了。经过这一战,狄奥多知道伦格的声望无疑将会与罗马那些先辈皇帝们比肩,甚至会比他们其中某些人的名声更响亮,眼前这个年轻人无疑已经向着罗马历代明君的行列进发,而且令人羡慕的是,现在的他有着与查士丁尼一样在治国中令人叹服的法典的功绩,也有着巴西尔皇帝在战场上创造奇迹的影子。 “陛下,您获得了您的胜利,”狄奥多微微躬身,他知道该什么时候展现出自己的权威,又在什么时候收敛起锋利的爪子,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小心翼翼,随着圣基努贝和曼德索城下的胜利,皇帝的威严无疑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都应该小心的“而且这是罗马自从曼齐克特之后最伟大的胜利。” 伦格轻轻笑了笑,巨大的胜利的确让他感到喜悦,而且他也知道随着这样的胜利,自己在罗马的地位将会越来越稳固,也许那些外省将军们还会有着他们自己的盘算,也许君士坦丁堡里的那些贵族们还打着各自的主意,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在这个巨大胜利面前将只有沉默和听从的权力。 胜利之后的喜悦是伴随着身体上同样的困乏而来的,当一切终于初具规模之后,一直强撑着的伦格感觉到了说不出来的疲惫,当他在胡斯弥尔的照顾下躺到侍从们早已铺好的床上后,一阵难以抗拒的困倦立刻袭来,伦格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伦格是被一阵轻轻的呼唤声叫醒的,经过几次艰难的挣扎才睁开眼睛的他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阿历克斯,当听到阿历克斯说出“汉弗雷”的名字时,他的精神立刻一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汉弗雷怎么样了?”伦格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问着,虽然看到阿历克斯同样异常疲惫,可他还是叮嘱自己的近卫军统帅一直留在汉弗雷身边,现在看到阿历克斯似乎并不是很紧张的神色,他有些担忧的问着。 “陛下,伯爵还在发烧,而且那些医生说如果不能尽快退烧就要糟糕了。”阿历克斯嗓音沙哑的说着,尽管觉得身子摇摇欲坠,可他一直坚持着守在汉弗雷的帐篷里,他知道对于皇帝来说这位朋友有多么重要,所以直到那些医生终于为汉弗雷做完了伤口上的处理之后,才稍微靠在一边短短的休息了一下,然而当医生们告诉他伯爵的伤势似乎并不间好转时,他不得不决定打扰皇帝。 听到这个的伦格脸色立刻一变,他急匆匆的向着汉弗雷的帐篷走去。当看到因为发烧还处于昏睡中的汉弗雷时,伦格不禁发出低低的叹息。 那个喜欢和别人赛马,喜欢炫耀自己坐骑和盔甲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却正躺在床上陷入高烧的折磨之中,看着他头上不停渗出的汗珠,伦格的心不由紧紧揪在一起。 “去找一切能让他的身体冷下来的东西,一定不能让他烧下去,”伦格吩咐着身边的医生们,然后他想起什么回头说“去找些盐水来,立刻给他喝下去,如果这么不停的烧,他会死的。” 医生们慌乱的按照皇帝的吩咐忙了起来,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伦格心中不禁暗暗叹息,不能不承认,东罗马人多年来所继承的医术在这个时代已经足以堪称精粹,但是面对这样的伤势,伦格知道自己只能用最无奈的办法安慰所有人。 他慢慢蹲跪在床边,把汉弗雷滚烫的手紧紧攥在手中:“我的朋友你会好起来的,你不能骑马了,可是你依旧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将军,你不是说要让让骑士变得更加可怕吗,不是还有过要改变一切的想法吗,你已经做到了我的朋友,现在你只要僵持下去,也许你就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统帅……”说到这儿,伦格把汉弗雷的手按在额头上,他微微摇着头继续低声说“别睡的太久,那样你就完了……” 听着皇帝的话,帐篷里的人们不禁默然,即便是阿历克斯在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打扰皇帝,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皇帝有一个最要好的朋友,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汉弗雷。这位用勇敢,荣誉和忠诚守卫着崇高友谊的年轻骑士,再一次用一场奇迹般的战斗证明了他是一个多么值得信任敬佩的好朋友。 “上帝,你们干些什么,不要这么傻站着”伦格似乎因为悲伤而变得脾气暴躁起来,他呵斥着那些站在身后的医生,在用力深吸一口气后,他又无奈的摇摇头,用疲惫的声调对那些不安的医生说“尽你们的力吧,我不会责难你们,不过一定要尽力。” 说着,伦格转身向帐外走去,他知道焦虑担心都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在这样一个时候,祈祷这种虚无渺茫的事情才能让人有所寄托。 走到外面的伦格看着营地里的点点火光默默沉思着,然后他有些奇怪的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陛下,您已经睡了将近一天了,现在是第二天的傍晚,”阿历克斯低声说“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胡斯弥尔已经代您处置,现在整个军团都在准备构筑常营,士兵们说也许要打很长时间的围城战呢。”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阿历克斯。”伦格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他看着逐渐朦胧的夜色中的曼德索城堡,心中不禁浮现出阿诺伊那张充满倔强高傲的脸。 不过这个时候他更加担心的是汉弗雷:“阿历克斯,派人给施蒂芬娜夫人送信,这个时候汉弗雷身边需要有亲人照顾他,而且伯爵夫人也有权力知道自己儿子发生了什么。” 阿历克斯立刻微微鞠躬答应下来,从伦格那随意的回答上他感到有些疑惑,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皇帝的心情肯定不好,所以只能忍耐下心中的好奇。 “这样一场战争呀,我们得到了什么?”伦格微微抬起头看着暗淡的天空,空气中依旧泛着阵阵恶心的臭味,那是远处正在被烧掉的尸体发出的气味,虽然还只是春天,可是为了防止战后会出现的瘟疫,罗马人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把科尼亚人的尸体集中起来烧掉,而罗马士兵则会被安葬在一处已经选好的墓地中。 “阿历克斯你记下来,”看着远处的火堆,伦格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在罗马士兵的墓地上树立起一座纪念碑,要尽量把能够找到的名字都刻在那座碑上,那些是罗马人,是为了守卫罗马帝国而献出生命的人。” 说到这伦格停下来回头看着同样望着那一个个不祥的火堆出神的书记官,淡淡的吩咐着:“至于你胡斯弥尔,你要为那些科尼亚人树起一座碑……” “陛下?”胡斯弥尔和其他人一样意外的看着伦格。 “对,就用你们的文字,把他们的勇敢卓绝记录下来,让我们所有的后人都知道在哈里斯河畔的曼德索城下曾经有这样一些科尼亚人为他们的国家尽过自己的职责,”说着伦格微微抬头看着那些火堆上空正在飘散的浓烟“他们同样是勇敢的士兵,罗马人应该为拥有这样的敌人感到自豪。” 透着奇怪味道的浓烟随风向着曼德索城里飘去,这中人欲呕的味道和其中可怕的含义让问到这气息的科尼亚人感到畏惧恐慌。 曼德索城下一战,让一个扑朔迷离局面多变的战局最终以科尼亚人的惨败告终。 当决定突围的时候,阿诺伊知道这场大战自己已经失败,不论是否能安然的渡河返回科尼亚,自从亚尔斯兰王时代时奠定下来的科尼亚人对罗马人的优势,已经随着自己的惨败而彻底丧失。科尼亚将近百年的骄傲已经在曼德索城下荡然无存。 阿诺伊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当他走在城堡里那些痛苦呻吟,甚至因为巨大的疼图而叫喊着让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伤兵中时,他感到踩在脚下的的地板上粘糊糊的血水正在向着他的心底里渗进来。 他一直默默的走着,直到终于在一个房间里停下来。 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那个小宦官,阿诺伊微微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 看着那张脸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随着一声衣衫撕裂的声音,阿诺伊已经撕扯开那个宦官的衣服,就在把他按倒在地的同时,阿诺伊疯狂的从身后向着那具瘦弱的身体发起了进攻 一声声的喊叫从房间里传出来,那些等待在门外的部落将领们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苏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干这个,不过即便再次遭遇了巨大惨败,可他们知道苏丹依旧是在这座城市里拥有最多军队的人,所以尽管很多人的心中已经蠢蠢欲动,可他们还是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任何异样。 阿诺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把那个宦官按在身下了,他从宦官的呻吟声中似乎听到了那个让他怎么也无法忘记的罗马女孩的声音,这让他不禁从心底里迸发出一阵充满肆虐的疯狂 随着宦官已经变了腔调的喊叫,阿诺伊在用尽全力的一冲后忽然后退,他顺手抓起扔在地上的弯刀,就在那宦官还没有从之前的冲刺中清醒过来,伴着弯刀狠狠劈下,他的头颅已经从半跪的身体上翻滚落地,一团血浆直喷地上。 阿诺伊不住的喘息着,他抓起旁边的衣服擦拭着满是汗水的身体,然后扔掉弯刀向门外走去。 将领们微惊的看着房间里那具没了头颅的裸露身体,不过苏丹虽然依旧略显喘息,却已经十分稳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让司库官把所有粮食都聚集起来,我想我们要守上一段时间了,我不想看到我的士兵因为抢粮发生冲突,”他的眼睛在那些将军们脸上划过,在看到那一双双似乎透出愤怒的眼睛时,他依旧继续说下去“按照我的命令,所以部落军队都要在城堡里有各自营地,我的亲兵队和苏伊坦的军队会守卫内城。” 说到这里阿诺伊心底里暗暗叹息一声,在他心目中原本应该是做为援军的苏伊坦,不但没有成为他胜利的希望,反而成为了催化他失败的根源,虽然那些渡河的苏伊坦的军队已经和他的亲兵队以及之前的后卫被他掌握,但是阿诺伊知道,现在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为了能够控制所有部落军队,他不得不下令收集起所有粮食,这固然是如他所说为了防止长期的守城做好准备,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牢牢的控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将领。 “我们不会就这么被罗马人包围的,我们一定能想办法突围,”阿诺伊用一句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抚手下的话结束了这次训示,然后他吩咐仆人把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从房间里抬走,随后转身进门,倒头就睡。 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一日,罗马人开始攻城,在富有经验的克莱蒙斯将军的带领下,罗马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在曼德索城下挖掘壕沟和建造护墙,随着逐渐向城下逐渐靠近,罗马军队那可怕的攻城车也不停的对着坚固城墙展开一轮又一轮的猛烈进攻。 科尼亚人显然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突围的可能,他们开始拆除城堡建筑上的大块石料加固城墙,同时因为被围的绝望,科尼亚人开始杀戮城中幸存的罗马人。 “让那个罗马小子明白,杀那些人的是他而不是我,”阿诺伊看着被用绳子绑成一串押上城墙的罗马人,面无表情的说着,下达这样的命令并没有让他感到有任何的犹豫和内疚,尽管被杀的人当中绝大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因为就在之前曼德索城被攻陷的时候,城中的成年男人就已经几乎已经被屠杀殆尽“如果罗马人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在那之前我会让曼德索的居民为我们开路。” 当看到被押上城墙的曼德索人时,罗马军团立刻变得一片躁动,他们愤怒的向城墙上喊叫怒吼着,看着那些城头上的身影,罗马士兵们等待着命令。 “看来阿诺伊已经疯了,”狄奥多在仔细看了许久之后回头向旁边的一个将领说“他们现在居然用罗马人做为盾牌想要阻止我们的进攻。” “大人,我们怎么办?”那个将军有些担忧的问“皇帝会下令停止进攻吗?” 听到这个询问,狄奥多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将领,在默默的摇了摇头之后淡然的说“让攻城车做好准备。” “可是大人,也许皇帝……” “皇帝并没有下令,也许他永远不会下这个命令,”狄奥多转过头看着城墙,在想了想之后漫不经心的下达了命令“向曼德索城进攻。” 没有人想到,就在罗马军团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刚刚缓下进攻的势头时,随着从狄奥多的阵型里猛然投射出的大团火焰,曼德索城墙立刻弥漫在一片浓烟和巨响之中。 即便是科尼亚人也完全被这意想不到的结果惊住了,他们看到几个曼德索人直接被翻滚落下的火焰吞噬,同时因为那些人被绳子捆绑在一起,被砸得向着墙外飞去的残缺躯体立刻带着其他人向墙下贯倒,一时间整个城墙上一片混乱。 正在军前的伦格也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大吃一惊,当他看到从狄奥多军团的方向不住呼啸而起,冒着浓烟飞向城墙的火球时,他先是微张嘴巴,可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狄奥多做了一件也许任何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决定的事情,但是不论结果如何,现在阻止已经毫无意义,随着越来越多的火焰从罗马阵地上呼啸而起,科尼亚人不得不把那些做为人质的罗马人赶下城墙,他们紧紧周围在城墙上,等待着罗马人随时发起的进攻。 攻城战就这样开始了,对科尼亚人的憎恨让罗马军团即便知道在城墙上有着曼德索城的人质,依旧毫不犹豫的发起了进攻,而伴着两次攻城失败之后,罗马军团改变战术,他们城外构建围城壕和越来越密集的掩蔽护墙,随着向城下逐渐逼近,用来抵挡城上箭矢的木车也开始向前推去,一时间曼德索城下到处都是罗马人的影子,而当遭受到城内人数众多的科尼亚人依仗坚固城墙的顽强抵抗之后,一场看起来旷日持久的围城战开始了。 伦格又一次来到了汉弗雷的帐篷里,让他感到担忧的是,虽然高烧终于逐渐退去,但是汉弗雷却始终陷入昏迷没有醒来。 派往君士坦丁堡的使者已经走了好几天,在给妻子的信中,伦格向埃罗帕西娅描绘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当写到汉弗雷的受伤时,他不无悲伤的写到:“埃罗帕西娅,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一切告诉伯爵夫人,我曾经答应她要好好照顾汉弗雷,可是现在我的朋友却躺在那里昏迷不醒,这让我感到惭愧。因此我已经决定让你的那位御医尽快赶来,尽管这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不便,但是为了汉弗雷我只能如此。至于伯爵夫人,我想请你把这些转告她,不过在这之前要尽量小心,我不希望她因为过于激动而有所闪失。” 当信派人送走时,伦格在心中暗暗祈祷能够尽快得到回音,而在这段时间里,汉弗雷那时好时坏的症状则让他感到忧心忡忡。 不过让伦格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再一次走进帐篷时,看到的却是汉弗雷向他望来的眼睛。经过长久的煎熬,博特纳姆伯爵终于醒过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施蒂芬娜 当看到汉弗雷醒过来时,伦格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嘴里喊出了什么,他几步冲到窗前蹲下来,伸出双手紧紧按在汉弗雷的肩膀上,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在发出一声声不知所谓的喜悦欢呼声的同时,仔细打量着汉弗雷那张面色苍白,消瘦虚弱的脸。 “上帝呀汉弗雷,你醒过来的,你真的醒过来了,”伦格小心的拉着汉弗雷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说什么,激动让他觉得这个时候一切言语都无法形容心中的激动“你这个法兰克小子,你知道你的命有多大吗,这一次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幸运了。” 伦格有些语无伦次,在他的身边有着忠诚的军团和将领,有着拥戴他的罗马民众和近卫军,而且还有着深爱着他的家人,但是即便如此,他却始终把汉弗雷当成最要好的朋友看待。 从耶路撒冷城下汉弗雷那用生命和荣誉做为代价的那一刻开始,他和汉弗雷之间的友谊就已经分别在各自的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长途奔袭科尼亚,不惜一切的驰援曼德索,最终甚至是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汉弗雷所做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伦格,不过这一次我真的糟糕了,我变成一个废物了,”汉弗雷虚弱吐出一句话,他的眼睛向着自己那已经膝下双腿的地方看了看,嘴角挂起了一丝艰难的苦涩笑容“看来以后你要全靠自己了,可没有人在你需要的时候再赶来帮你了。” 汉弗雷的话让伦格心头涌起一阵悲伤,正如同汉弗雷所说,伦格回忆着之前许多次在最关键的时候都是汉弗雷的出现帮助他度过了难关,甚至就是在玛蒂娜因为嫉妒生气而把她自己关在索菲亚大教堂里的时候,都是汉弗雷的出现让他摆脱了困境。 可是为了他,汉弗雷却失去了双腿,那是骑士的腿,是一个正在憧憬着能成为一位伟大统帅的腿。 “汉弗雷你不是废物,没有人能这么说你,”伦格用力抓着汉弗雷的手“你还是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将军的,甚至也许有一天你能成为最伟大的统帅。” “没有双腿的将军?”汉弗雷眼中露出了一丝暴躁,之前那掩饰很好的因为失去双腿而变得沮丧的心情在这一刻袒露了出来,他伸手推了推伦格的肩膀,把头向着一边转开“我想自己呆一会,伦格让我自己呆会。” 看着汉弗雷眼角闪动的泪光,伦格在张了张嘴之后无奈的站起来悄悄退出了帐篷,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不能让汉弗雷的心情好转起来,而且任何安慰实际上都不过是在折磨他而已。 伦格无奈的走出帐篷,不过当看到站在帐篷门口等着他的医生时,心情烦躁的他还是褒奖了几句,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褒奖换来的却是医生忧虑的神色。 “陛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不过伯爵虽然醒过来了,但是我觉得他并不太好,”医生小心翼翼的说着,看到皇帝皱起的双眉,他立刻接着说下去“您知道伯爵的双腿被是为了救他的命才砍下来的……” “我当然知道,那还是我亲自动的手。”伦格神色不耐的说着,他的眼睛紧盯着医生,催促着他尽快说下去。 “可是陛下,虽然当时您用火烧的办法阻止了流血,可是在退烧之后,我们发现伯爵双腿的伤口并不见结痂,如果这样时间长了就会有溃烂甚至坏死的危险……” 医生想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变得婉转一些,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伦格的神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在这样的时代,简陋甚至堪称野蛮的医术杀死的人往往比在战场上直接丧命的人还要多,汉弗雷能够奇迹般的活下来几乎已经算是奇迹,不过伦格对那些医生并不抱着多少希望,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当机立断的砍下汉弗雷的双腿,而且用火把烧堵伤口,可能这个时候汉弗雷早已经尸骨冰凉了。 想到这些心中烦躁却毫无办法的伦格,这时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随时会到来的丁泓身上。 “听着,我已经写信要我的御医尽快赶来,在这个时候你们一定要尽量保证伯爵的伤势不要恶化,”伦格忧虑的叮嘱着,在稍微停了一会后,他沉沉的继续说“你们要记住,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他再出事。” 伦格的话让那些医生不由心头一跳,在小心的回应了之后,看着转身离开的伦格背影,那个医生不由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皇帝的御医尽快赶来。 还没有进入四月,圣基努贝之战胜利的消息就已经在整个罗马帝国传开。 在开始的时候,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很多人并不十分相信,科尼亚人对罗马的侵袭逼迫已经将近百年,这甚至让很多人认为已经变成了理所当然,即便有人一次次的幻想罗马有一天能够重新振奋一举击败那些已经威胁了罗马将近百年的异教徒,可会死当这个消息真的传来时,却反而不敢相信是真的。 不过当最终这个消息被证实是真的时,震动,意外,喜悦,甚而是难言的悲伤就如同吹拂在大地上的春风般向着整个帝国拂去。 百年的耻辱和威胁,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洗去,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当听到圣基努贝之战的消息时,他们唯一发出的只有充满兴奋甚至疯狂了的同声高呼:“上帝保佑上帝恩赐” 在这个时候,罗马人那被压抑了百年的愤懑和仇恨似乎终于得到了宣泄,而几乎已经消磨殆尽的锐气也终于重新汹涌而出。 从古代凯撒的辉煌到君士坦丁的睿智,从查士丁尼的宏远到巴西尔的强横,罗马曾经一次次的用他们的辉煌让世人为之仰望,但是从百年前的屈辱开始,异教徒的入侵,十字军的强横和随后越来越令人沮丧的衰败让罗马人几乎已经无法想象祖辈曾经拥有的辉煌,但是罗马人却从没有放弃过重振罗马的梦想。 现在,圣基努贝的胜利让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当听说罗马军团在圣基努贝居然击败了比自己多得多的敌人时,即便这个消息是在深夜传来,可是整个君士坦丁堡还是顷刻间淹没在了狂欢的海洋之中。 人们走向了街头,涌向了所有能够敲开的酒铺,而那些酒铺的主人则毫不吝啬的把他们的藏酒拿出来给任何一个走进来的客人。 当这个消息传到元老院和特里布斯时,立刻聚集的元老们几乎同时全场起立,他们分别在各自的首席元老的带领下同时发出欢呼。而当他们看到开始向着这两处宫殿涌来的民众发出的浪潮时,他们开始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到惊慌,接着却又不禁为民众中响起的阵阵呐喊不安起来。 那些民众们喊的是:“皇帝尊号” 在听到这个呐喊时,分别正在元老院和特里布斯的米蒂戈罗斯和阿莱克修斯都不禁陷入了窘境,这两位首席元老不得不承认圣基努贝的胜利的确太过出人意料。 事实上,当伦格决定亲自带军迎击科尼亚人时,罗马元老们想到的是曼努埃尔和罗曼努斯的惨败,其实即便是在整个罗马,也很少有人认为皇帝能够获得胜利。 保加利亚的奇迹和对德意志十字军的收复并没有能让罗马人在那个时候拥有更多的信心,多年来对科尼亚人所形成的恐惧,甚至让那些元老们暗中揣测,如果皇帝失败该如何应对接踵而至的乱局。 但是,奇迹却就那样发生了,罗马新军团不但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惨败,相反却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般的胜利,这让君士坦丁堡人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般的狂欢之中。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圣宫时,所有闻讯而来的女官都蜂拥着涌向埃罗帕西娅的寝宫,她们不顾礼仪的冲进宫去,来到因为外面的喧嚣被惊醒的皇后寝室外,当终于听到消息满面喜悦的埃罗帕西娅走出寝室时,女官们向着皇后发出了一阵轻声呼喊:“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身穿内袍的埃罗帕西娅有些呆愣的站在门口接受着女官们的祝贺,她先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看身边的瓦莲京娜,然后在明白这的确是真的的时候,她的身子却好像忽然有些虚脱般的靠在了门框上。 “上帝呀,皇后陛下”女官们惊慌的围拢过来,她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埃罗帕西娅坐到椅子里,当同样闻讯而来的老贡布雷夫妻赶到之后,她们围绕在皇帝家人的身边开始兴奋的议论起那场人人都认为不可思议的胜利。 在最初的兴奋和激动之后,埃罗帕西娅终于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她发现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的那些担忧,焦急在这一刻就如同水般从她的身体里流走,这让她在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在那阵激动之后,她立刻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是她还是立刻召见了元老们和枢密院大臣。 因为最初带来消息的并不是皇帝派来的使者,这让罗马大臣们有些焦虑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消息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更担心误传会让罗马人的喜悦落空而变得暴躁起来。 就在这种忐忑不安中,当天亮时,圣宫外终于传来了一声声罗马军团特有的号角声,这让那些焦急等待的大臣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而当皇帝派来的使者终于证明了圣基努贝之战的胜利后,再也按捺不住的人们发出了高亢的欢呼声 埃罗帕西娅终于在这个时候放下了悬着的心,她在看了皇帝写来的战报之后立刻让人把这个消息向着整个帝国散发,然而当她看到丈夫给她写的家信时,她却又不禁为这场战争可能不会那么容易的结束感到一丝忧愁。 不过最艰难的时刻似乎终于过去了,埃罗帕西娅在心底里这样告诉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场战争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可是她为自己终于不用再担心松了口气。 不过,在随后的几天里,各种各样的消息却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那其中有让人喜悦的喜讯,也有开始令人担忧的东西,当人们听说皇帝带着罗马军团一路向着科尼亚边境追击时,埃罗帕西娅又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她不得不给自己的哥哥写信,希望他能劝阻丈夫不要去做过于勉强的事情,特别是在听到一些元老和老将提到当初的两场远征科尼亚的惨败之后,她的担忧不禁变得更加浓重了。 但是让她感到无奈的是,不论是丈夫还是哥哥,似乎在这个时候都已经陷入了对胜利的狂热之中。除了那封随着战报一起送来的信件之外,伦格一直没有再写来任何东西,而狄奥多虽然写来了回信,但是从那潦草而漫不经心的字迹上,埃罗帕西娅能够感觉到显然没有把自己的担忧放在心上。 随后几天发生的一切开始让君士坦丁堡人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各种各样的传言和猜测在整个城市里到处蔓延,关于当初曼努埃尔皇帝中了科尼亚人诱敌深入的计策而损兵折将的传言,被当初一些曾经参加过的老兵们提了出来,这样一来原本刚刚一片喜悦的君士坦丁堡,又陷入了不安和焦虑之中。 直到进入四月,来自曼德索城下的消息才终于再次传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人们听到的,是一个让他们更加振奋的消息……曼德索大捷科尼亚苏丹已经被围困在曼德索城里 长久的焦虑和不安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尽的欢呼,君士坦丁堡人从四面八方向着圣宫涌去,人们向着城墙上发出阵阵高呼,不论那些官员如何解释也不肯离开,直到身怀有孕的皇后和皇帝的父母亲自登上城墙,君士坦丁堡人才在一阵“万岁”的高呼声中心满意足。 不过就在这喜悦之中,一个并不好的消息却也跟着一起传来,当听到儿子负了重伤,伦格甚至要那个一直照顾埃罗帕西娅的东方御医赶往前线时,施蒂芬娜霎时从喜悦的高峰跌入了惶恐的低谷。 她不顾一切的立刻让人为她准备马匹,甚至在那些护送她的侍从和卫队还没来得及聚集起来时,她已经匆匆告别埃罗帕西娅,和丁泓一起向着曼德索赶去。 施蒂芬娜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的,她几乎不吃不喝的不停赶路,当马匹终于忍受不住倒在路上而使得马车无法前进时,她立刻跳上一匹战马在侍从们来不及劝阻的愕然中向前冲去。 从君士坦丁堡到阿米卢特,从阿米卢特到圣基努贝,施蒂芬娜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她只是不停的向前奔跑着,在这个时候,一个母亲的执着胜过了一切,这甚至让那些生强力壮的随从也变得坚持不住,他们纷纷被施蒂芬娜甩在身后,一路下来,能够跟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丁泓始终默默的跟随在伯爵夫人身边,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劝解的话都毫无用处,他只能谨慎的注意着施蒂芬娜的一切,随时做好她坚持不住时倒下的准备。 当一团微红从天际映衬出来时,施蒂芬娜似乎闻到了一阵久违的清新,那是水源充沛的地方所特有的湿润气息,这对于久在干旱地方生活的人来说,尤其显得熟悉,这让施蒂芬娜的心不用一振。 从向导那里她已经知道,虽然小亚细亚的草原并不干旱,但是在她要去的路上,只有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的哈里斯河才能够散发出这么清新湿润的气息。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施蒂芬娜在那一刻立刻变得精神起来,她抬起已经酸胀的手臂挥舞着马鞭,在鞭打同样疲惫不安的战马之后,立刻向着前方奔去。 伦格是在刚刚睡下没有多久之后被一阵喧嚣声惊醒的,当外面的侍从有些惊慌的跑进来告诉他“施蒂芬娜伯爵夫人来了”的时候,伦格不禁有些愕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施蒂芬娜居然会来得那么快,从君士坦堡到曼德索,他甚至想象不到她一路上究竟是怎么赶来的。 伦格立刻向汉弗雷的帐篷赶去,他知道施蒂芬娜现在一定在那里,而这段时间来虽然汉弗雷的心情已经逐渐变得平静许多,但是他却担心看到儿子的伯爵夫人会无法承受那巨大的不幸。 果然,刚刚走到帐篷外的伦格突然听到一阵压抑不住的哭泣,那里面有伯爵夫人一边大声喊着“上帝呀,我的儿子,这是为什么呀”的哀号,也包含着汉弗雷发出的一声声“耶稣玛丽约瑟夫”的痛苦祈祷。 伦格慢慢走到帐篷口,他看到伯爵夫人半跪在地上扶着床边大声的哭泣着,她一边苦一边不停的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当捶打得发出一阵剧烈咳嗽时,她停下来抬头看着儿子,然后又是一阵痛苦的哀号。 伦格走进帐篷,他看着那对母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可是当他要开口说什么时,施蒂芬娜忽然站起来一步冲到他的面前,她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盯着伦格,在停顿了一会之后,当着帐篷里所有人的面,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伦格的脸上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呆住了,人们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有一个仆人因为惊慌手里的东西盘子掉在了地上。 “母亲”汉弗雷身子前倾大声喊着,可一阵疼痛立刻让他栽倒在床上。 施蒂芬娜惊慌的向儿子扑去,而这时丁泓已经走过去开始检查汉弗雷的伤势。 “母亲,我是个骑士……”汉弗雷紧紧抓着施蒂芬娜的手,因为疼痛声音颤抖“我做了自己该做的,我忠于了自己对朋友的誓言,你应该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你说得对,你是个真正的骑士,是真正的博特纳姆伯爵。”施蒂芬娜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直到丁泓的一再催促之下,她才不得不退开。 “请伯爵夫人到我的帐篷里去。” 伦格淡淡的吩咐着,他走到床边看着汉弗雷,就在他要开口说什么时,汉弗雷却向他微微一笑:“不用自责伦格,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做了自己该做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原本要说什么的伦格在丁泓的催促下也只能无奈的离开,当他来到自己的帐篷里时,看着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施蒂芬娜,他略微沉吟,随后走到她的面前。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而后就是一阵沉默。在这一刻,两个人谁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歉意在两人之间慢慢蔓延。 “夫人,我答应过你照顾汉弗雷,我没有做到。”伦格慢慢捧起施蒂芬娜的手放在唇边,当他嘴唇亲吻在伯爵夫人的手心上时,他感觉到了施蒂芬娜身上传来的微微颤抖。 “伦格,我的小伦格,我打了你,”施蒂芬娜伸出手想如同抚摸汉弗雷那样抚摸伦格的脸,但是当她的手被伦格握住时,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一阵因为巨大的悲伤和茫然无力而变得虚弱的疲惫让她慢慢向伦格的怀里靠去“我们已经不能再回博特纳姆了,汉弗雷就是我的全部,伦格。” 听着伯爵夫人那无助的声音,感觉着那双他曾经在安盖特看到过的丰乳在胸前的摩擦,同样的歉意悲伤让伦格不由自主的轻轻低下头去,随着施蒂芬娜发出的一声低吟,两个人火热的嘴唇紧紧结合在一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相思不再 悲伤让人为之迷茫,悲伤也让人变得软弱。 当施蒂芬娜心中那阵许久以来一直压抑的软弱因为儿子的负伤终于无法掩盖时,她在这一刻只想让自己躲避在在一个能够让她得以逃避的怀抱中。 这个怀抱曾经属于雷纳德,那是她的丈夫,虽然被称为“毁约者”“背叛的人”,但是那依然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父亲,但是雷纳德却最终死在了萨拉丁的手中。 已经多久了呢?施蒂芬娜甚至不记得丈夫已经死了多久,这让她感到有些微微的恐惧,她并不是担心会把雷纳德忘掉,而是不知道如果丈夫的影子逐渐淡去,她还有什么能够回忆的东西。 汉弗雷是她的骄傲,但是儿子却似乎在渐渐离她远去,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汉弗雷已经到了她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这让施蒂芬娜感到畏惧和恐慌,但是当看到儿子身负重伤时,她在那一刻却在不停的憎恨自己心底里原本那种希望儿子回到自己身边的自私的期盼。 儿子最终以这样一种让她难以接受的结果回到了她的身边,汉弗雷将因为失去双腿再也无法在战场上驰骋,他再也无法骑着他那匹引以为豪的白色战马在人们面前炫耀,而这一切也许就是因为她向上帝的祈求。 一想到这个就被无尽的内疚包裹的施蒂芬娜只想在这个时候远远躲开,而伦格突然的吻不禁让她立刻迷失在那一直以来始终只是隐藏在心底里的柔情之中。 这一刻所发生的一切,让施蒂芬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从没想到过这个年轻人会有一天吻上自己的嘴唇,对于这个儿子最要好的朋友,施蒂芬娜有时候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有时候则觉得他就如同自己一个绝好的好友。 炙热的亲吻让伯爵夫人感到心头狂跳,她能感觉出这一刻来自伦格的那种过于热烈的激情,当伦格揽住她腰身的双手轻轻下抚,把她的身子微微抱起时,施蒂芬娜不由惊慌起来。 她开始奋力挣扎,可是在伦格有力的拥抱中却怎么也无法摆脱他的怀抱,当她感觉到伦格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抚摸时,伯爵夫人终于用力一推,然后接着两人的身子微微分开的瞬间,再次举手在伦格脸上狠狠的打了一记耳光 突如其来的耳光声骤然响起,霎时间两个人都不禁愣住,帐篷里一时间变得异常安静,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默默的看着对方,过了不知道多久,伦格轻轻放开了还揽着施蒂芬娜的双手,向后慢慢退去。 “对不起,夫人,”伦格有些心烦意乱的向施蒂芬娜轻轻鞠躬,接着他微微摇头,用一种自己也不知道该如果和解释的声调不安的说“请原谅我的无理,我想我真的是昏头了,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伦格,”施蒂芬娜的声音很轻,看着伦格望过来的眼睛,她轻轻抬起双手,捧着分别被她打肿了的两侧脸颊,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罗马皇帝居然被打了两次耳光,而且是同一个人,我想那些将军们听到,一定会为了雪耻把我杀了的。” “夫人,如果那样我会让所有对你无理的人付出代价,”伦格这时似乎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把施蒂芬娜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手中,拉着她仔细看着这位以勇敢侠义著称的伯爵夫人“我想我真的该好好冷静一下,可是我真不知道该如果请求您对我刚才的无理予以原谅。” “伦格,你不需要请求我的原谅,”施蒂芬娜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悲伤“也许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把手从伦格手中抽出来,捧起胸前挂着的十字架轻轻亲吻了一下“其实我一直在向上帝祈求,希望汉弗雷再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已经失去了丈夫,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再因为冒险死在战场上,即便是为了你也不行。也许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可是我没有想到上帝居然会用这种方法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施蒂芬娜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她开始哭泣,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下来染湿了那丰满前胸的衣襟。 看着这个陷入悲伤和内疚的母亲,伦格心头再次涌起一种深深的柔情,他慢慢把施蒂芬娜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听着伯爵夫人那断断续续的模糊哭诉,他轻声安慰着伯爵夫人,同时在心底里为自己刚刚做下的那然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事情懊恼不已。 “我想一定是我害了我的儿子,”施蒂芬娜忽然从伦格怀里挣扎出来,她用一种略显陌生的眼神看着伦格,过了一会之后,她再次轻轻捧起伦格脸颊仔细看着“我想我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是罗马皇帝的脸呀。” “夫人,你不应该那么自责,”伦格任由施蒂芬娜轻轻抚摸着脸颊,他知道这个时候施蒂芬娜只是想用这样的话让她自己逃避那种难以忍受的内疚,这不禁令他感到一阵阵的伤感“汉弗雷是个真正的骑士,即便他失去了双腿,可是那依然无损与他的荣誉,他是我的朋友,也只有他才能成为罗马皇帝的朋友。” 伦格的话让施蒂芬娜脸上浮起一丝略显欣慰的笑容,不过那笑容看在伦格眼中却充满了辛酸和凄苦,他知道这一天对于施蒂芬娜来说未免太过凄苦,也未免太过难以接受,对于这个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女人来说,汉弗雷的遭遇让她甚至背上了一切都是她自己责任的自责。 “你应该先休息一下夫人,”伦格轻声安慰着施蒂芬娜,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够说些什么,不过当他看到经过这一阵激动之后,施蒂芬娜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之后,他觉得这个时候唯一能够让伯爵夫人安静下来的方法,就是能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伦格的话让施蒂芬娜已经开始显得疲惫的精神立刻松懈下来,她苦难的微微点头,在伦格陪伴下来到床边,当她轻轻躺下时,她抬头看着坐在床前的伦格沉默了一会后终于轻声问:“伦格,刚才如果我不阻止你,你会怎么样?” 听到施蒂芬娜的询问,伦格略一沉默,然后他在伯爵夫人心头微跳中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就如同当初在安盖特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那个秘密一样。” 施蒂芬娜的脸在这一刻略微显出一丝红晕,不过很快她的眼睛就因为疲倦微微合上,接着一阵均匀的鼾声微微传来,看着这个为了儿子一路奔波,可因为看到的是已经残废的儿子而受到巨大打击的女人,伦格不禁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他悄悄走出帐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舒缓心中那阵难以抹去的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去吻施蒂芬娜,不过他知道当那具炙热的躯体靠在他的怀里时,那一刻他的确被施蒂芬娜的无助和悲伤所感染了,在那个时候两个人似乎都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安慰,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给予施蒂芬娜的,却是那样的安慰。 也许在安盖特看到施蒂芬娜那让人难忘的裸体时,一种始终压抑在两个人心底里的情愫就已经在慢慢酝酿,而这一切不过是几年前那种奇妙情愫最终爆发的结果而已。 不过这时伦格却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去想这些,他来到了汉弗雷的帐篷外,看着已经从里面走出来,正站在空地上沉思的丁泓,他走过去低声问着:“汉弗雷的伤势究竟怎么样?” 伦格的询问让丁泓微微皱起了双眉,这个时候这位几乎已经变成皇室家族私人御医的丁家医者一边寻思着该如何向皇帝解释,一边因为看到伦格另一边脸颊上的掌印,而在心中暗暗揣摩那位伯爵夫人究竟胆大妄为到了什么地步,居然敢于在公然打了皇帝一记耳光之后,再次扇了皇帝的嘴巴。 “陛下,伯爵伤势之患在于坏腐,虽然截肢之时已经用炙火烧灼,可是坏腐依旧不去,如此下去血败肉烂,必必为大疾。” 丁泓的话让伦格微微有些发愣,他的额头隐约出现了一层汗水,而且他也从丁泓的话里证明了他最为担心的结果。 “那应该怎么办,难道要把正在坏死的地方再次截去,那样汉弗雷会受不了的,”伦格焦急的说,他这时甚至不敢指望丁泓能够有什么好的办法,在他的印象中,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最好的医术也往往难以解救那样的疾病,尽管有着各种各样的神医传说,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对于丁泓是否能够治好汉弗雷也开始显得忧心忡忡了起来“是否有不需要大动周折的医法?” 听着伦格的话,丁泓陷入了一丝沉思,他微微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在眼光掠过伦格外袍肩头的衣角时,却不禁略微一呆。 尽管只是一瞥,可是丁泓能够肯定自己看到了伦格肩头的衣服上带着一根铁灰色的头发,而在丁泓所知道的人当中,有着这种颜色头发的,只有施蒂芬娜夫人。 在这一刻丁泓不禁为这个发现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般的移开眼神,同时用略带沉思的声调说:“古籍中有蛆虫蚀腐之法,不过这个方法对病人未免太过折磨,那种钻心撕咬的痛痒实在非人所能承受……” “你是说用蛆虫把溃烂的腐肉都吃掉的那种办法?”伦格有些愕然的看着丁泓,在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不由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一想到要用蛆虫啃食腐烂掉的地方,伦格不禁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已经知道这种方法了吗?”似乎并不十分意外的丁泓看着伦格,他微微点头继续说下去“我会用竹刀逐次剥下那些腐肉,然后灌以蛆虫,不过这种方法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辅以药剂,也是痛苦异常。可是如果以截骨之法医治,却更是要冒极大风险。” 丁泓的话让伦格不由陷入了一阵为难之中,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丁泓再不能想出其他办法,那么整个罗马军团中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帮助汉弗雷度过眼前的难关了,这让他既感到懊恼,又觉得无奈。 “我会和伯爵夫人去说,不过在这之前只请尽快做好准备,一旦可以就要即刻给汉弗雷治疗。”伦格焦急的叮嘱着,他知道汉弗雷的伤势已经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同时他也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再忍受那样的痛苦。 丁泓默默躬身,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向伦格身上看上一眼,虽然知道也许就这个样子很可能会被别人看到,看到他却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只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陷入那些他想想都会觉得未免太过荒唐的是非之中。 当看着向帐篷里走去的伦格的背影时,丁泓想到的却并并不是可能很快要开始的对汉弗雷的医治,而是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小妹丁璇。 “但愿小妹所陷非深,此人虽为一时之主,只是这乖张之行,也未免太过荒唐……”丁泓的心中暗暗腹诽。 不过,最终如丁泓所猜想的那可能会让汉弗雷暴跳如雷的局面却出他意料的没有发生,事实上当伦格走进帐篷时,正陪伴在旁边的胡斯弥尔立刻看到了皇帝衣襟上的那根头发,一时间脸色变得煞白的秘书几乎是直扑上去的挡在了伦格面前,在一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胡言乱语之后,他终于找到机会向皇帝做出了暗示。 在那一刻伦格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变得很红,至少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他险些转身离开,不过在立刻抽下那根头发随手扔掉之后,他怀着一阵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汉弗雷的床边。 汉弗雷已经变得冷静了许多,他甚至用一种略显夸张的口气嘲笑伦格脸上的掌印,尽管因为立刻看到了伦格另一边脸上的掌印而陷入了不安,可紧接着人们就为他伤口突然引起的一阵剧痛发出的呻吟忙乱起来。 施蒂芬娜夫人是在整整熟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才终于醒了过来,当她看到站在床前不远处的伦格时,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禁微微感到慌乱。 虽然最终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那种始终如同朋友般的默契在这时却似乎再也无法回来。 而且当伦格向施蒂芬娜诉说汉弗雷的病情时,伯爵夫人立刻变得急躁起来,她再也顾不上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小情趣,在焦虑的一再询问之后,她终于下定了要为汉弗雷医治的决心。 “我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骑士,失去双腿的痛苦他也已经承受下来,我相信其他的痛苦他一样能够承受。”施蒂芬娜坚定的说,不过当她询问是否可以让她带着儿子先迁移到一处更好的地方,然后再进行医治时,伦格却隐约感觉到,她似乎是在躲避着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伦格却已经没有太多的精神再去猜想伯爵夫人的心思,随着攻城筑垒的挖掘,罗马军队已经开始向着曼德索城一步步的逼近。 克莱蒙斯将军无疑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整个罗马军团中最为繁忙的人,这位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将几乎把整个城堡伟大外围跑了一遍,在他的命令下,一条条竖直的壕沟向着城墙下挖掘过去,在用木栅制成的栏车的掩护下,罗马军团顶着城头上科尼亚人的箭矢顽强的向城墙下靠近。 温暖,甚至已经隐约有些热意的春天让小亚细亚的土地变得肥沃而又松软,这无疑帮了罗马军队的大忙,就在科尼亚人的阻拦之下,围城壕一条条的挖掘了出来,同时,那些让科尼亚人胆战心惊的投石机再次开始发挥巨大的威力,在把曼德索的外墙狠狠砸开了一条极深的裂痕之后,几乎所有攻城车都立刻集中在了那个方向,伴着大团的火焰一次次的光顾城墙,看着那已经因为巨大震动开始顺着墙缝掉下片片灰尘的城墙,科尼亚人不禁感觉到,也许很快一场破城屠杀就要变为现实了。 施蒂芬娜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带着她的博特纳姆扈从把汉弗雷送离罗马军营的。 在伦格的安排下,汉弗雷被安置在了距离曼德索不远处的另一座边境城堡里,虽然那里与君士坦丁堡无法相比,可至少不用再忍受露宿野外的兵营之苦。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着远去队伍的背景时,当伯爵夫人那丰满的身影消失在暗红色的夕阳下时,伦格的心没有来由的一阵抽痛,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施蒂芬娜伯爵夫人了。 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二十四日,在围攻了曼德索城堡将近一个月之际,一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消息传到了前线,在经过了罗马元老院和特里布斯那似乎永无休止引经据典,旁证侧引的争吵辩论之后,经过了枢密院大臣们加盖枢密院权玺向全罗马宣布,一个“上帝所赋予的,守护罗马与基督世界的永远的保护人”的尊号被冠在了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的皇帝称号之前。 这个消息的到来,让整个罗马军队顷刻间变得沸腾起来,士兵的呐喊声,号角的呜鸣声如同滔天巨*般向着曼德索城内席卷而去。 在这一刻,听到城外欢呼的科尼亚人陷入了彻底的恐慌之中,因为缺少粮食已经变得沮丧的士气在罗马人的可怕打击下几乎已经荡然无存,听着城外一波高过一波的呐喊,科尼亚人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屠杀的那一刻。 阿诺伊沉默的坐在内堡的深处,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惊恐不安的时候,他却反而显得十分平静,在这时他甚至有着闲情逸致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罗马人的古代诗集,甚至当看到那些气急败坏的将领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书。 “苏丹,您准备怎么办呢?”从来不敢这样无礼将领们几乎是用逼迫的口气问着阿诺伊,他们那样子让阿诺伊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还牢牢掌握着一支足够多的军队,这些人可能早已经把自己砍头,然后向罗马人投降了。 “你们认为罗马人会轻易放过我们吗?或者你们当中有人认为我们可以和罗马人讲和?”阿诺伊不置可否的问着“别忘了我们的祖先对他们做过什么,亚尔斯兰的仁慈只适合那个时候却不适合现在,如果我是那个罗马小子,我实在找不出能够放过对手的理由,这已经不是他和我之间的事,仁慈在这个时候一文不值当,所以我们要么胜利或是突围,要么就是战死在这里,任何想要和罗马人讲和的想法都是既幼稚又愚蠢的。” 阿诺伊的话让那些原本还抱着幻想,甚至暗中决定必要时胁迫苏丹的将领们感到了彻底的绝望,正如阿诺伊所说,罗马皇帝这时已经没有任何和他们谈判的必要,一场巨大的胜利已经垂手可得。 就是在这一天,当天刚微暗的时候,在外出的罗马巡逻队的带领下,一个出人意料的人出现在了伦格的面前,在看到这个人走到面前低头行礼,然后摘下包裹头上的面纱露出本来面目之后,伦格先是略感意外,接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想你离开时间太久了,可能很多人已经把你忘了。” “如果那样也许更好,我的陛下。”监察大臣赫克托尔淡然轻笑,毫不介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对手 监察大臣赫克托尔的突然回来,让很多人不禁大感意外。 在罗马,如果说有一个人要比皇帝更加令他们畏惧,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赫克托尔,在很多人心目中,这个白化病人就如同一个可怕的惩罚使者般,随时在暗中盯着他们,然后每当很多人忘记他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然后一举夺走他们的一切。 关于早在几个月前赫克托尔忽然离开罗马,之后再无消息的传说,一些人是感到很高兴的,在他们想来,但愿那个人永远不要在出现,甚至一些并不需要担忧的人也并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总是莫名其妙的令人不安的监察大臣,虽然很多人始终说不出来,除了他那奇怪的外表之外,为什么一想到他就感到毛骨悚然。 陪着皇帝走在军营里的赫克托尔远远要比伦格更加引人注目,而这个时候当接受将领们的祝贺时,看着站在皇帝身旁的白化病人,很多人隐约觉得,这一次赫克托尔的回来,似乎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 “陛下,看来很多人的确希望把我彻底忘掉。”赫克托尔举着酒杯向伦格微微致敬,他那很少露出笑容让旁边的胡斯弥尔看了不禁有些开始担忧,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人要在监察大臣的这种笑容中倒霉了。 “你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我想那都是些好事,至少不算很坏。”伦格随口说着,他不能不承认在罗马,人们对赫克托尔的畏惧要比自己大的多,至少从那些将领们看到他那时的沉默中,就可以感觉的出来。 “陛下,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也并不很美好,那些人可能不会想到我都经历过什么,”赫克托尔似乎为罗马人对自己那异乎寻常的畏惧感到很不满意,他耸了耸肩膀之后向伦格轻轻鞠躬“不过陛下我这次回来给您带来了一个客人。” “哦,是什么人?”伦格有些奇怪的问着,他知道赫克托尔当然不会随便带回来什么人,特别是在这个即将对曼德索城的科尼亚展开总攻的前夕。 “是那个科尼亚人图戈里的使者,”说到这儿赫克托尔向着帐篷外夜色中隐约可见的曼德索城看了看“我想您现在也许愿意见到这个人。” 当赫克托尔说到图戈里的使者时,伦格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在这段时间里,赫克托尔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君士坦丁堡,甚至可能离开了罗马,没有多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到科尼亚去完成皇帝赋予的使命。 如果说阿诺伊现在最终被困死在曼德索城里,而面临着城破身亡的局面是由于罗马军团的巨大功绩,那么很少人能够想到,这个功绩中饱含着多少这个让人畏惧的白化病人的功劳。 就在罗马军团还在为将来可能会与科尼亚人发生大战浮想联翩时,赫克托尔只身一人悄悄的进入了科尼亚,在那个时候,虽然很多人已经意识到总有一天罗马将会和科尼亚有一场战争,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赫克托尔已经投入了一场只有他一个人的战争。 阿诺伊带领着十万大军开始进军罗马,这个时机和兵力数目看上去令人畏惧,但是事实上他原本可以带出更多的军队,可是最终他却带了十万人,这其中有着的这个白化病人的功绩是很多人永远也不会想到的。 “陛下,图戈里显然希望您能帮助他成为苏丹,”何赫克托尔一边喝着酒一边随口说着“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他有联系,您也许不会想到,这个亚尔斯兰的后裔的确是个人才,他现在居然已经在向科尼亚边境的东部进发,而且据我所知,他似乎希望得到另外来自东方的帮助。” 赫克托尔的话让伦格举到嘴边的酒杯微微停下,他寻思着赫克托尔的话,一时间已经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对那个图戈里的举动感到颇为意外的同时,他也不禁为赫克托尔居然比他想象中做的更多颇为欣慰。 “看来我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了。”伦格放下酒杯走到地图前,这幅地图这个时候看上去已经显得颇为陈旧,这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人修改使用,原本颇为整齐的羊皮纸边角,已经露出了丝丝毛边。 “现在图戈里已经控制了这片地方,”赫克托尔在地图上标注着科尼亚的土地东端划了个圈,然后他的手指继续向东,一直到标着片片群山的地方停留下来“他显然已经和乌古斯人有所联系,不过这个人绝对比我们想的要精明的多,在一直向罗马提出要求的同时,他一直希望能够打通与乌古斯人在边境上的联系,所以即便已经有了一定的势力,可是他却一直不肯向科尼亚内地进军。” “看来我们给自己找了个野心不小的盟友。”伦格略微笑了笑,对于图戈里,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人的不简单,一个能够只依靠亚尔斯兰后裔名义的人,居然能让自负的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不惜向罗马正式提出要求与他断绝联系,但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图戈里的确已经给阿诺伊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当听到赫克托尔的话之后,伦格甚至觉得这个图戈里也许是一个丝毫不比阿诺伊逊色,甚至可以说,在某方面而言更适合成为苏丹的人。 阿诺伊显然始终被他的荣誉所困扰,为了追求与亚尔斯兰一样的荣誉,或者干脆说是为了摆脱亚尔斯兰的阴影,阿诺伊其实做了很多未免有些愚蠢的事情,尽管也许处于他的地位,别人也许会做的更糟糕,甚至即便是伦格自己也不能保证会比他做的更好,可最终这位苏丹因为他的荣誉而面临彻底惨败的境地。 可是那个图戈里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做为亚尔斯兰的真正后裔,他不惜与异教徒的罗马人结盟,而现在看来,即便是废除了在巴格达的大苏丹的乌古斯人,他也并不十分排斥成为他们的盟友。 “胡斯弥尔,去把将军们都叫来,”伦格对胡斯弥尔说,然后他又回头上下打量着赫克托尔,然后随意的问到:“也许你不会介意我这么快就让你再次去冒险吧。” 图戈里.亚尔斯兰的使者,是一个对伦格来说并不陌生的人。 看着这个在进攻下曼齐克特时自己俘虏的那个科尼亚人守将,伦格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到处奔波,一直在为自己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站稳脚跟的地方时的情景。 图戈里显然也并不想让人发现他与罗马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这个关系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他最终还是有所顾忌,所以他的使者是以跟随赫克托尔的随从身份悄悄进入的军营,所以当来到伦格的御帐时,并没有多少人在旁边。 图戈里的要求也并不很复杂,他只是希望能够得到罗马的帮助,在听说阿诺伊即将发起对罗马的进攻时,图戈里很慷慨的提出愿意为罗马在可科尼亚本土牵制住最大数量的科尼亚军队。 而且事实上图戈里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在科尼亚东部,他依仗着多年来阿尔斯兰族人在这里的深厚影响,乘机发展势力,在他那血统的号召和颇有手腕的招揽下,一些当地的科尼亚贵族纷纷围聚到他的身边,图戈里让这些因为受到排斥而不得志的科尼亚部落贵族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而他们的举动也的确深深的影响了阿诺伊原本要调动远征罗马的步伐。 “我的主人希望能够与朋友一起分享他未来的胜利果实,”说出这样一句包含着巨大承诺的话,使者敬畏的看着伦格,如果说之前在曼齐克特见到这个年轻人时,只是因为他那异常大胆感到敬畏,那么现在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人不但有着和科尼亚人一样坚定的勇气,更有着那让很多人为之畏惧的气魄“图戈里大人希望用与您的友谊缔结将来科尼亚与罗马之间的条约,相信您也是一直希望能够完成这样一份条约的。” 说着,使者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信件递了过去。 当伦格拆开密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的心底里那一刻微微有些激动,在信中图戈里所承诺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了很多。 做为共同消灭阿诺伊的报酬,图戈里不但愿意把在曼努埃尔皇帝远征之后被侵吞的土地完全奉还给罗马,甚至愿意把奇利里亚还给罗马,这的确是让伦格有些颇为意外,在他想象中图戈里也许会勉为其难的把曼努埃尔丢掉的那些土地还给罗马,但是之前失去的那些土地是显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过现在看来,图戈里要比他想象中的大方的多。 伦格仔细看着信中的内容,在考虑了一阵之后他把密信交给了旁边赫克托尔。 看到信中内容的白化病人那双透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种样子如果让一些熟悉他的人看到,就会明白这个位大人一定又在算计什么,不过他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我想知道你的主人如何信守他的诺言,要知道现在这些土地还在科尼亚,或者说是在阿诺伊的手中,”伦格的一个手肘支着座椅拖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位之前的下曼齐克特守将“你能告诉我图戈里如何保证他的许诺能够实现吗?” 伦格的追问让凯库巴尔脸上有些发红,他知道图戈里的这些许诺的确有些渺茫,不过做为使者他这个时候必须要让罗马人能够相信,这些许诺不但完全能够实现,而且更要让罗马人想到与图戈里合作的好处。 “陛下,在三年前没有人相信图戈里大人能有所做为,甚至他自己的生命都得不到保证,可是现在他已经拥有了大片的土地,而且还在不停壮大,”凯库巴尔恭敬的说“而您那个时候也还只是一位法兰克人的伯爵,可是现在您已经是罗马皇帝了,所以说对于伟大的君主们来说,未来的许诺同样重大,因为那可能在明天就能够实现。” “也许是这样,”凯库巴尔的回答并没有让伦格感到意外,一想起这个科尼亚人有着酷爱罗马艺术的嗜好,他就相信这个人在来之前一定没少看早年间那些振奋人心的罗马大师们的演说“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很重要,要知道在现在这样一个时刻,对罗马人来说签订一个条约并不比打一场决定性的攻城战更有用。” 伦格的回答虽然让凯库巴尔略微失望,不过他也并没有指望能那么容易的得到答复,他知道和对于双方来说的确十分重要,而且正如伦格所说,当刚刚来到边境听说阿诺伊已经被围困在曼德索城里时,凯库巴尔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也许自己的这次出使并不顺利,至少现在主动已经完全掌握在罗马人的手中。 当凯库巴尔离开之后,伦格环视着自己的那些手下,看着他们等待自己开口的样子,他淡淡一笑,从赫克托尔手中接过那封密信。 “你们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接受图戈里的条件?” 伦格的询问让他们不由都微微张嘴,不过在看到其他人似乎要说什么的样子时,却又纷纷停下。 手下的这个样子让伦格意识到了什么,他甚至在这时能够猜测到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陛下,不能答应”让伦格有些意外的是,首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胡斯弥尔,这个还没有完全摆脱稚气的皇帝私人秘书颇为激动,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虽然发现其他人正在看着他,可是他好像并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安拉为证,这个图戈里是个叛徒,甚至比叛徒还要坏,这个人居然在自己的苏丹处于危险的时候出卖君主,虽然他是把阿诺伊出卖给您,可是这个人也是个叛徒,和他做交易就是侮辱了您。” 胡斯弥尔的激动让四周的人虽然感到好笑,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事实上他的话也的确引起了很到的共鸣,尽管其他人有着各自不同的理由。 “陛下,这个图戈里显然要比阿诺伊更加难以对付,因为阿诺伊可以说固然是败在您的手下,可也和他自己的自负和对荣誉的过于执着有关,”狄奥多淡淡的说“可这个图戈里显然对这一切并不在乎,对他来说一切都不如苏丹的宝座更有价值,这样的人对我们恰恰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他成为了科尼亚苏丹,也许很快就会代替阿诺伊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 “还有那些乌古斯人,”赫克托尔雪白的双眉挑动了一下“我没有见过乌古斯人,不过我想既然连在巴格达的大苏丹都受到了他们的威胁,那么他们的野心显然并不只是现在所拥有的土地,图戈里如果和他们联系起来,那么这对于罗马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新的强敌。” “看来所以人都不赞成答应图戈里的条件了?”伦格笑了起来,他看着似乎还在生气的胡斯弥尔,在示意他拿来地图后,伦格向手下们缓缓的说“奇利里亚曾经是我们的城市,而曼努埃尔皇帝时候丢掉的土地则是我们必须重新收回的,”说到这里他伸手在现有的罗马与科尼亚的边界上先是一指,然后他的手指一直向难,直到在一片大致与哈里斯河平行走向的河流边停下来“我现在并不需要太多的土地,因为那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科尼亚人已经在那些地方占领了很多年,甚至即便是当地的罗马人也有很多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的祖辈,所以我们在那里就和科尼亚人在罗马一样,都不过是入侵者而已。” “那么陛下,您要提出的这个条件和图戈里向我们提出的有什么区别呢?”阿历克斯有些疑惑的问着,他不能不承认当听到图戈里的那些承诺时,他几乎就要开口赞成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似乎并不妥当,而皇帝的话却又一时间让他感到疑惑,他不明白既然皇帝似乎也并不愿意接受那个图戈里提议,可是为什么又要向科尼亚人提出割让土地的条件。 不过,阿历克斯在刚刚开口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就从旁边狄奥多和赫克托尔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早已领悟的神色,接着他稍一寻思,立刻不由自主的回头向帐篷外那模糊的曼德索城看去。 “对,我的确是要和科尼亚人谈判,不过却并不是图戈里,而是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伦格看着这些终于明白了他意图的手下欣慰的笑着,看到胡斯弥尔脸上还带着一丝愕然的表情,伦格不禁微微摇头,依然年轻的书记官看来一时间还无法明白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然后看着狄奥多那好像早已经猜到会是如此的神色,伦格向他开口吩咐着:“罗马军团明天对科尼亚人展开进攻,我知道曼德索城的城墙已经经受不住,但是我要在明天亲眼看到那堵城墙在我面前坍塌下去,我要让阿诺伊在谈判之前彻底失去所有的依仗。” “遵命,我的陛下。”狄奥多躬身行礼。 “至于你阿历克斯,”伦格转头看向阿历克斯“我并不想在胜利之后看到一个失败的敌人,所以就如同之前一样,我要你和阿诺伊谈判。” 近卫军统帅显然对皇帝的这个命令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按照吩咐低头行礼。 伦格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他的眼神才落在了赫克托尔的脸上:“你的确做了件很让我满意的事情,掌旗官,”伦格看上去颇为欣慰“我们都知道让科尼亚拥有一位强大的苏丹是最糟糕的事情,而让他们不能得到安宁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我决定在彻底击垮阿诺伊之后,逼迫他与我们讲和,我要他把从哈里斯和到曼苏尔河之间的土地割让给罗马,这是当初曼努埃尔皇帝丢失的土地,现在应该重新回到它原来主人的手中了。” “一切都是您的意志,”白化病人脸色淡然,甚至在说出这句明显的奉承话时,他的脸上都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然后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伦格“陛下,您一定还有别的吩咐。” “对,”伦格微微倾过身子,在赫克托尔耳边低声说“在那个凯库巴尔离开军营之后,我不想看到他回到图戈里那里去。” “陛下英明。”赫克托尔幽幽的回答。 第一百九十九章 破城 当太阳从远处的东方地平线上刚刚露头,大地还笼罩在一片蒙蒙暗淡中时,哈里斯河畔已经聚集聚集起了几万人的军队。 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在逐渐变得明亮的天空下,一切却显得那么宁静,除了一阵阵从头顶上吹过的晨风,这支几万人的军队却笼罩在罕见的沉默之中。 不时嘶鸣的马嘶声时而响起,兵器与盔甲的碰撞声隐约传来,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声响,所有人都凝视着远处曼德索城的城墙,在这一刻罗马人的心中正酝酿着一股股难以压制的火焰,那是对即将开始的战争的期盼,更是出于内心中对杀戮的渴望。 在这一刻既没有虔诚的基督的信徒,也没有坚定的安拉的战士,有的只是那些对血腥和杀戮已经变得难以遏制,而且因为许多年的积怨,而无法掩饰的仇恨的宣泄。 从君士坦丁皇帝迁都立国的时候起,罗马人就似乎把自己投入了一个永无休止的纷争漩涡之中,几个世纪以来与异族的战争让罗马人不但变得更加彪悍,对那些与之作战的异族也更加的残忍。 即便是随着国势渐微罗马似乎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可是罗马人依旧牢牢坚守着他们那已经变得暗淡下去的辉煌,而一旦有了新的机会,那种许多世纪来早已经渗入每一个罗马人内心中的对荣誉和尊严的追求,就立刻激起了他们那渴望能够重获辉煌的雄心。 一阵马蹄声从两个方阵中间的空隙传来,随着近卫军的旗帜在空中飘扬,伦格在丕平的近卫旗队的簇拥下来到了罗马阵型的最前面。 在最前面的几面旗帜下,伦格除了看到早已经等待在那里的狄奥多,克莱蒙斯,阿历克斯之外,甚至看到了在这种时候往往不会出现的赫克托尔。 他在丕平的陪伴下微微越过前面几个人来到他们中间,当他看到在他左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时,他转头看着曼德索城露出了微笑。 “就在今天了,我的将军们,”伦格轻轻抚摸着略显急躁的战马,在这个大战将将起的时刻,多年来的习性已经让这些久经战阵的战马感受到了那一丝丝的战前气息“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创造罗马的历史,虽然很多人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都作出了什么样的巨大贡献,可我还是要感谢在这里的每一个罗马人。” 说到这里,伦格手中的马鞭向前微微一挥。 也许有着一种很奇妙的预感,阿诺伊在这一天也登上了城墙,他平静的看着城外的罗马军队,看到罗马人阵前晃动的那些影子时,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似乎是对罗马皇帝在这个时候来到阵前,要亲眼看到他的死亡充满了嘲笑。 “看来这座罗马人的城市就是我们见证安拉真意的地方了,”阿诺伊并不为即将开始的攻城担忧,他的神色轻松,看上去倒好像是他即将获得胜利“不过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而不是在王城的床上死去,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我的祖先。” 阿诺伊轻松的回头看着那些部族将领们,好像是在为自己的话做着解释:“我说的是我的祖先,而不是亚尔斯兰,要知道我现在的失败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所以我不该让这个屈辱玷污那位伟大英雄的名声。” 说到这里,阿诺伊走到城墙的边上探头看了看不远处那片已经裂开了长长的口子,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城墙微微摇头,他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武器,那种巨大的威力让阿诺伊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在那种能够吐出可怕火焰的武器面前。 这让阿诺伊在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明白科尼亚与罗马之间迥然不同的地方,如果说科尼亚是如同一股刮过广袤草原的疾风般迅速崛起,那么罗马就是依靠着多年的深厚底蕴牢牢的扎根在了地中海的一端。 罗马的艺术曾经让他着迷,而真正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那拥有无尽知识的巨大潜力。 “罗马人居然能造出这么可怕的武器,”阿诺伊看着被破坏的城墙由衷感叹着,这个时候他好像并不知道他赞美的,是即将夺取他和几万科尼亚人性命的敌人“好吧,让我们看看你们怎么杀掉科尼亚的苏丹。” 好像是回应阿诺伊的这个挑衅,一阵低沉,可对科尼亚人来说异常可怕的声响忽然从罗马军团的后面传来,伴着一团耀眼的炙热火焰,夹带着大股碎石的火球已经越过城墙,从头顶上向着曼德索城里飞去。 “轰隆”的大响声带着阵阵惨叫从身后传来,即便知道惨不忍睹可依旧不由纷纷回头的科尼亚人看到火球正砸在城墙下准备迎击罗马人的科尼亚士兵当中,随着到处飞溅的火星浓烟,下面人群当中已经空出了一块很大的地方,在那地方中央,几具已经辨认不出形状的残破躯体正泛着焦糊的味道,而在其中甚至还有依然不住抽搐的身体。 “要开始了,”阿诺伊发出了一声低低自语,他知道罗马人在开始时候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恐吓他们,随后他们将真正开始发起进攻“一切就在今天了。” 阿诺伊的话刚刚说完,一阵阵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而且正如同他猜想的那样,这一次那些可怕的巨大火球几乎全部向着那片即将坍塌的城墙飞去,随着一阵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大片的墙砖被砸得脱落下来,城墙上到处都是一片烟硝四起,乱石飞溅的情景。 阿诺伊甚至觉得脚下已经无法站稳了,他扶着身前的墙垛才终于站稳,当他看到在罗马人的狂轰之后,那片城墙上的砖石正在缓缓的脱落下去时,他抬起了的手向下略微一挥。 身后的城墙下立时传来了一阵充满了沉闷压抑的脚步声,因为人数众多,那脚步声甚至让城墙上的人都感到了阵阵震动。 那是阿诺伊手中最后的力量,也是迄今为止科尼亚军队中最后的精锐。 “只要罗马人进攻,你们要做的就是堵住那个缺口,”这是阿诺伊给这支军队唯一的命令,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灭亡前的最后一搏,但是他却并不想让罗马人那么容易的得到胜利“我不需要你们能够为我取得胜利,我只要你们记住,要让罗马人即便获得了胜利,也要他们在很多年之后想起在曼德索城下的我们而感到胆战心惊。” 又是一阵可怕的轰鸣和巨大震动,不论是城里还是城外的人都看到了那堵城墙开始摇晃起来,一阵阵断裂的声响从城墙上传来,那声响沿着地面向四面八方散开,随即声响停止,一切似乎又变得平静下来。 然后,曼德索的城墙就好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巨汉忽然失去了支撑般的,在一声闷闷的轰鸣声中向下坍塌 冲天的烟尘就好像是女人掀起的裙摆般向着四面的空中飞扬,滚滚而起的灰色尘埃夹杂着落下后重新向空中弹起的大块巨石向空中飞去,然后在一团团的浓雾中,那些巨石顷刻间劈头盖脸的向聚集在城下的科尼亚人头上砸了下去。 很多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那些石头砸倒在地,巨大的石块在人群当中无情的滚动着,一条条由血浆和残烂的碎肉铺就的道路在人群中开辟出来,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了高亢的欢呼声 “罗马” 罗马军团在这一刻的呐喊就好像是无数利箭射入了科尼亚人的心底,在稍微的混乱刚刚过后,科尼亚人已经呐喊着冲向碎石瓦砾堆积起来的缺口,与此同时,他们也听到了城外越来越近的呐喊声。 伦格有那么一阵甚至觉得耶路撒冷之战有一次重演了,只不过这一次自己变成了萨拉丁。 可是曼德索却显然并不是耶路撒冷,当罗马人的军队冒着从两端的城墙上投射下来的箭矢石头向着缺口冲去时,伦格已经知道这场攻城战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他现在真正关心的已经不是罗马军队会在什么时候突破缺口冲进城里,而是战局是否会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至少他不希望科尼亚人守卫的缺口那么容易就被突破,否则他反而要感到有些烦恼了。 当双方的士兵在那片坍塌的城墙废墟上终于碰撞在一起时,那一刻的残忍是让双方都为之胆寒的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罗马人看着对面的科尼亚人举起马刀,在根本来不及挥刀抵挡下,他突然扔掉了手里的武器,随着他的肩头猛然一塌,这个罗马人已经抱住敌人的腰身,硬生生把对方从自己的肩膀上向身后扔了过去。随着从他身后响起的一声惨叫,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兴奋的大叫,胸口已经被几支长矛刺中,随着身子向后栽去,后面的罗马人立刻推着他的尸体向前扑了过来。 而在对面,科尼亚人也已经迎头冲上,双方终于在废墟的顶端展开了一场鏖战。 阿诺伊站在一段断裂的城墙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随着城墙的坍塌,他和一批手下通向城下的阶梯的道路也被截断,他们被困在了这段城墙上,但是阿诺伊这时却已经不在关心这个。 他甚至有些百无聊赖的抬头看了看身后的旗帜,那是他在曼德斯城里重新制作的一面王旗。出于骄傲,他不能容忍自己在没有王旗陪伴之下死在战场上,所以即便是面对罗马人可怕的攻城武器,他也毫不犹豫的命令人在城墙上竖起了自己的旗帜,那样子倒似乎是在给罗马人的攻城车展示标记。 不过罗马人似乎没有要一举杀掉的意图,这让阿诺伊相信那个罗马小子似乎是要羞辱自己一番,就如同当初亚尔斯兰羞辱他的皇帝俘虏一样。 如果是以前,阿诺伊一定会为那个罗马人对对当初羞辱的执着和显得因小失大的愚蠢嘲笑不已,可是现在他只能发出一阵苦笑。 之前的自己也是如此执着于这些东西,不过他的执着导致了现在的惨败,而现在的罗马人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危险,他们现在可以完全肆无忌惮的羞辱自己了。 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缺口里响起,在这一刻双方的军队如潮水般向着缺口冲去,最早登上缺口的双方士兵早已倒在血泊中,甚至迅速堆积起来的尸体已经让后面的人无法落脚,只能踩着越积越高的死人向前冲去。 只这短短的瞬间,几百个人的生命已经被那看上去就好像怪兽大嘴般的缺口吞噬,而站在城墙上的阿诺伊看到罗马人后面的军团正向前缓缓的移动,那种可怕的气势让他不由相信,罗马皇帝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一天彻底了解他们之间的一切。 “安拉佑护至尊至大,”阿诺伊嘴里轻轻吐出一声祈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次赞美安拉,不过他知道这将是他自己真正面对罗马人的开始,随着慢慢抽出腰间那柄华丽的弯刀,阿诺伊转身向远处通向城墙下的阶梯方向的城墙绕去“你们跟我来,都跟我来,该是我们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部落将领们纷纷抽出武器跟在阿诺伊身后,到了这时他们知道一切已经毫无意义,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苏丹一起与异教徒决一死战。 阿诺伊向前奔跑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冲向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下面的喊杀声激起了他内心中做为科尼亚战士的雄心,他带着那些将领和一群亲兵穿过一座塔楼,就在刚刚走出塔楼没多久,拐上一个坡道就是通下城下的阶梯时,他看到对面城墙一角的墙垛边,忽然出现了一张罗马人的脸 阿诺伊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警告,城墙外的墙垛边已经纷纷露出了罗马人的身影,一时间那些原本注意着缺口上的战斗的科尼亚人霎时一阵大乱。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罗马人几乎是倾全军之力向着缺口发起进攻的时候,会有一支罗马军队悄悄的贴近了城墙,而更让科尼亚人想不到的是,这些突如其来的罗马人,一旦登上城墙却根本没有要冲下城墙里应外合的打算,而是疯了般的向着因为忽然遇袭而毫无准备的阿诺伊和他的将军们冲去。 佳尔兰怎么也没想到,在当初第一次与皇帝见面时的偷袭,让他失去了首先带领军队冲入曼德索城的荣誉。 当伦格命令他带着一支军队在城墙坍塌之后,所有科尼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那个缺口上发起偷袭时,佳尔兰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一个小偷。 不过让他感到更加诧异的是,皇帝命令他在登上城墙之后一定要找到那个科尼亚的苏丹阿诺伊,不过却并不要杀掉那个人,而是要保护他。 在一开始佳尔兰相信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可是当他明白皇帝的确是这么命令后,他只能在心底里暗暗揣摩皇帝是不是要自己亲手杀掉那个科尼亚苏丹。 佳尔兰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那么快的在这座城市里遇到阿诺伊,他甚至在想也许就在寻找那位苏丹的路上,自己这些人就先要被科尼亚人杀光了。 不过当科尼亚人的注意都被双方涌向缺口的人潮吸引,当他带着轻装的士兵奇迹般的悄悄爬上城墙,刚刚发出一声呐喊扑向那些惊慌失措的科尼亚人时,他却愕然的看到了正迎面而来的那些科尼亚人。 即便在战场上没有仔细的看到过那张脸,可是阿诺伊精美的盔甲,华丽的弯刀和他身后那面旗帜却彻底出卖了他。 在看到第一眼就几乎立刻认出了苏丹的佳尔兰,在一声呐喊声中立刻带着已经冲上城墙的罗马人向着大吃一惊的阿诺伊冲去 城墙上顷刻间一片大乱,在听到城墙上的喊杀声后,大股的科尼亚人立刻调头向通向城墙的阶梯奔去,这立刻让正涌向缺口的队伍一阵动荡,而就在这时,后面的罗马军团已经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发起了新的一轮冲击。 站在尸堆上的科尼亚士兵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很多人这时已经再也没有力量举起手中的武器,很多人身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夺取了他们大半的生命,而更多的人甚至已经不能站立在那里。 就是这个时候,罗马人发起了新的进攻,相连的盾牌,支起的长矛,还有罗马人嘴里发出的那阵阵“罗马罗马”的呐喊,让科尼亚人看到了死亡正向他们走来,而在这时,远处的城墙上传来的厮杀声彻底击垮了那些站在缺口最前面的科尼亚人。 洪水是可怕的,而一旦决堤的洪水则更加可怕 一直被死守的缺口在那一刻就如同崩溃的堤坝般失守了,如阻挡不住的汹涌洪水似的罗马军队冲上废墟的顶端之后,立刻倾泻而下,把迎面而来的科尼亚人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 阿诺伊手里的弯刀已经再也无法挥舞,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力气,在亲兵们的护卫下,他不住的向后退去,退进了塔楼,然后又退到了城墙上,可是那些罗马人似乎已经完全疯掉了,他们根本不顾眼前和身后越来越近的科尼亚人,只是拼命的向着阿诺伊冲来,当听到城墙下传来的一阵惊呼时,阿诺伊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退到了缺口的边缘。 猛然间,随着又是一阵剧烈疼痛,阿诺伊的弯刀终于脱手飞了出去,他看着眼前那个魁梧有力的罗马人,看着他手中挥舞起来的一件绑着根横木向他砸来的古怪武器,阿诺伊闭上了眼睛。 “不要杀死他”佳尔兰一边急促的大喊声,一边奋力冲到格拉西乌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然后他用力把还在挣扎的莽撞大汉向那些奋力冲杀过来的科尼亚人推去“去挡住他们” 说完,佳尔兰猛然转过身,把手里的长剑向着刚刚睁开眼睛的阿诺伊的脖子虚虚一划,锋利的剑刃立刻横在了苏丹的颈下。 “苏丹,我是罗马军团的佳尔兰将军,我的皇帝希望能够见到你。” 佳尔兰的话让阿诺伊微微有些发呆,他低头看看横在脖子上的长剑,再微微看了一眼城墙下已经被破开的缺口里正在不停涌入的罗马军队,一阵难以言状的凄凉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看来我成了罗马人的俘虏,”阿诺伊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但是当他听到差你干城外传来的阵阵号角声时,阿诺伊忽然冷静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城外远处正在缓慢移动的近卫军,用一种充满威严的声调对佳尔兰说“我是科尼亚的苏丹,所以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尊严,那么现在让我见见你的皇帝把。” 第二百章 罗马的未来 飘着热气的美味食物,清凉的甜饮和一杯闻上去异常香醇的清茶,阿诺伊知道自己无法抵抗眼前的诱惑。 成为罗马人的俘虏已经整整一天,不过直到天色渐暗,仆人送上来了丰富的晚餐,也没有人来见他。 他所见到的职位最高的一个人,是一个自称是罗马皇帝私人秘书的小萨拉森人,这让阿诺伊感到十分诧异,不过那个年轻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么孤独。 他不知道在城破之后罗马人是如何对待他的科尼亚士兵的,不过从没有听到城里传来过于可怕的声音看,一切似乎并不十分糟糕。 阿诺伊坐在桌子前很仔细的吃着食物,如果说之前的许多年养成的奢华让他从没如此认真品尝过食物的甜美,那么现在他就已经完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得到他随手赏赐的一小块奶酪,而跪在地上为他祈福了。 罗马人要干什么呢?阿诺伊觉得自己完全能猜测的到,所以正因为这个他除了在背带到罗马军营来的开始,因为愤怒和感到羞耻有些难以自制之外,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就很耐心的等待着,他相信罗马人会来找他的。 帐篷外闪动的亮光引起了阿诺伊的注意,他透过幕帘向着远处笼罩在夜色中的曼德索城看了看,让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曼德索城看上去好像并没有经历过白天的一场大战,除了通红的光亮和那隐约可见如撕裂开的创口般的城墙缺口外,城里这个时候显得异常的平静。 “究竟发生了什么?”阿诺伊有些奇怪的低声嘀咕着,他这个时候并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而且他已经想明白,一旦事情真的如他所想象的那样,也许自己很快就能够重新获得自由。 “不过在那之后,我会让那些背叛我的人付出背叛的代价。”阿诺伊在心中这样暗暗发誓,就在清晨的时候,他得知有几个部落贵族居然乘着夜晚带着他们的亲随悄悄逃离的曼德索城,那些人为了掩人耳目,甚至只带上了他们自己的亲随,也许在他们看来,在这个时候能够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样的逃跑显然更加容易,而且在那些贵族的眼中,阿诺伊这一次显然已经在劫难逃,或许他们甚至认为这正是自己最好的机会“所有人都应该付出代价,只要他们背叛了我。” 阿诺伊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当他重新坐回去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白化病人那张苍白的脸时,阿诺伊放在唇边的杯子微微停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举杯向赫克托尔象征性的微微致意之后,他缓缓的喝光了杯中的葡萄汁。 “苏丹,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皇帝请您来这里的原因了,”赫克托尔丝毫没有要拐弯抹角的意思,他直接走到阿诺伊对面坐下来,看着苏丹眼中闪过的一丝愤怒,他毫不介意的抓起一块泛着香味的羊腿咬了一口“我知道也许和苏丹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已经是冒犯,不过希望陛下能暂时忘了您高贵的身份。” “你的皇帝什么时候来?”阿诺伊放下了手里的食物,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胃口,正如同赫克托尔所说,和一个敌人的臣下一起用餐,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既然那样他就应该亲自来见我。” “我的陛下正在曼德索城里,”赫克托尔微微回头示意,当他转头看到阿诺伊已经变得异常难看的神色时,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意“陛下,皇帝正在和您的那些部落贵族们谈判。” 一直冷静的阿诺伊终于沉不住气了,赫克托尔告诉他的事情正是他最担心的,与其说他的这次远征彻底的失败是来自罗马人的狡猾和英勇善战,毋宁说是他自己那始终无法摆脱的亚尔斯兰的阴影,让他最终失去了做为一个苏丹所应有的冷静和睿智。 或者说,他并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可是他的地位和处境却逼迫着他不得不做出那样无奈的选择。 “让你的皇帝来见我吧,”一阵沉默横在阿诺伊和赫克托尔之间,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我想我还是苏丹,你的皇帝如果不想侮辱我或者说侮辱他自己,那就让他来见我,我想我们会有个结果的。” “如您所愿,陛下,”赫克托尔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打倒了目的,所以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至于阿诺伊当初给他带来的侮辱和折磨,赫克托尔在想了想之后就决定把那些都彻底忘记。 再一次见到伦格时,阿诺伊的心情是颇为古怪的。 在之前,他是抱着完成与亚尔斯兰一样伟大功绩的雄心渡过哈里斯河的,而随后在曼德索城下,他以一种决一死战的决心面对这个年轻的罗马皇帝,可是现在,他却成为了罗马人的囚徒,一个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失败者。 “从哈里斯河开始……” 当伦格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点过时,阿诺伊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战败被俘这个事实早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不过当他听说伦格在与那些科尼亚贵族谈判时,他才不得不显得焦虑起来。 两次惨败,继而被俘,这样的羞辱是任何科尼亚的苏丹都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科尼亚的苏丹们总是以自己是亚尔斯兰的后裔自豪,而他们也的确从没有过那样的失败。 可是现在的惨败显然让阿诺伊感到了自己地位的动摇,这让他知道自己的确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了。 “……到曼苏尔河之间的土地。”如同赫克托尔一样,伦格甚至连最简单的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给阿诺伊“这是当初曼努埃尔皇帝丢失的罗马土地,现在我要让这片土地重新回归罗马。” 阿诺伊有些愕然的看着伦格,其实他完全没有想到伦格提出的条件居然会是这样,事实上这要比他想象中的那些苛责的条件宽松的多,甚至有些过于宽松了。 在他想象中,罗马人也许会提出要收回奇利里亚,甚至是收回曼齐克特。如果是那样,他也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科尼亚的尊严,因为他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让阿诺伊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罗马小子提出的却并不苛责,而且好像知道该如何恰如其分的捞取好处,当这个条件提出来之后,阿诺伊甚至有一种要立刻就答应下来的冲动。 不过就在他要开口讨价还价时,伦格却微微抬手阻止了他。 “苏丹,我提出的条件不容置疑,你现在只有答应或者回绝,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那样我会和你的那些科尼亚贵族们谈判,也许他们当中会有人愿意承担苏丹的责任,另外做为亚尔斯兰的后裔,图戈里.亚尔斯兰显然更愿意和罗马达成协议。” 阿诺伊有那么一阵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伦格,这个时候他很想向眼前这个罗马皇帝大发雷霆,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和对方同归于尽,可是最终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图戈里是他的敌人,或者说是继眼前这个年轻的罗马人之后最大的敌人。 在科尼亚国内,阿诺伊知道已经有很多人依附在那个图戈里的身边,不论是普通的部落平民还是拥有重权的贵族,很多人似乎已经把图戈里做为了自己飞黄腾达的靠山。 至于其他那些部落贵族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人在这个时候已经萌生了原本从来不敢有的野心欲望。 “从哈里斯河到曼苏尔河之间的土地,”阿诺伊低声重复着伦格的条件,他的眼睛不住的在地图上巡视着,当看到地图上标示着那片土地的地方时,他的呼吸先是一阵急促,接着慢慢平复下来“你就要这些吗?” “当然不是,”伦格轻轻一笑“你应该知道科尼亚人给罗马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或者也可以说你的远征毁掉了我之前几年来大部分心血,”伦格声调平淡,不过说出的话却透着冷漠“科尼亚必须向罗马做出赔偿,而且按照所遭受损失的计算,要向罗马每年支付一笔贡金。” 阿诺伊觉得自己之前刚刚平复下去的愤懑再次从胸中涌起,他慢慢转头看向在旁边的那个小书记官,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那个书记官怀里抱着的厚厚的一沓文件里肯定有着那个赔偿的数字,这让他甚至有种要夺过来彻底撕烂的冲动。 “三百万苏德勒斯,”伦格平静的说出了那个让阿诺伊一时间有些呆滞的数字“然后每年要缴纳五十万普特的贡金或者实物贡物。” “三百万苏德勒斯?将近八百万普特?”阿诺伊的嘴巴微微张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伦格,然后不停的摇着头“这不可能,你知道这不可能,我没有办法给你那么多的钱,即便我答应了也没有用,如果那样那些部落会推翻我,到时候他们会撕毁和罗马的协议,到那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那好,既然这样我就只能去和那些贵族们谈判了,”伦格没有等阿诺伊再说什么就站了起来“也许这笔钱对你来说的确很多,可是一旦分摊给那些部落,他们也就不会觉得太多了,到那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用这笔钱来换取我与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合作,苏丹,你能告诉我科尼亚苏丹的宝座值多少苏德勒斯吗?” 阿诺伊脸色铁青的看着伦格,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甚至直到伦格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外,他都没有动一动。 走出帐篷的伦格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这个时候春天的夜晚是最惬意的,略微有些发凉的空气中透着野花的味道,不过唯一让人感到糟糕的是,那味道中还有焚烧尸体的焦臭气味。 “陛下,曼德索城。”迎面走来的狄奥多向着远处的城市微微示意,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酒杯,在火光下略显涨红的脸色看上去好像比平时显得随意了很多“我想今天这个夜晚,那些科尼亚人现在应该感到担忧了。” “今天晚上注定要有很多人睡不着了,”伦格稍一点头笑了起来“也许那些科尼亚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寻找他们的新苏丹了。” 当阿诺伊被突然偷袭的佳尔兰俘虏的时候,科尼亚的军队虽然已经在罗马人的猛烈进攻下节节败退,甚而一直死守的城墙缺口也终于被攻破,但是依旧有一部分科尼亚人退进了内堡。 但是,这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继续坚持下去,从圣基努贝的惨败开始,将近一个月当中的可怕经历已经让科尼亚人逐渐失去了他们之前的骄傲和勇敢,而被困的饥饿和恐慌在这个时候更是弥漫在那些残余的科尼亚人当中。 所有人都知道,在一个没有外援,粮草告竭的城堡中被围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看着那些从街道上纷纷涌来,最终聚集在内城城墙下的罗马军队,那些科尼亚贵族终于提出了谈判的要求。 这个时候不过是阿诺伊被押解到罗马军营中不久之后的事情,就在阿诺伊享受着他那顿还算丰盛的晚餐时,那些科尼亚贵族终于打开了城门。 与一个苏丹的谈判和与一群贵族的谈判是不同的,对于那些科尼亚贵族,伦格告诉他们,在他们打开城门之后,他们已经不再听从阿诺伊命令,如果有人愿意成为科尼亚军队的统帅,他会和与他进行一场平等的谈判。 但是这个提议却让那些科尼亚人为之愕然,他们不知道究竟该让谁承担这样的一个重任,而且隐约的,他们相信这个人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的苏丹。 不过,这也恰恰是伦格所希望的,看着那些相顾愕然的科尼亚人,他最终告诉他们,也许他们依然需要阿诺伊,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代替这位苏丹的位置。 彻底消弭科尼亚对罗马的威胁,这是多少年来罗马皇帝们一直梦想的结果。 不过将近百年的争斗中,罗马却总是不停的受到科尼亚的压迫,这让很多试图振兴的罗马人最终郁郁而终,现在一个机会终于出现在了面前,甚至即便是最普通的农兵也知道,罗马终于可以一雪前耻。 孤单的一个人坐在帐篷里,阿诺伊已经这个样子很长时间了,他的身子甚至一直没有动过。 三百万苏德勒斯,即便是以富足著称的科尼亚也无法一次拿出这么多的钱来,当阿诺伊想着这个的时候,他觉得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与自己的谈判。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那个人显然知道自己最终会答应这个条件的,而之所以答应的原因,不是这个条件如何合理,而是他死死的抓住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请你们的皇帝来吧,”阿诺伊终于对守在门外的人开口“我想他也等的够久了。” 听着立刻转身离去的脚步声,阿诺伊微微抬起头看着隆起的帐顶,在过了很久之后,随着帐幕掀起,他把目光落在了走进帐篷的伦格脸上:“我承认自己失败了,而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只要我能回到科尼亚,我一定会有机会重新振兴科尼亚,总有一天我会征服罗马。” 伦格默默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毫不掩饰野心和欲望的敌人,他当然知道阿诺伊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昭示他的野心,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这让伦格一时间从心底里感到一丝淡淡的无奈。 罗马取得了胜利,这是自曼齐克特战役之后对科尼亚人最大,也是唯一的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可是即便如此,科尼亚依旧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他们那辽阔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依旧令人畏惧,同样的,科尼亚的骑兵始终是最为可怕的敌人之一。 而罗马,在经历了百年的沧桑之后,即便在一场大战中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可是那已经积累多年的疮痍,依旧让整个国家如同一个病人般,显得那么虚弱无力,更要小心翼翼的予以呵护。 正是因为这个,即便有着想要收复奇利里亚和曼齐克特那广大土地的决心,可最终却只能提出自己所能够承受的赔偿,而在伦格对罗马实力的了解中,能够收复曼苏尔河以北的土地,对罗马人来说已经足够。 整个小亚细亚曾经是罗马帝国重要的兵员和马匹来源地,如果说曼齐克特的惨败让罗马失去了装备他们那引以为豪的重装弓骑兵的马匹来源地,那么曼努埃尔当年的失败,则让罗马人完全丢失了在小亚细亚深处站住脚跟的地盘。 现在,这一切随着曼德索城下的胜利已经发生了改变,曼苏尔河的土地给罗马提过了一个重新获取优质战马的机会,而那一大笔数额巨大的赔偿和每年的贡金,则无疑让科尼亚人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我并不指望能够一举击垮科尼亚,那也许是一个伟大的统帅和一位英明君主能够做到的,可是我还没狂妄到自认自己可以同时成为这样两位了不起的人。”当伦格向站在他面前的那些将军们解释自己的决定时,他用这种略微自嘲的口气说着:“事实上现在的罗马并没有彻底消灭科尼亚的力量,如果我有这样的野心,也许我很快就要和阿诺伊现在的处境对调,对罗马来说,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削弱他们的力量,而不论是阿诺伊,图戈里,还是他们的那些贵族,曼德索之战都将成为引起科尼亚内乱的根源,而巨额的赔偿将会彻底影响科尼亚将来重新振兴的步伐,然后……”说到这儿,伦格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缓缓扫过面前的那些将领“也许我们当中有人会在有生之年看到罗马军团重新收复我们的土地,看到科尼亚从辉煌走向衰败,看到原本通向东方的道路再次打开,那时候的罗马人会对在曼德索城下做了这一切的我们充满敬意,而我们当中任何一个能够看到这一切的人都可以自豪的对后人说,自己曾经是创造这个伟大奇迹的英雄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的伦格看着他的那些将军微笑了起来,他从人们的眼中看到了激动和憧憬,在这一刻即便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将军也不由得为皇帝所描绘的未来深深吸引。 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三十日,罗马与科尼亚的条约终于在曼德索城下一座搭建起来的帐篷里签署,当科尼亚苏丹阿诺伊.亚尔斯兰用力把他的王玺盖在那描金的羊皮纸上时,站在他对面的罗马皇帝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一切就是这样了,”阿诺伊看着伦格轻轻一笑“尊敬的陛下,但愿我们能再次见面。” 第二百零一章 总督 一阵夹带着清新青草味道的暖风迎面吹来,吹进人们的衣襟和铠甲,当伴着战马的奔跑和颠簸,身上的内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时,远处河岸边出现了一座城堡。 五月的小亚细亚是美丽的,很多在君士坦丁堡从没出现过的野花把草原铺上了层层各种颜色的花毯,当战马驰骋在上面时,飞舞起来的点点花瓣就如同漫天的彩色雨丝般飘洒在人们的身上。 伦格用力拉着马缰,因为过于焦躁而不住向前奔跑的战马不得不一再不情愿的抬起头,放慢脚步,不过即便这样,一路狂奔还是让马身上泛起了一阵闪闪的油亮,而伦格的肩膀已经被汗水浸湿,衣服软塌塌的沾在了肩膀上。 远处的城堡看上去与这片美景并不相衬,实际上那城堡看上去除了显得颇为威严之外,只能用丑陋来形容。 因为年代久远,原本已经略显斑驳的城墙上,不久之前留下的新的伤痕清晰明显,一大群略显混乱,正在忙着挖掘沟壑的农夫不时的发出阵阵混杂的叫喊声。 这看上去是一个颇为麻烦的工作,当围绕着城堡挖深加宽的护城河从两端和哈里斯河连通之后,赫姆斯洛普城堡将成为一个被河水环绕的要塞。 赫姆斯洛普城堡是与曼德索一样矗立在哈里斯河边的罗马要塞,在科尼亚人渡过哈里斯河向罗马发动战争之后,这两座城堡就成为了那些虽然被科尼亚人的轻骑绕过,却始终顽强抵抗的边境要塞之一。 不过也许曼德索不如赫姆斯洛普那么走运,在这两座相互依靠相互支援的城堡挺过了围攻这些堡垒的科尼亚人大部分的围攻之后,曼德索却最终没有能够坚持下来而陷落了。 在城堡即将被攻破之前的时候,曼德索的守将下令焚烧了城堡中所有的存粮,这让千辛万苦最终能够夺取了城堡的科尼亚人在异常愤怒之后却又毫无办法。 而赫姆斯洛普显然更加走运些,他们不但坚持下来,甚至最终等来了罗马军团的反攻。 不过,随后让赫姆斯洛普人感到沮丧的是,之前失陷的曼德索却成为了见证一个传奇的最好的证人。曼德索大捷让这座城堡突然间在罗马名声大噪,甚至就是在这座城堡之下,一纸被称为《曼德索条约》的合约,让这座城堡再次成为了见证科尼亚苏丹在勇敢的罗马军团面前战败认输的见证者。 不过赫姆斯洛普人也并不用因此感到太多的沮丧,因为他们这时已经有了另一个值得他们骄傲的话题,那就是以勇敢忠诚和对朋友的坚定友谊著称的博特纳姆伯爵汉弗雷,就在他们的城堡之中。 而且根据传言,赫姆斯洛普人完全相信,这位可以说是在整个基督世界都已经闻名遐迩的伟大英雄,将会成为赫姆斯洛普的伯爵。 当伦格带领的近卫军越过城门进入赫姆斯洛普城堡时,早已得到消息的施蒂芬娜夫人已经站在了内堡外的甬道上。 听着由远及近的阵阵马蹄声,伯爵夫人的心头微微泛起一阵激动。 按照伦格的命令,被送到赫姆斯洛普救治的汉弗雷已经在这座城堡里呆了一个多月,从最初丁泓那过于奇特,甚至要让人承受着巨大折磨的治疗,到逐渐好转,甚至在这个时候已经能够很轻松的坐在床上,施蒂芬娜伴随在儿子的身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担忧不安。 随着汉弗雷的身体慢慢痊愈,伯爵夫人那原本完全关注儿子的心逐渐开始关心起其他的事情来。 在这一个多月中,关于曼德索城的围攻,关于皇帝与科尼亚苏丹的谈判,关于激动人心的《曼德索条约》的签订,还有就是之后皇帝堪称自从曼努埃尔皇帝之后最令人振奋的哈里斯河南岸巡视,这一个个的消息都让施蒂芬娜感到喜悦,也牵动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那个和自己儿子一样大,而且是儿子最要好的朋友的年轻皇帝是什么样的情感,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坐下来回忆,她想起了他们刚刚见面时自己曾经要杀掉那个小侍从的举动,也想起了安盖特城堡浴房中那让她尴尬羞涩的遭遇,而真正令她难忘的,是在军营中两人的激烈拥吻。 现在,那个年轻人终于从巡视中赶回了赫姆斯洛普,这让施蒂芬娜在想起他那对自己冒犯般的亲吻的同时,一阵始终压抑在心底里的思念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涌动了上来。 远处街口出现了一队人马,伦格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中时,施蒂芬娜不由向前迈出了几步,当伦格翻身下马转过身来立刻紧紧抱住她时,施蒂芬娜夫人的身子先是微微一僵,然后她的双手轻轻拍打着伦格的后背,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上帝所赋予的,守护罗马与基督世界的永远的保护人,”走在通向塔楼的木头走廊里的施蒂芬娜一边揽着伦格的手臂,一边轻声念着这个不久前由罗马元老院,特里布斯,还有枢密院共同给皇帝献上的尊号,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听到这个尊号时那种似乎不以为意的笑容,她轻轻的说“伦格,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能如同你一样拥有这么尊荣的尊号了,可是我看你好像并不十分在意,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难道您认为我应该满足吗,夫人?”伦格笑着反问,看到施蒂芬娜眼中的疑惑,他略想了一下后轻轻的说“所谓的尊号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空名,您知道伟大的凯撒自己的名字已经就是一种荣誉的象征,而有着奥古斯都之称的屋大维更是罗马帝国的奠基人,可是和他们所做的一切相比,这些尊号就显得没有任何作用,而后世多少人渴望能够拥有这些尊号,但是最终却只是一次次变得更糟糕。” “伦格,你对自己有点太苛刻了,这可不好,”施蒂芬娜伸出一根手指在伦格面前轻轻晃了晃“你做的已经太多了,甚至很多人说你如果再继续下去,就会人觉得过去的那些罗马明君都不复存在了。” “您这可是奉承,”伦格半开玩笑的说着,然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看着近在眼前的施蒂芬娜的眼睛,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夫人,您这段时间还好吗?” 施蒂芬娜原本红晕的脸上立刻变得更加绯红,她放下手臂微微转过头看着走廊前端房门,同时用一种她自己都感到冷漠的声调回答着:“谢谢您,不过我想汉弗雷已经等急了,从一知道你今天回来他就一直在等着你。” “谢谢您夫人,”伦格神色略显落寞的轻轻点头,他知道自己原本不该问这个让两个人都不自在的问题,一想起那天自己吻在施蒂芬娜唇间,他的嘴唇就有一种似乎被炙烫的感觉,这让他总是无法忘记,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说到这个“汉弗雷呢,他们告诉我为了治伤他受了很多苦。” “的确是那样,那种折磨我想很多人都难以忍受吧,有时候为了他好,我们甚至把他绑起来,不过我的儿子的确是好样的,他最终挺过来了。”提到儿子的施蒂芬娜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她再次挽起伦格的手臂向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当房门轻轻打开时,伦格看到的坐在一把木轮椅上的汉弗雷,在看到那张因为一直没有活动略显发胖的脸,伦格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而与此同时,早已等待在门里的汉弗雷发出了大声的欢呼:“伦格伦格你终于来了” 不等汉弗雷推动轮椅已经迎上去的伦格立刻俯下身抓住了汉弗雷的肩膀,就在两个人用力拉着对方发出兴奋的哈哈大笑时,站在房间不远处的丁泓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伯爵还不适合过于活动,”丁泓在向伦格略微行礼后轻声提醒着,不过当他不得不第二次提醒时,两个人激动的情绪才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上帝呀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不过我没有能亲眼看到那个阿诺伊在签署条约时的样子,这是让我最不满意的,那时候我真应该去看看。”汉弗雷不住的对伦格说着。 “你不需要亲自去,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做了一件也许冒犯你的事,”说着,伦格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纸抵到汉弗雷面前“这是罗马与科尼亚人条约的副卷,你可以看看。” 汉弗雷有些不解的轻轻展开副卷,当他看到在条约最尾端出现的那一串做为证人的人名中,俨然有自己的名字时,他不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这上面有我,可我没在任何文件上签字。” “是我代替你签的,”伦格对被搀扶到床上的汉弗雷说“你应该拥有这个荣誉,即便你不在我的身边,可是我应该让你获得这个荣耀,你有这个权力。” 汉弗雷无声的点着头,伦格的话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是那个驰骋疆场的骑士,对他来说,也许失去双腿让他感到悲伤和孤独,但是能够拥有在那份条约上签字的荣誉,其他的一切都好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不过,伦格显然给他带来的消息还有更多。 “汉弗雷,告诉我你愿意接受一个罗马封号吗?”伦格笑着问着,当他得到汉弗雷的点头应允之后,他伸出双手轻轻搭在汉弗雷的肩膀上“那么接受我的祝福吧,曼德索与赫姆斯洛普伯爵汉弗雷。” 有那么一会儿,汉弗雷好像没有听懂伦格在说什么,他有些奇怪的微微歪头看了看伦格,当终于明白过来时,他脸上挂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住的摇着头。 “不该这样的伦格,你知道不该这样的,曼德索的胜利属于你,那是你最为辉煌的战争,我想即便是以后你也不可能做的不这次更好了。” 汉弗雷不停的说着,当他看到伦格伦格沉默的看着他的眼神时,他忽然停下来向后躺去。 “那么说你认为这是欠我的了?我因为丢掉了双腿,你就觉得应该补偿我,让我获得本不应该属于我的荣誉?伦格你不觉得这样做是在侮辱我吗?” 汉弗雷脸上浮现出一阵焦躁的神色,这让伦格更加相信之前所想的那样,汉弗雷那坚强的外表下,有的却是一颗柔弱的心。 伦格不知道如果是自己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双腿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他知道汉弗雷绝对不会如他外表那样满面轻松。 “汉弗雷,你认为我是因为怜悯你才给予你这个爵位的?”伦格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汉弗雷,他看到汉弗雷原本看上去充满朝气的脸变得慢慢阴沉下来,一时间整个人好像也显得失去了活力“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吧。” “伦格,我残废了”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号,汉弗雷想要坐起来,可却因为身下无力,再次躺了下去“看看我伦格,我什么都干不了了,下半辈子我只能在城堡里渡过余生。我曾经发誓要成为我父亲那样的骑士,可是看看现在的我,连个孩子都不如。” 看着情绪激动的汉弗雷,伦格默默的摇了摇,他实在不知道这时应该说些什么,不过当他看到汉弗雷不由自主的望向挂在墙角架子上的盔甲时,他似乎抓到了什么。 “汉弗雷,你认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的东西了吗?”伦格缓缓的问“还是你认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认为这个时候自己只能成为别人的负担?” “难道不是吗?”汉弗雷转过头去看着墙壁。 “你可真让我失望,”伦格慢慢站了起来“也许我该让你就这样自怨自艾的躲在这个塔楼里永远不出去,直到烂死在房间里,如果那样你觉得舒服些,我现在就会离开。” 伦格的话让汉弗雷脸上霎时变得一片通红,他狠狠盯着伦格的脸,在沉默的僵持中两个人的情绪都不由显得充满暴躁,他们一直那样相互看着,直到其中一个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伦格,我是怎么了?”汉弗雷慢慢低下头去,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膝盖下那空荡荡的裤管,然后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抚摸着“我的腿就这么没了,伦格你知道吗,我宁可自己死在和科尼亚人的战争中。” 听着汉弗雷透着绝望的话,伦格慢慢重新做回到床边,他看着汉弗雷的那落寞的神情,在略微沉吟之后,转身向站在角落里的胡斯弥尔微微示意。 胡斯弥尔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皮囊里拿出了一份蜡封的羊皮纸文件,当伦格站在床前拆开印封,读完上面对汉弗雷的晋封命令后,他随手那那份封爵诏书放在一边,然后随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汉弗雷,之前的命令是对你在与科尼亚人的战争中所做出的巨大贡献的奖赏,而现在我要给予你的,是罗马皇帝的命令,”伦格说着把长剑的剑尖轻轻递到汉弗雷的面前“从现在开始,我认命你为罗马帝国曼苏尔行省的总督,同时认命你为帝国新边界军团的军团长。”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汉弗雷霎时间一下呆住,他愣愣的看着伦格,甚至在好无疑是的伸出一根手指敲了一下面前那柄闪亮长剑的剑脊之后,他才从那种森凉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伦格你发疯了……我是说你怎么能……这简直是胡闹……”汉弗雷有些不知所措的说着,过了好一阵,他才双肩一塌无奈的说“我干不了这个,伦格,你知道我干不了。” “不,你干的了,”伦格用充满信任的腔调对汉弗雷说“我记得我只让你能够在西部边界吸引住那些科尼亚人,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中了他们的圈套就可以,在那之后你完全留在西部,如果换成其他人,甚至即便是狄奥多或是佳尔兰,他们都可能认为自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可是汉弗雷你却并不这么想,你想到了那支科尼亚军队如果增援阿诺伊会给罗马军团带来什么样的危险,为了这个你甚至不惜长途穿过科尼亚的土地,汉弗雷,我知道这是你对我的友谊,可是难道你自己从不觉得,正是因为你清楚的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才会这么执着的一路尾随他们吗?” “我……”汉弗雷有些迟疑的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到了这时他也不能不承认,对朋友的友谊固然是让他不惜经过危机重重的科尼亚土地,尾随在苏伊坦身后。更重要的也的确如伦格所说,在那个时候他猜想到了那支科尼亚军队如果和阿诺伊会和,将会给罗马军团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汉弗雷,你是一位将军,一位能真正看清敌人意图的战士,甚至你以前曾经对我说的,要改变作骑士的战方式,。甚至彻底改变骑士在战场上的地位的那些想法,都说明你足以成为一位伟大的统帅。”伦格走到墙壁边,从木架上拿起汉弗雷的长剑微微抽出,看着剑身上铭刻博特纳姆家族的印记,他把长剑慢慢摆放在伦格身边,同时把之前的那份授爵诏书和长剑放在一起。 “汉弗雷,一位伟大的统帅绝对不只是在战场上能够与任何敌人抗争,那是骑士的事情,或者说是士兵的事情,统帅更重要的是能够知道自己该如何让他的骑士和士兵去完成艰难的任务,这其中的苦难甚至往往比骑士战胜一个强敌更加艰巨,”看着汉弗雷的脸,从他那似乎若有所思的神色上,伦格看到了一丝希望“而做为一个行省总督,智慧和才能要比成为一位伟大骑士更加苦难,你因为失去了双腿感到绝望,可是我从不认为现在的你比之前少了什么,你还有你的勇气,有你的智慧和我们之间的友谊,这难道还不够吗?我相信你完全能成为比以前更伟大的战士。” 说到这儿,伦格停顿下来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汉弗雷,一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我们获得了一场胜利,可是科尼亚人依旧有着可怕的力量,而现在的罗马还没有实力彻底铲除科尼亚给我们带来的威胁。我们知道阿诺伊的回国将会引起科尼亚的内战,可是如果有一天不论是阿诺伊还是其他人重新统一了科尼亚,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你知道不论是罗曼努斯还是曼努埃尔,他们当初的军队并不比科尼亚人少,可是最终他们却失败了,所以现在的罗马并不安全。所以汉弗雷,我需要你的帮助。” 年轻的伯爵静静的听着伦格的话,他认真的看着伦格的脸,他不能不承认,伦格说到了他内心中一直想要回避的那些东西,他感到了畏惧,甚至因为失去了双腿而怕自己变成彻底的废物。 可是伦格的话却他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正如同伦格所说,虽然他失去了双腿,但是他却依旧可以成为一位伟大的统帅。 “哦,伦格,你这个能说会道的……”汉弗雷摇着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伦格揽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和自己的额头顶在一起发出呵呵笑声时,汉弗雷终于从内心中发出了久违的笑声。 施蒂芬娜夫人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当一切终于平静下来,她走过去搂着儿子和伦格的肩膀,把他们两个都紧紧揽在自己怀里时,伯爵夫人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而当他们从汉弗雷的房间出来,走到走廊里之后,看着伦格,施蒂芬娜夫人忽然轻声说:“现在我终于放心了,我也可以平静的离开你们了。” 第二百零二章 爱情与祈祷 施蒂芬娜的话让伦格有一阵感到疑惑,可是当他随着伯爵夫人来到城堡的小教堂里时,看着等待在那里的一个人,他的心中忽然隐约猜到了什么。 圣基努贝女修道院的年轻院长安静的站在小教堂祭坛的旁边,看到走进来的伦格和施蒂芬娜,她伸出手划了个十字,当看到皇帝眼中露出的不解神色时,她转身向施蒂芬娜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伦格,一切就到这里了,”施蒂芬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伦格,那眼神中有着看待汉弗雷时的慈爱,有着由衷的欣赏,也有着可能连她自己也无法诉说清楚的情愫“我已经决定留在圣基努贝,也许有一天当我死了之后会回到博特纳姆去,可是现在不会。我的儿子就在这里,也许这就是上帝给我安排的最终的归宿。” 伦格的嘴角微微颤动着,当看到圣基努贝的女修道院长时,他已经隐约猜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但是亲耳听到之后,他还是为这个消息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汉弗雷知道了吗?”他轻声问着。 “我会告诉他的,而且这也许会让他好受些,”说到这里的施蒂芬娜露出了一丝苦笑“你难道认为汉弗雷从来没怀疑过什么吗?我想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他不愿意听到自己的母亲和最好的朋友之间的谣言,或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那么你呢,施蒂芬娜?” 伦格第一次直接称呼名字的举动,让施蒂芬娜感到心中一阵悸动,她转身看着小教堂中央由名贵的彩色马赛克拼凑成的耶稣像,在沉默了一会后,她转过身迎着伦格的眼睛,平静的说:“你是我儿子的好朋友,也是一位罗马皇帝,虽然我还不知道罗马人究竟会怎么看到我们之间的这一切,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 “什么结果?”伦格有些情绪激动的伸出手,当他看到女修道院长不安的神色时,他向她挥手示意离开,直到教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告诉我什么结果?你认为自己随便的离开,甚至躲到修道院里会是个好结果吗?” “那么你让我怎么办?你会娶我吗?会让你最好的朋友蒙羞吗?会放弃你美丽的妻子和一个足以做你母亲的女人结婚吗?还是想让我和那个阿赛琳一样,成为你的情妇?”蒂芬娜大声的质问着,她愤怒的声音在小教堂空洞的穹顶间回荡,当她看到伦格愕然的表情时,她嘴角浮起了一丝嘲笑。 不过很快嘲笑就变成了包含苦涩的苦笑,伯爵夫人轻轻抬起手抚摸着伦格的脸颊,一阵痛苦在她的心头不停的涌动。 “你知道吗伦格,我今年才三十六岁,”施蒂芬娜苦笑着把双手搭在伦格的肩膀上“我十五岁的时候生下了汉弗雷,而我在三十三岁的时候成为了寡妇,”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收回的右手放在自己丰满的胸口上,手上微微的挤压让她感觉到一阵炙热在慢慢蔓延“如果是在圣地,你也许能成为我的丈夫,可是这是在罗马,你有一个让罗马人为之骄傲的美丽妻子,而且你很爱她。和她比较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会选择谁,不论是做为一个男人还是皇帝,你不可能会给我这个机会的。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情妇,不止是因为汉弗雷,还因为我很快就会老了,我的脸上会长满皱纹,我的乳房会干瘪下去,而你伦格,那时候你正直壮年。你会厌倦我,你会讨厌一个躺在你身边逐渐丑陋的老女人,也许到了那时候你才明白,你对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厚的感情,然后你会把我打发到某个偏僻的城堡里,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只能靠对你的回忆渡过余生。。” 伦格微微张开嘴,他想反驳施蒂芬娜,可是却忽然发现居然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正如同施蒂芬娜所说的,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对这位伯爵夫人究竟有这着什么样的感情,也许回想起她赤裸的丰满身体和那对傲人的乳房时,他会为之心头跳动,可是他同时也对这位穿裙子的骑士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倾慕。 “我要为我的儿子着想,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我想让他成为一位伟大的统帅,也许他再也不能亲自在战场上获取荣誉,可是他却可以通过其他的办法获得尊重,而我绝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施蒂芬娜的声音逐渐变得充满力量,似乎在这一刻一提起儿子,原本的那些充满惆怅的思绪就变得清淡了。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汉弗雷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特别是不能成为罗马人的笑柄,可是我不会离开我的儿子,所以我会就留在圣基努贝,我要亲眼看着汉弗雷成为你说的那样的人。” 听着施蒂芬娜的话,伦格之前胸中浮动的难以割舍的离别之情慢慢平复下去,他知道这已经是施蒂芬娜所做出来的最后的决定,而且他也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走进修道院。 如果是被他看中的女人,甚至如果是一个美丽的修女,罗马皇帝的权威足以让他逞心如意,可是面对自己决定走进修道院的施蒂芬娜,除了感到那种说不出的惆怅之外,伦格想不起来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她做出的决定。 “您已经决定了吗,夫人?”伦格轻声的问着,看到施蒂芬娜缓慢却颇为坚决的点头,他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捧起了伯爵夫人的手“我知道对于您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同样痛苦,可是我尊重您的决定,而且我会立刻命令人重新修建圣基努贝修道院,我会让那里变成博尔普鲁斯海峡以北最辉煌的修道院之一。” “你不用为我这样做,”伯爵夫人略显急促的说“我的财富足以让修道院焕然一新了,而且按照修道院的院规你也不能随意处置修道院的任何东西。” “院规?”伦格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轻轻捧起施蒂芬娜的手把它放在唇边轻轻亲吻着“您忘记了我是罗马皇帝,是在世间为耶稣基督昭示他的神圣意志的人吗?” 施蒂芬娜似乎被他的话吸引了,她看着依旧捧着自己手的年轻人,在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在那让她回味的唇上轻轻一吻之后,伯爵夫人轻轻的说“我想向上帝祈祷,为过去做过的一切错事忏悔是上帝为我安排的命运。我要把对你的爱变成对上帝的虔诚,” “可是您已经很虔诚了不是吗?”伦格苦笑着问到。 “还不够,我要为你祈祷,为你向上帝祈求祝福,就如同为汉弗雷祈祷一样,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有什么意外,为了这个我甚至可以遵循院规接受最大的惩罚以代替你们。” 伯爵夫人的话让伦格几乎再次开口阻止她,可是最终他没有开口。 伦格知道施蒂芬娜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他也相信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汉弗雷同样会为自己母亲的决定感到高兴。 当施蒂芬娜在圣基努贝女修道院长面前跪下,接受那预示着洗涤尘俗的圣水时,远远站在小教堂门口的伦格在心底里轻声念着施蒂芬娜的名字,然后他转过身,带着侍从悄然离开。 公元一一九一年五月十九日,当科尼亚人第三批四十万苏德勒斯的赔款也已经运到时,在曼德索城里的地库中,已经满满当当的放置了整整一百四十万金苏德勒斯。 按照和科尼亚的条约,当这一百四十万苏德勒斯完全交割之后,罗马人将释放最后一批科尼亚俘虏,然后,在随后的两年当中,阿诺伊将要分次分批的把剩余的赔偿完全支付完毕,而在这两年当中,科尼亚还要承当每年五十万苏德勒斯的年贡。 这样一笔巨大的令人咋舌的财富,让所有听到那些条款的人都不禁暗暗吃惊,罗马人是为居然能够从科尼亚人那里搜刮到如此数量的赔偿感到惊喜莫名,而听到这个消息的科尼亚人,就如同伦格之前巡视新近夺回的曼苏尔行省中偶遇的那些还没来得及撤里的科尼亚人一样,是用充满了仇恨,进而是突然发起的挑衅做为答复的。 那次挑衅的结果,是罗马军队立刻对那些露出敌意的科尼亚小部落展开了残酷的追杀。 按照皇帝的命令,罗马军队把那些科尼亚人向着曼苏尔河南岸的方向赶去,当发现有些科尼亚人试图留在河北岸不走时,罗马人立刻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从哈里斯河到曼苏尔河之间的广袤草原,在被曼努埃尔皇帝丢失之后,成为了科尼亚人牧马的绝好地方,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马群,已经让一路追来的罗马军团感到了难以抑制的喜悦,而现在只要把那些科尼亚人赶过曼苏尔河对面,那些看上去充满诱惑的马群将胡属于他们。 这样的想法让罗马人几乎毫不留情的把那些残余的科尼亚人赶进了曼苏尔河里,然后看着最后一个科尼亚人迈进河里,然后挣扎着向对岸游去,罗马士兵才发出了一阵喜悦的大笑。 不过即便如此,当一百四十万苏德勒斯和在几次大战中获得的战利品,已经有要把曼德索的地库撑开的迹象后,罗马人还是在为没有能让科尼亚人把赔款完全一次的支付完,感到颇为不免。 当阿历克斯开玩笑的把从士兵们那里听到的这些消息告诉伦格时,阿历克斯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却颇为肯定的告诉他,剩下的那一百六十万的苏德勒斯,可能已经没有了着落。 阿历克斯不禁为皇帝怎么会有这样的断言感到奇怪,虽然知道不能反驳皇帝,可是他还是尽量婉转的表示,科尼亚人应该不会这样不讲信用。 “阿历克斯,我并没有说我们的朋友阿诺伊.亚尔斯兰会毁掉我们之间协议,不过我想你也知道,即便是对于富庶的科尼亚来说,一下子拿出将近八百万普特的财富也会感到难以置信。 “而且我不并不认为图戈里和他的伙伴,还有一些早已窥视苏丹宝座的科尼亚贵族,能够遵循与我们之间的条款,现在的局面虽然对他们来说千载难逢,可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承担下一笔巨大的赔偿,任何都可能会在不久之后被逼疯的。” “陛下,您是说那些和阿诺伊展开大战的人,将不会承认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的协议,如果那样,也许我们的军团就要渡过曼苏尔河了。” 近卫军统帅的话让伦格感到好笑,他知道很多人和阿历克斯一样,对科尼亚抱着一种充满仇恨的蔑视,他们往往希望从科尼亚人的手中得到更多的赔偿,尽管他们其实已经从那些俘虏和战场上战利品中捞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可是伦格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如果告诉别人,自己之所以向科尼亚索取那么多的赎金以及逼迫着阿诺伊割让了大片的土地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能够借着这一切阻挠科尼亚人的发展,他相信一定会有人因为不满而引起**烦。 不过即便这样,伦格已经颇为满意,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对阿诺伊来说一百四十万苏德勒斯所包含的重大意义,一想到正是因为这样,阿诺伊原本就已经大受打击的势力已经因为这笔赔偿变得更加弱小后,伦格意识到一场激烈的苏丹宝座的争夺战乱,将很快将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不希望看到科尼亚人那么安静,”伦格向阿历克斯这么解释着“用赔偿让科尼亚背负上巨大的债务,而对苏丹宝座的觊觎,则足够他们之间发生一场战争了。” 伦格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当阿诺伊刚刚回到都城不久,一直小心的躲避在科尼亚东南部积攒力量的图戈里,终于开始了向苏丹宝座的进军。 科尼亚的内战就这么突如其来,却又顺理成章的爆发了,当这个消息传到曼德索城时,正和刚刚迁到曼德索的曼苏尔总督汉弗雷在院子里讨论局势的伦格,终于从心底里吐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气。 没有人能理解这一刻伦格那种好像终于摆脱掉什么的神态里,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轻松。 历史上的科尼亚对罗马的威胁,甚至是在不久后的第四次东征时达到了最为可怕的地步,那时候的科尼亚如果不是因为终于与乌古斯人发生了战争,那么他们甚至已经有可能一举灭掉当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那些罗马残余,进而一举进攻正被法兰克人占据的君士坦丁堡。 可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会发生,巨大的赔款成为了科尼亚的沉重包袱,而内战则让这个国家的未来变得一片模糊,再也无法看清。 这让伦格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松上一口气,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关于科尼亚内战的消息刚刚传来的第二天,另一个人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更加令人喜悦的消息。 当丁涉受伦格的托付冒险穿越科尼亚,向着乌古斯人的领地出发时,还只是三月初,而随着草原上炙热气候的降临,当脸色已经晒得黝黑的丁涉出现在伦格面前时,却已经是开始变得烈日炎炎的五月。 和之前那一次次的经商旅行一样,丁涉这一次也带回来了很多令人应接不暇的新奇货物,但是真正让伦格关心的,是乌古斯人对他提出的条件的答复。 对于伦格决定和乌古斯人联合起来对抗科尼亚的想法,很多知情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除了自认高贵的虚荣让他们看不起依旧野蛮的乌古斯人之外,就是罗马人始终不相信,还有人愿意主动去招惹那些可怕的科尼亚人。 “乌古斯人堪称彪悍,且显得未免过于彪悍骁勇了许多,”丁涉一边轻轻呡着酒杯里的葡萄酒,一边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伦格“如此族类恐非妥当,也许一天就会是养虎为患。” “可是他们却可以成为牵制科尼亚的重大力量。”伦格仔细想着,他自然明白丁涉所说的隐患在那里,不过他相信即便如乌古斯人般的强横,要最终吞并科尼亚,进而威胁罗马,却显然不是一年半载所能做到的。 而伦格相信,当乌古斯人真的能直接威胁到罗马时,那时的罗马应该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 “看来您的这一次旅行的确收获很大,”伦格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丁涉略显谦逊的笑着,对于这位“祖先”,他始终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好奇,有时候他就在想,也许到处旅行,正是丁家即便过了千年也会继续流传下去的天性“那么告诉我,您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提出来。” 听到这个充满诱惑的询问,丁涉因为风吹日晒变得黝黑的脸上微微扫过一丝犹豫,可是在稍一迟疑之后,他最终还是慢慢开口。 “陛下,舍妹虽然年轻,却性情倨傲,有时未免让人担忧,而且因为习性使然,必是不适宫中礼仪,为商者首求安逸稳妥,如果舍命因为一时失仪而引来祸事,就未免得不偿失了,所以我想恳请陛下下令禁止舍妹再入圣宫。” 丁涉说着双眼望着长桌对面的伦格,他注意到在自己说完时,伦格原本露着笑容的神色微微凝固,即便稍纵即逝,可那样子已经足够让丁涉原本担忧的心里,更是坚定了要让丁璇远离是非之地的决心。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宁静,两个隔桌相对的人谁也没有开口,过了许久之后,伦格终于打破了显得异常凝重的气氛:“水则资车,旱则资舟,既然为商自然应该通晓趋利避害之道,既然这样,您难道认为远离罗马皇帝还能给您的家族带来其他好处吗?” 说到这里,伦格抬手阻止了要开口的丁涉,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奇怪的笑容,回忆着之前丁璇那拒绝自己时的干脆决然,他不禁微微摇头:“我想您尽管放心,丁璇小姐还看不上我这个罗马皇帝。” 说着,伦格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就在罗马皇帝为自己被人甩了感到懊恼异常时,远在考雷托尔,另外一个人也正在为他的烦心事烦恼异常。 一个身上穿着件半身链甲的骑士懒洋洋的站在一间低矮的酒铺子的阴凉里,无聊的喝着酒,他的嘴里不住的唠叨着,脸上因为时不时的闪过的愤怒,让旁边的人看了不由纷纷离开,以免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欣蒂,你为什么不选我呢,”骑士嘴里喷着浓烈的酒气,不住的说着什么,虽然他的眼睛已经就会要睁不开了,可嘴里却一直在不停的唠叨着“以我的虔诚我诅咒你们,诅咒你,埃夫林……” “既然你那么恨那个人,为什么只想用诅咒,而不是用更加直接的方法呢?”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骑士身边响起,随着人影晃动,那个努力睁大眼睛的骑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救赎骑士团的彼得骑士,”说到这里,那个男人深色的眼中闪动着一丝笑意“我叫凯尔。” 第二百零三章 权力与婚姻 彼得尽量让自己的眼睛睁开,可是因为喝了过多的酒,他的眼前一阵模糊,以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好像随着身上散发的浓烈酒气跑光了。 “你在说什么?”不过即便如此,彼得还是尽量让仔细看上去显得清醒些,在终于站直身子之后,他满脸戒备的看着面前这个高过他大半个头的男人“你说什么诅咒,谁在诅咒?你如果敢乱说话,我会把你绑到市场上的站笼里去。”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清醒,骑士,”凯尔说着,转身从旁边拿起一个盛满水的罐子向着彼得头上猛的一泼,随着一声愤怒的喊叫,彼得立刻全身湿透,凉水顺着头脸淌了下来。然后,看着因为愤怒握住剑柄的彼得,凯尔淡淡的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近卫骑兵。” 原本就要爆发的彼得原本愤怒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警惕,他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时间因为不知道对方来历变得谨慎起来的他,戒备的看着对方:“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可如果你认为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我想我可以再说明一下,”凯尔向前微微倾出身子,当他在彼得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之后,他看到彼得的脸霎时变得一片苍白“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凯尔说着首先向外面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彼得的脸上掠过一阵阴沉之后,手中握紧了剑柄紧跟着走出了酒铺。 凯尔头也不回的沿着街道向前走着,他知道那个骑士一定会跟在后面,而且彼得也的确跟了上来,当看到前面的人转身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彼得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在略一犹豫后,忽然身子一闪猛的冲进了小巷。 可是让彼得意外的是小巷里一片空荡,就在他看着空空的巷子不由一呆时,随着头顶上一阵急掠过的风声,他的脑袋已经被狠狠的打中,伴着剧烈的疼痛,彼得一下栽倒在了小巷发臭的脏水沟中。 “看来真是收获不小,”从横在小巷上面的一根木梁上跳下来的凯尔,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彼得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用脚轻轻挑了一下彼得的身子,随即弯腰把他抓起来扛在肩头“近卫骑兵,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说完,凯尔迈步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一个女仆托着个擦拭得异常明亮的盘子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盘子上摆放的牛奶散发出的香气吸引了正认真看着手中文件的伊莎贝拉,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女仆,伊莎贝拉有那么一阵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可随即她就低下头接着看着手中的文件。 “陛下,您的早餐,”女仆低声说着,她好像有些畏惧似的离伊莎贝拉远远的,特别是当与女王那双透着深幽的蓝色眸子对视时,她心虚的低下头看着地面“要我给您放在这里吗?” “莫丽妲,你很害怕我吗?” 伊莎贝拉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黑面包一边随口问着,当看到女仆因为她的问话立刻显得异常紧张,双手紧紧抓着裙子的两边时,她的眼神顺着女仆的身子向上看去,在掠过了她高耸的胸脯之后,落在了那张容貌不错的脸上。 “真的很漂亮,”伊莎贝拉好像才发现似的微微发出一声感叹,她伸出一根手指向不安的女仆勾了勾,当看到女仆走过来的动作过于缓慢后,她稍一皱眉,伸手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让我好好看你。” “陛下”女仆惊慌的看着女主人,她的脸色苍白,好像随时都会晕倒,当伊莎贝拉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时,因为恐惧她的身子不住颤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 “真的很漂亮,我以前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漂亮,”伊莎贝拉笑着说,在认真的看了一会后松开了手,看着惊恐不安的女仆,她双肘支在桌上,两手托着下巴问到:“告诉我,你觉得凯斯内斯勋爵这个人怎么样?” 女仆终于因为惊吓过度一下坐在了地上,她抬着头恐惧的看着女主人,不知道自己将要受到什么样的可怕惩罚,一想到女主人一贯冷漠的性格,女仆就觉得自己已经大祸临头:“陛下,请您饶了我吧,陛下” “你让我饶了你?”伊莎贝拉低头看着女仆“你是我最信任的女仆,可是你却勾引我的未婚夫?你认为我该怎么对待你?” “陛下,是爵爷,是爵爷……”女仆不知所措的想要为自己第一次被凯斯内斯强迫辩解,可是一想到随后发生的那些她与凯斯内斯之间的事,立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惊慌得哭了起来“陛下,请您原谅我吧,我……我已经有了爵爷的孩子” “你说什么?”伊莎贝拉有些愕然的看着女仆,她没想到自己最后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愣愣的低头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年轻女人,随后突然从嘴里发出了一声透着嘲讽和无谓的嗤笑“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伊莎贝拉站了起来,她走到女仆面前微微弯下腰仔细打量着这个“抢”了她未婚夫的年轻女人,然后伸手做了个让她站起来的手势:“告诉我,凯斯内斯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是的,陛下,爵爷已经知道了,”女仆看着地面畏惧的回答着,当她悄悄抬起头望过去时,立刻被伊莎贝拉看着她的眼神吓得再次低下头去“爵爷答应我把我送到他的领地去,他不想因为我触怒您。” “看来他还真是为我着想,”伊莎贝拉嘴角透出的讥讽越来越明显,她绕着女仆缓缓走着,当站到她的面前时,伊莎贝拉伸手轻轻抚摸在女仆微微颤抖的小腹上“告诉我,他现在来了之后还让你服侍他吗?” 女仆神色惊慌的看着女王,当看到伊莎贝拉严厉的眼神时,她不得不畏惧的点着头“爵爷一直不放过我,就是怀孕了也不放过我,陛下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背叛您……” “嘘……”伊莎贝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女仆嘴唇阻止继续说下去,然后她闭上眼睛稍微沉吟了一会,当睁开双眼时,她的眸子里露出的只有淡淡的冷漠“好好伺候大人,你要想在以后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的结果,就要让那个男人舍不得放弃你,至于怎么取悦男人我想你早已经学会了。” “陛下,我不想……” “住嘴,你这个下溅的女人”伊莎贝拉发出低声的呵斥,她鄙夷的看了一样面前可怜巴巴的女人,转身坐回回到自己的椅子里“听着,我要你去缠住凯斯内斯,对他来说女人只是供他享乐的玩具,你要不想让他那么快的就厌烦你,就去尽量让他对你难舍难分吧,至于你们的孩子我不会去理会,你只要记住,不要让他来烦我就行了。” 莫丽妲愕然的看着伊莎贝拉,她怎么也不理解女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更不明白既然女王看上去对爵爷一副颇为厌恶的样子,又为什么要答应他的求婚。 可是伊莎贝拉似乎真的已经厌烦了这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她挥手示意女仆离开,接着就又认真的看起手中的信件。 “陛下,皇帝已下定决心励精图治,可是请允许我大胆臆测,罗马将要迎来的绝非只是变革所带来的变化,当我看到皇帝的罗马公法时,我感到战栗,那是即便面对圣经中的**也未曾有过的战栗。或是说,那是与上帝的威严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畏惧,却绝非敬畏……” 看着笔迹熟悉的信上的内容,伊莎贝拉的心底里浮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对于法兰西斯,伊莎贝拉比其他人更加熟悉,正是在这位智者的周旋策划下,她得以逐渐的获得了现在这特殊的地位,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东方女王似乎都成为他们与对方联系的桥梁,而在博特纳姆,安盖特,考雷托尔这些地方逐渐归于伊莎贝拉的统治之下,随着救赎骑士团在圣地耶路撒冷的独特处境,伊莎贝拉的地位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如果说这个结果开始是来自伦格的异想天开,那么帮助伊莎贝拉把这个异想天开变成现实的,无疑就是法兰西斯,所以对于那位智者,伊莎贝拉从内心中有着一种信任,所以当看到这位被她所倚仗的智者居然会写来这样一封信时,伊莎贝拉不禁开始感到担忧起来。 “……陛下,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方式,我现在有理由相信皇帝在做的是任何人都不曾做过的,那甚至是我从没想到过的,”伊莎贝拉在沉思之后继续看着信里的内容“皇帝似乎对于罗马,或是对做为皇帝开始感到厌倦,他颁布了新的罗马公法,而这个公法却把他自己的手脚束缚了起来,这有时候让我觉得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可是每当看到他不顾一切的为他的帝国做事的样子时,却又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完全能与任何一位罗马贤君媲美的君主……” 看着法兰西斯的信,伊莎贝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虽然不知道法兰西斯所提到的畏惧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他究竟察觉到了什么,可是伊莎贝拉却相信那位智者绝对不会随意的写下这样的东西。 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伦格的确正在做一件让人担忧的事,从法兰西斯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担忧看,也许这件事要比伦格成为罗马皇帝更加令人意外。 “伦格你在干什么?”伊莎贝拉心头有些烦躁的低声自语,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对于伦格究竟有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思,成为凯斯内斯的未婚妻让她终于从理查那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安条克,虽然一时间她还没能够以主人的身份进入那座城市,不过她相信随着法兰克人舰队逐渐再次壮大,来自欧洲的支援也逐渐的多了起来,理查一定会再次积攒力量,向耶路撒冷发动战争,到了那时,安条克无疑会成为至关重要的补给地,这就让伊莎贝拉相信,为了能够安稳的与萨拉森人作战,理查是不会轻易对自己食言的。 按照理查与萨拉丁之间的休战协议,三个月的停战期已经过了将近一半,这让双方原本还算平静的对峙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法兰克人在做着准备,而萨拉森人也并没有偷懒,当理查不停的调动他的军队时,阿迪勒向埃及写去了一份份的求援信。 苏丹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特别是在埃及,当阿迪勒以苏丹任命的监国身份发出求援之后,埃及人立刻派出了一支足够多的军队支援圣地。 这个消息让理查暴跳如雷,他曾经试图派出军队予以阻拦,可是休战协议却让他不能轻易挑起战端,更重要的是,来自的黎波里的挑战让他不得不把精力放在那两个人与他仇深似海的人身上,不论是巴里安还是蒙德福特,如果不是因为那样做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理查甚至觉得应该宣布那两个人为基督的叛徒。 理查的处境让伊莎贝拉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她相信只要自己小心谨慎的在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之间周旋,最终自己一定能把那些失去的东西重新夺回来。 可是现在,法兰西斯的来信让她微微有些担忧起来,虽然罗马距离圣地十分遥远,可是她知道不但自己现在的一切都与罗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是整个东方的局势,也无法摆脱罗马那不可忽视的影响。 如果现在罗马因为伦格的疏忽大意甚至是莽撞而发生了动乱…… 这么想的伊莎贝拉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怨恨起伦格来,她始终不明白当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伦格为什么还不肯安分的守住这一切,却去做一些可能会给自己也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事。 一想到这个就不禁微微有些生气的伊莎贝拉把手里的信件放在桌子上,同时看着挂在墙角的那套华丽的盔甲出起了神。 和凯斯内斯的婚姻也许从开始就注定不过是一场好笑的交易,那个人需要一顶王冠让他变得更有权势,而自己则需要一个拥有实力的贵族帮助自己重拾荣誉。 不过法兰西斯的来信让伊莎贝拉开始不安起来,因为不知道罗马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关于科尼亚人与罗马人之间的战争,更是让她感到心中忐忑。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一个侍从走了进来,当他把一封盖着凯斯内斯家族印章的信件送到伊莎贝拉面前时,伊莎贝拉再次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和其他贵族一样,凯斯内斯同样也认为做为骑士,应该用各种华丽的辞藻来赞美女性,所以他天天派人送来一封封的情书,在用各种各样的词汇抒发他的爱慕之情时,他也一次次的询问,自己是否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伊莎贝拉丈夫这个令他向往的身份。 “黛萝,你能想象到那个人在每次来向我显殷勤的时候,还顺便和他的情妇幽会吗?”看着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情书的女骑士,伊莎贝拉用嘲讽的口气问着,当看到黛萝脸上那一瞬间的呆滞时,伊莎贝拉微微摇头“似乎我的丈夫都喜欢和其他女人有染。” 黛萝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苍白,她有些气愤的看着伊莎贝拉,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时,伊莎贝拉对她说:“耶路撒冷可能很快就要再有一场恶战,理查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而萨拉丁一旦回来,可能不等三个月的休战期结束,也许战争就会重新爆发。” “那么您要怎么做呢?”黛萝略微皱起了双眉,身为伊莎贝拉身边的女骑士队长,她当然比其他人更加熟悉圣地现在的局势,不过看着女王好像并不十分着急,甚至还颇为玩味的笑容,黛萝意识到伊莎贝拉似乎已经有了对策“难道您认为提前发生战争会更好吗?” “至少我认为对理查来说,只要还没彻底解决那个巴里安,他对萨拉丁就没有任何胜算,而且他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巴里安会不会为了给儿子报仇和萨拉森人结盟。” “难道巴里安会那么做……”黛萝有些愕然的张了张嘴,可随即停了下来,圣地贵族们所做的事情她已经看得很多,所以当伊莎贝拉猜测巴里安可能会与萨拉森人结盟时,黛萝不能不承认,这的确并非不可能。 “如果那样,理查就更需要有人能帮助他稳住后方,特别是安条克,那将是他获得支援的最重要的港口,”伊莎贝拉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情书打开来看着“凯斯内斯会获得更多的信任和更大的权力。” “那么您希望什么时候和勋爵结婚?”黛萝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能猜测出伊莎贝拉对安条克的渴望,为了能够得到那座城市,也许她会很快就和那位英国爵士结婚。 “我想等罗马的战争结束之后,”伊莎贝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北方“如果罗马胜利,那么来自科尼亚的威胁就不足以动摇萨拉丁,那么为了能够同时与两个敌人作战,理查一定会更加依赖经由安条克的支援。” “可是如果罗马失败了呢?”黛萝轻声问着。 “如果那样,科尼亚人就会重新威胁萨拉丁,”说到这里,伊莎贝拉停顿下来,她慢慢的在地上走着,嘴里不不停的低声轻语,在过了好久之后,她停下脚步看向黛萝“如果那样,我会给萨拉丁写信,告诉他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我必须保护我的子民不受伤害,必要时我会为了耶路撒冷城里的法兰克人作战。” 伊莎贝拉的话让黛萝再次微微一怔,她知道如果真如伊莎贝拉所说的那样,可能他们就会彻底失去与萨拉丁之间建立起来的关系,就在她为此刚要开口时,伊莎贝拉却已经接着说:“到了那时候,难道你认为萨拉丁真的会与理查决一死战吗?我想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订立一个新的条约,而我一定要让这个条约对我有利。” 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当彼得再次被浇醒时,他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和你的同伴都干了些什么,那可真是胆大妄为的事情,而且你们也一定在担心受到上帝的惩罚,毕竟你们杀掉的是一个你们绝对不能冒犯的人。”凯尔慢悠悠的说“而其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太不公平吗?你在这里受罪可另一个人却在享受女人给他带来的幸福,而这个幸福也许本该属于你。” 凯尔的话让原本依旧倔强的彼得的脸上立刻一阵抽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沙哑着声音说:“你要知道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圣地“琐事” 当彼得开口说话时,即便是深沉如凯尔,也不由在心中涌动起一阵激动。在微微舔了舔嘴唇之后,凯尔有手里的匕首划断把彼得的手臂和椅子扶手绑在一起的绳索,用力拉起因为受到酷刑而全身无力的彼得,让他坐得舒服一些。 “告诉我,你是谁?”凯尔阴沉的问“我知道你实际上是罗马皇帝的近卫兵,不过现在我让你自己说出来,而且我要你告诉我一切,从开始到最后,现在你不要指望能有人救你,要知道即便是你的皇帝也救不了你,实际上他一直盼着找到我,可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彼得慢慢的抬起头,他看着面前这个令人畏惧的人,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可怕,至少从自己所受到刑罚的痛苦上,他相信这个人和魔鬼没有什么区别。 “是的,我是皇帝陛下的近卫兵,”彼得说到这里时,原本要透着骄傲的挺起胸膛,可是身上的痛苦让他不由发出呻吟,而且也让他立刻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的处境“我原来是近卫军第一旗队丕平大人手下的士兵。” “接着说,近卫兵,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告诉我在那个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会来到圣地,还有你们究竟是怎么杀死那位大人的,要知道你们做下那样的事情,也许应该被立刻杀掉灭口的,不知道是你们的运气太好还是什么,不过我想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倒是很愿意替你们的皇帝做这件事。” 凯尔说着把匕首慢慢伸到彼得的眼睛前,锋利的刀刃发着冰冷的气息在距离彼得眼睛很近的地方来回晃动,直到彼得终于因为抵抗不住那种恐惧发出大声的喊叫:“我说,我全都说出来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受到惩罚的,上帝呀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那就都告诉我” 凯尔急促的追问着,他的呼吸也变得激烈起来。而当他听到即将崩溃的彼得大声哀嚎着喊出:“我们杀了腓特烈”的时候,虽然早已猜测到事情的真相,可凯尔在一瞬间还是不由因为意外和震惊而愣在那里。 “你说你们杀了腓特烈?德意志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腓特烈?”凯尔小心的问着,看到彼得因为说出来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完全没了气力的瘫坐在椅子里,凯尔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彼得整个人拽了起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这时的彼得已经再也不象之前那种带着骄傲的救赎骑士,更不象一个一直引以为豪的神圣近卫兵的近卫兵,他整个人崩溃般的软塌塌的任由凯尔抓着,听到凯尔的逼问,他茫然的摇着了摇头,然后断断续续的说:“在登扎河边上,我和埃夫林,还有很多同伴,我只想着要抓住一个法兰克贵族,可没想过要杀掉他,真的”彼得声音哽咽的哭诉着,当他看到凯尔不耐烦的神色时,他不住的摇着头乞求着“上帝呀,宽恕我吧,我不知道那个人居然那么重,他就那么一头栽进了河里……” 凯尔神色阴沉的听着彼得的话,随着彼得一点点的说出那隐藏起来的秘密,凯尔的喉咙也跟着不由一阵阵的蠕动,他嘴里发出一声声道低鸣,同时因为过于兴奋而已经变得潮湿的手掌不住的微微攥起,再僵硬的分开。 当彼得终于把一切都说出来后,凯尔双眼紧盯着彼得的脸,在过了一会后,他抓住彼得的肩膀,拖着他向房子外走去。 凯尔把彼得推上战马,让他的的身子软软的搭在马鞍上。 “上帝呀,我都告诉你了,你要把我怎么样?”彼得因为疼痛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同时他一边用力向上挣扎着试图直起身子,一边恐惧的喊叫着。 “我要你把你刚才对我说的再对其他人说一遍,”凯尔一挥马鞭“相信我骑士,你在他们那里一定会比在我身边舒服的多。” 他用力催赶着胯下的马匹,当马蹄在铺着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凯尔微微弯下身子,向陷入半昏迷的彼得说:“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虽然你失去了一个女人的青睐,可至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凯尔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催促着战马向着城外奔去。 伊莎贝拉脸色平淡的看着刚刚走进房间的凯斯内斯,今天勋爵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宽大罩衫,稍微修饰的袖口用同样颜色的亚麻绳绑住,一条深褐色的粗亚麻长裤把罩衫的下摆束在腰际,一双用整块牛皮缝制的靴子看上去有些扭扭歪歪,不过高至小腿的绑腿让他看上去还不算那么糟糕。 伊莎贝拉不知道这样的打扮是不是属于英国人比较喜欢的那种装束,不过她知道对于那些女仆或者是某些宫廷女官来说,现在的凯斯内斯显然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是不是也会被这个勋爵的魅力迷惑呢?伊莎贝拉有些困惑的想着,到了这时,伊莎贝拉似乎才想起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而自己对他甚至一点都不熟悉。 不过伊莎贝拉也并不在乎这些,从一开始她与这个英国人之间的关系就显得那么清楚,他们不过是在相互利用对方,而且她也不能不承认,关于莫丽妲的事情,未尝不是她推波助澜的结果。 “陛下,您终于肯见我了,要知道我以为您已经把我忘了,如果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凯斯内斯走过来殷勤的捧起伊莎贝拉的手,在深深的亲吻了她的手背之后,却没有放开,而是认真的看着她的脸“您知道我一直盼望着能再次早些见到您,而且没有人知道萨拉森人会不会突然撕毁与我们的协议,如果那样我要从阿卡来见您,就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说到这儿,凯斯内斯又摇了摇:“不过这些并不是让我担心的,即便再大的风险我也不会在意,我只怕您会变心,如果那样对我的伤害会比被敌人的长矛刺穿身体还要痛苦。” 这真是一个能言善辩,可以博取任何女人欢心的妙人,伊莎贝拉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她相信这位勋爵对其他女人也一定曾经用这些甜言蜜语大献殷勤,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人的过去如何,而是只在意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勋爵,您认为您的国王什么时候能把安条克的拥有权交到我的手中?”伊莎贝拉任由凯斯内斯揽着她的手臂慢慢在院子里走着,她眼睛的余光能够察觉到凯斯内斯一直悄悄瞥着她领口间的沟壑,不过现在她不是很在意这些,对伊莎贝拉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时候能够让自己获得那梦寐以求的权力。 “陛下,您知道理查这个人喊傲慢,或者说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按照他的意志去做,这让他得罪了不少人,也许做为一个国王他就显得太糟糕了,可做为一个战场上的骑士,他到现在为止干的还算不错。”凯斯内斯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能够玩转一下,可实际上一想起理查对伊莎贝拉提出的条件恼火异常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这门亲事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实际上当理查听说了凯斯内斯向伊莎贝拉求婚的消息之后,他就已经因为自认受到了羞辱而暴跳如雷。 对于凯斯内斯,理查并不十分憎恨,可是对于伊莎贝拉他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恨意,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而这个侮辱是来自一个没落家族的女王,这就让骄傲的英国国王觉得更加难以忍受。 理查发誓般的说自己的绝对不会轻易把安条克交给伊莎贝拉,即便她愿意向自己示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那个女人。 然后他的怒火就转向了凯斯内斯,在为勋爵居然背着他做下这样的事情大发雷霆之后,他质问凯斯内斯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再承认自己的是他的国王。 “如果您还认为自己是一位英格兰贵族,而我还是您的国王,那么就去转告您的未婚妻,如果她想要安条克的统治权,那么就要让我看到她做为一位法兰克女王应尽的职责,她难道不应该站在基督徒的一边吗,可现在她与萨拉森人的关系让我很难把那么一座有着神圣荣誉的城市交给她。” 不论理查寻找什么样的借口,凯斯内斯都早已经知道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当天来到考雷托尔时,也早已做好了要面对伊莎贝拉质疑和愤怒的准备。 “那么说,理查并不甘心把安条克交给我了?”伊莎贝拉低声问着,看到凯斯内斯无奈的表情,她脸上的神色慢慢冷淡下来。 伊莎贝拉的脚下停住脚步,一双美丽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无奈的凯斯内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问到:“那么,勋爵您又怎么认为呢?是不是也认为我不应该得到安条克城?” “当然不是这样,”凯斯内斯立刻否则着,不知道为什么,凯斯内斯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些迷恋起这位女王了,和之前纯粹为了能够得到权力与实现他的海军梦想不同的是,他发现这个年轻女人开始令他着迷“我当然希望您能尽快获得安条克,不论是因为出于对您的爱慕,还是出于您的利益考虑,安条克成为您的领地都是最好的,而且我也也不能不承认,在理查那里我是无法实现梦想的,而您却能够让我得以施展抱负。所以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神圣的使命我都希望您能成为最伟大的女王。” 伊莎贝拉扭着头看着凯斯内斯,她不知道自己这位未婚夫说的究竟有多少是真心话,对于莫丽妲的事情,她甚至懒得去深究,在她想来,只要眼前这个人不象当初的汉弗雷一样给自己找麻烦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他和某个女仆之间的那些事,伊莎贝拉甚至觉得那样一来可以让自己变得轻松很多。 “大人,安条克我必须得到,”伊莎贝拉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对未婚夫说“而且您是不认为理查因为得到了来自欧洲的支援才会变得这么狂妄了呢?据我所知他甚至要宣布巴里安为基督世界的敌人。” “陛下,巴里安是您的敌人不是吗?”凯斯内斯有些疑惑的看着伊莎贝拉“可您现在似乎是在为他说话,不过正如您所说的,从欧洲来的新的十字军正在逐渐集结,而且按照理查给教皇写的信中所说的,各个王国的海军也在重新组成舰队,要知道从我们离开西西里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而在这段时间里,整个欧洲一直都没有停止为拯救圣地所做的努力。特别是法国人,显然法国国王因为自己在圣战中的丢人举动十分懊恼,据说他们已经决定派来新的一批十字军了。” 凯斯内斯略显得意的话却让伊莎贝拉感暗暗心惊,虽然已经想到过,也许欧洲会继续派来十字军,但是现在看来,伊莎贝拉发现自己当初的猜测显然还是有所失误。 欧洲人并没有因为三位国王的出征就停止看上去已经十分疯狂的东征,更多的欧洲法兰克人会来到东方,这让伊莎贝拉觉得心中懊恼,至于那头法国狐狸,她甚至不用猜也能想到他这么异乎寻常的热衷于圣地,甚至在回国之后依旧兴风作浪,肯定有着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巴里安同样是东方法兰克人,如果理查认为自己可以决定是否应该因为信仰处罚一个东方法兰克的贵族,那么他总有一天会触犯到我本人。” 伊莎贝拉神色变得阴郁起来,对于巴里安,她的确有着想要看到他堕入地狱的冲动,但是理查的举动却让伊莎贝拉感到不安,随着理查在东方呆的时间越久,伊莎贝拉越觉得自己的权威正在受到威胁,以致她觉得即便是为了自己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威严,也绝对不能允许英国国王在圣地继续横行下去。 凯斯内斯不能不承认伊莎贝拉的想法并没有错误,他也已经发现理查似乎越来越痴迷与东方的一切,他现在俨然已经把阿卡城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国都,而且随着从欧洲到来的新的十字军,理查那原本因为与撒拉丁交战却一直没有多少建树而变得躁动的心,又开始变得自信满满。 而且即便是凯斯内斯也不能不承认,当他看到几乎每天都有从欧洲来的大大小小的海船战舰,还有据说正在相继赶来,甚至是来自北海皈依上帝不久的海盗船队时,凯斯内斯觉得好像上帝的荣光已经降临在了十字军的身上。 凯斯内斯似乎已经看到借着这次新一拨十字军的浪潮,一支由欧洲人组成的前所未有过的强大舰队就要形成,而且随着十字军军队的补充,萨拉森人的威胁也在逐渐变得虚弱下去。 ”萨拉丁虽然还没有回来,不过一旦三个月的休战期结束,理查就会向耶路撒冷发起进攻,也许那时候他真的能成为收复圣地的国王英雄。”凯斯内斯看着伊莎贝拉阴沉的神色说着“所以如果您稍微考虑与他之间不会变得过于相互敌视,也许对您并不是件坏事。” “大人,您是在暗示要我向您的国王谄媚吗?”伊莎贝拉神色冷淡的问着凯斯内斯,看到未婚夫无奈的摊开双手,她转过身向院子的门口走去“做为女王,我是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即便是我的宗主法兰西国王也一样。” 凯斯内斯毫无办法的跟在伊莎贝拉身后,他不得不承认失败,想起之前理查不止一次的要自己劝说伊莎贝拉承认英国国王在圣地的宗主权时,凯斯内斯就不禁为显然如此艰难的任务感到头痛万分。 不过,当他悻悻的回到阿卡城,准备面对理查再一次的怒火时,他却幸运的看到,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引起了理查更大的愤怒。 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门口,凯斯内斯看到了坐在长桌尽头独自一口口的喝着大麦酒的国王,理查这时的脸色阴沉,一双因为愤怒和喝多了酒而通红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人畏惧的凶光,当看到走进房间的凯斯内斯时,他的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挥了挥油腻的右手,示意自己的宠臣坐到身边来。 凯斯内斯从仆人端上来的盘子里拿起一块肉骨头慢慢吃着,直到他喝下第二杯大麦酒时,他才微微打了个饱嗝停了下来。 理查一直很有耐心的看着凯斯内斯,然后在他停下之后,才闷闷的问:“那位女王不肯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是吗?” “陛下,您知道……”凯斯内斯又咬了一口肉之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东方法兰克人都很倔犟,也许他们和萨拉森人呆的时间太久了,甚至感染上了他们的那些习惯。” “即便没有和萨拉森人呆的时间太久的人,也变得让我越来越讨厌了” 理查忽然发出的一声大喊让站在角落里的仆人吓得几乎扔掉手里的盘子,不过坐在他旁边的凯斯内斯却不为所动的继续啃着骨头。 在进来之前,凯斯内斯已经知道了国王生气的理由,不过这一次凯斯内斯自己也很生气,一想到那个巴里安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袭击从欧洲来支援十字军的船只,他就和理查一样,有种要活活掐死那个卑鄙小人的冲动。 “那个巴里安,他现在和蒙特福德那个叛徒在一起,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我已经决定不惜一切进攻的里波黎,如果萨拉丁在这儿他一定会笑话我,可即便是被人笑话我也不能再忍受那两个人了。”理查愤怒的站起来来回走动着,当他在凯斯内斯身后停下来,他的双手用力按在坐在长凳上吃着东西的宠臣肩膀上“听着,我把阿卡城交给你,在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这座城市还是完好无缺的。” “陛下,除非您能在萨拉丁回来之前攻下的里波黎,否则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糟糕了,”凯斯内斯认为到了这时不得不提醒国王,虽然对于巴里安他也同样恨之入骨“据说罗和科尼亚之间的战争打得并不顺利,科尼亚苏丹甚至已经扬言要把罗马人赶出小亚细亚,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为了防止科尼亚人在胜利之后乘机威胁自己,萨拉丁应该会很快结束在巴格达的平叛战赶回耶路撒冷,至少他会把那里的战争交给别人,如果那样,也许我们很快就要面对这位埃及苏丹了。” 凯斯内斯的话让理查不由立刻陷入了一阵沉思,做为一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统帅,理查不但丝毫不比任何一位将军逊色,甚至很多时候显得更加狡猾多智,而一旦冷静下来,他就会变得谨小慎微,直到寻找到机会能让他如同狮子一样扑向猎物。 看着国王抚摸着胡须慢慢沉静下来,凯斯内斯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来作用,他满意的抓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熏肉,可是就在他刚要用刀切开那闻起来香气诱人的肉块时,一个侍从急匆匆的闯进了房间。 “陛下,有个的里波黎的使者要求觐见。”听到仆人的禀报,听到这个消息的理查和凯斯内斯都不由一愣。 第二百零五章 “爱国者” 理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是那个让他厌恶的巴里安发疯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巴里安会在他即将发起进攻之前派来使者,那个人想干什么?讲和吗?求饶吗?或者是异想天开的认为自己能够接受他的什么条件? 理查一边想着一边向凯斯内斯看去,当他看到凯斯内斯同样疑惑的眼神后,他摸不着头脑的微微摇头,随即向仆人吩咐:“让那个使者等着,告诉他国王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召见他。” 仆人刚刚离开,理查立刻向凯斯内斯问着:“你认为那个巴里安要干什么?也许你能想到,要知道我一直认为你更适合当一个宫廷里的大臣而不是骑士,对了,如果你能舍得一顶王冠和一个美人,等回到英国之后我会任命你为我的国务顾问,那些宫廷里的事情太讨厌了,而老约翰森勋爵虽然忠诚,可是他有时候太古板或者说是守旧,我想即便是我的弟弟约翰也不喜欢那个人。” “陛下,我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这个赏识,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先解决巴里安的事情,”凯斯内斯提醒着理查,他知道有时候国王似乎会忘记他原本要干什么,不过这都只是在如同理查自己所说的那些讨厌的政务上,至于在战场上,凯斯内斯不能不承认,他还没见过哪个人比理查更加适合的统帅。 “巴里安要干什么?”理查再次低声自语了一阵,不过他很快就发出“哈”的一声带着嘲讽的讥笑“让他来就是了,我要看看他究竟能耍什么花招,要知道我还没见过比腓力更滑头的法国贵族呢,既然这样我就根本没有必要去想这些了。” 理查一边说着一边向凯斯内斯略微点头,不过他还是坐在勋爵的对面,在吩咐仆人端上一盘新的食物后,他抓起一块多汁的肉排咬了起来:“不过我还是不会立刻见那个人的,”理查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作为国王,我有权决定身那么时候见他不是吗?” “您说的完全对,陛下。”凯斯内斯同样抓起一块肉排边吃边回答着。 理查是在傍晚的时候才召见巴里安派来的使者的,看着那个一脸油腻,神色猥琐,还瘸了一条腿的老男人,理查脸色阴沉,他觉得巴里安居然派这样一个人来,这无疑是对自己的侮辱,不过当他看到使者送上的密信之后,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主人认为我有必要去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吗?”理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或者巴里安认为我会愚蠢到和他一样,会因为这样的消息而轻易放弃即将开始的战争?” “陛下,您完全不相信爵爷的话,不过也许您愿意相信我主人的话,”老男人微微鞠躬“请原谅我没有向您说清楚,我的主人并不是的黎波里的巴里安伯爵,而是罗马帝国的瑞恩希安大人,我想您应该听说过我的主人的名声。” “瑞恩希安.安德鲁斯?”理查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对于那个被废黜的罗马共治皇帝,即便是远在偏僻的岛屿上,他也是早有耳闻的,而且因为这个人与那个有着神奇传说的年轻皇帝有着某种非同一般的关系,所以就更为欧洲众多君主贵族所知。 “是的陛下,我是瑞恩希安大人的仆人,不过现在他不让人称呼他为陛下,因为他认为那个称呼会让他觉得是一种侮辱。”说到这里,跛脚男人微微鞠躬“我叫塔索,大人卑微的奴仆。” 理查开始对这个人所说的话感兴趣了,他伸手向这个看上去显得颇为猥琐的男人勾了勾手指,在他走到自己面前后仔细打量着这个长相龌龊的老兵痞,然后向塔索探出身子低声问到:“告诉我,你的主人为什么派你来见我?不要对我说他是来帮助巴里安的,告诉我,你的主人为什么派你来,说实话,否则我立刻让人把你吊死在外面的院子里。” 理查严厉的声音让原本还想用多年的圆滑耍弄小聪明的塔索立刻紧张起来,到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那总是能蒙混过关的手法在这位可怕的国王面前毫无用处,而且到了这时他才想起在离开前,瑞恩希安老爷给他他不要随便耍小聪明的警告。 “理查和罗马人不同,甚至和你见过的任何一个东方法兰克人都不同,他还没学会东方人的那种机智或者狡诈,不过这有时候对他来说反而更好,那样他就可以完全不顾对手的想法,去做出自己的决定,”这是在临行前瑞恩希安对塔索的警告,而现在当亲眼看到这位国王的可怕时,他才想起这些话。 “陛下,是我的主人要我来见您的,他现在就在巴里安大人那里,不过请你相信我的主人的确对您没有抱着任何敌意……”塔索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起来,当他看到理查脸上开始泛起的不耐烦的神色时,他停下来不安的看了一眼英国国王,立刻说“我的主人认为您可以接受他给您的建议。” “哦?你的主人认为我可以接受他的建议?”理查沉沉的问着,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件,在神色阴沉的寻思了一下后,他向身边的仆人吩咐把那个讨厌的老兵痞带下去“给他找点吃的然后看好了,如果他到处乱跑就立刻砍下他的脑袋。” 吩咐完之后的理查不再理会不住哈着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乱跑的塔索,在向凯斯内斯稍微示意后,理查带着露出疑惑的凯斯内斯向角落走去。 “到这边来,我想我们有了些新消息,”理查声调沉闷的说,他向凯斯内斯微微晃了晃手里的信件,然后闷闷的说“你也听到了,这个人是那个被废掉的罗马皇帝派来的,现在他就在巴里安那里,他说他可以向我们保证,罗马人与萨拉森人之间有着某种密约。” “罗马与萨拉森人的密约?”凯斯内斯有些愕然的看着国王“您是说贡布雷与萨拉丁之间有某种秘密协议吗?信中怎么说的?” “哦,那个人很小心,他只是说他可以证明这种约定的存在,不过他的确他指出了一个让我们都知道的事实作为证据,他说他知道当初我们与萨拉森人作战时,萨拉森人使用的那种可怕的火焰是什么,那应该就是属于瑞恩希安所说的密约中的一部分,”说到这里眼中已经露出怒火的理查不禁回味着当初在即将兵临耶路撒冷时他的军队所面临的危险,同时也想起了在进攻塞浦路斯时,他经历的那种种窘态“我想希腊人把他们的武器给了异教徒,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向他们发动战争了。” “那么陛下,那个瑞恩希安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您是为了什么,而且他怎么会在巴里安那里?” 凯斯内斯疑惑的问着,虽然听到这个消息让他在最初的意外之后,心底里有着暗暗的高兴,毕竟关于伊莎贝拉与罗马皇帝之间那尽人皆知的暧昧关系让他这个未婚夫未免显得尴尬,而现在这个消息似乎足以让他在那位骄傲的女王面前大占上风,可是谨慎的性格却让凯斯内斯相信,那个被废黜的前皇帝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理查,也绝对不会是因为什么做为基督徒的信仰和良心那么简单。 听到瑞恩希安的疑问,理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件,他想了想之后把密信递给宠臣,同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凯斯内斯接过密信认真看着,当看到后面时,他脸上不由同样露出了奇怪表情,他抬起头看着国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调低低的问:“那个瑞恩希安建议我们破坏和萨拉森人之间的协议,向耶路撒冷进军?” “看来是这样,”理查嘴里嘀咕了一声“那么你认为他这个建议怎么样呢?按照他的说法,罗马人也许会在与科尼亚人的战争中获得胜利,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不过我不认为自己能象他说的那么轻松的和巴里安停战,至少那个人不会轻易对儿子的死善罢甘休吧。” “也许这也并不是不可能,陛下,”凯斯内斯拿着密信反复看着,他的心中不住的寻思着之前自己见到伊莎贝拉时,女王那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再仔细看看手中的信件,凯斯内斯甚至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的完全被那个女人的魅力所迷惑,而失去了原本还算清醒的机智“当然是这样的陛下,很多人现在都在等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的那场战争的结果,因为这将决定着科尼亚人是不是还能够威胁到萨拉丁,如果科尼亚胜利那么也许他们就能继续挑战萨拉丁,而一旦他们失败,那么萨拉丁就完全可以用一切力量对付十字军。” “可是这太荒唐了,要知道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罗马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可是据说他们还从来没有打败过科尼亚人,至少最近一百年来没有过,”理查有些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我知道这样说好像是承认我们和罗马人一样都不是科尼亚的对手,可是你要知道这是两回事,我不会因为傲慢就不承认敌人的强大,正因为这个,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罗马人会打赢科尼亚,甚至能逼得他们消除对萨拉丁的威胁?” “可是陛下,也许我们不相信,可是至少这个瑞恩希安相信罗马人有获得胜利的可能,而这个人曾经是罗马的皇帝。” 凯斯内斯认真的看着理查,他知道在战场上的理查显然的确不适合成为如同腓力那样的国王,这让他忽然觉得如果有机会成为理查的宫廷顾问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巴里安,也许他会继续因为儿子的原因记恨您,不过当他明白,如果十字军真的在东方遭遇挫折那么他也势必将受到来自萨拉森人的更大威胁,也许萨拉丁再也不需要容忍他,和这个相比约翰的死对他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凯斯内斯认真的为国王解释着这看起来的确颇为混乱的局势“所以说在罗马和科尼亚之间的战事还没有结果,而萨拉丁还没有回来之前对圣地发动战争的确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你难道认为罗马人真的能获得胜利?”理查有些奇怪的看着凯斯内斯,当看到凯斯内斯举起手中的密信微微晃了晃时,他微微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 凯斯内斯默默等待着理查做出决定,不知道为什么,勋爵有一种感觉,似乎那位罗马前皇帝的这封密信带来的绝对不止如信里所说的那些东西,好像某种可能会决定很多人命运的事情就要发生。 “那好吧,也许我的确应该去见见那位罗马的前皇帝,不过在这之前告诉我,你认为那位女王对这个消息会怎么看?”理查问着凯斯内斯“毕竟我们都知道,她与罗马人的关系是十分特殊的。” 听到国王那过于明显的暗示,凯斯内斯的心里不由一阵恼火,他知道理查也许说的是事实,可是想到这给他带来的羞耻,凯斯内斯就不禁对那个罗马人产生了一阵恨意,同时他的心中也对伊莎贝拉从心底里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怨怼。 “好了,去准备一下,也许很快我们就能知道与那个巴里安是进行一场战斗,还是成为盟友。”理查大咧咧的对凯斯内斯说着,然后他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酒杯,“咕咚”的喝了一口。 看到国王已经做出了决定,凯斯内斯鞠躬告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会有很多,虽然不相信巴里安会对英格兰的国王有什么企图,不过他一定要做好一切准备,而且那个瑞恩希安也让他不放心,对于东方罗马人的狡诈,他已经在塞浦路斯有所领教,虽然那只是在战场上,可也已经足以让他明白这些“希腊人”与欧洲人有着多么迥异的不同。 “贡布雷的情妇……”一想到这个称呼可能更符合自己的未婚妻的身份,凯斯内斯就有一种被耻辱淹没的窒息感,也正是因为这样,当看到那个罗马前皇帝的来信之后,出于一种难以抑制的嫉妒和憎恨,凯斯内斯竭尽全力鼓动着理查,到了这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明智的,可他知道,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紧紧抓住,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爱上了那个美丽,却又难以捉摸的女王。 塔索有些提心吊胆的坐在马上,对于那位在头天晚上问了他很多事情的爵爷他感到有些害怕,虽然这个人还没有让他觉得似乎如同是在面对瑞恩希安老爷那样让他畏惧,可是这个人显然也是很不好对付的。 那位爵爷不停的问这问那的,到了后来他让人拿来了一些酒肉,当闻到那些食物发出的香味时,塔索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他一边谄媚的回答着爵爷的问题,一边飞快的往自己嘴里舔着食物,当他被一块肉干噎得不住喘息时,他听到那位爵爷说:“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和你一起去的黎波里。” 瑞恩希安站在塔楼上看着港湾里的船只,心里回忆着之前的那一段时光。 从君士坦丁堡逃出来之后的瑞恩希安立刻逃出了罗马,那一次的冒险让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伦格和他那些人的可怕,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没有想到伦格会借着这个机会彻底铲除了由他自己建立起来的警戒军团中的那些原来的军官。 瑞恩希安甚至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帮助了伦格,这让他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愤怒,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意识到了罗马的变化。 在很多人眼中虽然变化众多的罗马,在瑞恩希安看来却有着比旁人更加深刻的印象,他相信那是开始彻底改变罗马根本的变化。 正是因为这个,当他逃离君士坦丁堡之后,他没有停留立刻向边境逃去,他知道阿诺伊正准备着向罗马发动战争,这让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一次也许科尼亚人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幸运了。 罗马军团的变化,罗马人的变化,罗马帝国的变化,没有人能够如瑞恩希安这样深刻的体会到这些变化与之前的不同,这让他在为这些变化感到诧异的同时,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境。 如果说有一个人是他最为憎恨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是这个原本由自己发现的农兵最终让自己一无所获,甚至连自己国家的国土都无法名正言顺的踏上,可是也是这个人,让他看到了罗马正走上一条他过去没有想过,更不敢去想的道路。 正是因为这样,在很多人认为罗马可能将要面临来自科尼亚的巨大威胁时,瑞恩希安却觉得也许会发生奇迹。 然后,他再次来到了圣地,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在内心中他期盼着罗马人能得到胜利,但是对伦格的憎恨却又让他希望那个人遭受巨大的失败。 “我在想些什么?”瑞恩希安略显烦恼,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难以控制内心,对敌人的嫉妒和对祖国的热爱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承受不住这种充满矛盾的折磨。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你究竟是罗马走向辉煌的圣子,还是把罗马引向毁灭的魔鬼?”瑞恩希安微微苦笑。 “大人,塔索回来了,”一个随从出现在身后,根据瑞恩希安的命令,这些忠诚的随从从不称他为陛下,因为按照他的说法,那会让他想起自己一生中最耻辱的一天“英格兰国王理查和他在一起。” 听到随从的禀报瑞恩希安立刻转过身,他向着远处山下的宫殿仔细看着,当看到在郁郁葱葱的绿影中经过的那些人时,他微微一笑,嘴里慢悠悠的自语着:“英格兰人……” 第二百零六章 “高尚的协议” 英格兰国王理查,这位金雀花王朝的第二位国王,是一个让他身边所有的大臣都总是不时的为之头痛的古怪君主。 在成英国国王之前,他的童年是在法国渡过,因为受到母亲的影响,他在母亲的娘家,拥有着浓厚艺术气息的阿基坦公国感染了一身和英国人截然不同的浪漫气息。 他喜欢用韵脚优美的诗句歌颂妇女的美德,不过也从来不反对那些骑士用他们的长矛去挑起女人们的裙摆,崇尚武力的性格让他对深居宫中深恶痛绝,在即位之后的两年之中,他在宫廷里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四个月。 不过如果说有一件事情是他最为喜欢做的,那就是和法国国王腓力之间的较量了,对于那个被他称为“一生的对手”的法国狐狸,他有着一种天生的敌意,这让他不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东方,都不停的和腓力作对。 就如同现在,即便明明知道巴里安对儿子的死依然耿耿于怀,可当他听说巴里安与他再次合作,而放蒙德福特的合作之后,他立刻不惜冒险来到了的黎波里。 理查始终相信蒙德福特一定是受到了腓力的挑拨,或者干脆他们两个人就是狼狈为奸,才会那么大胆的背叛和算计他。 所以即便是为了让让腓力因为他的小阴谋受到挫折而懊恼一下,他也不惜冒这个险,而且他相信当看到他带来的军队后,巴里安还是会明智的知道该怎么做的。 实际上,直到理查带着他的骑士们走进王宫,来到那座历任的黎波里伯爵做为主宫的宫殿之前,他身边的人都一直在小心谨慎的戒备着,直到看到巴里安阴沉冷漠的脸时,他们才暗暗放下心来,而理查这时已经率先大步走向巴里安,就如同根本不知道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横着一个约翰暴死的仇恨似的。 “伯爵,我相信你突然提出求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你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理查丝毫不顾巴里安脸上压抑的憎恨,他走到巴里安面前,在看了看他阴沉的脸后,向他伸出了手“我相信我这次来应该没有白费时间,告诉我给你出主意的那个人在哪?我对他很有兴趣。” 巴里安看着理查长着厚茧的手沉吟了一下,终于捧起来微微亲吻了一下,然后他向旁边让去:“陛下,那个人就在的黎波里,我和他仔细谈过,根据他的说法,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的战争可能会影响到圣地。” “所以我才来见你,”理查点了点头,随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冒着风险。” “陛下,我不会做出弑君的行为,即便当初面对盖伊,我也没有起过要杀了他的心。”巴里安浓密的胡须微微颤动,他没想到这个在法国长大的英国佬居然这么粗野的直接暗示对他的不信任,这让巴里安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哦,请原谅,那是我多心了,不过在东方还是小心点为好,异教徒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们以自己的盟誓为盾牌,却妨碍主的道。他们的行为真恶劣。’对吗?” 听到理查居然用萨拉森人的经书中斥责违信者的话暗示自己的背叛,巴里安有一种要彻底翻脸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时候,理查能够如此大胆的来到的黎波里,甚至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向自己挑衅,一定有着他足以倚仗的东西。 “我要见见那个罗马皇帝,”理查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对于巴里安他从心里感到厌恶,而且从那份密信上,理查已经确定,这个的黎波里现在的主人,实际上不过是个有着野心却又胆怯粗鲁的懦夫“我带来了军队,不过这要看我们最后谈的如何,如果顺利这些军队完全可以成为对抗的异教徒的力量,否则我会很不情愿的看到他们冲进的黎波里城。”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理查一直死死盯着对手的眼睛,直到巴里安终于慢慢避开眼神。 对于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的理查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丝毫不在意巴里安狼狈的神色,而是一个劲的说着要尽快见到那个“罗马人”,直到就在他不停的催促声中,看到一个身穿华丽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侧门门口时,他才停下来。 理查认真看着这个人,即便没有人引荐,他也立刻猜测到这个人就是那个引起他好奇的罗马前皇帝。 一件用金银丝线绣着华丽花纹的开襟长袍一直拖到地上,黑色的丝绒坎肩套在长袍的外面,腰间镶嵌着璀璨的宝石的宽大腰带,让这个人看上去显得身材更加修长,而脚下的一双暗红色的靴子隐约暗示着他在罗马的崇高地位。 当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理查就不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当他注意到这个人梳理得过于柔顺光亮的头发和修剪整齐的胡须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人看上去象极了那个让他讨厌的腓力,也就是说这是个让理查感到厌恶的玩弄心机的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要从这个人那里知道更多的东西,特别是关于罗马,他相信能够让异教徒垂涎许久的国家,一定有着它足以吸引人的地方。 简短的引介之后,理查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始向瑞恩希安发出询问,他对于瑞恩希安怎么会那么坚决的认定罗马可能会取得与科尼亚战争的胜利感到疑惑,同时也问到如果科尼亚真的失败,那么对圣地之战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巨大影响。 “陛下,您的疑惑的确很对,不过请允许我对您予以解释,”瑞恩希安平静的对坐在面前的理查解释着,他看上去丝毫不象个处境窘迫,四处逃亡的废黜君主,反而更象个在指点学生的高深学者,看到理查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时,他绝对不会因此就感到不安,相反他好像很享受这种让人着急的乐趣“罗马正在发生一场变革,那是以前任何一位君主都未曾尝试过的,而且罗马军团也已经与以前截然不同,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罗马在这次与科尼亚的战争中会取得胜利,罗马军队和以前不一样了,甚至我想他们与我知道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一样了,即便这支军队可能还不够成熟,可是我依旧坚信他们能够取得胜利。” 瑞恩希安充满信心的话开始引起了理查的注意,对于罗马军团,他在塞浦路斯已经有所领教,尽管后来很多人都告诉他,那些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般的强大的军队,其中很大部分是属于罗马皇帝身边最精锐的近卫军,可是那支军队出乎意料的顽强和勇猛,还是让理查感到印象深刻,难以磨灭。 “但是科尼亚依旧是强大的,所以罗马不会那么容易彻底消除掉这个巨大威胁,所以最后的结果将是罗马与科尼亚达成某种停战协议,罗马将获得难得的喘息时间,贡布雷显然不会威胁,事实上他也没有能力消灭科尼亚,他会用那些宝贵的时间去实施他那宏大的变革,而科尼亚则会因为这样一场战争而对罗马小心谨慎,从而完全失去对萨拉丁的威胁。” 瑞恩希安慢悠悠的解释着,没有人知道,那些罗马大臣和将领们如果听到他的这些话,会显出什么样的惊愕神色,因为他们会诧异的发现,这位早已离开罗马的前皇帝,似乎比他们任何人都更加能够清楚的理解皇帝对科尼亚的战略和意图。 “你是说如果那样,萨拉丁就可以把原本在科尼亚边境上的军队用来对付十字军了,是吗?”理查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虽然早在来到的黎波里之前凯斯内斯已经为他想到了这些,可是当这些话从一个对罗马异常熟悉,甚至还曾经担任过它的皇帝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让理查不得不加以注意了“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向耶路撒冷发起进攻,”瑞恩希安毫不犹豫的说“也许你们当中有人认为这样的是背信弃义,可是请不要忘了,一旦萨拉森人集结起了足够多的军队,那么他们将会拥有足以彻底击败你们的力量。” 瑞恩希安说完就不再开口,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对面现在沉思的理查,对于这些法兰克人,瑞恩希安自认要比很多人都熟悉的多,他们当中固然有人拥有着崇高的信仰和诚实的守信的品德,但是也同样有着粗俗野蛮的习性和背信弃义的坏毛病,至于什么时候会表现出来,却只是看他们面对的多么的的诱惑了。 房间里的人都看着理查,他们知道英国国王这时显然正在他个人的荣誉和神圣的事业之间摇摆不定,不过在瑞恩希安说出这些之后,一些人已经隐约的在心中有了某种决定,在等待着国王的最终选择时,他们私下里低声议论,而且很快人们发现,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 理查粗壮的手指轻轻敲者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拖着下巴仔细琢磨着,过了许久之后他望向瑞恩希安:“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对你来说这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我必须承认这么做对我的确有好处,”瑞恩希安笑了起来,“如果萨拉丁取得胜利,那么十字军势必被迫离开圣地返回欧洲,然后罗马和埃及人就能够对科尼亚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贡布雷这个人……”说到这里,瑞恩希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窗外的北方看去,随后他略显感慨的微微摇头“我不想看到一个我永远无法抗衡的敌人,如果获得一场对科尼亚的胜利足以能够让他的声望达到顶峰,那么征服科尼亚足以能够让他成为凌驾于罗马历代伟大帝王之上的人,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想也不是很多罗马人希望看到的。” 理查微微点着头,他认为瑞恩希安这个理由是值得相信,至少他对圣地局势的分析让理查觉得未尝没有道理,甚至深深的打动了他。 萨拉丁这个时候还在平叛,而他们之间的休战协议已经过了大半时间,而这段时间新的十字军正从西方蜂拥而来,每天都有来自欧洲各国的骑士带着他们的侍从在那些法兰克人占据的海岸城市登陆,不过埃及人在这段时间显然也没有闲着,从已经不止一次的冲突中,他已经知道从埃及派来的萨拉森援军也在源源不断的向着圣地进发。 如果继续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理查十分清楚,如果一切真的如瑞恩希安所说,那么一旦解除了来自北方的威胁,萨拉丁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集中所有力量,而异教徒埃及援军的速度显然要比那些漂洋过海的法兰克骑士们快的多。 “如果我收复了罗马,你又希望得到什么好处?”理查盯着瑞恩希安,他不相信这个看上去就让他想起腓力的罗马人,只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的敌人获得更多的荣誉,他相信显然这个人还有着其他的目的“都说出来,对于帮助我的人,我是很慷慨的。” “让我能够在圣地组建自己的军队。”瑞恩希安简单的回答“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并不困难,而且承认我拥有罗马在耶路撒冷的世俗权力,在这一点上来说,我需要能够得到您的支持。” “你要和那个贡布雷打仗吗?”理查呵呵笑了起来,他回头向身边的凯斯内斯发出更大的笑声,然后用粗犷的声调大声说“我喜欢这个人,不论他是不是个皇帝,至少他看起来要比那个腓力更象个骑士。” “事实上,我在战场上并不比任何人差,”瑞恩希安淡淡的说“甚至还会比某些人更好。” “好吧”理查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看着瑞恩希安点了点头“现在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帮我,不要告诉我你只有一个简单含糊的建议。” “我想我完全拥有能够获得您回报的东西,”瑞恩希安向理查说完,就微微转头向国王旁边的凯斯内斯说“勋爵大人,我想请您给我引见一下您的未婚妻伊莎贝拉陛下,虽然我和她早就相识,不过我想可能因为某些不太愉快的原因,她不是很愿意见到我。” “哦?”凯斯内斯有些戒备的看着这个举止迷人,风度翩翩的罗马前皇帝,对于伊莎贝拉的过去他自然早有所闻,特别是关于她曾经在君士坦丁堡度过的那段时间,凯斯内斯从来不想去深究细问,可是当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和一位皇帝有染的消息远播欧洲,那么当另一位皇帝问起她时,凯斯内斯不由本能的不安起来。 “请放心勋爵,我对女王的尊重是发自内心,而且也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女王商量,这关系到我对十字军的帮助。” 瑞恩希安十分认真的解释着,不过这个解释却让包括凯斯内斯的所有人的想法变得更糟糕,以至当瑞恩希安再次提出这个要求时,凯斯内斯有一种就要拔剑的冲动。 “勋爵,不要这样,”理查有些懊恼的提醒着凯斯内斯,他发现这位勋爵似乎真的爱上了那位女王,这让他不禁开始担心凯斯内斯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坏了自己的事“现在的一切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你的那些私事完全可以不予计较,带瑞恩希安大人去见女王,这是我的命令。” “遵命陛下。”凯斯内斯无奈的回答,不过他在心中也在暗暗发誓,如果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发生,那么即便是要遭受理查的惩罚,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荣誉受到侮辱。 “至于您,巴里安……”理查打量着自此瑞恩希安出现之后,似乎完全被人遗忘的巴里安,虽然瑞恩希安现在看上去没有什么势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理查却觉得这时的巴里安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您应该收敛您的军队,对于约翰的死我的确颇为遗憾,我已经多次下令一定要找到凶手,我可以命令我的任何一个骑士和他们的侍从向上帝发誓,约翰的死和他们没有关系,所以我希望这不要在引起我们之间的误会甚至是战争。” 巴里安默默的点点头,当儿子死了之后,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出兵的他遇到了那个蒙德福特,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显然对理查十分熟悉,他利用自己对英国人的了解一次次的给理查找了不小的麻烦,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巴里安却发现事情已经变得让他控制不住,他发现那个蒙德福特有几次居然从萨拉森人那里得到帮助,这让他开始感到恐慌起来,特别是当听说理查居然要建议教会宣布自己为基督的叛徒时,巴里安终于开始感到害怕了。 他试图阻止蒙德福特,可是到了这时他才发觉这个人显然不只是因为对理查个人的恩怨而做出鲁莽的事情,而且从和蒙德福特的交谈中,巴里安意外的察觉到,这位英格兰的伯爵显然和腓力有着某种颇为奇怪的关系。 巴里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给自己找了一个**烦,而瑞恩希安的到来让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一个可以和理查即便不能重修旧好,可至少不会逼迫着理查利用英格兰君主的权威让他变成教会敌人的机会。 “陛下,我当然相信您和您的骑士,我一定会为约翰报仇,不过为了神圣的事业,为了收复圣地我应该放弃自己愚蠢的私仇,”巴里安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些,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一阵悲痛让他不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哽咽,在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他转身向着房间外奔去。 “嗯,看来我们大家已经达成某种高尚的协议了,”理查微微撇着嘴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房间里的人沉声吩咐着“既然这样,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拯救圣地是我们所有人的使命,为了上帝的意志” “上帝的意志”房间里立刻附声如雷。 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这几年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自从圣地失陷之后,这位大主教就变得落魄了起来,在盼望着欧洲能够尽快派来十字军的希望被一天天的拖延下来,他也只能在圣地的一些法兰克人控制的地区教堂之间到处流浪。 之前显赫的地位成为了他现在的累赘,他完全不能象那些普通神甫一样厚起脸皮去乞求收留,而且在他的内心中,一个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阴影也总是无法摆脱。 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赫拉克留却发现那些玫瑰十字的人并没有来再纠缠自己,虽然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们已经把他忘了,可在他想来,也许在那些已经逐渐变得完全脱离了本意的玫瑰十字看来,他这个过气了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不过,就是他为自己的感到庆幸的时候,在一个太阳就要降下,西方的云彩如燃烧的火焰般散发出绚丽光彩的傍晚,站在一座教堂前看着晚霞的赫拉克留,看到了一个让他畏惧的人影从西方的地平线上远远走来。 当这个人来到大主教面前时,看着赫拉克留苍白的脸,凯尔在马上弯下腰笑呵呵的说:“上帝保佑您,亲爱的主教大人,我给您带来了一个客人。” 第二百零七章 幼发拉底河畔 赫拉克留神色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在夕阳的衬托下,这个从远方走来的人的身影托在身下,向着前面延伸出去,因为背光而略显暗淡的脸庞在身后光亮的映衬中显得颇为模糊。 “凯尔……” 赫拉克留的声音略微颤抖,他没有想到突然就看到了这个让让感到畏惧的人,在这样一个夕阳如血的日子,凯尔就如同从遥远地平线上走来的魔鬼般,进入了他的眼帘。 殷红色的光亮在这时看上去泼洒在凯尔身后的马匹身上,让赫拉克留不由想起了启示录中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描述。 “另有一匹战马出来,那是红色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人,他将从地上夺走和平,将让人相互残杀,他被赐予一柄杀生的刀……” 赫拉克留的嘴里喃喃自语,他的眼睛在凯尔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脸上脸上划过,看着被绑在马上的那个人,在过了一会后,微微身子佝偻着向旁边让去。 “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是上帝赐予的人生命,那么就由上帝重新拿走也无所谓,”赫拉克留嘴里唠叨着,他不知道凯尔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不过他似乎从这个人的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似乎还夹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死亡之气“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来为你传达上帝的福音,”凯尔一边说一边转身从马上顺手拽下被用毯子捆得结结实实的彼得“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现在他派我来向世人展示一个真相,我相信不论是你还是任何一个虔诚的神仆都会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凯尔,你只会带来可怕的事情,”赫拉克留神色略显紧张的说,当看到凯尔眼中立刻闪过的凛冽神色时,原本佝偻的身子不由更加弯曲,他拄着手里与早先那光鲜名贵镶嵌宝石截然不同的破旧法杖,一边略显艰难的沿着台阶向上走着,一边微微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凯尔说“你不是个传播福音的人,你是个魔鬼凯尔,你是个魔鬼。” 听着赫拉克留嘴里发出的自语般的低吟,凯尔拖着彼得一边先前走,一边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你说的对,我亲爱的主教大人,对有些人来说,我的确是他们的魔鬼,不过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个人的,因为他可能让你重新成为一位令人尊重的主教大人。”说着,他用力拖着脚下踉跄的彼得向着破败的教堂里走去“让我们好好谈谈,我想你会喜欢我给你带来的消息的。” 一一九一年春天的明媚*光,并没有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其中的温暖和美好,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一年的春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事情因为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让他们感到难以接受。 随着萨拉丁对幼发拉底河流域的叛乱部落发动战争,做为受苏丹派遣在圣地驻守的最高官员,阿迪勒已经躲过了三个月休战期的大段时间。 在这两个月当中,阿迪勒的确享受到了做为监国所拥有的一切权力,而且因为他那年富力强的锐意进取已经那他更加严谨的态度,那些部落将贵族们甚至对他的畏惧显得更加浓厚。 这并不是说人们就不畏惧苏丹,可是阿迪勒的严厉和萨拉丁的宽容仁慈相比,就让他们的心中对这位亲王有了另外一种不同于苏丹的恐惧。 不过阿迪勒绝对是公平的,他公正的处置部落之间的关系,在作出公正裁决的同时,他还不忘让那些部落在各种巡防边界和做着开战准备的同时,逐渐变得更加休息相关,密不可分。 阿迪勒严格的按照萨拉丁所吩咐的去做,这让他有时候实实在在觉得自己比苏丹的那些儿子更加胜任获得重任,这让他相信拔丝玛公主在苏丹临行前所透露的苏丹的意图,的确是苏丹的本意。 萨拉丁趁着平息叛乱带走了他自己所有的儿子,这就让那些王子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机会乘机在耶路撒冷或是大马士革积攒布置他们自己的力量,而且即便不愿意承认,可是萨拉丁也不得不明白,他的那些儿子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自己离开之后单独与十字军对峙,更不相信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在未来与越来越临近的休战到期的日自己之前,能够很好的完成新的对抗十字军的准备。 可是阿迪勒却可以。 尽管当初从与科尼亚接壤的边界上调回两个部落军队更多的是出于某种私心,而且过于冒险,可是阿迪勒还是依然把那些军队派到了法兰克人对峙的前线上。 至于与科尼亚的边境,他使用了各种布置让科尼亚人始终没有能够冒险越过边界,虽然这为的确未变显得过于大胆,可是也正是这种果敢的行为让萨拉丁更加坚定了把这一切最终交到阿迪勒手中的决心。 不过,随着春天的到来,天气逐渐变得温暖,阿迪勒得到的却是让他的心情和这美好天气截然相反的消息。 关于法兰克人,阿迪勒没有指望他们会遵守那些协议,虽然许下那个誓言的是英国国王,可是他依旧不相信法兰克人能够真正遵守那份休战合约,特别是当他发现随着春天到来,来自欧洲的法兰克人似乎越来越多之后,阿迪勒开始认真考虑,十字军是否要在条约还没道歉,而苏丹还没来得及回来之际破坏条约,发起进攻。 如果那样,阿迪勒相信双方一定会重新发动一场战争,而这个时候对守护圣地的自己来说,显然是十分不利的。 而且那些来自的黎波里的骚扰也变得日益严重起来,虽然听说了关于约翰的死令巴里安和理查之间的关系变得仇视异常,不过阿迪勒并没有沾沾自喜。 法兰克人之间的争斗很快就变成了一场牵扯到了萨拉森人的战斗,特别是那个蒙特福特到来之后,阿迪勒相信理查和巴里安之间的冲突一定会变得更加激烈。 法兰克人不止一次的侵入了属于萨拉森人一边的土地,不过在那样的近乎内战之中,阿迪勒明智的选择沉默。 他看着那些法兰克人有时候侵过边界,只为了能够消灭自己的同族感到好笑,不过当蒙德福特派人来和他联系,提出愿意以圣地的拥有权为代价,获取萨拉森人的某种帮助时,他不禁相信法兰克人之间的战争显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是,他的这个喜悦还没来得及维持多久,一个让他不安的消息却从幼发拉底河盼传来,苏丹病倒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迪勒一时间心底里不禁涌起了阵阵奇怪的情绪。 心中隐约的喜悦夹杂在对苏丹的担忧中让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分辨这是的心情,而且对于法兰克人正在日益增多的军队,阿迪勒也终于感觉到了威胁。 他不知道苏丹的身体究竟如何,不过从之前的种种迹象已经让他猜测到,随着年纪的增大,苏丹显然已经逐渐力不从心,特别是在面对理查那个一次次的击败他的法拉克人,阿迪勒甚至有一种似乎萨拉丁已经败在理查手中的错觉。 这让阿迪勒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守住圣地,特别是一想到如果理查与巴里安之间的仇恨消弭,那么自己可能就要面对来自更多地方的巨大压力了。 写好的求援信在阿迪勒的手中已经放了很久,不过听着各种谣言,他最终还是派人送了出去。 “只有苏丹回来才能稳住现在变得动荡的局面,”这是阿迪勒不得不承认的,他请求苏丹能够尽快返回圣地,同时也希望一切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但愿理查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巴里安停战,毕竟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死了儿子了。” 做为孕育过灿烂文明的幼发拉底河,现在占据幼发拉底河中游的,则是已经背叛了萨拉丁的一些部落的。 自从在大马士革某个令人畏惧的夜晚,萨拉丁几乎彻底铲除了拉赫曼的势力之后,拉赫曼的部族虽然得到了萨拉丁的宽恕,可是却也失去了他们应有的权势。 不过这样一来,却让拉赫曼终于看清,与埃及苏丹之间的争斗自己所面临的诸多困难,他开始把自己的族人悄悄的送回自己部落占据的领地,当拉赫曼死后,那里俨然成为了那些以他年幼儿子的名义,召集齐附近的族人,公然宣布背叛萨拉丁的大本营。 一阵呼喊声从泛着棕色尘土的烟尘中出来,冲过烟尘,靠坐在车上的萨拉丁看到了一队拉赫曼部族骑兵正向他的队伍冲来。 苏丹有些厌烦的右手遮住了头上已经略显炙热的阳光,同时他的耳中听到了一阵阵弓弦发出的砰砰响声,他知道那是那种令人畏惧的罗马短弓的响声,或者说是那种去改的弩车的付出的声响,伴随着那一阵的闷响,一片黑漆漆的蝗虫般的黑影向着那些冲来的部族叛军迎头飞去。 萨拉丁几乎不用看就能知道会发生什么,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叛军骑兵应箭栽倒一片,他不但没有露出希望,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 直到中午的时候,那些始终不甘心的叛军终于撤了下去,扔在两军当中空地上的尸体看上去那么让人触目惊心,不过这换取来了萨拉丁军队的大声欢呼。 萨拉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显得略微疲惫,他的一条手臂看似随意的放在马车靠背边的一块搭板上,整个身子斜靠在马车的靠椅,一双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将领们拿来的那些看上去限额颇为笨拙,不过却带着透着彪悍和残忍的三棱箭头的弩箭。 那种弩箭要比普通的弩箭显得短了许多,这让人觉得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力量。,但是整个箭头,甚至大半箭杆看上起都透着一种一股凌厉气息的棱形外观,让这种笨重的弩箭显得让人望而却步。 “罗马人的弩车。”萨拉丁示意马夫继续先前,让马车拉到了几辆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个被装上了轮子的木头箱子前,看着这些奇怪的东西,萨拉丁在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不禁显得更加担忧。 对于叛乱的平息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让萨拉丁不禁感到颇为意外,沙漠贵族的尊严让那些部族不能不为自己而战。 拉赫曼的儿子成为了借以招揽同盟的招牌,那些原本就住在这里,与拉赫曼有着密切关系的部族成为了叛军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他们组成的军队依仗着对整条河岸和附近的熟悉,很快就变成了最让萨拉丁的军队感到懊恼的一部分。 这些拉赫曼服父子坚定的支持者向萨拉丁的军队发动了一次次的骚扰,借着对地势的熟悉,这些人很快牢牢抓住了时机,这让萨拉丁经历了几次失败之后,埃及苏丹不得不暗暗哀叹自己的垂暮之年。 不过真正让萨拉丁难以接受的,还是他的左臂忽然无法动弹,当一夜醒来,随着半边的身体一阵麻木,从那自后整条左臂就再也不听从主人的习惯,开始发着一阵阵奇怪的颤抖,嘴里发出阵阵含糊不清的声调时,萨拉丁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最为可怕的事情。 即便是伟大的苏丹也无法抵抗的衰老让萨拉丁的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而真正可怕的还是突然失去了知觉的左臂。 为了稳住军心,萨拉丁在宣布自己略微不适之后让人为自己准备了一辆马车供他修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骗过所有人,不过面对那些对他给予期望的军队,和比预想的要顽固的多的叛军,萨拉丁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暂时稳住眼前的局面。 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个月就完全可以彻底消灭那些叛军,虽然那些拉赫曼的族人甚至不惜用身体做为最后的武器冲向敌人,但是面对来自埃及苏丹的大军,只要稳扎稳打,萨拉丁相信那些叛军总有被彻底铲除的一天。 不过一封来自圣地的信件,却彻底破坏了萨拉丁的计划。。 对于阿迪勒的来信,萨拉丁立刻认真的看着,当他确定那并不是阿迪勒的危言耸听之后,他不由陷入了困境之中。 与理查三个月的停战协约,是萨拉丁为了平息幼发拉底河叛军而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三个月里彻底消灭那些幼发拉底叛军,然后在协议到期前返回圣地。 同时,为了能够让阿迪勒掌握最后的权力免除隐患,他带走了自己所有的儿子和几乎所有的部落将领。 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圣地之后,萨拉丁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离开圣地。这让萨拉丁一想起来就不禁感到暗暗静心,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条手臂,居然会这么突然变得毫无作用。 而现在,阿迪勒的来信让埃及苏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因为这种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显得力不从心。 几条身影在帐篷外晃动,当看到御医出现在帐口时萨拉丁微微吐出一口气。 “苏丹,您必须得到治疗,”乔安鞑忧虑的低声说“要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便是万能的安拉也无法拯救您了。” “那么说我真的会变成一个废物?”萨拉丁望着御医,当看到御医欲言又止的样子后,萨拉丁向他用完好的右手指了指身边的毯子“坐下来,要知道我现在还没有那么糟糕,而且我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也应该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您的儿子们……” 乔安鞑的话让萨拉丁微微一愣,他原本看上去颇为沉稳的神色慢慢变得严峻起来,在看到他这个样子之后,乔安鞑最终无奈的等待着苏丹的询问。 “你是说,我也许会死去,是吗?”萨拉丁平静的问。 “苏丹,万能的安拉已经决定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这不是我们自己安排的,”御医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您现在的处境的确很糟糕,而且您一直不肯休息。” “我要回到圣地去,”萨拉丁只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就忽然下定决心般地说“我会把这里的军队留给我的某个儿子,如果我真的可能会就此死去,我一定要死在圣地,而且我相信阿迪勒这个时候正需要我。” “可是即便您回到圣地,也无法帮助埃米尔,您知道现在的您根本不能指挥军队,特别是在与理查这样的敌人作战,会让您原本就很不好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的。” “如果是那样,我想那就是安拉早已给我安排的命运,做为埃及苏丹我已经享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可是我为圣地做的却是那么少,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即便是对我自己也不公平,”萨拉丁坚定的吩咐“带上足够多的药,然后和我一起返回圣地。” “那么这里?”虽然知道并不应该由自己询问,可乔安鞑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我会把这里的一切安排好的,”萨拉丁的眼中闪过和他那闻名遐迩的仁慈截然不同的冷酷决然“我不能不下令彻底铲除拉赫曼的族人,即便我不在这里,他们也不能得到赦免。” 萨拉丁说完用右手费力的搬动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左臂,在拒绝了御医的帮助之后,他把左臂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的仁慈不会予以不值得拥有它们的人,而且如果如同阿迪勒信里说的,那么理查和他的异教徒都不值得宽容,我不会因为他接着休战召集力量责怪他,可是如果他真的敢于在休战期里破坏协议,我就不会对他们任何人有一丝的怜悯。” 略显激动的萨拉丁因为声调不由微微提高而喘息起来,当御医立刻拿出一个乘着绿色汁液的水晶小瓶,把里面的汁液给他喝下之后,苏丹才喘着粗气略微缓和下来。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帐篷里的声音,一个全身包裹在黑纱中的侍女捧着一个装满清水的杯子走了进来,她把杯子举到还在喘息的萨拉丁面前。 但是,就在苏丹刚刚本能的举起右臂要去接过杯子时,这个侍女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柄闪亮的匕首 随着乔安鞑发出的一声惊恐的喊叫,锋利的匕首已经狠狠刺向了苏丹的胸膛 第二百零八章 埃及苏丹 冰冷的匕首从眼前闪过,刃面上映出的反光在上一刻还闪动光泽,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萨拉丁的眼前 乔安鞑的喊叫还在嘴里回荡,这位忠实的御医本能的向前扑去,匕首在瞬间刺透了他卷起的外袍袖子,可接着继续刺向苏丹的前胸 听到叫喊的卫兵已经出现在帐口,那个永远跟随在萨拉丁身边,时刻保持着警惕的老兵手里同样抓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在远远的地方,随着他的手臂挥舞,一抹光亮瞬间飞出,向着刺客后心掠去 一切都在瞬间当卫兵手中匕首的光亮忽而隐没在刺客的后背中时,那个刺客的身子不由的猛然一跳,接着她一头向着萨拉丁怀里栽去。 闻讯冲进帐篷的卫兵迅速扑上去,他们一边七手八脚的把那女人从苏丹身上扯开,一边在乔安鞑的呵斥下把苏丹紧紧包围在中间。 但是,当那女人的身体慢慢滑落后,人们却惊愕的发现,苏丹的肋下已经殷红一片,一柄细刃锋利的的匕首的握柄斜斜的露在苏丹满是褶皱的外袍下。 “安拉……”乔安鞑发出了如同哭泣般的无助呻吟。 在萨拉丁的幼发拉底河之战中,让他的那些儿子和亲戚们感到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把所有的儿子和拥有势力的亲人都带在了身边。 虽然之前对于阿迪勒的宠信让很多萨拉丁的族人感到不满,而且让他的儿子们感到嫉妒,可是在他们看来,这依旧只是苏丹对手下大臣的宠信而已。 可是现在,苏丹的儿子们已经不止是嫉妒,他们开始感到焦躁不安。 谁能驻守耶路撒冷和大马士革,谁就有可能会成为苏丹未来的继承人 当初这个想法让萨拉丁的儿子们甚至几乎拔刀相向,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获得这个机会的却是一个连他们的族人都不是的外族人。 尽管由此传言四起,但是还没有人相信苏丹会把那崇高的地位给予那个外族人,不过这也让阿迪勒成为了那些王子们试图招揽的目标,他们相信只要得到那个父亲信任的人的支持,那么他们就可以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 这样的想法让王子们不止一次的纷纷给阿迪勒写信,他们希望他能靠向自己一边,同时也希望他能与其他的兄弟断绝来往。 整整一个多月来,幼发拉底畔的萨拉丁军营中,都洋溢着这种令人感到诡异的气氛,王子们并不尽力战斗,而是绞尽脑汁的试图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而同时不停的试图希望能从远在圣地的阿迪勒那里得到一个支持自己的信号。 就在这样的一种气氛中,萨拉丁军队和拉赫曼儿子的残部展开的是一场并不激烈,甚至显得漫不经心的战争。 拉赫曼的部落把这当成了自己最后生存的机会,他们疯狂的一次次向萨拉丁发起了进攻,当他们发现苏丹的军队中很多人并不那么勇猛时,他们变得更加凶残,甚至在那时他们幻想着自己也许能够获得胜利的奇迹。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被完全包围,但是就在那些贵族王子们认为一切似乎就要结束时,从苏丹的主营却传来了一个让他们感到不知所措的消息……苏丹病重 苏丹的儿子们在这一刻听到的并不是父亲病重的消息,而是好像看到那个用金丝织就,上面镶嵌着黑宝石的苏丹幕眠帐正在向着他们张开如翼的帐幕欢迎他们。 听到消息的王子们立刻扔下手中的事情,几乎是疯狂般的向着主营奔去,很多人因此被撞倒,这让埃及军营里立刻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士兵们惶恐的到处打听,当各种各样的谣言在军营里开始泛滥时,萨拉丁的军营变得惶惶不安,这种恐慌的气息很快就如同瘟疫一样传染向四面八方,当这种恐慌逐渐被那些已经绝望了的拉赫曼族人感觉到时,他们当中立刻响起了感谢安拉的呼声。 勇气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而军营里的勇气在这个时代则往往是决定战争命运的关键,当拉赫曼的族人在呼喊着安拉的名字从破烂的营地中冲出来时,他们好像看到了真主给他们指引出的一条通向胜利的光明之路。 埃及军在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失败,在各种恐慌谣言的摧残下,原本已经不知所措的士兵和敌人刚一接触就立刻溃不成军,在面对比自己数量少得多的敌人面前,埃及军队却好像早已忘记了他们曾经是占领过圣地的伟大军队,随着在河畔展开的一场完全颠倒过来的厮杀,拉赫曼族人就如同真的获得了安拉庇护般,向远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勇猛进攻。 喊杀声在刚刚飘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注意,那些守护在御帐外的王子和苏丹的亲人们愕然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终于看到远远奔来的第一波退却下来的士兵时,他们的脸上才开始变得严峻起来。 可是真正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是随后越来越多败退下来的军队,特别是当看到一些原本做为巡视的苏丹的亲兵也被裹挟在其中向后退却时,埃及贵族们终于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埃及苏丹的亲兵就如同罗马皇帝的近卫军一样值得骄傲,他们不会忘记贡布雷的近卫兵们在耶路撒冷城头上展现出的那强悍的勇力,更不会忘记他们那永远忠诚与主人的信念。 在战场上他们就是最后的力量,即便所有人都会溃败,但是却绝对不应该是他们。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身材魁梧的贵族登上一块石头仔细看着前面,当看到后面那隐约出现的追兵时,他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咦”“哈桑的军队在进攻,他们居然在进攻我们?” “莫迪曼叔叔您是看错了吧,我们就要胜利了”一个王子不解的问着,虽然对于父亲的这个兄弟始终畏惧,可是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愿意别人在这个时候抢了自己的风头。 可是这样的争吵还没有开始就紧接着结束了,向后败退的军队越来越多,当终于意识到整个军队都在动摇时,这些等待着消息的王族们终于开始不安了。 “乔安鞑在干什么?让我们见苏丹” “对,苏丹究竟怎么样了,乔安鞑你是不是谋害了苏丹” 王族们大喊着向被亲兵们守卫的帐篷口冲去,他们不顾一切的向前涌动,根本不管挡在面前的亲兵们手中指向自己的武器。 随即,帐幕掀开了。 让所有叫嚣的王子和贵族们感到意外的是,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乔安鞑,而是让他们以为已经陷入弥留之际的苏丹 萨拉丁黝黑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坚定而处变不惊,即便他已经看到了从河湾另一边涌来的队伍,可是他却还是不慌不忙稳健的向前走着,他穿过那些呆愣看着他的儿子,在向兄弟莫迪曼略微点头之后走向被亲兵们紧紧包围的御帐边沿,当他缓缓地抬起手臂,握起拳头高举过头时,围拢在远处等待消息的主营军队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安拉佑护” 拉赫曼的族人同样听到了那阵震天的欢呼声,可是这个时候他们的脚下甚至连自己也无法停止,他们在驱赶着前面的敌人,而后面的人则在不停的驱赶着他们,虽然那阵听起来充满斗志的欢呼声让他们感到意外,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想到任何东西的他们,眼中只有不停的追杀敌人。 因为他们知道,在面对明显比自己数量庞大的敌人时,他们只有不停的追杀才能不让敌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过,这种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机会还是出现了,当他们驱赶着埃及人渡过一片泥泞湿润的沼泽地时,他们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当那些叛军踩着稀烂的泥泽喘息着终于踏上干燥的硬地时,他们看到的,是从对面向他们冲来的一支新的埃及军队。 刚刚踏上干地的叛军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纷纷被呼啸而至的敌人砍下了头颅,而且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阵他们已经熟悉的可怕声响,从略微向下落去的沼泽地下游,一团团巨大的火焰正越过并不宽阔的沼泽地向着后面的叛军飞去。 之前的勇气,或者说过盲目的冲动在瞬息间就化成了恐惧,震颤和哀号,看到跑在最前面的叛军被纷纷砍掉脑袋,还在沼泽中挣扎的士兵们立刻喊叫着转身向后跑去。 他们和后面迎头而来的士兵混淆在一起,相互推搡拥挤,可是已经冲到沼泽边缘的埃及军队却显然不想让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伴着一阵阵硬弩发出的弓弦颤动声,一片片早先被萨拉丁仔细观察过的那种特制的可怕短弩的弩箭立刻四下乱飞,伴着一声声恐惧凄惨的嚎叫,那些被困在沼泽地里无法脱身的叛军立刻被射得血肉横飞,鲜血四溅。 勇气和冲动永远是能够令军队制造奇迹的关键,之前还在一路逃跑,或者说更多的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而跑的埃及军队,在一瞬间再次迸发出了比之前的败逃或者说是更早的杀敌勇气更加强烈的激情。 于此相反,之前鼓起了奇迹般勇气的叛军,在一瞬间就变得动摇起来,他们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勇敢就好像遇到了炽热阳光的雪花般顷刻就变得荡然无存,以至当埃及军队同样艰难的渡过沼泽地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甚至没有人想到要阻挡一下埃及人。 他们纷纷向来路逃去,有的人试图逃回之前草草搭建起来的营地,而有的人则干脆越过营地向着地平线的深处逃去。 埃及军队开始了对那些叛军的屠杀,原本还能勉强抵抗的营地顷刻间就被冲击得面目全非,这甚至让很多将领认为之前的败退是苏丹的诱敌之计。 随后,当一个王子终于因为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第一个冲进叛军营地之后,他看到的是已经被包围起来,眼中露出恐惧神色的一对母子。 “哈桑,我是你的堂兄弟,”那位王子笑呵呵的向拉赫曼的儿子伸出手,当看到那个小孩因为畏惧躲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对他不理不睬时,他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凄厉起来“你不想见到你的伯父吗?要知道你可能会有机会成为苏丹的。” “安拉”抱着孩子的女人忽然把孩子向自己身下一压,她用被黑纱包裹住的脊背对着王子,嘴里不住的发出哀求“请您放过我们吧,安拉会赐福给您的,您会成为苏丹的,请放过我们吧” “我会成为苏丹,不过那不是靠你。” 王子慢慢蹲下身子,他伸出手缓缓的掀起女人头上的面纱,当看到一张出乎他意料漂亮的脸时,王子有些意外的微微一愣。然后他从腰间缓缓拔出匕首,把弯曲的刀刃平平的抵在女人柔嫩的脖子上。 “你是拉赫曼最喜欢的女人是吧,告诉我你想为他复仇吗?” 看到女人棕色眸子里闪动的惊恐目光,王子似乎颇为享受的微微笑了笑,然后他谈过身子低声在女人耳边说:“你知道吗,你儿子不会死的,不过他会被阉割掉,然后送到埃及的宫殿里,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随时好好宠爱一下他,或者把他奖赏给任何一个对他有兴趣的将领,我相信他一定能讨他们喜欢的,至于你我想自己留着,也许我会当着你儿子的面好好宠爱你,或是同时宠爱你们两个,那实在……” 王子越说越高兴,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穿苏丹的黑色金边长袍享受着无穷权势,而在他的身边,这对已经成为了自己奴隶的母子正在遭受他肆意的蹂躏。 可是,他的想象也只是到了这里,就在他还在说个不停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眼前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锋芒,就在他心头刚刚浮起一丝警惕,还没来得及细想时,一阵剧烈的刺痛已经从他的脖子上传来 大股鲜血霎时从倒霉王子的脖颈上喷出,一直喷到了对面女人的脸上,和她隔着黑色紧握匕首的手臂上,就在旁边的卫兵惊慌的举起武器向着这对母子劈砍戳去之前,伴着女人的手臂用力一摆,王子的脖子已经象个张开的孩子的嘴巴般,被豁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硕大缺口。 王子一头栽倒了在已经被戳刺得血肉模糊的女人身边,他的身子不住抽搐,试图捂住伤口的手却怎么也碰不到自己的脖子,当身边那些一片混乱的卫兵用肮脏的碎布要把他的脖子包起来时,却因为扯断了已经露在外面的气管让他的双脚奋力乱蹬,随着大股的血水向外流淌,渐渐的,王子的身子慢慢变得僵硬起来,直到再也没有了声息。 这个时候,那对母子也已经被那些愤怒的士兵戳刺的血肉模糊,她们身上流出来的血水和王子身上的血水最终汇合在一起,在三具尸体中间凝聚成了一个猩红的血池。 拉赫曼的部落就在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意外之中消逝了,做为拉赫曼唯一的儿子,被母亲揽在怀里的那个男孩最终没有能够逃脱被杀的命运,当其他闻讯而来的贵族们看到那个男孩从覆盖在他身上,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孩子的母亲肩膀上露出的脸时,望着那双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的眼睛,一些人不由轻轻发出了祈祷。 萨拉丁并没有去看那个孩子最后一面,当他出现在士兵面前一举震慑住了溃退的局势之后,他就转身回到了他的御帐。 可是没有人知道,刚刚走进入御帐,苏丹就向着紧跟在身边的御医身上倒去,在几个亲信仆人的搀扶下,他被放在厚实的毡毯上,在陷入昏迷之前,萨拉丁身边的人听到了苏丹声音微弱的吩咐:“去把阿迪勒找来,把我的兄弟找来……” 在四月的最后几天,阿迪勒是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忐忑中度过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似乎将会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在与法兰克人周旋的这段并不很长的日子里,阿迪勒同样也在那些埃及的王子之间苦苦周旋,他接到了很多人的密信,在那些密信中,那些王子无一不是向他示好和许愿,他们承诺一旦自己成为苏丹,阿迪勒将会拥有什么样的权势和获得什么样的部落领地,甚至有人为了能够拉拢这位位高权重的苏丹王弟,在称呼他为“我的帐篷的支柱”或者干脆称他为“父亲”的同时,许诺阿迪勒的部落可以合并多少更小的部落。 可是这些信件并没有让阿迪勒感到一丝喜悦,相反越是如此,阿迪勒越是感到其中隐约变得越来越糟的局势,在犹豫了许久之后,他决定给苏丹的御医写信,在探究萨拉丁健康的同时,也希望能够知道苏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让自己成为埃及的主宰?虽然拔丝玛公主曾经给过他明显的暗示,而且苏丹也似乎为了替他清除绊脚石而乘着这次平叛带走了所有的王子,但是阿迪勒却始终谨小慎微的观察着一切。 他不能相信萨拉丁能够以那么宽广的胸怀包容他所做的一切,特别是当初在听到关于苏丹身体不适时,他甚至还擅自把鱼科尼亚人在边境对峙的两支亲信军队调回来之后,他不相信苏丹对他的这些举动毫不知情,所以他就变得格外小心。 至于法兰克人,阿迪勒越来越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安生下去了,而且根据侦骑的报告,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法兰克人之间的纠纷似乎已经平息,甚至在靠近的黎波里附近的地方,还发现了十字军的行踪。 这让阿迪勒变得警惕了起来,他知道法兰克人内部的冲突一旦化解,那就将是他们开始一举与自己对抗的时候,所以他立刻派出了更多的轻骑仔细监视着与法兰克人之间做为缓冲的地区,同时他从那些来自的黎波里,阿卡,安条克和其他被法兰克人占据的海岸城市的族人那里得知,随着五月的临近,一股股新的十字军浪潮,正从地中海的对岸向着东方席卷而来。 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一个密使突然出现在了大马士革,这个怀揣萨拉丁从不离身的一个祖母绿戒指做为信物而来的使者,只带来了苏丹的一句话:“跟着这个人来见我,我的兄弟。” 接到这个密信的阿迪勒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毅然下了决心。他知道可能自己这一次会有很大危险,但是更大的诱惑则让他决定冒险。 与此同时,在一座偏僻的修道院里,反复听着一个骑士诉说的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正盯着面前这个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呆呆出神,当他看到站到不远处埋头吃着碗里甘豆肉的凯尔时,赫拉克留不禁为自己该如何做犹豫起来。 “大主教,你知道这能让你重新成为被人尊重的大主教的,”凯尔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声音含糊的说着“而且你应该知道,你能让‘他们’重新相信你能够成为对他们有用的人。” 凯尔的话让赫拉克留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在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用一种近乎恶狠狠的腔调说:“好吧为了上帝的信仰和公平,这件事我干” 第二百零九章 “奥古斯都”筹谋 理查有时候觉得在东方的日子已经让他感到厌烦了,拯救圣地的热情褪去之后,看着这片不论是和温暖秀丽的法国还是和潮湿阴冷的英国都截然不同的干燥土地,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堵在呼呼作响的风箱里的麻雀,总是要不停的扇动翅膀才能不会被风吹走。 这片土地本身显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留恋的东西,丑陋的石头,到处都是的灰土和烟尘,以及那些虽然造型迥异饱经风霜,可是和欧洲的冰冷城堡没什么区别的要塞城市。 被乌尔班教皇形容成到处都是蜂蜜和黄金的土地看上去是那么乏味可陈,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人,本身就已经足以让人佩服他们的忍耐力,更何况是还为了这样的地方相互残杀争夺不断。 有的时候,理查甚至觉得也许腓力是故意找个借口逃回了欧洲,也许这个时候那头狐狸正在自己虽然简陋却还算舒适的宫殿里勾兑他的阴谋葡萄酒,至少现在自己是被困在这里,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去和法国人勾心斗角了。 圣地的诱惑让很多人似乎都发了疯,不过真正充满那种信仰激情的,却往往是从没见过这片土地的人。 所以看着那些从进入四月之后就陆续出现,而且越来越多,大有再次掀起一股新的浪潮的法兰克人,理查在为十字军的壮大高兴的同时,也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担忧。 理查并不是个擅长治国,或者说是个擅长心机的人,他更喜欢在战场上和他的敌人一较高下,不过虽然这样却并不意味着他是个白痴,事实上英格兰国王自有其过人之处。 新的十字军的到来让他在开始的喜悦之后就隐约闻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他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法国人的影子,不过想到这么多的十字军再次充斥东方,理查就不由开始想象,这个时候的费力究竟在干什么。 而在巴黎某个偏僻的修道院中,正如同理查胡思乱想的一样,腓力正在饶有兴趣的听着一些身穿朴素的法袍,可是身份却绝对不那么卑微的教士在向他陈述。 “陛下,我们不知道凯尔究竟在做什么,有人看到他似乎出现在了圣地,不过他很机警,一旦发现自己的行踪暴露就会隐藏起来,那个人就如同一个随时可以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教士恭敬的说“不过陛下,正如您说希望的那样,新的十字军正在向圣地进发,拯救耶稣基督的国度是每个虔诚者的神圣职责。” “也是我们大家都需要的,”腓力向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教士微微点头,他知道这几个看上去好像老朽得随时都会散架的老头,却有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力量,在他们那一代代的延续之下,不论是罗马教廷还是诸多的欧洲宫廷,都可能印下他们的痕迹,谁也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和他们有关,这甚至让腓力在和他们合作时,也不能不小心谨慎“我想要知道,如果我要重新实现查理曼的辉煌,你们能够给予我什么样的帮助?” 即便早已知道腓力这异乎常人的雄心壮志,可是当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时,这些玫瑰十字的长老们还是不禁从心底里感到微微震颤。 如果说之前的十字军是贵族的贪婪以及玫瑰十字阴谋混合而成的怪胎,那么现在正如火如荼般掀起的新的十字军大潮,则几乎就是腓力个人野心的写照。 这些长老很难想象当那些一心要拯救圣地的骑士们热血沸腾的向着东方前进的时候,法国的狐狸却正在欧洲自己的宫殿里笑呵呵的看着那些保卫各自国家的中流砥柱从他们的君主身边离开。 十字军的出现已经开始让很多国家的君主感到了隐约的危机,特别是一些小国,他们原本就没有多少的骑士往往在一些言辞激昂的神职人员的煽动下,毅然加入东征的大军,而那些君主却在看着他们离开的同时,暗暗为自己日渐薄弱的军队懊恼不已。 整个欧洲都被这个人玩弄了吗?一想到这些就感到不安的长老们暗暗心惊,虽然他们拥有着几个世纪来所积攒下的庞大力量,但是面对这位国王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的阴谋,却不能不从心底里暗道畏惧。 “恢复查理曼时代的荣耀和强大,同时我也会让你们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尊严,”腓力说的很认真,他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显然有着很大的戒心,不过这也正常“当我重新统一王国之后,我可以给你们如同罗马教廷一样的权力,而且你们甚至可以拥有比罗马教廷更加强大军队,这是我对你们的许诺。” “陛下,您是说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老教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猜测到了什么,可却又不敢肯定。 “既然罗马的主教可以成为上帝在人间的代者,为什么更加贴近上帝,更加忠诚与耶稣基督的你们却不能与罗马抗衡呢?”腓力的眼睛在那些长老们的脸上缓缓扫过“或者为什么你们不能成为另外的教皇?” 腓力的话让长老们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霎时露出了意外和难以抑制的惊喜,他们相互对视,眼中流露出的是难掩的喜悦。 成为能与罗马教皇分庭抗礼的教皇,这即便是这些长老也曾经觉得未免太过虚幻,可是当这个话题被腓力说出来时,他们就立刻觉得似乎并不是那么不现实的了。 腓力微微笑着,他知道这些人显然被自己的提议激起了无穷的斗志,这足以让他们为了那个目标去做任何事,同时腓力也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得意。 一位完全听从与自己的教皇,要比一个与法国关系密切的教皇更加符合自己那伟大梦想的需要。 就让那个愚蠢的理查去和萨拉丁决斗吧,如果那两个人都因为他们的骑士风范倒在战场上,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至少有一个人倒下也不错,腓力心里这么想着。 至于东罗马,想到这个微微皱起双眉的理查暗暗琢磨,说起来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个小农兵居然会一步步的走到现在,或者在他心目中,罗马虽然始终拥有着足以引人垂涎的巨大的财富,可那个老旧的帝国毕竟已经不在年轻。 可是让腓力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帝国却在一个年轻皇帝的带领下,重新迸发出了出人意料的光芒。 对于罗马似乎有再次走向辉煌的迹象,腓力看得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在原本的想象中,腓力对罗马有着一种莫名的痴迷,他更愿意罗马能够成为一颗引人瞩目的宝石展现在那些贪婪的威尼斯,撒丁甚至是德意志人的面前,因为那样他们就不会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加以注意,不过让腓力没有想到的是,那颗蒙尘的宝石经过一双神奇的手的擦拭,现在已经开始迸发出夺人的光彩。 腓特烈意外的死亡德意志的十字军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甚至他们当中一部分人还乘机分立出去,在打着所谓拯救陷入黑暗和迷茫的野蛮人的旗号下,那些人由原来的德意志骑士和一些大贵族组成的骑士团,公开的宣布自己处于近乎半独立的地位。 这样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如同幽灵般的在欧洲东部一些未经开化的地方到处游荡着,这让腓力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不由暗暗担心。 不过真正让腓力担心的却是那些德意志骑士团与罗马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做为由公教徒组成的宗教骑士团,却同时宣布效忠于信仰正教的皇帝,这曾经让很多欧洲人在大吃一惊的同时惶惶不安。 特别是罗马教廷,尽管罗马皇帝为了平息教廷的猜忌,派出他的宫廷总督前往梵蒂冈斡旋,可是对于罗马人那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硬的插手欧洲宗教事物的行为,不论是世俗还是教会,都开始感到了忐忑不安。 对于罗马人在最辉煌的时候,那种几乎把地中海视为自己内湖般的强横举动,尽管过了几个世纪可欧洲人还是无法忘记。 而这些威胁对腓力来说虽然未免显得过早,却也不能忽视,特别是在腓力的心目中,还隐约有着另外一个也许未免异想天开,却颇为诱人的想法。 那个罗马小子最终会走向哪里呢?腓力在心中这么想着,当他听说罗马与科尼亚之间即将爆发的战争时,他的心中就已经在暗暗酝酿着一个之前要么没有想过,要么就是刻意忽视的计划,不过这一切看起来的确还是太遥远了些,或者说一切还要看那个罗马小子是不是能够渡过与科尼亚人大战的这个难关。 不过,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设想的那样……想到这个,腓力皱起的双眉微微一凝。 国王的样子让那几个长老心头微动,多年来与腓力打交道的他们深深的知道这位虽然岁数不大,可却因为手腕和心机已经足以令人畏惧的国王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可是现在国王的样子,让他们唯一想到的,就是也许自己又要有什么事情做了。 “主教大人,凯尔对你们来说的确很重要,他们知道你们太多的秘密,同时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秘密。”腓力慢慢的说“那么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永远无法说出自己的秘密呢?” 主教有些愕然的看着腓力,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却又被腓力微微抬手打断:“我不是要他死,这个太容易了,我要的是他能够活着,因为我忽然发现他是一件很不错的礼物,也许能够让我因此得到一份十分有用处的友谊。”腓力说着好像觉得有趣似的发出一声轻笑,然后继续说“而他知道的秘密的确很多,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活下去,却又永远无法说出我们的那些事情。” 长老们相互对视着,虽然他们没有说出一句话,可是从眼神中他们已经很快做出了决定,在腓力所承诺下的巨大利益和那让他们想想都觉得震颤的美好未来面前,凯尔之前为玫瑰十字所做的一切都立刻变得微不足道,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凯尔已经被长老们彻底出卖。 “陛下,我们知道应该如何做,多少年来我们的秘密没有泄露,所以请您相信这一切都是有把握的。”老教士向腓力保证着“只要让我们找到他,很快他就是您的了。” 赫拉克留气喘吁吁的向前走着,他感觉自己体内就好像要燃烧起来一团火似的。 自从离开耶路撒冷之后,赫拉克留曾经想过坐船回到欧洲去,但是对于玫瑰十字的畏惧却让他不敢擅自离开。 可是让赫拉克留感到意外的是,虽然欧洲的十字军最终到来,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接到任何来自玫瑰十字的消息。这让他甚至怀疑玫瑰十字的人是不是误会他已经死在了耶路撒冷的围城战中。 阿卡主教到欧洲求援带回来的消息让他觉得略感欣慰,而随后理查的到来,让赫拉克留相信玫瑰十字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安全无恙,那么他唯一能做就是等候下去,要么等到十字军收复圣地,他回去继续做他光鲜的大主教,要么等着玫瑰十字给他下达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命令。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凯尔,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凯尔带来的那个人告诉他的一切。 赫拉克留能够想到那些德意志骑士们听到关于腓特烈死的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那会让所有留在东方的德意志人彻底发疯 至于其他国家的十字军,赫拉克留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不过一想到凯尔对他说的那些话,再想到那些十字军的本性,他不禁觉得也许那些人甚至可能会比德意志人更在乎这个消息。 不过虽然这样,头顶上的太阳还是让赫拉克留感到火辣辣的,到了这时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假装崇高的找那么一座偏僻的修道院“忏悔”,更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多带上一个随从,以至那个倒霉的小仆人在跟着他离开没多久之后就忽然病倒,让他不得不把他扔在了路上。 至于旅行的路上遭遇萨拉森人,赫拉克留倒并不十分担心,那些异教徒虽然不讨喜欢,可是绝大多数人并不十分凶残,而且他自认因为与萨拉丁的相识,也让自己不是很危险,相反对于那些虔诚的基督徒,大主教反而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早在欧洲的时候,他就在一次旅行中亲身遭遇过一群歹徒的袭击,如果那时候不是年轻腿脚利索逃得及时,也许伟大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已经早早的成为了墓碑上的一个名字。 远处扬起的一阵烟尘引起了赫拉克留的注意,他知道通向阿卡的道路上会有很多十字军经过,虽然也希望能够尽快遇到,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攥紧手里的法杖,同时嘴里轻轻祈祷,乞求着上帝不要让自己遇到那么倒霉的事情。 对面的烟尘变得越来越近,当看到一面四角分别绣着一扇城门的十字旗出现在眼前时,赫拉克留嘴里发出了一声低吟。 一个看上去须发都被尘土染成了灰色的骑士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看着一身简陋的麻袍,但是却一脸骄傲的主教,这个骑士匆匆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他以一种略带炫耀的腔调用拉丁语说:“上帝保佑您,尊敬的教士。” “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不过如果你能对耶路撒冷大主教更加谦卑一些,一定会得到更好的报答。” 骑士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慢慢从马上下来走到赫拉克留面前,当他看到看到大主教向他伸出的手上戴着的主教戒指时,他立刻神色愕然的跪下去捧起了赫拉克留肮脏的手轻吻着那个戒指;“请您原谅我的父亲,请接受一个虔诚骑士对您的恭敬,可是大人,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旅行呢。” “这都是异教徒的带来的灾难,不过我们大家能在这里见面也完全是因为异教徒,”赫拉克留无奈的解释着,同时他看着那面旗帜问到“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威尼斯的骑士,我看到了威尼斯的旗帜。” “是的主教大人,我是恩里科.丹德罗总督大人派来东方的骑士,我叫博尼菲斯。”骑士略显骄傲的微微行礼“大人,您一个人在这样的荒野里旅行是很危险的,如果有能够为您效劳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威尼斯总督派来的骑士?” 赫拉克留心中微微寻思着,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人,而且他也不知道威尼斯什么时候有了一位新总督:“骑士,如果方便我希望能够去见英国国王,要知道现在他是在东方与异教徒作战的最伟大的骑士和贵族。” “那真是太巧了,主教大人,”叫做博尼菲斯的骑士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一边回头吩咐身后的随从为主教替换下一匹坐起来更舒服的马匹,一边兴奋的说“大人,我正是奉命去见理查国王的,我的总督命令我势必要见到那位陛下,而且我本人也希望能够尽快见到这位了不起的伟大人物,不是因为他是国王,而是因为他是位为上帝而战的骑士。” “说的对,那就让我们立刻去见他吧,在路上能够遇到你的确是上帝的安排,但愿我们能早到见到那位国王……” 赫拉克留终于从一路上的提心吊胆中解脱了出来,他知道既然已经能够达成协议,那么萨拉森人就轻易不会招惹法兰克人,而那些路上的盗贼更是不敢轻易冒犯一位骑士带领的队伍。 “我的苦日子终于要过去了,”赫拉克留在心里暗暗庆幸着,离开耶路撒冷之后他只所以不肯轻易依附于任何一位十字军的贵族,就是因为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他依然期盼着自己能继续成为耶路撒冷教会的主宰,而不是看着某个贵族恩主眼神行事的傀儡。 现在凯尔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显然让他看到了一个重新成为决定圣地命运的关键人物的机会,至于凯尔,他相信那个人更愿意躲在暗处欣赏自己制造的一个又一个阴谋掀起的波澜。 而且赫拉克留也不会忘记,凯尔对他说的,如果能够成功的挑起十字军与罗马之间的事端,也许就能够为公教公然向正教发起挑战找到借口。 “如果那样,你丢失了圣地教区的过失不但在梵蒂冈会被抵消,甚至可能会因为给了教廷如此完美的借口而重新受到尊重,至于‘他们’……”赫拉克留还记得凯尔提到‘他们’时的那种奇特的腔调“也许会因为你帮助腓力给理查找了个对手,而重新欣赏你呢。” 正是因为凯尔的这些说法,赫拉克留才不惜冒险从自己‘忏悔’的修道院里走出来,按照凯尔的主意,他决定把关于腓特烈死因的消息告诉英国国王。 即便有了来自威尼斯的博尼菲斯的帮助,可是当阿卡城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大主教还是因为疲惫不堪几乎断了气,在侍从还算精心的照顾下,赫拉克留勉强支撑着身子随着博尼菲斯的队伍进了因为越来越的十字军涌来,而变得拥挤不堪的阿卡城。 不过,就在大主教刚刚用矜持的口气,吩咐一个守卫城门的军官向英国国王通报尊敬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到来的消息时,随着一阵急促的号角,一个骑兵飞驰进了城门,同时他嘴里不停大喊:“罗马人和科尼亚人在圣基努贝发生了大战” 第二百一十章 “喜讯”……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站在城门口的耶路撒冷大主教手足无措起来,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还算机灵的侍从立刻把他向旁边拽着跑开,就在他要大声呵斥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时,随着一阵轰然大响,他看到一大群贵族,骑士不顾一切的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冲了过去,在他们的后面,更多的士兵脚丫子也踩着肮脏的鞋子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蜂拥而至,看着那股气势,赫拉克留不禁头上冒汗,一想到自己可能在瞬间就被那股人流踩倒,而且可能还会被某只下溅的脏脚在身上顺势撵那么几下,他就不由对把他救出来的侍从露出了一丝感激。 “你叫什么?小子?” “尤斯塔斯,主教大人。”看上去颇为精明的侍从小心的回答。 “法国人?”听着颇为熟悉的口音赫拉克留随意问着,不过当他听到侍从说出他是来自贝亚恩的时候,大主教不由露出了一丝兴趣“哦,没想到我居然看到了个同乡,不过孩子,现在你要给我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我要立刻见到英国国王,看起来那个希腊小子又干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不过这次他应该没有那么走运吧。” “愿意为您效劳大人”侍从用近乎宣誓般的口气向赫拉克留大声回应,然后他走在前面,就如同面对异教徒大军般保护着肥胖的大主教混进人群,随着同样跟着那个带来消息的使者涌去的士兵们一起,向着理查的住所走去。 理查在刚刚吃完午饭之后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一个消息的到来,所以当使者带来的轩然大*引起的注意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一直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 可是随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浪,他终于意识到似乎形势不对,当士兵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面前,用颇为激动的声调向他报告:“陛下,希腊人和科尼亚人在圣基努贝发生了大战”时,英国国王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懊恼的想要用鞭子抽这个看上去实在没事找事的傻蛋。 不过当听士兵说到双方总共动用了超过十万的大军时,理查不耐烦的表情霎时凝固在脸上,他抬起手指着那个士兵让他重复一遍,在确定没听错之后,理查微微回头向身边同样神色愕然的凯斯内斯望去,不过他从宠臣脸上看到的,是和他自己差不多的不可思议。 “十万人,他们就是打了一仗?居然动用了十万人?”理查先是说了一句,接着他立刻想起什么的一步冲到使者面前抓住他的领子大声问着“谁赢了,告诉我谁赢了?” “陛下,据说希腊人在圣基努贝获得了胜利,他们以少胜多击败了科尼亚人”使者也满脸激动的喊着。 “希腊人赢了?”理查用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口气问着,然后他立刻逼迫着那个使者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告诉我一切,那个圣基努贝在什么地方,希腊人又是怎么胜利的” 与此同时,围拢在四周的骑士们也大声催促着让那个人说出他听到的一切。 “是一些商人说的,甚至一些科尼亚的商人也这么说,所以坦尼森大人才让我来向您报告,”士兵一边说一边不忘为自己的主人请功“他们说希腊人用五万军队在一个叫圣基努贝修道院的地方和科尼亚人的八万大军进行了决战,罗马皇帝亲自上阵,他们说有人看到那实在是危险,甚至皇帝的旗帜都一度被科尼亚人包围,他的近卫军誓死宣誓保卫皇帝的声音在修道院里都能听到,然后就象奇迹似的,希腊人开始反击,然后……” 士兵激动的大声形容着,虽然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其中漏洞百出矛盾重重,可是理查还是认真的听着,当问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地方时,他立刻打断士兵的话,直到发现终于听不到什么新东西后,他立刻吩咐人去找那些知道“详情”的商人:“把他们都带来,就是科尼亚人也给我带来,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十几万人,五万,八万……这真是不可思议……” 理查命令立刻让他手下的人活动了起来,他们从人群里向外挤去,直到和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神甫碰到一起。 “以上帝的名义,请你去向国王通报,我是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大主教神色岸然的向站在面前的骑士说。 听到急匆匆返回来的手下的禀报,理查抬头看着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的大主教,就在他向前走去的时候,站在理查身后的卡斯内斯嘴里吐出一声低声自语:“今天可真是‘奇迹之日’。” 圣基努贝之战的消息几乎是在传到阿卡之后不久,就同样传到了耶路撒冷和考雷托尔。 从最早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考雷托尔人就在顷刻间陷入了疯狂的欢呼之中 人们大声喊着,叫着,奔走相告,当越来越大的声浪向着王宫涌去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喧嚣不知所措的王宫守卫们甚至立刻开始关闭大门。 “陛下陛下”一个女官忘形的冲进了伊莎贝拉的房间,她向愕然抬头看过来的女王大声喊着,甚至忘记礼仪的冲到她的面前,同时她的嘴里不住叫喊着“皇帝皇帝” “皇帝?伦格?他怎么了?”伊莎贝拉心头忽然一紧,她看着因为过于激动而传不过气来的女官低声问着,同时她听到了从敞开的房门外传来的呼声。 “陛下,皇帝在圣基努贝打了大胜仗他把比他多的多的科尼亚人打败了”女官激动的大喊着。 “上帝,”伊莎贝拉双手抱在一起捂着嘴,她的眼中霎时闪过一丝激动,然后她放下手看着门外,用一种尽量显得稳健的声音吩咐着“我想这个时候全城都已经知道了,吩咐准备一下,我要去教堂。” “是的陛下”女官激动的匆匆行礼,然后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伦格,伦格……”只剩下一个人的伊莎贝拉再次有双手捂在嘴上,她的声音里透出难以抑制的激情,在女官冲进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因为紧张揪在了一起,而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却又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不知所措“圣基努贝,这地方在哪?” 当伊莎贝拉在大臣们的陪伴下来到考雷托尔教堂时,教堂已经完全被闻讯而来的民众挤得满满当当的,一些人大声发出“伯爵大人万岁”“上帝保佑圣子”的呐喊,看到女王的身影,即便人们纷纷躬身行礼,可欢呼声依旧此起彼伏。 “那真是个奇迹,陛下” 一个贵族走到伊莎贝拉面前同样激动的说,对这些法兰克人来说,单是那场庞大会战双方投入的兵力数量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按照那些已经逐渐变得和事实大有出入的传言,圣基努贝之战的双方兵力总数已经变得多了不少,可即便一些人更愿意相信真实的数字,可是一场超过十万人的会战,已经让他们为之愕然。 “罗马皇帝在圣基努贝得到了上帝的再次眷顾,”那个贵族陪伴着伊莎贝拉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着“据说当时的形势十分紧张,科尼亚人包围了皇帝的近卫军,而且整个战线几乎就要崩溃,那个叫……狄奥多的,也就是皇后的哥哥所带领的军团已经被完全击垮,近卫军已经做好了誓死一战的准备……” “可是他还是胜利了,对吗?”伊莎贝拉没有理会那个贵族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那些传言,她只是低声问着最后的结果“他获得了胜利,击败了科尼亚的苏丹,不是吗?” “是的,也不是……”贵族有些尴尬的说了一句,看到女王脸上意外的表情,他继续说“听说科尼亚人被打得大败,罗马人就如同追赶猎物似的在罗马的土地上不停的追击他们,而且有传言说,皇帝已经下令要把科尼亚人赶过边界,一直追到他们的都城去,不过皇帝的确获得了圣基努贝的胜利。” “是吗,”伊莎贝拉低声说着,她这时已经看到了站在祭坛前的考雷托尔主教,在轻轻脱下披在身上的短外套后,她缓缓走到了主教面前,不过当看到主教脸上那虽然掩饰,可还是能隐约看到的颇为奇怪的表情时,她接着与主教相互致意的机会,用很低的声音提醒着:“主教大人,请您不要忘记罗马皇帝同样也是考雷托尔的伯爵。” 主教在那一刻相信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发紫,事实上在听到这个消息发出第一声欢呼之后,主教就立刻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知道女王可能很快就会到来,而且民众也早已把教堂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可是一想到那位拥有着考雷托尔伯爵身份的罗马皇帝是个希腊人时,主教就不禁为了他究竟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事实焦急不已。 无论如何,主教是不愿意承认一个信仰正教的罗马皇帝的丰功伟业的,即便这位皇帝是考雷托尔的主人,可是外面那越来越激动的欢呼声让他感到尴尬,他不愿意为一个正教徒的胜利做感恩弥撒,但是却又不敢公然否认一位圣子以上帝赐予的力量创造的奇迹。 伊莎贝拉的话无疑让主教为他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到了借口,他立刻大声向拥挤在教堂里的人群宣布那个大家都已经知道的消息,在民众再一次发出的震天欢呼声中,主教开始为“考雷托尔伯爵”的胜利带头做起了感恩弥撒。 不过他的这个称呼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在一开始人们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但是一些显然更聪明的人已经隐约感到了其中的微妙,终于当一个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在人群中大声质问,为什么不是为神圣的圣子和尊贵的罗马皇帝的功勋做弥撒时,不满和抗议声立刻在教堂里响了起来。 “为什么要侮辱圣子神圣的名声,也许你们不喜欢罗马皇帝的称号,可是圣子的身份是上帝赋予的,就如同上帝用奇迹让圣子复活,为的就是拯救世人一样”那个骑士大声抗议,他的话立刻得到了旁边其他救赎骑士的赞同,他们一边点着头,一边不住的跟着一起呐喊,一时间主教的感恩弥撒隆重的气氛被破坏无疑。 救赎骑士团骑士们的呼声显然引起了民众的共鸣,人们大声喊着,质问着,因为不满主教的言行而变得激动起来的情绪让他们看上去颇为可怕,这让教士们的脸色苍白,而主教本人则已经手脚冰凉,看着伊莎贝拉眼中露出了乞求的目光。 伊莎贝拉一直默默的坐在最前面的小木床上,她原本要在主教的弥撒结束后对考雷托尔人的宣告,显然因为主教的固执或者说是愚蠢已经被完全破坏,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不足以消弭主教所带来的麻烦。 不过在对这个愚蠢的公教看家犬暗暗愤怒的同时,伊莎贝拉也不禁对那些过于大胆的救赎骑士们感到懊恼,虽然知道这些人和在罗马救赎骑士不同,他们当中几乎都是来自公教的教徒,所以也不会因此担心成为正教的帮凶,可是她还是不禁为这些救赎骑士们的狂妄感到异常恼火。 伊莎贝拉慢慢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那些神色激动的救赎骑士,她抬起手了。 人们不满的喊声立刻平息下去,他们看着女王等待着她对这件事的回应。 “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是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是耶路撒冷的保护者,也是罗马的皇帝,不过他更是上帝的宠儿,”伊莎贝拉慢慢的说“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我们必须承认的,所以这样的争执丝毫没有意义,是上帝赐予了这样一个胜利,所以我们这个时候首先应该做的是感谢上帝的恩典,而不是在这里为那些虚幻的名义浪费精力,因为我相信这对于罗马皇帝来说,不但微不足道甚至是愚蠢可笑的。” 伊莎贝拉的话让人们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可以说整个考雷托尔都知道女王与罗马皇帝那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这不但是那些普通民众借以解闷的话题,即便是贵族们也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至于在一些不那么正经的地方,各种各样关于两个人的传言早已经成为了最热闹的笑话,甚至其中某些过于形象的描述和猜想,如果让那位短命的讽刺诗人听到,足以能够写出比他之前的那本惊世骇俗的诗集更加可怕的东西来。 所以当女王下达这样的命令时,民众立刻选择了沉默,在他们的心目中,虽然皇帝和女王之间并没有一根婚姻纽带,但是一切显然足以让她站在皇帝的一边,而且他们也听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同。 可是伊莎贝拉的话却让那些救赎骑士感到不满,他们默默的相互对视,虽然还有人一时间不明白伊莎贝拉的话里究竟包含什么,可是他们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之前第一个向主教发出抗议的骑士。 那个骑士有些紧张的和伊莎贝拉对视着,在暗暗让自己心绪平静下去之后,他才躬身行礼:“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理,不过主教大人显然是在刻意忽视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大人在身为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的同时,也是罗马皇帝的事实,在我们看来这并不是因为主教大人的忽视,而是因为他对做为神圣的圣子的身份的怀疑。” 骑士的话立刻让原本刚刚平复下去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个骑士,一时间不知道他的这个指控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那个骑士显然并不因为自己如此严厉的指控感到紧张,他的口气变得越来越顺畅,虽然有时候因为激动而稍显停顿,可却依旧一口气接着说下去。 “陛下,上帝的圣子是拯救世人的荣光,耶稣基督用自己的圣体和圣血洗刷世人的罪责,而上帝宠爱的次子用他创造的奇迹拯救基督世界,可是如果按照主教大人的解释,那么大人做为正教徒们的皇帝的身份将会被忽视,那么上帝赐予圣子拯救基督世界的使命就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他并没有如上帝所期盼的那样,去拯救所有人,那么圣子的身份就要被世人所质疑。” “轰”的一声,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轩然大*,人们相互愕然对视着,虽然很多人还是不明白这个骑士究竟说的是什么,可是他们也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严重。 主教的脸在这一刻变得煞白,而伊莎贝拉的脸已经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做为一件好事的感恩弥撒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看着那些为主教的失态纷纷提出质疑的救赎骑士们,她的心底里不禁涌动起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愤怒。 “缪希骑士,做为一位救赎骑士和一位骑士团的副旗队长,我想你的指控不但无理,更是毫无根据,虽然这种行为要受到惩罚,不过我希望主教大人能够原谅你们,因为一个虽然鲁莽可是却处于虔诚的错误不应该受到惩罚。” 伊莎贝拉决定尽快让这场意外的闹剧结束,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同时一股一直隐藏在心底里的焦躁也把她之前刚刚听到的消息时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当然,上帝赐予世人宽恕的心,这是每个基督徒都必须遵循的,”主教立刻低声说着,他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里面的罩衫,这个时候伊莎贝拉的解围让他觉得就好像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圣歌“你们的剑将为上帝,基督,虔诚的信仰和女王陛下而战,愿上帝保佑你们。” 主教的话让救赎骑士们不得不在胸前划起十字,可是随即那个带头的骑士神色昂然的大声宣布:“对不起陛下,对于您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守,这是身为骑士的职责,但是做为守护上帝意志和忠诚于圣子的士兵,我们必须坚持自己的信仰。” 说着在向伊莎贝拉躬身行礼之后,那些骑士们就在救赎骑士团考雷托尔分团团长缪希的带领下,转身傲然走出了教堂。 伊莎贝拉脸色青白的看着那些救赎骑士的背影,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紧握成拳,嘴唇内侧因为被咬破轻轻颤抖,在人们愕然的注视下,她慢慢转过身再次坐下来,在略微抬头用一种令人可怕的眼神狠狠瞪了主教一眼之后,她低下头去继续倾听已经变了腔调的考雷托尔主教的感恩弥撒。 而在阿卡,关于罗马人圣基努贝之战胜利的消息还在城里被到处宣扬,而赫拉克留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间没有机会向理查说出他的那个秘密时,另外一个消息已经接踵而至,忽然传来。 “陛下,可以确定,萨拉森人发生了内乱”带来这个消息的凯斯内斯兴奋异常。 第二百一十一章 埃及之乱 公元一一九一年的春末,由埃及苏丹萨拉丁带领的平叛大军,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奋战,终于在幼发拉底河畔的亚莫苏附近最终歼灭了拉赫曼部落的残部。 在这一战中,虽然忠于拉赫曼的军队英勇作战,甚至很多人不惜生命,但是却还是难逃败亡的命运,在历经数次大战之后,被部落贵族们奉为拉赫曼继承人的拉赫曼那年幼的儿子,和他的母亲一起死于埃及军队的刀下。 在和法兰克人订下为期三个月的休战协议之前,萨拉丁就已经做好了征讨叛军的准备,从理查那略显急躁的性格上,埃及苏丹敏锐的发现了他那急于求成的心思。 不过让萨拉丁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想到那头鲁莽的狮子居然会那么难以对付,开始的几次战斗甚至让他的军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在耶路撒冷附近狠狠的挫了一下十字军的锐气,然后让他们领教了自己的厉害后,萨拉丁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期望中的休战协议。 利用休战的时间平息叛乱,同时借着把儿子们带离耶路撒冷,为心目中的继承人阿迪勒创造绝佳的机会,萨拉丁曾经为自己这样的计划感到颇为满意。 可是,一个从没有人想到的意外,却彻底破坏了这一切。 没有人想到苏丹会在平叛战中受伤,尽管极力掩饰,可是苏丹的病情还是泄露了出去,不过在这个消息暴露之前,随着使者秘密来到军营里的阿迪勒接受了萨拉丁的一个任命。 当苏丹遇刺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很多人实际上已经在暗暗猜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还不为他们所知的秘密,不过尽管疑惑重重可是却没有人敢于轻举妄动。 萨拉丁也许是仁慈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允许有人违背他的意志,特别是对于他的那些儿子,苏丹对他们从来没显得比对其他人有更多的不同。 而当苏丹遇刺受伤的消息终于被人们知道时,另外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消息,却再次令那些王子和部落贵族为之愕然,按照苏丹的命令,阿迪勒出人意料的的成为了大马士革的埃米尔。 大马士革是萨拉丁从埃及走向圣地的第一个目标,却绝对不是最不重要的目标。恰恰相反,萨拉丁不但把大马士革当成了他征服整个圣地的关键,甚至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那伟大帝国的国都。 为了这个,即便理查向圣地发起进攻的时候,萨拉丁也只是任命阿迪勒做为耶路撒冷的守将,而自己始终坐镇大马士革。 可是现在,苏丹的命令无疑让那些原本就已经在心中有着各种猜疑的王子们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那些之前还认为只要拉拢阿迪勒就能为自己的将来捞取到足够多的筹码的王子们惊愕的发现,他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自己的那些兄弟,而是这个受到父亲极度宠信的宠臣。 这让王子们变得异常暴躁,而当他们意识到随着成为大马士革的埃米尔以及耶路撒冷的守将,阿迪勒已经在无形中拥有了足以能够置他们于死地的势力时,对未来的恐慌终于化成了对父亲的怨恨。 纳维德是萨拉丁所有儿子中,其中最为恼火也是做为紧张的一个。 如果说之前曾经因为在耶路撒冷的矛盾让他和阿迪勒之间产生了很大的隔阂,那么现在他就比任何一个兄弟都更加担心一旦将来阿迪勒真的成为了埃及的主宰,那么新苏丹就可能会对自己予以报复。 这让纳维德甚至觉得自己的父亲可能因为受伤而彻底疯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人也都已经看出,萨拉丁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他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铲平将来的障碍。 “安拉,那个人一定是用魔鬼的手段迷惑了父亲,否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纳维德觉得除了这种可能已经无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吗?父亲居然抛弃了他所有的儿子,却把自己的一切给了个外人,一个小部落出来靠溜须拍马得到信任的小人,至少纳维德是这么认为的“我相信父亲一定是被蒙蔽了,所以我一定要揭发那个阿迪勒,至少为了家族也不能让那个人得逞。” 找到这个借口的纳维德决定立刻去见父亲,为了让自己有更多的把握,他向那些兄弟不停游说,在描述了一番一旦阿迪勒成为苏丹就可能会出现的可怕情景之后,他向有些兄弟许诺一旦自己成为苏丹,他们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报答,而对另外一些同样野心勃勃的兄弟,纳维德干脆与他们达成协议,至少在阿迪勒被铲除之前他们会团结一致,至于以后“一切由安拉安排。” 纳维德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不论是出于野心还是对未来的担忧,萨拉丁的儿子们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一起,不过他们也并不愚蠢,在做着要求父亲改变主意打算的同时,他们也悄悄的让自己的亲信军队做好准备,虽然并没有想过敢于去冒犯苏丹,可是他们却还是最好了一旦出现不测的种种准备。 在自认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纳维德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以看望父亲的名义要求觐见苏丹,可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那个虽然一向傲慢却还算懂得规矩的御医这一次却蛮横无理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这让原本就心中恼火的王子们变得更加愤怒。 他们激动的质问为什么自己不能见到父亲,同时质问乔安鞑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意,当纳维德突然大喊着“你是不是与那个阿迪勒合谋谋害了苏丹?”之后,王子们只是稍微一愣,随即就好像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不论是否有意,纳维德的话立刻成为了王子们为自己寻找的最好的借口,他们带领手下的亲信开始向御营冲击,而乔安鞑如果不是卫兵们见机得快,早已经被这些愤怒,或者说是借机闹事的王子趁乱砍杀丢了性命。 动乱就是这样开始的,当在巨大的权力诱惑面前,即便是伟大的苏丹也无法遏制住人们贪婪的欲望。而萨拉丁的亲生儿子们,则成为了首先因为贪婪而造成动乱的根源。 当萨拉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的那些儿子已经以保护苏丹的名义带着为数不多的亲信冲进了他做为临时行宫的房子,苏丹的亲兵们奋力抵抗,当他们听到后面士兵传来苏丹已经被保护着离开的消息之后,稍一松懈下来的代价,就是很多人立刻成为了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王子们刀下的亡灵。 到了这个时候,纳维德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大祸,如果说之前的一时冲动还可以得到原谅,那么现在砍杀苏丹亲兵的行为就已经和叛乱没有区别。 再一想到如果阿迪勒成为了苏丹那么自己所要面临的灾难,纳维德立刻再不犹豫的立刻带着亲信向着之前已经有所准备的军队逃去。 可是其他的王子一时间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当他们终于发现局势不妙时,苏丹的军队已经把他们完全包围起来。 萨拉丁坐在一辆马车上看着那些被捆绑着押到自己面前儿子,看着那一张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看着他们脸上惊恐不安,有的还透着稚气和无知的表情,苏丹原本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悲伤。 终于从那些暴虐的王子们手中逃出来的乔安鞑在这个时候的出现,让萨拉丁的心微微平复了很多,他看向自己这位老友的眼神中带着旁人难以明白的神情,而乔安鞑则立刻明白了苏丹的暗示。 在乔安鞑的暗中授意下,那些闻讯赶来的大臣们在先是为王子们的愚蠢愤怒异常之后,纷纷向苏丹求情,其中一些王子的辅宰们甚至向苏丹提出愿意用自己部落里的羊和珍贵的水草地做为王子们的担保。 萨拉丁最终原谅了他的这些儿子,不过却并不是所有人,当有人向他报告说纳维德已经带着他的军队逃走后,苏丹神色平静却不容质疑的下达了可怕的命令:“把他带回来,不过我不想看到他活着回来。” 这样的命令彻底判决了纳维德死刑,这让所有的王子贵族都在大吃一惊之后胆战心惊。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是对异教徒也仁慈宽容的苏丹,怎么会对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残忍,但是那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为纳维德求情。 但是,当乔安鞑为苦苦支撑着身体的苏丹换药时,他却看到苏丹那明显老迈的脸上难以抑制的悲哀。 “我的儿子……”躺在毡毯上的萨拉丁看着房顶喃喃自语着,他原本深邃的眼睛充满疲惫,因为受伤而变得更加虚弱的身体看上去显得更加消瘦。 “苏丹,一切还没有太糟糕,至少,至少……”乔安鞑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他没有劝阻萨拉丁宽恕纳维德,因为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宽恕就能解决的。 “我的朋友,我是那么真切的希望能够挽救我的那些儿子,他们当中很多人还很小,也许对他们来说一生都不会明白在战场上应该干什么,而有些人即便可以成为了不起的战士,可他们却没有能力成为一个优秀的苏丹。” “阿迪勒这两样都能做到,他即是战士也能成为苏丹,您的确没有看错他,他在耶路撒冷做的不错,至少他让十字军遵守了和我们的协议,您知道很多法兰克人是不讲信用的,”御医轻轻揭下敷在苏丹伤口上的药纱,当他看到伤势时,他暗暗抬头望了一眼萨拉丁,然后小心的用清水清洗着泛着黑红的伤口“您的确是在保护您的儿子们,甚至包括纳维德,他原本应该更聪明些的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阿迪勒的确能够成为一位来不起的苏丹,正因为这个我才决定把一切给他,而我向他要求的只是能够保证我那些儿子能够平安的度过一生,”萨拉丁发出一声透着落寞的叹息“如果我不这么做,除非我杀掉阿迪勒,否则总有一天他会取代我的那些儿子,然后他们所有人就会被杀,没有人能够幸免。” 说到这里的萨拉丁因为被碰到伤口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然后他微微扭头看着正在忙碌的乔安鞑:“你认为纳维德会去找阿迪勒吗?我对自己的儿子太了解了。” “苏丹,一切还没那么糟糕,您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纳维德所做的一切也将由安拉来安排。”乔安鞑只能沉沉的安慰着自己的老朋友,他知道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在看到苏丹那透着悲伤的眼神后,在想了想后终于说“也许这样对纳维德不公平,可是这对您其他的儿子来说,却能让他们以后不再有那么样的危险。” “用纳维德换取他那些兄弟们的生命?”萨拉丁疲惫的问着,在没有得到乔安鞑的回答之后,他闭上眼睛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纳维德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这就够了,阿迪勒知道该怎么做,不过现在让我真正担心的是十字军。” 苏丹的话让乔安鞑也不由陷入了忧虑之中,随着三个月的休战期即将过去,法兰克人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安分,事实上从圣地传来的消息已经能让人感到局势的窘迫,随着理查与巴里安重新修好,法兰克人已经逐渐对圣地形成了包围之势,之前因为相互防范而被牵制的军队被调动到与萨拉森人对峙的地域,在那些最为缓冲地带,法兰克人开始频繁的出没,一切都预示着在经过了一段时间平静之后,一场更加激烈的大战可能随时都会爆发。 “去把所有的将军都叫来,”萨拉丁忽然睁开眼睛下达了命令,他不顾乔安鞑的阻止让人叫来了他的那些将领,在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充满精神之后,萨拉丁向将军们下达了命令“尽快返回耶路撒冷,我们要在法兰克人乘机进攻圣地之前平息一切。” 在仓皇的逃出来之后,纳维德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完了。 虽然并不知道父亲随后居然下达了要杀死自己的命令,可是他知道苏丹宝座与自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也知道如果阿迪勒知道了他的处境,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憎恨和嫉妒让纳维德做出了一个说不上是愚蠢,可却也并不明智的决定,他很快就放弃了原来决定逃回埃及的想法,在逃出一段时间后,他决定改变方向,向着耶路撒冷进军。 没有人能说清楚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甚至即便是纳维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如此不利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一定要有个原因,那么毋宁说在他内心里还有着一个虚幻却依旧颇为强烈的希望,那就是如果能够奇迹般的铲除阿迪勒,那么他不但可以彻底改变目前糟糕的处境,甚至有重新抓住迈向苏丹宝座的机会。 正是这样近乎疯狂,却又难以抑制的贪婪想法,让纳维德不顾辛劳的带着他的军队向着耶路撒冷连夜赶去。 因为从之前他听到的消息,他知道阿迪勒曾经悄悄的感到苏丹的军营接受苏丹的嘱托,那么现在他即便是已经提前返回了耶路撒冷,可是大概还来不及得到自己做的那些事的消息。 正因为这样的想法,纳维德决定冒一次险,他相信如果安拉保佑,那么他甚至可以不需动用多少力量就能突然间制服那个让他讨厌的阿迪勒,而且他也相信,只要能够成功的干掉那个讨厌的人,那么不论是耶路撒冷还是大马士革的贵族们,都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和与他为敌,毕竟他是萨拉丁的儿子,而且还是最有可能成为苏丹的一位王子。 在一开始,纳维德还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也许有些冒险,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伟大的天才,他回忆起自己的父亲在埃及所创造的那些丰功伟绩,同时不停的提醒自己是萨拉丁的儿子。 到了后来他甚至认为这样的冒险正是安拉对他的启迪和默示,这让他彻底下定决心。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远处城堡上空飘扬着的新月旗帜时,他只是稍微犹豫就下令继续前进,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同时他吩咐他的军队注意小心谨慎,不要暴露出来意。 当纳维德心情忐忑的带着军队进入那座萨拉森人的城堡时,他的心中做好了各种可能会发生变故的准备。 可是也许真的是安拉在保佑他,城堡的守将不但没有对他起任何疑心,在殷勤的款待了苏丹的儿子和的军队之后,守将还很热情的告诉王子,“尊敬的阿迪勒埃米尔刚刚离开不久,如果脚程快些,也许还能够赶上。” 这个消息让原本要休息一夜的纳维德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不顾士兵们疲惫的抱怨调动军队连夜启程,对他来说,如果能够在阿迪勒回到耶路撒冷之前把他杀死在路上,那简直就是安拉安排穆圣亲自向他展示真主的荣光。 不过阿迪勒的速度显然要比纳维德想象的快的多,只是带着一小队亲卫悄悄离开圣地的阿迪勒为了能够在被人发现自己离开耶路撒冷之前尽快赶回几乎是星夜兼程,这就让追在后面的纳维德怎么也不能再缩短双方的距离。 终于,当耶路撒冷城灰黄色的城墙远远出现在眼前时,纳维德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希望的结果显然已经无法实现,不过他认为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挫折,当他一路上过来,终于确定他背叛苏丹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圣地之后,他决定冒险进城,伺机杀死阿迪勒 王子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城头守卫的任何异样,当看到自己的军队向着毫无防备的城门前进时,纳维德甚至有种要跳下战马感谢安拉的冲动,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进入耶路撒冷城,那么就几乎已经获得了胜利。 不过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因为某些说起来毫无关系,却无疑过于巧合的原因而被破话,而纳维德恰恰不走运的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当纳维德的军队将要走到城门下的时候,从远处狂奔而来的几骑战马引起了城头守卫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探出身子向着远处看去,与此同时,那些狂奔而来骑士们也因为激动远远的发出了阵阵高呼。 纳维德并没有听清那些骑兵在喊些什么,可是当他看到那些仓促而来,远远的就发出大声呐喊的士兵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那些人是父亲派来给耶路撒冷送信的急使。 这样的想法让他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弯刀,在城门前的守卫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已经吼叫着向城门冲去。 毫无防备的城门完全洞开,纳维德甚至觉得只要向前一冲就可以占领但是他之前的运气也最终只能到这儿,颇为不幸的是,他要夺取的恰恰是耶路撒冷城的大马士革门。 经历过圣地守卫战之后的大马士革门,不但完整的保留下当初伦格临时构造的瓮城,甚至还予以加强,当纳维德冲进城门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了闻讯跃上四周城墙的守卫的靶子。 纳维德甚至没有细想就下令向着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外城城门逃去,当他从刚刚关闭的城门里逃出来,夹带着无限恨意的冲向那些报信的使者,问清他们的来意之后,他才愕然发觉,这些骑兵带来的是罗马人在圣基努贝大胜的消息。 而当他再回来到城墙下,他看到的是站在城墙上望着他的阿迪勒。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上帝赐予的瑰宝 或许是因为对耶路撒冷的畏惧,或者是因为知道坚固的城墙和城里充足的兵力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纳维德最终没有敢向圣城发起进攻,在向阿迪勒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愤懑和怒火之后,他带着军队向着戈壁深处退去。 同时他也已经意识到,虽然他试图偷袭圣地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到父亲那里,但是也许苏丹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行为,想起父亲的威严,纳维德开始感到害怕了。 他也知道自己显然已经无法再回到大马士革,这让他不禁感到懊恼,不过很快纳维德就决定向埃及逃亡,他知道父亲在这个时候不可能追赶着他一直回到埃及,与十字军的鏖战显然已经迫在眉睫,而如果苏丹派遣一位将军追赶自己,纳维德就并不感到十分畏惧了。 只要回到埃及也许还有希望的想法让纳维德决定立刻启程,到了这时他已经决定利用自己母亲部落的势力公然与阿迪勒,或者干脆说是与他的父亲萨拉丁对抗,至少他不希望自己被人象狗似的抓回去面对那个夺走了他一切的篡夺者。 还不知道已经被父亲判了死刑的纳维德最终决定冒险穿过法兰克人占领的土地,他相信自己只要小心谨慎应该不会遇到麻烦,而且他也做好了如果遭遇了法兰克人,实在无法避免时要么一战,要么从那些贪婪的异教徒手中买下一条道路的准备。 可是好像之前已经把运气完全用光,纳维德的军队刚刚越过双方休战协议中定下的缓冲地带,他就迎头遇到了一支敲好经过这里巡视的法兰克人骑兵队伍。 宗教战争中最没有理智,也是最愚蠢的举动在这个时候完全坦露了出来。就在纳维德看到那面让他本能的涌起敌意的十字旗后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身边的一群萨拉森士兵已经发出了让他目瞪口呆的叫喊声。而对面的那些法兰克人显然也并不示弱,甚至比萨拉森人更早的举起了武器。 一场对双方,至少是对纳维德来说一心希望避免的战斗瞬间爆发,而在优势勇猛的萨拉森士兵的冲击下,那些巡视的法兰克骑兵甚至连做一次忏悔祈祷的心思都还没出现,就已经被敌人包围,随后他们就完全被淹没在一片由刀光剑影交织而成了罗网之中。 这样的结果让纳维德只能完全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他知道这些巡逻队的被杀势必会引起法兰克人的憎恨,而在他的身后,父亲或是阿迪勒的追兵随时都会追杀上来,这让他决定唯一能够做的只有貌相先前,也许趁着那些法兰克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可以从那些毫无防范的法兰克人领地突破出去,等到法兰克人发现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越过了最危险的地域,而法兰克人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彻底撕毁之前定下的三个月的休战协议,到了那时,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父亲,都一定再也没有时间顾及自己。 纳维德的想法不能不说是虽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却也的确颇有见地,而且这位苏丹的王子在这个时候也完全表现出了做为萨拉丁的儿子,甚至曾经是有望成为埃及苏丹继承人所拥有的坚决果断。 他立刻带着自己那支还不足四千人的军队加快速度向前猛冲,甚至不顾他面前将要遇到的是什么,只是马不停蹄的向着西南方向疯狂的急驰,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在法兰克人察觉到他意图之前,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冲过十字军与萨拉森人对峙地区最前方驻扎的军队建立起来哨所就可以,至于十字军占据的城堡,纳维德根本不想和他们纠缠,只想迅速越过那些障碍,然后把清醒过来的法兰克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纳维德虽然冒险却颇为有效的方法,立刻如同一根点燃了满捅牛油的火线,原本已经一触即发的局势在他的军队越过休战线的那一刻就掀起了轩然大*,一直在做着准备的十字军先是被这支萨拉森军队主动的进攻打得不由一阵大乱,可接着就因为愤怒立刻向着越过休战线的纳维德包围了过去。 纳维德到了这时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运已经早早都已经用光,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因为是十字军与的黎波里军队之间的空隙而应该颇为薄弱的地方,却恰恰因为双方已经合好,但是却又不免相互猜忌而投入了比其他对方多的多的军队。 这样一来纳维德就如同自投罗网的猎物般向着法兰克人防范最强的地方扑去,当他发现势头不对时,他已经三面临敌,几乎被完全包围。 纳维德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真的被安拉抛弃了,他大声疾呼穆圣的真名,祈求得到先知的指引,但是这一切根本不足以抵挡住呐喊着包围上来的法兰克人,而当他回头发现自己的身后出现的阿迪勒部落的旗帜时,他忽然有一种自己是在给人看笑话的悲哀。 可是纳维德是萨拉丁的儿子,他也始终以自己是苏丹的儿子而自豪。所以在看到自己最憎恨的敌人时,他决定用一位王子的尊严洗刷自己受到的耻辱。 在阿迪勒那些将军愕然的注视下,纳维德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激励自己那些已经彻底绝望的士兵,然后他以一种不顾后果的勇猛,带着那些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军队,向着法兰克人的阵型冲杀了过去。 一场颇为奇怪的战斗开始了,一支萨拉森军队袖手旁观的远远的看着另外一支同族军队被十字军屠杀,虽然有人因为忍耐不住试图冲出去,但是那些将领却约束住了他们,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被完全包围的纳维德带着已经所剩无几的手下与彻底包围了他们的法兰克人浴血奋战,死战到底。 萨拉森军队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他们开始向战场靠近,这立刻引起了监视他们的十字军的警惕,就在双方的军队纷纷靠拢时,谁也没有想到,伴着一阵烟尘,一支更大的萨拉森大军向着他们奔来。 没有人想到阿迪勒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休战线上,当看到这位埃米尔的旗帜时,法兰克人开始感到了畏惧。他们开始纷纷撤退,当全身已经被血水喷溅得面目全非的纳维德终于意识到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军队已经杀出了一个缺口时,他看到了正缓缓出现在远处的阿迪勒的亲兵队伍。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纳维德是怎么想的,就在双方所有人都认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已经结束,或者说一场新的大战的序曲刚刚落幕时,伴随着一声精疲力尽却依旧不屈不挠的呐喊,纳维德带着他那所剩无几的军队,疯狂的向阿迪勒的亲兵队猛扑而去 即便是来自最野蛮的地方的人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在退却的十字军停了下来,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几乎已经不能称为军队的残兵败将向着刚刚为他们解围的那些萨拉森人冲去,同时很多人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萨拉森贵族甚至已经在马上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完全离开了马背。 但是,阿迪勒似乎早已经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或者说他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就在纳维德向着他疯狂冲去的同时,随着在战阵中冷漠的望着纳维德的阿迪勒手臂用力挥下,早已隐藏在第一排骑兵身后的弓手已经拉动弓弦,伴着一阵沉闷的“嗡”鸣声响,一大蓬箭矢已经铺天盖地的向着冲来的纳维德射去 十字军的士兵们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们愕然的看着这匪夷思索的一幕,他们看到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萨拉森贵族一瞬间就被好几支迎面而来的劲弩箭矢贯穿身体,纳维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的尸体被箭矢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后贯去,在落地的同时,身子已经被后面冲来的战马狠狠踩踏得卷曲成了一团。 这种谁也想不到的局面让法兰克人完全呆住了,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把那些越过了休战线的萨拉森人赶回去,以至当他们看到萨拉森军队把那些可怜的萨拉森人砍杀殆尽悠然退去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萨拉森人发生了内乱 当十字军的将领终于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带着这个消息向阿卡赶去。 赫拉克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来的消息的时机是这么不好,关于罗马与科尼亚人的大战刚刚让所有人感到意外,随着凯斯内斯的禀报,另一个更加让人为之愕然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不过这个消息却让理查不禁喜出望外,他先是不信的追问着凯斯内斯,当从那个十字军将领那里知道了一切之后,他兴奋的发出一声大笑,接着他立刻走到赫拉克留面前,捧起他带着主教戒指的手用力亲吻: “请接受我的感谢主教大人,我相信这一定是您给我们带来的好运,或者说这是上帝通过您赐予我的好消息。” 赫拉克留略带矜持的稍微点头,这个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由得相信这一切惊人的消息是自己带来的,所以在看着那些贵族向他鞠躬行礼时,他坦然的接受了他们敬仰,同时他用那已经许久没有使用的充满庄严的声调宣示了来自上帝的福音。 不过理查显然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就在赫拉克留的布道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向身边的人低声下达命令,当大主教刚刚吐出“阿门”的赞叹时,国王已经在他手下贵族们的簇拥下向着房子外走去。 “我们都知道应该干什么,如果由我来破坏休战,那将是一件让我蒙羞的事,不过现在这个罪责属于萨拉森人,是他们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协议,”理查向站在面前的那些骑士大声喊着“萨拉森人必须为这种行为受到惩罚,而我们上帝派来惩罚他们的骑士,以上帝的名义,惩罚异教徒” “上帝的意志” 熟悉的声浪向四面八方波荡,赫拉克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耶路撒冷时的岁月,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嘴角因为抖动甚至流下了污浊的口水,不过他很快就又变得冷静下来,而且他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不该为理查即将于萨拉丁展开的战事感到高兴。相反,凯尔对他的叮嘱让他不由开始感到焦急起来。 “我必须让那个固执的英国人知道那件事,”赫拉克留嘴里低声唠叨着“否则谁知道他会把这场战争拖到什么时候。” 虽然还并不了解理查,可是如同这位国王一样的骑士大主教已经见过很多,他们当中总有一些人自认自己是被上帝选中的那一个,这就让他们要么狂妄的认为所有人都必须听从自己的指挥,要么就认为自己是永远不死的那个特殊的骑士。 正因为这样,他们总是不顾后果的莽撞行事,直到有一天要么因为愚蠢死于非命,要么遇到另外一个自认特殊的骑士,被对方砍掉脑袋。 不过耶路撒冷的诱惑不止让理查为之激动,一想到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教区,大主教也不由变得激动异常,虽然凯尔近乎威胁的叮嘱让他想起来就不禁感到胆怯,可是赫拉克留还是决定先跟随理查向圣地进发。 因为萨拉森人违背协议而决定予以报复,这是理查向他的军队发出的命令,不过稍微熟悉理查的人就都知道这也许就是理查恰恰希望的,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用为如何寻找借口感到烦恼,因为纳维德的举动,为期三个月的休战协议就此破坏,就在罗马军队的圣基努贝之战的消息刚刚传到圣地之后,十字军与埃及人之间已经停息了两个多月的战争,终于再次爆发。 这一次,在得到不断的来自欧洲的支援之后,理查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博尼菲斯骑士是众多的“来自欧洲的支援”之一,也就是说,不论是对英国国王还是对那些法国或是德意志的王公贵族来说,他都是微不足道的。 和众多其他甘愿为上帝的信仰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虔诚骑士一样,博尼菲斯也带着用信仰最为盔甲,用虔诚做为盾牌,用勇敢和忠诚做为利剑的崇高理想来到了圣地,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博尼菲斯显然要比其他人幸运也聪明的多。 巧合让他结识了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这就足以让旁人既羡慕更嫉妒,而且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快就成为了能够与那些大贵族在一起吃饭的幸运儿,尽管在进餐的时候他只能坐在靠门最远的位置上。 可是虽然这样,博尼菲斯骑士却是很忠实的听众,他总是沉默的听着那些在圣地已经呆了太久时间的骑士们的唠叨,除非有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才会主动的问上一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平静的听着。 这让赫拉克留对这个骑士不由感到十分喜欢,说起来他已经厌恶了那些夸夸其谈,喜欢吹牛的所谓英雄,在他的心目中,虽然并不愿意承认那个远在罗马的希腊小子是个拥有英雄气概的人物,可是却又总是不由自主的拿他和这些人相互比较,而比较的结果,就是眼前这些法兰克骑士,让他越来越厌恶了。 “耶路撒冷是崇崇高的圣地,可是君士坦丁堡却是上帝赐予世人的瑰宝” 一个法国骑士大声宣布着,他的话在法兰克人当中立刻引起了一阵轩然大*,尽管有些见多识广的人赞成他的这个说法,但是更多的人却强烈的予以反对。 “如果有人说世上有地方比耶路撒冷更加神圣我会和他决斗。可是如果有人否认我的家乡梅杜瓦是耶路撒冷之外最美丽的地方,我同样要和他决斗。” 另一个德意志骑士傲慢的喊着,同时还向之前的那个法国骑士挑衅似的瞪过去,不过他的宣布立刻受到了更多宣称自己的家乡是仅次于耶路撒冷的骑士的挑衅,一时间这些还没有上战场就已经要用决定帮助敌人干掉些同伴的骑士们不住的相互叫喊挑衅着。 “也许威尼斯才是最美丽的地方,”博尼菲斯似乎是试探着说了一句,看到旁边有人投来的轻视眼神,他并不生气,只是平静的说“我们拥有足够多的商人,能够为自己的城市带来更多的财富,而我想黄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了。” 一时间争执的声音停了下来,即便是远在桌子尽头的理查也不由看向这个一直沉默的骑士,在稍微点头之后,他用匕首插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同时含糊的说:“的确,财富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不过我想知道威尼斯有多少你所说的这些美丽的东西。” “那应该足够多了,”博尼菲斯带着一丝骄傲的说“恩里科.丹德罗总督大人所以已经岁数很大,但是却是个善于理财的好手,他帮助那些商人让他们为威尼斯带来了巨大的财富,而且那些商人本身也从总督大人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说到这里,他稍微停留看了看桌上望着他的那些骑士,然后用骄傲的口气说“威尼斯每年可以得到至少一百万金弗居的税账。” “上帝,将近五万金镑,”一个英国贵族发出惊愕的叹息“这相当于英国一年半的税收,难道只是那么一个城市?” “事实上,的确只是一个城市。” 博尼菲斯略带傲慢的点点头,不过就在他要继续说什么时,之前那个法国骑士已经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和君士坦丁堡相比威尼斯只是一个小渔村,也许你会说那是一个国都,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那是整个基督世界,甚至可能是整个世界最富饶的城市,那座城市有用金箔包着的街边雕像,有最精美的一百匹骏马石刻,还有镶嵌着黄金门钉的宫殿大门,他们是用珍贵的琉璃铺就地面的,而有些地方直接用完全由人打磨而成的大理石镶嵌的街道……” 那个骑士忘情的描述着,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迷离,似乎在这时已经回到了那座他一直无法忘记,也始终认为是在梦中才会见到的美丽城市“那是真正用财富堆砌起来的地方,是上帝赐给罗马人的珍宝。” “哦,为什么那地方不应该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珍宝呢?”一个骑士充满嫉妒的声音打破了那人的憧憬,看着四周人们似乎也陷入对那座建造在财富和奢华上的城市的迷恋,这个骑士不忿的大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的城堡和他们比起来就好像是猪圈,可是这却不属于虔诚的公教徒,而属于那些胆小鬼和异教徒的朋友,难道一切公平吗?” 这人的喊叫立刻引起了四周骑士们的一阵附和,人们不住的叫喊着不公平,虽然也有人提出罗马人刚刚战胜了科尼亚人,可是嫉妒却让这些骑士不愿意轻易承认那的确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赫拉克留看着那些骑士不由暗暗琢磨了起来,对于很多十字军对财富比对信仰更加热衷他十分清楚,这让他不由再次想起了凯尔的话,就在他正犹豫着是否该找个机会把那个秘密向理查透露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博尼菲斯骑士看着那些骑士的脸上,正露出透着深意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欲望的深渊 “做为一位君主,要有威严的外表,公正的判决,卓越的才智和能够赏罚分明,如果你因为天生的原因做不到第一点,而又因为才智不够做不到第二点,那么至少应该面前做到第…,因为没有人一个为你服务的人,是不希望从你那里得到奖赏的。” 理查还记得父亲亨利曾经这样有过这样的教诲,虽然当初这些话并不是对他说的,可他却把它们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关于威严的外表,理查完全符合这个要求,他那硕壮的身材和浓密的胡须让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威武健壮,而且他也的确是个令人可怕的骑士;而且虽然有时候因为才智上的少许缺陷,他并没有做到公正的审判,事实上很多时候他的那些裁决都太过莽撞草率,这曾经让他给自己树了不少敌人,不过他却自认还有着一颗慷慨的心。 理查绝不吝啬自己手中的财富,他可以慷慨的用黄金赎买士兵们攻城时拆下的城墙石头,也可以很大方的为某个贵族不小心和村姑生下的私生子提供一笔不菲的年金,至于他的那个私人神甫,依仗着对英语的娴熟使用骗走了他一大块好地的行为,虽然后来理查知道之后颇为恼火,不过最终他还是十分慷慨的把那片土地送给了那个胆大妄为的私人神甫,现在那个人不但成为了那块土地的合法主人,而且现在正筹划着在那片土地上该种些什么能够发家致富的庄稼…… 理查的这些举动,让贵族和他的士兵们对国王还是抱着一片忠心或者说是倚靠,在很多人心目中理查是个伟大的骑士,虽然有时候他太过粗暴,但是士兵们还是相信他能够带领自己获得足够多的荣誉和财富。 不过这种美好的愿望并不能让理查从他那始终拮据的困境中摆脱出来,实际上从登基之后他一直在和一大堆可恶的债务纠缠,在最恼火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要把伦敦城卖掉。 毫无节制的挥霍和慷慨让理查始终入不敷出,而且一直与法国的倾轧让他始终不能顺利的从那些富饶的法国领地获得足够多的税赋,这就让理查的日子变得十分难过,特别是当他来到东方,可是在经过了将近一年的忙碌之后,他却发现自己除了占领了几座沿海城市之外,却始终没有能够占领圣地,而越来越多的十字军,让他开始为糟糕的财政状况着急了。 拯救圣地,夺得荣誉和获取财富,这是当初乌尔班二世曾经对十字军做出的许诺,虽然为了这个许诺很多人命丧东方,可是百年来依旧有无数的人愿意为此冒险。 与萨拉丁的协议因为纳维德的缘故提前结束,这让理查不禁暗暗感到高兴。两个多月以来从西方到来的十字军不但已经逐渐填补上了之前他所受到的损失,随着人数的增加,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手头颇为窘迫,虽然征集当地所有人的东西做为补给已经逐渐成为了十字军对付漫长战争的手段,可是随着能够征集到的物资越来越紧张,理查已经感觉到那些当地的东方法兰克人与十字军之间越来越冷淡,甚至已经开始变得出现敌意的变化。 这让理查一直在准备着尽快展开与萨拉森人的战争,他知道只有那样才能拯救十字军,一场与异教徒的血腥战斗会让正在变坏的事情变得微不足道,而只要这样的战斗多有几次,那么那些骄傲讨厌的东方法兰克人就可以忘记之前十字军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他们会很愿意帮助自己的兄弟,至少在理查看来,耶路撒冷城这一次显然再也逃不掉了。 按照理查的命令,十字军开始缓慢却透着一股强大压迫般的向着圣城逼近,从斥候那里他已经知道,突然出现在休战线的阿迪勒在杀掉了那些叛乱的萨拉森人之后,就立刻返回了耶路撒冷,而从他带领的军队数量和斥候的那里,理查已经猜到,萨拉丁似乎还没有返回耶路撒冷。 这让理查觉得这一次自己似乎终于交了好运,在名正言顺的带着军队越过休战线后,他还没有忘记派人给的黎波里的巴里安送去消息,要他和自己一起去收复圣地。 理查并不在意巴里安是否愿意收复圣地,但是对于那个人他却始终不放心,有时候理查觉得那个令人讨厌的巴里安连他所见过的一些萨拉森人都比不上,这让理查从心底里感到鄙视。 不过的黎波里能够提供的数量巨大的补给让理查不得不暂时掩饰下心中对巴里安的蔑视,他知道现在自己手头几乎已经没有多少钱,不论是他自己还是整个十字军大军,一切希望就都寄托在能够攻下圣地,从萨拉森人那里夺取战利品这条路了。 之前在餐桌上关于君士坦丁堡的财富的描述让理查的印象无比深刻,虽然他并不相信那些骑士所描绘的那一幅幅未免神奇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画卷,但是罗马的富庶和君士坦丁堡的奢侈却是理查早已听闻过的了。 所以,当赫拉克留终于找到机会,向他说出一个让他目瞪口呆,几乎难以置信的消息时,理查先是愣愣的看着赫拉克留好一阵之后,才在胸前划个十字,然后当他从之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足以能够向罗马发动战争的借口 “那是犯罪,谋杀一位国王,这是对上帝的犯罪。”理查还没有完全从那可怕的消息中清醒过来,他在原地走着,当大主教挡住他的去路时,他几乎伸手推开当在面前的障碍“我想那个人已经知道,所以他才要掩盖这一切对吗?那个罗马小子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那真是太可怕了,陛下,我可以想象那个时候可怜的腓特烈国王被几双罪恶的手拉紧河里,直到溺水而死,这简直是对上帝和所有君主的亵渎和蔑视。”赫拉克留慢慢的说着,他的眼睛没有看理查,不过从那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和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语中,他能够感觉到理查因为激动而变得起伏不定的情绪。 “主教大人,这些消息你还对什么人说过?”直到终于从惊诧中清醒过来,理查才用沉沉的声调追问着,当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时,他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然后神色忽然变得焦急起来“那个凯尔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腓力?” 听到理查焦急的询问,赫拉克留不由暗暗发笑,不过他还是向理查保证,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传到法国国王那里“除非陛下您认为可以让别人知道,否则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腓特烈的死会让那些德意志人发疯的,”理查嘴里喃喃自语,他似乎想到了某个让他怦然心动的东西,脸上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上,就好像烧起了一团烈火“那可真是太好了,哦……不,应该说是太糟糕了,一位拥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称号的人,却死在了两个出身低微的士兵手中,这可真是上帝所施下的最严厉的惩罚。” 理查这么不停的自言自语,然后过了许久之后,他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对赫拉克留问到:“那么大主教,您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听着到了后来口气里甚至透着凶恶的质问,赫拉克留却并没有感到紧张,他知道理查这么质问更多的是希望能够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或者说干脆就是为了让自己为他寻找一个向罗马宣战的借口。 “同为流着高贵鲜血的君主,难道您不认为自己应该为腓特烈国王做些什么吗,而且德意志的国王最终是死在正教的手中,这是对神圣教会的侮辱,更是对所有公教教徒的侮辱。” “腓特烈居然就那么死了?就死在一条河里?”似乎还是不肯相信的理查发出呵呵的笑声,然后他向大主教略微点头,用一种很低的声音缓缓的问“告诉我大主教,如果你认为我向罗马宣战,梵蒂冈会不会给予我足够多的支持,至少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拥有足够的补给,你要知道罗马的城墙是令人畏惧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攻破它们,所以我可能会被困在那座城墙下,这个时候我需要的并不是教皇的祈祷,而是能够拥有足够多的帮助。” 赫拉克留微微沉吟了一下,他不能不承认这头凶残的狮子有时候却也是一头狡猾的狐狸,贪婪让他即便是在面对巨大的机会时,依旧不肯轻易放过任何可以讹诈到的东西,哪怕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一定有利。 “陛下,德国人会为这个发动一场对罗马人的战争,而在十字军中的德国人也许会更早的出发,至于梵蒂冈,我不知道教皇陛下是否会亲自下令组织讨伐罗马的军队,不过难道您认为会缺少这样的骑士吗?这不止是为了腓特烈,更是为了惩罚正教徒的肆意忘行,我相信欧洲的君主都会为了这个神圣的时刻而派出他们的军队,这将是一场为了一位世俗的国王和一位更加神圣的在天的国王所做的一切。” 赫拉克留的话让理查陷入了深思,他知道这个事情的确太过令人震惊,当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这是赫拉克留编造的谣言。 可是即便是谣言又怎么样呢?想到这个的理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罗马的财富,罗马的奢华,罗马那些被无数人一代代传颂下来的神秘和想想都令人感到激动的奇迹,一切都是那么诱人。 正如同之前那些骑士们议论的那样,一个威尼斯能够收获比英国一年还要多得多的税金,那么号称富庶的罗马呢?几乎拥有着世界上最富饶的城市之称的君士坦丁堡呢?又会有什么样的奇迹在等着他? 理查感到了心头那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激动,财富财富财富想到这个就几乎已经忘记一切的理查几乎是费尽全力才让自己慢慢变得冷静一点,然后他似乎才想般忽然皱了下双眉,然后望着眼前的大主教。 “可是您知道我们将要和萨拉森人展开决战,与异教徒开战和拯救圣地是我们的职责,这绝对不能因为罗马人对腓特烈所做的一切而改变,难道不是吗?” 听到理查这明显带着暗示的口气,赫拉克留暗暗为自己居然要为一个试图放弃圣地的人辩护感到畏惧,他微微干咳一下后,终于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调缓缓的说:“上帝会原谅一切为了正义和虔诚的事情而犯下错误的人,而且耶路撒冷城城墙的坚固令人可怕,做为一个曾经参加过圣地保卫战的人来说,我甚至觉得进攻那座城市与可耻的自杀一样,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 理查听着赫拉克留的话露出了笑容,他静静的看着主教,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一个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想法。 如果说在一天之前如果有人向他提出这个想法,他还会举起长剑毫不留情的斩杀对方的话,现在的他却已经开始在心中琢磨,自己的这个想法是不是能够得以实现。 “看来现在需要那位女王出面了。”理查心头闪过一张令他难以忘怀的美丽面庞,在想到之后就立刻吩咐门外的侍从去找凯斯内斯之后,他还是再一次叮嘱赫拉克留,不要把这一切再告诉任何人。 “我现在并不想让那些德意志人立刻扔下一切去为他们的国王报仇。圣地依然需要他们,而且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其他人的为好。” “一切按照您的安排陛下。”赫拉克留干净利索的把一切都寄托在了理查的身上,当他吃着仆人端上来的肉排,喝下第二杯大麦酒时,他看到凯斯内斯走进了房间。 “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勋爵。” 理查这种从来没有的口气让凯斯内斯感到意外,而看到坐在不远处的赫拉克留,则让他更是感到心中忐忑。 “我要你一定要请来伊莎贝拉女王,这个时候整个东方最适合的就是她,我想如果愿意也许她能够创造一个奇迹,而她本人也可以因为这个奇迹而获得足以让她满意的东西。” 理查的许诺让凯斯内斯暗暗惊心,他不知道国王究竟有什么样的事情需要伊莎贝拉的帮助,不过从理查那过于豪爽的许诺上,他已经猜到可能会牵扯到的种种事物,可是一时间他却无法确定,国王究竟要让伊莎贝拉干什么。 “我相信女王一定能够成为一位关键人物,这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我想这个足以用一座的黎波里城来交换了。” 听到理查的话,凯斯内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呆滞,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理查做出这样的许诺,以至让他虽然知道的黎波里归巴里安所有,可还是许下了这样的诺言。 不过凯斯内斯却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立刻给伊莎贝拉写了一封信,虽然心中曾经暗暗担忧伊莎贝拉可能不会如他所要求的那样到阿卡来,可是在把理查的许诺隐晦的写下来之后,凯斯内斯就相信,伊莎贝拉在看到信后,一定会立刻赶到阿卡。 而事实上也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接到凯斯内斯密信的伊莎贝拉立刻离开了考雷托尔,不过如果有人仔细注意就会发现,女王出人意料的没有带上她一直以来倚为臂助的救赎骑士团的骑士。 突然见到赫拉克留之后,伊莎贝拉为这意外的相遇感到颇为诧异,不过她在略显匆忙的相互行礼之后立刻提出与理查见面。 伊莎贝拉不能不承认,理查让凯斯内斯带来的信中隐晦的表现出的那种暗示,让她相信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而这件事可能将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当她听到理查提出的要求之后,即便已经有所准备,可不论是伊莎贝拉还是凯斯内斯,都不禁为国王令人意外的变化赶到难以置信。 “对,我要和萨拉丁再次谈判,不过这一次不是要签订休战协议,而是希望能够和他达成永久和平。”理查对愕然的看着他的伊莎贝拉说,不过当看到伊莎贝拉脸上那明显带着怀疑的神色时,他停下里琢磨着。 理查知道如果自己连面前的伊莎贝拉都不能取得信任,那么可以说完全不能从萨拉丁那里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在仔细想过之后,他终于决定让赫拉克留把一切都说出来。 大主教不得不再一次把他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向其他人诉说一遍,在他讲述整个事情经过的时候,伊莎贝拉脸上的神色一直在不停的变化,当他终于说出那两个杀死了腓特烈的人的名字之后,伊莎贝拉嘴里吐出了一声难以听清的祈祷。 看着脸色呆滞,一双眼中不住流露出各种神色的伊莎贝拉,理查对她低声问着“这么说,这个杀死腓特烈的人还有一个同伴,而这两个人就是向您效忠的救赎骑士团中的骑士?” 理查的话让伊莎贝拉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微微转过头看着凝视着她的理查,在过了一会之后,她慢慢点了点,可是接着却又出人意料的微微摇头,然后她用一种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调淡淡的说:“也许那两个人曾经在救赎骑士团里躲藏,不过他们并不是效忠于我。” “那真是太好了。”理查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看着略显愕然的伊莎贝拉,在稍微沉吟思考之后,理查用一种低沉有力,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语气说到:“陛下,难道您不认为这样一支也许永远不会属于您的骑士团,对您来说已经变得未免太过危险了吗?而且请不要忘了,他们当中甚至还有杀害德意志国王的凶手,如果这个消息被十字军里的德意志人知道,我想您应该能想到他们会怎么做,而且我相信如果很多骑士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也会为了一位一生虔诚,最终没有死在拯救圣地,而是死在罗马人手中的国王复仇的。” 伊莎贝拉漂亮的脸颊微微一动,她这时已经隐约知道理查为什么要找她,一想到自己内心中猜测的那些事,伊莎贝拉不禁一阵心慌意乱。 “陛下,救赎骑士团的确已经成为了一群可怕的人,他们与异教徒勾结,甚至据说还公然宣称只效忠一个人,这不但是对您的侮辱,也是对上帝的亵渎,”凯斯内斯在伊莎贝拉身边低声说,他知道自己该如何让这位有着强烈权力欲望的女王听到自己的话,特别是当他说到“他们除了那那个人,从不把任何人视为主人,甚至还以此为荣”时,他看到了伊莎贝拉眼中闪动的一丝凛冽。 “那么您要我做什么?”伊莎贝拉终于向理查开口询问。 “帮助我再一次和萨拉丁谈判,我的军队会继续向耶路撒冷进军,我相信萨拉丁明白在这种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说到这儿,理查向伊莎贝拉略微鞠躬,然后他缓慢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在伊莎贝拉耳边回荡“而您可以得到的回报是,您能够成为真正的女王,您将是自己王国的主宰,没有人能漠视您的权威和地位,那些无视您的王冠的人,将被以亵渎上帝的名义彻底铲除。” 伊莎贝拉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的双拳瞬间握紧,可接着又骤然松开。 “好的,我答应你”她的脸色显得那么苍白难看,在那一刻伊莎贝拉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堕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四月二十五日! 瑞恩希安.安德鲁斯慢吞吞的穿过院子的边廊向着后面走去,最近几天他感到身体显然不如之前好,这完全是因为春天的缘故,每到春天的时候,他就会因为那些飘舞在空中的柳絮花粉感到全身难受,有时候一旦痛苦起来,他恨不得在身上割上几个小口子。 而且因为这个缘故,他在这个时候总是尽量不活动,如果一定要做点什么,他也会把时间缩的很短,然后就立刻回到他的房间里,让自己窝在舒适的床上继续睡觉。 不过今天他却早早的起来了,在仆人的伺候下穿好衣服的流亡君主没有继续耗费时间,而是延缓了品尝丰富的早餐,在见了一个刚刚从远方匆匆赶来送达消息的信使之后,他一个人向着院子后面的一座小房子走去。 那是一个颇为舒适的地方,由四周墙上镂空的窗子里照射进去的阳光,可以保证房子里总是亮亮堂堂的,地上铺着的珍贵地毯,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显得温暖而又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坐下,或是躺下来享受这短暂的悠闲。 不过瑞恩希安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到里面的一个人正直挺挺的站在房子中间,他的脚下踩着名贵的地毯,不过从他那似乎带着紧张的神色看,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他肮脏的鞋子踩着的是什么样的珍宝。 “不要那么拘束,坐下来,坐下来,”瑞恩希安对来人说着,他走到这座仿造沙漠部落的帐篷建造的小宫殿的一角随意的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人似乎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微微摇摇头“难道你的主人没有对你说过,我是很随意的人吗?要知道我曾经在圣地以商人的身份到处游历,那个时候我可以和最普通的平民讨价还价,甚至可以和异教徒为了一块羊羔皮的价格争论上半天。” 似乎颇为怀念那段时光的瑞恩希安感慨的摇着头,当他看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轻松多少时,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即便没有刻意流露,却依旧颇为威严的神态。 “看来你的主人还是记得我的身份的,虽然我被迫放逐,甚至被废黜了帝位,可是做为安德鲁斯家族的后裔,我始终是个罗马人,”说到这儿的瑞恩希安停下来,他向着罗马的方向看去,眼中流露出对故乡的怀念“这个时候的罗马应该是最美丽的,特拉比松的蔷薇花,君士坦丁堡梅塞大道两边的大橡树,还有色雷斯的美景,真是想念罗马……” “大人,”似乎被瑞恩希安的情绪所感染,那个人慢慢坐下来,他先是拘谨的微微行礼,然后用似乎怕人听到的很低的声音说“我的主人对您有着真诚的同情,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为您做些什么。” “当然他会为做些什么,否则你为什么要冒险来见我?”瑞恩希安的声音会然变得讥讽起来,他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尴尬的使者,在想象着他那主人的性格和那个人一贯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时,瑞恩希安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告诉我他要什么?不要那么拘谨,要知道我们现在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让我们两个人还有很多人掉脑袋了,如果这样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因为你那小小的脸面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 瑞恩希安的话显然吓住了使者,他脸色苍白的说出自己的来意,同时他小心的观察着这位前皇帝脸上的表情,当他确定这位大人并没有生气时,他才慢慢说出自己带来的全部条件。 “看来你的主人真是让人不容小看,我原本以为他会更……”说到这里的瑞恩希安没有继续下去,他只是斜眦着眼睛看了看那人,然后站起来做到一扇窗边“你知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派你来见我吗?” 使者显然被瑞恩希安的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他茫然的微微摇头,当想到背对自己的瑞恩希安可能看不到自己这个动作,要开口说话时,瑞恩希安却已经自己说下去:“很简单的原因,因为他并不看好贡布雷与科尼亚人之间的大战,他认为也许罗马军团,或者干脆说是贡布雷就要在这次战争中失败了,所以他要在贡布雷垮下去之前来找我。” 说到这的瑞恩希安肩头微微一动,他低着头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对谁的“噗”的嗤笑,而且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了后来他双手扶着墙壁一直笑个不停。 使者被瑞恩希安的举动有些吓到了,他不安的舔着嘴唇,直到瑞恩希安停下来,他才有些喏喏的轻声问:“那么大人,我们之间的协议……” “没有协议,至少现在没有,”瑞恩希安回过身看着那个使者,他的脸上还挂着那种特有的讥讽笑容,那样子让使者觉得他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乞丐“不过我想你可以给你的主人带回去另外一个消息,这也是我刚刚听说的。” 瑞恩希安依旧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当他来到使者身边时,他倾过身子在那人耳边低低的说:“告诉你的主人,我刚刚得到消息,罗马皇帝伦格在曼德索城下获得了一场大胜,科尼亚苏丹已经成为了他的俘虏,如果这个消息还不能让你的主人看清形势,那么我再告诉你,罗马已经收复了哈里斯河南方的大片土地,现在整个曼苏尔都已经被科尼亚人放弃,罗马已经收复回了这片最著名的养育战马的土地。” 听到消息的使者,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阵似乎是完全呆滞的,他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瑞恩希安,在确定这位前皇帝不可能用这种事情欺骗自己后,他仓促的向瑞恩希安的鞠躬行礼,然后如同逃跑似的向着门外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看着那个人消失的背影,瑞恩希安微微扬起头,在略微沉默后他的嘴里吐出了声重重的叹息,随后用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失望却又隐约夹杂着兴奋的声调缓缓的自语:“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呀……” 公元一一九一年的整个五月,圣基努贝之战引起的波澜都一直吸引着所有人关注那场战争的人, 罗马军团对科尼亚人展开了令人炫目的大追击,罗马人在曼德索城下继续与科尼亚人发生大战,罗马人开始围攻曼德索城,这些消息通过一些商人,朝圣者,还有一些特地派出的使者一个个的传向四面八方。 在圣地,十字军与萨拉森人之间的战争似乎变得缓慢甚至逐渐的消声灭迹了,除了一些地方的小小冲突,理查并没有如人们想象那样,立刻展开对圣城的猛烈进攻,不过他的借口却颇为冠冕堂皇:“做为一个守信的骑士,我不会因为萨拉森人的背信弃义而放弃我的尊严和许诺,我会等到三个月的休战期满,然后我会用自己的剑让那些萨拉森人明白,上帝赐予的死亡将是唯一拯救他们的道路。” 和理查那充满了煽动和激情的宣示不同,埃及苏丹在平叛班师之后却显得颇为平静甚至有些低沉。 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萨拉丁把更多的事务交给自己信任的弟弟阿迪勒,而他则身居王宫,除了他的妹妹拔丝玛公主之外,苏丹很少再见任何人。 对于萨拉丁的这个举动,那些已经逐渐明白了苏丹本意的部落贵族在意外的同时,也开始用敬畏的眼神看待阿迪勒,如果说以前对他的恭敬是因为他是萨拉丁宠信的爱将,那么现在人们开始对这个感到畏惧,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随着萨拉丁的身体越来越糟,也许很快这位埃米尔就要被称为“苏丹”了。 虽然曼德索城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来,不过各种谣言也已经在遥远的圣地流传开了。 关于罗马人与科尼亚人之间的战争,对很多人法兰克人来说就未免显得太过遥远了,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罗马究竟在哪,虽然关于那个国家的传言已经多得足够写成几本书,可是真正熟悉那个国家的人却少得可怜。 至于科尼亚,在法兰克人心目中除了是野蛮,异教徒和吃人生番之外,更是没有任何其他印象,不过关于科尼亚居然拥有将近十万之中的大军这个消息,却在法兰克人心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他们很难想到一个国家居然能够调动起那么多的军队,而罗马人居然能够战胜这样数量众多的敌人,这就让他们对罗马有了一层更深的,或者说是更畏惧的印象。 如果罗马人真的战胜,甚至铲除了科尼亚呢? 这个之前也许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到荒谬的想法,却第一次开始被人认真的想了起来,而且这个想法也让那些萨拉森贵族开始感到不安了。 “如果罗马人真的彻底战胜了科尼亚人,他们会不会乘机向圣地进军?” 当有人向阿迪勒提出这个疑问时,阿迪勒只是微微一笑,他向他们解释说以科尼亚的国力,罗马人要想彻底消灭这个国家就未免有些太自不量力,不过当那些听到这个解释稍微放心的贵族们刚一离开,阿迪勒就立刻进入王宫,请求苏丹的召见。 自此回到耶路撒冷之后,萨拉丁就变得十分清闲了下来,他把事情都交给了他的爱将,然后他就在身边那些宠爱的女人的侍奉下,过起了一阵难得悠闲的生活。 对于阿迪勒是否是理查的对手,萨拉丁并不十分担忧,从理查那看似充满骑士尊严,可实际上已经隐约透露出对这场战争的厌倦看来,他知道也许这次东征已经快要接近结束。 而且随着罗马人在北方的胜利消息传来,萨拉丁也已经逐渐意识到一个之前的盟友,似乎正慢慢变成可能会威胁埃及的强敌,这就让他不由同样希望这场已经逐渐变成纯粹的面子之争的战争闹剧,能够尽快结束。 另外不论是否承认,苏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遇刺之后的伤口似乎并没有如以前那样很快的愈合,尽管他信任的御医想尽了办法,可是伤痛给他带来的折磨,却让这位年事已高的苏丹痛苦不堪。 很多人虽然奇怪于萨拉丁最终选择了阿迪勒,而不是自己的某个儿子成为继承人,而且对他居然已经开始赋予阿迪勒权力感到颇为意外,但是却依旧只有很少一些人知道苏丹的身体其实已经越来越糟糕。 当阿迪勒来到寝宫时,他恰好看到拔丝玛公主正在一个水池边轻轻洗着一件罩袍,看那袍子的花式,阿迪勒知道那应该是苏丹的东西。 “出了很多汗,我这个年纪的人可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躺靠在软榻上的萨拉丁微笑着对走进来的弟弟说着,他的神色安详,如果不认识他,人们很难想象这个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弱的老人,会是传奇般的埃及苏丹“我想你一定有什么事情了,否则你不会来找我的。” 萨拉丁的话让阿迪勒微微一笑,他知道苏丹并不是在指责他什么,而且当从苏丹手中接过权力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约好,如果没有重大的事情,他将不会再来打扰苏丹的清闲。 “是罗马人,苏丹,”阿迪勒声音低沉的说“我想罗马人已经开始变成一个威胁了,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贡布雷真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我的兄弟,你那个朋友被成为异教徒的圣子,”萨拉丁略显取笑的摇摇头,可随后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罗马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彻底灭亡科尼亚的,甚至就是在贡布雷的一生中也未必能够实现这个梦想,可是罗马的确变得强大了,也许总有一天他们的军团会和埃及人遭遇,所以我们现在必须看清这一切。” “法兰克人似乎已经感到疲惫了,”阿迪勒轻轻一笑“理查并没有继续向耶路撒冷进军,虽然他信誓旦旦,可是我想他已经在为自己寻找借口了。” “也许伊莎贝拉就是为这个才来的,”拔丝玛公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的一只手臂里夹着盛着苏丹罩袍的篮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蜡封的信筒“使者刚刚送来的,伊莎贝拉要求和苏丹会面。” 萨拉丁和阿迪勒微微对视,在稍微一愕之后两个人脸上不由得同时露出了笑容。 伊莎贝拉并没有立刻见到萨拉丁,在与阿迪勒秘密会面之后,她被人邀请进了王宫。 走在这熟悉的宫殿里,伊莎贝拉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感慨,虽然她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这座宫殿主人的机会,但是她对这座王宫却异常熟悉。 多少年来,她曾经梦想过成为这里的主人,进而成为整个耶路撒冷王国的主人,可是这个梦想却一次次的破灭。 现在当她走在那略显阴暗的熟悉走廊里,踏着一级级走过无数次的台阶上,伊莎贝拉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牢牢的抓住自己这最后的机会。 拔丝玛公主的出现并没有让伊莎贝拉感到意外,她早已猜到自己会见到这位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拔丝玛的时候伊莎贝拉的心头微微有些畏缩,她想起了第一次与这位公主在海上的遭遇,也因此不由想起了那个她越来越不希望想起的人。 “女王陛下,我可以代替我的哥哥与你签署任何协议,甚至是一些也许不太适合公开的协议。”拔丝玛公主微笑着说。 “我为英国国王带来了他的问候和和平的期望,”伊莎贝拉尽量让自己的声调显得稳健一些,她知道自己的这次使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她决定刻意忽视随后将会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希望能够与苏丹缔结一个真正的条约,而不只是休战。” “这么说,理查要求签订一个真正的和平协议?那么他能给苏丹什么回报?”拔丝玛平静的问。 “我想他能够付出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不过我想苏丹这个时候应该也并不希望得到太多的东西,”伊莎贝拉逐渐变得平静下来,她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自己那天生讨价还价的本事,一边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加能够打动人“殿下,埃及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多,就如同法兰克人自己也有很多麻烦一样,而且我想我们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关于来自罗马的消息,我相信苏丹绝对不会对此不闻不问的。” 拔丝玛公主脸上的微笑慢慢褪去,她那双透着深邃的黑色眼睛在伊莎贝拉脸上仔细注视着,过了一会之后她微微点头:“就如同您是理查的使者一样,我想我可以代替我的哥哥与你进行谈判,甚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说到这儿,公主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独特的笑容“那么您还有其他的什么要求吗?” 公主那种奇特的笑容并没有让伊莎贝拉安心,相反,她觉得面前这位萨拉森公主的神色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讽。 不过她也不能不承认自己要提出来的要求的确难以启齿,特别是一想起这位公主对她和伦格的关系可以说是十分清楚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剥光了似的站在对方面前。 可是,伊莎贝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在开口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走上了一条与伦格再也无法复合的道路。 “我个人希望能够得到苏丹的一个帮助,”伊莎贝拉用连她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声调说着,她强迫自己和拔丝玛公主的眼睛对视,同时她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一切都已经决定,再也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我希望苏丹能够派出军队帮助我剿灭耶路撒冷城里的救赎骑士团。” 即便已经想到伊莎贝拉既然已经与十字军结盟,那么与罗马的决裂毕竟会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在听到这个要求时,拔丝玛公主还是不由神色一滞。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伊莎贝拉,过了好一阵后慢慢点头,不过在双方经过艰苦的谈判最终达成协议之后,看着用随身的硕大印鉴在协议上用力按下的伊莎贝拉,拔丝玛公主还是缓缓的说了一句话: “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要奢望能够得到他的宽恕。” 伊莎贝拉拿着印鉴的手微微一颤,可是随后她头也不抬的双手用力,把印鉴狠狠的按在了秘密条约上。 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对守卫祈祷者神殿的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们来说是个很平常的日子,虽然莫名其妙的接到了伊莎贝拉命令他们返回神殿的命令,可是并没有人感到有什么异常。尽管知道十字军已经开始逼近圣地,可是救赎骑士们并不十分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祈祷者神殿的安危。 所以在接到女王的命令之后,他们立刻带着自己的侍从和仆人纷纷赶往神殿,因为女王似乎正有些颇为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们宣布。 当以骑士团分团长德.安帕耶骑士为首的一群高级骑士走上神殿台阶时,他们有些意外的看到伊莎贝拉的女骑士队长黛萝身穿铠甲,手按出鞘的长剑正站在神殿门口,就在安帕耶刚要向这位女骑士开口询问时,他们看到黛萝向着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一阵沉闷的嗡鸣声忽然响起,顷刻间可怕的箭雨向着那些毫无准备的救赎骑士倾泻而至 于此同时,同样毫无戒备的救赎骑士考雷托尔分团遭遇到了突然袭击,一场可怕的屠杀彻底展开 也就在这一天,罗马军团攻破曼德索城,俘获科尼亚苏丹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一天 单独安静的坐在院子凉亭里的伊莎贝拉小心的呡着热腾腾的香茗,一股股和平时所喝的葡萄酒与萨拉森式的奶茶截然不同的味道滑进她的喉咙,让她有一种似乎要和那香味一起融化的错觉。 这些珍贵的茶叶是丁璇最后一次来到圣地时送给她的,经过小心的保存,虽然时间已经很久,可是却还保留着当初的味道。 看着杯中水面上竖立旋转着的几个青绿的叶片,伊莎贝拉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的嘴角略显嘲讽的微微翘起,然后把殷红的嘴唇贴在杯边轻咂一口,把那几根叶片合着茶水一起吸进嘴里。 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响,从那混乱的声音可以听出,有很多人正在向这里赶来。伊莎贝拉微微转过头,她看到一群贵族骑士正急匆匆的走来,尽管隔着很远,可她还是闻到了阵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贵族向着伊莎贝拉鞠躬行礼,他脸上还挂着一丝没有抹去的血水,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溅上了点点鲜血,就好像是证明他们所做的事情,她的这些手下用这种血腥方式说明着他们刚刚干了些什么。 “陛下,根据您的命令,我们彻底剿灭了救赎骑士团在考雷托尔的所有残余,”那个贵族用略显激动的声调说着,看着伊莎贝拉没有表情的脸,他继续说“救赎骑士团的考雷托尔分团总共一百一十九名骑士,和他们的一百七十七名侍从以及大批的仆人都已经被我们完全剿灭,不过……”说到这里停住的贵族稍微沉吟一下,看到伊莎贝拉望过来的眼神,他继续说“在我们剿灭他们的时候,考雷托尔有人试图保护他们,而且有的人主动到他们的修道院里和他们一起作战,所以这些人也已经被完全杀死。” “有多少人?”伊莎贝拉声调平静的问。 “大约不到一千人,大多是当初贡布雷留在这里的那些骑兵和一些祈祷者信徒”贵族小心的解释着,到了这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那个人对伊莎贝拉来说已经彻底成为了不可触及的禁忌,甚至连提一下他的名字,都可能会彻底触怒这位可怕的女王。 “还不到一千人吗?”伊莎贝拉用透着讥讽的腔调问着,随后她微微摇头,拿起杯子把里面已经不那么热烫的茶水一饮而尽“让我们去结束这残酷的一切吧,也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说着伊莎贝拉站起来在那些贵族骑士们的簇拥下,向着院子外走去,不过当她刚刚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个凉亭,她还记得就是在这个凉亭里,她曾经和伦格一起畅想他们的未来,不过现在一切都偶已经变化,她已经无路可退,与伦格之间那莫名其妙的牵挂,也已经随着这血腥的一天彻底断绝。 还没有走进祈祷者们的修道院,远远的已经可以闻到那中人欲呕的血腥气息,伊莎贝拉放慢的脚步,当看到从台阶上流淌下来的血水时,她停下来低头看着,然后她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沾了沾那已经凝固的血液。 旁边的人愕然的看着伊莎贝拉的动作,看着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人们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如果说以前还有人因为她与罗马皇帝那暧昧莫名的关系暗中嘲讽她,那么现在人们只会为她居然能够做出这种可怕而决绝的事感到畏惧。 对于救赎骑士团的血腥屠杀让整个考雷托尔人都彻底惊呆了,人们想不到这位女王会忽然对那些骑士动手,就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一些祈祷者信徒立刻赶往骑士团分团所在地,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和那些遭到突然袭击的救赎骑士会合,就已经被事先埋伏在修道院外等待他们的军队包围。 没有任何劝诫更没有任何警告,突如其来的砍杀顷刻间在狭窄的街道里展开,两端街口被死死的堵住,从房顶上射下的箭矢几乎不用费神去寻找目标,拥挤在狭窄街巷里的祈祷者们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袭击,他们只能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奋力抵抗,但是面对装备整齐,占据人数和地形优势的敌人,他们结果是成片的被砍杀射倒在街头。最终,几百具血淋淋的尸体横躺在街巷里,血水顺着道边的阴沟逐渐聚集,最后淹没了堆砌在里面的肮脏的杂物粪便。 伊莎贝拉身边的一些人用手掩着鼻子跟在女王的身后,几百具被屠杀的身体横躺竖卧的倒在修道院里,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到处都是触目惊醒的可怕红色,甚至还有大堆看上去更加恶心的五颜六色的内脏。 伊莎贝拉强迫自己要显得镇静一些,当她走到一个半靠在墙上,睁开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着的光辉的男孩面前时,看着从他胸口穿过去,把他钉死在墙上的长矛和他手里始终握着的一柄骑士剑,伊莎贝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把他好好埋葬了,”伊莎贝拉伸手抓住长矛,用力一拔,随着一股已经粘稠的血水从尸体的伤口里缓缓流下,那个男孩的身子也随着慢慢向旁边倒去“把他们所有人都好好埋葬了,他们的罪孽已经随着他们的死亡消失,现在的他们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加高尚。” 伊莎贝拉大声吩咐着,看着立刻有人把那个男孩的尸体抬走,她微微闭上眼睛。 没有人想到,这个男孩曾经为她和伦格之间传递过信件,尽管那些信件中并没有太多涉及到两个人之间那暧昧莫名关系的词句,但是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男孩曾经一度被她视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赫尔墨斯。 应该回去立刻把那些信件都烧掉,伊莎贝拉在心中这样想着,她并不惧怕有人知道她和伦格之间的那些关系,事实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过她还是无法让自己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能够安然处之,或者说她已经不想再去想起那些对她来说,不止是意味着与过去的断绝,也意味着一场美梦的破灭。 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对救赎骑士团和在圣地与考雷托尔的祈祷者们来说是可怕而黑暗的。 谁也没有想到,做为罗马皇帝的受惠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伊莎贝拉会突然对救赎骑士团发动了突然袭击,就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考雷托尔的救赎骑士团分团被彻底剪除,好无防备的骑士们被优于他们几倍人的兵力包围之后不得不在修道院里奋力抵抗,却最终因为寡不敌众而全部被杀。 与他们一起被杀的是一群闻讯而来的祈祷者们,他们在距离分团修道院不到两条街的地方遭遇到袭击,当他们中的最后一人倒在箭矢中时,一场对考雷托尔城中祈祷者的清洗开始了 伊莎贝拉并没有下令屠杀所有祈祷者,因为她知道如果那样不但可能整座城市就此变成一座死城,更可能因此导致整个圣地祈祷者的爆发。 救赎骑士是这些人的精神支柱,一旦这个支柱倒下,祈祷者们就会变得茫然,而自己始终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王,伊莎贝拉坚信一切都会过去,就如同坚信十字军也必将会离开一样。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必须面对圣地糟糕的局面,因此做为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她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这场血腥的大屠杀变成一次还算“温和”的铲除异己的小小风波。 不过即便如此,祈祷者们还是面临可怕的遭遇,那些伊莎贝拉手下的军队乘机闯入祈祷者们的家,把他们拖到外面,强迫他们每个人承认救赎骑士团已经变成了一群强盗小偷和试图谋划女王的阴谋者,当有人坚决不肯屈服时,不可避免的杀戮还是发生了。 被杀者的头颅被挂在长矛顶端,而且在一些僻静的街道小巷里,还能够时不时的听到一阵阵女人和孩子发出的凄惨的叫声,和男人发泄时野兽般的低吼。 伊莎贝拉显然被这些举动触怒了,她在派出自己的亲信在全城巡视的同时,穿上盔甲带起佩剑亲自走上了街头,当遇到那些明显不听从她的命令肆意屠杀的士兵时,她让身边的人把他们立刻逮捕,而对那些乘机**女人和孩子的暴徒,则干脆就地处决。 “我是要惩罚那些试图背叛和推翻我的救赎骑士团,而不是要对那些虔诚可怜的祈祷者们大开杀戒,他们不得是上帝虔诚的子民,更是上帝经由圣子赐予世人的瑰宝,”伊莎贝拉大声呵斥着那些虐待祈祷者们的士兵“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他们,更不允许伤害他们,否则这就是对上帝的冒犯。” 女王的话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到了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女王显然并不是要彻底铲除祈祷者教团,甚至从女王的语气里,他们可以听出伊莎贝拉显然依旧想要利用祈祷者们的影响,让她在东方的地位得以稳固。 事实上伊莎贝拉只是因为救赎骑士团对她的无理漠视,才最终做出这个让她和伦格彻底决裂的决定。做为女王她不能容忍一群完全忽视她权威的人的存在,更不能容忍这样一群人不但有着庞大的财富,更有着正在不停扩充的强大武装。 “任何人都不能容忍这样一个骑士团的存在,即便是你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吧,伦格……” 在内心中为自己辩护的伊莎贝拉忽然感到一阵烦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想起那个人,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在伊莎贝拉的压制下,那些已经逐渐杀红了眼的士兵们终于开始缓缓的收起了他们沾满血腥的武器,不过即便如此,在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依旧有将近四千人的祈祷者信徒遭到了屠杀。 可怕的事实吓住了考雷托尔人,有人叫喊着要求宽容,他们否认自己是祈祷者,而一些祈祷者的布道人则承认自己做出了错误甚至有罪的选择。 可是依旧有人坚持自己的信仰,就在很多祈祷者躲在家中祈求上帝的奇迹拯救他们的时候,一些士兵和平民中的祈祷者们却趁乱突围,他们仓皇的逃出了变成地狱一样的考雷托尔,向着不远处的纽斯赫吉修道院逃去。 当看到这些一路逃来无比凄惨的祈祷者时,修道院的塞西莉亚修道院长毫不犹豫的命令人打开了那两扇坚固的大门,她让所有人进入了修道院,在追兵到来之前,修道院的大门已经再次关闭,同时丝毫不逊于城堡,甚至比一些城堡还要坚固得多的墙垛射窗里,已经准备好了大批可能随时迎击敌人的箭矢礌石。 “我就说过,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有用的。”塞西莉亚修道院长看着那些虽然仓促的冲上墙头,可还是迅速找到了各种武器的祈祷者们笑了起来,她看上去显得十分开心,倒好像是在为给自己找了这些麻烦而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院长,他们太多了,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房间,”一个修女有些胆怯的说,她看着那些身上破破烂烂,眼中不停闪动着惊慌可也有勇敢和愤怒的男人们,虽然他们中间也的确有些女人,可是这还是让修女们感到畏惧“也许我们可以和那位女王谈判,然后让他们离开。” “上帝,您不能这么干,塞西莉亚公主,”一个恰好听到这些话的老头惊慌的奔跑过来,看到他慌张的样子,其他人也不由得围了上来“殿下,看在你可怜侄女的份上,看在死去的罗马皇后的份上不要把我们赶出去,他们会把我们都杀光的。” 老头的话立刻引来更多的人,他们围拢在修道院长四周大声乞求着,一时间她身边的那些修女因为惊慌失措吓得不住的发出尖叫。 “都闭嘴”塞西莉亚修道院长向着四周的人大声吼了一声,她严厉的眼神看上去丝毫不像个原本应该谦卑淡静的修女,反而更像个颐指气使的宫廷贵妇,事实上这位修道院长这个时候看上去比她的侄女更象一位女皇,或者说从玛蒂娜的身上,也可以找出这位埃德萨前公主的影子。 “纽斯赫吉是当初为了逃避迫害和世俗才建立起来的,祈祷者同样是上帝的仆人,我不管那个伊莎贝拉是不是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肆意残害上帝的子民,更不会袖手旁观。“ 修道院长近乎激烈的宣示让祈祷者们发出了一片感激的欢呼,可是修道院长却显然不愿意听到这些,她催促着那些刚刚从墙上下来的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同时立刻让身边的修女带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女人去给他们寻找适合暂时居住的地方。 “不要让那些男人到后面去,一切事情都让女人去做,”修道院长不停的吩咐着,当她看到那个象是这些人的领头的那个骑兵队长时,她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同情你们可是只要也要让我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发了什么疯。” 修道院长的询问让骑兵队长立刻哭了出来,他不知所措的胡乱说这话,混乱的回答甚至让一些原本还算清晰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塞西莉亚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询问这个人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这些可怜的祈祷者,塞西莉亚不由想起了自己那已经蒙了圣召的可怜侄女。 “玛蒂娜,如果你活着,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塞西莉亚在心中无奈的想着,接着她的心头涌起了一阵难掩的怒火“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你这个愚蠢的希腊小子,看看那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 整个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对于圣地的很多人来说,就如同一个突然到来的灾难一般令人可怕。 驻守在圣地的救赎骑士团几乎在一天之间被连根拔起,不论是考雷托尔还是耶路撒冷,毫无防备的救赎骑士们遭遇到了彻底的灭顶之灾。 就在考雷托尔分团所在地遭受到围攻屠杀的同时,在耶路撒冷的祈祷者神殿,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变故的骑士团高级骑士们同样遭遇到了可怕的偷袭,而更加糟糕的是,伏击他们的,是由黛萝带领的萨拉森人。 骑士团分团长德.安帕耶骑士和他的同伴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贯穿身体,因为射来的弩箭实在太多,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不能倒下,只能在原地随着四周贯通身体利箭的冲力来回摇晃,当这些人终于栽倒在地时,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支,至于德.安帕耶骑士,甚至已经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 随后发生的一切也有着令人说不出的戏剧性的变化,原本应该势不两立的两支军队,却分别从广场的两侧包围上来,他们彻底堵住了祈祷者神殿石砌的大门,当里面传来那些已经知道无法逃脱的残余的救赎骑士高颂圣歌的声音时,残酷的屠杀就此展开。 虽然按照伦格的命令,色雷斯的埃多尼亚被做为了救赎骑士团总团所在地,但是不论是救赎骑士团自己,还是祈祷者教众,甚至是很多外人,都无一例外的把留守圣地视为做为一名救赎骑士最为荣耀的事情。 而那些守卫祈祷者神殿的骑士们,则是所有救赎骑士中最荣耀,也是最忠诚勇敢的象征。 所以,当神殿终于被攻破,死守神殿的骑士和士兵们不得不一路败退,最后逃进了伦格那间著名的书房之后,这些骑士们借用书房那独特的异常狭窄的房门苦苦坚守,而在这冲进神殿绞杀进来的路上,到处都是直到最后也不肯投降,至死苦战的骑士团的尸体。 黛萝缓缓的从那些尸体间迈过,她没有想到这些救赎骑士居然会这样,特别是当她看到一些还未成年的侍从仆人们也倒在血泊之中,可他们的手里至死依然紧攥着武器时,黛萝不禁为这些人的勇敢忠诚暗暗叹息。 她走到书房外的缺口前,看着里面不住晃动的身影,在略微沉吟之后大声的发出了劝降的命令,她告诉里面的人,按照伊莎贝拉女王的命令,只要他们承认自己曾经试图叛乱,那么他们将会得到宽恕,同时他们也依然是驻守圣地的救赎骑士。 “不过你们必须向女王陛下宣誓效忠,”黛萝大声命令着“陛下将会解除你们对罗马皇帝的义务,这是她赐予你们的恩典。” “哈,那个下溅女人的恩典真慷慨”一个略显粗鲁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不过我们可不想享受这样的恩典,如果那样法尔哥尼大人会认为我们是孬种的,还有恩特克劳威尔大人,我们可不想吃他的棍子。” 接着书房里忽然安静下来,随后,一阵平静安详的祈祷从里面传出: “无信者背道,祸及己身,贪婪者无德,必害己命。惟有听从我的,信奉我的,将得安居,得和平,远离灾祸。” 一阵阵在空旷宫殿中回荡的《旧约.箴言》让包围在书房外的黛萝和士兵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寒意,那声声祈祷就如当初从这座神殿深处挖出的那些亡魂的哀叹在他们的头顶回荡不去,这让黛萝的声音因为莫名的恐惧彻底变了腔调:“来人往里面灌牛油” 公元一一九一年四月二十五日,耶路撒冷的祈祷者神殿陷入熊熊大火,在神殿里的六十四名救赎骑士和他们的侍从仆人誓死抵抗,最终死守书房的十一人,无一投降,尽丧火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女王国略 当斜阳夕照,带着晚春温馨微风的暖意拂面而来时,骑在战马上慢悠悠的向前走着的理查深深喘了口气。 耶路撒冷和考雷托尔的消息已经相继传来,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发生的那一切,可是他却依旧能从那些使者的转述中感觉到那一次次的杀戮的惨烈。 听完那些消息的理查自己单独做了个小小的弥撒,然后他就带领军队继续向前,不过在他的命令下,十字军已经逐渐收拢了队形,他们不像是要进入一个战场,更像是远游般的在光秃秃的戈壁上前进着,虽然远处的灰蒙蒙的漫天尘土看上去就好像要把一切都卷入未知之中,可是这时的十字军已经不那么紧张,尽管他们前面不远处,就是那座著名的可以俯瞰耶路撒冷的小山。 只要攀上这座小山,耶路撒冷城就跃然在目,这让很多十字军士兵感到无比激动,许多人时不时的跪下来向着圣城的方向祈祷,有些人则已经开始在暗中议论,一旦攻陷耶路撒冷该如何捞取那数不尽的财富和战利品。 不过理查身边的人却并不如何激动,他们都很清楚随后会发生什么,当那些教士按照理查的命令,把救赎骑士团“试图叛乱”的消息向士兵们宣布后,在十字军中引起的轩然大*可想而知。 很多人都感到难以置信,虽然对于救赎骑士团一直在被异教徒占领的圣地中居停有所疑惑,有的人甚至认为这是与异教徒的妥协,但是救赎骑士们始终勇敢忠诚的行为还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许。 可是现在一切却忽然变了,这些人们心目中的勇士成为了令人鄙视的背叛者,关于他们试图背叛的举动,据说甚至连与他们勾结的异教徒也不屑一顾,以至当伊莎贝拉女王决定铲除这些已经被野心蒙蔽了良心的叛徒时,萨拉丁也在耶路撒冷城里默认了这种举动。 谣言是可怕的,特别是对于那些视神圣的教士的话为上帝福音的普通人,十字军中立刻掀起了一阵对救赎骑士们的唾弃声浪,尽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和疑惑,但是却因为这种近乎众口一词的声讨而不敢发出任何异议的声音。 敢于说出心中疑惑的人总是需要巨大的勇气,而人们往往缺少的就是这种勇气,谣言和舆论在这一刻被教士神圣的法袍和绝大多数人云亦云的叫嚣陪衬上了坚固的铠甲和可怕的武器,任何质疑的人都被视为与救赎骑士团一样的背叛者,这让一些勇敢的人立刻受到了打击,甚至即便是在骑士当中,也有一些人因为不肯跟随这样的谣言而受到了孤立。 “据说还有一些救赎骑士和他们的追随者逃出去了,”凯斯内斯向理查报告着“他们说那些人逃进了一座修道院,那座修道院的院长是前埃德萨女伯爵玛蒂娜.埃.约瑟林的姑妈,她把他们保护了起来,不过也只逃出来这些人而已。” 听着凯斯内斯不以为然的声调,理查淡淡的笑了笑,他知道这时凯斯内斯想的可能只是如何趁着混乱进入考雷托尔,然后尽快与伊莎贝拉结婚。 考雷托尔的财富令人垂涎,任何只要不那么笨拙的人都知道,成为考雷托尔的伯爵将会成为东方最富裕的人之一,理查相信伊莎贝拉之所以最终决定铲除救赎骑士团,固然是因为那些高傲的骑士对她的地位造成了威胁,可是这与凯雷托尔的财富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原因。 早在玛蒂娜做为伯爵的时代,考雷托尔就已经是个颇为富庶的地方,而随着圣地的沦陷,法兰克人在东方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虽然萨拉丁的仁慈有些出人意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法兰克人还能象以前一样拥有诸多特权和获取财富的机会。 这样一来考雷托尔因为独特的背景,无疑成为了联系一筹莫展的法兰克人和同样渴望财富的萨拉森人之间的纽带,而救赎骑士团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奇特环境中慢慢强大起来的。 不论是在法兰克还是萨拉森人中间都能够游刃有余的救赎骑士们显然可以有更多的获取财富的机会,而且他们当中很多人几年来因为奇特的地位而与那些当地人建立起了或深或浅的关系。 也许这才是让伊莎贝拉为之真正忌讳的原因。理查在心中暗暗琢磨着,对于那个居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情的女王,理查在佩服的同时也暗暗惊心,一想到她居然如此干净利落的就铲除了“情人”给她留下的这些力量而毫不犹豫,理查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令人可怕了。 不过现在理查还需要她的帮助,她是他和萨拉丁之间谈判的桥梁,说起来现在理查还不敢轻易把与萨拉丁人之间的秘密协议透露出去,十字军士兵们的狂热让理查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那些德意志和法兰西人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对圣地财富的梦想中清醒过来,这就需要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中间人。 而且对救赎骑士团的屠杀看上去似乎让伊莎贝拉自己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不过理查知道,这个女人借着这残酷的行为已经让人们再次看到了鲍德温家的人那虽然落魄却依旧果敢的影子,甚至可能还会有人幻想着这个家族重新兴旺而追随在她的身边。 这个女人,还真是敢作敢当,理查在心里这么想着。 “去和你的未婚妻见面吧,现在她的确需要你的帮助。”理查大方的说着,他甚至还屈尊降贵的伸手搭着勋爵的肩膀慢慢从帐篷里走出来,他们的这个样子落在那些还议论纷纷的骑士们眼中,不由让很多人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说起来到了这时,人们已经隐约猜出,救赎骑士团的可怕遭遇,与理查多少有着某些关系。 得到允许的凯斯内斯立刻马不停蹄的向着考雷托尔赶去,他因为焦急甚至不顾危险的没有绕路,而是直接从几处萨拉森人占领的土地上穿了过去,不过也许是因为得到命令,或者纯粹是他的运气很好,勋爵一路平安的到达了考雷托尔。 呈现在凯斯内斯面前的考雷托尔城让他暗暗惊心,到处都是游荡的士兵,整个城市显得一片死气沉沉,原本热闹的街道上除了随风乱舞的碎布和在街上滚动的空空的箩筐,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听到外面的声音,有的人家会恰恰的把门窗打开一条缝隙,可很快就又关上。 考雷托尔城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毫无生息的死城,除了依旧飘扬在城头上的那面红色黑十字旗,几乎让人无法想到这里与那座预示着财富的考雷托尔有什么关系。 当凯斯内斯听到侍从告诉他“女王陛下正在洗澡”的时候,勋爵不禁有些发愣。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伊莎贝拉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悠闲的事情,不过当他看到因为被热水浸泡,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泛着一层淡淡红色的伊莎贝拉时,他立刻被眼前这位女王的妩媚征服了。 和之前一样,伊莎贝拉对自己的未婚夫依旧十分冷淡,不过勋爵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和以前相比她好像对他的亲吻不再那么厌恶。 “考雷托尔城里的救赎骑士都已经受到了惩罚,不过有些人逃进了纽斯赫吉修道院……” 不知道是因为几天的疲惫,还是刚刚出浴,伊莎贝拉显得有些慵懒,不过她这个样子却引起了凯斯内斯更多的怜爱,他发现自己真的爱上这位大胆而又有些可怕的女王了,不止是因为她的美丽,也是因为她那与自己有着很多相同的性格。 “可是陛下,您为什么还要留着那面旗帜呢?”凯斯内斯有些疑惑的问,当他从敞开的窗子看到对面塔楼上飘扬的红色黑十字旗时,一阵说不出的感觉让他觉得心中颇为不快。 “那是祈祷者们的旗帜,”伊莎贝拉走到窗前看着在风中飘扬的旗帜,那如血般的红色令她有些眩晕“祈祷是上帝赐予世人的权力也是恩典,这不是任何人能够抹杀的,不但耶路撒冷,考雷托尔,甚至在的黎波里和安条克的祈祷者也很多,我不会愚蠢到认为他们也和那些傲慢的救赎骑士一样是背叛者。相反,我不但会承认他们的权力,而且我还会成为他们最忠实的朋友和保护者。” 凯斯内斯微微张开嘴,可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在这个时候不能不承认,不论是理查还是自己,甚至还有萨拉丁,都可能从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女人 没有人认为十字军会长期在圣地呆下去,做为国王理查总有一天要回到英国,而随着老迈,萨拉丁显然正在为自己的继承人能否安然即位而操心劳神。 耶路撒冷征服者的荣誉是让所有人羡慕的,但是从鲍德温家族之后,还没有谁把成为耶路撒冷的国王当成自己唯一的职责。 不论谁获得胜利,理查要回到欧洲,而苏丹也一定要回到埃及去,那么圣地就会重新变成一个充满神圣却同样空虚的地方。 凯斯内斯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伊莎贝拉的想法了,救赎骑士团因为他们那巨大的影响和独特的忠诚而引起了伊莎贝拉的猜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彻底铲除掉在圣地的祈祷者教团,甚至在这个到处都显得恐慌不安的时候,当她以保护人的姿态出现在那些恐惧不安的祈祷者教众面前,同时宽宏大量的宣布承认他们的信仰,甚至还赋予他们相应的权利之后,那些祈祷者会如何看待这个把他们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的女王? 当所有人都认为伊莎贝拉被人利用的时候,她难道不是也在利用其他人吗? 凯斯内斯的心头不住萦绕着这些疑问,他看着伊莎贝拉的眼神变得更加迷恋,对于这个集美貌与野心甚至还有残忍与一身的女人,凯斯内斯觉得自己就好像喝下了秘藏多年的陈酒般回味无穷。 小心翼翼的,凯斯内斯从身后把手轻轻搭在伊莎贝拉裸露在外的肩头上,触摸着那细腻滑润的肌肤,感觉着从这个娇小却充斥着巨大野心的女人身上传来的丝丝温暖,勋爵发现自己居然如同一个初遇爱情的少年般紧张起来。 凯斯内斯难以抑制的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伊莎贝拉的腰身,感觉着怀里先是微微一僵,随后松软下来的身体,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呻吟。 “理查和萨拉丁很快就会达成一个协议,”伊莎贝拉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那面对她来说已经被赋予了新的意义的旗帜,感觉着凯斯内斯吹到脖颈上的热气,她用很轻的声音提醒着未婚夫“你认为他会进军罗马吗?” “会的。”凯斯内斯含糊的回答着,看到伊莎贝拉并没有反对自己的亲热,他变得大胆起来,他低头轻轻亲吻她修长的脖子和肩膀,当亲吻到她的耳垂时,他听到伊莎贝拉的询问:“那么你会和他一起去吗?” “您希望我和他一起去吗,不过我怎么舍得离开您呢,您这么美丽迷人……”凯斯内斯觉得怀里这个可怕却又美丽的女人让他快要发疯了,当他从身后探手拉住伊莎贝拉胸前交错的丝带要把它扯开时,他的手忽然被伊莎贝拉按住。 “去争取更大的荣誉吧,”伊莎贝拉忽然转过身,她的身子紧贴着凯斯内斯,双眼中闪动着充满激情的光芒“鲍德温家族已经没落了,人人都知道这是事实,甚至我自己也知道无论多么努力也已经无法恢复鲍德温家族的荣耀,他们只能属于过去。”伊莎贝拉的声音略显失落,但是更多的却是激动。 “理查将会回到欧洲,萨拉森人只要拥有耶路撒冷就完全满足了,那么剩下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伊莎贝拉略显激动的对凯斯内斯说“获得足够的荣誉,让我们能够拥有考雷托尔,博特纳姆,安条克,甚至是阿卡和的黎波里,那个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东方的法兰克人之王,这甚至要比当初我的哥哥鲍德温所拥有的还要多。” 伊莎贝拉的话让凯斯内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令他着迷的除了她的美丽,还有她那似乎永远无法填满的欲望沟壑,这让他觉得即便是一些自认勇敢的男人,在她的面前也会因为过于平庸而感到羞愧。 “和理查一起去获得应有的荣誉,然后带着那些荣誉和足够的财富回到我身边来,那时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等待我们的将是一顶真正的王冠,这并不需要很久,”伊莎贝拉继续鼓动着凯斯内斯,然后她停下来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勋爵“或者你认为自己无法做到这些,还是惧怕接下来的战争?” 凯斯内斯无奈的苦笑了起来,他并不因为伊莎贝拉的话就变得充满豪气,他知道她也不是要激怒自己。但是伊莎贝拉的话却显然触到了他最大的痛处。 做为勋爵他的地位显然并不足以让他得到那些东方法兰克人的尊重,他不希望自己如同倒霉的盖伊那样,在戴上王冠之后却还要为了所谓的荣誉做一些无奈的事情,他必须在登基之前就获得那些人的尊重。 而伊莎贝拉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不论是十字军还是埃及人,都不可能长期停留在耶路撒冷,现在只要自己拥有足够多的财富和地位,那么当带着无上荣耀的自己返回圣地时,也许一个真正的东方法兰克国王的宝座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凯斯内斯的心变得活跃起来,他知道如果跟随理查进军罗马,可能要冒很大的风险,罗马人出乎意料的强悍已经在塞浦路斯展现过出来,这让凯斯内斯相信也许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远征,不过他也知道正因为如此,一旦胜利所获得的回报将是无法想象的。 “萨拉丁很快就会同意和理查的条约,我想这个时候他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一切,”伊莎贝拉缓慢的说着,她从凯斯内斯怀里慢慢离开,眼睛始终望着远处塔楼上的那面旗帜“罗马在圣基努贝取得了胜利,可是科尼亚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不过这对萨拉丁来说也许是个好机会,能让他趁着科尼亚人正受到罗马人的牵制,彻底解决来自科尼亚的威胁。” “所以萨拉丁也愿意和我们尽快达成协议对吗?”原本还在犹豫的凯斯内斯渐渐下定了决心,因为到了这时他不但已经完全明白了理查为什么要宁可与萨拉丁媾和,也要冒险进攻罗马了“罗马的主力军团现在正在小亚细亚和科尼亚人对峙,也许他们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应该是最空虚的” 凯斯内斯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赶到阵阵激动,他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伊莎贝拉,到了这时他不禁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所以才在即便罗马军队在圣基努贝获得大胜的消息传来之后,依然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彻底铲除救赎骑士团的决定。 “去用你的勇敢和虔诚为自己换取一顶王冠吧。”伊莎贝拉转过身,她看着凯斯内斯已经变得激动起来的脸,随着她慢慢抬起右手,勋爵看到女王慢慢解开了胸衣上的丝带。 当还带着体温的丝带落在凯斯内斯手中时,伊莎贝拉身子微微前倾,随着胸前露出一抹雪白深邃的沟壑,她在勋爵的耳边低声说:“我把这根丝带送给你,勋爵,不过你把它送回给我的时候,我要还交付给我一个君主应有的荣誉。” “我愿意为您做一切事情” 凯斯内斯激动的低声回应,不过当他的嘴唇刚刚碰触到眼前那片雪丘时,伊莎贝拉却向后微微一退,她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看着凯斯内斯,过了好一阵她轻轻向勋爵抬起手:“现在还不行爵爷,等你戴上王冠的时候,我和王国的一起都将属于你。” 说着,伊莎贝拉向凯斯内斯微微倾身行礼,然后在勋爵色授魂与之中,她缓缓转身向着房间外走去。 凯斯内斯觉得自己完全被伊莎贝拉那颠倒众生的魅力俘虏了,同时到了这时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对财富和荣誉的渴求让他在这时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能够尽快向罗马进军,同时在他的心底里,始终萦绕不去的要与罗马海军一决胜负的雄心壮志也在这时被完全激发了起来。 伊莎贝拉在离开凯斯内斯之后单独一个人穿过长廊走向了那座塔楼,当塔楼房间的房门在她身后关上时,看着平铺在中间桌子上的一面耶路撒冷王国的旗帜,她的身子慢慢顺着房门滑坐在地上。 “对不起,伦格,对不起……”伊莎贝拉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可是她的手却向前伸出,随着耶路撒冷王旗被她从桌子上抓落,她的眼中再次露出了坚定决绝的神色。 从考雷托尔离开之后,凯斯内斯和之前一样匆忙的赶向理查的军营,他觉得伊莎贝拉显然已经给了他一个足以能够督促理查尽快和萨拉丁媾和,然后进攻罗马的理由。 不过让他感到颇为意外的是,当他回到军营时,迎接他的并不是他的那些附庸,而是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勋爵大人,请允许我在这里等候您,”博尼菲斯骑士看上去总是那么轻松淡漠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激动,他向凯斯内斯恭敬的行礼,然后他低声说“勋爵大人,我希望以我的主人恩里科.丹德罗总督大人和您谈谈。” 第二百一十七章 理查的“武功” 当凯斯内斯神色奇怪从博尼菲斯骑士那里离开的时候,原本明亮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居然在那位骑士那里耽误了很久。 博尼菲斯带来的消息让他感到意外,在凯斯内斯的心目中,威尼斯人的确拥有着足够多的财富,而且和英国或是法国人不同,不论是威尼斯人还是热那亚人,他们更关心的并不是上帝的荣光或是拯救征地这种事情,而是金灿灿的黄金和闪亮的宝石。 尽管教皇的国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可是这些城邦更大的兴趣只有贪婪无休止的聚集财富,不过让凯斯内斯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博尼菲斯这一次却带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 凯斯内斯不知道这个威尼斯总督派来的使者是如何知道关于腓特烈的事情的,实际上因为还在犹豫不决,理查并没有把一切向外人公布,不过博尼菲斯骑士显然已经得到了足够可靠的消息,当他说出腓特烈的死时,凯斯内斯除了略感意外,没有想到其他的什么。 不过这已经足以引起勋爵的激动,特别是当他听博尼菲斯说到关于他以威尼斯总督丹德罗的名义提出的建议后,勋爵觉得一扇通向罗马的大门正在敞开。 当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之后,凯斯内斯才见到理查,让他略显意外的是国王的神色有些憔悴,原本健康红晕的脸上看上去微微蒙着一层灰色,眼睛中的疲惫让他看你上去不是那么有精神。 “勋爵,看来我们要有一段时间好忙了,”理查手里拿着一份蜡封的密信,看到凯斯内斯走进来他大声的打着招呼,然后向他炫耀似的举了举手里的密信“你能相信我接到了萨拉丁的信吗?”说到这儿他好像想起来似的看看窗外“我们到圣地多久了?” “很久了,陛下,”凯斯内斯知道国王并不是真的要知道具体时间,他在等待着那个消息“萨拉丁已经派来了他的使者吗?” “对,一个看上去很威武的异教徒,”凯斯内斯注意到,当说到异教徒这个词的时候,国王的口气里却并没有敌视,甚至还有着某种欣赏“他的弟弟大马士革的埃米尔阿迪勒。” 凯斯内斯略显意外的看了看国王,虽然对于萨拉森人内部的分歧并不是清楚,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阿迪勒是萨拉丁最宠信的爱将,甚至有传言说这个人也许将来会成为萨拉丁似的人物,这让卡斯内斯不由对萨拉丁居然派这位爱将亲自谈判感到颇为意外。 “那个阿迪勒……”说到那个人时理查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他略微沉吟一会把手里的密约递到了凯斯内斯面前“我还是要去耶路撒冷,这是我们必须做的,十字军比喻成为圣地的拯救者。” 凯斯内斯有些愕然的看着国王,不过当他接过密约仔细查看上面的条款时,他却为看到的内容感到有些讽刺。 “只能有三百人进入圣城?”凯斯内斯愕然抬头望着理查,他发现在这份条约中,双方显然已经做好了应付一切的准备,在承诺自己会履约撤军的同时,理查也为十字军争取到了一个可以有三百名十字军进入圣地朝圣的回报。 对于这样一个几乎就是“拜访式”的所谓征服,凯斯内斯先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十字军必须拥有一个获取了胜利的借口,而萨拉森人则不可能真的放弃圣地,但是对于现在的双方来说,这场已经零零碎碎打了很久的战争,的确已经到了再也无法继续下去的地步。 不断出现的动荡让萨拉森人的内部变得越来越不安稳,虽然幼发拉底河部落已经被平息下去,但是随着据说苏丹的身体每况愈下,埃及内部的矛盾已经足以让那位睿智的苏丹焦头烂额。 至于十字军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虽然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凯斯内斯可以从司库官那变得越来越阴沉的脸上看出,他们赖以依靠的钱财显然已经开始变得窘迫,入不敷出几乎成了十字军继萨拉森人之后第二个可怕的敌人。 即便是最勇敢虔诚的士兵也必须填饱肚子才能战斗,随着向当地人征集粮食变得越来越困难,十字军与东方法兰克人之间的纠葛也变得越来越多。 特别是自从约翰死后,的黎波里一度几乎要与萨拉森人结盟抵抗十字军的举动大大动摇了十字军在东方的地位,尽管现在看来双方已经尽弃前嫌,但是对于那个巴里安,不论是理查自己还是凯斯内斯都从从来不信任那个人。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关于腓特烈的消息让理查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希望,而之前罗马与科尼亚人的战况则让这个总是用冒险度日的国王,好像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能让十字军,或者干脆说是能让理查体面的离开圣地的理由。 傲慢的英国国王不可能就这么毫无声息的离开,如果那样也许他宁可带着一群沿途抢劫乞讨,如同叫花子似的军队向着圣地进攻,直到最后双方落个两败俱伤。 “拜访式征服,”这个想法在凯斯内斯心头刚刚闪过时,理查已经迫不及待的继续说下去“不过勋爵我很遗憾,你可能无法参加这次伟大神圣的‘征服’了,”理查向有些愕然的凯斯内斯说“我需要你去做好一切准备了,我想现在罗马人一定正在和科尼亚人在小亚细亚那片土地上作战,我可以想象希腊人是如何与那些野蛮人厮杀在一起的,而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就太重要了。” “陛下您已经下定了决心吗?”凯斯内斯还是低声问了一句,他需要确定一下国王的心意,一想到居然要向罗马开战,他就觉得一阵从心底里迸发出的激动,不论是出于对荣誉的渴望,对财富的追求,还是那属于男人的骄傲,他觉得自己都是最盼望着能让这一切变为现实的那个人。 “对,我已经决定亲自进入耶路撒冷,而你要让你的海军做好准备,”理查也变得兴奋起来,他看了一眼凯斯内斯忽然问“我想海军应该可以尽快出发吧?” “如果是以前也许会耽误一些时候,不过现在不会,”凯斯内斯眼中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为了运送从欧洲来的十字军,整个舰队都一直没有停顿下来,我们的海船始终是做好准备的,这就比平时要快的多,而且……” 说到这里,凯斯内斯觉得是该把博尼菲斯带来的消息告诉理查的时候了。 当听到凯斯内斯带来的消息时,理查微微有些发愣,他疑惑的看着勋爵,过了一阵后他才问到:“你是说威尼斯人愿意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帮助吗?” “事实上他们的舰队更愿意与我们的海军一起与罗马人交战,”凯斯内斯的话让理查感到颇为诧异“虽然他们原本是要到圣地的,但是如果我们向罗马进军,那么对他们来说就会变得更有意义,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威尼斯总督丹德罗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我想一切对我们来说应该不会很坏。” 听着凯斯内斯的话,理查默默的点着头,他原本显得颇为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充满精神的微笑,看着眼前的勋爵,他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深:“看来上帝是站在我们一边的,罗马人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这太好了,上帝要惩罚罗马人了,现在连科尼亚的异教徒也在帮助我们。” “是的陛下,”凯斯内斯小心的回答,他知道国王已经因为高兴变得太过兴奋“和科尼亚人战争将会把罗马人牢牢的牵制在小亚细亚,也许现在贡布雷已经陷入了更大的苦战,毕竟据说科尼亚人拥有着足够多的军队。”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理查肯定的点着头“据我所知,罗马人在几年前还被科尼亚人夺走了一块很大的土地,对罗马来说,科尼亚就如同一条恶龙,那个贡布雷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取得胜利,甚至也许他会和他们的某个皇帝一样成为敌人的俘虏,不过即便他最终胜利,那也是要很久之后,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国王的兴奋让凯斯内斯暗暗微笑,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得很幸运,因为他发现虽然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按照伊莎贝拉所想的那样,但是那位女王显然猜测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 理查正迫不及待的要从东征未果的窘境中摆脱出来,萨拉丁这个时候更多的是希望能够安抚自己的内部,所以同样无暇顾及其他,皇帝毫无疑问的将陷入与科尼亚战争的泥潭无法自拔。 那么现在,罗马,或者说是君士坦丁堡的大门似乎已经向着自己敞开,而且更让凯斯内斯感到高兴的,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来自威尼斯,或者还有其他的地中海城邦的支持。 罗马人在地中海上的崛起显然已经引起了沿岸国家和城邦的警惕,这让凯斯内斯相信绝不只是一个威尼斯察觉到这个威胁,也许更多的人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而威尼斯不过是其中最为活跃的一个。 “那些欧洲的舰队难道真的是那么热衷与拯救圣地才不停的到东方来?”凯斯内斯的心中忽然闪过这么个奇怪念头,当他想到这个时,一阵微微战栗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也许一场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理查“拜访式征服”或是叫“拜访式拯救”圣地的日子,是在那个可怕的四月二十五日后的第六天,这一天对于不论是对十字军还是对埃及来说都显得颇为奇特。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支身披十字架披风,手持武器的军队向着圣地出发,在初夏还略显微凉的晨风吹拂下,这支队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来到了耶路撒冷城下的大马士革门外。 看着这座因为圣经的描述和几年前那场大战而闻名遐迩的城门,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理查不由激动的在胸前微微划了个十字。 城墙上的埃及旗帜已经消失不见,当几个骑兵一边高声喊着耶稣基督的名字,一边把一面面的十字军旗帜象征性的树立在城头时,整个队伍立刻爆发出了一阵高亢激动的欢呼。 这是一次让很多十字军骑士们既感到兴奋,却又为之尴尬的进军。在开始时,几乎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大声质问理查为什么要在这个眼看就要胜利的时候与萨拉森人媾和,更有人指责这么做无疑是在背叛上帝和耶稣基督,特别是当一些法国和德意志骑士们威胁着要带领自己的军队离开这支显然已经“被侮辱”了的十字军时,理查终于说出了那个对所有人来说,未免太过震动的消息。 如果只有一个勉强躲过劫难的救赎骑士的证言,那么不会有任何人轻易相信这未免太过可怕的消息,但是当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愿意出来作证时,所有人终于都相信的了这一切。 “必须惩罚”“要让希腊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用自己的血偿还他们的罪行”“希腊人即便用再多的黄金也不能赎罪”“惩罚他们的军队,把他们的舰队彻底俘虏过来”…… 义愤填膺的愤怒最终被压抑在心底里的越来越多的贪婪占据,这个时候十字军的贵族们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正在和一个壮汉搏斗的人,无意间露出了他身后那富庶的家园和家中美貌的妻子,而这个人显然因为正陷入与别人的争斗而无暇顾及。 “离开圣地之后我们进攻希腊,”理查毫不掩饰的说着“为基督选择的国王复仇,为他们的背信弃义惩罚,也为了我们的骑士所有士兵能够得到的荣誉和财富而战。” 理查沉闷粗糙的声音让一些人微微有些不适,不过那传说中的巨大财富终于动摇了他们最后一点良知和顾忌的根基,而且当他们听到威尼斯人显然已经在打着某种主意之后,可能会错过良机的担忧让他们立刻做出了与萨拉森人妥协的决定。 理查带着他的军队缓慢的穿过大马士革门向着耶路撒冷城里前进,他们知道自己一路上不会遇到埃及军队,按照那个密约,埃及大军已经从另外两座城门悄悄集结,而城里一直到通向圣墓教堂的路上,他看到的都是闻讯而来,默默望着他们的法兰克人。 在圣墓教堂前做光荣的祈祷,在苦路上赤足走过,在圣山的十字架下感受耶稣基督最后时刻那坚定而仁慈的心,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留与理查一起如同一个初次来到圣地的朝圣者般,经历了整个这一切的步骤。 只有当站在圣山下的时候,赫拉克留微微有些失神,他知道就在自己脚下,有着个惊世骇俗的巨大秘密,一个足以彻底动摇整个基督世界信仰的可怕谎言,那个谎言一旦被揭穿,无数人为之流血牺牲而付出的代价将一文不值,无数人支撑一生的信念将会就此崩溃。 赫拉克留神色奇特的仰望着圣山顶上那巨大无比的十字架,按照圣经的描述,耶稣基督就是在那个十字架下的血池前把自己做为人的最后一点懦弱用流淌的圣血得以升华,不过大主教知道,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也许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从伟大的传奇走入了神圣的传说。 “耶稣基督,那走在荆棘之地的狂野上的神子,有人大声喊:看呀,那是上帝的儿子,那是毕竟永生的人,”赫拉克留向着所有人跪在地上的十字军骑士们大声布道,他看到他们当中有人因为激动发出的哭泣的声音,这让大主教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讥讽。 不过正如理查所说,凯斯内斯并没有获得进入圣城的荣耀,当十字军骑士们拜访式的“征服”耶路撒冷时,他已经与博尼菲斯一起悄悄的赶回阿卡城。 当看到海面上依然不停出现的那些欧洲战船时,即便是做为统领十字军海军的凯斯内斯也不由大感意外,在那些海船中,他不但看到了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特有的宽肚船,也看到了依旧保持着野蛮人痕迹的低地海船,而且让他感到颇为意外的是,那些城邦国家的骑士们们显然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一无是处,从他们那坚硬的铠甲和健壮的体魄上,凯斯内斯似乎看到了当初野蛮的哥特人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总督大人更希望来自东方的贸易不被打断,不过罗马人显然不想让我们如愿,”博尼菲斯向凯斯内斯解释“我们可以以伟大的十字军为后盾与异教徒作战,不过如果需要,我们的海军也可以成为最勇敢的前锋。” “我可以用这些船组成一支真正的舰队,”凯斯内斯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太激动,他在略微冷静之后回头看着博尼菲斯“告诉我你们要什么,你可以代替威尼斯总督答应什么条件?” 博尼菲斯显然很喜欢卡斯内斯这种简单却行之有效的谈判方式,他一边陪着勋爵在码头上查看着那些船,一边把威尼斯总督的意图一点点的透露出来,当他看到凯斯内斯犹豫的神色时,他低声说:“勋爵,我知道您将很快和伊莎贝拉女王结婚,如果允许,我可以代替丹德罗总督大人全权向您提出一些帮助,譬如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笔足够您和您的妻子过上符合您地位的生活的年金,这将是您帮助我们从罗马人手中夺回属于我们的贸易道路的报酬。” “我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凯斯内斯神色冷漠的回答着,不过他的眼睛却不由得看向远处正在海湾里游弋的那些船只,不能不承认,威尼斯建造的海船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海上工具之一,不过当他的心头闪过一个可怕的黑色影子时,凯斯内斯的心头不由微微一跳“也许我需要的东西你的总督并不能给我。” 博尼菲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不知道这位勋爵究竟需要什么,不过很开他就发现凯斯内斯望着那些海船时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 “那么大人,如果我们可以向您提供一批现在这样的海船呢?” 博尼菲斯的话让凯斯内斯一直平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隐约的激动,他默默的看着那些船只,过了好一阵后,凯斯内斯终于说:“如果你们的战船能够继续增加那就太好了,要知道国王并不想在塞浦路斯耽误时间,罗马人现在正和科尼亚人交战,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一定很清楚。” 即便已经猜测到会发生什么,可是当从凯斯内斯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后,博尼菲斯还是因为激动发出了喜悦的低叫,尽管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显得微微颤动:“那么什么时候……” “国王从耶路撒冷回来之后,”凯斯内斯淡淡笑了笑,看着整个海港里拥挤的船队,凯斯内斯不禁为自己之前一直在竭尽全力准备船队感到得意,虽然根本没有想到,他费尽心力准备的那些船只最终却是用在这样一个目的上,不过正因为他之前的那些工作,让十字军能够不必再浪费时间的做好向罗马进军的准备。 “也许梵蒂冈会因为我的行为暴跳如雷,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来求我,”当来去匆匆的离开耶路撒冷时,站在俯瞰圣城的山坡上,理查回头望着远处的圣城对身边的一个满脸困惑的近臣说“因为我将为他们彻底铲除一个未来的敌人,这个‘恩典’足以让梵蒂冈在将来站在我的一边。”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疯狂的十字军 一一九一年五月十日,当太阳从东方已经驱散了阴暗的天际缓缓升起时,微红色的朝霞让天空显得异常美丽。清新的晨风徐徐吹来,远处的平原沉浸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色彩之中。 从远处吹来的淡淡的玫瑰花香飘进人们的鼻子,让很多早晨起来忙碌的人不禁觉得一阵精神。 在这样的一个动荡的时代,很少有人去仔细注意那些田间野外的景色,更没有多少人会驻足下来欣赏大片的野玫瑰衬托着的平原,这让大马士革远郊的这片美丽的景色显得更加孤寂却又安宁。 一支队伍缓缓的在田野中走着,时不时飞过的蝴蝶会落在某个骑兵的肩头,但是却很少有人去伤害这些美丽的精灵,一辆看上去颇为结实的马车被骑兵们紧紧保护在队伍中间,随着薄纱车帘随风飘摆,车里的一个身影时隐时现。 对于萨拉丁来说,外面的景色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的确感受到了一阵难得的轻松。 理查对耶路撒冷那戏剧性的征服还正在上演,而萨拉丁这个时候却已经回到了大马士革。不过和当初他意气风发的驰马领军向圣地进发不同,这一次苏丹不得不坐在马车上回来。 苍白无力的脸颊和更加消瘦的身体让萨拉丁看上去显得更加苍老,他脸上的皱纹比当初更多,原本如刀削般脸颊上那道明显的伤疤,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裂开似的。 坐在苏丹对面的,是他的妹妹拔丝玛公主,这位以智慧闻名的埃及公主这时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当她看着自己哥哥时,尽管一再掩饰,可是那种担忧还是暴露了出来。 “不用为我担心,我还不会那么随便就死掉,”萨拉丁向妹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当他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时,他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外面到大马士革有十年了吧,可是我居然从没注意过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景色。” “你的一生都献给了神圣的使命。”拔丝玛公主轻笑着,她也和哥哥一起看着外面不时掠过的那片片美景,在和哥哥一样低声叹息时,她望着萨拉丁略微出神,可却没有再开口。 “我的妹妹,看来你有事情要对我说。”萨拉丁看着妹妹微笑着,这个时候的苏丹看上去完全是个和蔼随意的老人,那征服圣地,叱咤东方的埃及苏丹的影子似乎在他的身上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那深邃的眼神,还能让人不由想起他那传奇的般的故事。 “苏丹,关于阿迪勒帮助伊莎贝拉消灭救赎骑士团的事情……”拔丝玛公主低声说着,她看到哥哥微微皱起的眉头,不过这时她觉得不是因为信仰而有所顾忌的时候,当听说阿迪勒居然与伊莎贝拉一起屠杀了在圣地的救赎骑士团时,拔丝玛公主即便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不禁感到担忧“现在我们和罗马已经彻底为敌了。” 听到妹妹包含忧虑的话,苏丹不禁轻轻一笑,他惬意的让自己靠在马车里,望着田野里的景色萨拉丁好像就要睡去似的。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苏丹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遇刺负伤让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年迈的苏丹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那个即将到来的时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在把摄政的权力交给阿迪勒之后,他决定和妹妹一起回到大马士革。 拔丝玛公主的忧虑让萨拉丁似乎感到有些好笑,他示意妹妹接着说下去,不过看到公主那掩饰不住的担忧,在安慰妹妹之后,萨拉丁淡然的说:“我的妹妹,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与罗马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继续联盟的必要了吗?贡布雷的确让罗马发生了变化,他所做的一切甚至让我产生了警惕,不过现在我们却要感激科尼亚人,我相信如果再给贡布雷五年,甚至是两年的时间,也许罗马就会发生更加重大的变化,到那个时候也许罗马人的眼睛就会盯上圣地,那个时候科尼亚也将不是罗马的对手,然后就是我们,接着就是耶路撒冷。”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科尼亚人显然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危险,所以阿诺伊在这个时候首先发动了进攻,”萨拉丁平静的笑了笑,那样子就好像谈论的根本不是一场正导致无数人死亡的可怕战争“不过阿诺伊似乎运气不好,他在圣基努贝失败了,而且根据一些传言,他现在的局势十分不妙。”说到这里的萨拉丁停下来向着北方望去,他的眼中又露出了那深邃的眼神,同时他的嘴里自语着“阿迪勒做的不错,罗马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与其在那个时候面对一个强敌,不如现在就彻底铲除他在圣地的那些力量。” 听着哥哥的话,拔丝玛公主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北方,在这一刻,那个远在小亚细亚的年轻皇帝的容貌似乎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心中略显失落的微微叹息,可随即她微微点头,用同样平淡的腔调低声问: “看来结果就是这样了,罗马人将陷入和科尼亚人的战争之中,对吗?” “也许不是,”萨拉丁微微一笑“或许我们会看到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拔丝玛公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就在她要继续开口时,一个随从忽然来到了车门边。 “苏丹,有人请求您的召见。” “是谁?”萨拉丁略显意外的问着,他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在半路上等着自己,不过当他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而且看到跟随着侍从一起来到车前的瑞恩希安时,萨拉丁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看来真的要有出人意料的结果了。” 十字军的旗帜在圣地耶路撒冷的城头飘扬了不到三天,而且实际上当十字旗从大马士革门上降下时,理查早已经带着他的军队赶回阿卡。 对于那样一次戏剧化的征服,十字军当中有的是错愕,愤怒,失望与更多的不满,不论是法国人还是得德意志人或者是一些远道而来的骑士们,他们都无法忍受自己要面对这样一个让他们难以接受的结果。 特别是当他们听说理查与萨拉丁签订了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协议之后,即便是英国的骑士们也不禁对国王的举动感到难以理解了。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当理查向那些被推举出来指责他的骑士们宣布关于腓特烈死亡的“真相”时,德意志人彻底的愤怒了 可是这一切不过只是开始,当着那些无比震动的骑士的面,理查让人拿出了几件从萨拉森人那里“缴获”来的武器,随着那些强弩和一些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奇怪东西的武器出现在人们面前,理查变得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暴躁。 “那些卑鄙的希腊人耍了我们,他们和萨拉森人勾结起来从背后暗算我们,他们向异教徒提供这样的武器,你们当中很多人应该已经尝到过它们的厉害,而且你们应该有很多同伴死在这些武器之下,而这一切都是希腊人的阴谋,”理查大声向那些已经露出愤怒神色的骑士们喊着“当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那些自称和我们同样信仰的人却用帮助我们的敌人向我们投射暗箭,他们所谓的虔诚就是勾结基督的敌人与我们作对,这难道是我们应该忍受的吗?” 理查不停的质问和吼叫让骑士们已经愤怒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昂,当有人开始为自己倾家荡产来到东方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愤怒得大声咒骂时,理查接续说到:“这一切都是一个敌人给我们造成的,他们让我们原本应该可以获得的容易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我们的钱财和一切都浪费在了这遥远地方,那些人的卑鄙甚至比异教徒更加可恶,和他们比起来,萨拉森人的罪行反而要轻的多了。” 理查的话显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虔诚希望和财富美梦的破灭让他们变得异常激动,因为愤怒而已经荡然无存的理智在这个时候丝毫不能做出任何有用的决定。 痛失国王的愤怒和悲哀让德意志人大声的喊出了“复仇”的怒吼,而法国人虽然显得还算冷静,但是理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也同样变得激动起来。 “我们所有人为了神圣的东征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不但失去了很多亲人,更丧失了巨大的财富,我们在这里如同叫花子似的忍受苦难,可那些卑鄙的希腊人却享受本应你们享受的财富,他们截断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海上道路,从可怜的撒丁人那里抢劫,他们阻止欧洲的商船和货物,然后用萨拉森人贿赂的黄金去铺垫他们的城市和花园,这一切难道是应该的吗,难道他们不是在掠夺和侵犯你们每个人的权利吗?” 理查的煽动是可怕的,即便原本不为所动的法国人这时也不禁为之动容,他们知道理查说的的确是事实,罗马人在地中海上的行为的确已经触及到了很多欧洲人的利益,原本富饶的威尼斯和热那亚已经不如之前那么能够得到令人嫉妒的财富,而随着罗马在地中海上逐渐变得强大起来,一些国家已经隐约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在罗马最强盛的时代,地中海成为了罗马人理所当然的内湖,对于恢复帝国荣耀的执着似乎总是萦绕在那些不甘寂寞的罗马人的心头,不论是皇帝还是将军,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每当出现时机的时候,总是有罗马人不惜代价的试图重圆那已经久远的美梦。 而每一次这样的尝试给地中海沿岸国家带来的,都是无尽的战乱和动荡,不过真正让这些十字军难以忘记的,还是罗马那巨大的财富。 尽管多年来的动荡让罗马显然已经不如以前全盛时期的辉煌,可是即便如此,不论是对遍地富庶的威尼斯还是对穷乡僻壤的法国小乡村来说,罗马所拥有的巨大财富依旧如同一块不可抵抗的磁石般吸引着法兰克人。 “神圣的东征是惩罚异教徒,可是对那些背叛了上帝的人,这个惩罚就应该变得更加严厉,而他们用犹大的行为换来的银币就应该做为我们应得的战利品,这是……”理查停了一下,然后猛然拔出长剑大声吼叫: “上帝的意志” 大喊声甚至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当四周的士兵因为这阵阵吼叫被吸引着来到理查的帐篷外时,他们看到理查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救赎,这将是上帝对你们惩罚叛徒的恩赐,我们的旗帜已经插在了耶路撒冷的城头,但是却因为希腊人的背叛而让我们失去了彻底拯救圣地的机会,你们的财产为了神圣的东征而荡然无存,那么你们就有权力从那些叛徒手中夺取本应属于你们的那一份,”理查一边走一边大声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士兵们喊着“你们的君主被可耻的谋杀,那么你们就有为了国王复仇的义务和责任,这一切都让你们所有人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敌人不止是萨拉森人,也有那些背叛了上帝的犹大,而我们在圣地陷入苦战就是因为在我们的背后,有人背叛了上帝” 理查情绪激动的吼叫着,他的话被那些越来越的跟随在身后的人向着军营的四周传去,听着他的话,十字军士兵们的情绪已经被逐渐煽动起来,当他说“罗马人是躺在你们的财产上享受他们的奢侈,他们是在用你们的鲜血换来的萨拉森人贿赂的黄金享用美食”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些士兵肮脏的脸上已经变得彻底扭曲的表情。 大众激动的情绪是可怕的,而一群有着坚定信仰,而又拥有着巨大的武力的人就更加可怕,而当一个原本就对他们有着巨大影响的人,向他们宣布说有有人侵害了他们的权利时,一支狂热而又失去了理智的军队,就能够做出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这些人中,德意志人的愤怒是最可怕的,他们叫喊着要惩罚谋害了国王的凶手,当他们知道其中一个人就在理查的军营里时,他们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可怜的彼得被人用绳子拽了出来,他的脖子上带着沉重的木枷,他的眼睛却紧紧眯在一起,因为一直被关在地牢里而见不到阳光而迷糊的眼前不住晃动的影子让他脚下踉跄,当人们叫喊着要把他杀死的声浪传进他的耳朵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可怕遭遇。 在理查面前,彼得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当他的话被赫拉克留加以证实后,德意志人因为愤怒几乎就要当成把他撕成碎片。 可怜的彼得最后是死在一棵树下的,他的双脚捆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然后在人们的叫喊声中,随着树下的行刑手缓缓地拉动绳子,他整个人被逐渐的拉长。 那种痛苦让彼得的嘴里发出了凄惨的嚎叫,他向赫拉克留大声喊着看在上帝的份上让自己做临终忏悔,可是这个要求却被德意志人无情的阻拦了。 当几乎就剩最后一口气时,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的彼得那涨起来的酱紫色的脸上曾经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这笑容让下面看着的人不由发出不安的祈祷。 人们相信这个人一定是被魔鬼诱惑了,否则怎么会在即将死去的时候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尽管也有人认为那不过是临死者因为筋肉松懈才会出现的表情,但是人们还是不由纷纷向着那个只能不住抽搐的人划起了十字。 然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彼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随着他的死,圣地的救赎骑士彻底绝迹。 而随着彼得在十字军骑士们面前的认罪,一场针对罗马人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尊敬的父亲,我的陛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在一盏牛油灯下,理查拿着笔在慢慢写着一封信,他写的很慢,有时候会停下来想一想,当想到什么之后他会立刻把想到的东西写下来,不过从他身边扔着的凌乱的稿纸上看,这封信不但十分重要,而且必须小心谨慎。 “我想自己有资格这样称呼您,做为被您宠爱的教子,我愿意为神圣的教廷担负我应该承担的任何责任,”理查字斟句酌的给教皇写着信“不过在这里请允许我提醒您,我的父亲,野心家的阴影正在您的西方逐渐蔓延,我有理由相信法国国王显然拥有着比腓特烈和他的儿子们更大的野心,那是要凌驾与教廷,甚至是凌驾于您之上的野心,虽然我不能就这样指责他有要冒犯上帝的举动,但是我相信他显然有着要冒犯梵蒂冈的胆量……” 这么写着的理查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信中的内容,他需要让自己的这封密信能尽量打动那位躲藏在梵蒂冈宫廷里,却一直试图指手画脚的教皇明白一个道理,他的敌人不只是德意志的宿敌,还有着更加可怕的敌人在暗中等待着他。 “梵蒂冈会明白我在做什么。”理查看着自己的杰作微微露出了笑容,不过他的这个笑容如果让熟悉他的人看到,也许会颇为奇怪的觉得这种表情只有在那头狡猾的狐狸脸上才会看到“如果教皇不那么固执,也许他甚至可以和霍亨斯陶芬家的人暂时合好。” 想到这个的理查忽的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他继续写着这封长得出奇的密信,当终于用蜡封和热印鉴封好信封之后,理查才好像松了口气般的发出一声长长喘息。 “士兵会获得财富,骑士会获得荣誉,而我会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理查走到地图边认真的看着,当他随着进来的脚步声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凯斯内斯时,他开口对勋爵说:“我希望能够听到一个好消息,那么请告诉我吧。” “是的陛下,我正是给您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使者,”凯斯内斯略显激动的说“船队已经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可以向罗马进军。” 本月成绩不是很好,大家多多鼓励帮助。 第二百一十九章 海峡风云(一) 一声声的吆喝从甲板上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小凡的叫卖声,不过对于理查来说,这声音却是他向圣地进发的号角。 比他想象的要顺利的多,十字军在信仰,复仇和贪婪的驱使下,就如同一群无法阻止的牛群般登上了海船,普通士兵们在教士们的鼓动中因为激动而一边吼叫着一边涌进狭窄的船舱,而骑士们则在早已经空出来的地方让他们的侍从和仆人为自己找个还算舒服的角落。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顺利,唯一让理查感到有些遗憾的,是时不时的有人因为船板过于拥挤落水,糟糕的是这些落水的人中有几个贵族骑士,虽然因为这个有人被吊死在船上的横栏上,可是这也成为了这次东征中让人遗憾的小事之一。 不过一切最终还是得以圆满的解决,让理查感到满意的是,凯斯内斯的确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好,这无疑得益于之前凯斯内斯一直借以希望实现的那宏大的海军计划,尽管理查始终不认为那样的想法对自己有什么作用,可是当看到海上出现的那些战船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小看了凯斯内斯。 即便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可是凯斯内斯还是为自己感到自傲,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就对大海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在地域狭小的故乡,他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离开陆地走向海洋,同时对于那些从很早时候起就展现出非凡的航海技巧的先辈,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都有着十足的恭敬。 不过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确应该感谢那些之前的先辈的,当看到碧波浩渺的地中海时,他不能不为很早之前就有人为自己绘制的那些航海图感到庆幸,也为之前在塞浦路斯的冒险换来的代价感到幸运。 当十字军从阿卡港登上海船出发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注视着港口里的一切,看着那些忙乱的登上海船的士兵,这个人的眼中闪动着讥讽的神色,他的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就好像看着一群争先恐后的闯进陷阱的猎物。 不过很快凯尔就微微皱起了双眉,他看着海湾里正在游弋的几条样式奇特的海船,在略微思索之后脸上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博尼菲斯骑士同样心神愉快的看着海面上的情景,说起来这情景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他不能不承认凯斯内斯的确是他所见过的最了不起的海军将领之一,这让他甚至觉得那位勋爵不应该是个粗鄙的英国人,而是一个颇为聪明的岛国上的航海大师,尽管英国也是一个岛国。 各种各样的海船充斥在港湾里,虽然情景看上去显得有些混乱,可是因为之前凯斯内斯一直在想尽办法试图调动好这些逐渐汇聚起来,来自欧洲各地的船只,这样一来,无意中建立起来的这个巨大庞杂的舰队,却用比理查希望的少得多的时间完成了准备。 当理查登上一条巨大战船的甲板看着眼前的一切时,国王不禁为自己居然能够统帅这么大的一支舰队感到异常得意,虽然他也知道整支十字军现在看起来就如同一群没头苍蝇般,正在东方到处乱撞,不过他相信只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这次东征一定会以一种让人满意的结果收场。 “勋爵,我把海军交给你,”理查大方的向站在身边的凯斯内斯说“或者说我把整个十字军还有我自己的命运交给你,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理查的笑容慢慢隐去,他的神色低沉下来“我想你还记得塞浦路斯的事情,我们那一次见到的是罗马人或者是塞浦路斯人并不重要,可他们的确有令人胆寒的海军,所以这一次我们既然要进攻罗马,那么你告诉我,你能够保证我们的进攻取得胜利吗?” “陛下,我们这一次拥有着比之前要大得多的舰队,而且我们也已经知道罗马人拥有什么样的武器,更重要得的是,我们知道罗马军队现在正在和科尼亚人作战,他们不可能那么快的返回罗马本土,”凯斯内斯平静的为理查分析着“我们已经从一些商人那里得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和君士坦丁堡城的地图,虽然还不是很详细,可我想也足够了,那些地图都尽量细致的描绘出了那里的地形,甚至连金角湾也已经画出来。” 凯斯内斯头也不会的向身后的侍从微微招手,当一张张的地图在国王面前展开时,理查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告诉我说它们并不详细,”理查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划着“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加详细的地图吗?” “据说罗马皇帝手里有比这个详尽得多的地图,其中一些地方甚至即便是那些经常来往在地中海上的商人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凯斯内斯一边在地图上指点着,一边用带着点羡慕的口气说“据说在他经常工作的一座宫殿里,他让人用各种名贵的石头在地上镶嵌了一副巨大的地图,那地图不但包括整个基督世界,甚至还包括一些我们从来没去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那个人的野心不小呀,”理查呵呵笑着,然后他转头看着海面上的船只,忽然大声说“那么让我们看看那恢弘的罗马是什么样子,让我们看看君士坦丁堡究竟是如何的繁华,上帝保佑十字军” 船上的士兵们立刻发出了一阵吼叫,国王的话让他们好像看到无比奢华,到处都是无尽财富的罗马正向他们展开怀抱,不论是出于对上帝的虔诚还是对财富的贪婪,罗马已经成了他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目标。 随着号角声响起,海船终于随着发出的一阵阵低沉的呜鸣声中离开了港口,从远处最靠近港湾开始,整个舰队缓慢甚至有些混乱的开始向着地中海的深处前进。 对于那些时不时的相互抢着道路,有的甚至还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海船,凯斯内斯并不十分在意,他知道这样一支庞大却又混杂的舰队不可能如他想的那样一切都能按部就班,他只要整个舰队能够按照他的想法顺利的达到博尔普鲁斯海峡就可以。 每当闭上眼睛,他的心头就会出现那条让他终身难忘的黑色战船,那条可怕的战船就如同梦魇般在他心头挥之不去,而从伊莎贝拉那里知道,那条船的主人,正是那个令地中海上的国家都为之畏惧的女海盗。 阿赛琳,这个名字在凯斯内斯的心头已经萦绕许久,他发现自己近乎着迷般的试图再次见到那条船,更希望能够见到那个充满了传说和故事的女人。 凯斯内斯的心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觉得自己似乎注定会在这次海战中与那个女人遭遇,虽然关于那个女人的种种传言让她的身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可是凯斯内斯已经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把那层面纱撕掉,而且他也在心里发誓,要用自己的舰队彻底击溃已经在地中海上横行许久的罗马舰队。 “只要击败了罗马人的舰队,那么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就完全敞开了,”凯斯内斯比理查更加坚信这一点“留守的罗马军队不可能抵挡得住声势浩大的十字军,也许他们能够抵抗一阵,可是最终他们会因为被彻底围困而投降,不过这一切必须是在消灭了罗马海军之后。” 在整个十字军中,没有人如凯斯内斯这样坚定的认识到海军在将来会起到的关键作用,他坚信如果十字军能够取得胜利,那么一定是在海军彻底消灭了罗马舰队之后,同时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着他,那就是在离开之前伊莎贝拉对他说的:“为了我,去活捉那个下溅的女人,让她在我的面前哀号求饶,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惩罚。” 耶路撒冷的女王与地中海上的女海盗之间的怨恨……,每当凯斯内斯想到这个时,他就有些无奈。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恨,而引起这种仇恨的根源却是一个男人。凯斯内斯不能不承认在听到伊莎贝拉的要求时,他的心底里有着强烈的嫉妒,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显然还没有忘记那个男人,即便她已经彻底背叛了他,可是在她的心目中,那个男人似乎也始终是无法替代的。 这让卡斯内斯有种挫败感,不过也正是如此,他的心里就更加坚定了要彻底击垮罗马人的决心,为此他近乎疯狂的工作,让原本就一直在修整的舰队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准备,而现在,他认为更加重要的时刻就要到来。 “陛下,我们必须放过塞浦路斯,”凯斯内斯向理查建议着,他知道国王有时候未免过于莽撞,不过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能够明白该如何去做的,事实上在战场上的理查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聪慧警醒“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进攻塞浦路斯,那会让我们变得十分被动,我们必须在罗马人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危险时就对罗马发起进攻。” “的确,不过我想知道,塞浦路斯人如果知道了我们的举动,他们会不会打扰我们?”理查用手里的小刀轻轻在地图上戳了戳“别忘了我们之前曾经给他们找了不少的麻烦,如果那个可恶的女人就在岛上,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的,虽然我们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可我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女人。” 理查愤懑的声调让凯斯内斯感到好笑,他知道国王到现在还不能忘记之前在海上所受到的那近乎羞辱般的打击,那个可怕女人给他们留下印象的确很深,甚至很多十字军一提起那个塞浦路斯女人,就不禁要用一声祈祷来提醒自己,那个女人至少还是要面对上帝惩罚的。 “我们沿着海岸一直前进,如果必要我们甚至要经过科尼亚人的海边,不过我想那并不要紧,科尼亚人现在没有力量再来对付我们,”说到这里的凯斯内斯稍微停下,然后才低声说“而且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一定很愿意为了这个与我们达成协议。” “和科尼亚人?和异教徒?”理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凯斯内斯,虽然他自己也与萨拉丁达成了协议,不过对于还要接着与更多的异教徒达成更多的协议,他依旧感到有些难以接受,或者说他难以接受的,是这样的提议是来自手下,而不是他自己“你认为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协议吗?如果科尼亚人在我们进攻罗马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呢?” “陛下,我相信他们应该可以答应的,而且我们并不用担心他们的偷袭,除非科尼亚人拥有一支足够大的海军,否则他们最多对经过的我们予以骚扰,而且难道他们会愚蠢到冒犯能够帮助他们的人吗?” 凯斯内斯的话深深的打动了理查,他承认这个和伊莎贝拉搅合在一起的勋爵说的不错,而且他还颇为古怪的想,也许正是因为勋爵的这些小聪明,才会最终打动了那个同样用小聪明在圣地苦苦周旋的女人吧。 “那么就这样,让我们的舰队沿着海岸前进,”理查点头应允着,不过接着他把手里的匕首轻轻按在卡斯内斯的肩头“不过等我们到达海峡时,我要你继续向北方前进,一直到把我们送到大陆为止。” 看到凯斯内斯似乎要开口说什么,理查微微摇头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那样不行,我不会允许你用整个十字军去冒险,如果你要找罗马人较量,那也要在把我的军队放下之后,那时你可以做你要做的任何事情,而在这之前,你必须保证整个十字军被安全的送到岸上。” “遵命陛下。”凯斯内斯微微鞠躬,看着在甲板上摇摇晃晃的离开的国王,他转身向着海面上的舰队望去。 在白浪起伏的海面上,一支虽然样式迥异但是却由无数条海船组成的舰队正向着前方进发,虽然这个样子的舰队并不是凯斯内斯心目中那个要建立起来的强大海军,但是想象着自己就要与罗马人海上大战,他还是从心底里浮起一阵激动。 “让我看看罗马人究竟是用什么来满足他们的荣耀的,让我看看罗马的海军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凯斯内斯在心里不住的呐喊着,这个时候那种试图和敌人一决生死的渴望甚至让他觉得即便是伊莎贝拉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骑士的血液在他的心中沸腾,希望能够与想象中的强敌一战的决心,让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能够早日见到敌人。 五月夏天的博尔普鲁斯海峡是最为美丽的季节,没有冬天那凛冽的海风,也没有春秋的季风骚扰,这个时候的海峡上空大多数时候都是碧空万里晴朗无垠的。 当天气特别好的时候,从海峡最狭窄地方的一边峭壁上,不但能清晰的看到对岸,有时候甚至能看到君士坦丁堡城的轮廓。 如果是在一块地势很高,而且恰好又建造着一座巨大城堡的顶楼上,在晴朗的天气里,甚至可以看到频临海峡的罗马皇宫的隐约影子。 现在,阿赛琳恰好就是站在这样一个地方眺望着海峡对面,而且她的双脚正踩在一块很窄的塔楼墙垛上,在她的面前的下方,就是高耸的城堡墙壁和直上直下的陡峭悬崖。 肥胖的海军统帅站在离阿赛琳不远地方仰头看着她,每当看到这个可怕的女人做出这种可怕事情的时候,米利厄诺斯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随时都会跳出来,他有时会偷偷看上一眼被海风吹起而露出的那一小截小麦色的健康小腿,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阿赛琳忽然失足,他是不是有勇气冲过去把她拉住。 “那个女人要生了吗?”阿赛琳忽然头也不回的问着,当她听到身后的米利厄诺斯似乎不知所措的喉咙里发出喏喏的声音时,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海军统帅“胖子,难道你被中午的小牛肉噎到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看到阿赛琳因为转身紧绷在身上的衣服无形中凸显出的她那异常曼妙的身材,米利厄诺斯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划过,可是紧接着他的喉咙就又蠕动了一下:“对不起殿下,您知道我不是经常到圣宫里去,我现在正在忙着您的海军,要知道……” 顺着米利厄诺斯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傲人的**,阿赛琳的脸上先是一黑,接着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当她纵身一跳跃下墙垛时,海军统帅先是暗暗喘了口气,接着他的脸色就发生了变化。 因为阿赛琳不但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一个充满诱惑的炙热身体几乎贴到了他的身上。 “告诉我埃罗帕西娅现在怎么样了?”阿赛琳用一种绝对能让男人着迷的笑容面对着脸色已经微微发白的海军统帅,当她笑眯眯的看着米利厄诺斯时,倒霉的胖子觉得就好像被盯上的猎物般全身不自在,同时他听到阿赛琳正用一种近乎无辜的声调自语着说:“如果你的皇帝知道,你总是偷看那些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而且象现在这样紧贴着我……” “上帝,这个可怕的女人,”米利厄诺斯在心里不住的诅咒着,他摇晃着肥胖的身子向后挪动,可是很快就被挤到了墙角,看着眼前这个让他不自在的女伯爵,他一边在心里暗暗诅咒她最好永远这个样子,再也回不到船上去,一边无奈的低声说:“还要一段时间,殿下,还要一段时间呢。” “是吗?”阿赛琳好像忽然变得兴趣索然起来,她转过身再次走到墙垛前,看着影影绰绰的对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她又要做妈妈了。” 米利厄诺斯微微舔了舔厚实的嘴唇,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甚至最好躲得远远的,不过就在他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乘机离开时,一个仆人匆匆忙忙的跑上了塔楼。 “殿下,有您的一封信,”仆人恭敬的把一个封好的信札递到阿赛琳面前“是皇帝陛下派人送来的。” “伦格?”阿赛琳的精神似乎一下好了起来,她伸手接过那封信把它打开,不过当看到那些她大致上还能看懂的内容后,她的双眉再次皱了起来。 “皇帝因为有事情耽误,而不得不延续班师回朝的时间,”站在利奥厅里大腹便便的埃罗帕西娅手里同样拿着伦格给她写来的信件,向那些闻讯而来的枢密大臣们说着,当她再次低头看信中的内容时,她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愁容“似乎科尼亚那边出了些事。” 因为身体状况断更一天,也是无奈了,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二百二十章 海峡风云(二) 埃罗帕西娅坐在椅子里看着手中的信件微微出着神,她有时候觉得有些困倦,虽然知道这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可是她还是感到莫名的忐忑。 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而且正有两个孩子要她抚养,可是随着小腹日渐凸起,身体里的那个生命变得越来越真实,埃罗帕西娅还是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这种紧张无疑也来自玛丽,当听说埃罗帕西娅再次怀孕之后,玛丽立刻变得神经质起来,她在宫廷里到处乱撞,时不时的呵斥着女官和仆人们做这做那,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未出世的孙子,很多人会认为亲王夫人很喜欢指使人。 不过即便是平时少言寡语的老贡布雷似乎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总是跟在妻子身后,除了一些实在有些没有必要的唠叨之外,他几乎从不阻拦玛丽把那些宫里的人们摆弄得团团转。 可是即便如此,玛丽还是感到不安,她先是不顾埃罗帕西娅的不快,让人把菲特琳娜和亚历山大带走,然后又安排了几个宫廷御医轮值守候在皇后身边。 不过虽然这样的举动让埃罗帕西娅有些不快,但是当玛丽禁止那位丁家的小姐进入宫廷时,埃罗帕西娅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第一次与婆婆发生了颇为激烈的争执。 不过尽管这样,玛丽还是坚持不愿意看到丁璇在宫里继续出现,她借口做为御医的丁泓已经离开圣宫,而丁璇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在派人还算客气的把丁璇打发出宫之后,玛丽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对于婆婆的这个安排,埃罗帕西娅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烦恼,虽然她并没有走出圣宫,可是从女官们的举止中,她已经猜出一些谣言肯定已经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到处传播,也许很多人认为丁璇被赶出圣宫,完全是她这位皇后的授意,因为她显然是害怕自己曾经使用过的手段,成为对自己的报应。 埃罗帕西娅为玛丽那过于鲁莽的举动感到懊恼,不过虽然这样她也知道玛丽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且她也知道做为罗马皇后自己不能在面对丁璇的时候显得过于随意,否则人们会把她的宽宏当成一种软弱可欺。 而且虽然随着从曼德索城纷纷传来的消息让她放心了不少,可是当伦格写来的信中告诉她暂时不能立刻返回君士坦丁堡时,埃罗帕西娅还是不由感到有些担忧。 而且当她接到哥哥狄奥多写来的信件时,埃罗帕西娅也不禁因为信中的事情感到烦恼起来。 “我亲爱的妹妹,如果我没有冒犯罗马的皇后,我希望能继续这样称呼你,而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让我们显得生疏……”狄奥多在信中这样写到“我们在曼德索取得的胜利是无与伦比的,我相信如果你看到了这里的情景一定会为你拥有这样一个丈夫感到自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信皇帝已经成为了能够与罗马历史上任何一位伟大君主相提并论的人物,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皇帝会给罗马带来一个新的开始。” 看着哥哥的信,埃罗帕西娅却感到了其中隐约透出的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多少年来与狄奥多的兄妹之情让她对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哥哥异常熟悉,就如同狄奥多对她那特立独行的熟悉一样,她也深深的了解哥哥的性格。 “不过,我的妹妹,正因为我们之间那不可分割的血脉,我不得不提醒你,当皇帝为罗马开创一个新的篇章时,做为帝国的皇后你是否已经想好自己与自己的孩子将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果然,狄奥多信中接下来的话立刻引起了埃罗帕西娅的不安,她知道哥哥能写出这样的内容显然有着某些也许旁人还不能想到的东西,不过一想到之前关于伦格那显然颇为令人担心的身体,和一直不曾停下的操劳奔波,埃罗帕西娅不禁开始为丈夫,也为自己变得忧心忡忡。 虽然因为汉弗雷受伤才被召到前线去,可是埃罗帕西娅更希望丁涉能够趁这个机会留在丈夫身边好好照顾他,而现在却又偏偏接到丈夫不能尽快返回的来信,这让埃罗帕西娅不能不开始胡思乱想。 “陛下,法兰西斯大人觐见。”站在门口的宦官传来的禀报声让埃罗帕西娅西从沉思中醒来,她本能的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微微点头示意宦官打开房门。 在宦官引领下,法兰西斯走进了房间,当看到站起来的埃罗帕西娅后,他立刻上前几步微微躬身,在与皇后同时落座之后,法兰西斯略微沉吟,随后平静的开口:“陛下,我想您已经接到关于皇帝陛下任命汉弗雷为曼苏尔行省总督的消息了。” “是的,大人,”埃罗帕西娅略显疑惑的看着法兰西斯,虽然对于这位伦格身边公认的第一智者并不十分熟悉,不过她知道这个人对伦格能够成为罗马皇帝居功甚伟,如果不算夸张,法兰西斯甚至可以如一些人所说那样,可以发挥出即便是一个罗马军团也无法比拟的作用“您对这个有异议么?” “不,陛下,我相信皇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这绝对不只是因为纯粹的私交,尽管我们都知道皇帝和伯爵之间拥有着非凡的友谊,”法兰西斯淡淡一笑,不过虽然他的笑容颇为轻松,可是还是不能掩饰中那隐约的忧虑“陛下,我真正担心的,是皇帝接下来所要做的。” “你说什么?大人,请您告诉我您要对我说什么。”埃罗帕西娅有些诧异的看着法兰西斯,这个时候的埃罗帕西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笨,虽然她为自己的在知识上的傲人天赋感到无比自豪,可是面对治国这个对她来说未免太过复杂的难题,她觉得自己笨得甚至连她那个在十六岁时就已经摄政罗马的“前任”都不如。 “陛下,皇帝陛下似乎准备在罗马尝试一种也许任何一位先帝都未曾尝试过的方法,曼苏尔行省无疑是他这种尝试的开始,正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借故停留在小亚细亚暂时不会回来。” “你是说,伦格要进行他对罗马的变革吗?”埃罗帕西娅的心头微微一跳。 即便自怨自艾的认为并不是个如同玛蒂娜那样驾驭国家的皇后,可是埃罗帕西娅却有着另外一个比玛蒂娜甚至是任何人都更加熟悉伦格的巨大优势,那就是她可以听懂伦格那些旁人无法听懂的自语,能够从伦格那些随意撒乱在身边的手稿中看出其中别人无法理解的深意,甚至可以在和伦格欢愉过后的爱抚时,听到疲惫的丈夫在睡梦中那发自内心中的呓语。 让罗马逐渐发生变革,而这个变革却不只是从土地和军制上去影响罗马,而是从最根本的地方去一点点的令这个国家发生变化。 每当想到丈夫拥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时,埃罗帕西娅都会感到一种骄傲,这骄傲并不是因为丈夫拥有的巨大的权力,而是她可以从那些片言只字中感觉到其中会迸溅出的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光明的火花。 “这是个充满了黑暗和战乱的时代,是动荡的,总是给人带来灾难的时代,总有一天这种黑暗会过去,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光明尽快到来。” 埃罗帕西娅不会忘记伦格曾经这样动情的对她说的话,这让她感到无比自傲,因为这些话伦格没有对玛蒂娜说过,没有对伊莎贝拉说过,甚至不太可能会对阿赛琳说,听到伦格心声的,是自己而不是她们。 可是现在,看着法兰西斯忧虑的神色,埃罗帕西娅不禁开始感到担忧起来,她不知道这位智者是因为什么而变得这么忧虑,不过她知道这肯定与伦格决定暂时留在曼苏尔行省有关。 “陛下,我相信皇帝显然希望在曼苏尔开始推行他对罗马的变革,而且不能不承认曼苏尔的确可以说是最合适的地方,”法兰西斯微微苦笑“那里是罗马刚刚收复的行省,在这之前的几十年里,那里一直属于科尼亚,虽然很多罗马人的后裔依旧希望帝国收复那里,可是那里显然要比其他地方都显得更加自由,而且受到罗马的影响也要小得多,甚至除了当地人依旧可以称为罗马人之外,其他的和罗马关系不大。” 法兰西斯凝视着埃罗帕西娅,他在说着这些同时心里不由在暗暗琢磨,这位举世公认的天才皇后对于自己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能够理解,这个时候他觉得如果自己面对的是伊莎贝拉或是玛蒂娜,都可能要显得轻松的多。 “罗马已经病了,”一直认真听着法兰西斯陈述的埃罗帕西娅忽然开口,她的话让法兰西斯不禁感到大为意外,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这位智者感到意想不到“伦格在为罗马寻找一个足以能够让这个国家彻底摆脱出来的方法,现在的胜利对罗马来说也许会被看成是重新振兴的希望,不过对伦格来说这显然还不够,他希望看到的是罗马得到一个新生,而且他希望看到这个混乱的时代能够结束,这一切要从罗马开始。” 法兰西斯愕然的看着埃罗帕西娅,他绝对相信皇后的话是真实的,不过他也很快发现,埃罗帕西娅显然没有真正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对罗马,对伦格,甚至是对她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陛下,我不能不提醒您,皇帝正是因为知道他要进行的变革会引起罗马人的反对,他才会决定从曼苏尔开始,而且请允许我冒犯的说一句,做为在帝国中拥有巨大影响的家族的一员,陛下的变革无疑也会影响到您和您哥哥的家族。” 法兰西斯的话让埃罗帕西娅的心不由又是一跳,在内心深处一直在刻意回避的矛盾开始让她感到心头烦躁起来,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的桌子,那上面狄奥多写来的信件中的内容在她心头不住萦绕。 “皇帝要把罗马从堕落中拯救出来,他也要让人们明白,耶稣基督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赐给了世人惩罚异端的利剑,这是一位圣子赋予自己的使命,是他让自己背负上的十字架。”法兰西斯慢悠悠的说着,他的眼睛望着埃罗帕西娅,同时心中猜测这面前这位美丽的**能够为自己的丈夫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上帝……”埃罗帕西娅轻轻发出一声低吟,她这个时候忽然开始讨厌眼前这个人了,她有一种想要把这个人赶出房间,赶出圣宫和君士坦丁堡,甚至永远赶出罗马的冲动,她想大声告诉这个人“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不许你再靠近我丈夫不许你再说什么十字架” “皇帝为自己选择了一条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旁人来说都无比艰难的道路,”法兰西斯虽然看到了埃罗帕西娅脸上微微苍白的表情,可他依然继续说下去“这是上帝和耶稣基督赐予我的机会和恩典,让我能够看到这样一个人,一个试图把主的真谛告诉世人的君主,不过他所要面对的困难的确太多,这些苦难甚至不是一位皇帝能够彻底解决的,特别是现在,他要在罗马做的变革会引来的麻烦您应该已经知道,虽然他获得了那么巨大的胜利,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在曼苏尔这样的地方推行他的新政,而在罗马其他地方会怎么样就变得更加难以猜测了,陛下,皇帝需要您的支持。” “我的支持?”埃罗帕西娅愕然的看着法兰西斯,她有些不解的摇摇头,可接着又用力点了点头“我当然会支持伦格,我知道他要从那些行省将军手中逐渐收回应该属于帝国的权力,也知道他要把那些权力分配给特里布斯和元老院,可是我除了会支持他之外,还能做什么?” “陛下,您对皇帝的支持还不够,”法兰西斯淡淡的声调听上去,就好像并不是在指责一样“您应该让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看到,做为罗马的皇后,您对丈夫的爱和支持足以让他们明白,身为罗马最有影响的家族一员,您的一举一动将会成为罗马贵族们的典范。” “你让我做什么?”埃罗帕西娅微微皱起双眉,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喜欢这个人,虽然他对丈夫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这个人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已经如同一个十字架般成为了伦格背负在身上的使命,这让埃罗帕西娅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寄托在伦格身上的希望,最终会把丈夫引向一条铺满荆棘的道路。 不过法兰西斯却显然并不愿意就此罢休,他略微沉吟之后,就向埃罗帕西娅提出了一个让年轻的皇后为之愕然的要求:“陛下,我冒昧的请求,您能以罗马皇后的身份授予塞浦路斯的佐薇女伯爵以某种尊号,同时我请求您能把这一尊号通过特里布斯向女伯爵发布。” “您说什么?”埃罗帕西娅刻意用敬称称呼着法兰西斯,她试图用这种方式提醒这位智者注意自己的身份,可是这显然徒劳,在失望之余年轻的天才皇后终于有些恼怒的问到“大人,您这是在侮辱我吗?虽然我对佐薇女伯爵并无恶意,可是请您注意,我毕竟是罗马皇后,是伦格的妻子” 法兰西斯的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自己这次来是在赌博,虽然他相信以智慧著称的皇后不会因为愤怒而对自己有所伤害,可是他却实在无法肯定一个充满嫉妒的妻子,会不会就如同那个可怜的小皇后一样,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不过法兰西斯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做,当他从奎那叔叔那里看到伦格的那些袒露心声的手稿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就如同伦格要面对科尼亚大军时的决绝一样,他也要面对来自罗马和千年教俗的挑战。 “陛下,让罗马人看到您做为皇后依然需要特里布斯的制约,让那些喜欢流言蜚语的人看到您与佐薇女伯爵和她的海军的坚定联盟,让所有人看到您对皇帝变革的毫无保留的支持”法兰西斯的声音忽然变得大了起来,他的身子因为激动微微颤抖,在过了许久之后他在埃罗帕西娅面前跪了下来“我的皇后,我从来没向任何人跪下过,即便是皇帝也没有,我现在跪在您面前请求您,我知道我伤害了您的自尊,如果要受到惩罚我一定会接受的,可是我只请求您答应我,让所有罗马人看到您对皇帝的支持,看到您对皇帝的爱是多么坚贞,那不是任何人能够动摇和利用的,否则那些在暗中窥伺的阴谋家就会利用这些东西制造谣言,您应该知道您的哥哥……” “住口” 埃罗帕西娅大声的打断了法兰西斯的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激动而开始感到不适的身子倾在椅子里,当她刚刚拉动身边的绳铃,还没等铃声停下时,几个宫女宦官已经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他们手忙脚乱的帮着皇后躺倒,同时几个御医在旁边开始焦急的为皇后诊断。 法兰西斯不得不退到一边,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说话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远处的寝宫闻讯赶来的玛丽已经气冲冲的奔到他的面前,如果不是那些女官尽力阻拦,亲王夫人可能就要大打出手了。 但是,最终却是罗马皇后阻止了一场宫廷闹剧的发生,在女仆们的搀扶下,埃罗帕西娅慢慢做了起来,经过一阵喘息,她看着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法兰西斯,过了许久之后终于下达了一个对自己,对丈夫,对整个罗马帝国都有着无比深远意义的命令:“以我的名义向特里布斯提请申述:我,罗马帝国皇后,帝国摄政女王埃罗帕西娅.朱利安特.贡布雷提请特里布斯大会授权,以历任罗马皇帝授予为罗马服务者的尊号为先例,属于她……罗马的海上保护人的称号。” 这个突然的宣告在君士坦丁堡霎时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平民们为皇后那异乎寻常的宽容大度感到不可思议,士兵们为一位传奇女性获得这样的称号感到兴奋莫名,罗马的贵族们则对这个宣告在愕然的同时,不禁感到一阵莫名惶恐。 而在海峡对面,当这个消息传到城堡里时,略显意外的阿赛琳先是无意识的张了张嘴,然后她就毫不在意的催促着那些呆愣住的海军将领们,继续在那个硕大的“地中海水池”里摆弄起她的那些战船模型。 “前进厄勒冈” 第二百二十一章 海峡风云(三) 由特里布斯审评宣布的尊号,是在第三天的夜晚突然送到阿赛琳的别墅的。 和带来“罗马的海上保护人”尊号的使者一起来到别墅的,还有罗马皇后给塞浦路斯女伯爵送来的一封私人信件。 按照罗马宫廷礼仪,使者原本应该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出现在受封者的面前,这不但预示着一天的好运,也预示着对受封者的注视,以至任命是在早晨就被送到的,尽管事实上签署任命的时候也许要早的多。 不过让罗马人感到意外的是,从圣宫中出来的使者却在那之前到了特里布斯宫,在经过了由特里布斯的用玺签署之后,这个授封名册才被送过海峡来到了阿赛琳的住处。 这让那些之前从早晨就做好准备迎接名册的别墅随从们吃尽了苦头,当他们忍耐着饥饿在已经开始变得炙热起来的中午阳光下等待那始终不见踪影的使者时,阿赛琳真躺在自己的卧室里,难得悠闲的看着书。 这个举动让很多熟悉阿赛琳的都不由大吃一惊,特别是那些对自己的“老大”有多少分量一清二楚的海盗们,看到阿赛琳那好像还颇为着迷的样子,那些人不禁在远处暗暗推测,她手里拿的那本书里,究竟有什么内容。 “胖子,来告诉我这个怎么念。” 阿赛琳头也不抬的向坐在不远处百无聊赖的打盹的海军统帅说着,当米利厄诺斯慢吞吞的走过来看到阿赛琳指给他看的那段话后,他嘴里含糊的念着:“以鱼梭般的锋利和狂风般的速度令敌人胆寒……上帝,这些东西您是看不懂的,也许等皇帝回来,他可以给您好好讲一讲。” “伦格不会让我看这些东西的。”阿赛琳把那本厚实的大书摆放在膝盖上,她因为蜷起的双腿露出的大片肌肤让米利厄诺斯看了心头发慌,他转过头向房间的一个角落走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女伯爵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彻底的文盲,而不得不靠他来给她讲解那些书里的内容,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 皇后忽然宣布授予阿赛琳尊号的消息的确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他们对想象中原本应该势如水火的两个女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妥协感到意外,不过和这些牵扯到皇帝的风流韵事相比起来,真正让罗马人为之震动的,是第一次明确的在得到特里布斯承认,同时经过了元老院授权之后,才由枢密院发布皇后的命令。 这个在很多人看来只是颇为繁琐的举动,在一些一直深深关注着罗马宫廷的人看来,就如同被一个投石机抛射出的巨大石弹砸中般为之震动。 第一次,皇后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向罗马昭示了早已由皇帝确定,却在这时显示出巨大作用的变革的结果,元老院与特里布斯所拥有的巨大的权力也经过这刻意的渲染被人们彻底认识。 尽管之前人们早已经意识到特里布斯的重要,可是当这个命令公布出去之后,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才真正意识到,依照罗马公法所建立起来的分权确立已经开始深深的扎入了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帝国的根基,就如同皇帝和皇后也必须要遵循这其中那不可跨越破坏的法典一样,罗马人将在这部法典之下迎来罗马的未来。 而埃罗帕西娅对阿赛琳的授封,显然也是在向那些一直在暗暗揣测着一切的贵族们一个颇为明显的暗示,那就是皇后显然不会因为皇帝的原因而与女伯爵产生什么重大的冲突,因为如果有谁仔细精研罗马那悠久的历史,就会发现很有一些可怕的事情,是由于女人之间的嫉妒和仇恨而引发的。 随着那份授封名册一起到来的,是埃罗帕西娅邀请阿赛琳都圣宫游玩的私人信件,尽管那封信是皇后为了表示重视女伯爵亲手所写,不过埃罗帕西娅也并没有指望阿赛琳能够自己看懂那份用拉丁文写就的私信里的内容,所以那封信更大的作用,不过是为了让那些给阿赛琳读信的人能把她与女伯爵之间的“亲密关系”透露出去而已。 不幸的是,读这封信的任务最终落在了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的身上。 对于皇后的邀请,阿赛琳难得的显出了一丝气馁,她有些懊恼的拒绝了米利厄诺斯试探的询问她十分愿意去圣宫和皇后作伴的询问,然后在好像颇为生气的随手砸坏了几件让米利厄诺斯看了心头发痛的雕塑之后,她一个人气呼呼的走进了卧室。 “看来即便是最可怕的海盗女王也摆脱不了一个女人的诅咒,”米利厄诺斯无奈的说着,他知道阿赛琳显然是不愿意看到再次就要成为母亲的埃罗帕西娅的得意表情,尽管他很清楚皇后这么做并没有多少试图炫耀的意思,不过当他看到被阿赛琳随手扔在桌子上的那份盖着特里布斯印玺的名册时,海军统帅心里不禁暗暗琢磨“不过看来罗马真的要发生变化了。” 正如米利厄诺斯说想的那样,埃罗帕西娅的举动的确让罗马人感到了震动,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甚至因为意外而不得不再次认真审视当时由使者送到元老院的名册,而做为特里布斯的首领,阿莱克修斯也第一次从妻子给他带来的重大打击中振奋了起来。 自从安露蓓尔的丑闻传出去之后,阿莱克修斯就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毁了,他并不在意妻子与她那个情夫之间都有过什么令人丢脸的事,可是他知道安露蓓尔与瑞恩希安之间的勾搭,不但让他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也彻底失去了再次重新崛起的机会。 虽然他认为皇帝不会就此把他重新送进雷克雷监狱,但是在皇帝的心目中他显然已经成了一个连老婆也管不好的傻蛋。 这样的想法也许会比认为他是个野心家对他的伤害更大,因为阿莱克修斯知道,皇帝也许不会在意他的野心而重用他,但是如果他是傻蛋,那么对皇帝来说,他也就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不过让阿莱克修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自认可能就此后半辈子再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时候,皇后的授封名册却突然送递到了特里布斯。 没有人比阿莱克修斯更早的意识到皇后这么做的用意了,他甚至可以自信的告诉自己,从这次授封当中能够闻到那个法兰西斯的味道,他相信这一定是法兰西斯向皇后提出的建议,同时这也是皇后借以向整个帝国,特别是那些以狄奥多为首的外省贵族们展示她全身心的支持自己丈夫变革罗马的决心。 那么,在这样的变革中,谁会成为最大的胜利者?皇帝?贵族们?元老院还是特里布斯? 一想到这个就立刻变得精神起来的阿莱克修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再次来了,这一次的机会不但能够让他振奋得到皇帝的重新赏识,甚至也许能让特里布斯获得之前都未曾得到过的影响和权力。 阿莱克修斯相信自己这一次再也不会猜错,在想到这些之后,这位一度一蹶不振的亲王忽然变得积极起来,他不但立刻召开特里布斯会议认真审评皇后的授封名册,最后颇为郑重其事的在上面用了印玺予以承认,而且就在名册通过特里布斯的授权之后,他立刻向元老院和枢密院递交了一份以皇后的授封名册为例本的授权通报。 “按照罗马公法所宣示的权力,显而易见特里布斯拥有着通过罗马法律的权力,尽管这个权力来自皇帝的恩准,但是以公法所拥有的崇高而不可剥夺的地位推断,这个权力无疑已经变为了现实,而且皇帝和皇后陛下显然已经默许和遵从了公法所赋予特里布斯的这个神圣的权力……”阿莱克修斯在写下这份通报时,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因为剧烈跳动而有些发痛,他知道自己也许已经抓住了一个千年难逢的绝好机会,如果顺利他不但能够重新获得之前失去的一切,也许随着这令人振奋的变化,他会成为一个新的时代的缔造者之一。 米蒂戈罗斯显然被秦王这不但大胆狂妄,甚至已经有些疯狂可怕的举动吓到了,他立刻给阿莱克修斯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甚而近乎到了指控地步的回信。 在信中,首席元老毫不留情的指责亲王的这个举动充满恶意,在质疑他试图遏夺原本属于元老院的权力之外,他还对亲王的本意产生了怀疑,当他说到特里布斯居然要夺取属于皇帝发布命令的权力时,米蒂戈罗斯的用词变得锋利无比,甚至其中一个个足以致命的字眼也在他的字里行间表露无遗。 “我很不愿意这样形容,不过看到您的这封信,我觉得就如同看到了叛乱者的匕首一样令人可怕,这是公然的试图夺取帝国权力的背叛行为,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阴谋,特里布斯如果不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地位,那么这将是十分可怕而且可悲的。” 米蒂戈罗斯显然已经吓到了,埃罗帕西娅的举动让他感到了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正在悄悄的离他而去,关于皇帝所进行的变革,如果说之前还因为有所怀疑和犹豫让他猜测不定,那么现在通过皇后那个看上去好像只是安抚情敌的授封名册和阿莱克修斯近乎大胆妄为的通报,他已经知道,皇帝显然真的要对罗马进行一次巨大的改变了。 令人气恼的授封名册带来的第二天,一个客人光临了阿赛琳的别墅,看着翩翩走来,在初夏的风中如同一株芊芊细柳的丁璇,阿赛琳不能不为自己究竟是不是该生埃罗帕西娅的气感到疑惑了。 对于这个东方少女和伦格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阿赛琳并不想多管,在她的心目中,伦格与其他任何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都好像与她无关,尽管一想起埃罗帕西娅可能要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和越来越圆鼓鼓的肚子向自己炫耀就感到莫名的气愤,可是一想起眼前这个东方女孩甚至被伦格的母亲赶出圣宫,阿赛琳忽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至少伦格的妈妈没有渡过海峡来找我的麻烦,否则也许我会把她从窗户里扔出去,要知道还没有人能够在厄勒冈的女主人面前耀武扬威。” 阿赛琳用一种肯定的口气向坐在对面的丁璇说着,她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听得懂,也不管那个女仆来不来得及把她的话翻给对方听,只是一个人独自说下去。 “我想我还是要回到塞浦路斯去的,在罗马我呆不惯,”阿赛琳略微有些失落的看着四周“伦格给我做的很多了,这座宫殿就是他送给我的,而且他居然还允许安露蓓尔来陪我,不过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只要我的伤势完全好了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地中海上的阿赛琳怎么能在陆地上成为别人的囚犯呢?” “他说你是他的妖精……” 丁璇把脸颊贴在叠放在靠榻一边高背扶手的双手手背上,歪着头看着这个大概能让半个罗马的男人为之着迷的美丽海妖,她的少女心思中,第一次暗暗揣测伦格与这个动人的海妖在一起时,会是种什么样的情景。 丁璇刚刚直起腰身,却看到阿赛琳忽然转过身来望着她,似乎被人戳破心事的丁璇立刻感到脸颊一阵发热,但是当她听到内娜转述的阿赛琳的话后,她却又是一阵愕然。 “和我一起去圣宫吧,”阿赛琳用一种恶作剧般的神色看着丁璇“要知道你的确被伦格的母亲赶了出来,不过她却没有禁止你做为我的朋友一起回到圣宫去吧。” 丁璇有些愕然的看着向她露出奇怪表情的阿赛琳,在明白了她的话的意思之后,丁璇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不要怕那个老女人,也许对她来说,能给她生孙子的她才会喜欢,就如同当初玛蒂娜一样,据说那老女人当初对玛蒂娜也并不很好,如果不是玛蒂娜能给她生孙子,也许她会怂恿伦格找别的女人呢,”阿赛琳一边说,一边走上去一把拉起丁璇,在仔细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东方女孩好久之后,阿赛琳终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我真不知道伦格喜欢你的什么,要知道你看上去真是瘦瘦弱弱的。” 阿赛琳边说边随手从靠榻边突然拽出一柄长剑,在内娜惊恐的低喊声中,她把剑柄塞进了丁璇的手里。 “拿着这个,也许你应该让他看到你挥剑的样子。”阿赛琳一边说一边笑着,不过很快她就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同时她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你的伤还没有好吗?”丁璇立刻让内娜帮着阿赛琳躺好,看着阿赛琳不住的喘息好久之后才慢慢缓过气力来,她不由担忧的问着。 “没有关系,不过这是我受的最厉害的一次伤了,”阿赛琳微微苦笑了起来“以前这伤对我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看来我真的变得柔弱了,厄勒冈的阿赛琳居然因为这点伤势就受不了了。” 阿赛琳有些沮丧的抱怨着,不过很快她就好像变得愉快起来,虽然在丁璇看来她似乎并不是真的忘记了烦恼,可至少外表上看上去她开朗了许多。 “和我一起去圣宫,让那些罗马的宫廷贵妇们看看我们,如果她们喜欢胡言乱语就让她们说去,或者她们自己其实更希望取代我们爬上伦格的床呢。” 阿赛琳讥讽大胆的话丁璇不由脸上一阵通红,她有些责怪的看着忠实的把那些话转述给自己的女仆,看到内娜有些无奈的耸着肩膀,她不禁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哦,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我们这就做好准备,不论埃罗帕西娅是不是愿意见到我们,可她已经邀请了我,所以我也不会随便就放弃这个机会,要知道也许下次进入圣宫的时候我也已经向她一样怀上伦格的孩子了。” “你要为他生孩子吗?”丁璇有些好奇的问着,她不能不佩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尽管她自己抱着虽为女儿身却绝不屈居他人妾滕的孤傲之心,但是对于这个毫无名义,却大胆的爱着伦格,甚至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从心中感到既惊讶又佩服。 “让我们一起去君士坦丁堡吧”明显已经好转的阿赛琳忽然走到窗边用力推开两扇紧闭的木窗,随着海峡中的夜风吹进房间,丁璇看到阿赛琳身上宽大的衣服立刻随风飘扬,那样子让她不由想起了人们对这个美丽而又可怕的女人的形容……“地中海上的海妖”。 黑色的厄勒冈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般停靠在小港湾里,和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比较起来,四周的那些小船就如同一群可怜的侏儒般毫不起眼。 因为很久以来已经没有再次出海,当看到被粉刷一新的掌门官时,阿赛琳嘴里发出了一声充满兴奋的呼哨。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接受皇后的邀请渡海赴约,可是厄勒冈上的水手们还是决定要让罗马人好好见识一下那个驰骋地中海的海上巨霸,所以当厄勒冈缓缓开出小港湾时,随着看到这条堪称举世闻名的巨船的人们发出的声声惊叹,厄勒冈忽然升起了所有的船帆。 伴着船帆似一副副巨大的黑色翅膀展翅张开,如同从海底忽然浮出水面的可怕巨船已经破开海水,斜斜的向着海峡对面驶去。 阿赛琳站在她心爱的船艏像上,看着下面那翻起的雪白浪花,一时间似乎回到过去那自由驰骋的心情让她发出了欢快的高呼。 “厄勒冈我的厄勒冈” 在海峡中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厄勒冈以一种不可一世的姿态向着君士坦丁堡另一边的的金角湾中驶去,它的这个样子甚至在经过港湾时惊动了守卫城墙的士兵和城墙上正在干活的民众,就在人们向着这条预示着罗马海军无上荣耀的巨船发出欢呼的时候,几乎是和厄勒冈迎面而来的一支小小的舰队正急匆匆的向着马尔马拉海的西方海峡的方向驶去。 在一条同样颇为巨大的海船上,一个罗马海军正一边看着错身而过的厄勒冈,一边向向米利厄诺斯报告:“大人,我们的舰队发现威尼斯还有撒丁人的船队似乎有些异常的举动。” “那我们就去看看那些讨厌的法兰克人要干什么,”米利厄诺斯嘴里咕哝着说着,然后让挪动笨拙的身子来到船舷边,向着远处的阿赛琳大声喊着“玩的快活点,殿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海峡风云(四) 恰纳卡莱海峡外爱琴海的海面上,几条随意游弋的海船在水面上上下荡漾着。 从远处众多的岛屿影子间望过去,海面上的那些岛屿就好像铺洒在平坦平原上的点点碎石,而且事实上整片爱琴海也的确是被这无数的大小岛屿所点缀衬托,而且正因为这样,这里也成为了最为繁忙的海上道路之一。 在这样一个季节里,是以捕鱼为生的沿岸渔夫们最悠闲的时候,虽然还有一些常年能够捕获的海货,但是这个季节更多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好收获的。 几条把破烂的渔网联接在一起的小平底船上的渔民们有气无力的把渔网扔到海里,至于最终能够捞上什么,却没有人太过在意。 远处海面的天空中出现的一片阴云预示着可能会有一场不小的暴风雨,这也让渔民们感到很无奈,他们知道这个季节的地中海是最难伺候的,是不是的刮起的大风就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威胁,这也是渔民们在这个时候不愿意轻易出海的原因。 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条罗马海军的战船慢悠悠的经过,虽然随着罗马海军,或者干脆说是那位可怕的海上女王在地中海的横冲直闯,已经让法兰克人变得胆战心惊,不过自从十字军重新圣地发动了战争和塞浦路斯之战后,罗马海军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甚至有时候会向着阿拉贡国王的边沿进攻了。 在皇帝的命令下,罗马海军尽量让自己显得和缓了许多,不论是威尼斯人,热那亚人还是撒丁人,他们显然也从皇帝与理查的协议中多少得到了些好处,那就是罗马已经不再那么强硬的拦截他们通向东方的船只,尽管很多关乎到罗马切身利益的商品依旧要受到罗马人态度强硬的拦截,甚至缴获,不过至少那些地方的商人们,不用再为整天盯着空荡荡的海港一筹莫展了。 不过尽管这样,罗马海军还是在爱琴海上有着一支不小的舰队,他们紧密的监视着来自东方的商船,特别是按照皇帝的命令,对那些来自埃及的叫做“咖啡”的深色作物进行了严厉的盘查。 按照《塞浦路斯协议》,罗马人放松了对法兰克人在海上贸易的森严遏制,在允许一些普通货物可以无偿的通过之外,甚至允许一些对那些城邦和其他法兰克宫廷来说异常珍贵的商品在付出一笔不菲的佣金之后,可以自由通过。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对于那种叫“咖啡”的作物,罗马皇帝却毫不留情的予以禁止,不论是在协议中还是在海面上,伦格都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而且在经过几次罗马海军无情的进攻之后,随着几条偷运夹带的法兰克商船被俘获或者是直接击沉到海底,法兰克人终于明白了罗马人的强硬态度。 所以尽管随着十字军在东方的战争让来往于地中海上的船只变得越来越繁忙,可是罗马人依旧坚持派出在海上巡视的战船,丝毫没有放松的监视着那些试图乘着这种混乱偷偷来往与海上的法兰克商船。 远处的天空变得越来越暗淡了,这就预示着暴风雨显然就要来临,渔夫们不得不放弃手头的工作,他们一边有些慌乱的收着渔网,一边注意着远处的海上的变化。 和渔民们一样,小战船上的罗马士兵也从半掩的底舱里爬出来,他们慌乱的把船帆收起来,同时爬伏在船帮上注意着从西边上来的天气。 “哦,看来今天可以早些回去了,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有人冒险旅行了,”一个士兵对身边的小队长说着,当他看到小队长因为之前喝了太多的酒而眼睛发花的不住揉着眼皮时,他嘴里暗暗低声咒骂着这个愚蠢而且贪杯的傻蛋“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到岸边去,这天气可是太糟糕了,我可不想因为翻船轻易死在海上。” “哦,那就……回去吧,我看这天气也……”小队长随声附和着,其实他这个时候已经因为酒劲和船身的不住颠簸头晕目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就在他用力揉着怎么也睁不开的眼睛时,他忽然听到身边的士兵发出了诧异的喊声:“那是什么?” 这声大喊让还在揉着眼睛的小队长不由一惊,当他顺着同伴的手势睁大眼睛仔细看去时,从远处已经变得漆黑一团的天空下,他看到起伏波荡的海面上的点点黑影。 “那应该是岛屿的影子,这种天气里那些影子看上去和船是分不出来的,你这个傻蛋。”队长不满的叨咕着,当他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要缩回到用木板遮盖的底舱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抓住,然后在他愤怒的叫喊声中,他被同伴强行拉回到了船帮边。 “看清楚点,队长那些岛难道能自己动吗?” 士兵愤怒的叫声让小队长的精神不由一震,他再次仔细看着,当终于发现情况不妙时,他立刻喊着让人帮自己扶稳帆杆,然后他踉跄着爬上不高的杆顶。 当他透过海面上那不住起伏跌宕的浪头渐渐看清远处的情景时,小队长不由发出一声低喊:“上帝,这可不妙。” 他惊慌的向甲板上抬头看着他的同伴们大喊着,要他们立刻调转船头,不过没喊两句他忽然停了下来,随着有所感觉的慢慢转过身向着身后另一个方向看去,小队长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上帝呀……” 看着因为所有人都被远处的情景吸引,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得很紧的两条战船,小队长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 远处的滚滚雷声也传到了君士坦丁堡,看着不久前还晴空万里,可很快就变得黑漆漆的天空,正在街道上无所事事的渡过一个悠闲下午的君士坦丁堡人不禁发出了一阵抱怨。 几个自认颇有文采的无聊诗人似乎因为因为这瞬息间的风云变化而触动了灵感,他们不顾刮得越来越大的海风,纷纷登上面对海峡的城墙,在附近士兵们的大声嘲笑中,这些诗人摆出古代希腊先哲们的手势,开始用他们那似是而非的韵脚填起了颇为贫乏的诗歌。 自从某位以大胆的讽刺和嘲笑而著名的诗人与世长辞之后,君士坦丁堡里就刮起了一阵争夺继承这一诗人宝座的风气。 很多人都渴望自己能成为继安图维索之后的伟大诗人,所以每当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时,这些总是笔不离身的“诗人”们就会立刻蜂拥而至,用他们那蹩脚的词句记录下各种或者苍白或者绚丽的灵感。 不过君士坦丁堡的民众们却很少有人愿意和这些人一样发疯,所以当看到远处天色变得昏暗起来之后,人们立刻纷纷向着个自己的家里跑去,一时间很多街道上变得空空荡荡。 不过,在圣宫里,一场盛大的宴会却没有因为突然变坏的天气受到影响。 按照埃罗帕西娅的命令,当阿赛琳同意赴约之后,圣宫里的人们就早早的开始忙碌了起来,虽然召开宴会已经成为了罗马宫廷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过在得到皇后特意关照之后,人们还是小心翼翼的做了各种工作,然后就开始等待着塞浦路斯女伯爵的光临。 尽管按照罗马的习俗,受到晋封恩典的人应该圣宫那著名的黄金大门下接受来自皇帝或是皇后的恩赐,不过埃罗帕西娅却以自己怀孕不适的名义取消了这个礼仪,而是改在了圣宫里进行这一授予。 尽管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可是很多还是希望能看到那可能会是戏剧性的一幕,想象着皇帝的情人不得不被迫跪在情敌面前接受授予仪式时的样子,很多人就不禁感到异常兴奋。 尽管也有人猜测以阿赛琳的性格绝对不会甘愿向情敌下跪,那么甚至可能会出现一些让人们意想不到的情景,不过当他们听说皇后居然巧妙的回避了这一尴尬的局面之后,还是有很多人不禁感到颇为失望。 而且另外一个让人们感兴趣的消息也在暗暗传播,当有人看到那个颇为引人注意的东方女孩和阿赛琳一起出现在圣宫里时,一些对宫廷秘辛十分清楚的人立刻意识到,也许另外一出好戏就要上演了。 “如果亲王夫人看到那个被她赶走的东方女人回到圣宫里,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哦,那个老农兵的老婆可能真的会干出些什么,看来要有麻烦了。” “大概圣宫里的‘战争’也许比和科尼亚人的战争还要让皇帝头疼呀。” 人们幸灾乐祸的低声议论着,当看到在女官的“追逐”而不是陪伴下兴冲冲的走进大门的玛丽时,整个宫殿里霎时变得一阵安静。 “女伯爵在哪?我想我应该向她表示庆贺。” 玛丽笑呵呵的对向旁边闪开的贵族们问着,对于埃罗帕西娅居然那么大度的对待阿赛琳,玛丽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媳妇不但能为儿子不停的生孩子,而且居然还有那么宽容的心胸,这让玛丽甚至觉得埃罗帕西娅要比玛蒂娜还要让她放心。 至于阿赛琳,如果不是女官告诉她皇后请她去表示祝贺,玛丽甚至不想见到这个女海盗,她对这位塞浦路斯女伯爵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虽然很多人对她说过这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让儿子心满意足的事,不过对于玛丽来说,一个既不能陪伴在儿子身边,又不能给儿子生个孩子的情妇,是没有什么值得让她注意的地方的。 而且玛丽脸上原本就无所谓的笑容很快就随着看到与阿赛琳站在一起的丁璇而凝固住了,她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起的那三个儿子的女人,在丈夫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袖之后,她才收起有些瞠目结舌的表情,脸色沉沉的走了过去。 “看呀,这位夫人都不知道掩饰一下。”有人偷偷的说着,随着玛丽走去,贵族们纷纷站在远处注意起可能随时会出现的难得的戏剧。 “你怎么又回来了?”玛丽毫不留情的看着丁璇,她健壮的身子站那里把丁璇纤细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瘦弱,这就让玛丽的心里感到更不喜欢,她的嘴里低声唠叨着,如果不是因为有埃罗帕西娅站在一边,她可能已经要大声喊出来:“我儿子不需要你这种一看就不能生孩子的废物。” “玛丽,璇小姐是阿赛琳邀请来的客人,”埃罗帕西娅低声提醒着,对于这个农妇出身的婆婆,埃罗帕西娅虽然无奈却并不讨厌,说起来她更愿意和玛丽相处而不是和那些虚伪的贵族们周旋“请你对她保持起码的礼貌吧。” “哦,看来麻烦真是不少,”玛丽好像有些懊恼的看着阿赛琳,看到女海盗望着她的那种狂野的眼神,玛丽的鼻子里又发出了重重的哼声“伦格怎么总喜欢这样的女人,看看呀,她们都是些什么人。” “这样的女人的确让人不高兴,不过你儿子喜欢,”阿赛琳忽然凑近玛丽耳边低声说“也许你应该为伦格找个农家丫头,不过现在这里的三个女人都是你儿子自己选择的。” “上帝,看看她都在说什么呀,”玛丽回头向丈夫不满的嘀咕着,当看到老贡布雷闷闷的样子后,她有些气恼的一边向旁边的座位走去,一边重重的嘀咕着“我不管了,以后有什么麻烦让伦格自己去解决吧。” “你就不该管,”老贡布雷跟在妻子身后走向座位,依旧闷声闷气的说“儿子知道怎么做,他已经是皇帝了。” 这忽然出现,可接着很快就悄无声息的一幕让那些宫廷贵妇们一阵失望,虽然这短短的一会已经足以让她们向亲朋好友说上几天,而且这个话题很快就能风靡全城,不过还是有人不无恶意的盼望着能看到更加戏剧化的场面。 远处的沉闷雷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些站在窗边的贵族不由看着远处漆黑的天空,虽然还不到夜晚,而且白天也已经很长,可是变得暗淡下来的天色还是让人觉得就好像夜晚提前来临了一样。 埃罗帕西娅坐在椅子里看着那些向阿赛琳表示着祝贺的贵族们,就在刚刚阿赛琳还没有到来之前,那些贵族中的一些人用颇为婉转隐晦的口气向她表示了对阿赛琳的不满,而且还有一些人在不得不承认了阿赛琳给罗马带来的巨大功绩的同时,却又向她表示了他们个人对皇后的忠诚和尊敬。 而其中最为明显,甚至有些过于直接的,就是特里布斯首席元老阿莱克修斯。 这让埃罗帕西娅不得不承认,做为被伦格倚为臂助的法兰西斯的确拥有着旁人所不能比拟的智慧,就是他那一个小小的建议,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向特里布斯提出的授权晋封让特里布斯的地位上升到了出人意料的地步,至于这个请求是由皇后而不是皇帝提出,则又无形中为皇帝保留了足够的尊严和权力。 埃罗帕西娅心中暗暗琢磨着法兰西斯所做的一切,不过在为自己能够帮助伦格高兴的同时,她也因为法兰西斯之前的一些话感动心底里被一团阴影笼罩着。 好像感觉到了埃罗帕西娅那若有若无的阴郁,丁璇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对于那些因为她的举动而不由看过来的眼神,丁璇并不十分在意,既然已经决定孤此一身,又何必在意他人的赞美毁誉。 “陛下,您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是否身体感到不适?”丁璇轻声问着,她不知道埃罗帕西娅是不是因为阿赛琳而感到不快,不过看着皇后本能的按在小腹上的手,她不禁为未出世的孩子有些担心。 “璇小姐,”埃罗帕西娅抬起头,她似乎一时间有些失神的看着丁璇,过了会后才用无奈的声调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有成为皇后,而伦格也不是皇帝,那该多好。” 当内娜用透着愕然的口气把皇后的话转述给丁璇时,丁璇那如细瓷般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略微的诧异,随即她微微苦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无奈,同时她的嘴里轻轻吐出透着淡淡愤懑的自语:“你身为皇后却盼望平凡,而我空有满腹经纬却枉为女儿身,真不知是否上天的戏弄。” 丁璇的声音很低,低到内娜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而埃罗帕西娅这时的眼神也已经看向缓缓走来的阿赛琳,当她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时,人们不由立刻向他们注意了过来。 “看看他们,就如同一群嗜血的鲨鱼,不过他们想尝到的是我们的那些流言蜚语,”阿赛琳把晶莹剔透的杯子举到面前,当她仰头喝下杯中泛着淡绿色泽的苹果汁时,因为那修长脖颈和胸脯的微微蠕动,让离得较近的几个贵族眼中不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哦,看看这些贵族,他们现在的样子可不比一个卑贱的农夫好多少,”内娜在旁边低声嘀咕着,她不忿的打量着那些人,当她看到阿莱克修斯走来时,内娜本能的要张嘴继续讽刺,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亲王却在向皇后行礼后,转身向她看了过来。 “我想你就是陛下所说的那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吧?”阿莱克修斯有趣的问着。 “哦,我的殿下,您也要讽刺我吗?”内娜有些气愤起来,她不知道这位亲王怎么会知道自己,就在她想着可能是伦格或是他的手下的恶意取笑时候,阿莱克修斯却出人意外的向她微微致意。 “我听说你有些朋友是各个行省特里布斯大会里的成员,我想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来君士坦丁堡找我,做为帝国特里布斯首席元老,我很愿意帮助他们。” 阿莱克修斯的话让要顶撞他的内娜一下楞住,这个直爽的里昂穷人派的姑娘愣愣的看着罗马的亲王,她一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阿莱克修斯当着皇后的面对她说的这些话,有着什么样的特殊意义。 不过,不论是内娜还是埃罗帕西娅,甚至是阿莱克修斯本人都已经没有时间去解释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因为就在亲王转身要再次向阿赛琳表示他的友谊时,一个侍从匆匆走到了埃罗帕西娅身后,在她耳边低声禀报:“陛下,赫克托尔大人来了,他请求立刻单独觐见陛下。” 第二百二十三章 海峡风云(五) 听到侍从带来的消息,埃罗帕西娅的心不由猛然一跳,她到这时才想起来,一度以来不论是自己还是其他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在君士坦丁堡还有那么一个人,虽然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是在内心深处,埃罗帕西娅实在不希望听到关于赫克托尔的消息,特别是这种突如其来,令人不安的要求觐见。 她尽量让自己的外表显得沉稳些,尽管已经猜到可能会有不好的消息等待着自己,可她还是让自己稳健的站起来,在向四周的人微微致意之后,随着那个侍从沿着一扇小门向较为僻静的侧厅走去。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白化病人那看上去好像永远没有表情的脸出现在面前时,从他的神色上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只有当侍从悄悄退下,只有当房间里两个人时,赫克托尔那显得无神的眼中才显出一丝疲惫。 “陛下,请原谅我要向您报告一个坏消息,”赫克托尔低声说着,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似乎因为焦虑而显出些许无力的声调让人觉得他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是从耶路撒冷来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埃罗帕西娅诧异的看着赫克托尔,虽然从没喜欢过这个人,但是埃罗帕西娅却不能不承认,自己很佩服这个好像从来不知道疲倦的白化病人,至少他你看上去好像永远用不完的精神让她感到由衷的敬佩,可是现在赫克托尔让人看上去就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耗尽了一切气力的争斗。 “陛下,就在不久前,圣地的救赎骑士团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不论是耶路撒冷,考雷托尔还是其他地方的所有救赎骑士都遭遇到了袭击,驻守圣地的骑士团已经全部蒙了圣召。” 赫克托尔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微微发愣,接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后,他好像忽然说完一切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向后坐去。 埃罗帕西娅愣愣的看着坐在椅子里的赫克托尔,在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于救赎骑士团她并不比别人更加熟悉,她只知道那是由伦格建立起来的,不论是对伦格自己还是对整个祈祷者教团都有着无比重要意义的一支军队,不论是在耶路撒冷,在君士坦丁堡或是在色雷斯,甚至是在保加利亚,救赎骑士团都应该在当地拥有着举足轻重,毫无争议的重大影响。 所以赫克托尔的带来的消息让她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她在深深呼吸之后用一种怀疑的声调轻声问:“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不是不相信这个消息,可是这怎么可能……” “陛下,是伊莎贝拉,”赫克托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古怪,当提到伊莎贝拉时他看到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可是这时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寻思埃罗帕西娅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心情,他迎着埃罗帕西娅苍白的表情缓慢的说“伊莎贝拉和在圣地的十字军一起袭击的救赎骑士团,这个消息是那些从圣地回来的商人传来的,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借口是救赎骑士团试图背叛女王。” “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背叛她,是伦格命令他们向伊莎贝拉效忠的,是他把自己最信任的骑士团送给了那个女人”埃罗帕西娅激动的喊了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不忿和愤怒,到了这时她才忽然发现,原来在她那似乎并不在意的恬静之下,却有着一股始终隐藏着的强烈嫉妒。 埃罗帕西娅身子微微晃动,她向远远的站在门口的侍从招手,在她终于慢慢缓过一口气后,她用颤抖的声音吩咐着:“去把法兰西斯大人请来,还有……” “恩特克劳威尔总主教和法尔哥尼。”赫克托尔这时好像已经从疲惫中缓了过来,虽然他那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其他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冷静有力。 “大人,军团总主教和大区总督大人现在并不在君士坦丁堡。”侍从小心翼翼的回答,当他看到赫克托尔看过来的透明眼睛时,他立刻畏惧的向外退去。 “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埃罗帕西娅的声音依然透着轻轻的颤抖,她对骑士团并不十分熟悉,可是这个消息却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她一想到丈夫把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那支不论是在宗教还是在世俗中都拥有着巨大影响的骑士团,是因为对那个女人的爱,这就让她觉得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嫉妒和愤怒,虽然她知道伦格这么做肯定还有着其他的用意,可是伊莎贝拉的举动却彻底令她感到如同自己受到了背叛一样。 “陛下,事情也许还不止是那样,也许还有更出人意料的事情……”看着愤怒的埃罗帕西娅,赫克托尔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可是他接着停下来,那双略显失神的眼睛看着敞开的房门微微出神,当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法兰西斯时,他透明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接着恢复了原来那毫无表情的神色。 和埃罗帕西娅不同,听到噩耗的法兰西斯的表情是平静的,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在想什么,他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甚至连埃罗帕西娅因为身子疲惫被闻讯而来的女仆搀扶着躺在靠椅上都没有注意。 按照皇后的命令,一些正在君士坦丁堡里的祈祷者教团的高级教众已经纷纷赶来,虽然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们聚集到房间外的走廊里,等待着皇后召见的命令时,消息最终还是透露了出去。 这样可怕的消息一旦传出就再也无法阻拦,几乎就在法兰西斯还在沉思冥想的时候,整个圣宫里已经开始到处流传来自圣地那令人不能置信的噩耗。 原本举行的宴会已经停了下来,贵族们纷纷聚集在一起,神色愕然甚至是隐约充满惶恐的议论着这个可怕的消息,而就在圣宫外,原本随着阴郁的天空而变得沉闷的君士坦丁堡城,已经隐约引起了一阵沸腾 不知道是从那里开始,君士坦丁堡的祈祷者们开始向圣宫聚集起来,在街道上,在小巷里,大群的祈祷者开始缓慢却有力的向圣宫下围来。 颇为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如一些人想象的那充满愤怒仇恨甚至是歇斯底里,可是那种令人压抑的巨大力量却可以从沉默的人群中感觉的到,当一些被君士坦丁堡里各个教区推举出来的德高望重的布道者,手举着用简陋的木头和破烂的亚麻布绑成的是十字架来到已经关闭的圣宫门下时,登上宫墙的近卫兵们看到的是那些被他们尊重的布道人脸上无声的流淌的泪水。 “受到怜悯者经受折磨,这折磨来自骨与肉,他的血成为甘甜的美酒,他的肉化为美食,这酒与这肉净化罪人的灵魂,这骨与这肉成为拯救世人的灵餐……” 一阵阵低沉的祈祷向着圣宫里飘荡过去,即便身在宫殿中最深处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玛丽双手和丈夫紧紧抓在一起,她原本健康红晕的脸色异常苍白,当她轻轻念出伊莎贝拉的名字时,老贡布雷用眼神制止了她。 “上帝呀,那位女王,那个孩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她不是爱着伦格吗?为什么要干那种事?”玛丽茫然的看着丈夫,她觉得自己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因为与儿子有着各种错综复杂关系而牵扯到一起的女人,怎么会转眼之间就成为了可怕的敌人。 “玛丽不要说了,”老贡布雷低声阻止着妻子,他用力揽着妻子的肩膀向角落里走去,同时他的嘴里轻轻念叨着“也许我们根本不该到君士坦丁堡来,我不懂都发生了什么。玛丽,这不是我们能明白的。” 整个圣宫似乎都因为这个可怕的消息压抑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郁,所以当人们看到忽然穿过一道道回廊和花园走过的阿赛琳时,不禁立刻被她的举动吸引了。 不顾那些侍从和女官的阻拦,阿赛琳强横的走进了侧厅,当她看到安静的房间里围拢在靠椅前的那些教团的高级教众时,她鼻子里发出的哼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擅自闯进来的阿赛琳,望着这个嚣张可怕的女海盗,在这一刻有的人心头不禁闪过当初她与伊莎贝拉在圣宫主厅里挥剑决斗的情景。 “那个女人终于下手了吗?”阿赛琳用一种透着讥讽的声调问着,她似乎并不指望谁能回答她的询问,当她走到埃罗帕西娅面前时,看着依旧因为这个噩耗而微微喘息的皇后,阿赛琳略微沉吟,随即向埃罗帕西娅伸出右手,同时她大声的说到:“把我的舰队还给我” 房间里的人被阿赛琳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得不由一阵愕然,他们相互看着,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是该为了维护皇后的尊严呵斥这个皇帝宠爱的女人,还是沉默下去,对这种局面不闻不问。 “你要干什么?去找伊莎贝拉交战吗?”埃罗帕西娅有些疲倦的抬头看着阿赛琳,她这个时候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法兰西斯一直沉默,似乎他的灵魂都已经随着这个消息沉沦下去了,而阿赛琳这突然的要求,也让埃罗帕西娅觉得自己好像完全失去了做为皇后的冷静,她想让自己尽量平和下来,可是一阵阵的烦躁却怎么也无法令她冷静。 “告诉我你们都要什么吧,”埃罗帕西娅忽然用很高的声音向阿赛琳喊着“伊莎贝拉拿走了伦格的骑士团,可是她并不珍惜他们,现在你要他的舰队,那么好吧,拿走吧都拿走吧只要你们把我丈夫给我留下来” 埃罗帕西娅激动的情绪霎时吓住了人们,女侍们立刻围拢过来,在向着阿赛琳充满敌意的瞪视下,她们围拢在皇后身边尽量安慰着她。 “殿下,请您过来一下。”一直沉默的法兰西斯忽然开口了,一时间房间里霎时一静,所有人都望向转过身来看着阿赛琳的法兰西斯,在这一刻多年来所树立起的威望,让所有人不禁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位皇帝的智者身上。 “殿下,您认为如果现在使用罗马军队对伊莎贝拉和十字军予以惩罚,有多少胜利的把握?”法兰西斯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那些喊着要对那些背信弃义的敌人派出骑士团予以复仇的祈祷者,当他看到阿赛琳眼中闪起的炙热神色时,他低声说“殿下也许不需要我提醒您,您将带领的并不是祈祷者的教团舰队,而是属于罗马帝国的舰队,所以如果您要发动一场战争,那么这就将是罗马与十字军之间的战争。” 阿赛琳微微歪着头看着法兰西斯,她对这个人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她显然知道这个人在伦格心目中的地位,这让她觉得有必要认真的回答这个人的问题,而不是如同之前对其他人那样可以不予理睬。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会让那个疯女人为她的举动付出代价,”说到这里阿赛琳向法兰西斯微微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不过我要提醒你,那是我的舰队,是伦格许诺过我的玩具。” 听到阿赛琳的话,法兰西斯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他不知道皇帝那么做究竟对不对,把强大的海军和骑士团做为玩具和礼物送给心爱的女人,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却是眼前这种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陛下,十字军和伊莎贝拉侮辱了祈祷者……” 法兰西斯终于抬头向着望着他的埃罗帕西娅和那些教团领袖们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略显苦涩,正如同阿赛琳说的那样,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法兰西斯觉得伊莎贝拉真的发疯了,可是随着回想自己离开圣地之前伊莎贝拉的那些举动,和许久以来救赎骑士团在圣地的经历,法兰西斯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理解伊莎贝拉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隐约的,他对那个终于彻底背叛了伦格的女人,有着一种淡淡的怜悯。 还有什么比背叛了自己心爱的人更加悲伤的呢?即便能够想象到那位来自英格兰的贵族能够殷勤的博取伊莎贝拉的欢心,可是法兰西斯却并不相信凯斯内斯能够真的得到伊莎贝拉的爱。 法兰西斯还能记起每当伦格的消息传来时伊莎贝拉那掩饰不住的兴趣和喜悦,甚至有时候她会反复的阅读来自君士坦丁堡的信件,至于那些带来关于罗马各种消息的商人,她都会很慷慨的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一个人。 但是,伊莎贝拉最终还是背叛了伦格 “祈祷者的血让我们看到了丑恶和背叛,殉道者升上了天堂得到上帝的佑护,那么现在就应该是让那些背叛者得到惩罚的时候了,”法兰西斯的声音在人们耳边回荡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窗边用力推开虚掩的木窗,一时间从圣宫外传来的祈祷声立刻传了进来“听到了么,祈祷者们的痛苦声是对我们的申斥,这是上帝在经过他们想我们发出警示。” “向圣地进发,进军耶路撒冷” 一个官员发出了大声的吼叫,在人们先是感到愕然,随即紧跟着发出同样怒吼的同时,法兰西斯忽然向他们抬起了手:“不” 房间里霎时变得一片安静,人们愕然的看着走向埃罗帕西娅的法兰西斯,一时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阻止。 “陛下,请原谅我不得不向您请求,虽然现在皇帝陛下并不在这里,但是做为帝国摄政,我想您有权力把罗马舰队的指挥权赋予佐薇女伯爵。” “大人,您是要我把指挥罗马的海军权力交出去吗?”埃罗帕西娅看着法兰西斯,她知道一旦阿赛琳拥有了罗马海军,那么她势必会向圣地进发,而她不明白的是,这和祈祷者们所说的要惩罚十字军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惩罚十字军和伊莎贝拉的罪行将由祈祷者教团进行,而不是罗马帝国,”法兰西斯看着埃罗帕西娅认真的说“不论是在罗马还是在塞浦路斯,都有祈祷者和救赎骑士,这就让我们拥有了为在圣地牺牲的同伴复仇的理由,但是不论如何这支舰队都不应该是属于罗马。”说到这里的法兰西斯回头看着房间里这些同时身为祈祷者领袖和罗马官员的人们重重的说“任何时候,这都是一场属于耶路撒冷的虔诚祈祷者的战争,而不是罗马帝国的战争。” 有的人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明白法兰西斯的话,可是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的赫克托尔已经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哦”声,就在人们向他望去时,白化病人慢悠悠的走到埃罗帕西娅身边,在向皇后略微行礼后,他看着那些人:“在皇帝没有发布命令之前,罗马的任何举动都只是祈祷者们自己做出的决定,祈祷者可以派出舰队,骑士,甚至是军团,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教团为了给上帝虔诚的仆人复仇,至于皇帝会如何决定,这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赫克托尔的话让人们终于明白了法兰西斯在说什么,不过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中间的埃罗帕西娅,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真的如赫克托尔所说,那么甚至可能就会有一支新的东征大军在罗马诞生了。 “派出祈祷者的军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埃罗帕西娅盯着远处的房门,眼中透露出浓烈的恨意和怒火“如果需要发布命令,以皇帝的名义向色雷斯调动骑士团总团,”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在女仆的搀扶下站起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已经聚集起来,等待着消息的人群,发出了命令:“以祈祷者教团创立者,救赎骑士团总团长和上帝宠爱的圣子的名义,进军耶路撒冷” 埃罗帕西娅的命令瞬息间在院子里引起了一阵高呼同时这个宣布顷刻向着圣宫外早已等待消息的祈祷者们传去 震天的呐喊声从圣宫外传来,而在这时,埃罗帕西娅已经命令人取来了那根被伦格从阿赛琳那里收回的雕刻着赫尔墨斯塑像的海军权杖。 当再次握紧象征着海军权力的权杖时,阿赛琳眼中那炙热的气息似乎就要喷薄而出,当她站在阳台上把权杖高高举过头顶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更大声的呐喊:“厄勒冈” 震天的吼声在宫殿外此起彼伏,不过却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赫克托尔正走到法兰西斯身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到:“大人,我想有些事情要很您单独说说。”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雾 海面上漂浮的薄雾让远处的的情景看起来映入一片迷茫之中,白蒙蒙的气息在海面上轻轻飘荡,这让人很难看清更远处的地方。 “这种天气真是魔鬼出没的日子,米利厄诺斯嘴里低声嘀咕着,不知道为什么,当听说在马尔马拉外海的海面上连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海船之后,他的心里就隐约有一种不安。 这让米利厄诺斯感到有些忐忑,自从在阿赛琳的指挥下罗马海军开始在地中海上逐渐恢复当年那令人陶醉的风光时起,米利厄诺斯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上一次让他有这种不安,那还是艾萨克忽然要召见他的时候,就是在那一次的召见中,他按照艾萨克的命令把塞浦路斯海军用巧妙的方法困在了金角湾中,那让米利厄诺斯几乎就获得了艾萨克的宠信。 不过也只是几乎获得而已,米利厄诺斯比很多人都更加清楚自己这个表哥是个样子,这让他在取得了胜利之后却始终谨慎的处置着和艾萨克的关系,而且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他被困在金角湾里的厄勒冈蒙骗,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小心了起来。 就是从那之后,米利厄诺斯再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感到心头不安,这让他不禁觉得似乎就要发生什么事。 “真是魔鬼出没的天气。”米利厄诺斯又一次低声嘀咕着,除了生活颇为混乱,如同艾萨克所说的那样和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是个喜欢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之外,米利厄诺斯也还是喜欢看一些庞杂甚而是不那么符合教规的书籍的。 所以当看到海上漂浮着的雾气时,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关于古代异教神话中的传说。 在那些传说中,当海上起了浓雾之后,就是魔鬼循着那雾气降临的一刻,遇到那种浓雾的船会就此消失不见,而魔鬼将带着他的战利品随着散去的浓雾隐向海底,直到有一天再次出现在海上。 米利厄诺斯并不想把自己的这些让人害怕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当他多喝了几杯之后,站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看着远处越来越浓密的雾气的他,就不由自主的对身边的人说出了那些可怕的故事。 于是,整个舰队很快就被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笼罩,当米利厄诺斯终于察觉到自己惹的祸事时,士兵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已经有些奇怪了。 “你们这些胆小鬼,要知道在上帝面前哪里还有魔鬼能展示他们的力量,十字架能够让一切邪恶的东西远远逃开,上帝,如果大牧首知道你们居然流传那种异教徒的东西,他会狠狠惩罚你们的。” 好像丝毫不记得就是自己开始传播那些谣言的海军统帅不耐烦的对被他抓住正在小声议论的几个水手训斥着,不过就在他还没有说完时,一阵钟声忽然从最前面的哨舰上传来。 “大人,海上好像飘着什么东西。”一个水手趴在船帮上弯腰看着,然后大声喊叫。 他的喊声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跑到船帮一边,当看清随着海流飘来的是什么之后,士兵们中有人发出了惊叫:“大人,是船的残骸” 喊叫声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米利厄诺斯立刻笨拙的走到船舷边,当他眯着细缝般的眼睛仔细看向逐渐飘来的那些东西时,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捞上些东西看看,还有仔细注意一下是不是有活着的人。”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可米利厄诺斯还是希望能够发现些什么,关于马尔马拉外海忽然出现比平时更多的法兰克船只的消息一直让他觉得有些异样,虽然知道随着十字军在圣地的战斗,法兰克人对补给和援军的需求越来越多,而且根据那些商人从沿海各地带来的消息,似乎欧洲的一些国家正有人在游说再次聚集起一支新的十字军去援助远在圣地的同伴,但是米利厄诺斯却并不认为突然出现的这些残骸只是遇到海难或是海盗的不幸者。 果然,当水手们刚刚捞上来一些杂物不久,他们就惊愕发现,这些船只残骸正是罗马舰队派往地中海的哨船。 “大人,那是我们的哨船,而且看来是被烧毁之后才沉没的。”一个水手把一截焦糊糊的木头残片递到米利厄诺斯面前,同时他不由自主的回头向着海上那片阴沉的雾气看去,那些残骸恰好是从那个方向漂来,这让水手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关于魔鬼随着浓雾出现的传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米利厄诺斯喃喃的低声自语,他用肥胖的手指撵着那截焦黑的木头,当一些软趴趴的碎屑从木头上脱落时,他把木头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看来没有多长时间,这些木头还没有发卤,看来就是最近几天的事。” 米利厄诺斯一边说一边向着船台走去,他在向自己带领的船队看了看之后,回头向身旁的侍从吩咐着:“你去准备一条小船立刻返回君士坦丁堡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然后他向等在一旁的海军将领大声下令“命令舰队做好准备,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波海浪忽然从船头激起大片碎花,随着发出的响亮的声响,微微沉浸在深思中的阿赛琳一下被惊醒了。 在圣地的救赎骑士团的噩耗传来之后,原本为阿赛琳准备的宴会不得不就此停止,不过让她感到颇为高兴的是,这个噩耗却为她换来了重新指挥罗马舰队的权力。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宣布收回阿赛琳指挥海军的权力,更多的是因为对她负伤的担忧,甚至有人暗中揣测这不过是皇帝试图要把这个总是到处乱跑的爱宠揽在身边的小小借口,不过按照一旦真的按照罗马公法所昭示的皇帝的威严,阿赛琳指挥海军的权力的确已经被收回。 所以当再次握住那柄权杖时,阿赛琳觉得就好像再一次紧紧握住了趁手双剑的剑柄,而且从整个君士坦丁堡里发出的愤怒吼声,也催促着她立刻返回到了厄勒冈上。 再也不用让自己喜爱的战船如同游艇般在海峡里游荡的喜悦让阿赛琳甚至不顾几个贴身女侍的劝阻,脱下了奢华繁琐的长裙,在穿上了令男人们为之炫目的舒适的阿拉伯长筒裤后,她动作矫健的沿着桅杆的绳索爬到了桅顶的吊篮里。 对于救赎骑士团,阿赛琳事实上并不十分关心,不论是对正教还是公家,她都有着莫名的厌恶,虽然已经继承塞浦路斯,可是她却从不认为自己也继承了父亲的信仰,而且如果仔细回忆就会发觉,雷蒙自始至终也没有要求阿赛琳以一个基督徒的身份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可是阿赛琳却依然认为伊莎贝拉应该受到惩罚,一想到伦格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痛心,阿赛琳就觉得伊莎贝拉真是给她自己惹了个**烦。 “这一次你可是真的做错事了,**。”阿赛琳站在高高的吊篮上发出呵呵的笑容,她从不认为伊莎贝拉是个傻蛋,可是这时她却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究竟因为什么干出这种事来。 城里的教堂里传来了安魂曲那虽然平静,却充满忧伤的曲调,阿赛琳知道那是祈祷者们在为自己死难的兄弟们做安魂弥撒,随着歌声越来越响亮,城里很多教堂都开始传出咏唱的歌声,这将是世间活着的人们与那些已经升入天堂的兄弟间最后的联系,当歌声结束时,那些受到祝福的灵魂将永伴上帝。 因为消息传来的太过突然,很多教堂在没有任何准备下就已经涌入了大批的民众,人们跪在圣像前哭泣着,祈祷着,同时请求上帝惩罚那些真正的罪人。 异教徒,萨拉森人,甚至是不久前还和罗马人殊死大战的科尼亚人在这时都显得不再令人憎恨,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做为守护神殿而勇敢的留在耶路撒冷的救赎骑士团最终却是倒在了同为基督徒的法兰克人手中。 当随着那些更加详细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当人们听说那些守卫神殿的骑士至死不降,最终被活活烧死时,即便是那些轻易不会流泪的人,眼中的泪水也已经难以遏制的流淌下来。 期盼惩罚的喊声在整个城市上空盘旋,当有人举起红色的黑十字旗时,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道跟随在旗帜下的人流。 埃罗帕西娅已经换上了一身素服,她在一些宫廷贵妇的陪伴下坐车向索菲亚大教堂驶去,在路上大批的民众默默的跟随在皇后队伍的后面,当看到身体不便的皇后在女仆的搀扶下从马车里下来时,人们立刻让出一条道路,让以皇后和老贡布雷夫妻为首的贵族们走下已经敞开的大教堂的门口。 已经闻讯站在教堂门口的约翰.可马特与走来的皇后默默对望着,大牧首脸上的神色与皇后一样显得异常凝重,当他就着火把火光看到埃罗帕西娅那有些难看的脸色时,大牧首立刻吩咐人们把皇后接进了大教堂。 在已经点起了墙壁上的火把的大教堂里,可马特与埃罗帕西娅对面而坐,他的嘴里发出轻轻叹息,似乎在为那些救赎骑士团的不幸祈祷,也似乎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可能带来的动荡担忧。 “陛下,已经有人在发动民众组成讨伐的军队了吗?”可马特低声问着,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似乎在想了想之后才微微点头,他不禁开始怀念那位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在这种时候绝对会当机立断的小皇后。 “法兰西斯大人认为必须对伊莎贝拉和十字军的举动予以惩罚,但是这也必须以祈祷者的名义进行,而不能用罗马的名义,”埃罗帕西娅看着可马特担忧的脸低声回答着,她对可马特与玛蒂娜之间那私人间的友谊早有所闻,一想到这个,她就有些沮丧,她知道可马特对她成为皇后一直颇有微词,据说这甚至导致他与伦格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些疏远,这就让埃罗帕西娅更加感到无奈“我已经决定让佐薇女伯爵以色雷斯和塞浦路斯祈祷者教团的名义出兵,而且我也已经下令让色雷斯的骑士团总团派出他们的骑士。”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用略显无奈的声音低声说“那个伊莎贝拉真的发疯了,她把自己和皇帝的关系毁了,所以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听到皇后的话,大牧首微微抬起头,就着闪烁的灯光,他看着脸色略显疲惫的皇后,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时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也变成了那个因为因为听到丈夫的外遇而忐忑不安,甚至虽然暴跳如雷却又心慌意乱的小皇后。 “这可真是上帝的安排……”可马特心里暗暗自语,他觉得现在皇后的忧虑就如同她正在说着的报复一样,也在暗暗的惩罚着她,就在她怀孕的时候,甚至也是在她为皇帝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这位皇后也迎来了令她心慌意乱的事情。 “大牧首大人,舰队不可能那么快就做好准备,而且只有海军也不能对十字军和伊莎贝拉产生真正的威胁,所以要在组织起一支远征的军队的同时,必须让祈祷者平静下来,”埃罗帕西娅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可马特“我已经派急使给皇帝送信,我希望陛下能够尽快班师回朝。” “的确如此……”可马特微微点头,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大教堂外面,就在他要继续说什么时,一个牧师带着个官员惊慌的奔进了房间。 “陛下,大牧首大人,不好了”官员一脸慌张的喊着“民众开始砸城里法兰克人的店铺,而且已经有人在喊着要杀光法兰克人” “我的上帝”埃罗帕西娅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苍白,虽然也想到可能会出现一些动乱而不惜身份的向可马特求助,试图通过大牧首的威严和影响约束可能会出现的混乱,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动乱却这么突如其来的迅速降临了。 “必须约束民众,不能让他们对法兰克人发动袭击,”埃罗帕西娅焦急的吩咐着,然后她不顾身子的沉重在向可马特略微行礼之后,在女仆们的搀扶下向着教堂外面匆匆而去,同时她大声向跟随在身后的侍从下令“命令警戒军团去阻止那些暴民,不要骚乱扩大。” “陛下,如果民众不肯听从命令呢?”侍从有些为难问着,他一时间不明白该如何把皇后的命令传达出去,在无法得到皇后明确的指示后,他不得不小心的向皇后询问“陛下,如果民众依然继续袭击那些法兰克人,我应该告诉鲁普大人您有什么样的命令?” 埃罗帕西娅微微一呆,她实在无法现象如果君士坦丁堡人开始向全城的法兰克人发动袭击,自己是不是应该下令警戒军团予以严厉的惩罚,而不论如何决定所带来的后果,都是埃罗帕西娅一时间无法想象的。 “上帝呀,伦格你怎么还不回来”埃罗帕西娅近乎绝望的在心里呐喊着,直到她看到法兰西斯和赫克托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才发出一声松了口气的低吟。 “陛下,民众正在袭击法兰克人,”赫克托尔用一种简直让埃罗帕西娅怀疑是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他那双透明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兴奋,这种神色如果只有在当初铲除瑞恩希安时才出现过“不知道您有什么样的命令。” “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埃罗帕西娅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可是当她看到他们脸上那似乎不为所动的神色时,她的心头忽然一跳。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可即便如此还是能感觉到其中些许的颤抖“告诉我,民众不是你们发动起来的,对吗?” “陛下,我想您一定知道皇帝在登基的时候,为了让罗马从窘迫的财政困境中解脱出来向法兰克人借贷了一大笔利息不菲的借款,”赫克托尔用很低的声音向埃罗帕西娅说着,他透明的眼睛里那种戏谑的神色让埃罗帕西娅一阵不舒服,那让她想起了自己见过的一种可怕的毒蛇“陛下,即便现在罗马已经开始逐渐恢复起来,但是依然不容乐观,所以陛下为了能够改善这一切不惜封锁法兰克人的海上商路,不过即便这样一旦法兰克人提出偿还这笔借款,那也势必会让罗马陷入巨大的困境之中,除非……” “除非,出现什么能够让这些法兰克商人自愿放弃这些债权的变故。”法兰西斯从旁边接着说,他的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不过埃罗帕西娅却从眼前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埃罗帕西娅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知道眼前这两个人不但是伦格身边的重臣,更重要的是在伦格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漫长历程中,似乎随处都有着这两个人那若有若无的影子,至少当初法兰西斯单独一个人来到君士坦丁堡的壮举,为伦格后来进入这座千年古城奠定了不可动摇的根基。 “我们会把法兰克人居住的地区包围起来,而且鲁普的警戒军团随时可以出动,必要的时候可以调动法尔哥尼的卫戍军,那些法兰克人商人将成为我们的人质,”赫克托尔淡然的说“我们只要让他们看到那些愤怒的民众就可以了,然后一切将由我们来决定。” “可是这样做会引起那些国家对罗马的敌视,”埃罗帕西娅有些难以决断的犹豫着“而且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平息民众,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陛下,当皇帝陛下决定借那笔钱的时候这个结果已经注定,”法兰西斯无奈的暗暗叹息一声,和可马特一样他的心头闪过了玛蒂娜的影子,不能不承认,和才智超群却只热衷知识的埃罗帕西娅比较起来,脾气暴躁却有着坚定性格的玛蒂娜,更适合成为这个时代的罗马皇后“事实上现在的罗马不可能承担得起那么巨大的借贷回利,我相信皇帝自己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种情况,但是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所以现在该是我们为皇帝解决这个难题的时候了。” 听着法兰西斯的话,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在经过了许久的沉默之后,埃罗帕西娅终于下定决心的向着他们轻轻点头:“法兰西斯大人,赫克托尔大人,我以罗马帝国摄政的身份授权你们解决现在的这个事情。”说到这里她略微放低声音“我希望你们能让事情完满的解决。” “遵命陛下。”得到命令的两个人同时向着埃罗帕西娅微微躬身行礼,随后转身向正喧嚣一片的教堂外走去。 是夜,法兰克商人的居住区被愤怒的罗马民众团团包围,满腔怒火的民众再次用马车和石头封锁了街道,而就在法兰克人惶恐不安的向罗马官员们发出求救后不久,警戒军团突然出现在了法兰克人居住区外。 不过,那些刚刚安下心来的法兰克商人还没来得及擦干头上的汗水,一个可怕的白化病人已经出现在那些商人代表的面前,而这一次他给他们带来的,是一份用那笔数额巨大的借款债权,换取安全和自由的协议书。 这一天,是一一九一年五月十五日,也是在同一天,罗马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的出巡舰队在遭遇到了浓雾后发现了漂泊在海上的巡逻船的残骸。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乱 在令人感到动荡的五月十五日的两天之后,“法兰克亚银行”再次敞开了大门,这座原本由法兰克人从一个破产的罗马富商手中买下的硕大的宅子,在两年当中曾经成为过很多法兰克人梦想获得财富的天堂。 那些法兰克人从遥远的地中海另一边来到罗马的第一站,往往就是这个已经颇有名气的地方,在那些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比萨人和撒丁人,或是更远一些地方城邦商人们来来往往之中,法兰克亚银行的名气已经传得很远,甚至是一些更远的欧洲北方的商人,在来到罗马之后,也可是愿意尝试着与这个地方打交道。 按照罗马与法兰克亚银行之间的协议,在当初接过艾萨克那财政窘迫的帝国之后,罗马人从这里开始获得能够让罗马的生活重新走向稳定的大量贷款,而法兰克人从罗马人那里获得的,是多年来一直盼望已久的内陆省份商埠的开放,以及用一部分税权做为的抵押。 在这一段时间里,法兰克亚银行里的法兰克人甚至觉得罗马要比他们的故乡还要好,在他们看来源源不断的黄金显然要比做为一个城邦居民更有吸引力,而且他们也在为那些由罗马人担负的巨额利息欣喜不已,所以虽然随着罗马海军逐渐强大开始封锁法兰克人与东方的贸易商路,但是那些在法兰克亚银行里的商人们却并不感到气愤,至少对他们来说,罗马聚集的财富越多,那么他们能够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大,至于那些城邦国家,却是很少被他们想到的。 可是这样的美好日子也只维持到了五月十五日这一天而已。 当十字军在圣地屠杀救赎骑士团的消息传来时,法兰克商人们就已经意识到灾难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他们还空的纷纷逃回个自己的家中,可是不久他们居住的地方就被愤怒的罗马民众包围,当警戒军团终于到来之后,他们迎来的除了罗马军队的保护,还有一份无比苛刻的协议。 按照那份协议,罗马将向他们提供保护,而他们要向罗马支付一笔多得难以接受的酬金,同时他们必须承诺从这个时候起,凡是与那些参与了东征的国家做生意,都必须缴纳一笔占例颇高的额外酬罪税,这笔税金将是做为向祈祷者教团所在的教堂和救赎骑士团缴纳的教税,而在两天之后,当法兰克亚银行终于在罗马士兵的保护下敞开大门时,按照那份协议中最后,也是让法兰克商人们感到最为残酷的条款,所有法兰克商人都必须重新在在法兰克亚银行的安排下,重新与罗马签订属于他们各自的无限延期的募商条款。 这就意味着,之前法兰克亚银行与罗马之间的那些债权虽然依旧存在,但是随着一个没有限期的新条款的确定,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一堆废纸。 这一切都是在财政大臣康尼努斯的努力之下完成的,只有两天的时间要做这么多事情显然让康尼努斯受了不少罪,当他眼神恍惚甚至有些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利奥厅里时,是他的助手替他逐条念出那些新条款的项目的,而在匆匆签署这些条款之后,就在法兰克人商业协会的长老们刚刚走出利奥厅,康尼努斯顾不上皇后的赞许,已经随便找了个角落的椅子躺在上面睡了过去。 而在这两天中,阿赛琳则在为她的出征做着准备,因为地中海上的局势,罗马的战船总是尽量让自己的舰队做好能够随时出海的准备,而两天的时间已经足以让阿赛琳认为自己已经有用了一支能调动使用的舰队。 来自色雷斯和保加利亚的骑士团是无法尽快到达的,而且阿赛琳也从不认为那些骑士在将来能对自己有什么帮助,她更愿意用自己那些野蛮而又勇猛的罗斯人,对于惩罚十字军的罪行阿赛琳事实上并不十分热衷,她只想让那个愚蠢的伊莎贝拉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所以阿赛琳决定不再等待救赎骑士总团的援军,而且她从不认为那些高举十字架的笨拙骑士,在战场上能有比自己的士兵更精彩的表现。 唯一让阿赛琳感到有些不满的,是米利厄诺斯自从带领舰队从马尔马拉海驶出恰纳卡莱海峡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这让她不禁觉得有些不便。 不能不承认,米利厄诺斯是一个虽然外表笨拙,可脑筋却绝对灵活的奇人,对于他当初巧妙的困死塞浦路斯舰队的举动,即便是阿赛琳也不能不承认那是个再妙不过的好办法。 不过这个人真正让阿赛琳认为有用的原因,还是那令她感到颇为意外的对海战颇为新颖的想法。 阿赛琳不能不承认,自己在有些地方的确受到了那个胖子的影响,一想到自己心中一直酝酿的那些想法中,多多少少都有着米利厄诺斯的影子,她就不禁有些怀念起那个胖子来了。 可是阿赛琳还是决定尽快出动,等待让她觉得不耐,而且隐约的,她觉得十字军不止会只是在圣地屠杀救赎骑士团。 “那个女人真的发疯了,”阿赛琳站在船头看着已经陆续上船的罗斯士兵们,自从当初因为埃罗帕西娅哗变之后,虽然依旧有一批罗斯士兵因为没有参与哗变而存活下来,可是罗马人显然已经吸取了教训,按照伦格的命令,罗斯人的营地被安置在君士坦丁堡大区军营中紧靠岸边的一个小城堡里,在这个三面环水,一面还要面对罗马军营的城堡中,罗斯人不得不变得老实了许多。 他们天生的野性让他们迫不及待的盼望着每一次的出海,而阿赛琳的海军给他们带来的,除了一次次的杀戮之外,还有掠夺抢劫的机会。 “阿赛琳,都准备好了”一个高瘦的海盗走到船头下抬头看着阿赛琳,他嘴里黑黄丑陋牙齿露在外面,就好像要撕扯开什么似的发出兴奋的笑容“真怀念在海上的日子,阿赛琳我看你变胖了。” 听到手下放肆的话,阿赛琳并没有生气,她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在歪头想了想之后同意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变胖了,我不喜欢现在的样子,”说到这儿她弯腰向亲信低声说“你知道吗,伦格也不喜欢我变胖的样子,所以如果我再听到你和别人说我变胖了,我就让你和那些罗斯人住在一起。” 说完,阿赛琳转身用力一拉缆绳,随着身子如同风车般猛然向上一翻,她已经跃上了横在头顶的一根梁木,当她站在那高高的横梁上看着远处深绿璀璨的海水时,她深深的吸进一口长气,然后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放在嘴边,吹出了悠长的号声。 一个接一个,所有听到这号声的战船上都响起了相同的号声,当那声浪覆盖整个海湾上空时,在岸边的城堡里,罗马士兵也吹起了映衬的号角。 “陛下,是佐薇女伯爵的舰队。”坐在埃罗帕西娅对面的大牧首侧耳倾听一会后,向皇后轻声说,同时他微微侧脸看着桌子另一边的阿莱克修斯。 “陛下,您的决定十分正确,完全以祈祷者教团的名义出动的军队,将不会让罗马直接卷入和法兰克人之间的战争。” 阿莱克修斯向皇后微微鞠躬,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可以说完全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皇后,或者说是皇帝的一边,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随着罗马的变革走得越来越远,特里布斯和他本人才能够拥有一个真正获得权力的机会。 号角声还在响着,埃罗帕西娅不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从这个并不能看到金角湾的全貌,不过听着那号角,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海盗站在那艘巨大的掌门官的船头,在她的战船边,无数罗马战舰已经整装待发 “愿上帝保佑,”埃罗帕西娅低声祈祷,她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不过她相信阿赛琳自己也愿意去做这样的事“也许对我们来说,这一切真的都是上帝的安排。” “升帆” 阿赛琳的命令立刻在甲板上引起一阵混乱的喊叫,伴着这喊叫船帆在吱呀作响的闷声中被紧绷的绳索拉起,厄勒冈可怕的船艏像下的青铜包角开始在海水中斩出一条细细的波纹,随着这波纹逐渐扩大,一朵朵的浪花开始翻卷起来。 厄勒冈黑色的庞大船身在那些娴熟水手的控制下,如同一个从沉睡中苏醒的巨人般开始向前迈进,随着在它面前的海水被劈斩开,巨大的掌门官开始在已经逐渐形成队形的舰队让开的道路上前进。 “升起圣十字旗。”阿赛琳向身边的士兵发出命令,当猎猎的海风把飘扬的旗帜那红黑相间的色彩在映衬在船上时,阿赛琳抬起头看着那面属于伦格的旗帜,口中轻轻念着心爱男人的名字。 所有战船都徐徐升起了红色的黑十字旗,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旗帜就如同一片片被撕裂开的染血的大地般,在港湾上空飘扬。 “那荆棘的路就在脚下,那流淌的血将成为滋润我们喉咙的甘泉,在黑暗中那天使降临,那是有着四面的脸和四面的轮的启示,那脸是痛苦,欲望,罪恶和向善……” 一个老人站在城墙上低低祈祷着,当《以西结书》可怕的预言在聚集在城墙上的人们当中流传时,人们开始纷纷发出祈祷,这是祈祷者们的祈祷,也是他们为即将出征者的祝福。 站在厄勒冈高翘的船艏像上,看着四周海面上的舰队,手臂高高举起,阿赛琳先是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熟悉的海风,随后她睁开眼睛,伴着手臂用力挥下,一声高呼从她嘴里迸发出来: “出航” 掌门官的甲板上再次响起了号角,破开万顷碧波,厄勒冈坚硬可怕的船首迎着海湾外吹来的海风,出发了 埃罗帕西娅站在窗边看着那陆续从眼前经过的舰队,当看到厄勒冈时她微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她平静了下来,她知道那同样是阿赛琳自己的决定,或者阿赛琳根本就是为了去和那个她从没见过面的伊莎贝拉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那个女人真的爱过伦格吗?”埃罗帕西娅心头忽然闪过这么个奇怪念头,她不认为阿赛琳是因为嫉妒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她却又不知道除了这样解释,还有什么能让阿赛琳决定惩罚伊莎贝拉,但是伊莎贝拉所做的一切,又让埃罗帕西娅实在无法理解,难道权力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或者说是干出那么大的蠢事? 但是一切现在已经无法得到答案,埃罗帕西娅知道在伦格返回罗马之前,自己将要承担起多么重大的责任,当她回头看到站在面前的那些大臣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成为一位皇后。 “陛下,法兰克人对救赎骑士团的暴行要受到惩罚,不过令人担心的还有其他的事,”法兰西斯走了过来,他这个时候并不再忌讳阿莱克修斯,就如同他向埃罗帕西娅进言按照罗马公法赋予特里布斯应有的权力一样,他知道亲王显然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如果说对于权力的追逐能让伊莎贝拉干出可怕的事情,那么同样对权力的热衷,也可以让阿莱克修斯做出明智的选择“我们不知道十字军的这个举动是否受到了梵蒂冈的允许,如果他们是在教皇的授意下这么干的,那么就意味着这是一场灾难。” 法兰西斯的话让房间里所有人都不禁大吃一惊,事实上很多人都早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却没有人敢于把这个可怕的猜想说出来,而现在当身为法兰克人法兰西斯终于提到这个时,大臣们的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法兰西斯大人,您在暗示什么?”埃罗帕西娅低声问着,她知道有些事情她并不熟悉或者说不愿意去想,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并不知道其中隐藏了些什么。 “陛下,也许您应该下令让色雷斯大区和保加利亚做好准备,如果不幸真的如法兰西斯大人所说的那样,也许我们将要面临的就将不止是来自法兰克人对救赎骑士团的迫害,而是对罗马的战争,”阿莱克修斯有些艰难的说,他那不太健康的身子微微颤抖,额头上已经渗出淡淡的汗水“那将是十分可怕的,那的确很可怕。” “法兰克人……公教徒会对罗马宣战吗?”埃罗帕西娅的身子不由一颤,她死死攥住手里的手帕,在过了许久之后她看着那些大臣“如果那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为了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必须做好调动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的准备?” “是的陛下,只要皇帝陛下返回君士坦丁堡一切就都可以解决,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做好更坏的准备,请不要忘了,我们曾经和德意志人发生过战争,虽然梵蒂冈与霍亨斯陶芬家族一直矛盾重重,甚至经常发生战争们但是他们却始终都是公教徒,所以他们向我们发动一场战争并非不可能,而现在皇帝陛下还没有回来,这对罗马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一直沉默的米蒂戈罗斯忽然开口,自从埃罗帕西娅承认特里布斯的权力之后,首席元老变得沉默了许多,不过现在他的话却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意,甚至即便是阿莱克修斯也不能不承认米蒂戈罗斯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一阵阴沉的气氛之中,想到刚刚开始复苏的罗马可能就要再次面对一场来自新的敌人的战争,而正在与可科尼亚作战的皇帝却还在小亚细亚,人们就不禁为埃罗帕西娅能否对付眼前的局面感到担忧。 “传令,召开御前会议”埃罗帕西娅终于打破了这令她感到压抑不适的气氛,她能感觉到人们对她的不信任,这虽然让她感到恼火可是却没有办法,到了这时她甚至开始有些嫉妒那个在十六岁就安静的躺在了大教堂里的小皇后,她嫉妒她在丈夫心目中永远也不会再改变的容颜和她那无私的爱,还有就是她那种近乎天生的对权力的运用和果断。 不过埃罗帕西娅的命令还是立刻得到了执行,当枢密院官员们奉命聚集到利奥厅时,他们看到的是穿着正式的宫廷盛装,坐在书桌后的皇后。 “我已经再次给皇帝写了急信,而且皇帝很快就会赶回,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埃罗帕西娅说话的速度很慢,她的眼睛在大臣们的脸上缓缓扫过,在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暗问着,在这些人当中自己能够信任什么人,罗马枢密院官员的产生与其说是遵循皇帝的命令,不如说是各种势力角逐妥协的结果,就在这些人中,既有如狄奥多那样在外省拥有巨大背景的显赫贵族,也有如阿莱克修斯这样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当年权贵,更有着随着贡布雷王朝的建立而崛起的那些如米利厄诺斯那样的帝国新贵,这让埃罗帕西娅不能不小心谨慎的做出自己的决定。 不过,罗马皇后第一次召开的这个御前会议很快就被打断,当伴着一阵低声吵闹逐渐变成了大声争执的声音从关着的房门外传来时,一个出去不久的侍从立刻匆匆的返了回来。 “陛下,有一个急使请求觐见,”侍从压低声音在埃罗帕西娅耳边说,当他用更低的声音说到那个使者来历的时候,站在对面的那些大臣看到皇后的脸色霎时微变“他说他是从特拉比松来的。” 当使者出现在大厅里时,人们不由屏住呼吸,随着大步走到皇面前匆匆行礼,那个使者立刻说出了一个让人们大吃一惊的消息:“陛下,特拉比松发生叛乱” 瑞恩希安盘腿坐在骆驼背上看着远处的群山,从那里继续向前,就可以进入罗马的小亚细亚边境。 “如果是不久前,那至少还要再走大半个月才能到达边境,”瑞恩希安对旁边的一个亲信随口说着“现在那片土地属于罗马了,这都是罗马皇帝和他伟大的军团的杰作,是罗马的荣耀呀。” “大人,罗马的荣耀来自您” 亲信用充满坚定,甚而是肯定的口气说出的话让瑞恩希安微微一笑,他一边摇头否认这种明显是阿谀奉承的赞美,一边发出一声深深的感叹:“这是罗马的荣耀,不论它属于谁,都是值得赞美的。” 说到这儿,瑞恩希安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即他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气继续说:“可正是为了罗马,我必须阻止那个贡布雷,他不是圣子,他已经让罗马陷入最大的危险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择敌 整个宫殿里一片安静,人们愕然的看着那个来自特拉比松的使者,当他说出那个消息时,一些人甚至希望自己听错了,可是事实上他们从别人的脸上看到神色告诉他们,特拉比松的确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埃罗帕西娅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要面临什么样的可怕事情,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显得惊慌失措,那么不但会令所有人失去信心,更会给整个罗马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 如果伦格在这里会怎么办?如果是玛蒂娜会怎么办?埃罗帕西娅强迫自己去想象这些,当她看着使者时,她的眼睛中透出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在这个时候,狄奥多家族的骄傲和自身责任让这位一直对权力充满淡薄的皇后看上去更像一位皇后。 “陛下,特拉比松的一些城堡里的士兵发动了叛乱,他们占领了城堡而且还封锁道路,现在特拉比松将军已经派兵平息,不过因为叛乱的士兵很多,所以将军派我来向君士坦丁堡求援。”使者焦急的向皇后禀报着,他一边说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形容着在特拉比松正在发生的那些动荡,当人们听说叛乱的军队居然占领了被特拉比松当地人视为神圣的石头上教堂时,他们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陛下,我们必须立刻平息叛乱,要知道……”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首先这么焦急的提出平叛的居然是阿莱克修斯。 当刚刚听到关于特拉比松的动乱时,人们首先看的正是这位前王朝的亲王,在人们心目中如果说特拉比松的叛乱有一个人可以真正受益,那么就非阿莱克修斯莫属了。 做为安德鲁斯家族在君士坦丁堡的最后一个人,阿莱克修斯在他的哥哥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相继消失之后,这位之前被艾萨克拘禁起来的亲王却奇迹般的获得了比在前王朝时代更加显赫的权力和地位,特别是随着罗马公法的推行,人们忽然发现,这位曾经一无所有甚至险些送了性命的亲王,居然成为了可以和元老院抗衡的帝国重臣,而他所带领的特里布斯,则正在以一种令人炫目的光彩在罗马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不过现在人们认为这一切显然就要过去了,特拉比松的叛乱无疑会让这位亲王再次变得一无所有,甚至可能会就此丢掉性命。 所以当阿莱克修斯急匆匆的提出平息叛乱的时候,更多的人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奇怪的表情,人们纷纷向着皇后看去,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后会如何处置。 “陛下,应该派出我们的军队立刻平息叛乱,”显然已经豁出去的阿莱克修斯以一种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激烈情绪大声建议着,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不知道是要为了给自己分辩还是真的对那些叛乱者深恶痛绝,他的眼睛中透着一股和他那略显单薄的身体截然不同的罕见杀机“不要对他们有任何怜悯,石头山教堂对特拉比松人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不能立刻把他们从那里赶走,后果会变得很糟糕。” “是的陛下,的确如此,”康尼努斯慢慢走了过来,这位财政大臣这个时候眼睛还是有些影影绰绰,不过他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他走过来时,在同样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阿莱克修斯之后转身向着埃罗帕西娅说“陛下,石头山教堂是当初特拉比松人第一个在那里建造起来的圣母教堂,那对特拉比松人来说是神圣的地方,甚至是和索菲亚大教堂以及圣地的圣墓教堂一样的神圣,所以叛乱者占领石头山教堂对我们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必须尽快收复那些地方,否则叛乱者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煽动当地的民众……”说到这里的康尼努斯停了下来,他微微回头看着旁边的阿莱克修斯,在这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这位安德鲁斯家族的亲王,究竟在这次突然发生的叛乱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阿莱克修斯微微吸了口气,他微微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后他缓缓的把手里紧握的权杖放在了埃罗帕西娅面前的书桌上。 “陛下,请允许我暂时放弃做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权力,我会依旧为帝国服务,但是请允许我在这个时候不能为您承担我自己应尽的义务。” 埃罗帕西娅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权杖,她知道阿莱克修斯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权力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与特拉比松的叛乱事件没有任何关系,虽然这样做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装模作样,但是做为最有嫌疑的人,埃罗帕西娅知道他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埃罗帕西娅的眼神在权杖和不远处的米蒂戈罗斯身上略微晃过,她知道如果接受阿莱克修斯的建议,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特里布斯的权威可能就会荡然无存,甚至可能会有人借此机会指控特里布斯当中有人与叛乱者相互勾结,毕竟在特里布斯中不但有来自特拉比松的成员,还有着来自与这些地方有着各自关系的其他行省的成员。 “陛下,按照罗马公法的法典条款,特里布斯有权以自己的名义宣布剥夺那些叛乱者所拥有的任何权力。”法兰西斯忽然在皇后耳边低声说着,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眼中闪过的激动时,他不禁轻轻微笑。 “亲王,我现在以帝国摄政的名义向特里布斯授诏,由于对做为圣地的石头山教堂的亵渎,我,罗马帝国的摄政女王埃罗帕西娅.朱利安特.贡布雷宣布,所有参与叛乱者都将不在罗马公法所赋予的做为罗马人的权力保护之下,他们将不被承认为拥有权力的罗马人,将被视为暴徒和盗贼受到应有的惩罚。” 埃罗帕西娅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权杖,就在枢密院官员和两院元老们的注视下,她亲手把权杖放到了阿莱克斯修斯的手中。 亲王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权杖,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低头行礼,当他向后退下去时,人们从他那低沉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表情,不过就在人们为皇后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还在暗暗揣测时,一直沉默的米蒂戈罗斯终于开口。 “陛下,我们必须尽快平息叛乱,如果再这样下去一旦那一起被人利用就会出现不可想象的灾难,”他低沉的说着,虽然他没有说出任何人的名字,可是大臣们却不由得心中暗暗揣摩首席元老是否要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多年来的大敌乘机打击,不过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米蒂戈罗斯接下去的话却让很多人大感意外“瑞恩希安曾经是特拉比松的总督将军,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策划,那么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那么大人,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埃罗帕西娅低声问。 “派出军队立刻平息叛乱,”米蒂戈罗斯用肯定的声调说“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足以能够平息那些叛乱者,既然我们已经认为他们是盗贼和暴徒,那么军团完全没有必要把他们当成和我们一样拥有荣誉和地位的敌人,彻底铲除他们,如果需要对那些和他们一起参加叛乱的城市予以同样的惩罚。” 米蒂戈罗斯的话让埃罗帕西娅心头不由一跳,她知道元老所说的对那些城市的惩罚意味着什么,虽然她从来没亲眼看到过发生在那样的城市中的惨剧,但是在边疆行省的时候,她曾经从那些将领们的议论中听到过他们对那些叛乱的罗斯城镇的行为,那将是毫不留情的残忍屠杀 “陛下,不能仁慈。”康尼努斯似乎看到了皇后眼中的犹豫,他一边看着在这时奇怪的闭上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发生了什么的法兰西斯,一边用一种尽量放慢,似乎怕要惊吓到皇后的声调缓缓的说“那些人会把瑞恩希安视为他们的主人,然后特拉比松人就会跟着一起暴动,这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埃罗帕西娅缓缓点头,她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摆放在书桌上的印玺,当她在羊皮纸上写下一道命令,然后把沉重的印玺按在诏书上时,她似乎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一声叹息。 “以摄政女王的名义,”埃罗帕西娅终于拿起了手中的诏书大声下令“传命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出兵平叛” 五月十七日,就在罗马海军出征的第二天,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按照罗马皇后,摄政女王埃罗帕西娅的命令开始调动他的军团,在他下令带着自己所属的军队准备离开君士坦丁堡时,看着那个和他一样身材高大,但是却要比他聪明得多的罗马军团总主教,法尔哥尼闷闷的说:“我把君士坦丁堡和皇后都交给你了,但愿你不要让皇帝和我失望。” 听着如此沉重的重托,恩特克劳威尔轻轻一笑,他伸出手在胸前微微划个十字,在法尔哥尼翻身跳上他那匹异常硕大的战马之后,他抬头看着这个粗鲁的阿拉贡人:“但愿上帝保佑你,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要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虽然都在上帝安排之下,但是上帝并没有剥夺别人杀死我们的权力。” “哦,你太多虑了我的朋友,能够杀死法尔哥尼的武器还没有造出来呢。”法尔哥尼大声喊了一句,他用力带动战马,在向前冲了几步之后他用力拉住马缰回头看了看恩特克劳威尔“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向皇帝要求去圣地,那个伊莎贝拉发疯了,我想圣地的十字军已经堕落了,上帝会惩罚他们” 说着法尔哥尼催动战马,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伍向前奔去,按照皇后的命令他将带领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的一半讨伐叛乱,而与此同时,按照埃罗帕西娅给他的另一道密诏,他将在平息叛乱之后,宣布取消特拉比松行省,把特拉比松并入属于皇帝直接管辖的总督区之中。 “特拉比松必须尽快解决,可是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让这里成为那些叛乱者的温床。”这是埃罗帕西娅在经过康尼努斯和法兰西斯的建议后,做出的她的第一个国政决策。 从博尔普鲁斯海峡最狭窄的地方航行,在天气不错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两岸岸上的人影,不过按照一些古老的传说,凡是能够被在船上看到的陆地上的人,总有一天都会成为海峡中的冤魂,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充满异教徒气息的传说故事,沿着整个海峡边沿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建筑,那些建筑的对着海峡的一面虽然都有窗口,但是却都千篇一律的关得死死的,看上去让这一段的海峡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感觉。 事实上这样的结果要上述都当初被阿拉伯人肆虐之后的可怕境遇,那时的阿拉伯帝国的舰队不但突破了防守着马尔马拉海的罗马海军,甚至先锋一直进入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最狭窄的海道里。 就是在那之后,那些透着荒诞的传说开始到处流传,不过这也显露出罗马人对当时的阿拉伯舰队的畏惧。 对于已经进入马尔马拉海的阿赛琳来说,之前那充满气势的出征很快就变成了熟悉的海上生活,当远处的季风迎面出来,而整个舰队不得不逆风请进时,即便是厄勒冈也只能无奈的收起它那显得异常招摇的黑色船帆,依靠水手们不同摇动的长桨前进。 “十字军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个时候正是对我们不利的季节?”阿赛琳看着迎着海上吹来的强风向旁边的亲信低声询问着,当看到旁边的人看上去有些不知所以的样子,她微微苦笑一声继续去想那些别人无法想到的东西“如果十字军想到我们会发动对他们的讨伐,那么他们会怎么做?” 这样的想法让阿赛琳有些疑惑起来,她不喜欢这种需要不停的费力寻思的事情,她更愿意挥动双剑在海上用自己战船强大的冲角撞烂敌人的船身,然后在狠狠教训敌人的同时也让自己从当中获得那种独特的快感。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她现在能够做的,她知道自己显然已经不能如同以前那样妄自胡来,而是要为整个舰队考虑周旋,而且说起来她也真的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迎风前进的舰队速度很慢,当太阳已经向着前方那显得一片殷红的海面上落下时,舰队才刚刚经过那座著名的几乎完全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比于克阿达岛。 不过当太阳还在海面上露出一小半,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时,在已经一片红色的海面上,一条小船出现在了罗马舰队前方。 登上甲板的使者几乎是晃晃荡荡的来到了阿赛琳面前,当看到阿赛琳时他立刻向女伯爵转述了米利厄诺斯的话,当他说到在海上发现了罗马巡逻船的残骸时,阿赛琳忽然打断他,让他重复之前所说的一切,然后她认真的问到:“告诉我,当时你们注意那片海水的水流方向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当然殿下,我们注意到那是从西北方的流向,而且您也知道在那些地方因为有很多的岛,海水是不可能一点变化没有的,所以我的大人认为那应该是来自色雷斯西边,甚至是从那些法兰克人的城邦沿岸来的。”侍从肯定的说着。 “法兰克人?威尼斯还是热那亚人?”阿赛琳看着已经逐渐变得暗淡的海面,心中第一次不由为米利厄诺斯感到担忧起来。 对于法兰克人,阿赛琳知道实际上米利厄诺斯要比自己更加熟悉,如果说阿赛琳对于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拥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加热忱的希望,那么对米利厄诺斯来说,如何让这支海军变成罗马的一柄利剑而不是随处乱飞的流弩,就是让这位海军统帅为之懊恼的事情了。 这就需要米利厄诺斯如同一头嗅觉灵敏的猎犬般不住的去注意他将来的那些敌人,而对于那些城邦,不论是阿赛琳自己还是米利厄诺斯都从来没有加以轻视。 即便狠狠的打击了撒丁人,即便让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海上贸易受到了很大的重创,但是他们所拥有的舰队和雄厚的财力依旧令罗马人视为大敌,而现在突然出现的关于城邦舰队的异常举动,则更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引起了阿赛琳的猜疑。 “难道法兰克人要对罗马有不利的举动吗?可是这需要足够多的舰队,他们从哪来那么多的船?”阿赛琳心头不住的寻思着“而且他们的船不是都已经派往圣地了吗?那么他们要干什么?”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阿赛琳心头晃过,而面前那个焦虑的侍从则还在不停的唠叨着:“殿下,请您快去帮助我的主人吧,他只带了一支小舰队,如果遇到敌人他就要危险了。” “住嘴,蠢货”阿赛琳没好气的打断了侍从的唠叨,她低着头在甲板上慢慢走着,随着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心中的疑惑也在不停的盘旋。 不过当她看到那个侍从带来的那些巡逻船的残骸碎片时,看着木板上断裂的缺口,她不禁暗暗想象那条船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遇难,同时这让她不禁慢慢下定了决心。 “让舰队改变方向”阿赛琳向着等待在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我们沿着恰纳卡莱海峡右边纵列航行,舰队驶出海峡之后,立刻改为分队横列,向色雷斯海岸前进” “遵命殿下”在大声应卯声中,传令兵立刻转身离去。 “胖子,让我看看你发现了什么,不过可别让我失望。”阿赛琳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海面,在那里,徐徐升起的月亮正带着一团银亮的光辉在海面上投射出片片碧波,那让整个恰纳卡莱海峡看上去显得平静却又是神秘。 皎洁的月光在照到地中海上的时候,也落在了远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在那月光下,看着手中由丁涉派人寄来的密信,伦格这时正陷入一个对他来说颇为艰难的选择。 “涉以商贾之身窥探敌酋之事,闻得图戈里者似有与乌古斯部瀣沆一气之势,如此杂局,但盼定夺……” 就在看着密信微微皱着双眉的伦格正在沉思时,一个侍从匆匆走进房间:“陛下,皇后从君士坦丁堡派来了密使” 第二百二十七章 消息 伦格看着手中的密信,眼睛定定的,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底里居然有些空落落的。 信的字迹显得稍微凌乱,这显然因为埃罗帕西娅在遇到了那意外时心烦意乱才会有些失神,不过这不是让伦格感到意外和失落的真正原因,当看到心中所描述的那些事情时,伦格的心头不由浮现起一丝说不出的悲伤。 “伊莎贝拉,你真的是权力的妻子吗?”伦格微微仰起头,那封密信正是埃罗帕西娅给他写来的关于圣地的消息。 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无疑是十分闭塞的,这甚至让耶路撒冷的重大消息只能通过君士坦丁堡传来,不过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其他地方的人所想不到的,就在罗马帝国新的行省曼苏尔,伦格这时正面临一个对他来说不论如何决定,在很久以后都会产生令人难以想象的后果的选择。 做为密使被派往乌古斯人那里的丁涉派人送回来的消息,让伦格意识到那个图戈里不止是一个有着试图复辟的科尼亚叛乱王公,同时他的野心丝毫并不比阿诺伊少。 图戈里正在和乌古斯人暗中勾结的消息让伦格不得不对小亚细亚的未来有了新的认识,在为曼德索城下的胜利感到喜悦的同时,伦格却又不禁为阿诺伊现在所面临的局面感到分心。 在伦格的想象中,不论是阿诺伊还是图戈里,如果要让他们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不能成为罗马的威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两个人成为相互撕咬的对手,却又不能有任何一方吃掉另一方。 按照这个想法,伦格在从阿诺伊那里获得大量赔偿的同时,也把那些会影响科尼亚未来发展的赔款年贡向后推延,他知道要给阿诺伊一个虽然依旧紧绷,但是至少能够稍微缓过一口气的机会,在让这位苏丹向罗马不停的付出代价的同时,也必须保证他不会就此倒下,而让图戈里成为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胜利者。 而图戈里可能会提前把乌古斯人引入科尼亚的消息,又让伦格不得不更加注重对新的边疆军区的重视,而且正如法兰西斯所猜想的那样,正因为是重新收复的土地,伦格才希望能够趁着这里还没有与罗马的各个势力建立起错综复杂的关系,在曼苏尔展开他那早已酝酿已久的行省变革。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接到了埃罗帕西娅这样一封信。 “骑士团,我的骑士团……”伦格手中紧紧攥着密信,在刚刚看到信中内容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他真的希望这不过是些谣言,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这其实并不奇怪,甚至在仔细想过伊莎贝拉的性格之后,伦格觉得也许这样才是真正的伊莎贝拉。 “我怎么会真的认为她会因为爱我而愿意放弃她最喜爱的权力呢,我又怎么会愚蠢到自认自己在她心目中和别的男人不同呢?” 伦格自嘲的低声苦笑,一直以来虽然他帮助伊莎贝拉在圣地所做的一切同样是出于罗马的利益,但是在心底里,他还是认为自己对伊莎贝拉来说是特别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但是当看到密信中的内容时,看着埃罗帕西娅转述那些在圣地牺牲的救赎骑士们的惨象,伦格不禁为自己那一厢情愿感到可笑,更为那些救赎骑士们的死亡感到内疚。 伦格深吸一口长气,他觉得心中如同压着一块难以消去的重石,就在他终于发出一声充满愤懑的低吼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独特的吱呀呀的声音。 即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汉弗雷坐的那辆轮车发出的特有的声响,事实上那辆轮车还经过了他的改造,在为伦格装上了两个带着木头齿轮的手柄之后,汉弗雷推起来已经比以前要轻松得多。 不过让伦格略微感到意外的是,轮车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急促,就在他刚刚回过身来时,他看到一个仆人正推着汉弗雷的轮车,在车旁一个让他大感意外的人正陪着汉弗雷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伦格,你的老伙伴带来了个消息。”汉弗雷虽然说的似乎很轻松,但是他脸上那严峻的神色已经把他心底里的焦虑暴露出来,当来到伦格面前时,他双手撑着轮车的两臂,身子用力向前倾向伦格“似乎是关于瑞恩希安的消息。” “塔索,”伦格沉沉的念着老兵痞的名字,他打量着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苦修士外袍的塔索,在看着那张已经略显老迈的脸许久之后,他问到“你要告诉我什么?或者说瑞恩希安又让你给我带来什么消息?” “不,我的陛下,”塔索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他用一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人能用的眼神打量着伦格,那样子不像是在看着一位皇帝,而是一个工匠在看着自己造出的最为喜爱的产物“是我自己要见您的。” 说着,塔索向前走了一步,当他看到伦格身边的两个卫兵立刻向前迈步时,他停下来只是认真的打量着伦格:“陛下,我有些消息要告诉您,我不会要您的任何报酬,这是我自愿告诉您的。如果我不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但是那样我的良心,但愿我还有那些东西,会让我没法入睡。” “塔索是从特里布松来的。” 汉弗雷急切的向伦格说,当他看到伦格微微点头之后,汉弗雷向伦格身边的近卫兵微微挥手,在示意他们离开之后,由塔索推着车子陪伴着伦格缓缓的向前走去。 “汉弗雷,我不知道你们带来了什么消息,不过我过会要告诉你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伦格的手里攥紧密信,当他停下来后他看着塔索“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 “你看上去真象位皇帝,”塔索用一种透着感慨的声调轻声说“看看你,多漂亮,多有气魄,我想我这辈子没有过其他得意的事,可最得意的就是为罗马发现了一位皇帝,”塔索说着发出呵呵笑声,然后他压低声音说“我的确是从特拉比松来了,你当初放过了我,我觉得那几乎就是来自上帝的救赎,而我再也不想回到安达契去了,所以我就去了特拉比松……”说到这儿塔索自嘲的微微一笑。 “其实我虽然想着从此度过安静的后半生,可到特拉比松还是因为瑞恩希安老爷当初许诺过我,可以在为他服务完后在特拉比松拥有一小块土地,不过我因为是自己擅自离开的,所以我就只能在特拉比松的石头山教堂度过我的后半辈子了。” “你当了苦修士?”伦格看着塔索的服饰问着。 “也不算是,只是想随时听到上帝的声音,要知道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我自己都认为上帝不会原谅我,你更不会原谅我,可我却最终得到了一位圣子的宽恕……”塔索先是陷入迷茫般的自语,过了一会他才醒过来似的继续说“不过我在石头上教堂没有听到上帝的声音,却听到了一些传言,”他的眼睛向着四周看了看,那种样子让伦格不由想起,早年间他为了蒙吃蒙喝到处编造故事时的故作神秘“瑞恩希安会在特里布松发动叛乱,”说到这里,塔索稍微停一下看看伦格微微皱起的双眉,然后才继续说“而且在君士坦丁堡里应该有他的内应。” 塔索的话让即便已经听过这个大致消息的汉弗雷还是为之一惊,他愕然的看向伦格,当看到伦格脸上没有表情的神色时,汉弗雷回过头狠狠的瞪着塔索:“你这个老猪猡,快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不是你的这些消息还有用,刚才我已经让人把你活埋了。要知道你干过的那些坏事足够让你下地狱了。” “我知道,我从不认为上帝会宽恕我,可我真的得到了宽恕,而且是一个被我背叛过的人的宽恕,”塔索并没有因为汉弗雷的呵斥显出胆怯,他只是看着伦格,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个木头十字架,在看到伦格向他望来的眼神时,他平静的笑了笑“我不希望得到任何回报,那不该是我得的。可是如果我不能得到良心上的平静,给我再多的财富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场空梦。” “塔索,告诉我你知道的吧,我会认真听的。” 伦格开口了,他这时的脸色平和,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塔索带来的消息引起太大的变化,但是当汉弗雷无意中低头看去时,却看到伦格攥紧的拳头突出的关节已经因为过于绷紧泛出淡淡的白色。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怎么干,有些教堂里的修道士和他们勾结起来,不过那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了,也许就在我离开的这个时候已经发生,我只知道在大贵族里有人和瑞恩希安有关,那些人说‘不用惧怕皇帝的军队,因为瑞恩希安大人有着真正有权力的人支持。’,”塔索低声嘀咕着,接着他立刻说“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伦格默默的转过身,这个时候他有一种自己似乎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沼泽里,被忽然间束缚住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与科尼亚人交战时的自由和洒脱,虽然那个时候要面对强敌,但是他却从心底里有种自己可以面对一切,即便敌人再强大也毫无顾忌勇敢面对的决心。 但是现在,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却让他觉得自己忽然失去了目标,或者说那些坏消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应对。 “伦格,怎么办?”汉弗雷略显焦急的问着,他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塔索,可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决定选择相信这个人。 “汉弗雷,我刚刚接到了埃罗帕西娅的信,”伦格转过身,他望着自己的好友,在略微沉思一下后决定告诉他圣地发生的事情“伊莎贝拉与萨拉森人一起,屠杀了驻守圣地的救赎骑士团。” 汉弗雷脸上刹那间变得一片苍白他呆愣愣的看着伦格,在嘴巴张开之后,可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个含糊的“哦”声之后许久,才终于喃喃的说了一句:“这个疯女人。” 圣地传来的消息和塔索带来的关于特拉比松的传闻,让伦格一时间如同陷入了一阵迷雾之中,虽然并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却从其中深深的感觉到了来自瑞恩希安那似乎总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影子。 “如果特拉比松发生叛乱,就必须尽快予以平息,”伦格不能不为可能会发生的事感到担忧,和科尼亚人的入侵不同,特拉比松的叛乱带来的不会是罗马人同仇敌忾的决心,却只能是可能会导致发生分裂和动乱的根源。甚至伦格认为这一切是瑞恩希安早已安排好的,一旦自己与科尼亚人发生战争,那么他就可能会乘机在罗马内部发动叛乱。 “可是伦格,科尼亚人……”汉弗雷有些焦虑的问着,虽然成为曼苏尔的总督没有多久,但是他却已经颇为熟悉这个地方,让汉弗雷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多年来罗马居然能在曼苏尔陷落之后依旧能够抱住小亚细亚那点领土,这不能不让他在开始对罗马人的轻视之后,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有着非凡的坚韧和毅力。 “汉弗雷,我这个时候不能离开曼苏尔,不论是对科尼亚人的威慑还是正在进行的行省变革,都让我不能离开这里。” 伦格忧虑的说着,不过在这些理由之外,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虽然没有说,但是汉弗雷却十分清楚,那就是既然伊莎贝拉已经能于萨拉森人一起屠杀救赎骑士团,那么也许十字军也已经于萨拉森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样一来,整个东方的局势可能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至于究竟会再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将会是任何人都不能想到的。 “我去”汉弗雷忽然开口,他望着伦格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轻笑意,而且在终于说出这句话后,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也许对很多来说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可是我自己知道我还行,博特纳姆家族从来没有孬种,我父亲不是,我也不是。” 伦格默默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希望的。 从曼苏尔出发,在到达海边之后,只要沿着黑海岸边向东航行就可以进入特拉比松行省,但是这却是在没有发生叛乱时的路线,一旦如塔索所说叛乱已经发生,那么平息叛乱的军队即便进入了特拉比松,那也将势必要经过很多可能会引起当地民众骚乱的地区,才能到达塔索说的,叛乱者可能会聚集的位于内陆的石头山教堂所在地。 那么唯一能够尽快从曼苏尔进入特拉比松的方法,就是从陆地翻越哈里斯山脉,出人意料的直接进入特拉比松的南端 “那会是很糟糕的一条路,”伦格对汉弗雷说,他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汉弗雷膝盖下那空荡荡的袍角,过了一会轻声说“你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能排出任何人,那些将军可能无法面对一位以前的皇帝,虽然我信任他们,但是却没有人能保证他们能平静的对待一位罗马的前皇帝,而这次平叛战不但要成功,而且一定要迅速而又有力” 说到这里,伦格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漠,他站起来看着汉弗雷的眼睛,过了好一阵后弯下腰伸出右手揽着汉弗雷的脖子,让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我真的不想这么说,可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那是叛乱,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我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汉弗雷笑了起来“我只希望在我回来之后能在曼苏尔过上一段平静的生活,不过在那之前你同样要为我做很多事情。” “我会让曼苏尔成为罗马最值得骄傲的行省,”伦格再次用力揽了揽汉弗雷的脖子“我会在这儿等着你,然后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曼苏尔。” 伦格的话让汉弗雷呵呵笑了起来,他忽然双手用力转动手柄,在那阵独特的吱呀呀声中,轮车向后缓缓退去,同时汉弗雷向着站在旁边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塔索大声说:“你这个老痞子还在等什么,我要你和我一起去特拉比松,可如果我到了那里之后发现你是在说话,我会让人把你的血放干,然后钉在石头上教堂的大门上,那时候你会为自己说的谎言后悔的。”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上帝总是给人一些光,那光也总有一天会照到坏人身上。”塔索低声嘟囔着,不过在他要跟着汉弗雷离开时,他慢慢走到伦格面前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在想了想之后他终于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捧起伦格的手轻轻吻着“上帝保佑你,罗马的皇帝,上帝保佑您,神圣的圣子。” “我要在出征之前去见见我母亲”汉弗雷在远处回头向伦格大声说“伦格,别忘了你的许诺,要知道我还想成为安条克的公爵呢” “你会成为安条克公爵的,我的朋友,”伦格低声自语着,当回过头看着窗外那透着暗红如血色般的夕阳时,伦格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同样的殷红“伊莎贝拉,真的值得这么做吗?你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吗?你这是在彻底毁了耶路撒冷,也彻底毁了你自己。” 乌云暗涌,夜色如墨,汹涌的海面上不时发出的沉闷的声响让人们心头涌动着不安的情绪,一阵阵似乎是从深不见底的海底发出的暗潮翻滚的声音让甲板上的水手感到惊心,他们相互看着,在注意到好像同样已经注意到这异常情况的阿赛琳时,水手们更加小心谨慎。 “那不是暗潮,”一个趴伏在甲板上的水手在仔细倾听之后抬起头看着阿赛琳“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 “小心”一声凄厉的喊叫忽然从桅杆顶上的吊篮里发出,随着放哨的水手指向前方,在黑乎乎的海面上,伴着涌起的海浪,一大团漆黑的东西从水下猛然涌出 “真的是,”之前那个水手看着远处那黑漆漆的一团喃喃自语“那是沉到海底的船……”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阿赛琳之战(一) 阿赛琳神色严峻的看着远处海面上因为风浪被从海底卷起的那些船只残骸,因为是在深夜根本无法看清具体的样子,所以一时间不能知道那些残骸究竟有多大的规模,但是从对这片海域熟悉的上看,阿赛琳却知道那应该让人不容乐观。 在这片由一些小岛屿组成的群岛的海底,常年来沉没着众多海船的残骸,因为在水下生长着大片繁茂的海藻,船只一旦沉下去就往往会被那些海藻牵绊住,这样一来残骸很少能够再从海底漂浮上来。 但是如果在一些天气恶劣的时候,就会因为海面上的海浪和海底的暗流而把一些沉没不久,还没有被海藻覆盖的船只卷上水面,这甚至让一些人一次次的看到过据说很早之前已经消失的那些亡灵般的船只。 不过熟悉这片海域的水手们却知道,能够被重新卷上水面的残骸往往就是刚刚不久才出事的船只,而米利厄诺斯的侍从带来的消息,让阿赛琳立刻肯定,水面上那片看上去黑乎乎的东西,应该与不久前带领船队出海的米利厄诺斯有关。 “让舰队以横列前进,小心注意水面,当心被海里浮上来的杂物撞伤。”阿赛琳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不过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总是并不在乎,而且偶尔还带着讥讽的神色,她知道如果那些残骸真的是来自米利厄诺斯的好惨对,那么就意味着不但米利厄诺斯处境危险,即便是自己的舰队,也正在面临一个也许并不熟悉的强敌。 做为海盗,阿赛琳曾经因为在海上的肆虐而被人们视为地中海上最为可怕的危险之一,不过她多年来能够一直顺利而很少失败,那是因为在每一次出动前,她都对要对付的敌人仔细了解,她不但清楚的知道那些要被抢劫的商船都是什么样子,而且还能大体上了解到他们都有什么样的守卫和能够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威胁。 可是现在,眼前的敌人却是她不了解的,这让阿赛琳感到很不适应,而且她相信之前的米利厄诺斯应该也是如自己一样的感觉。 虽然从没有承认过,但是阿赛琳却知道那个看上去笨拙讨厌,连游泳都不会的胖子,其实是一个难得的海军人才,他有时候想出的奇思妙想让阿赛琳也不由为之叹服,而且在那他看上去显得迟钝的外表下,有着一颗警惕机灵的心,当初在伦格潜入君士坦丁堡时,真是他那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让他早早意识到艾萨克已经失去了民心和贵族们的支持,从而在那个关键时刻及时投向伦格。也是这样的举动,让他在艾萨克被推翻后,成为了与前朝关系密切的贵族中,不但能够继续存在,甚至比阿莱克修斯更早成为新朝显贵的家族之一。 “小心一些,我们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我们,”阿赛琳压低声音向身边的人说,那样子就好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这让那些水手也不由变得紧张起来,可随即阿赛琳嘴角挂起了一丝淡淡浅笑“不过要想和我的厄勒冈对抗,那些人至少还要再来一支舰队。”说着,她用力拉住绳索,踩着湿滑的桅杆缆绳向上攀去“下令这个舰队贴着海岸航向,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在等着我。” 阿赛琳的命令立刻让甲板上一片混乱,因为在黑夜中航行而不得不用各种方式联系的呼唤声和用灯火做为信号的大声传令声此起彼伏,而阿赛琳已经不再管这些,看着远处一直在海面上时沉时浮的残骸,她向更远处整个舰队右翼前方黑暗中的海岸边看去。 在那里,是一大片突出的海角,环抱着色雷斯海岸的爱琴海,似乎在那里被拦腰截断,而一旦拐过那片海角,舰队要面对的就是地中海通向意大利海岸一望无际的广阔大洋。 “阿赛琳老大,”一个之前的海盗一边习惯的叫着,一边顺着绳子攀到桅杆的横梁边,他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到的问“你说如果米利厄诺斯真的遇到麻烦了,那可能会是在哪?” “不会是在这一带,”阿赛琳仔细注意着远处,虽然在这样的天气上实在看不了多远,不过她的口气里透着自信“命令我们的船队贴着海岸前进,不过我不相信有人敢在爱琴海上找我们的麻烦,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敌人,我想应该是在过了希腊之后。” “克里特岛那边吗?”水手本能的向着不可能看到的远方望了望,然后他所有所思的点点头“的确,如果他们在这里闹事,随时都会被我们踩上的。” 听着手下还用之前当海盗时的习惯说话,阿赛琳不禁微微一笑,不过她的笑容里却又隐约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不要小看我们的敌人,也许他们同样把我们当成他的猎物,”阿赛琳叮嘱着手下“告诉所有战船以纵列贴近右侧海岸航行,同时严密监视左舷海上。” “知道了老大”水手嘴里吆喝一声立刻手脚麻利的向甲板上滑去,当他大声喊叫着传达命令的时候,阿赛琳向桅杆更高的地方爬去,直到来到摇晃的吊篮边。 “你要支起耳朵睁大眼睛注意海上的东西”阿赛琳向爬在吊篮里正在抹着脸上水渍的瞭望哨大声喊着“做的好我会奖赏您,如果搞砸了我就把你钉在吊篮上” 瞭望哨蠕动了一下喉咙用力点了点头,在他眯起眼睛仔细盯着远处一片漆黑的海面上,他听到阿赛琳向甲板上发出的大声呐喊“都快一点懒骨头们,你们这个样子一点不像厄勒冈上的海盗” 咆哮的海面上空,漆黑的乌云间依旧闪动着道道闪电,在湿润的空气里,人们却能感受到充满紧张的气氛。 整个舰队在经过了波涛汹涌的海上略显慌乱的整顿之后,终于开始按照阿赛琳的命令,以纵列沿着右侧色雷斯的海岸向着远处那片突出的海角驶去,尽管知道要完全绕过那片海角甚至不是今天夜晚能够完成的事,不过人们还是按照阿赛琳的命令小心翼翼的向前航行,同时在这样一个令人不安的夜里,整个舰队的左舷都灯火通明,守夜的人不停的更换,没有人能在这样一个时候安稳的睡着。 疲惫和依然略显虚弱的身体让阿赛琳终于没有能够忍耐住,当天际拂晓的淡淡白色隐约露出时,她终于在人们的劝说中回到了自己的舱房,窝在铺着舒适薄毯的角落里,阿赛琳很快沉沉的睡去。 在克里特岛与伯罗奔尼撒半岛之间,有着一片颇为广大的海峡,这条海峡在历史上成为了希腊人一次次向克里特岛发起侵略的必经之路,不过当古希腊的文明湮灭在悠久的历史尘埃之下后,这里演变成了地中海上最为繁忙的水道之一。 也许是出于对敌人的猜测,或者也许纯粹只是直觉,阿赛琳相信如果这一切有个答案,那么这个答案就应该是在通过这里通向意大利半岛的海峡附近。 当通红的晨光刚刚越过船舷落在甲板上时,阿赛琳已经早早醒来,多年来养成的警醒的习惯让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心里有一种奇怪预感,也许就在这一天可以得到那个答案。 五月二十日的清晨,当肆虐了一夜的海面上变得一片平静,朝阳把海水涂抹上一层耀眼绚丽的玫瑰红时,阿赛琳攀上了厄勒冈的桅杆。 远处海上美丽的景色并没有吸引阿赛琳,当她神色严峻的看着一脸疲惫的瞭望哨时,她看到手下给她指出了远处的一个方向。 回头循着那个方向看去,海面上似乎依旧一片平静,不过阿赛琳知道这的确不那么寻常,当她仔细的,让自己随着绳索晃动的身子稳下来之后向远处眺望时,透过那一望无垠的广阔海面,她看到了海平线上一片隐约凸起的黑点。 “什么时候出现的?”阿赛琳平静的问哨兵。 “已经有一会了,不过之前我怕看错,所以一直盯着,”哨兵略显急促的回答“看上去数量不少,这不会是商船,他们看上去显然不想让我们靠近,可也不想和我们错过。” “在引我们?”阿赛琳轻声自语,她那好看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然后忽然用力拉住缆绳向下荡去。 落在甲板上的阿赛琳眼中流露着些须的激动,这是许久以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当她重围塞浦路斯女主人的同时,她却始终觉得自己缺少了些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么了。如果说对大海的执着让她不肯轻易让自己蜷伏在伦格怀中去享受那她自己一直渴望的温存,那么伦格为她在海边建立的宫殿足以能够让她变得安静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平静。 现在,当瞭望哨向她报告说发现了海上的异常情景,而这一切让她不由为之激动时,阿赛琳才终于完全明白过,自己所需要的除了大海,还有另外一个令她为之激动,更是无法忘怀的东西,那就是对血与火的渴望 驾驶厄勒冈驰骋大海,这是当初阿赛琳之前的愿望,可是现在,当她看到厄勒冈周围那些跟随着自己劈波斩浪的舰队时,她已经完全被那种令她无比激动的景象所吸引。 她渴望战斗,渴望那血与火的海洋,更渴望能够在那种充满令人激动的情景下展示真正的自己 “传令,升帆” 阿赛琳看着西方还略显暗淡的天空下那隐约可见的影子高声命令着,当她回过头时,她看到从身后的东方天际冉冉升起的朝阳,那闪着金光的红彤色彩把厄勒冈完全包裹在其中,完全展开的船帆四周的闪光看上去,让这条可怕的黑色掌门官如同映衬上一幅金色翅膀。 “不过我可不是带来上帝福音的天使,”阿赛琳脸上再次浮现起一丝嘲笑,她轻盈的跳上船帮,看着远处稍微变得清晰些的那些帆影,她的嘴里轻轻蹦出一声透着兴奋的自语“我是阿赛琳,地中海上的女王。” 以厄勒冈为首,罗马舰队的战船在东方朝阳的映衬下纷纷升起了风帆,船头撕裂开蔚蓝的海水,向着远处的海峡的航行让整个舰队在海面上耕犁出条条白色的浪痕迹,伴着阵阵沉闷的吱呀作响的声音,沉重的战船开始转向。 “他们想要让我找到他们吗?那好吧,我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 罗马舰队循着伯罗奔尼撒半岛突出在大洋上的海角向着前方驶去,当为了让整个舰队能够迅速展开,终于离开希腊海岸开始向着海洋深处驶去时,阿赛琳再次回头向东方看去,这个时候的海面上闪动着明亮璀璨的反光,让远处影绰中的东方看上去遥远神秘。 “伦格在干什么呢?”阿赛琳心头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在这一刻她不由有些想念自己心爱的男人,不过很快她的心思就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 当舰队开始进入伯罗奔尼撒半岛和克里特岛之间的海峡时,随着瞭望哨的大声呐喊,罗马舰队发现远处那些一直若即若离的海船似乎正在放慢速度,而且随着其中一些海船开始沿着海岸向着突出的海角背后行驶,阿赛琳知道,他们引自己的任务终于已经完全。 “那么说现在就要见分晓了,”阿赛琳用一条手帕轻轻擦着双手,她的双剑就立在身边的船帮上,当她伸手握住剑柄时,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让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让我们看看究竟是谁在等着我们。” 五月二十日的中午,罗马舰队在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航行之后,终于来到了突出与爱琴海和通向意大利的亚得里亚海之间的伯罗奔尼撒海角顶端。 当罗马舰队经过海角与克里特岛之间的海峡时,远处海上那些似乎试图要引罗马人的船只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在罗马人的注意下,这些战船中的一部分并不慌张的向着南方的克里特岛方向驶去,而另一部分则用一种透着明显挑衅的气势,在距离罗马舰队不远处的前方海域随意的徘徊一阵后,开始沿着海岸向海角背后行驶。 让罗马人感到气愤的是,那些船只落在最后的几条船上,俨然把船帆降了下来,这种如同是在蓄意羞辱的方式让那个罗马人第一次为敌人的举动感到懊恼。 自从阿赛琳开始带领舰队在地中海上肆虐,从没有人能够这样羞辱,更没有人敢于如此羞辱罗马的舰队,可是现在的这种举动却让人不禁怀疑那些船上的敌人是否已经彻底疯了。 “看来他们真的是有所准备呀,”阿赛琳笑了起来,她并不为敌人的挑衅感到生气,相反她的眼中迸发出兴趣盎然的神色“就是这样了吗,那就让我看看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吧。” 五月二十日傍晚,当太阳开始从西方那被染红的海面上徐徐落下时,罗马舰队已经完全经过了海峡,按照阿赛琳的命令,舰队没有对那些向克里特岛撤去的敌人予以追击。她知道如果自己那样做只会得不偿失,因为当她从瞭望哨那里知道那些船只完全是一些速度很快的轻型战船时,她就已经知道,如果自己去追击那些敌人,唯一获得的只能是因为追击而把整个舰队脱得四分五裂的结果。 而且她也知道敌人显然更希望她能跟着另一部分诱饵向亚得里亚海方向前进,而她决定遂了敌人的这个心愿 当夜色再次降临时,出人意料的是天空中升起了一弯皎洁的新月,缓缓散去的乌云让大片的月光洒落在水面上,如同一条铺就银光的道路。 异常的安静让整个罗马舰队感到隐约不安,士兵似乎知道第二天将要面临着什么,他们纷纷从自己的底仓里出来,有的聚集在甲板上,有的则在只要掀起木板,就完全敞开的船舱里磨着自己的武器。 阿赛琳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厚腥味的海风,这让她想起了让她不是很习惯的君士坦丁堡里透着糜烂堕落的熏香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阿赛琳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对丁璇说过的那些话,一想到自己所说的关于玛丽渴望拥有更多的孙子的话,阿赛琳微微有些好笑。 她从没想过自己和伦格会有孩子,或者说在之前她不敢去想,她知道一个孩子对伦格将意味着巨大的麻烦,也许他们的孩子将成为有人攻讦伦格的最大借口。 不过现在她觉得已经不需要再畏惧那些,随着对科尼亚人的胜利,伦格将会成为罗马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那样的结果足以让他们毫无顾忌的拥有自己的孩子。 “和伦格的孩子?”阿赛琳微微笑了,她用那握紧双剑的手微微抚摸自己平滑的小腹,想象着在那里孕育一个属于他们的后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看来为了这个也要取得胜利,”阿赛琳低声笑着,随后她回头向一直在不远处等着命令的侍从说“去把所有分队队官都召来,我要向他们下达命令。” 一一九一年五月二十一日清晨,天气晴朗,虽然有些风浪,但是海面上却还算平静。 这个时候的季风从欧洲大陆带来的尘沙让远处的天空看上去不是很清晰,那些做为诱饵的船只在头天傍晚的时候已经忽然加快速度远远离开,这让罗马舰队已经知道,敌人已经就在附近。 当清晨的曙光从东部海角后冉冉升起驱赶走了黑暗之后,已经早早聚集在甲板上的罗马士兵们看到了在逐渐清晰的海面上出现的敌人。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敌人显然要比罗马人想象的多上很多,而且当他们逐渐靠近时,从他们那造型迥异的外观上可以看出,那并不是由一个国家的舰队所组成。 “看他们的旗帜,”一个罗马士兵认真的注意着“威尼斯,热那亚,西西里,居然还有撒丁?” “上帝,他们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来到阿赛琳身边的海盗亲信愕然的问着。 “也许是在我们抢他们之后不久就开始了吧,”阿赛琳微微笑着“他们对我们的仇恨要比对异教徒还深。” “殿下左翼敌人”站在吊篮里的瞭望哨大声喊着。 听到喊声,阿赛琳立刻来到左舷,当她看到透过薄雾从地中海的深处徐徐出现的船影时,她的嘴角再次翘起。 在正面,由城邦国家组成的虽然庞杂去十分强大的舰队正迎面而来,在右边,突出的海角隐约可见,而在左边,隐藏的敌人也终于靠近。 罗马舰队,已经被包围在亚得里亚海岸边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阿赛琳之战(二) 红彤彤的朝阳从右边的峭壁上照来,刚刚掠过峭壁顶端的太阳如同一个硕大的火球般散发出鲜红的光芒。 高大直耸的峭壁被那片光芒涂抹上一层金色,让这片海角看上去就好像被包裹在一团金光之中。 “真是个好天气” 阿赛琳回头看了看舰队右侧的海岸,当她看到正在顺着从大陆方向顺风逼来,而从左侧也正在向着自己方向靠近的舰队时,她已经知道了法兰克人的意图。 “殿下,他们要把我们逼到海岸边上去,”一个罗马军官走到阿赛琳身边开口说。 这个军官是阿赛琳从米利厄诺斯那里要来做为传令官的,而按照阿赛琳的说法,之所以选择这个人,只因为他“很蠢”。 马尔基利当然并不蠢,甚至在很多罗马海军将领里,他还有比别人更机灵的地方,不过正是因为他的小聪明,在经过了几次阿赛琳别墅里的那个“地中海”演习之后,他荣幸的被女伯爵挑选为了自己的传令官。 “这样对我们太不利了,”马尔基利有些焦急的说“也许我们应该立刻掉头,风是从大陆吹来的,只要我们来得及回头,他们就没有办法追上我们。” “如果来不及掉头呢?”阿赛琳侧脸看着自己的传令官,她知道马尔基利并不是个胆小鬼,不过对于这个总喜欢耍小聪明的手下,阿赛琳觉得他还是缺少点什么。不过缺什么呢?想到这个阿赛琳看着传令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年轻的海军军官似乎感到了什么,当他看到阿赛琳望着他的眼神时,他不由微微有些发愣。 “马尔基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当我的传令官吗?”阿赛琳向旁边的人挥手要过自己的双剑,随后腰身用力,一下跳上船帮,她在狭窄的船帮上用那种令人炫目的步伐缓缓走着,同时眼睛紧盯远处正在缓缓逼近的法兰克舰队。 “不知道殿下”海军军官在甲板上一边跟着阿赛琳走着,一边抬头看着这位令无数男人为之痴迷的海上女王。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和那个胖子一样狡猾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你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海盗,不过就因为你太狡猾了,所以总是想靠自己那点小心思去面对难题,”说到这里,阿赛琳忽然双手交叉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双剑,随着两道寒光在眼前掠过,阿赛琳回头向甲板上的水手大声说“现在如果我们向后退缩那就会彻底失去取得胜利的机会,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逃跑,而是为了能够胜利” 说着阿赛琳的双脚在狭窄的船帮上微微一转,面对着远处的法兰克人舰队,她的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我们曾经无数次的击败过他们,他们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那就让我们看看聚集起来的羊群和狮子有什么不同。” 说着阿赛琳抬头向早已经站在桅杆吊绳上,手里握着各种旗帜的水手下达了命令:“升战旗准备交战” 老奥利库尼站在船上尽量让自己的显得稳健些,不过即便是这位撒丁岛的老领主,在这个时候也并不比自己的儿子的心情平静许多。 自从罗马人到来之后,撒丁岛就遭遇到了比当初被比萨人统治时还要糟糕的局面,上百万居尼特的赔偿让撒丁人几乎彻底破产,而且更糟糕的是,罗马人的舰队彻底封锁了撒丁与其他地方的商业道路。 在不得不向罗马,或者干脆说是那个女海盗缴纳不菲的大笔酬金之后,撒丁人才得以从罗马人那里买到那些海路的使用权。 已经将近两年这样的折磨让撒丁人已经苦不堪言,岛上的民众在开始对罗马的憎恨逐渐变的无用之后,开始对那些贵族充满了愤怒,人们指责贵族和总督们的懦弱无能,这让老奥利库尼和他的家族几乎被推翻。 不过现在,老奥利库尼相信终于有了一个能够报仇雪恨的机会,当他看到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两个堪称世仇的城邦使者居然相继赶来撒丁岛时,他就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撒丁人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在这样下去我们大家可能都会破产,”这是老奥利库尼在试图说服那些贵族参与到威尼斯人的冒险中时说的话“我们穷的要死,那都是因为罗马人,现在我们有机会了。威尼斯人不会容忍罗马人成为地中海的主人,虽然他们和罗马做生意可是他们比我们更恨罗马人,所以我们应该出兵” “父亲,罗马人的舰队” 安东尼的喊声在老奥利库尼耳边响起,看着儿子脸上那已经跃跃欲试的样子,老贵族不禁暗暗为儿子担心起来。 “小心点安东尼,那个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老奥利库尼低声叮嘱着儿子“不要当英雄,记住你将来要成为撒丁的总督而不是只被怀念的英雄。”老头看着甲板上那些同样已经陷入一片兴奋中的士兵们压低声音。 “我知道父亲,我不会那么蠢的去冒险,”安东尼说着,可随后他舔着嘴角用一种难掩的兴奋说“不过父亲,那个女人会在船上吗,她的那条厄勒冈应该在那里吧……” “忘了那个女人吧,”奥利库尼忽然生气的打断了儿子的话,他用力扳着安东尼的肩头让他看着自己“你记住了那个女人是属于罗马皇帝的,你可以击败她但是却绝对不能对她有任何妄想,如果别人有这种想法你就要离他们远远的。记住,永远不要去真正触怒罗马皇帝,你要夺回的是撒丁人的自由,不是贡布雷的女人” “罗马人” 一声大喊从吊篮里响起,老奥利库尼父子立刻向远处看去,他们看到原本在想象中在如此不利局面下应该掉头撤退,或者也许已经开始慌乱的罗马舰队却并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虽然因为依旧十分遥远无法看清,但是从那在阳光的照射下不住晃动的黑影看,罗马舰队却丝毫没有要就此撤退的迹象。 “这该死的太阳。”安东尼气恼的喊了一句,在这个时候,正冉冉升起的太阳正在罗马人的背后如同一张张开的巨大光网,在把耀眼的光芒洒向海面的同时,也把恰好背对太阳的罗马舰队完全包裹在了那片光芒之中。 海上的风开始变得大了起来,从迎面吹来的海风把降下紧束在一起的船帆吹得发出阵阵闷响,面对迎面而来看上去在顺风之下似乎越来越快的城邦舰队,罗马战船上的士兵开始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随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喊,水手们在一声声的吆喝声中已经把换好的长桨顺着舱口推出船外,在整齐的号子声中,两侧几十副船桨同时翘起,随后同时落在水中的拍打水面的响声霎时从整个舰队里响了起来。 当一面面双头鹰旗升起时,号角声也随之响起,这样的信号无疑是在告诉对面的敌人,罗马舰队将接受敌人的挑战 “太多了,他们比我们要多太多了。”一个水手看着对面越来越清楚的法兰克舰队有些惊恐的的低声说着,不过他很快就被一条粗壮的手臂推开,当看到那是个在这样的大热天依然穿着厚实的皮革甲胄的罗斯人时,那个水手立刻闭上了嘴巴。 “船呀,真是很多的船,”一个罗斯大汉嘴用还没有学得很好的希腊语对旁边的人说着,然后他低头向还在向甲板上爬的伙伴们大声喊了起来“快看呀,那些船在等着我们呢,这次足够我们好好抢一次的了。” 大汉的喊声立刻引来了其他罗斯人的吼叫,这些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甚至有的称不上是武器的彪形大汉们兴奋的紧贴在船帮上,当他们的看着远处已经可以看清轮廓的法兰克战船时,他们的眼中透出的除了杀戮前的凶悍,还有就是那似乎天生贪婪的眼神。 阿赛琳身边的人们这时已经有些焦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阿赛琳在下令应战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命令,她只是紧盯着那些正面的法兰克舰队,当他们开始升起半帆,甚至一些热那亚战船已经把他们那刚刚发明不久的长帆完全展开,就着从背后吹来的海风向着罗马舰队破浪而来时,阿赛琳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人们的额头开始出现汗水,他们焦急的相互望着,传令官马尔基利甚至已经几次要张口说话,可是看到阿赛琳原来那些海盗手下似乎并不十分慌张的样子,马尔基利不得不让自己尽量显得稳健些。 “热那亚人……”阿赛琳脸上的笑容微微变得浓重起来,她侧脸看着从远处海面上包围过来的撒丁舰队,她知道撒丁人将是防止他们试图逃跑时做为夹击的力量,不过也必然是这支法兰克舰队中最为薄弱的一环。 因为她深深的知道,自从被索取了那大笔的赔偿之后,撒丁人是不可能那么快的就能重新建立起一支足够强大的舰队的。 “他们是要合围我们,我们也许还来得及……”马尔基利终于忍耐不住的开口了,他略显焦急的声音让阿赛琳微微皱起了双眉,如果说对这个传令官有什么不满的,那就正如阿赛琳所说的,他太相信自己的小聪明能够解决一切,却因此恰恰缺少了那种与敌正面一战的勇气和决心。 “我们的确还来得及,”阿赛琳打断了马尔基利的话,随即她就向早已等待的号手发出命令“吹响号角,各分队纵列前进” 一阵低沉有力的号角声从厄勒冈上响起,当这号角声从各个战船上延续着向四周海面蔓延时,罗马舰队就如同一条条在海上摇摆起巨大尾巴的海鳗般缓慢的向法兰克人迎头而上。 罗马人不退反进的举动显然彻底激怒了热那亚人,他们的战船的主帆在这一刻纷纷张开,在强烈的海风推动下,战船劈开海面向着罗马人的舰队凶猛的冲了过去。 庞大的船身,强劲的力量,就着那顺风而下的气势,热那亚人相信自己的舰队完全可以冲散那些逆风而上的罗马舰队,而只要罗马人陷入纠缠,后面的舰队就可以把他们彻底包围。 整齐的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似乎在这时盖过了海浪,掀起的巨大水花如同洁白的裙摆一样衬托在船舷两侧,而在这时,乘风破浪而来的热那亚战船已经越来越近,当他们终于出现在相互已经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的距离上时,甲板上那些早等待得不耐烦,武器已经被手中的汗水浸湿的水手们,听到了阿赛琳熟悉的呐喊: “蝎子锤,准备” “吱扭扭”的压抑响声在顷刻间传进人们的耳朵,急促的呼吸在这一刻让所有人都觉得胸口似乎就要炸开,随着阿赛琳再次发出的一声清晰而又充满力量的大喊,底舱里与敌舰相反一侧桨手们在头领的指挥下忽然间整齐划一的拉住了各自身边的一根绳索,伴着一声凄厉的哨声,桨手们几乎同时把那根绳索狠狠的向着自己怀里拉去。 “轰隆隆”的声响霎时从底舱传来,随着水花四溅,与敌船错舷一旁的船桨已经随着那些绳索的绷直被猛然拽进船舱,与此同时,伴着头顶上人们早已熟悉的一声带着恐怖呼啸的巨响,安装在船身侧旁的蝎子锤已经带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向着冲在最前,错身而过的敌船狠狠甩去 不过蝎子锤的可怕威力却还稍微慢了一下,真正首先响起的,却是热那亚人战船伸到船外的那些船桨发出的断裂声响,就在两船交错的时候,除了来不及收起的几个船桨之外,早已准备好的罗马战船已经纷纷迅速收起了与敌船错舷一面的木桨,而就在同时,热那亚人的船桨却在相互交错中伴随着一阵阵的噼啪乱响发出了一片碎裂声。 一时间迸溅起来的碎渣断木到处飞溅,船舱里来不及躲避的水手则被木桨握柄猛烈的横扫乱撞惨叫连连。 “轰”到了这时,一声可怕的响声才在与厄勒冈错身而过的战船侧舷响起,而伴着这声令人胆寒的巨大响声的,是整个战船居然在水上猛的一滞。 比之前更加粗壮,也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蝎子锤挂着倒钉的巨大锤头在木头绞盘带起的挥力下毫不留情的撕扯过敌船的侧旁,在这一刻发生的可怕情景即便是那些早已熟悉蝎子锤威力的海盗也不由为之愕然。 热那亚人最新式的曼托托船中间那根引以为豪的龙骨柱梁居然在顷刻间伴着蝎子锤的扫过被猛然砸断 突然失去支撑的海船在被击中的那可怕一滞后忽然从中间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吱呀”长响,随即正面甲板就如同被撤去了支撑的陷阱般忽然向着中间陷落下去,那种巨大的力量以至两端都不由得向上一翘 可怕的一起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从中间断裂的甲板如同一片锋利的刀锋般瞬间把不幸的人彻底切开,那些向着中央滑到的人,一边发出凄惨绝望的喊叫,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可怕的锋利的碎口向着迎面扑来,然后他们的身子立刻被戳穿挑吊起来。 不过热那亚人的海船在这一刻发出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声响甚至还没有完全落下,厄勒冈已经于那条冲在前面也是最早受到打击的敌船交错而过。 而在这时,随后而来的那些热那亚战船却已经接踵而至,他们在海风和桨手们的推动下如同一条条出现弦的利箭般不可阻挡的向前冲来,他们显然已经看到了前面那条战船的遭遇,这让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一阵惊恐意外的叫喊声。 一片混乱的大叫从船上传来,热那亚人在这一刻完全被那条可怕的,简直如同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黑色战船吓到了,可是他们却已经停不下来,而且与此同时,随着后面几条海船的冲来,热那亚人的惊慌喊叫随即变成了激奋的怒吼。 时间是那么短暂,蝎子锤的绞盘甚至来不及重新收紧,但是这对阿赛琳来说却已经足够。 热那亚人战船的速度让他们成为了冲在法兰克人舰队最前面的先锋,而对阿赛琳来说这则是一个她正需要的绝好机会 “继续前进” 即便迎面而来两条敌船向着厄勒冈猛扑而来,阿赛琳依然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而按照她的命令四周的罗马战船几乎和厄勒冈并驾齐驱的迎着对面的热那亚人冲上前去。 “咯吱” 大响声在那一刻突然从厄勒冈的两侧响起,两条几乎同时向着厄勒冈斜刺冲来热那亚战船坚固的船身几乎是夹着厄勒冈向中间挤去,掌门官两侧的船舷下霎时间响起了可怕的断裂声,就在整条战船巨大的晃动还没结束,而热那亚人的喜悦的高呼还在嘴里翻滚时,一个对他们来说,听上去颇为甜美,而且还带着些奇特口音的女人的呐喊声已经响起:“抛钩,接舷战” 顷刻之间,漫天飞舞的抛钩划着混乱的弧线同时向两侧的热那亚船上扔来,尽管早已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甚至那些热那亚人也早已做好了要进行登船近战的准备,但是当随着一阵迎头而来的强弩过后,看清那些向着自己船上冲来的敌人时,热那亚人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从罗马人船上冲过来的,居然是那样一群身穿皮甲,发出可怕吼叫的野蛮人。 整个海上,这时冲在最前面的热那亚船队已经终于于罗马的先锋紧紧绞杀在一起,而这恰恰就是法兰克人所需要的,尽管热那亚人因为迅速冲在最前面而把同伴远远扔在背后,但是当看到远处海上终于开始的战斗时,站在一条硕大的敞口战船上的一位威尼斯将军终于露出了笑容。 “罗马人完了,”这位将军回头向身边的人微微笑着说“热那亚人的坏习惯就太性急了,不过我喜欢现在的他们。” 说完这句自认幽默的话后,这位将军向身后的号手微微点头。随着他这个示意,号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双嘴牛角号,吹起了整个舰队发起进攻的号角。 几乎与此同时,长剑顺势在失手的对手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的阿赛琳也向着紧随身后的马尔基利发出了命令:“吹响号角,分对横列,前进” 大家多多支持,更新做为回报。 第二百三十章 阿赛琳之战(三) 浓烈的劲风由对面吹来,身后桅杆上的船帆在这一刻发出噗噜噜的大响,整个船头因为随着不时浮起落下而上下起伏,虽然船帆已经完全落下,但是因为逆风而缓慢的船身依旧几乎是在海上原地激烈的荡漾着。 法兰克人的舰队主力这时已经开始靠近,和热那亚人的曼托托船不同,其他的海船显然没有那样足以傲人的速度,或者说他们其中有些并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么引人注意的角色,当热那亚人迫不及待的顺风向前冲去时,随在后面的其他船只依旧以一种不紧不慢但是却充满压迫的样子向着罗马人张帆而来。 不过这时的海风已经变得越来越猛,张开风帆的海船即便尽量试图控制速度,可还是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向前冲去。 前方热那亚人的战船与罗马人绞杀在一起的情景让那些城邦舰队看到了希望,虽然他们看到罗马舰队后面的战船正在以一种他们从没见过的方式以一种相互交错的纵队向着他们迎面而来,但是就着那猛烈前冲的力量,冲在最前面的一条威尼斯战船上的将军发出了激动的大吼:“罗马人就在前面,他们已经跑不了了” 这声大喊虽然没有被其他船上的人听到,但是由此响起的钟声却让所有威尼斯战船上响起了激烈的吼叫,而就在他们的发出这吼叫的同时,站在船头上的威尼斯将军看到那些原本因为逆风速度缓慢的罗马战船忽然纷纷奇怪的向着侧面倾斜过了船身。 随即发生的事情让法兰克人不禁为之愕然,就在对面宽阔的海面上,从罗马战船的一侧忽然升腾起了一片黑影,在身后的阳光把整片海洋涂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映衬下,从罗马舰队中升起的这片黑影就如同一道道撕开这片金色光幕的阴影般向着对面的海面上掠来。 “轰隆”的大响几乎在所有战船上同时响起,相互交错的战船纷纷从各自交替的缝隙间向着前面抛射出了道道的黑影,随着因为逆风比原来要短上很多的弯曲弧线,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呼啸着向着舰队面前的海面落去,伴着纷纷落在海中,法兰克舰队前面的海面上霎时激起了前后不一的成排水柱。 威尼斯人被罗马人这种近乎笑话的举动惹得大笑起来,他们想不到罗马人居然会愚蠢或者慌乱到这种地步,居然在敌人还没有靠近时就发起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进攻,尽管他们那种看上去从没见过的同时投出石头的方式看着令人大吃一惊,可是除了激起了大片浪花之外,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过,当他们的嘲笑还在喉咙里回荡,而水上被激起的大片浪花还在不停翻滚时,伴着从罗马舰队的方向升起一团团夹带着逆风飞散的浓烟的巨大火球,拖曳着曲折弧线的火球向着之前那些礌石落下的地方翻滚而至。 “咚咚咚” 成片的火焰落在了海面上,可是那火焰却并没有因为落在水中瞬间熄灭,就在同样激起了大片水柱的同时,那些向着四周飞溅而起的火星散落着向四面八方爆裂开来,当火星落在水面上时候,顷刻间整个水面就如同沸腾的火油般燃烧了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战船上的法兰克人立刻发出了一阵惊呼,他们不知道前面的海水怎么会突然燃烧起来,而真正糟糕的是,他们发现之前那不可阻挡的风势这时却成为了他们最可怕的杀手,随着在鼓足力量的强风的推动下,很多船只难以阻止的向着那片燃烧起来的火海扑了上去。 大叫声霎时在甲板上响起,之前的喜悦很振奋这时变成了惊慌失措,在喊叫声中,法兰克人疯狂的降下风帆同时向着后面纷纷响起警钟和号角,而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战船,已经在一阵难以抑制的叫喊声中冲进了火海,很快消失在海面上的滚滚浓烟之中。 “希腊人的魔法,这是希腊人的魔法”疯狂的叫喊着要降下船帆的威尼斯将领爬在船帮上大吼着,他向着前面的海水挥舞拳头,可是这并不能阻止火焰还在水面上燃烧,当他奔到桨手们中间试图命令他们停下来时,他看到就在自己右舷的一条战船正在奋力的改变方向,随着那条体型庞大的敞口宽锷船一方的水手用足全力滑动船桨,整条船身在水面上迅速的向着一侧横了过来。 “上帝啊,那个蠢货……” 威尼斯将军嘴里发出一声喃喃自语,他甚至不需要去想象也能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当看到那条还在奋力打着盘旋的西西里海船的侧舷把海水划出一片水浪时,紧接着他就看到伴着那条敞口宽锷船的船身猛然的一晃,一个硕大可怕的船头已经从这条西西里船另一侧的上空出现,随着从海面上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撞击破碎声,后面那条因为过于猛烈直接撕裂开西西里战船的海船船头,已经怪异的顺着被破开的缺口从中间一路向上,骑在了西西里战船的船身上。 两条战船只在顷刻间翻滚在了一起,当西西里海船因为船身猛然灌进海水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重量猛然向着中间对折挤压去时,后面那条撞击上来被夹住船头的战船就如同一个让人狠狠打了一拳的巨汉般,随着两条船撕咬在一起的地方突的向下一坠,整个船身顷刻倒立起来,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一起向着海底沉去。 所以人都被这可怕的一幕吓住了,那两条船沉没的未免太快,那甚至让船上的人根本来来不及准备逃跑,还在他们惊慌的躲避碰撞带来的灾难时,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船身已经好像被一股来自海底的巨大吸力牢牢的抓住,随后被生生拽进了深不见底的亚得里亚海底。 海面上剧烈燃烧的海水划出的那条炙热的死亡屏障在熊熊燃烧,浓烟和火焰在空中向着罗马人的方向吹动,当火焰中几条已经被燃烧起来的战船终于出现时,就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可怕嘶嚎声也从船上传来。 整条战船上到处都是被点燃的火苗,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风帆这时就如同巨大的火把在海上挥舞着可怕的光影向前冲去,在这时有几条船上的水手在拼命试图灭火,而有的船上的水手则奋进全力,向前冲去。 他们的海船已经燃烧了大半,在这个时候已经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力量能够帮助他们,这种情景让这些原本因为贪婪和开战的法兰克人却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激发了起了那难以想象的勇气。 在这一刻,他们如同一群真正的勇士一样,驾驶着已经无法拯救的战船破开重重烈火浓烟,这些火焰另一边的罗马人冲去。 阿赛琳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前面的火焰,在她四周的海面上,以分列向后延续延续的罗马舰队这时已经做好准备,当那些冒着浓烟的影子骤然出现时,几乎不用阿赛琳的命令,队列最前的罗马战船上已经再次升腾起了一片黑影。 “疏列”“疏列” 叫喊声在这一刻此起彼伏,罗马战船以一种与迎面而来的敌人针锋相对的方式向着那些燃烧起来的敌船迎去,当冲在最前面的第一排战船与燃烧的敌船交错而过时,伴随着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一条熊熊燃烧的威尼斯战船终于努力从斜刺里把它的冲角狠狠撞上了一条罗马战船的尾部。 两条战船瞬间在海面上如同纠缠在一起的怪兽般在水面上盘旋起来,海水被举起巨大的浪花,被撞击破碎的船身碎片到处横飞,因为巨大冲力直接被甩出船身的水手喊叫着在空中翻滚,当他们纷纷落水时,倾倒的桅杆也吱呀作响的向着他们头顶上砸落下来。 “前进”阿赛琳甚至不肯去看一眼那些在和敌船交错时被不幸撞中的战舰,她不顾身边人们的劝阻固执的再次跳上船头,当她的手臂向着整个舰队的左方用力挥下时,传令官听到了她大声下达的命令: “不要管那些船罗马人,转向” 随着手臂挥舞的影子在船艏像的头顶闪过,阿赛琳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太阳已经完全从右边的海角上升了起来,当看到那正在从背后向前,在海面上把自己舰队的影子投向前方的太阳后,阿赛琳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笑容。 位于两片半岛之间的亚得里亚海,就如同一个被从大陆两侧探出的手臂包裹一起的深深的水池一般,不过这个水池在很多时候却并不为人所喜。 常年的西北风让这片海域成为了让许多航海着为之苦恼的地方,离开大陆时的顺畅往往会被回到大陆时的阻隔所取代,而且不论是在半岛上的城邦国家,还是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希腊人,他们发现往往当自己从半岛上向对方那里出发时,总是会遇到这种看上去颇为让人烦恼的事情。 亚得里亚海上,有着从各自半岛一方吹过去的海风而决定这个风向的正是头顶上那炙热耀眼的太阳 “左翼转向” 阿赛琳的命令在这时已经下达,从越过伯罗奔尼撒半岛海角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待这个时刻,虽然法兰克人的舰队让她的确感到颇为意外,但是她却丝毫不惧,她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时刻,甚至在知道敌人已经在前方布下陷阱时,她也毫不畏惧的接受了挑战。 罗马舰队开始缓缓转向,虽然依旧没有升起风帆,虽然在整个舰队中已经有几条船因为与法兰克人战船的碰撞而起火甚至燃烧,但是整个罗马舰队却仍然按照阿赛琳之前在头天夜里就已经确定下的计划开始向着西北方改变方向,依然是逆风前进,当透过阵阵浓烟看到前面海面上出现的已经绕过那片火海的法兰克船影时,阿赛琳下达了船上的那些罗斯和罗马士兵早已等待的命令:“准备登船,接舷战” 墨绿色的海水起伏荡漾着,在与伯罗奔尼撒半岛成为海峡的克里特岛的另一边,地中海的海水有着完全不同的颜色。 有人说这是因为海底那过于丰茂的水底海草的缘故,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认为那是上帝的安排。 凯斯内斯并不很关心这些东西,从安条克港出发的十字军舰队这时正在他的指挥之下,这才是他最为感到欣喜的。 如果说之前做为理查的舰队指挥官他还要接受国王的指使,那么现在随着他地位的变化,即便是理查在对他的态度上也要有所收敛了。 东方法兰克女王的未婚夫,这个头衔让凯斯内斯的身份不但一下变得高贵了很多,而且也让他的意见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按照之前理查的想法,贪婪的英国国王是不会愿意轻易放弃塞浦路斯这个对他来说即意味着财富,又意味着雪耻的岛屿的,不过在卡斯内斯的坚持下,理查经过深思熟虑终于还是决定暂时放过塞浦路斯。 凯斯内斯从不认为占领一座没有海军驻守,只有一支陆上军队把守的岛屿是个明智的选择,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彻底消灭保卫这个岛屿的海上舰队,那么这个岛屿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不过那支被他视为必须击败的舰队显然并不在塞浦路斯,所以踌躇满志的英国勋爵和即将登基的女王未婚夫决定直接向罗马进发,去寻找那个他心目中的敌人。 不过在这之前,卡斯内斯却做了一件让很多十字军,特别是那些亟不可待的德意志人不以为然的事。 他命令舰队从塞浦路斯西北角的海上向着地中海前进,而不是沿着海岸从塞浦路斯人南方海岸直接向恰纳卡莱海峡进发,当看到位于塞浦路斯外海一个小海岛上,警惕的监视着自己舰队的哨兵时,凯斯内斯不由发出了轻轻的微笑。 “这会让我们多绕上几天的路程,”理查对凯斯内斯的决定显然不是很满意“如果你认为沿岸会遇到罗马人的舰队,那么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没有胆量去和他们作战。” “陛下,事实上我从不认为在过于广袤的地中海和罗马人作战是个好主意,”卡斯内斯不以为意的向理查微微一笑,他从身边靠角落的地方拿出了几张卷曲起来的地图铺展开,看着上面虽然简陋却已经初具规模的地中海海图,勋爵眼中露出了隐约的激动“陛下您能想象罗马人是靠什么获得他们在地中海上的特权吗?” 说到这里的凯斯内斯没有等国王询问就自己说下去:“他们并不是靠数量众多的战船,要知道任何一个重视地中海的国家都有着自己数量不菲的船只,所以罗马的海军在数量上并不具有多大的优势,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现在的辉煌,是因为他们拥有着任何国家都没有的罕见的纪律和训练。” “我的士兵同样拥有训练,”理查不以为意的说“我知道在海军上也许希腊人有着别人难以比较的优势,不过只要让我的军队在这……”随着他的话,理查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用力一点,同时他的眼睛认真的在地图上寻找着,直到他的手指有力的固定在一个地方“你只要能保证让我军队在这里顺利登陆,我就可以向君士坦丁堡进军。” “陛下,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避开可能会遇到的罗马海军的原因。”凯斯内斯微微一笑,他知道理查并不完全认同他的话,或者说这位国王因为对海军的偏见,并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重要,可是他自己却知道,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罗马海军异于其他国家海军的训练和那种他为之痴迷向往的纯粹的为了海战而组建的舰队方式,让他清楚的明白,绝对不能在辽阔的海面上与罗马人正面交锋,而他也相信只要自己能够进入恰纳卡莱海峡,那么即便罗马人拥有再强大的舰队,自己也可以依靠在海峡狭窄海域的有利方式,迎击那支训练有素的罗马海军。 “在那种地方,即便是地中海的女王也不可能想出任何其他方法对付,那个时候的海战将是真正依靠力量的决斗,而我们是不会惧怕这种决斗的。”卡斯内斯向理查说着。 “看来你有些害怕那个女人,是吗?”在听了凯斯内斯的解释之后,略微沉吟的理查忽然问道,然后他一边做着安抚的手势一边继续说“我并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不过你的确是惧怕和她在海上决战,这让你甚至不惜决定避开她,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认为那个女人能够在海上击败我们吗?” “陛下,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女人,”凯斯内斯淡淡的说,他并没有因为理查略带嘲笑的语气感到气愤,相反当他提到阿赛琳时脸上露出了认真思索的神态“我不知道那个贡布雷是个什么人,但是我知道那个叫阿赛琳的女人的确是个罕见的人,如果现在罗马海军所拥有的一切真的是她一个人做到的,那么这个女人也许就是个海上的凯撒,或者说是未来的凯撒。” 理查原本拿着酒杯的手微微停滞了下来,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凯斯内斯,他似乎为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宠臣居然如此盛赞一个女人感到意外,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凯斯内斯,你告诉我罗马人的舰队会不会给我们找麻烦?”理查看着地图沉沉的问着“我要你向我保证能够守住海峡,你知道君士坦丁堡并不那么容易攻破,可是现在罗马人和科尼亚人之间的战争足以让我们有这个机会,”说到这儿理查压低声音在凯斯内斯耳边低吼“你知道我把一切都押上了,为了这个我甚至和萨拉丁媾和,我想梵蒂冈知道这个之后一定会气疯的,不过只要我们攻下君士坦丁堡,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所以我要你向我保证,一定不会让海峡落在罗马人手里。” “陛下只要我们能占领海峡,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失败,”凯斯内斯低声回应“因为这个时候罗马人应该正忙着呢。” 在航行了四天之后,五月二十日的夜晚,十字军舰队终于顺风向东,沿着克里特岛南端不远处向着恰纳卡莱海峡进发,在这个时候,不论是罗马舰队还是十字军都没有想到,隔着一个克里特岛,他们双方却错身而过…… 而在五月二十一的曙光从海平线下升起时,站在吊篮里的瞭望哨向着甲板发出了大声的呼喊。 当来到船头看到远处那深深凹陷进去的海峡入口时,凯斯内斯终于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恰纳卡莱,你是我的了。” 接近尾声了,大家顶起来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阿赛琳之战(四) 恰纳卡莱海峡在欧洲的一边,有一处如同一段断墙般深入海峡的悬崖,从很早时候起,从很早时候起这里就建立起了守卫海峡的城堡,在东罗马帝国早期的时候,为了防范阿拉伯人而在沿岸建造的各种城堡在整个峭壁上鳞次栉比的排列起来,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城堡已经逐渐没落,甚至很多已经消声灭迹,但是依然有一些留下来成为了证明这片海峡辉煌和沧桑的证人。 恰纳卡莱城堡在海峡里是最为出名的,这座城堡建立在深入海峡的峭壁上,正片峭壁的两侧就好像经过刀削般的陡峭,通向城堡的峭壁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一条容几个人并排行走的小路,两边就是那可怕的悬崖和下面嶙峋的礁石。 守卫城堡的是一小队罗马色雷斯军区的士兵,自从色雷斯的叛乱被平息之后,大批的色雷斯当地强盗被征召进了军团,彪悍的民风让这些士兵显得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显得更加难以驯服,不过这也让色雷斯军团成为了之前抵抗保加利亚,而现在则是防范来自欧洲大陆深处的法兰克人的重要屏障。 站在石头塔楼上的两个士兵百无聊赖的靠在城垛上,其中一个人背对海峡,而另一个人则向远处望着,从他这里可以看清海鲜对面的小亚细亚朦胧的景色,虽然因为风沙看看上去有些模糊,不过那种景色还是深深的吸引了这个士兵。 “听说皇帝在小亚细亚取得了胜利,”这个士兵有些兴奋的对同伴说“如果我们也在那里就好了,据说整个罗马军团都已经被财富淹没了,他们占领了很大一片土地,每个人的腰包因为鼓起来不得不用靴子装那些撑不下的黄金。” “哦,我也听说过,”背对城墙的士兵嘀咕着回应着“不过我想那也应该是很残酷的战斗,据说军团损失不小,连皇帝的近卫军也有很大的伤亡。” “可是他们得到了财富和荣誉,”之前的士兵激动的低声喊着“我真希望自己在那里,那样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足以能向所以人炫耀了,难道我们就这样永远守在这片土地上,守着这堆烂石头,然后等到了期限就回到家里去?我可不想就这么浪费我的时间,我一定要想办法到小亚细亚军团去,如果可能也许还有机会成为近卫兵。” “哦,如果那样倒也不错,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好好盯着下面的大海,否则你可能就要吃棍子了。”同伴哈哈笑了起来,他回过身也趴伏在墙垛上一起看着外面,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隐去,同时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看,那是什么?”他指着远处通向爱琴海辽阔的海面上的时隐时现的一片黑点。 “好像是舰队,是罗马舰队回来了?”之前的士兵同样有些疑惑的问着,在之前两天的夜里罗马舰队就是从这个城堡下的海峡里进入了爱琴海,当时那种在深夜中却被灯火映照得整片海峡如天上繁星般的盛况,曾经让这些士兵兴奋不已。 “罗马舰队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两人有些疑惑的对望一样,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却并不十分焦急,在他们的心目中这片海上除了罗马舰队再也不会有其他的海军经过,而看着那片规模庞大的船影,他们自然认为那应该是刚刚离去不久的罗马舰队。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远处的船队影子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时塔楼上的两个士兵正在为接替的人还没有来哟写气愤,他们一边低声唠叨着一边无所事事的盯着远处逐渐接近的船队,随着越来越近,因为无聊而认真看着那些船只的一个士兵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纳力托,你说我们的舰队都是些很大,而且样式相同的战船吧?”那个士兵有些犹豫的问着同伴。 “当然,特别是那位佐薇女伯爵的战船,有人说将来也许皇帝会把那条厄勒冈当成他的海上行宫,”另一个人依然饶有兴趣的看着远处的船只,当他无意中回头看到那个士兵脸上充满疑惑的表情时,他先是好笑的推了一把说到“哦,看你呀,为了当英雄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呀,”可是当他看到同伴默默抬起手向着远处指去时,这个士兵顺着手势望去,却看到远处已经变得颇为清晰的舰队看上去怎么也和他所说的罗马舰队有着颇为迥异的外观。 “上帝,这些是从哪来的?”开始不安起来的士兵忙乱了起来,其中一个人还在仔细看着观察着前锋已经快要接近海峡的船队,而另一个士兵则跑进塔楼,开始用力拉拽一根很粗的麻绳。 “来帮帮我纳力托,这太重了”士兵向同伴大声喊着,当两个人终于用足力气拽动绳索时,随着一阵绞轮发出的吱呀闷响,一根竖杆狠狠向着塔楼下的直通过峭壁外两侧悬挂的两口大钟砸了过去。 “嗡”一阵沉闷的钟声开始在悬崖上响起,因为峭壁的作用而显得比之前更大的回音霎时以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巨大轰鸣开始在陷入海峡的凹口峡谷中回荡起来,敲响钟声的士兵因为这巨大的声响不得不用力堵住耳朵,可紧接着他们就一边撕下衣服上的碎片塞进耳孔,一边再次用足力气拉动绳索。 那巨大洪亮的钟声开始在峭壁两侧的凹谷中一声声的响起,伴随着这多年来都没有响起过的警钟声,驻守在海峡一侧的色雷斯军队立刻被惊醒了。 中午时候,当前锋已经可以看到恰纳卡莱海峡两边高耸海岸顶端的城堡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海峡让凯斯内斯不由心头一阵激动,虽然在早就看到海峡影子却没有看到出击拦截的罗马舰队时他已经知道海峡即将落在自己手中,但是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彻底掌握了这座通向君士坦丁堡的咽喉要隘。 自从几个世纪前阿拉伯帝国的海军曾经经过海峡,然后在马尔马拉海上狠狠教训了罗马人的舰队之后,恰纳卡莱海峡就一直被罗马人守护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几次十字军东征时,经过这片海峡的十字军船队也只能在罗马海军的陪伴或者说是监视下进出海峡。 对于君士坦丁堡来说,这里就如同那座城市最柔软的下腹部一样,只要能够控制这里,那座号称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市就完全袒露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就如同一个女人卧室的房门就在面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开房门冲进去彻底征服她。 “船队越过海峡之后我们就可以向君士坦丁堡进军了,”凯斯内斯掩饰不住激动的向同样紧盯着海峡里的局势的理查低声说“陛下,我们只要扼守住恰纳卡莱,就意味着可以对退路毫无影响,您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向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不过在这之前我请求您能允许我指挥您的所有军队,我必须保证他们能按照我的命名顺利的登岸。” 理查没有犹豫的点头同意,事实上在他看上去颇为稳健的向神色激动的凯斯内斯点头的同时,内心中也和凯斯内斯一样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喜悦。 君士坦丁堡,这座许多个世纪前就已经被视为世人在这个世界上所建造的最恢弘的城市,有着太多的传说和神话。 在那些传说中,这不但是一座受到上帝眷顾,展示了上帝神圣意志的宗教圣地,在这里能够得到信仰和财富上的无限满足,更重要的是这座城市本身就是财富和权势的象征。 大理石铺就的街道,用珍贵石材建造的宫殿和喷泉,堆满珠宝的皇宫和据说完全用黄金铸造的金门,这一切都让来自穷乡僻壤的法兰克人为之着迷。 如果说之前那些都只是传说,可是凡事真正到过君士坦丁堡的人却都无一例外的说,那些传说根本不足以形容这一伟大城市的万一,这让更多的人不由浮想联翩,他们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样的奢华在等待着他们,那座由荣耀和财富堆积起来的城市将会向他们献出什么样的妖娆身姿。 “我让所有的军队听从你的指挥,不过我要你尽快让他们都能登岸,”理查按着凯斯内斯的肩膀沉声说“你知道君士坦丁堡向我们露出了她的身段,可是要彻底征服这个高傲的女人,还是要在君士坦丁堡的城下。” “是的陛下,我知道该怎么……” 凯斯内斯点了点头,不过就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时,伴着着甲板上传来的一阵喊叫声,船队前面的海面上随着一声巨响忽然喷起一个巨大的水柱 “发生了什么事?”卡斯内斯大声喊着,可是当他听到一阵呼啸声忽然从远处响起时,他不由立刻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呻吟“怎么可能……”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从距离船队不远的海面上响起,随着白色水柱冲天而起,随后又四散溅落,十字军船队的士兵们不禁露出了惊愕慌张的神色。 “是投石机,可怎么会这么远?”理查看着距离船队不远处海面上那还在翻滚着的海水,在为罗马人设置在岸边的投石机居然拥有这么大的威力大感意外的同时,不禁又露出了充满兴趣的神色“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不过我们现在要先离开这里,卡斯内斯,这都要靠你了。” “是的陛下”卡斯内斯发出一声大喊,这位勋爵到了这个时候脸上的激动神色不禁完全暴露出来,随着他用力翻上桅杆,抓着缆绳发出大吼的命令,十字军船队开始在他的指挥下向着海峡中顽强的前进。 这时在岸上的罗马守军已经终于发现那些突然出现的船队的确有着敌意,在用投石机警告似的投射出两个石弹之后,看着那些不但没有停下,相反开始以单行的方式试图从海峡中间航行的船队,岸上的守将发出了命令: “不论他们是谁,没有得到允许都是不能通过海峡的,投石机,射“ 一时间整个海峡上空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呼啸声,巨大的投石机开始向着海峡里投射出大批石弹,虽然那些石弹很多都在很远的地方就落在水中,但是依旧有些出人意料高高掠过空中的石弹向着那些最外围的十字军战船上落去。 “轰隆”一声巨响,一条小型的平底船直接被投石机击中,随着整个船身蒙的向着中间一折,平底船如同掉进陷阱里的野兽般狠狠的向下沉去,接着又立刻被海水向上拱了起来,而在一阵凄厉的喊叫声中,被石弹砸飞的人体则挥洒着大片血水向着四周抛出残肢断臂。 “小心”凯斯内斯这时已经满头汗水,他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会有这么强大可怕的武器,据他所知,能够制造出这种可怕武器的,似乎只有听说过在包围圣地时的萨拉丁。 “是井锤,”理查忽然低声说“他从那些留在圣地的人那里听说过,贡布雷手下有一个制造了一种很可怕的武器,”理查眯着眼睛仔细琢磨着“如果真是井锤,也许这条海峡对我们来说就是条地狱之路了,前面应该还有更狭窄的地方,那时候也许罗马人完全能从两边的岸上向我们发起进攻。” 说到这里的理查,忽然用力拉住凯斯内斯的袖子:“听着,我要你保证把船队送过海峡去,特别是在那些最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能因为混乱而发生意外。” 说完,他转过身一把抓起身边随从手里抱着的一柄沉重的长柄斧:“我已经当了很长时间国王了,现在我要让自己成为一个骑士。” “陛下,这太危险了,”凯斯内斯略显焦急的说“如果您在这个时候上岸,你不能带着足够多的军队的。” “可是难道他们能有很多人守着这片海岸吗?”理查用力一指远处的岸边“只要让我能站到岸上,还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的前进,凯斯内斯,让他们放下小船。” “遵命陛下。”知道已经无法阻拦的卡斯内斯转身命令水手们放下小船。 与此同时理查的吼叫声已经在甲板上响了起来:“士兵们,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就在那里等着你们,可是现在那些卑鄙懦弱的希腊人却要把我们阻拦在这片水沟里,我要你们跟我一起去铲除那些障碍荣誉是属于你们的财富更是属于你们的” “上岸”“冲呀” 大喊声在甲板上响起,随着理查奋力跳进一条小船,他的手臂用力挥舞起来,在他的带领下,大群小型船只随在国王的后面向着远处的海岸疯狂冲去。 “国王就在最前线,我们自己应该知道做什么”凯斯内斯大吼了一声,他的眼睛紧盯着远处狭窄的水道,他知道那里显然是最危险的,如果按照现在两岸城堡里所拥有的投石机那可怕的射程和威力,在最狭窄的地方,罗马人完全可以用那些武器在海峡中编织一张死亡的大网。 “继续前进,只要冲过最狭窄的地方,胜利就是我们的了,”凯斯内斯向身边的人们喊着,随着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啸,他看到一颗石弹轰然落在正向岸边冲去的船队中间,在水中激起的巨大水柱把附近一条小船掀了起来,在人们手舞足蹈的挣扎中,小船在空中翻了个身,立刻在水面上打起了盘旋。 “大人,这太危险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冲过最危险的那段水道。”一个骑士惊恐的看着水面上挣扎的落水者,对于这些在陆地上驰骋凶猛的骑士来说,一旦到了水里他们就会变成一群毫无用处的废物,即便没有沉重的盔甲装备,也很少也有人能在这样的情景下得以幸存。 “我们还有机会,”凯斯内斯向有些慌乱的手下喊着“别忘了罗马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到来,他们的要塞有些根本就来不及准备,只要我们冲过最危险的地方就可以。” 凯斯内斯一边喊着一边用力攀上桅杆,当他站在高处看着远处水道中的阴影时,他用嘴紧紧咬住胸前的十字架,从心底里发出祈祷:“上帝保佑,让我能冲过去” 理查激烈的吼声在石弹不停的落在水里的轰响中激荡着,他直挺挺的站在船头,丝毫不惧那些随时可能会落在头上的石弹,当一个石弹突然落在不远处的水中,激起的漫天海水瓢泼般的落在他头上时,他的身子只是微微晃动,当小船稳下时,英国国王把手中沉重的利斧高高举过头顶。 “跟着我跟着你们的国王那些卑鄙的希腊人就在你们面前,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们惧怕异教徒,也同样惧怕我们,冲上岸去” 理查的嘶吼声在海面上回荡,看着他那勇猛如狮的样子,法兰克士兵们发出了阵阵震天的欢呼。 “罗马人绝对不会想到我们的到来,我们一定能冲过去”凯斯内斯低头向着甲板上的人们大声命令,在他亲手敲动桅杆上的挂钟后,四周的海船立刻响起了一片钟响。 岸上的投石机依然向着十字军船队不停的投出可怕的石弹,可是在水面上不住激起的浪花中,凯斯内斯的海船却冲在最前面,他紧紧盯着远处那片看上去就好像要完全合拢在一起的海峡,头上的汗水在这一刻甚至因为流进眼睛而刚拿到一阵刺痛。 卡斯内斯知道如果理查不能迅速的占领海岸上的那些堡垒,那么当船队行进到那片最可怕的水道上时,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在海峡中如果停止前进,那么就意味着任人宰割。 船队中靠近最左侧的一条海船忽然被投石机直接击中,在被霎时间砸得稀烂的船头因为进水向着水面扎去时,凯斯内斯看到了一面德意志人的旗帜飘摆着向水中落去。 “上帝,如果再等等就好了,如果腓特烈的死讯能传到德意志人那里就好了,”凯斯内斯在心中无奈的寻思着,乘着罗马皇帝与科尼亚人鏖战时向君士坦丁堡进军的决定,让腓特烈死亡的真相无法立刻传到霍亨施陶芬家族“如果德国人知道了这一切就可以从陆地上向罗马进军了,也不会象现在这么糟糕。” 凯斯内斯心中刚刚掠过这个念头就让一阵激烈喊声惊醒,他立刻顺着喊声向岸上看去,当他看到一面英格兰的王旗正在岸上猎猎飘扬时,勋爵立刻发出了喜悦的呐喊:“国王已经登陆,士兵们,海峡是我们的了” 凯斯内斯的喊叫在船上响起的时候,在还齐膝深的海水里,理查一边大声喘息一边挥舞起手中的战斧,向着最先向他们冲来的几个罗马士兵砍杀过去,同时他也发出了激烈的吼叫:“杀光这些希腊人” 阿赛琳之战即将迎来高潮,大家的支持也请给力。 第二百三十二章 阿赛琳之战(五) 又是一阵令人可怕的巨大轰响从侧前不远处的一条战船上传来,阿赛琳甚至能感觉到那船上凛冽的火焰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当法兰克人的舰队因为受到前方火海的阻拦,不得不试图转向绕过那片燃烧的海洋时,阿赛琳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仔细的观察着前方根本看不清情景的海面,除了大片不住燃烧的海水,还有就是正顺着改变了风向向着地中海深处漂浮的强烈浓烟,这让那片阻隔双方的障碍看上去变得向着地中海的远处延伸出出去,当以威尼斯人为首的法兰克舰队在火焰和浓烟中试图奋力寻找迂回的方向时,远在整个战场西面的撒丁人正看着海面上那片浓烟感到莫名其妙。 安东尼不住的在甲板上奔跑着,不过他不知道究竟怎么办,虽然他决定听父亲的话,可是看着远处正在燃烧战斗的海上战场,他还是不由跃跃欲试。 “让我去和那个女人打一仗,只要让我看到她的船被击沉就可以,”安东尼向旁边的伙伴不满的嘀咕着“我只想看到那个女人倒霉的样子,那样我才能感到出了一口气。” “你其实是想得到那个女人吧,”同伴低声问着“安东尼别否认,我分得清你看她时的那种眼神,不过你必须听你父亲的话,你可以去击败她,可是如果你打她的主意,你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该死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她狠狠的羞辱了我,如果不能征服她我会寝食难安的。”安东尼气愤的在 船帮上捶了一下“威尼斯人一定已经趁着顺风向罗马人发起进攻了,如果我在那一定会让那个女人见识到我的厉害。” “不过看上去真的好可怕,到处都是火”同伴嘴里喃喃的说“如果我们在那里也许更糟糕,我更愿意在这里远远看着……咦?那是什么?” 听到同伴的诧异的声音,安东尼顺着他的手势向远处望去,在被大片的浓烟笼罩的海面上,一片正在移动的影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是威尼斯还是其他人?”安东尼有些不安的问,他的心头有着某种不妙的预感,当看到那些船帆时,许久前在撒丁岛上曾经看到过某个梦魇的印象在他心头盘旋,接着就在吊篮里的瞭望哨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时,他已经大声喊叫了起来“罗马人是罗马人” 四周的人们被他这突然的喊声不由吓了一跳,就在听到喊声的老奥利库尼还没来得及呵斥儿子时,安东尼已经指着远处还被浓烟笼罩下的最前面的一条巨大战船发出嘶吼般的叫嚷:“我认识那条船就是它下了地狱我也认识那是厄勒冈” 安东尼的喊声霎时让撒丁人慌乱了起来,即便是奥利库尼也不由的身子微微一晃,之前撒丁人在罗马舰队的蹂躏下付出的巨大代价如同不可抹去的阴影般笼罩着他们,而最为可怕的,就是那条在他们心目中如同魔鬼化身般的黑色掌门官。 “他们怎么会在这?”奥利库尼难以置信的问着,他也不知道究竟自己要问的是谁,但是当他看到儿子虽然惊慌却难以抑制的露出的兴奋神态时,他立刻冲上去几步一把抓住安东尼的肩膀让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听着,立刻后退,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父亲那是厄勒冈,我们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和罗马人交战吗?”安东尼不忿的质问着。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让教皇知道我们并不是和霍亨施陶芬家族有什么关系,”奥利库尼向儿子低吼着“别忘了德意志人和教皇之间的恩怨,如果你不想因为这个受到教皇的敌视,那就别干蠢事。” 奥利库尼训斥了儿子之后一把把安东尼向前推去,他还需要儿子指挥船队,这位老贵族虽然在玩弄手腕上颇有一套,但是对如何进行海战却一窍不通。 “立刻转向,我们不能和罗马人正面交战,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奥利库尼大声命令着儿子,可是当他看到安东尼和那些水手脸上露出的无奈表情时,他不禁一愣。 “父亲,我们跑不过厄勒冈,现在他们是顺风。”安东尼用一种与其说是无奈更不如说是兴奋的口气向父亲说“我们必须和他们战斗” 奥利库尼在这一刻有一种要杀了儿子的冲动,他甚至不想掩饰自己这种冲动,对于罗马人愤怒和畏惧让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直接面对罗马人,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内心里有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想法。 但是这一切现在却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在安东尼已经叫喊着吩咐做好应战准备的同时,他无奈的看到正如儿子所说,顺风而来的罗马舰队这时已经从大片浓烟中缓缓出现,随着越来越多的战船出现在眼前,奥利库尼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儿子与罗马一战了。 “上帝保佑我们能躲过这场劫难,教皇也不会因为这个对我们进行惩罚,上帝呀,霍亨施陶芬家的人会因为这个奖赏我,可教皇会给我下诅咒的。”奥利库尼低声自语着,他知道一切已经没有退路,更重要得是看着那些迎面而来的罗马舰队,他不知道该如何回避,而让他愤怒的是,难道威尼斯人居然能够看着敌人从他们的面前过去,而宁可牺牲撒丁人吗? 老奥利库尼显然误会和冤枉了威尼斯人,这个时候的威尼斯人已经终于越过了那片不停的随着风势向着西方升腾起的浓烟,但是当最前面哨船上的水手向后面的战船传来不得不继续循着与远处已经转向的罗马人并行的信号时,满腔怒火的威尼斯将军不由愤怒得用力踢着眼前的木栏。 “我们的船不能这么直接冲过前面的暗礁,大人”旁边的手下极力阻止着试图继续前进的将军,望着远处就在自己船队前方双列前进的罗马人,威尼斯人向着他们发出了阵阵大喊。 可是罗马人却显然并不想理会已经无比愤怒的法兰克人,当看到那条黑色的掌门官从远处的海面上掠过时,威尼斯将军伸出手指着那个方向,嘴里迸发出一声狠狠的大喊:“不要以为你能跑掉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大喊过后的将军向着手下厉声下令,以冲在最前面的威尼斯人为首,法兰克人开始在混乱中继续向着西方前进,已经变向的海风这时帮助了他们,随着战船的船首破开海浪,两支巨大的舰队隔着一片透着深绿色痕迹的海域并向前进。 这个时候,罗马人的目标,是正不知所措的撒丁人,而城邦舰队的目标则是罗马舰队 即便在发现被敌人诱惑时依然坚定不移的前进,在被包围时不愿就此撤退,而在关键的时刻,宁可逆风使用可怕的火焰,这一切的目的在这个时候终于完全暴露了出来。 “罗马人,前进,前进”阿赛琳的喊声在喉咙里迸发,她的长发这时已经撒开在脑后飞扬,就在这一刻,她的眼中有的只是对无尽战斗和渴望。 在她的指挥下,罗马舰队除了在与热那亚人纠缠时损失掉队的战船之外,以双列并行的方式,如同两条巨大的海鳗般顺着风势迎头向着已经知道无法逃脱的撒丁人的阵线冲了上去。 还在很远的地方时,撒丁人就听到了罗马人顺风而来的那充满斗志的呐喊,而当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后,随着从靠外的一支舰队已经开始散开的战船上升腾起的一片火焰,罗马舰队对撒丁人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第一颗借着风势袭来的冒着火焰的石弹在撒丁人前面不远处的海面上炸起一团水柱,随后紧跟着飞来的第二颗则向着更远处的后面飞去,在船队中间激起了大片浪花。 但是就在最前面战船上的撒丁人为自己的好运感谢上帝时,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啸声,一个用绳网捆绑着的巨大火球已经向他们迎头飞来。 船上的水手本能的抬头看着那越过空中向头顶上落下来的可怕死神,当发现那火球正向着头顶落下时,水手们在发出惊恐叫声的同时立刻向着船外跳去。 “嗵~”几乎是直上直下的火球直接砸穿了甲板落进底舱,随即伴着一声沉闷的“轰隆”巨响,战船从船肚内部的中间瞬间向四周炸裂开来,整个船身在同时怪异的前后一顿,就在人们惊恐的注意下分成两截,向旁侧倒。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安东尼的表情一下凝固在了脸上,他仗着嘴巴看着前面那条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炸开的战船,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因为这可怕的情景失声叫喊时,从罗马舰队的方向,漫天火焰已经向着他们迎头袭来。 “撒丁人……”阿赛琳看着横在眼前的一个木衡梁微微笑了起来,随即她向身边的发出命令:“就这样用石榴弹打沉他们” “阿赛琳威尼斯,威尼斯人” 一个海盗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当阿赛琳回身看去时,她看到之前与罗马人并排前进的威尼斯人这时显然已经冲过了那片海域,这个时候正在从侧旁向着他们冲来。 “米利厄诺斯,你这个该死的胖子跑哪去了?” 阿赛琳说出了一句旁人一时间不知所谓的话,可接着她立刻甩甩脑袋驱赶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在看着远处正在向着自己冲来的城邦舰队,她向着站在桅杆上等待命令的旗手用力向下挥动手臂。 “马尔基利,现在一切就靠你了” 年轻的海军将领这时正站在双列的罗马舰队右侧的一条硕大的战船上,因为略显激动而有些紧张的拍打着船栏的马尔基利正在急切的等待一个命令。 他知道自己能够指挥这支分队的原因只是作为阿赛琳副手的米利厄诺斯并不在这里,否则女伯爵一定会把如此重大的重任交给那个她其实十分信任的海军统帅。 在整个罗马甚至是塞浦路斯海军中,没有人否认米利厄诺斯在舰队中的地位,如果说阿赛琳是因为她那异乎寻常的疯狂令人难以忘记,那么米利厄诺斯则是以他那与众不同的想法让原本对他怀疑的人为之诧异。 从没有人想到这个连站在甲板上都还晃荡荡的破落肥胖的贵族,却在贡布雷皇帝独特的赏识下成为了与地中海的海妖一起掌握罗马海军的人,更重要的是,阿赛琳显然要比任何人都更加信任他,或者说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一种旁人所无法理解的默契,那是对大海和对罗马海军的默契。 “也许现在该是我展现才华的时候了,”马尔基利露出了笑容,他不时的望向城邦舰队,当身边的人向他示意远处厄勒冈桅杆上升起的信号时,马尔基利嘴里呼出了一口拥堵了很久的长气。 “罗马人迎击” 马尔基利向着自己的舰队发出了命令,随着城邦舰队迅速靠近,整个舰队的战船上纷纷响起了相同的怒吼:“投石机,射” 顷刻间,与阿赛琳的队列并行前进的罗马舰队的上空霎时飞起了大团闪烁的火光,同时从船的两侧随着人影晃动,城邦舰队船上的法兰克人看到了一个个奇怪的东西出现在了罗马战船的船边。 似乎在这一刻有些印象的法兰克人在看到那些如同鼓起的风囊般的东西不由脸上开始变色,而还明白即将发生什么的人则还在发出阵阵叫喊。 不过飞腾在空中的火光却并不让他们有任何试图躲闪的机会,随着掠过头顶的大团烟雾,火焰立刻纷纷向着城邦舰队中间落了下去。 “投石机,射” 马尔基利的喊声在甲板上回荡,他的眼睛紧盯着法兰克船队中一条外形巨大,似乎就如同一头野兽般向前猛冲的战船,当伴着他的命令燃烧着的石弹翻滚着向着敌船飞去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大笑。 不过这一次显然并不十分走运,石弹呼啸着落在距离敌船不远处的海面上,随着溅起的巨大水柱的水雾还没有落下,从对面的法兰克船上已经同样飞起了一片礌石,法兰克的战船终于靠近到了可以使用船上投石机的距离。 “罗马人,准备战斗”马尔基利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当法兰克人开始靠近时,他知道一场不可避免的近战即将展开,不过他丝毫不为这种局面感到担心。 相反,看着冲上来的敌船,马尔基利感到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罕见的激动。 “横帆”伴着马尔基利的一声呐喊,他的战船从右侧带头向着法兰人的战船冲了上去,当可怕的撞角就在眼前越来越大,即将与敌船狠狠撞击在一起时,马尔基利心底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祈祷“上帝保佑……” 随即,在如同一阵地动山摇似的巨震下,罗马战船坚固沉重的撞角如同撕裂开一片羊皮纸般毫不费力的撕扯开了对面那条法兰克战船前侧舷加固的木板,伴着巨大的轰鸣和两条战船上来不及抓牢站稳的人因为震动纷纷倒在地上,一场残酷而又血腥的海上近战终于开始了。 而在这时,阿赛琳带领的队列已经如同一柄锋利的利刃斜斜的向着撒丁人船队的中央刺去,不过这些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还在很远的地方,从罗马舰队一侧不停呼啸而起,一旦击中就会顷刻间四下炸裂开的可怕礌石,已经纷纷向着他们最接近的撒丁人狂袭击而来。 安东尼在这时已经想不起曾经如何着迷般的对那个被他憎恨的女海盗所吸引,每当看到从厄勒冈那黑色的庞大影子里掠起的一道火光,他的心都不由因为恐惧而不住颤抖,当厄勒冈那恢弘可怕的身躯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眼前的一起时,他终于回头向着老奥利库尼发出了哀求:“父亲我们撤退吧” 奥利库尼嘴角不住颤动,他看着儿子,在这个时候他不想痛斥安东尼的懦弱,事实上他希望儿子更加懦弱一点,如果撒丁舰队的位置这个时候能够比现在更加遥远一些,他甚至愿意把整整一年受到的税金奉献给教堂。 可是现在奥利库尼却比儿子更加明白自己绝对不能逃跑,如果在这个时候一旦动摇,那么撒丁舰队就会彻底陷入可怕的劫难之中。 “坚持住撒丁人只要我们坚持住就就可以”奥利库尼从高处几步跑下来,他一把推开已经变得惊慌失措的安东尼,迎着越来越近的罗马船队,他干瘦的手里握紧了早已多年不用的佩剑“罗马人和我们一样危险,威尼斯人会从他们背后攻过来,我们只要坚持住” 于此同时,在厄勒冈上,阿赛琳已经缓缓抽出双剑,在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正向着城邦冲去的马尔基利的分队之后,她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随即向已经站在身边,嘴里发出了如同野兽般低鸣的罗斯士兵们平静的说: “该是用得到你们的时候了。” 继续前进,不停的前进,凯斯内斯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已经紧张如同小河般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恰纳卡莱最狭窄的地方才不到一千五百千罗马尺远,架设在两岸的投石机足以让罗马人彻底封锁这条狭窄的水道,甚至其中一方的投石机可以直接向对岸发起进攻。 如果理查不能夺取城堡呢?如果罗马人彻底封锁了水道呢?退回去?可能吗? 凯斯内斯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停留在水道里,那么整个十字军船队就会成为罗马人的目标,甚至没有任何逃跑希望的结果让凯斯内斯第一次为自己这鲁莽的举动感到畏惧。 如果继续前进,那么十字军的船队将会遭遇到来自两岸的守军的进攻,当终于看到小亚细亚右岸城堡的影子时,凯斯内斯知道一直幸运的自己,这一次的运气已经即将用完。 水道已经变的越来越狭窄,当船队不得不做出究竟选择向海峡哪一边靠拢躲避进攻是,“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火球从凯斯内斯头顶飞过。 勋爵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过伴着远处似乎是重物被击中发出的一阵震天的大响,四周的船上立场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凯斯内斯立刻睁开眼睛,当他刚刚愕然看到右岸的城堡上升起的一团烟雾时,从左边海岸的城堡里,已经再次向着对岸飞过了大团的火球。 一时间对岸的城堡完全笼罩在一片片的烟雾火光之中,被击中的城墙上大片的碎石沿着峭壁跌落在海里,因为没有准备而一下混乱的士兵再也来不及向海峡里的法兰人发起进攻。 “上帝,恰纳卡莱真的是我们的了。”凯斯内斯发出了一声充满激动的叹息,然后他用力向后一挥手臂,眼睛紧盯着前面狭窄的水道狠狠的吼着:“冲过去冲过去等待你们的就是无尽的财富” 第二百三十三章 阿赛琳之战(六) 一一九一年五月二十二日,这一天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 当人们从初夏的晨风中醒来时,原本应该晴朗无垠的天际却有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红晕,那并不是朝霞特有的红色,却是一种有些奇怪甚至让人略显忐忑的殷红。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那种透着鲜艳的颜色却又令人感到为之夺目。 早晨的祈祷还没有开始,教堂里的晨钟也还没有敲响,这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堡还颇为宁静。 一向喜欢在深夜才会睡下,而却又喜欢睡懒觉成了这座城市的特点,和其他很多地方的人不同,君士坦丁堡人往往要到太阳升得很高的时候才会起床,出门,做事。 至于圣宫,原本已经逐渐养成随着伦格总是早起办理国务的习惯,也暂时因为皇帝出征,而皇后怀孕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圣宫除了必要的司职官员士兵,整个皇宫都显得静悄悄的,人们都还在睡梦之中。 慵懒似乎成了君士坦丁堡人一种很难改掉的毛病,在这座城市里人们总是疯狂的享受一切,然后再疲惫的去享受那疯狂过后的慵懒无力。 埃罗帕西娅躺在用薄丝铺就的竹榻上,她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毡毯,当她身子移动时,她会因为一时间难以动弹发出微微的呓语。 她已经很累了,突然发生的特拉比松的叛乱让她的精神一下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并不认为那样的动乱会对罗马造成什么太大的危险,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她的精神显得颇为紧张疲劳。 之前一天埃罗帕西娅和枢密院官员们进行了将近一天的会议,尽管对于那些令她不快的政事没有兴趣,可是做为皇后的职责还是让她尽量打起精神倾听大臣们的述说,同时在一旦发生不同的争论时,她将做为平叛的仲裁,甚至要做出最终该如何做的决定。 这一切都让埃罗帕西娅感到十分疲倦,在终于完成了一天的事情之后,当她疲惫的躺在床上时,她立刻沉沉的睡去。 在睡梦中,埃罗帕西娅梦到了伦格,梦到了狄奥多,也梦到了自己那几乎已经印象模糊的父亲。 不过,当玛蒂娜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时,她立刻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恐惧之中,在梦中玛蒂娜没有血色透着青白的阴沉脸上用一种沉默却令人恐惧的神色盯着她,然后那位已经死去许久的前皇后向她走来,用一种让人胆寒的声音问着她: “你发过誓,你好好照顾我的儿子了吗?你会让他得到她应该得到的一切吗?我把皇冠给了你,你会遵守誓言吗?” 睡梦中的埃罗帕西娅感到无比恐惧,她要大声呼喊,但是却发出不声音,四周漆黑的一切让她畏惧,而当她要向那位死去的前皇后辩解时,玛蒂娜却又向后退去,让她怎么也无法走到她的面前。 “我真的在好好对待亚历山大,我有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我的儿子也要降生了,可对亚历山大还是如同对待亲生儿子似的……”埃罗帕西娅不停的为自己辩护,可是却又发现那些声音只能在自己心里呼喊,怎么也无法让玛蒂娜听到,而那个似乎已经永远不会再改变的十六岁的小皇后,却依然用一种怨恨的眼神望着她。 “你永远不会代替我的,我把后冠给了你,可是你在伦格的心目中永远不会和我一样,我是唯一的,是伦格一生中唯一能够帮助他,和他一起统治帝国的罗马皇后,你有什么?你只能给他带来麻烦,你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还有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会给我的儿子带来麻烦……” 睡梦中的玛蒂娜用一种厌恶的口气不停的说,甚至后来在说些什么都已经听不清,可是埃罗帕西娅能够从那张让那个她感到畏惧的脸上看到深深的敌视,那不是当初把丈夫,儿子和帝国托付给她的那位濒死的小皇后,而是一个一直隐藏在埃罗帕西娅心中,始终不愿意去触及的玛蒂娜的影子。 “我的儿子有什么错,为什么会是亚历山大的麻烦,为什么你的儿子就一定要获得一切?”虽然发不出声音,可埃罗帕西娅还是在心底里大声呐喊,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能够说话了,随即她发出了一声激烈的大喊“为什么我的儿子不能成为皇帝?” 喊声让面前神色可怕的玛蒂娜的表情霎时变得更加令人畏惧,她的眼睛大大的睁开,眼中的那种似乎就要吞噬掉自己的神情让埃罗帕西娅试图转身逃跑,但是她的双脚却无法移动,当那个小皇后冰冷的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时,埃罗帕西娅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叫喊。 “陛下,皇后陛下” 激烈的摇晃仍在继续,睁开眼睛的埃罗帕西娅看到几个惊慌的女官正站在床边,与此同时寝宫外这时却是一片混乱 “发生了什么事?”埃罗帕西娅刚刚从睡梦中惊醒松弛的心立刻再次抽紧。 “陛下,恰纳卡莱海峡告急,法兰克人偷袭海峡了”一个女官尽管想要平静下来,可是她的嘴唇在不住颤抖,同时她回头向着身后的门口看去“枢密院大臣们正在赶来,法兰西斯大人已经在外面等着您了。” “上帝”埃罗帕西娅苍白的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愣愣的看着女官,在立刻挥手示意让法兰西斯进来的同时,她在女官们的搀扶下艰难的坐起来,当她刚刚在身上披上一件外袍,法兰西斯和早早赶来的阿莱克修斯已经急匆匆的走进了寝宫。 只是匆匆行礼之后就开始让赶来的使者禀报的法兰西斯看着脸色苍白的埃罗帕西娅,当那个使者禀报说,十字军已经占领了恰纳卡莱海峡两个最重要的隘口水道中的前恰纳卡莱水道时,埃罗帕西娅霎时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怎么可能,那些沿岸城堡里设置的投石机在干什么?那是由巴布罗亲自设置的,那些投石机甚至可以直接打到对岸,足够封锁整个水道的了。” 埃罗帕西娅激动的喊着,当她看到听到自己说的这些话之后,面前的两个人脸上露出的忧虑神色时,她稍微一愣,随即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沉声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了,做为帝国皇后我有责任知道一切。” “陛下,正如您说的,投石机足以能够封锁水道,不过据我们所知,十字军已经夺取了位于恰纳卡莱城堡上威力最大的几台投石机,他们就是用这些武器向对岸的称霸发起突袭,结果在毫无防备之下,海峡对岸小亚细亚一方的城堡上的投石机被彻底摧毁。”阿莱克修斯脸色难看的看着皇后,他在略微沉吟之后微微回头看着旁边的法兰西斯,在得到对方微微点头首肯之后,亲王略舔了舔嘴唇,用很低的声音说“陛下,我们有理由相信法兰克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攻破城堡,虽然按照使者的叙述是理查亲自带领军队登上海岸,可是我们的城堡的坚固是人所共知的,即便是当初最勇猛的萨拉森人也没有能够完全攻下那些城堡,所以……”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接应吗?”埃罗帕西娅愣愣的看着阿莱克修斯,当看到眼前两个人都微微点头后,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微的呆滞“会是谁,你们认为会是谁?” “陛下,也许是瑞恩希安,或者也许是其他人,不过真正重要的是,前恰纳卡莱的失陷已经让整个君士坦丁堡陷入惊慌了,”法兰西斯沉声说,他一直显得颇为沉稳随意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严肃,当在埃罗帕西娅时说话时,他不时会看向旁边的阿莱克修斯,这让埃罗帕西娅不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这个时候法兰西斯对这位前朝亲王,有着比别人更多的信任。 “陛下现在您有两个选择,”听着走廊里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法兰西斯略微加快声调“立刻派遣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到海峡沿岸布防,把十字军阻止在后恰纳卡莱隘口,那里狭窄的水道依然能够对十字军造成威胁,然后您立刻下令调动色雷斯军团勤王,”说到这里,房间外已经传来了女官的询问和传令官的回应声“另外就是立刻调动恩特克劳威尔进驻君士坦丁堡防守城市,保卫圣宫。” “那么我该怎么办?”埃罗帕西娅焦急的问着,不过当她看到面前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然后同时用充满忧虑的眼神向自己看来时,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法兰西斯要向她提出后面这个建议。 前恰纳卡莱隘口的失守正如阿莱克修斯所说,如果没有人帮助法兰克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攻破那些要塞,而如果是这样,后恰纳卡莱隘口是否能够真的守护的住就同样成了疑问,而更加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时候把卫戍军团调走,那么君士坦丁堡就有可能会变成一座空城,如果在这个时候那些隐藏的敌人发动叛乱…… 女官已经走进了房间,在她的引领下,首席元老和其他闻讯而来的官员已经把皇后寝室外的小起居室占得满满的,人们的脸上都流露着难以置信和担忧的神色,当米蒂戈罗斯和几名枢密大臣一起走进寝室时,看着已经在这里的两个人,他们也只是相互微微点头,随即就都把焦虑的眼神投向了皇后。 自己该怎么办?埃罗帕西娅的心头飞快的寻思着,她知道不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将可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如果派出军团,那么谁能保证警戒军团能够顺利的平息那些隐藏的叛乱者,一旦君士坦丁堡陷入骚乱,那么即便伦格及时带兵回援,巨大的损失和可能会带领的更糟糕的结果也是让人无法现象的。 可是如果让卫戍军团立刻驻守君士坦丁堡,那么就意味着可能会做为最后屏障的后恰纳卡莱隘口落入十字军的手中。 如果是玛蒂娜会怎么做?埃罗帕西娅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位年轻任性却充满勇气和决断的前皇后,可是她立刻就明白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 她能想象如果是玛蒂娜,那就一定会派出军团主动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而她能够做出这种决定的原因,是因为她所拥有的巨大声望。 在玛蒂娜的时代,当伦格一次次出征时,皇后摄政已经成为被罗马人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甚至即便是出现了很多危机,玛蒂娜还是以她那看似强硬却令人不得不叹服的残酷手段一次次的挫败了她的对手,甚至平息了一次次的动乱,可是自己却显然还没有玛蒂娜那样的威望。 如果卫戍军远离君士坦丁堡,接着会发生什么……埃罗帕西娅的心头闪过这个念头之后不禁微微感到一阵畏惧,她的双眼在那些大臣的脸上慢慢掠过,虽然她并不肯定这些人当中是否有人和瑞恩希安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有着勾结,但是她却无法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 “命令军团总主教带领卫戍军进驻君士坦丁堡” 埃罗帕西娅在那些大臣到来之后,没有等他们开口说话手下下达了这样一个让人们不禁吃惊的命令,就在米蒂戈罗斯刚刚开口要说什么时,阿莱克修斯已经首先微微躬身,同时挥手向已经等在旁边的宦官拿来纸笔。 亲王立刻迅速在羊皮纸上记录下皇后的口诏,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亲自把印玺压在诏书上时,他微微出了一口长气。 “陛下,我们应该立刻向各个边境行省派出使者,色雷斯,北方行省还有小亚细亚,”阿莱克修斯一边亲手用蜡油封上诏书一边略显焦急的对埃罗帕西娅说“只要我们坚持到皇帝的军团回来,那么法兰克人就会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 “你认为呢元老,我们应该怎么应对这一切?”埃罗帕西娅抬头看着米蒂戈罗斯,当她看到首席元老脸上阴沉的表情时,她微微皱了一下眉“有什么不妥吗?” “陛下,我们的确应该立刻向各个行省派出使者,”米蒂戈罗斯沉沉的回答着,不过他看向埃罗帕西娅的神色中却充满了忧虑“不过我也请求陛下在这之前下达手谕,命令卫戍军只是驻守君士坦丁堡外墙各个要隘和必要的军事门,”说到这里,元老脸上的忧虑显得更加明显“陛下,只要我们能够尽快调集各个行省的军队,法兰克人是不足以对罗马构成威胁的……” 说到这里的米蒂戈罗斯停了下来,他看着已经在吩咐旁边的等待的侍从把调兵诏书送出去的阿莱克修斯,脸上不禁匆匆掠过一丝懊恼。 埃罗帕西娅看着原来的神色眼中同样闪过一丝忧虑,她当然知道米蒂戈罗斯在担心什么,即便很早之前自己还在北方行省,但是她也已经听说过关于玛蒂娜为了镇压针对她的骚乱和乘机压制元老院,毅然下令法尔哥尼带军入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玛蒂娜第一次真正展现出了她拥有的对统治非凡的驾驭。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从此之后元老院与前皇后之间再也没有复合。 那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罗马元老院的元老们对罗马皇后的威严从心底里感到畏惧,而且对于卫戍军和近卫军在罗马的影响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甚至可以说,元老院之所在在关于伦格颁布罗马公法时不但不予阻碍,甚至还用颇为默契的方式予以支持,与他们亲身经历了拥有着军队支持的皇权令他们感到的巨大威胁,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而做为特里布斯的元老,阿莱克修斯在这个时候却坚定,甚至是绝不退缩的站在了皇帝,或者说是皇后的一边。 正是因为这个,当看到他积极支持调动卫戍军进入君士坦丁堡时,米蒂戈罗斯才会显出那种忧虑,在这样一个对罗马人来说充满意外和变变故的时刻,军队似乎再次成为了决定罗马帝国命运的关键,而谁能拥有军队,谁就可能会成为对罗马的未来拥有着巨大影响的人。 不论是米蒂戈罗斯本人还是元老院,显然并不希望看到一个与军队有着良好关系的特里布斯,不过埃罗帕西娅却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只能按照阿莱克修斯所建议的那样,让卫戍军进驻,然后依靠君士坦丁堡坚固无比的城墙做为后盾,在抵御外敌和防备内乱的同时,等待丈夫的回来。 “我已经做出决定,”埃罗帕西娅向面前的大臣们下达了命令“按照罗马公法和做为帝国摄政赋予我的权力,我授予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临时**官的权力,由他统率所有君士坦丁堡的军队。” 埃罗帕西娅的命令让房间里的大臣们都不禁大吃一惊,人们相互看着,一时间脸上纷纷露出了各种古怪的表情,当米蒂戈罗斯因为意外和震惊脸色变得苍白时,他对面的阿莱克修斯脸上却露出了难掩的喜悦。 而在这时,法兰西斯看着年轻的皇后,心中却没来由的掠过一丝阴影。 不过皇后的这个命令送达到被罗马军团总主教手中时,在闻讯后已经集结好军队的恩特克劳威尔却发出了一声透着愤懑的唠叨,他用粗大的手掌把那份赐予他巨大权力的诏书狠狠的揉成一团,在向着马尔马拉海的西方看了很久之后,终于无奈的猛一摇头,转身向身后的将领们下达了命令:“传令军团向君士坦丁堡出发。” 原本做为君士坦丁堡大区常备军的罗马卫戍军,在得到法兰克人进攻恰纳卡莱海峡之后,并没有如之前他们所训练的那样立刻增援海峡,而是向着君士坦丁堡城里退去。 这个结果让很多军团将领感到难以置信,虽然总主教拥有着巨大的权威,但是那些将领还是不由纷纷提出了质疑,但是当他们看到盖有皇后印玺的诏书后,将领们终于沉默了。 而当恩特克劳威尔以皇后的名义宣布,卫戍军将在君士坦丁堡里与留守圣宫的近卫军一起接管城内的权力时,即便是那些只知道打仗的将领,也终于意识到也许卫戍军进驻君士坦丁堡,并不只是因为皇后对法兰克人感到畏惧而已。 “陛下,已经派出了更多的使者,相信很快色雷斯就会有援军来了,”阿莱克斯修斯向埃罗帕西娅躬身禀报着,不过当他看到皇后脸上微微变化的神色时,他脸上不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陛下您怎么了?” “看来我的情况不是很好,”埃罗帕西娅脸上泛起一丝艰难的苦笑,她示意身边的女官搀扶着自己向靠榻走去,当她躺下之后过了一会,脸色才略显好转,随即她向露出担忧神色的亲王轻轻一笑“我想我能挺过去的,不过我相信只要伦格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的陛下,我们完全可以抵挡住法兰克人,而且一旦色雷斯和北方行省的军队支援,甚至即便不用皇帝赶回来,法兰克人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亲王的话让埃罗帕西娅心头微微放松,不过当她看到匆匆赶回一脸懊恼的巴布罗时,她不禁又露出了一丝忧虑。 “怎么样巴布罗,前恰纳卡莱城堡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法兰克人用海峡左岸的井锤摧毁了右岸的工事,”巴布罗用一种透着愤怒和无奈的口气回答着“我相信一定有人帮助了他们,如果是那样我想后恰纳卡莱隘口也一定十分危险了。” 本月最后一天了善始善终 第二百三十四章 阿赛琳之战(七) 太阳已经从头顶向着西方斜去,海上的风浪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大起来。 阿赛琳不但已经感到一阵疲惫,而且她原本没有感觉的小腹上也开始发出阵阵疼痛。 撒丁人的顽强或者说是复仇心让她感到意外,也许是当初被强迫赔偿的一百万居伊特和随后强制制定的那些苛刻条款的耻辱让他们无法忘记,或者是清楚的认识到,只要有一天罗马人依旧在地中海上横行,那么就永远不会有他们复兴出头的日子,撒丁人以一种让不但出乎敌人,也出乎他们自己意料之外的勇猛与迎面而来的罗马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海战。 当撒丁人意识到面对顺风而来的罗马舰队无法逃脱的事实后,他们立刻变得充满了力量,随着从主舰上下达的命令,当罗马人那可怕的投石机终于因为相互接近无法使用后,他们立刻向着敌人发出了激烈的挑战。 而且让撒丁人感到欣喜的是,他们看到罗马的一支数量庞大的队列不但为了抵抗随后追开的城邦联军分离出去,而且看着他们完全降下风帆的举动,富有经验的撒丁人立刻明白,那些罗马人显然已经做好了与随之而来的城邦舰队殊死缠斗的准备。 安东尼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大喊,他知道这样一来撒丁人所面对的将只是阿赛琳带领的一部分罗马舰队,看着迎面而来的厄勒冈,他原本悬着的心不由放下许多。 可是随即发生的一切却让撒丁人大吃一惊。 不论是在过去还是这个时代,甚而是在随后的很长时间里,海军所起到的作用更多的是为远征的军队运送兵力,不论是古代迦太基令人叹服的远征,还是近百年来一直兴盛不衰的十字军,海军虽然在不停的把渴望战斗的军队送到遥远的大陆上,但是海军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一支足以自豪的军队。 即便是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战斗的也只是战船上的水手,而海军会拥有足以与陆地上的军队抗衡的力量,这却是迄今为止各国海军将领们还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不过这样的没有,也只是在罗马人与撒丁人交战之前。 当一群魁梧健壮,全身透着嗜血的野蛮和残忍的罗斯人随着飞来的搭钩和钉板迎面扑来时,撒丁人甚至有那么一阵不禁呆住了。 敌人的强悍令他们为之愕然,可是那异乎寻常数量也不禁让他们大吃一惊。 如果说之前罗马舰队袭击撒丁岛时登陆士兵可怕的进攻令撒丁人为之胆寒,那么他们现在怎么也没想到罗马舰队居然在海战中也带有如此数量众多专门做为近战的士兵。 粗糙却颇为坚固的皮甲,趁手的长短兵器和显然是做为近战,而不是做为远袭使用的手弩,撒丁人见到的就是那样一群完全为了海上接舷战而准备的“陆战队” 突如其来的迎面袭击甚至让最近几条撒丁战船上的水手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砍杀得一片大乱,那些常年在水上的水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那些和他们一样,身材不高却颇为灵活的对手,而是一群纯粹是为了杀戮和战利品而疯狂了的北方强盗。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安东尼亲眼看到旁边一条刚刚被罗马人跳帮的战船上立刻变成了一片杀戮的屠宰场,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的野蛮人在用手斧狠狠砍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后,为了能把斧子从被卡住的颈骨中抽出,居然挥舞着斧子带着那还在不住颤抖的身体,向着另外一个人狠狠砸去。 而更加可怕的是,当他还没来得及因为这可怕的一幕发出喊叫时,他看到一条罗马战船在被己方的战船撞中侧帮后,居然没有立刻因为那巨大的力量在海水中原地打转,而是摇摇晃晃的向着自己的一侧撞击了过来。 在那一刻安东尼觉得自己的咽喉都会要因为绷紧而窒息了,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一个横梁,就在那可怕的撞击就要发生时,那条罗马战船却再次猛然一顿,随着从船身另一侧传来的破碎断裂的大响,安东尼看到一条撒丁方头船笨重的船头已经深深的插进了罗马战船的船帮,因为低矮而只陷入下半截的船头这时正随着罗马战船那不住激烈摇摆的身子来回晃动,而罗马战船上的士兵在再次遭遇到这巨大冲击之后,有的翻滚在地,有的则直接从船上栽进海里。 “哈”安东尼终于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大喊,他向身后的水手们挥舞手臂要他们向落水的罗马人用弓箭乱射,但是伴着从已经破裂不堪的罗马战船上晃过的一团火焰,安东尼愕然发现罗马人居然自己点燃了和两条撒丁船搅在一起的海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奥利库尼父子听到了从厄勒冈上响起的一阵他们所不明白的,但是对罗马海军来说却异常熟悉的尖利短号声。 “火箭,密涅瓦”“火箭,密涅瓦” 大喊声几乎是同时在后面逐渐靠近的罗马战船上响起,就在这一声声呐喊刚刚爆发出来时,从已经冲入撒丁队形的罗马战船上瞬息间飞腾起了大片熊熊燃烧的烈火。 顷刻间已经绞杀在一起的双方舰队的的海面上立刻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被带着倒钩的利箭射中的船帆瞬间起火,而那些被用由绞盘上弦的重弩投射出去挂着火罐的投枪,在猛烈刺透了船板之后火油立刻引燃了四周的一切。 “奥利库尼,”阿赛琳站在船头盯着前方正在几条战船中间摇摇晃晃的撒丁主舰,她已经认出那条船显然就是奥利库尼父子所乘坐的战船,这让她立刻向旁边下令,在摆脱了一条从不远处正在向着他们射着乱箭的撒丁船之后,立刻命令桨手们用力摇桨向着撒丁人船队的纵深扑去。 不过在下令向着撒丁船队的深处发起进攻之后,阿赛琳忽然微微回头向正与城邦舰队作战的马尔基利舰队的方向看去,看着身后那同样冒出熊熊火光的远处,阿赛琳不由在心底里祈祷,但愿马尔基利能够坚持得住。 可是马尔基利这时显然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在命令船队调转方向,甚至降下船帆迎击法兰克人时,马尔基利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一场残酷无比的大战,阿赛琳是否能够顺利的消灭撒丁人,是否能够及时回援自己,决定这一切的并不是阿赛琳,却恰恰就是他自己。 “如果我要让那些法兰克人知道厉害,就绝对不只是击败他们,我要让他们的船在海上燃烧,要让他们都沉入海底,如果罗马舰队会因此受到损失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如果是那样,我就会让地中海至少在几年之内既看不到罗马船,更看不到任何其他人的船。” 这是阿赛琳在刚刚越过伯罗奔尼撒海角时的那个夜晚对所有分队队官们说的话,当她这么说的时候,那种迷人的样子让很多人为之分神,很多人难以想象阿赛琳在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微笑的表情看上去显得多么奇特,这甚至让马尔基利总是不禁在心中暗暗问着:“她那个时候究竟是在想着什么呢?” 不过让马尔基利略微感到不满的,是当他按照阿赛琳的命令接受指挥最大的一支分列船队时看到的阿赛琳的那种表情。 他知道阿赛琳并不信任他,虽然做为罗马人的忠诚毋庸置疑,但是阿赛琳曾经对他毫不留情的评价却总是让他无法摆脱。 “我选你,是因为你蠢,”即便是在即将分开时,阿赛琳还是如此丝毫不客气的对他马尔基利说着。然后,让马尔基利永远忘记不了的,是那个令无数男人为之痴迷的海妖,忽然伸手紧紧拥抱了他“帮我挡住身后马尔基利,如果你垮了我们也就完了,一切全靠你了。” 马尔基利就是那样在喜悦和忐忑中来到自己的战船上的,他知道如果海军统帅在这里,那么这个位置绝对轮不到自己,而这个拥抱可能也永远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我会让你看到你并没有选错人” 马尔基利在命令舰队迎着敌人冲去时,心中激荡着这样的念头,他告诉自己要让阿赛琳明白她并没有看错自己,更要让所有人明白,自己同样拥有能够成为罗马统帅的资格“如果米利厄诺斯大人真的出了意外,也许这就是我的机会了……” 不过当法兰克人的舰队乘风破浪迎面而来后,马尔基利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选择自己的时候,阿赛琳眼中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神色。 “罗马人火箭” 马尔基利和阿赛琳发出同样命令的时候却充满焦虑,几乎是顺着法兰克人左翼逆向前进的罗马舰队所射出的火箭大部分落在了水里,而就在这时法兰克人那明显数量多过他很多的船队已经从侧面深深的扎进了罗马舰队的行列,随着最先几条船还能相继错身而过,后面的战船立刻不可避免的迎着敌人撞击了上去。 一条,两条,三条……罗马舰队的战船在数量众多的敌人面前依旧向前冲去,借助着船上比敌人数量众多的士兵,罗马战船在明显数量趋于弱势下,纷纷向着靠近自己的敌人船抛出了搭钩。 “轰”的一声巨响,让下令接舷战的马尔基利感到意外的是,他看到一条刚刚贴近敌船的罗马战船被从另一侧冲来的一条曼托托战船狠狠撞在了腰身,上,随着那条罗马战船的船身猛的向另一边的敌船一斜,因为巨大震动而冲中间拱起的甲板立刻因为承受不住那可怕的挤力“咔嚓”断裂 更可怕的是,敌人显然并不因此罢休,随着一阵阵的喊叫,从敌船上立刻投来了大蓬的火把,这一刻那些城邦舰队丝毫不顾自己友军不但已经与罗马战船紧紧贴着,甚至因为刚才的倾斜,两条船的桅杆也已经绞在一起。 “法兰克人”马尔基利愤怒的吼声在甲板上回荡,他知道那些法兰克人也许正是因为对罗马的憎恨才会最终决定联合起来,可是他们之间的仇恨也丝毫不会因此减少多少,这让他们在作战时可以丝毫不顾陷入危险的友军,而自己之前认为只要能够和敌人接舷作战就能避免遭遇数量众多的敌人围攻的方式,显然是彻底错了。 “上帝,我该怎么办?”马尔基利慌乱的在心中呐喊着,到了这时他终于明白阿赛琳为什么会那么看重那个肥胖笨拙,甚至连游泳都不会的海军统帅,想起他曾经封锁塞浦路斯舰队的方法,和在的黎波里协助阿赛琳击败西西里人的举动,马尔基利的心里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与米利厄诺斯的确差得太远了。 “大人法兰克人在越过我们的舰队” 瞭望哨的喊叫声惊醒了已经开始不知所措的马尔基利,当他意识到那些法兰克人显然已经决定牺牲和自己纠缠的那些船只,试图从背后与撒丁人一起夹击阿赛琳的舰队时,马尔基利不由发出了一声痛苦绝望的呻吟。 随后,马尔基利听到了桅杆上的瞭望哨喊出的一声透着难掩兴奋的大喊:“大人,东北方,法兰克的后面舰队,我们的舰队” 瞭望哨的话让马尔基利全身一震,他几步奔到船舷边,看着远处那难以看清的海面,当他看到一条熟悉的战船正乘着顺风劈开海浪向着法兰克人背后冲来时,马尔基利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呼喊:“米利厄诺斯大人” “哈哈,看来这个指挥的是个蠢小子,”站在有些狼狈混乱的甲板上的米利厄诺斯看着远处正在鏖战的海面哈哈大笑着,他用绷带吊在肩膀上的手臂晃晃荡荡,不过这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前进,罗马人” 君士坦丁堡城原本繁荣喧闹却又不是慵懒的懈怠被打乱了,自从保加利亚人曾经试图围攻这座城市以来,在两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君士坦丁堡人早已经忘记了敌人是什么,虽然几个世纪来边疆的动荡从没停歇,而近百年来这种动荡甚至变得更加让人担忧,但是君士坦丁堡却始终悠闲的坐落在博尔普鲁斯海峡边,除了罗马人自己,从没有外敌对这座城市里的人造成过任何伤害。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当十字军进攻恰纳卡莱海峡的消息刚刚传来时,虽然意外却并没有显得慌张的君士坦丁堡人依旧悠闲的过着他们的日子,甚至还有人为此立刻跑到元老院外的石廊上,却即兴发表演讲,用各种带着韵脚的诗歌来称赞恰纳卡莱城堡将士们的勇气和攻击,不过随着前恰纳卡莱隘口要塞的突然失陷,罗马人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不禁开始惊慌起来,而随着皇后的命令,当看到卫戍军进驻了君士坦丁堡外城之后,君士坦丁堡人终于开始紧张了。 埃罗帕西娅在几个女仆的搀扶下有些艰难的来到了利奥厅,自从头天听到关于十字军攻陷恰纳卡莱外隘口之后,她已经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虚弱,这让玛丽感到十分担忧,虽然埃罗帕西娅看上去并没有变得太糟糕,玛丽最终能够还是答应了让丁璇带着几名医生进了圣宫,这还让她一直抱怨为什么之前要把丁泓轻易放走。 当之前巴布罗赶回来报告关于那些城堡被攻陷时的消息后,埃罗帕西娅就认为自己决定命令卫戍军守城而不是出击显然是正确的。 埃罗帕西娅既不如玛蒂娜那样热衷于统治,也从没有幻想过自己拥有如同玛蒂娜那样巨大的声望,想起人们向居停在索菲亚大教堂圣海伦娜祈祷室里的玛蒂娜灵柩许愿的情景,她就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超过玛蒂娜在罗马人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埃罗帕西娅才决定采取虽然被动,却显然更加稳妥的方法,把能够忠于自己的卫戍军调入城里,让他们与警戒军团和守卫圣宫的近卫军一起谨守城市,等待伦格的归来。 利奥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当恩特克劳威尔出现时,那些大臣不由自主的向旁边让开,虽然这位罗马军团总主教常年来一直在军营里,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见到他那异乎寻常的巨大身影,但是当看到他手里握着的权杖时,那些原本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在这个时候还是纷纷退让,在他面前显得小心谨慎起来。 就在头一天,埃罗帕西娅以帝国摄政女皇的身份宣布授予了恩特克劳威尔临时**官的大权,这让很多人在大吃一惊之后暗暗琢磨,皇后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卫戍军将守卫君士坦丁堡,”埃罗帕西娅坐在椅子里说着,连夜的疲劳让她感到全身乏力“我已经下令向色雷斯和北方军区调遣援军,只要我们的援军到来一切就会对我们有利,而一旦皇帝带领的军团从小亚细亚返回,法兰克人将会为他们的愚蠢行径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陛下,如果我们现在就把军团调到恰纳卡莱……”一个大臣有些焦急的一边问一边看上不远处的康尼努斯“现在正是就要进入夏季税收的时候,法兰克人给我们带来的损失会很大的。” “是的陛下,我们不能不想到这些。” 当财政大臣开口说话后,很多大臣不由立刻纷纷附和,虽然其中很多人因为并不是军人只能用各种理由予以坚决反对,但是这已经足以引起阿莱克修斯的不满。 他立刻站出来与那些建议出兵的大臣们针锋相对,当他最终喊着这是皇后陛下的决定时,所有人不由再一次把目光落在了埃罗帕西娅的脸上。 埃罗帕西娅的头已经微微发痛,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已经下达了命令之后依旧有人如此顽固的予以反对,这让她不禁在想,如果换成是玛蒂娜,也许那些大臣早已经不敢提出异议了。 “这就是我的决定,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继续商量的了,”皇后的透着烦恼和愤怒的声音让大臣们微微感到意外,当埃罗帕西娅随即以身体不适的名义,把剩下的事物都交给法兰西斯和恩特克劳威尔,以及枢密院大臣们之后,她在丁璇的陪伴下坐上肩辇返回寝宫。 “如果是玛蒂娜,也许他们就不会那样对待我了,”埃罗帕西娅侧着身子向坐在旁边肩辇里的丁璇轻声抱怨着“我知道他们认为我当不好皇后,更担心我这么做是想乘机为我的家族和所谓的皇后派铲除敌人。” 埃罗帕西娅轻声苦笑,她觉得有些好笑的是,就在一年多以前,很多人还曾经拥护自己与玛蒂娜的皇后派争权夺利,而现在她自己却也成为了所谓皇后派。 “法兰克人会攻陷恰纳卡莱海峡吗?”埃罗帕西娅微微回头向着西方看去,她的眼神中不经意中流露出了丝丝担忧。 第二百三十五章 阿赛琳之战(八) 原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这时已经变成了映衬着整面天空的红彤彤的火球,东方在时看上去已经坠入了暗淡的夜色之中,西方那如血残阳下的云彩则散发出暗紫色的点点斑痕。 整个海面上这时已经被越来越明显的火光照亮,不论是正在与撒丁人鏖战的阿赛琳舰队,还是苦苦抵抗城邦舰队的马尔基利的战场上,两边的战场这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和火海。 城邦船队显然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更远处的阿赛琳,不论是遇到罗马人拦截还是迎面而来的袭击,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助那些被纠缠住的敌人,他们如同一群饥饿的狼群般向前冲着,闯着,当有些出战船无法躲避开时,就在他们用撞角和所能使用的所有武器向罗马人发起进攻的同时,他们的同伴却立刻从双方鏖战的缝隙间毫不停留的继续向前冲去。 马尔基利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阻挡不住敌人,他用绝望的喊声不停的催促罗马船队不惜一切代价迎着敌人冲上去,甚至即便是在数量明显少于对方时,也要正面迎击,甚至用战船向着敌人主动撞击,即便一旦和敌人绞杀在一起,就往往会因为在兵力上的劣势,而受到更多敌船的围攻。 米利厄诺斯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远处海上的。 当看到远处那十几条看上去似乎并不十分让人乐观,当行近的时候甚至要让人为那些船上似乎破破烂烂的局面感到担忧的战船从法兰克人的后方靠近时,马尔基利开始的激动心情很快就被眼前的糟糕局面压抑下去了。 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即便出现了米利厄诺斯那样的援军又会有什么用,而且海军统帅自己的局面看上去也是糟糕之极,那样子就好像是经刚刚被人洗劫了一通似的。 “大人,我们的舰队在和敌人缠战”一个脸上一片红肿,右眼因为半边脸上的伤势几乎挤成了一条缝的海军将领向肥胖的海军统帅喊着,疼痛让他微微抽气,不过看着米利厄诺斯那种看上去就好像是见到了妓院中漂亮娼妓的样子,他不由在心中暗暗祈祷不要再出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去支援他们。” “你认为我们只是这么一拥而上的冲上去有什么用处吗?”米利厄诺斯看了一眼旁边的军官,在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表情后,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而且嘴里还不停的低声唠叨着什么,随后他向旁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传令,主船在前,纵列竖队,依次升帆” 米利厄诺斯的命令让站在他身边的几个手下都不由一愣,他们先是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海军统帅,可还是立刻各自奔跑着去做自己的事情。 很快,米利厄诺斯的座船在所有风帆高高升起之后立刻冲在了最前面,而在他的座船后面,十几条罗马战船以排成一条直线的队形从背后向着法兰克人的船队中冲来。 被马尔基利阻挡住的法兰克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并不是只是因为他们无法与敌人交战,更重要的是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能够消灭那个横行海上的女海盗的人,才能够在未来分割战利品时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对那些城邦来说,那条乘着黑色掌门官的女海盗已经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梦魇,不论盼望着从东方获得财富的商人,还是希望通过征服东方,获取更大权势利益的贵族,那个女人都成了阻挡在他们面前不可逾越的障碍,这让他们在不停的因为遭受到海上的损失,而丧失巨大利益之后,宁可暂时放弃重重矛盾,共同对敌。 法兰克人的船队狠狠的向前冲去,他们的眼中只有面前的敌人,所以直到米利厄诺斯的船队从侧后方向已经接近时,才有人发现了这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船队。 可是不过这似乎明显已经晚了一些,当法兰克人发现他们看到的居然是自认之前已经引消灭的罗马舰队时,他们看到的,是随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米利厄诺斯座船上忽然升起的大片火光而被照亮的海面上黑乎乎的可怕影子。 “不要犹豫,直接向前从法兰克人中间冲过去,就从他们的船队中间冲过去” 米利厄诺斯用即便是他那肥胖的身子也无法承受的声音大声呐喊着,他胖胖的手臂向着两边分开,随着他指向两翼船舷的手指所指的方向,当他的船队开始从法兰克人的侧后方如利剑般刺入时,从首船的两舷开始,霎时间大团的火焰夹杂在碎石,投枪和封闭的火油瓶的抛射中向着两侧的敌人发起了猛烈袭击 “火箭,密涅瓦” 顷刻间,法兰克人的船队从背后开始爆发起了一片混乱,因为被突然袭击而被打乱了的法兰克人不得不一边向前猛冲一边纷纷回头去注意那支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却因为过于突然而引起骚乱的小船队,当他们发现突然出现的敌人只有十几条战船时,冲在最前面的米利厄诺斯的坐船已经突破了法兰克人后面船队,向着前面正在于敌人绞杀在一起的马尔基利的方向会合。 马尔基利完全被米利厄诺斯那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肥胖笨拙的海军统帅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看着那些罗马战船完全没有按照平时海战时所应该有的那种排成横列队形进攻敌人,却竟然用一种近乎送死般的方式以一列纵队从敌人背后插入敌群,甚而是好多次居然从随时会被夹击的敌船中间穿插进来,马尔基利就完全被他所看到的这一幕惊住了。 “上帝,他发疯了,这个样子简直是……”马尔基利心里喃喃自语,与此同时伴着一条冲在最后的罗马海船被两条从侧旁追上的敌船狠狠夹击撞中发出的破碎响声,那条不幸的罗马战船已经在水手们纷纷慌乱跳海的同时,随着整个船身被两侧的巨大冲力挤得向中间一拥,霎时间船头就向着一旁的海水里倾斜下去。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马尔基利不由把心里在想着的话说了出来:“找死……” 马尔基利的“诅咒”声还在嘴里嘀咕的时候,米利厄诺斯的船队已经在那他完全出乎法兰克人的意料和不但大胆,也明显已经疯狂了的举动之下,在从背后吹来的风势之下冲入了罗马与法兰克人双方交战的前队之中。 法兰克人的确被这令人意外的一幕吓住了,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出现的居然是自认已经用一支原本埋伏好的数量更多的船队偷袭成功的米利厄诺斯时,他们不禁因为这个意外吃惊不小。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即便有了米利厄诺斯的意外支援,面前的罗马舰队也明显数量居于劣势而无法阻拦自己时,法兰克人立刻从惊慌意外中清新过来。 虽然因为一时间的惊慌,船队后方陷入了一团混乱,而前队则在后方突如其来的敌人冲击下变得局促不安,可是法兰克人还是在惊慌过后一边纷纷联系,一边开始向着已经穿过自己船队,却也已经在这短短的路上损失了两条战船的米利厄诺斯的背后追去。 “吹响金号。” 站在船头上的米利厄诺斯一边让自己站稳,一边尽量遏制着因为之前张帆前进和不同的在敌船中摇晃冲击引起的阵阵恶心,当站在他头顶上桅杆上的号手鼓足气力吹响了那独特的金号号角时,米利厄诺斯先是看看似乎已经从之前的慌乱中慢慢清醒过来,正在匆匆整顿,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的法兰克人,随即回头看着远处同样陷入一片混乱的罗马船队。 “不论指挥这支舰队的是谁,可是只要让我见到他,我都会狠狠教训他一番的。”米利厄诺斯嘴里一边说一边向显然已经听到金号声,同时也用号角做为回应的罗马船队笨拙的挥了一下肥胖的手臂,随后他根本不管那些战船上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这个动作,回头向旁边的传令官下令:“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我接管船队,听我的命令,罗马人,侧风向,纵列后退” 虽然对米利厄诺斯之前那出人意料的举动感到意外,但是当这传令兵传来海军统帅的命令时,马尔基利还是不禁大感意外。 他不明白为什么米利厄诺斯会下令向后退却,按照阿赛琳之前的命令,马尔基利知道自己的责任是多么重大。如果让法兰克人在阿赛琳彻底击溃撒丁人之前赶到,那么将要受到前后夹击的罗马舰队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个想法让马尔基利不禁为是否该执行这个命令霎时犹豫起来,可是看着四周其他战船已经纷纷按照命令调转船头,马尔基利不得不下令跟随整个船队一起向后退去。 “罗马人逃跑了?”终于从混乱中挣扎出来的城邦船队意外的看着敌人的举动不禁莫名其妙,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在引起如此大的混乱之后罗马人没有乘胜追击,或者至少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方式就开始顺着夜晚逐渐吹起的东北风向后退去,不过远处海面上看上去异常耀眼的燃烧着的火光却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前进,进攻罗马人的主船队” 眼前一时间没有了障碍的法兰克人霎时变得兴奋起来,击败罗马人的舰队,击沉可怕的厄勒冈,俘获那个女海盗的冲动让法兰克人霎时忘记了眼前的敌人,他们纷纷下令升起风帆奋力划桨,向着远处那片遥远的火光鼓足力量靠近过去。 法兰克人的船队在海上伴着起伏的波浪前进着,冲在最前面的尖头船如同一条条的箭鱼般刺开海浪穿梭在水面上冲在最前面,由两侧的桨手滑动的威尼斯人的战船则一边发出阵阵整齐的拍打水面的巨响,一边上下起伏着紧随其后,而更多的战船在这个时候则纷纷紧跟在他们的后面。 火光虽然看上去颇为遥远,但是总有最终接近的时候,当同样顺着风势向前狂冲的尖头船上的水手终于看到海上那看上去如同一片地狱火海般的情景时,他们并没有发现,就在随着这一路的前进而逐渐拉长的法兰克人船队的侧面,原本在他们之前转向退去的罗马人的船队,因为逐渐缓慢下来已经被他们赶过,而现在这支纵列前进的船队不但再次与他们并行前进,同时随着逐渐接近,整个船队的一侧,已经于法兰克人船队后方那些外形笨重,速度缓慢的战船离得越来越近。 “愚蠢的法兰克人,”因为之前挥动手臂而引起疼痛的米利厄诺斯不得不再次用一块肮脏的破布把手臂吊在肩膀上,不过他那透着油亮的脸上这时却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得意微笑,当他向传令兵微微点头,随即从甲板上立刻飞起一道挂着闪亮的火磷的飞箭后,原本已经暗淡下来的罗马船队的侧船,立刻亮起了一片火光。 “罗马人密涅瓦” “轰” 几乎如同一条直线般同时从船头上升腾起的火焰在已经暗淡下来的海面上空划起了一条条美丽的弧线,那片弧线在空中上升,飞翔,随即落下。 瞬息之间,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同样耀眼的狭长火线,这火线看上去似乎有些断断续续,不过在那些有的落在水中,有的虽然击中目标却没有引起太大破坏的黑影中,更多的却是被击中之后四下迸溅的火星和就此引起的更大的灾难。 一枚燃烧着的石弹几乎是擦着船帆的顶端飞了过去,掠过的火星和浓烟甚至在船帆上擦出了一团小小的烟雾,这让遇到袭击的法兰克船上的水手们不禁在恐惧过后高举双手发出一阵叫喊欢呼,可是他们的欢呼声还没有从嘴里完全喊完,紧跟其后的另一颗石弹已经呼啸而至。 而这一次直接落在船身中间的,是一颗可怕的石榴弹 落在船上随即砸穿船板的石榴弹并没有落尽底仓,因为巨大的撞击而在甲板上就整个解体的用网绳束住的碎石和包裹在其中的锋利的蒺藜瞬间横扫了甲板附近的所有人。 离得最近的几个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碎石打得血肉模糊就此丧命,远处的人则在被击中之后发出了阵阵痛苦的惨叫。 可是噩梦对这条船上的人来说只是刚刚开始,到处乱飞的带着无法扑灭的火焰的石头四下飞溅,当几块石头忽然以巨大的力量砸开了安放在船尾的几桶做为引燃火箭的火油后,先是燃烧,随即因为陶瓷罐子的封闭而引起的巨大爆炸声即便远在罗马战船上也能够听到。 “法兰克人有火油?”米利厄诺斯细眯在一起的眼睛先是微微一睁,然后他向离得最近的一台投石机前的士兵下令“用投石机向他们的船尾进攻,告诉所有人尽量向法兰克人藏货的船尾进攻,谁能打中我会奖赏他们” 大团的火球再次从罗马船队的一侧飞腾而起,在这个时候,那些虽然威力巨大,却因为速度缓慢而落在后面的法兰克人战船终于发现了一个让他们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那就是虽然那些罗马人的战船数量明显少于他们,但是不论是罗马人船上的投石机那出乎人意料的射程还是那种令他们感到如同地狱般可怕的火焰,都是他们所无法对抗的。 在遥远的距离上,罗马人已经就能够把巨大的石弹或是另一种一旦击中就会炸裂开来的礌石抛向法兰克人,可是法兰克人船上的投石机却在那样的距离上根本无法对罗马人造成威胁,而让法兰克人感到恐惧的,是罗马人投石机投射的速度之快让他们大吃一惊,往往在上一轮石头刚刚落下不久,新的进攻已经再次来临,这让法兰克人甚至怀疑也许罗马人的船上到处都布满了这种可怕的武器。 可是真正让他们畏惧的,还是那令人丧胆的火焰。 那是一种一旦沾染上就再也无法扑灭的地狱之火,即使是落在水中,那种泛着黄色光芒而且透着古怪气味的火焰都会顽固的燃烧个不定,而一旦落在人的身上,那种顷刻间就会点燃衣服,甚至侵蚀皮肉的“魔法”立刻就成为了法兰克人的梦魇。 “既然我们无法在数量上获得优势,那就让罗马人发挥自己擅长的优势。” 米利厄诺斯看着远处不住受到袭击的法兰克战船嘴里低声自语,直到瞭望哨向他大声报告着:“大人,法兰克人向我们靠近了” “那我们就向后撤退吧,”米利厄诺斯颠着肥大的屁股向旁边一块木板上坐下去,同时他转头看着远处正熊熊燃烧冲天火光的战场,发出一声带着无奈的自语“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阿赛琳。” 又是一道在火光中闪过的雪亮剑光,阿赛琳的身子随着向后一闪立刻躲过了这个偷袭,而她左手长剑在这时乘着对方还没有收回武器向着敌人的胸口狠狠戳去。 惊恐的敌人使足全力格挡住了阿赛琳的长剑,但是一阵刺骨的疼痛在这一刻从脚面上传来,阿赛琳右手的剑尖已经把他的脚钉在甲板上,随着左手用力横遭,一蓬血水立刻从面前敌人的脖颈上喷溅出来。 当挡在面前的尸体缓缓倒下,阿赛琳看到了那人身后对面船上那对已经吓呆了的父子,看着老奥利库尼那呆滞的眼神和安东尼抽搐的嘴角,阿赛琳用剑尖把他们微微举了起来。 “殿下,看是我们的舰队” 一声大喊从远处响起,阿赛琳立刻回头,当她看到远处海面上那纷纷升腾起来,划过暗淡夜色的火光后,她的双眉先是微微一挑,然后露出了笑容,她收回双剑举起右手,在老奥利库尼父子惊恐的注视下,一排可怕的手弩已经对准了他们。 然后她就听到了老奥利库尼嘴里发出的一声绝望的喊叫:“我们投降” 法兰克人冲在最前面的尖头船上的人已经看到了一条传说中全身黑色的掌门官的影子,可是就在这时,他们也听到了从那条船上响起的响亮的海螺号声。 当号角响起后,距离最远的罗马战船这时并没有掉头,而是开始顺着风势向前驶去,与此同时罗马舰队开始纷纷越过那些在他们之前猛烈的进攻下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撒丁战船,同样划动木浆开始移动。 “罗马人要逃跑”法兰克人当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兴奋喜悦的大喊,他们开始疯狂的加快速度,没命的划动木浆向前追击。 而在厄勒冈上,一直看着法兰克人右翼发生的一切的阿赛琳在稍微沉思之后开口说:“我想那不应该是马尔基利会做出来的,不过既然他们进攻法兰克人的右翼,那么我们就进攻他们的左翼,罗马人右舷投石机准备夹击法兰克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那随在马后而来的,叫做死亡(上) 石头山,是一座并不很大的小山脉,如果从小亚细亚沿着海岸边向着东方前进,只要越过从海岸边一直横断整片平原的哈里斯山脉,就可以进入特拉比松,而石头上就在位于特拉比松行省靠近内陆的地方。 这里在早年间曾经是一座异教神居停的神殿所在地。虽然基督降临世间已经很久,但是甚至一直到公元五世纪时,异教信仰在这里依然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这就让那些把宣扬上帝意志做为一生使命的人感到难以忍受,那些传教士决定在带来上帝声音的同时也带来他的惩罚,虽然这么做似乎并不符合耶稣基督的本意,可是只要稍微有所变通就能改变一切的想法,让那些教士是带着圣经和利剑一起传播上帝的声音的。 不过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最早在特拉比松建立起来的教堂,却恰恰是那些被教士们认为顽固不化的当地人自己。 一些信仰上帝的当地人用从石头山上开采出来的大理石建造了一座简陋却颇为符合教义的小教堂,从那个时候起,当地人开始接受上帝的救赎,而那些教士剑也就没有机会挥舞起来。 虽然有传言说,那些最早皈依上帝的信徒是因为惧怕屠杀才不得不屈服,而且异教神的传统在特拉比松也依旧维持了很长时间,不过这已经足以让那些人成了圣人,而石头山教堂也因此成为了整个特拉比松人心目中的圣地。 不过历史上这座教堂真正出名的原因却并不是这个,在罗曼努斯在曼齐克特的惨败传遍东方之后,威胁就紧随着噩耗而来。 石头山教堂成为了抵抗来自一些异族进攻的要塞,坚固的建筑和独特的地形让这里成为了一座颇为难以攻克的城堡,在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抵抗,眼看储藏的粮食就要耗尽的时候,当时已经安定下来的罗马帝国终于派来了援军,石头山教堂的守卫者们用自己的意志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可真是一座难以对付的城堡,”坐在轮车里的汉弗雷微微苦笑,他看着由塔索画出的蹩脚图形轻轻敲着额头,在发现石头上居然是一座三面环水,一面缓坡,真正完全由石头构成的小山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试图叛乱的人要选择这里做为他们的根据地了。 石头山教堂对特拉比松人来说就如同耶路撒冷一样拥有着圣地的崇高,而占据这座小山对当地人来说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汉弗雷在刚一下船之后就已经有所察觉。 “特拉比松人好像并不喜欢我们,”汉弗雷向旁边的塔索说着,看着这个一身肮脏的瘸子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天生的骄傲让他对背叛者无法原谅,虽然伦格似乎已经原谅了这个人,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好好看待他“你认为他们会袭击我们吗,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混了很长时间吗?” “大人,我在这里已经有些时候了,特拉比松人把石头山教堂看成是他们的圣山。”塔索耸了耸肩膀,他知道汉弗雷不喜欢他,事实上所有人好像现在都不喜欢他,甚至一些过去和他一起跟随伦格的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充满了厌恶,这让他觉得说不出的沮丧“我的确和他们在一起呆了很久,不过对我来说石头山并不如何了不起,您知道我曾经亲眼看到过更加神圣的东西,譬如……” “闭嘴吧。”汉弗雷重重的说了一句,他看着沿途上那些望着他的军队经过时沉默的盯视着自己的当地人,心中不禁有些焦虑。 很久以来,不论是汉弗雷还是他的军队,都已经习惯了在经过时候接受平民的欢呼,或者是还有仰慕骑士的少女们的叫喊,可是现在这种到处充满了敌意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不是进入了属于罗马的行省,而是成为了一个入侵者。 这让他想起了在离开之前伦格对他说的话:“石头山对特拉比松人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你在那里与其说是在与叛军交战,不如说是在于当地人交战,所以更要小心谨慎。” “也许我应该杀一儆百……”汉弗雷心中这么琢磨着,他并不认为自己如果真这么做了有什么错误,特别是当他看到即便是一些当地的孩子也在用一种看着敌人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的军队时,他就知道要想在很短时间里让特拉比松和其他行省一样安心的归附在君士坦丁堡的安抚之下,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即便伦格自己来也做不到这个,这里简直不像是属于罗马。”汉弗雷向陪在旁边的塔索问着“告诉我那个瑞恩希安都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这儿的人看上去就好像我们是他们的敌人。” “大人,您知道瑞恩希安老爷……我是说那个人,他曾经是特拉比松的总督将军,我听说他在这里曾经向当地人许诺了很多东西,也的确做了不少事,”塔索神色复杂的向汉弗雷诉说着自己这位前主子的事“他造了几所军事学校,让那些当地的普通农民能在这些学校里受到训练,还组织了一些人成立了一个商业协会,也就是那种在当地收集各种货物,然后拿到很远地方去卖,回来的时候刨除佣金再付给当地人钱的那种商业协会,另外他还在一些偏僻的村子造了几座小教堂,似乎还有……”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汉弗雷再次揉着额头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将是什么样的敌人,不过这让他忽然想起了玛蒂娜,一想到瑞恩希安居然最后是倒在那个娃娃般的小皇后手里,汉弗雷甚至不知道是否该为瑞恩希安感到不幸。 “这里的叛军并不强大,”汉弗雷回头向陪伴在自己另一边的一个罗马将军说“不过真正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是那些当地人。” “我们也许应该让他们知道罗马军团的厉害,特拉比松人必须承认罗马的统治。”那个将军神色严厉扫视着路边冷漠的民众,当他回头看向汉弗雷时,他却看到伯爵微微摇头的样子。 “蒂卡里将军,如果那样我们可能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平息叛乱了,”汉弗雷让自己在椅子里坐的更舒服些,这段时间来,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没有双腿的事实,虽然膝盖以下空荡荡的感觉让他一次次在夜里因为痛苦惊醒,可是他却已经能够逐渐接受这一切“皇帝派我们来不是为了对付整个行省,而是为了消灭叛乱。上帝,看来我这次的确是来对了。” 汉弗雷嘴里轻轻念叨着,他知道如果被派到这里的是一个纯粹的罗马将军,也许局面已经在军队刚刚上岸不久就变得不可收拾,这让他为自己的到来暗暗感到庆幸。 从港口向特拉比松内陆进发的道路并不通畅,大片丘陵让道路看上去显得崎岖蔓延,当做出了决定之后,汉弗雷下令让可能会令整个军团速度减慢的步兵延后前进,而自己则带领着一支轻装骑兵走在前面。 对于可能会遇到闻名遐迩的特拉比松重装弓骑兵的袭击,汉弗雷并不很担心。 曼齐克特之后罗马的悲剧并不只是失去了大片亚洲土地,同样糟糕的是,在战争中损失的大量重装弓骑兵甚至险些让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军队就此绝种。 而罗马重装弓骑兵那昂贵得令人咋舌的装备和训练他们所要花费的漫长时间和尽力,也让这种虽然威力巨大,却未免太过“贵族化”的军队无法变得更多。 在玛蒂娜彻底扳倒瑞恩希安之后,伦格下达了一道颇为耐人寻味的命令,他并没有保留那些特拉比松重骑兵,而是把他们完全打散编入了各个军团,当有一次闲聊时候汉弗雷询问他为什么不利用那些显然拥有着巨大威力的军队时,伦格只是微微一笑说:“我还没有奢侈到使用那种军队的地步。” 也许瑞恩希安自己能够建立起那样一支不大不小的军队供他使用,但是罗马帝国却显然没有那么巨大的财力能够建立那样的军队,而如果只是维持瑞恩希安时的那种规模,那么这支军队除了不停的浪费罗马人还不丰饶的税金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作用了。 正是因为这个,汉弗雷知道自己不需要感到担心,因为没有了瑞恩希安的特拉比松,正如伦格所说,还没有谁能“奢侈”到使用那种军队的地步。 不过虽然认为不会出现如同重装弓骑兵那样的强敌,可是汉弗雷却能从特拉比松人那浓重的敌意上感觉到自己的出征不会顺利。 果然就在刚刚登岸深入内地不久,他就接到自己之前命令临时设置在一个村子里的补给站受到了袭击的消息。 汉弗雷果断的下令后续的步兵暂缓前进,他知道这无疑是那些叛军给自己的一个示威,而从那些叛军来去无踪,而罗马军团从当地人那里居然得不到任何消息上,他意识到了自己真正要面对的,也许并不是那些叛军,而是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普通当地人。 汉弗雷立刻下令在前进道路上沿线设置防线和临时兵营的准备,他深深的明白要在很短时间内重新令特拉比松人听从帝国的命令显然不太可能,瑞恩希安多年的经营让当地人也许不会与那些叛军一起反抗罗马,但是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成为如同其他行省一样能够对抗那些叛军的罗马人。 这样的局面让汉弗雷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苦难,他在做出让步兵沿线保护补给通路的同时,派出轻骑兵迅速向内地的特拉比松城推进,他清楚的意识到,只要自己能迅速进驻特拉比松的首府,那么局面就会发生很大变化,而随后要面对的,就只是石头山教堂里那些数量不多,却可能会引起很**烦的叛军。 “瑞恩希安真是疯了,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会这么愚蠢,”汉弗雷在跟着队伍前进的时候心中总是感到颇为疑惑,他不明白瑞恩希安在这个时候煽动特拉比松人的叛乱究竟有什么样的意图,虽然帝国内部出现叛乱可能会引起很大的骚动,但是难道他认为只依靠那些造不成多少威胁的叛军,就能撼动罗马帝国吗? 汉弗雷的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心头,而让他颇为意外的是,他的军队十分顺利的进入了特拉比松首府特拉比松城,不过当他见到那位刚刚莅任不久的总督之后,他才从那位总督那里知道,瑞恩希安之所以敢于公然煽动叛乱,原因就是那座石头山教堂显然因为拥有着令人难以逾越的险要地形而让叛军有恃无恐。 而就在汉弗雷刚刚进入特拉比松城,一个使者带来了个颇为意外的消息,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带领卫戍军在距离他上岸的码头不远的一个岸边村庄登陆。 这让汉弗雷在意外的同时原本的那点担忧也消失不见,他知道瑞恩希安策划的叛乱很快就能平息,这个时候唯一需要他考虑的,只是让那座据说在特拉比松人心目中拥有着非凡意义的石头山教堂,在尽量保持完整之下攻陷下来。 在海边的一个村庄里,刚刚上岸的法尔哥尼一边费力的在淤泥中拉着他那匹异常高大的战马向岸上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按照皇后的命令收回特拉比松的行省权力,不过当他意外的听说汉弗雷居然也已经带兵进入特拉比松后,他立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哈,上帝知道我不是干那种事情的料所以派来了那个汉弗雷,石头上的叛军,法尔哥尼老爷来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生的命运就是按部就班的度过虽然空泛乏味却也不失平和的一生,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似乎毫无目的的将来是他们碌碌一世的目标,而对于更少的另外一些人,用近乎赌博的方式去夺取更多,也许是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才是他们最为热衷乐此不彼的。 凯斯内斯无疑就是最后这种人。 在英格兰北部靠近海岸边一个小岛上的领地常年被包围笼罩在阴冷潮湿的雾气之中,如果不是到北方旅行的商人,几乎很少有人注意那座小岛,更不会有多少人去注意那个一年也不见得出现在伦敦一次的年轻贵族。 自认拥有着比其他人更加非凡的才华智慧,却无处发挥无疑是很让人懊恼的,虽然凯斯内斯依旧有着颇为好的耐性,可是在领地里渡过的那段日子,让他总是在内心里盼望着能有一个出头的机会。 对于热衷战争的理查来说,在这样一位国王身边寻找机会并不很难,可是凯斯内斯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过早的追随理查,可能就因为国王太过喜欢战争,而早早的被理查送了性命。 凯斯内斯是个颇为虔诚的教徒,谁又能够不虔诚呢,可是他却也不是一个过于狂热的教徒,所以当听到圣地失落,国王决定东征的时候,他没有和其他贵族骑士一样立刻陷入要与异教徒拼个你死我活的疯狂之中。 他把这次东征看做是自己一生中难得的机会,他有一种预感,在这次东征中自己能够遇到彻底改变命运的事情,或者也许还能够改变自己整个越来越落败的家族的命运。 他的这个预感实现了,和伊莎贝拉的婚约让他的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一想到不但能得到一位美丽的妻子,而且经由这位妻子还能够得到一顶即便是理查也曾经希望得到的王冠,凯斯内斯就为自己的幸运一次次的感谢上帝。 不过凯斯内斯觉得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犯了个巨大错误,他不应该被财富和贪婪所迷惑,或者说至少不应该那么急切,当理查带领着士兵登上海峡左岸,不久居然奇迹般的攻下守护海峡岸边的城堡,甚至还用城堡里那种可怕的武器击毁了对岸封锁海峡的投石机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好,这让他立刻下令向前猛进,不过当海峡在刚刚变得宽阔一些之后不久,他就看到了从前方一个河口上逐渐出现的一支罗马人的舰队。 凯斯内斯立刻下令向着敌人发起进攻,可是当他很快发觉情况似乎不对时,局面已经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那是一条从海峡东面的平原上流入大海的河流,那些罗马人的船队显然就是留守在这里的,不过那些看上去并不比凯斯内斯那随便拼凑起来的舰队好上多少的船只的规模和大小,让即将新任的驸马爷觉得不足为惧,所以他立刻下令向着敌人发起了进攻。 可是世上的事情总有一些出人意料,当十字军冲在前前方的几十条大小不同,样式迥异的战船上的士兵挥舞着兵器,相互拥挤在船舷两边,叫嚷着向敌人冲去时,在距离很近的地方,那些战船上忽然**出了打股令人胆寒的火焰。 凯斯内斯不能不承认那是他在东征中所看到过的最为可怕的一幕,即便是曾经看到过萨拉森人也使用过这样的武器,可是他却没有看到过在海面上,在整条装满人的船上,那种好像除非烧毁一切,否则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肆虐的情景。 那种漫天的火光,冲天的浓烟还有顺风飘来的中人欲呕的皮肉被烧焦之后发出的焦臭味道,就伴着阵阵如同堕入地狱之前发出的惨叫声在海峡里回荡。 虽然因为船只狭小而不可能携带威力巨大的投石机,可是那些留守沿岸的罗马船队上有着威力也许小些,但是在这种狭窄水域里显然会同样带来可怕后果的武器。 凯斯内斯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的太鲁莽了,之前的过于顺利的胜利让他已经忘记了这条水道是多么可怕,熟识海战他其实很清楚当初罗马人曾经在这里多少次的击败过更加强大的阿拉伯帝国的舰队,甚至即便是后来阿拉伯人的确曾经一次次的突破了海峡,进而直接威胁君士坦丁堡,但是罗马人却依旧不肯轻易放弃这片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的海峡。 “理查在干什么?”凯斯内斯这时的懊恼是别人无法想象的,在他想来,理查应该正带着军队沿着海岸和船队一起前进,虽然也许他们不能立刻很快赶上,可是在这个时候,连最危险的前恰纳卡莱隘口都已经突破,那么现在难道会因为并不重要的原因而耽误吗? 只要能够占领海岸边的城堡就可以,利用那些城堡中的投石机足以能够给海上的罗马人造成巨大损失。凯斯内斯坚信这一点,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国王也正在为眼前的难关咬牙切齿。 在后恰纳卡莱隘口前通向海峡的河道前,凯斯内斯遭遇到了自从进军罗马以来最大的危机。 而在君士坦丁堡,在派出使者之后,一直在焦急盼望着的埃罗帕西娅,却意外的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第二百三十七章 那随在马后而来的,叫做死亡(中) 让罗马人感到意外的,是在色雷斯的骑士团显然也已经接到了君士坦丁堡的求援,不过原本距离君士坦丁堡更紧的色雷斯护圣军和救赎骑士团总团却只能派来一个使者,而不是援军。 从骑士团总团送来的消息让君士坦丁堡人意识到,色雷斯现在正面对来自另一个敌人的威胁,不过这个一直让君士坦丁堡为之担忧的威胁,现在看来应该已经不会再起作用了。 罗马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十字军突然进攻自己的原因理由,让很多罗马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初那位德意志的国王居然会是因为那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原因死在了边境的河里。 而当这一切到了现在终于真相大白时,罗马人就已经明白,随着这个消息传遍欧洲,也许一场席卷东方的风暴也会接踵而来。 埃罗帕西娅为自己决定把卫戍军调回君士坦丁堡感到庆幸,她知道色雷斯援军已经不可能那么快的赶到,他们将必须赶赴边境,在做好可能随时都会受到来自滞留在保加利亚的德意志骑士团的进攻时,最好足够的准备。 所以当那个救赎骑士团总团使者不得不带来总团主教格里高利无奈的歉意和为君士坦丁堡的祈祷时,埃罗帕西娅还是很仔细的让使者带回了她以帝国摄政女王的身份给予骑士团和色雷斯护圣军的祝福。 “救赎骑士团是皇帝建立的为了上帝的意志而战斗的军队,那不应该是属于任何世俗的,更不应该成为面对同为基督兄弟的信仰者的武器,”埃罗帕西娅让自己的秘书这样写下给格里高利的信“但是当君士坦丁堡受到侵犯,当上帝选择的罗马帝国受到威胁时,救赎骑士团就有责任为了守护住上帝赐予罗马人的这个恩典尽职尽责。我在这里为你们这样的决定和对上帝的虔诚感到欣慰,愿上帝和耶稣基督的荣光成为引导你们获得胜利的指引。” 当埃罗帕西娅口述完这封信时,她的双眉是紧皱在一起的,她为自己之前决定收回军团感到暗暗庆幸,在想着只有一半兵力的卫戍军可能要面对十字军的挑战,而君士坦丁堡却只能由近卫军和警戒军团把守后,埃罗帕西娅就不能不感到心头戚然。 “我不是玛蒂娜……”埃罗帕西娅不得不这样为自己辩解着,事实上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有玛蒂娜那样的威信,那么就完全可以放心的让卫戍军军团沿着马尔马拉海沿岸去寻找那些已经在海峡左岸登陆的十字军,虽然早已听说过那位英国狮子的威名,可是她还是相信罗马军团能够守住道路,阻止十字军的继续进攻的。 可是,前恰纳卡莱隘口的丢失不但让埃罗帕西娅本人,甚至让很多罗马人都感到了真正的威胁,而这个威胁并不只是因为法兰克人的到来,而是在想到法兰克人能如此容易的突破隘口,那么其中可能会隐藏着的来自罗马内奸的可能,一想到这个,很多人就感到,埃罗帕西娅的决定无疑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方式。 色雷斯军团不能到来的消息立刻在君士坦丁堡里传开,这让原本期盼援军的罗马人的情绪立刻变得焦躁起来,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相互打探,同时一些罗马人开始为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是否牢固担忧起来,毕竟自从两个多世纪之前保加利亚的西蒙大帝围攻过这座城市之后,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考验。 卫戍军进驻城市各个军事副堡让罗马人不禁想起了那些早已被忘却了的历史,在过去流传下来的那些故事中,当初为了抵抗西蒙的进攻,全城人都被调动起来,罗马的城墙甚至在遭遇到巨大地震坍塌之后,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修复完毕,而从那之后,虽然曾经有很多敌人试图进攻这座堪称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市,却从来没有任何敌人能够登上君士坦丁堡的城墙。 “陛下,君士坦丁堡是最坚固的,只要等到皇帝陛下归来,我们就可以彻底击垮法兰克人。” 阿莱克修斯开导着为自己做出屯兵城内犹豫不决的埃罗帕西娅,这个时候的亲王俨然已经成为了较之元老院首席元老更加重要的人物,他在这个时候用一种让很多人感到愕然的激情到处奔走,原本因为妻子的丑闻和受到质疑而显得消沉的他,一扫之前的颓废,似乎在短短的时间里忽然间拥有了巨大的力量,这让很多人不禁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大为疑惑不解。 而这个时候从恰纳卡莱传来的消息,也让罗马人恰好面临了一个颇为艰难的抉择。 意外的突破了前恰纳卡莱隘口的法兰克人,终于被阻截在了距离后恰纳卡莱隘口不远的丁香河流入海峡的河口前,在那片整个恰纳卡莱海峡最宽阔的地方,罗马的一支小型船队用他们所携带的希腊火狠狠的教训了正在前进的法兰克人,虽然因为那支船队数量过少而无法彻底消灭十字军的船队,但是曾经让阿拉伯人的海军为之胆寒的希腊火的威力却再次展现出来。 不过也正因为那片河口上的海面是整个海峡最为宽阔的地方,法兰克人在前锋遇到了巨大的损失之后立刻后退,他们向已经被占领的海峡左岸的埃杰阿普特城堡退却,而这个时候已经沿着左岸继续前进的理查,却已经在带着军队向着后恰纳卡莱隘口左岸的城堡进发了。 这个消息让罗马人立刻变得犹豫起来,他们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是否应该派出军队发起进攻,而依旧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之前奋力建议留守君士坦丁堡的阿莱克修斯,依旧死死的坚持留守城市,静登皇帝援军的归来。 “我们不知道法兰克人的具体兵力,更重要的是,前恰纳卡莱隘口的轻易丢失必须引起我们的警惕,”阿莱克修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压低声音,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在防着有奸细偷听一样“我们应该注意的是君士坦丁堡里的动静,而且只要我们小心谨慎,皇帝的军团足以解决眼前的危机,要知道君士坦丁堡里储藏的粮食足以能够让我们守上很长时间,而理查要想攻破我们的城墙,他至少要有萨拉丁进攻耶路撒冷的那种可怕武器才可以。” 亲王的顽固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他们最终不得不把目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法兰西斯,不过这位智者似乎在这个时候并不想随便发言,他只是看了看更远处一直沉默的赫克托尔,不过他的这个眼神要比阿莱克修斯的解释更加引人瞩目,于是整个利奥厅里的人都不由看向那位令人畏惧的监察大臣。 按照赫克托尔的职责,在这样一个纯粹的军事会议上他并没有多少可说的话,可是人们都知道这个白化病人在成为监察大臣之前,却在皇帝身边以颇为善战而著称,而现在他所拥有的巨大的权力更是让他与法兰西斯一起,俨然成为了君士坦丁堡“耶路撒冷派”的领导人物,这就让他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我想我们的确应该继续留守。” 在人们的期盼下,赫克托尔简单的话让很多人为之愕然,这让那些原本认为可能会激烈反对的监察大臣却在这时支持阿莱克修斯的人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赫克托尔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刻与阿莱克修斯站在一边。 听到赫克托尔的话,法兰西斯只是微微点头,他这个动作无疑已经是在告诉人们他也已经决定支持阿莱克修斯的决定,这让包括米蒂戈罗斯在内的很多人,终于不得不无奈的退让下来,同时他们在时才忽然察觉,不知不觉之中,法兰西斯,赫克托尔和阿莱克修斯,已经暗暗控制了御前会议。 如果加上之前已经被赋予临时**官权力的恩特克劳威尔,君士坦丁堡似乎已经完全在“耶路撒冷派”的控制之下了。 这个想法让很多罗马大臣感到暗暗心惊,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在这个去和那些人对抗,可能立刻就会成为他们借以震慑别人的牺牲品。 米蒂戈罗斯显然不想成为这样的牺牲品,尽管他看到财政大臣康尼努斯一再暗中向他示意希望他能阻止这个决定,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甚至在看到康尼努斯终于忍耐不住站出来表示反对,他也只是微微摇头,没有出声。 “陛下,君士坦丁堡的确拥有足够多的贮备可以供我们长期防守,可是如果不能尽快出兵收复那些土地,对我们损失就太过巨大了。陛下,如果皇帝陛下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法兰克人对罗马的蹂躏的”康尼努斯最后那明显的暗示让整个大厅里的人大吃一惊,他们愕然的看着这位前朝的王族后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冷静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激动,而又透着明显敌意的话。 “大人,您是在暗示我们同样是法兰克人吗?”虽然拥有了临时**官的权力,可是恩特克劳威尔却很少在这个房间里用他的大嗓门开口,但是这位临时**官一旦说话,就立刻毫不掩饰的直指别人的要害“或者您是在暗示我们与十字军有着某种勾结?” 康尼努斯的脸色微微发白,他知道自己显然已经得罪了这位拥有生杀大权的临时**官,或者干脆就是得罪了罗马宫廷里的整个“耶路撒冷派”,但是他却没有退缩,看着总主教那比自己高出一头,不得不仰头望着的双眼,财政大臣微微摇头:“我只是做为一个罗马人在说话,对我来说罗马才是一切,不论是什么人,只要终于罗马就能够得到我的尊重,我不会刻意针对谁,但是我却必须为了罗马的利益战斗。” “好了”埃罗帕西娅忽然加重声音,她因为用力而感到不适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下,然后在女仆的搀扶下缓缓坐好“这里所有人都是为了罗马的利益,那么就没有必要在继续争执下去,”说到这里她停留一下,在稍微犹豫之后终于下达命令“我决定依旧让卫戍军留守罗马,这是我做为罗马摄政下达的命令,”她刻意加重语气“所有人必须无条件的予以执行。” “遵命,皇后陛下” 大臣们纷纷低头行礼,看着在丁璇的陪同下缓缓离开的埃罗帕西娅的背影,人们的眼中不禁纷纷露出了各自不同的神色,其中随着阿莱克修斯的得势而沉默下去的米蒂戈罗斯脸上,浮现着的是一层难以抹去的忧虑。 “璇,也许我真的不适合成为一个皇后,”和丁璇一起坐在肩辇上的埃罗帕西娅再次苦笑,她看着似乎一直在沉默的想着什么的丁璇微微歪头观察着她,然后忽然开口说“我有时候觉得即便是你也比我更适合成为罗马的皇后。” “陛下这话真要羞死人么?”听到女仆的译述,丁璇发出一声嗤笑,可接着她脸上的神色不仅慢慢凝重起来“陛下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虽然十字军究竟如何能征善战我并不清楚,可是难道他们当真胆大妄为到冒如此巨险?虽然尝言富贵险中求,可如此疯狂未免显得太过不合常理了。” 丁璇的话让还在为之前大臣们那种勾心斗角感到懊恼的埃洛奥西亚不禁微微一愣,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这个虽然有时候两人都刻意回避某个关于她们的人,却已经和自己成为密友的东方少女,在为她那异于自己的心思暗暗奇怪的同时,也不禁为丁璇的话感到一阵心惊。 “我相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丁璇略显懊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内娜,她这个时候为自己听不懂这些罗马人的语言感到有些烦躁,虽然内娜能够多少为她转述,但是这个里昂穷人派的女人,也许正是她那难以抛弃的成见,或者她并不娴熟的语言,让丁璇却不能更加详尽的去了解那些罗马人所要议论的东西。 所以她只能通过从内娜那里听到的片言只语的转述和自己的观察去发现其中似乎隐约可见的某些东西。 “璇,你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埃罗帕西娅的双眉都快凝在一起了,当她看到被女仆带来的一双儿女时,她一边慢慢弯下腰去轻轻搂抱孩子,一边依旧忧郁的看着在寻思着什么的丁璇“如果伦格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知道该怎么做,甚至就是玛蒂娜也比我做的更好。”说着,埃罗帕西娅低头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玩耍的两个孩子,在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等我的孩子降生了,我就带他们离开君士坦丁堡回到我自己的城堡去,那里才是他们应该呆的地方。” “你是说,菲特琳娜和亚历山大?”丁璇轻声问着。 “我只是说我自己的孩子,”埃罗帕西娅看着丁璇,她似乎想起什么的歪头仔细看了看丁璇的腰身,忽然抬手在丁璇的小腹上轻轻摸了摸“果然,你还没有怀孕。” 听到连转述的内娜都有些发愣的话,丁璇的脸上霎时一阵通红,她立刻向后推开一步,用一种既不是生气,又不似害羞的眼神狠狠瞪着埃罗帕西娅,可随即又无奈的微微摇头。 “难道您并担心现在的局势吗?”丁璇轻声问着“要知道如果真如猜想的那样,也许这其中就有着非同一般的阴谋。” “我在等,”埃罗帕西娅微微苦笑,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菲特琳娜小小的头顶,当看到亚历山大也向她伸开胖胖的两臂摇晃时,她有些艰难的蹲下身子,抱起了沉甸甸的王子“我在等伦格回来,那时候我就轻松了,他会把一切都做好的,我现在只要牢牢的守住君士坦丁堡,一切就不会发生太坏的变化。” 说着她在亚历山大滑润的脸颊上轻轻吻着,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亚历山大,你将来会当皇帝,那时候只要你能好好对待你的姐姐和弟弟就可以。” 说着她转头忽然向着丁璇微微一笑:“璇,如果有一天你有了伦格的孩子,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丁璇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略带恼怒的羞红,不过随即她的心头不禁如埃罗帕西娅所问的那样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有了和他的孩子,我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 这个想法让丁璇的脸上略微发烧,而且她这时也因为君士坦丁堡的局势感到心头烦躁,当她向埃罗帕西娅告辞之后,带着内娜一直走在走廊里时,心中还在不停的琢磨着之前在利奥厅里所听到的一切。 就在她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先前走时,她忽然听到身后的内娜发出一声略带惊慌的“咦”声。 丁璇停下脚步抬起头,让她感到颇为意外的,是出现在前面不远处走廊拐弯处的,俨然是那个让让人人都感到畏惧的白化病人。 “您有什么事情吗,大人?”难得露出一丝畏惧的内娜小心的问着,当她看到赫克托尔那双透明的眼睛向丁璇扫视过去时,她先是微微一缩,然后还是向前一步略微挡在女主人面前,然后她用带着点惊慌的口气提醒着“大人,您应该知道璇小姐是,是皇帝的……情人” 看着内娜那似乎咬牙切齿的样子,赫克托尔苍白的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随后他就向着内娜身后的丁璇微微行了个礼:“璇小姐,请允许我能陪您一起走走。” 赫克托尔的邀请让丁璇不禁一愣,不过当她随着赫克托尔来到一个凉亭,看到坐在里面的法兰西斯时,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抱歉,我只是皇帝的一个朋友而已。”丁璇没有等面前的两个人开口就简明扼要的说。 “的确,您只是皇帝的一个朋友,”听到内娜转述的法兰西斯淡淡一笑“不过您却是皇帝的女人中最适合和我们议论这个的一个。” 不等丁璇脸上的微红退去,法兰西斯用一种淡淡的口气说:“请原谅我好好像是在危言耸听,可是罗马的确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就在罗马人在为究竟该如何对付来势汹汹的法兰克人时,远在恰纳卡莱后隘口不远处的埃杰阿普特城堡里,理查忽然接到了一份密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因为进攻受阻而开始脾气暴躁的英国国王,终于发出了哈哈大笑声。 第二百三十八章 那随在马后而来的,叫做死亡(下) 法兰西斯的话让丁璇颇感意外,她唯恐内娜可能会转述错误的低声询问了一句,当看到法兰西斯听到内娜的疑问后依旧微微点头,她的眼神不由望向旁边的赫克托尔。 白化病人斜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他那双透明的眼睛这时正微微眯成一条细缝注视着丁璇,看到她望过来的眼神,赫克托尔的眼睛睁开,更是仔细的注视着这位在他眼中显得颇为奇怪的东方女性。 “璇小姐,我们相信您应该已经意识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或者说是一些对别人来说也许无法理解,可是您却能发现其中有些异常的事,”法兰西斯站起来向丁璇微微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在等到丁璇在自己面前坐下后,他也如同赫克托尔一样认真的注视着她,过了一会才淡淡的说“我相信您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们要找到您,而不是其他人,甚至不是皇后陛下。”看到丁璇默默点头,法兰西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事实上即便是阿赛琳在这里,尽管我们知道她们都是爱着皇帝的,我们也不会和她们任何一个人说到这些,因为这其中可能会牵扯到她们自己,而您璇小姐,几乎是这座城市里唯一不会牵扯到太多,而又被皇帝爱着的人。” 法兰西斯的话立刻让丁璇明白了什么。 不论是埃罗帕西娅还是阿赛琳,她们自己的背景和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已经让她们与伦格之间原本单纯的爱情变得不再那么简单,而在伦格身边所有人当中,自己恰恰是那个厉害关系最小的一个。 罗马人能够接受一个法兰克王族出身的皇后,更能接受一个罗马贵族出神的皇后,但是他们能接受一个来自东方,甚至还是个异教徒的女人做为他们皇后吗?甚至即便是成为了皇后,又有谁会看好自己呢?想到这个的丁璇微微笑了起来。 文则居庙堂,武则傲疆场,岂甘为他人妾滕?甚至岂甘居**? 丁璇嘴角微微挂起一丝骄傲的微笑,看着法兰西斯她觉得伦格的这位智者,的确眼光不浅。 “我们已经派出几个密使,相信陛下很快就能知道君士坦丁堡发生的什么,不过我想知道的是,您认为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正常的吗?”法兰西斯缓缓的问。 虽然知道正是自己那异于常人的出身让这两个人并不担心自己也卷入宫殿的明争暗斗之中,但是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位罗马最有权势的人,会如此重视自己的意见。 似乎看出了丁璇脸上的疑惑,法兰西斯向旁边的赫克托尔看了一眼,当看到白化病人似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后,他向丁璇略微点头:“事实上皇帝陛下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曾经对我们说,希望我们能够从您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和建议。” 当内娜转述法兰西斯的话时,里昂穷人派女人的脸上充满了激动,她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听上去显得平和些,可是那种样子却让丁璇感到,似乎法兰西斯赞扬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您一直和皇后陛下在一起,我们相信您一定能给予我们更大的帮助,同时也能给予陛下帮助,”法兰西斯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我们都知道理查突然进攻罗马这种事情已经未免太荒唐了,而现在他甚至不顾危险的直接从恰纳卡莱海峡入侵,也许理查是个鲁莽的人,但是他却绝不愚蠢,即便阿赛琳的舰队和他们错过,可是他们也应该知道一旦阿赛琳返回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们却的确一直进攻,甚至轻易攻破了前恰纳卡莱隘口,我们不能不怀疑这其中有罗马人的内奸,而现在我们更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会做出更多的,甚至影响罗马帝国决策的事情。” “您是在怀疑……” 丁璇停了下来,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法兰西斯,直到智者微微摇头:“不,我怀疑的是那些试图借机有所举动人,这也是我们要和您见面的原因,我们希望您能注意……”说到这里法兰西斯露出个苦笑“注意皇后陛下身边的那些人,特别是一些试图在这个时候与陛下接触的大臣,现在只有您最适合做这个。” 一直站在旁边的赫克托尔嘴里吐出一声闷闷的气息,他把双手支在丁璇面前的桌子上微微向前倾身:“小姐,在这个时候我们原本应该派出军队与十字军作战,但是却只能使用这么被动的方式防守君士坦丁堡,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如同皇后自己所担忧的那样,我们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人乘机在这个时候发动内乱,我们只能等待陛下的归来,在这期间我们不能有任何错误。” 丁璇看着法兰西斯和赫克托尔,她的心中这时不住的寻思,很久以前哥哥就吩咐过她不要涉入伦格的事情太多,更不要让自己和家族陷入罗马宫廷的争斗之中,而出于内心中的骄傲,丁璇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那个人的嫔妃,更不可能成为他的情人。 但是到了现在,她才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不但已经深深的进入了伦格的生活,甚至已经被那她一直在试图回避的宫廷争斗所包围,而且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伦格似乎并不介意,甚至好像还更加希望看到她被卷入那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罗马宫廷层层帷幕之中。 这是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丁璇心中暗暗苦笑,她知道其实从自己向伦格讲解那些关于小亚细亚局势时,自己已经无法避免的陷入了其中,甚至在堂兄丁泓为玛蒂娜接生的那个时候起,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已经陷入了罗马宫廷的是非里。 或者更应该说是在色雷斯的时候吧……丁璇想起之前在色雷斯发生的一切脸上霎时泛起一阵昏红,不过她也知道正如法兰西斯所说,真正让他们能够放心的与自己一起讨论这些事情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是伦格的“女人”中唯一和现在的局势没有任何利害牵扯的一个。 “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丁璇小心的回答,她不想让眼前这两个人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期盼着这样的机会,从白化病人的眼中她能看到浓重的怀疑,似乎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在这样一个时候能够显得更加重要,这让丁璇感到颇为不快,同时她也一再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样一次见面就忘记了哥哥对自己的叮嘱,虽然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从这场纷乱中摆脱出来,可为了家族她还是希望不要陷入的太深。 “恕我直言,皇后决定退守都城的方法虽然可以一时稳定,可毕竟关键还是皇帝能够尽快返回,否则时间一长未免会发生变故,”丁璇小心的提出建议,她看都法兰西斯听到内娜的转述后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淡淡的忧虑,再看着赫克托尔没有表情的神色,她知道现在这两个人其实也在盼望着伦格能如她所说的那样,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 “只希望一切能就快解决就要好了,”法兰西斯难得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他站起来向丁璇微微行礼,在表示这次会面已经结束之后,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开口说“如果能够对您和您家族有所帮助,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不过我相信您的哥哥更希望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所以当一切结束后,我们会建议皇帝陛下授予您的家族在罗马所应拥有的一切待遇,这足以表达我们的感谢之情了。” 听到法兰西斯如此明显的暗示,即便是内娜的脸上也在瞬间露出了愤怒,她恶狠狠的盯着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在向自己的主人转述之后,看着丁璇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内娜发出了不忿的哼声。 丁璇只是向着法兰西斯微微点头行礼随后默默无声的离开了凉亭,看着她那缓缓离去的落寞背影,赫克托尔在过了一阵之后才回头看着同样沉默的法兰西斯。 “您认为她会去做我们希望她做的事吗?”赫克托尔慢悠悠的问“在您如此毫不留情的说出条件之后?” “我们找到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的确和君士坦丁堡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的智慧足以让她能够判断出谁是试图影响皇后的人,而她能够帮助我们是因为她对皇帝陛下的感情,”法兰西斯看着赫克托尔“她的家族可以得到足够多的利益和财富,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不过这也让他们明白个道理,这个东方人的家族能够得到的也只能是财富,在罗马是没有他们获取权力的机会的。” 丁璇默默的走着,她能感觉到跟在身后的内娜似乎一直要说什么,可她并不理会。就在刚刚,她觉得似乎是用自己与伦格之间那令她珍惜的某些东西做了一笔交易,交易的结果将是自己家族在罗马获得财富的机会,而交易的代价,则是从此之后,自己再也不能象之前那样随意洒脱的去面对那个人了。 如果,当初答应做他的女人,是不是反而更轻松些呢?丁璇心头掠过这么个奇怪的念头,不过很快她发出一声苦笑。 到了这时,她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明白埃罗帕西娅的心情了,甚至在心底里,丁璇第一次如埃罗帕西娅那样在想:如果他不是个皇帝,那该多好。 理查从进攻后恰纳卡莱隘口回到埃杰阿普特城堡里已经整整一天,在之前,当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冲进忽然打开堡门的前恰纳卡莱隘口的城堡时,理查甚至为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感到怀疑。 那种他从没见过的巨大而复杂的武器出现在面前时,理查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看着用从专门的水渠中汲出的流水做为动力扔出之后划过海峡的巨大石弹,在那一刻理查的掌心已经潮湿一片,他不知道如果没有攻陷城堡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个,当遇到后恰纳卡莱隘口的城堡出人意料的抵抗后,他不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之前那些给他带来惊喜的罗马人的身上。 密信是在那天的深夜送到的,已经暴躁的发了半天脾气的理查在接到信后就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他反复的不停看着那封信里的内容,当他终于确定了一切后,英国国王先是轻轻的,然后就是发出了让身边的人感到意外的大笑声,他兴奋的拥抱了自己的一个侍从,甚至还很亲昵的赏了身边仆人一个小小的耳光,然后他立刻下令把所有将领都召到自己面前来,当他向所有人宣布要即刻向后恰纳卡莱隘口发起进攻时,很多人不禁感到颇为意外。 即便是凯斯内斯也立刻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向国王诉说罗马人在海上的优势,更不停的指出两岸隘口上安置的巨大投石机对十字军船队的威胁。 “陛下,虽然后恰纳卡莱海峡的要宽很多,可是罗马人在两岸投石机完全可以封锁靠近自己一边的海面,如果强行通过那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灾难,”凯斯内斯焦虑的说“如果不能攻陷两岸任何一边的城堡,就绝对不能发起进攻。” “那么你可以看看这个,”理查拿出了密信,看到凯斯内斯看到信件后意外的神色,国王得意的发出了笑声“我们最担心的色雷斯人已经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会忙上一阵自己的事,等到他们解决了那些疯子德意志人,我们已经做完自己的事了,关键是……”理查说着用带着硕大戒指的手指在信上微微敲了敲,看着凯斯内斯因为意外有些发愣的表情,他呵呵笑了起来“我们知道最有威胁的敌人已经不会那么容易出现了,尽管我的确很想见到那位罗马的皇帝。” 凯斯内斯略显茫然的微微点头,他知道这时国王的话未尝不是出自真心,甚至就是他自己,在内心深处也有着一种盼望能够见到那位罗马皇帝的冲动,他希望能够看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的未婚妻在他亲吻她时却喊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更希望看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从一个卑微的农兵成为了整个基督世界最令人羡慕的皇冠的拥有者。 “让军队做好准备,随时等待进攻后恰纳卡莱隘口的命令”理查兴奋的大声下令。 法尔哥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总督的脸这时看上去臭臭的,让四周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头顶的天色还是那么阴沉,连续两天的暴雨让整片丘陵看上去就好像完全被用无数细密的幕布笼罩起来一样。 法尔哥尼觉得自己真的很不走运,原本认为并不十分糟糕的旅行让这场突然到来的暴雨阻隔住了,丘陵地带本就不好的道路显得泥泞不堪,特拉比松这种让人大出意外的天气一时间令刚刚上岸的卫戍军狼狈不已,而让法尔哥尼感到更加气愤的是,这里的人显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 不论是在耶路撒冷还是君士坦丁堡,他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冷漠的民众,当他的人征集当地人作为向导时,他不得不出更多的钱才能找到愿意干这份活的人,而且让他颇为生气的是,那些特拉比松人不愿意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帮助,甚至在暴雨刚刚开始时,没有立刻岸边多久他就发现,所有的房子都紧紧关上了门窗,一时间这让法尔哥尼觉得自己好像是到了某个敌人的国家。 “这里的人都怎么了,难道那个瑞恩希安就让他们这么难以忘掉吗?”法尔哥尼心里嘀咕着,对于瑞恩希安他似乎已经不太记得住那个人的长相了,在法尔哥尼看来,那个人和其他罗马人没有什么区别,懒惰,奢侈,自大而又做作,这让他很奇怪皇帝怎么能一直容忍这个人那么久的时间,而现在特拉比松人的举动,更是让他对那个人从心底里感到懊恼。 “如果我能见到他,一定要砍下他的头,至少要把他吊起来饿上几天,让他知道法尔哥尼老爷的厉害。”大区总督一边心里这么寻思着,一边不得不督促士兵继续向前,因为路面湿滑,而让他无法骑着那匹过于高大的战马前进,在脚下已经灌满了雨水时,他终于看到了高低起伏的丘陵远处的模糊雨幕中,隐约可见的城市影子。 “大人,那应该是特拉比松了,”一个随从用手挡在面前仔细看着远处,然后回头向满脸暴躁的总督喊着“汉弗雷大人已经已经在那了,也许我们该派给人去和他联系。” “那还等什么,你这个傻蛋”法尔哥尼故意用一种气呼呼的口气呵斥着,看着应了一声后立刻撒腿向前跑去的随从,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回头看着自己身边在路上蹒跚前进的军队,法尔哥尼吐出了一口长气“这种该死的日子终于快结束了,我要让人给我准备一大块羊腿肉,还有满桶的大麦酒,上帝呀,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法尔哥尼在不住的抱怨中带着队伍先前走着,远处那片城市的影子在瓢泼般的大雨中看上去显得模糊不清,似乎怎么也走不到跟前,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当他就着远处那闪烁的灯光不住打量时,他看到逆着队伍的方向,有两个人影晃晃荡荡踩着烂泥,挤开经过的士兵向他走来。 “大人大人”之前的那个随从兴奋的跑到法尔哥尼面前“这个人汉弗雷爵爷的随从,他是来迎接您的。” “大人,爵爷已经进入了特拉比松城,”随从一边摸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喘息着说“不过您的军队的确来的晚了些,爵爷已经提前向石头山派出了斥候。” “哦,那都是因为这该死的雨,”法尔哥尼抱怨着,然后他依旧不肯认输的说“不过我来的也并不很慢不是吗?” 法尔哥尼的话让那个随从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神色,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大人,有一个使者赶在您的前面给爵爷送去了一份信,君士坦丁堡正遭到十字军的进攻。” “什么?”法尔哥尼的脸上霎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大张的嘴巴来回蠕动了几下之后才喃喃的问“告诉我是谁派人送来的这个消息,为什么他们不来告诉我?” “大人,是北方行省总督马克西米安大人的使者,”随从回答着“他已经决定派兵援助君士坦丁堡。” 公元一一九一年五月二十九日,一个让君士坦丁堡人感到异常兴奋的消息传来,北方行省军区总督马克西米安派出的由罗斯人组成的如凛冽的北部狂风般的军团,正在赶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风暴之前 塔索一瘸一拐的推着汉弗雷的轮车向前走着,当他远远看到眼中露出意外神色的法尔哥尼时,他鼻子里愤愤的发出一声哼声,说起来在所有追随伦格的那些人中,他感到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这个粗俗无礼,甚至肮脏得让人恶心的阿拉贡人。 不过现在这个人却已经是君士坦丁堡的总督,而他却是依旧是个穷途潦倒的老兵痞。 “上帝的惩罚和恩典,”塔索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自己那贪婪的本性,这让他从法尔哥尼身上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一个结果,一个憨直甚至是鲁莽的人获得了足以自豪的地位和荣耀,而自认狡猾的自己却最终依旧一无所获“上帝真是严厉而又公平的……” 法尔哥尼几乎是看到汉弗雷的影子时立刻走了过去,他虽然看到了塔索,可是这时却只是感到意外,当他仔细端详汉弗雷空荡荡的双腿时,他不住的摇起了头。 “上帝呀,这真是太糟糕了,”法尔哥尼嘴里唠叨着“真没想到你会遇到这种事,不过大人,这让我对你有了新的看法。” “我该认为这是对我的恭维吗?”汉弗雷呵呵一笑,虽然从来没说过,不过汉弗雷知道在伦格的那些手下眼中,自己之所以能够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地位甚至是某些无法言喻的特权,更多的只是因为他是伦格的朋友,在那些人眼中,他的确是特别的,特别到总是被忽视他所做到的那些旁人无法做到的事,直到那个时候,直到在曼德索城下那可能会决定罗马和科尼亚这对宿敌命运的一战为止。 不过现在他来不及却和法尔哥尼弥补那似乎迟到的关系,当他拿出由北方行省总督马克西米安写来的急信后,他立刻开始法尔哥尼布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尽管做为君士坦丁堡的大区总督,可是法尔哥尼却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成为伟大统帅的料,或者说他更愿意穿上皮甲拿起家传的沉重利剑去砍杀敌人,而不是在某个总督府里费尽心思的去做一些让他厌烦的事,所以他立刻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汉弗雷的指挥权,同时他也不无忧虑的为君士坦丁堡所面临的危机忧心忡忡。 “伦格这个时候已经已经接到报信了,我们在这里只要稳定住特拉比松一切都会变好,”汉弗雷并不很着急,他一边安慰着法尔哥尼一边布置着之前已经想好的计划,虽然在进入特拉比松城之后就立刻为面临的比之前想的要糟糕得多的局面感到头疼,可他并不十分担心。 汉弗雷相信伦格能够应付虽然看似凶险的局势,而且当他接到马克西米安的来信后,他就知道君士坦丁堡应该很快就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在许久以前当伦格向他要那些属于博特纳姆的骑士时,汉弗雷就已经知道伦格在为阿赛琳组建她那似乎异想天开的“陆战队”,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也亲眼看到了那些罗斯人的彪悍和可怕。 有一度汉弗雷认为罗斯人甚至不是上帝所创造的生命,而是由魔鬼制造的可怕的东西,他从没见过那么多不但身材魁梧而且充满野性的战士,当他随着阿赛琳的舰队旅行时亲眼看到在岸上掠夺肆虐的罗斯人时,他曾经在心中暗暗想过,伦格是否如同古代希腊人的异教神话中描述的那样,打开了一个可怕的魔鬼的祸盒。 不过现在汉弗雷却认为伦格的决定让他佩服,一想到那些即便是做为友军也会为之畏惧的罗斯人正在赶往君士坦丁堡,他甚至开始为十字军有些担忧了。 汉弗雷不知道法尔哥尼对十字军突然进犯罗马的消息如何看待,不过他却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不知道理查怎么会产生那么荒谬的想法,难道他认为只凭借十字军的兵力就能围攻拥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防御城墙的君士坦丁堡吗? 正是因为这个,汉弗雷虽然感到意外却并不担心,而且真正让他放心的是,一想到在小亚细亚的军团之后,汉弗雷原本还有的那点担忧也很快消失不见了。 “我们要进攻石头山教堂,现在特拉比松城里虽然看上去还算平静,可是当地人对我们却充满敌意,”汉弗雷一边邀请法尔哥尼和自己并排前进一边不无担心的说着“石头山教堂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我刚刚见到了特拉比松城的主教,主教大人甚至请求我们不要进攻石头山,因为对当地人来说那是一种十分无理的亵渎。” “哦,那可真是要让主教大人失望了,”法尔哥尼嘴里嘟囔着“我会亲自冲进那座教堂,杀掉所有看到的叛军,至于那些参与叛乱的教士,我会让那位心慈面软的主教大人自己处罚,不过如果他不判处他们火刑,我也不在乎替他效劳。” “如果那样,大人您不但自己会堕入地狱,而且也不会完成您的任务。” 一直默默推着轮车的塔索忽然开口,他看到法尔哥尼向他瞪来的嫌恶的眼神,不过塔索却只是一笑。 “你这个恬不知耻的老痞子居然还敢在这里出现,这真是个奇迹,”法尔哥尼嘿嘿笑着,他的眼神在塔索身上上扫来扫去,似乎随时有掰断他脖子的冲动“让我听听你究竟要说什么,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人把你吊在马厩里,直到彻底烂掉。” 塔索舔了下嘴唇,他的心里的确感到害怕,他知道这位之前还和他一样可现在已经位高权重的大人的确有着能随便决定他命运的权力,可是一想到石头山教堂里的那些僧侣,他还是决定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如果您一定要用杀人让石头山教堂成为地狱,那就是在违背上帝,而且难道您不知道对于特拉比松人来说,那座教堂意味着什么?难道您认为当地人会允许您这么做吗?要知道他们已经对罗马军团充满了敌意,民众是可怕的,他们的敌意是可怕的,他们会在夜晚给您的战马喂带有毒药的草料,或者是偷取军队粮食,甚至可能会把你们带进陷阱,那样的结果难道是您需要的吗?” 法尔哥尼愕然的看着塔索,他张张嘴,可是在他要厉声反驳的时候汉弗雷已经开口:“塔索说得对,我们必须为特拉比松着想,或者说为伦格着想,我相信埃罗帕西娅派你来也是为了能尽快平息叛乱,现在我们不能激起特拉比松人的放抗,”说到这里,汉弗雷的身子微微前倾,用很低的声音说“不要忘了,瑞恩希安曾经是这里的总督,我绝对不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与那个人无关,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特拉比松成为瑞恩希安引发罗马内乱的根据地。” “好吧,随你们的便吧,”法尔哥尼无奈的摇着头“可是如果那些叛军不肯投降我就会用最严厉的方法,要知道皇后陛下甚至已经下令撤销特拉比松行省,哈,看来这位皇后也并不比那位公主更仁慈呀。” “玛蒂娜……”听到法尔哥尼的话,汉弗雷心头不由闪过那位小皇后的身影,他这时暗暗为下达这个命令的是埃罗帕西娅而不是玛蒂娜感到庆幸,如果说之前玛蒂娜毫不留情的下令镇压南方行省的举动还能让人信服,如果现在下达出兵特拉比松的依旧是她,可能现在就已经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不能不承认,埃罗帕西娅做为罗马皇后也许要比玛蒂娜更加合适。”汉弗雷心中这么想着,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当他们来到一个略显低矮的大厅里时,他的将领们已经等在那里。 “法尔哥尼大人,我已经下令向石头山派出斥候,不过我需要你的军队听从我的指挥,”汉弗雷抬头向站在面前的大汉说。 “愿意听从您的命令,伯爵。”法尔哥尼按拳在胸,大声回应。 “特里布松的天气还是这么糟糕。” 说着这话的,是前特里布松行省总督将军,也是罗马的废帝,已经罗马许久的瑞恩希安。 罩在头顶上的一件罩袍挡住了瑞恩希安的脸,不过他的眼睛自从进入这片土地之后就没有停留下来过。 连续长途的跋涉让瑞恩希安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不过他的精神始终还是很好,当他回头向身边的一个人看去时,他会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不过那个人显然和瑞恩希安身边的那些随从不同,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位前皇帝是否注意自己,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前面的道路,似乎那样就可以让这次漫长的旅行缩短时间似的。 “我从没想过你是这个样子,原本我以为你应该更……”瑞恩希安做了个手势,却又因为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微微摇头一笑“那么说,我所受的苦难可以说完全是因为你的原因,对吗?” “我只是要做一些上帝赋予我的使命的事情,而你却只是庸俗的权力之争的牺牲品,”那个身材高大的人转头看着瑞恩希安,他那双铅灰色的眼睛在这位废帝的脸上略微扫过之后收了回去,同时他用讥讽的声调说“做为一个罗马人,你不也是同样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吗?” 凯尔无情的讥讽让瑞恩希安的嘴巴微微张开,不过却又很快变成了一声低低的轻笑,他拉住缰绳跳下战马,跪下来轻轻捧起了一把湿润的泥土放到鼻端,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瑞恩希安仰起头把手中的泥水举到上空从头上洒下,然后他仰起头让雨水冲刷着他的脸。 “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和贡布雷为敌,但是做为一个罗马人,我是绝对不能看着他用那种方式彻底毁掉罗马的,也许我做的一切可能会带来很大的灾难,但是至少能让罗马继续存在下去,可是贡布雷做的一切会让整个帝国彻底消失,所以即使成为罗马的罪人,我也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瑞恩希安仰着头感受着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然后他转身上马,用力加动马腹“快走吧,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在等着我们。” 晨光刚刚洒向大地,已经早早起来的伦格走到了城堡高处的一个塔楼上,在这里他可以看到远处整片的草原,也可以看到在更远处那几乎就要隐没在地平线下的一片山峰的尖角。 如果是任何一位有着非凡勇气和雄心抱负的罗马皇帝,那么他都不但会把目光投向那里,甚至会把那座山峰做为自己下一个目标。 而且也只有真正到了那里之后,罗马人也才能带着自豪的说一句:“我们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 那是乔莫迦里山,历史上的罗马的疆域一直延伸到那里,虽然在不同的时候曾经有过几次反复,但是那座山峰却已经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一座理所当然的界碑,只有收复那里,罗马才能真正算是收复了他们在小亚细亚丢失掉的土地。 不过伦格知道那样的想法虽然听上去充满激情,可是事实上却并并不真实,而且在他的心底里,也从来没有过要立刻收复乔莫迦里山脉以北所有被科尼亚人占领的土地的想法。 “那实在是太荒谬了,难道会有人认为科尼亚人是一群可以被随便驱赶的羊群吗?”在刚刚获得胜利之后,伦格曾经私下里对汉弗雷这么说,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已经听到太多请求派兵渡河,甚至要乘胜横扫小亚细亚,消灭科尼亚的声音“我从没想过要现在消灭科尼亚人,事实上罗马也没有能力对科尼亚发起远征,那样只会让罗马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 可是虽然这样,看着远处的乔莫迦里山,伦格的心还是不由有所感触,对于科尼亚,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从没有过任何轻视,广阔的幅员和众多的人口是这个国家令人不敢忽视的巨大根基,而依旧保留着草原民族习性的彪悍也为这个国家提供了众多的勇敢士兵。 伦格清醒的知道,阿诺伊的失败更多的是因为苏丹自己的骄傲和那种内心深处抹不去的固执,他一直试图追赶亚尔斯兰的执着让他最终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沉重代价,可即便如此,不论是阿诺伊自己还是那些可能随时会乘机窥伺苏丹宝座的贵族们,一旦面临来自外敌的威胁时,依旧可能会暂时放弃他们之间的仇恨矛盾,那个时候,罗马就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战争泥潭之中,而就此机会可能会出现的敌人,将是真正导致给罗马带来灾难的根源。 来自科尼亚的威胁已经随着阿诺伊的惨败而消弭,科尼亚人也将陷入内战之中,这样的影响对科尼亚和罗马意味着什么,伦格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个的伦格微微笑了,就如同他现在所做的一样,在他的心目中从来没想过要以一种毕全功与一役的方式去彻底解决科尼亚,只要能够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对科尼亚来说具有着关键的时刻让他们的未来稍微有所变化,那么一切将会完全不同。 伦格心中琢磨着这些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永远不会知道,而且他也绝对不会去告诉他们的事情,同时他的心中也在想着已经离开很久的丁涉的使命。 图戈里一边向他派来密使,一边却又和乌古斯人勾结的举动让伦格感到了一丝警惕,虽然知道以阿诺伊的才智不可能轻易被图戈里占据优势,可是他还是决定让丁涉做为使者向乌古斯人送去了他的好意。 之后的几年对罗马来说太过重要了,伦格心里这么琢磨着,在这样的一个早晨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显得十分清醒,这让他不由开始在心底里为自己之前还比较模糊的一些构想仔细勾勒起来,关于罗马将来如何逐渐从行省大权的独揽中摆脱出来,又如何让罗马不会陷入那种完全被过于集中的权力所侵蚀的深渊里滑去。 枢密院,元老院,特里布斯,以大牧首为首的教会,各地的分议议会,甚至是那些看上去也许并不起眼,可是随着从西方逐渐来到罗马,已经在普通平民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的里昂穷人派…… 种种念头在伦格心头晃过,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其实很多,甚至多得让他怀疑在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够真正做完。 也许我现在做的一切什么作用都不起呢?伦格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暗暗问着自己,他有时候真的感到很无力甚至沮丧,当他在耶路撒冷面对萨拉丁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而在面对来自科尼亚的威胁时同样这样想过。 看似正在不住恢复的罗马所沉积下来的弊端究竟有多少没有比伦格更加清楚的了,多年来的懈怠,奢侈和堕落带来的迷茫让罗马人有着一种近乎彻底放弃一切的颓废。 有时候他们会因为某些激动的事情忽然变得振奋起来,这是这种热情也如同来时一样会很快消失不见,而且随着这种情绪罗马人那种一旦遇到挫折就立刻变得沮丧甚至人心涣散的习惯即便经过多年也一直没有消去,这让伦格深深的知道,要想彻底改变这种习性,只有用不停的胜利来激励起罗马人的雄心壮志。 可是自己真的能永远站在胜利的顶端吗?如果有一天自己遭遇到失败呢?这样的想法一直在伦格心头盘旋,甚至即便是在获得了战胜科尼亚人的胜利之后,他也一直没有忘记。 而且他不能不承认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还没有完全控制整个帝国,特拉比松的叛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虽然他还不知道瑞恩希安在这次事件中究竟干了些什么,可伦格能肯定这一切显然和他有着重大的关系。 “看来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伦格心中这么想着“或许我应该自己亲自去一趟特拉比松。” 刚刚想到这里的伦格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塔楼的台阶下传来,他回过头,看到急匆匆的奔上塔楼的一个侍从。 “陛下,君士坦丁堡派来的急使”侍从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腔调,当他还没有说完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已经把他粗鲁的推开,几步来到了伦格面前“陛下,十字军突袭恰纳卡莱海峡,皇后陛下请您立刻会师” 第二百四十章 岂不知审判即将降临?! 狄奥多在这一天起的也很早,当侍从给他端来牛奶和鲜肉干时,看到主人正跪在挂在墙壁上的圣母前祈祷。 狄奥多的样子看上去很虔诚,他的嘴巴不停的动着,无声的低语从他嘴里轻轻吐出,当停下来时,狄奥多用侍从早已准备好凉水洗了把脸,然后坐下来慢慢吃他的早餐。 自从跟随伦格出征一来,狄奥多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在圣基努贝之战中险些战线崩溃的他遭到了很多人的轻视,在曼德索城下他虽然最终稳健的守住了原本已经动摇的整个右翼,可是在很多人眼中,他当然无法起到了关键作用的汉弗雷相比。 在一些将领看来,这位之前在北方变现出了非凡才能的总督似乎已经失去了他的锐气,而且他被从北方行省总督调离本身就是皇帝对他的惩罚。 不过狄奥多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过任何不满,这让一些即便是他对手的人也无法抓住他的把柄,而且在圣基努贝之战中他在几乎整个右翼完全被击溃的危险下,也绝对没有退缩一步的举动让那些人不得不承认他的勇猛,同时,人们也知道做为皇后的哥哥,这位总督的处境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糟糕,可是也不能保证就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实际上这个时候狄奥多丝毫不为自己看起来不是很好的处境担忧,他一直在等待。 从很早之前开始,当他第一次伦格时,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也许是以前从没见过的皇帝,在他有生之年的将近四十年间,在伦格之前,他见到过三位皇帝,除了马克尔和艾萨克那两个甚至在他的心目中从来没有看得起的皇帝之外,他承认曼努埃尔皇帝算是他所见过的最具有胆识和策略的罗马皇帝了。 不论是对法兰克人狠下辣手的收缴财产,还是机智的劝说安条克一度皈依正教,曼努埃尔都显示出了一位罗马皇帝所应有的手腕和睿智,可是在对科尼亚人的远征中,曼努埃尔却彻底丧失了他之前所积攒下的全部筹码、 当第一次看到伦格时,狄奥多认为这个农兵出身的年轻皇帝显然是一个大胆的冒险者,他用罕见的胆略抓住了难得的机会,把罗马的皇冠戴在了自己头上,这让他想起了巴西尔一世,那个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成为了罗马皇帝的马夫,也让他不由对这个年轻农兵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不过他认为这个年轻人不会坚持很久,特别是当他开始进行兵制和土地变革时,狄奥多甚至觉得他也许很快就会被赶下宝座,不过而后发生的事却开始让狄奥多慢慢改变看法,随着罗马变革的深入,他发现罗马人已经开始逐渐接受那些也许有些地方还十分新鲜,可显然正在让罗马变得越来越好的改变。 这曾经一度让狄奥多也愿意承认皇帝的变革未尝不是个不错的选择,特别是当埃罗帕西娅成为了皇后之后,狄奥多认为自己的家族也许很快就会随着妹妹的地位重新振兴。 但是,随着罗马公法的深入推行,狄奥多逐渐明白了皇帝想要做些什么,这让他开始感到不安,特别是随着特里布斯的地位逐渐重要,而枢密院建立之后权力也开始向各个行省延伸,狄奥多终于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当他从北方行省被调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明白皇帝的意图,随着来到与科尼亚人临近的小亚细亚,狄奥多开始变得更加焦躁,因为与妹妹之间的书信往来,他比任何人都能更早更清楚的了解皇帝的一些意图甚至想法,这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伦格正在酝酿着一场也许对整个罗马来说都可能意味着巨大变化的变革。 如果说之前的军制和土地变革是这场真正变革的序曲,那么公法的颁布就是这场变革的主调,而终曲也许会在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时候忽然来临。 对于伦格在战胜科尼亚人之后没有急着立刻回师君士坦丁堡,狄奥多在开始的猜测之后也已经逐渐明白,他知道皇帝显然已经决定借新行省还没有来得及与其他行省一样被古老的罗马行省制度约束,而开始在这里推行他的那些设想,同样,皇帝没有立刻让来自各个行省的军队立刻返回,显然也有着其他不为之人的目的。 “难道皇帝真的要借机收回行省权力吗?”狄奥多一直在这样问着,这让他因为不敢肯定而无法做出最后的判断,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显然对伦格来说显然是个难得的机会。借着击败科尼亚人的余威所创下的巨大威信,皇帝也许真的会乘机发起改变罗马行省制度的变革。 这让狄奥多不能不开始认真的为自己考虑起来,深深熟悉罗马历史的他十分清楚当初哈利斯皇帝之所以决定推行行省制度,主要是为了地域威胁日益加剧的异教徒的进攻,可是随着科尼亚人的惨败,狄奥多忽然发现那个威胁罗马帝国的原因已经变得不在那么重要,这无疑意味着罗马的行省制度已经开始面临着会被改变的命运。 “那个人会让罗马面临危险,他会让罗马变得和以前似是而非,而且真正受到伤害的将不止是一小部分人,甚至可能会是整个罗马原来的主人,这其中有我,也有你。” 狄奥多想起了某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是在一个雪夜之中,他见到那个人是被捆绑着推到他面前的。 当时狄奥多自认可能会就此丧命,因为骄傲他没有乞求,而是等着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当时瑞恩希安并没有杀掉他。 然后,他被追击瑞恩希安的人救了出来,可是他却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那位被废除的罗马皇帝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也许他会成为罗马最了不起的皇帝,但是他也会让罗马陷入可怕的境地,那是我们任何人都不会愿意看到的。”狄奥多还记得当时瑞恩希安对他说这些话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忧郁,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担忧,是一个罗马人或者说是一个罗马贵族所流露出来的担忧“我不知道贡布雷究竟要干什么,他的确是在做一件大事,可是我知道如果那样我们很多人都会就此失去很多,甚至整个罗马都会发生可怕的变化,那种变化是以前任何一位皇帝或是贵族都从没有做过,也绝对不敢做的,所以我相信,他在给罗马带来荣耀的时候,也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带进地狱。” 狄奥多一直无法忘记瑞恩希安的这些话,而且随着罗马公法的逐渐推行,随着枢密院权力的扩大,随着特里布斯的影响越来越广,他对瑞恩希安的话也感到越来越真实。 “贡布雷皇帝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奇迹,却是上帝赐予罗马的惩罚。”瑞恩希安最后的话一直在狄奥多心头萦绕,这让他在圣基努贝之战的关键时刻心中闪动过就此撤退的念头,也在曼德索城下那危险的瞬间想过就此放弃。 可是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忠诚,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背叛究竟会带来什么样可怕的结果。 狄奥多在等待,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机会,可是只要这个机会来临,他就能得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多的机会。 之前给他送早餐的侍从匆匆走来,看着端着空陶罐出神的总督,他微微咳嗽一声,在惊醒了主人之后他走到狄奥多身边急急的说:“陛下派人来要您立刻去见他。” “哦”狄奥多的心忽然一跳,他的喉咙微微有些发干,在本能的把罐子放在唇边时他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这让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好笑,同时也为自己面临的选择感到艰难。 也许,这就是那个时候了,狄奥多心中不住琢磨着,当他听到关于法兰克人忽然与罗马开战的消息时,他已经在寻思,现在他知道自己终于要做出最后的抉择了。 伦格是在军营里召见的狄奥多,当看到皇帝之前狄奥多已经感觉到了军营中那紧张的气氛,看到已经换上了一身骑马装的皇帝,他立刻意识到了可能即将发生的事情。 “总督,我想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立刻回师君士坦丁堡。”伦格向狄奥多说,他看着自己妻子的这个哥哥,同时心中却在想着自己究竟能信任这个人多少。狄奥多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伦格实在说不上来,看着这位历史上尼西亚帝国的皇帝,他在为自己在小亚细亚刚刚开始推行的行省变革不得不被迫中断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为狄奥多是否能真正遵循自己之前定下的那些条款继续下去感到怀疑。 可是局势显然已经不能让他再犹豫下去,同时他也知道,在整个南方,除了狄奥多也的确没有人能坚守边境。 汉弗雷?可惜他现在正在特拉比松,否则自己就不用这么感到忧心忡忡了。 伦格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在无数普通士兵们为皇帝所获得的荣耀高声欢呼的时候,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伦格此时的艰难。 虽然在战场上获得了巨大胜利,可是伦格却深深的明白,不论是在君士坦丁堡还是在各个行省,自己的力量依然还不足以能够彻底动摇罗马将近七个世纪来那已经根深蒂固了的巨大根基。 在战场上的胜利还不足以让他拥有撼动那个根基的力量,也许再有几年…… “只要再给我几年的时间,一切就会彻底发生变化。”伦格在心里这样无奈的想着,正是为了这个他不惜与科尼亚开战,因为他需要的是正是那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几年的时间, 只要几年,他就可以利用特里布斯在各个行省逐渐形成的力量把权力集中起来,也只需要几年他就能够把罗马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的财政引向一个足以不再感到岌岌可危的境地。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伦格想起了很久之前见到瑞恩希安时,瑞恩希安对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伦格,你认为自己还有时间吗?” 骑在马上的伦格深深吸了口气,他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近卫军,看着已经向他催马奔来的阿历克斯,伦格扬起了头。 “陛下,近卫军随时听候您的命令。”阿历克斯大声喊着,同时他把手中镶嵌着一颗宝石的权杖在胸前一按,随后向着伦格高高举起。 在圣基努贝之战后,伦格向所有人参加了那次伟大战斗的将领授予了一柄预示着巨大荣耀的权杖,阿历克斯所得到的,是一柄由伦格亲笔在上面书写了一段**的权杖,那段**正是伦格曾经在的黎波里面对萨拉丁的大军时背诵的那篇**,在这个时候看到阿历克斯挥舞那权杖,伦格不由在心中暗暗默念:“岂不知上帝要审判世人,岂不是世人要审判天使……” 汉弗雷坐在轮车上看着远处的石头山,在跨过了一条小溪之后,他的军队开始在距离石头山不远处的一片沼泽前面展开。 对于这座对特拉比松人来说如同圣地一样的小山,汉弗雷要比法尔哥尼更加明白它的意义所在。 正是因为这个,汉弗雷才同样明白伦格之所以决定让他来特拉比松的原因,不过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埃罗帕西娅会同样派法尔哥尼来平息特拉比松的叛乱。 和之前玛蒂娜平息南方行省叛乱不同,特拉比松显然有着更加特殊的地位,虽然知道埃罗帕西娅这么做的原因是担心由于瑞恩希安的影响而令特拉比松的叛乱引发一场罗马内部的动乱,可是汉弗雷还是觉得这未免有些欠妥。 “那位皇后毕竟不是玛蒂娜。” 汉弗雷在心中这么暗暗想着,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评价有些苛责,而且他也知道特拉比松显然和其他行省不同。 在这里,汉弗雷看到的与其说是敌意,更毋宁说是一种冷漠,和罗马其他地方的民众不同,特拉比松人似乎并不真正关心究竟统治这片土地,除了一些显然是支持叛军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人用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看待正在发生的一切。 即便是特拉比松城里的总督,似乎也只是用一种敷衍般的应付来对待石头山的叛乱,汉弗雷还记得当看到自己的军队出现时,特拉比松行省总管那种立刻显得轻松了不少的样子,就好像终于可以彻底躲避开某个**烦似的。 石头山看上去比人们描述的险要不少,孤零零的矗立在一个河湾里的山峰三面被河水环绕,虽然山势并不十分陡峭,但是因为整座山峰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由坚硬的岩石构成,所以无形中让这座小山看上去充满了一股气势。 石头山教堂并不在山峰最高处,而是在背对后面河流的一座下陷的山坳之中,两边颇为陡峭的山壁隐约包围着教堂,而教堂的大部分地方都和山体连在一起,让这座教堂从山下几乎看不到它的全貌。 “石头山是特拉比松人的圣地,”汉弗雷看着旁边的法尔哥尼,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起到提醒的作用“如果是进攻一座城堡,那也许对我们来说反而简单的多,可是这里是石头山,所以我们必须要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也许我该披上一件麻袍,拿上荆棘杖光着脚走上山去,如果那样能让这座该死的教堂打来大门我不会犹豫的,可是如果不行,我更愿意用投石机让他们听话。”法尔哥尼嘴里嘀咕着,他抬头看着山顶,在过了许久之后忽然大喊起来“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吗,也许山上那些叛军正在笑话我们呢。” “也许他们的确是在看我们的笑话,不过看笑话的也并不只是他们,”汉弗雷低声自语般的说着。 从登陆之后他已经发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不论是沿途一些村庄里的官员还是特拉比松城里的守军,甚至是特拉比松行省总管,在被问到关于叛军的消息时,都显出了一种颇为令人玩味的暧昧。 也许那应该说是一种回避更加贴切,在被问到的时候,人们总是尽量避免回答这些问题,他们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干脆显得毫不知情,如果只是少数人这样,也许还不会让汉弗雷感到奇怪,而当他们所遇到的人都显露出那种近乎冷漠的态度时,他不得不开始感到奇怪起来。 “大人,特拉比松人并不喜欢君士坦丁堡,”塔索忽然开口了,他嘴里低声唠叨着,虽然感觉到法尔哥尼听到他话后似乎就要爆发的怒气,可他还是微微摇着头,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继续说“有很多特拉比松人甚至并不认为自己是罗马人,他们更愿意只称呼自己是特拉比松人而已。” “那对他们来说可太糟糕了,我这次来就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收缴特拉比松的行省权力,如果他们不愿意认为自己是罗马人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他们认为自己是君士坦丁堡人的”法尔哥尼满不在乎的大声说,他向汉弗雷看去,虽然因为并没有看到汉弗雷露出赞许的神色有些不满,可他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塔索的话让汉弗雷微微陷入了深思,他知道塔索这么说是因为特拉比松的确有着和罗马其他地方颇为不同的过去,而且也正是因为那样的过去,才让瑞恩希安得以在这里为自己奠定下了足够的基础。 早在哈德斯皇帝的时代,特拉比松做为东罗马帝国现有行省中最后一块被征服的土地,这里成为了东罗马帝国最东方的省份。 不过虽然再向东方就会与那些后来逐渐崛起的突厥人接触,但是广袤的草原和似乎永远无法走完的遥远荒凉的土地成为罗马与突厥之间的有力屏障。 不过特拉比松当地人却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在试图争取他们那已经失去了的自由,正因为这样,特拉比松人顽固的拒绝君士坦丁堡派到当地的教士,他们不安在很长时间里一直信奉着异教神灵,甚至还凶残的杀掉了很多试图让他们改变信仰的神甫教士。 虽然在后来特拉比松人终于皈依了正教,可是他们那深受异教影响的习俗却始终没有改变,以至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保留着很多在一个纯正的正教徒看来未免如同异端的某些习惯,而且特拉比松人也很少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罗马人看待。 真是因为这种在历代皇帝看来都未免感到头痛的原因,艾萨克才会任命瑞恩希安为特拉比松的将军,这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广为之人,而特拉比松当地人不论是对瑞恩希安还是对君士坦丁堡究竟如何看待,却一直是让人最为关心的。 “瑞恩希安在特拉比松做了很多事,不过我想在当地人的眼中,除了那些真正忠于他的,其他人可能更把他和所有罗马人一样看做是外人。”汉弗雷看着法尔哥尼。 “大人您是说……” “我是说,如果我们不想引起当地人的反感,甚至不想让当地人卷入我们和叛军之间的事情中去,就不要对石头山上的人使用太过残酷的手法,要知道这里在特拉比松人看来已经是个神圣的所在,教堂里不止有叛军,也有受到当地人尊敬的神甫。”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等着他们自己头像还是等着邀请我们?”法尔哥尼不满的嘟囔着“难道就因为他的那几句话,我们就要在这里耗下去吗,你知道现在君士坦丁堡也许正需要我们。”他瞪了一眼旁边的塔索,不耐烦的对汉弗雷说“我们应该立刻发起进攻,既然特拉比松人不愿意管我们和瑞恩希安的事那更好,等到平息了叛军,他们就是你的了,不论你怎么对待他们我都不管,我要立刻带着卫戍军返回君士坦丁堡。” “那么说我们就不能在这里继续围攻这座教堂了,”汉弗雷的用双手撑着轮车的两边扶手用力直起身子,好像是要仔细看清这座并不算很高的山峰似的,当他仔细观察着远处东南方绕过石头山,向着黑海方向流去的河流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的看向塔索“告诉我关于修道院里的情况,我想修道院里应该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粮食,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为自己准备足够多的水,所以告诉我他们是如何解决饮水的。” 听到汉弗雷的问话,塔索好像略微一愣,他抬头看看山顶过了一会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张开嘴巴:“在山上有一条汲水的小渠,大人您知道修道院里是很清苦的,所有人都必须做些什么,不过那条汲水的小渠在修道院的后面,就在那个山坳里,一直通向山下的河里……” 塔索一边说一边向山上比划着,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法尔哥尼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同时暴躁的喊着:“带我去,我要看看那条汲水的水渠,如果让我找到那地方,我就立刻把它堵死,我要快点结束这里的事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法尔哥尼一边高声嚷嚷,一边立刻催促着手下给他牵过战马,在向汉弗雷稍微打了声招呼后,他立刻带着一队骑兵沿着河岸向石头山的北麓奔去。 不过不论是决定去探查水源的法尔哥尼,还是停留在石头山下观察着山上修道院的汉弗雷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在那条流经石头山,直通黑海的河流的南岸,正有一小队人马向着石头山教堂赶来。 “我的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不过我相信那应该不会在这里结束,”瑞恩希安向身边的凯尔说着,他远远地看着河对岸的石头山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不论上帝的审判何时降临,即便是最幸运的人,也有必将面对这最终时刻的那一天。” 接近结尾,不过也越来越难,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那最终受罚的,必是伪虔诚的(上) 法尔哥尼不住的催促着走在前面的塔索,虽然知道因为蹩脚不可能走的很快,可是看着塔索那慢吞吞的样子,他还是急躁的不停催促着。 “看看你,就象个快要断气的老头,不过我想你现在一定也很后悔吧,要知道在所有跟随皇帝的人当中,你是最糟糕的一个了,”塔索一边走一边讥讽的嘲笑着“你应该知道我法尔哥尼老爷现在已经是君士坦丁堡大区的总督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进元老院或者是特里布斯,不过枢密院我是不会去的,那不是法尔哥尼老爷该呆的地方。” “哦,那很好呀,上帝会保佑您的,大人,”塔索似乎并不很热心的回答,他用手扶着越来越难走的山壁向前缓慢的走着,在回头看到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的法尔哥尼的脸时,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要知道你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你曾经做过的一切的回报,上帝虽然仁慈可是却并不会赐予任何人无偿的恩典,那一定是他应该得到的。” 法尔哥尼有些发愣的看着塔索,他没有想到这个之前总是怨声载道的人,居然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对待自己的挑衅,实际上法尔哥尼知道自己并没有按着什么好心,对于塔索的厌恶让他更希望看到这个让他讨厌的人因为愤怒和嫉妒而乱来,如果那样他就完全有借口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总是自以为是的老兵痞了。 可是塔索的变化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看着那个走在前面,似乎对他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的人的背影,法尔哥尼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就是之前那个人人讨厌的塔索。 “快点走,带我去看那水渠。”法尔哥尼忽然开始感到厌烦起来,他觉得塔索让他很没面子,而且他也奇怪,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好像猜到了法尔哥尼的心思,塔索从地上拾起一根断树枝拄着向前走着,同时他好像自语又像是对塔索在说:“我几乎就是死了一次,要知道当皇帝射出的那支箭从我身边飞过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一次新的生命。” “哼,如果是我就不会那么仁慈,”法尔哥尼气乎乎的说“皇帝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象条蛇似的为那个瑞恩希安做事,也许你应该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就被杀掉,要知道认真说起来,皇帝失去他的第一个孩子也和你有关系,你同样应该被吊死,上帝保佑可怜的王子。” “上帝保佑王子,”塔索同样低声接着,他不顾法尔哥尼瞪过来的眼神,只是看着前面的路“不过皇帝却最终放过了我,然后我就到了这里,就在这儿,石头山。”塔索向着山顶上指了指。 “我天天和那些修士们一起生活,我发现他们对上帝是那么虔诚,他们也让我逐渐明白自己之前做说的一切是多么荒诞,不过真正让我感到羞愧的是皇帝对我的宽恕,”塔索用力攀上一处很陡峭的小断壁,在仔细看了看下面之后他回头对正招呼着队伍的法尔哥尼说“我们已经找到水渠了。” 一条沿着山势隐约可见的简易的水渠出现在了远处的斜坡上,那条水渠每隔一段地方都会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小小水池,在水池中可以看到一掬看上去不是很清凉的池水,不过虽然这些池水显得有些肮脏,不过从水渠颇为平滑,而且还长满了光滑的青绿色的苔藓的水槽里,能够看出山上的人,显然是经常使用它从山下汲水。 “那些旁边的水池是用来蓄雨水的,有时候夏天干旱的时候,河里的水就会变得很珍惜,修士们会把新汲上来的水给有病或是年老的兄弟喝,而他们自己喝蓄水池的水,”塔索看着水渠轻声说着,他呼了口气,在胸前划个十字后刚要再说什么,可在看到法尔哥尼紧握在手里的斧子之后他的脸色立刻变了“等一等,你要干什么?” “噢,还能干什么呀,”法尔哥尼把手里的斧子在塔索面前晃动了一下“我会让那些山上的人知道干旱是个什么滋味,不过不会让他们等太长时间,所以现在我就要破坏掉这条水渠。” 塔索脸上露出了意外和愤怒,他歪着身子伸开两臂拦在法尔哥尼面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可是汉弗雷大人不是说要等到山上的人不肯投降的时候才会截断水源吗?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投降了,要知道上面有很多无辜的修士,甚至还有些孩子,他们当中有的人正在生病” “上帝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你忘了你是谁了?你忘了你干的那些坏事了?你这个老痞子,上帝肯定会惩罚你的,即便你现在做再多的好事也没用。”法尔哥尼轻蔑的说,他向前虚虚的一屁,在晃了下手里的斧子之后,以为塔索会吓得躲到一旁的他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虽然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可塔索立刻停住身子,他直直的挡在法尔哥尼面前把两臂完全张开,那样子就好像真的要拦住整整高过他一头还多的巨汉。 “如果我以前因为干过坏事该下地狱,那我现在就要为自己将来能进天堂干点好事,”塔索大声说“我不会拦着你去破坏那条水渠,不过你总要给山上的人一次机会,耶稣基督从来不教导他的追随者吝啬仁慈,难道圣子的使徒却这么干吗?” 法尔哥尼实在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他几乎不认识的人,就在他决定要用手里的斧子为自己清除这个讨厌的障碍时,一阵隐约的喧嚣声忽然从石头山南麓传来。 远处传来的阵阵沉闷的雷声在空中滚滚而过,那种头顶上似乎就要盖下一口大锅的可怕感觉,让人之前还在为终于要迎来一场雨水的人们感到了隐约畏惧。 人们抬着头看着天空,从远处阴沉沉的天际飘来的带着潮湿水汽的空气,在预示着这场雨的规模会很大。 因为已经有很久没有感受过雨水滋润的城市,笼罩在一片干烘烘的尘土中,当人们懒洋洋的站在门口时,会有人小声的向上帝祈祷,请求上帝宽恕这座城市里的人们犯下的罪行。 不过即便如此,炎热的天气还是一直延续到了这个时候,随着水井干枯和一些人逐渐病倒,各种谣言开始在城市里流传开来,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于公开宣布这样的干旱和出现疾病,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人犯下了可怕的罪行,可是从显得死气沉沉的街道,到虽然热闹却始终难以摆脱恐慌的集市,到处都正在流传着一些容易引来恐慌不安的流言。 原本还算热闹的集市上忽然变得很安静,人们只是低头相互讨论着各自的买卖,时而有人偷偷向着远处的路上看去,可随即要么立刻转回头去,要么立刻被旁边的人拉动衣角,悄悄躲开。 黛萝骑在马上带着一队骑兵巡视着整个集市,这里是考雷托尔最大的市集,在这里每天将要流过的财富金币多得足以能让最富裕的贵族眼红,而且这里也是为耶路撒冷提供各种物资的集散地。 和那些要么完全被法兰克人,要么完全被萨拉森人占据的城市不同,考雷托尔始终保持着它那超然的地位,在这里的任何人都可以享受到最公平的待遇,不会有人因为你的信仰和来历而可以刁难你,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出现,那么任何人都有权向城市的统治者提出申述。 这样的习俗或者说是规矩,是从约瑟林伯爵时代就开始流传下来的,虽然这个家族的人有着坚定的信仰,不过在做生意和谋求财富方面,其开明并不比鲍德温家族逊色多少。 不过,这一切在不久前却发生了巨大变化,随着救赎骑士团被突然剿灭,恐慌已经在考雷托尔如同生根般逐渐滋长出来。 即便是立刻派出军队开始在城市里巡逻,可是伊莎贝拉还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同时对于那些考雷托尔的当地贵族官员,她也不能不加以小心,因为正如一些她自己的手下提醒的那样,那些贵族官员不止曾经是玛蒂娜的手下,也曾经是伦格的属臣。 甚至直到现在为止,考雷托尔甚至是埃德萨都还在伦格的名下,或者说是在玛蒂娜的孩子亚历山大的名下,有朝一日亚历山大总会继承他**的爵位成为埃德萨和考雷托尔伯爵,而那些贵族官员还会向他宣誓效忠。 正因为这样,伊莎贝拉对凯雷托尔看得更加严密,她认命了几个自己的亲信做为守城的将军,同时她给公开拒绝交出那些逃掉的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和一些顽固的祈祷者的纽斯赫吉修道院长写了封信,在要求修道院长遵从自己的命令交出那些人的同时,她派兵远远的封锁了修道院通向外面的道路,虽然她没有禁止任何人从里面出来,但是却已经摆出了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不过纽斯赫吉的修道院长显然对女王的命令不以为然,原本还尽量禁止修女们走出修道院的院长因为道路被封锁不由勃然大怒,她亲自带着一群修女掀倒了那些封路的树干,然后在士兵们目瞪口呆中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步行进入了考雷托尔城,在全城居民的注视下,她带人进入了之前做为救赎骑士团分团所在地的教堂,在做了个简短的安魂弥撒之后,昂然的步行走回了修道院,其中一路上她没有要人给自己寻找任何代步的坐骑。 这样的举动立时在整个考雷托尔引起了纷纷议论,人们猜测修道院长之所以如此强硬甚至敢于公然与女王对抗,肯定是得到了来自罗马皇帝的支持,虽然很多人为皇帝是否可能这么快就派人来解决这里的一切表示怀疑,可是人们还是很愿意看到有人在这个时候敢于向那位女王展现出勇敢的气魄。 救赎骑士团遭遇的劫难让很多人在恐惧之余为之愤怒,在这座可以说是真正孕育了救赎骑士团的城市里,人们喜欢说考雷托尔才是救赎骑士团的总团所在地。 这让考雷托尔不但感到自豪,更重要的是,精明的考雷托尔人知道,正是因为这里所拥有的巨大影响,才保证了这座城市成为了能够被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都十分重视的贸易中心。 可是伊莎贝拉的举动让当地人认为,她已经把考雷托尔毁了,这从原本到处都充斥着混乱却也酝酿着巨大财富的市集开始变得冷清能够看出来,而且连续的干旱让人们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帝因为考雷托尔城里发生的可怕事情而发怒了。 旧约中死海盐柱的故事开始在人们当中悄悄流传,很多人开始担心上帝的惩罚就要到来,有些人开始商量着要离开城市,更多的人虽然依旧留下,却开始在祈祷中悄悄加上请求上帝宽恕和请求上帝惩罚罪人的愿望。 黛萝催动战马在街上缓缓走着,每当有人向她看去时,看到她的眼睛都会立刻躲开眼神,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被那双眼睛盯上,同时也在心中为上帝的意志的确神奇暗暗心惊。 正是在祈祷者神殿烧死里面的所有救赎骑士的那个时候,下达了命令的黛萝却被从那间书房里不住燃烧的火焰喷出的滚滚浓烟熏到了眼睛,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总是雾蒙蒙的,而且每当长时间的睁开时,那双眼睛就会变得红肿难看,甚至还会不停的流泪。 人们相信这正是上帝对凶手的惩罚,而那个给凶手下达命令的人,人们相信上帝也一定会给予她应有的审判。 对于考雷托尔城里的人的那些谣言,黛萝并不比别人知道的少,不过她并不在乎,当她用那双发痛的眼睛向那些透着望向她的人瞪去时,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避开眼神,有的干脆低着头慌张躲开的样子,她会发出一声鄙夷的笑声,然后她催马向前,带着巡逻的队伍继续在整个看上去未免有些过于安静的市集上缓缓经过。 黛萝并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恐惧,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上帝惩罚是什么,从玫瑰十字那里她早已知道,一些所谓的惩罚与其说是上帝的意志,不如说是人的决定,这让她比那些男人更加相信手中的利剑而不是十字架。 另外一队骑兵出现在街头,黛萝微微皱起了双眉,对于考雷托尔现在的局势她十分的清楚,因为对救赎骑士团的杀戮引起的恐慌会在城市里流传很长时间,虽然伊莎贝拉公开宣布对祈祷者的支持甚至还任命了一些当地祈祷者教团的贵族担任了一些官职,可是一时间人们还是不可能那么快的完全臣服在伊莎贝拉的面前。 “不过我们最终还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城市,”黛萝心中这样想着,她知道伊莎贝拉显然也正这么想,她知道伊莎贝拉之所以下定决心铲除那些救赎骑士团,固然是因为那些人占据着巨大的财富而又对她颇为轻视,更重要的,还是伊莎贝拉深深的感觉到了不论是在考雷托尔还是在耶路撒冷,或者是在博特纳姆,人们似乎都更加愿意听从骑士团的命令,而不是遵从做为女王的她的指挥。 这是伊莎贝拉绝对不能容忍的,即便骑士团是伦格所建立也不能容忍,而对黛萝来说,只要伊莎贝拉有一天仍然和贡布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她不敢想象如果贡布雷知道了自己下落之后会如何做,她相信那位罗马皇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再惧怕这些,伊莎贝拉已经不可能和贡布雷重新和好,更重要的是伊莎贝拉现在正需要她。 天上的阴云越来越浓,黛萝抬起头看着天空,那种潮湿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看着街上同样仰着头的人们,她的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哼声。 “干旱会是上帝的惩罚,那么现在就要下雨了,难道这是上帝的恩典?”她心里嘲讽的想着,虽然她还没有到敢于质疑上帝是否能予以世人惩罚的地步,可是她却相信上帝的惩罚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降临,更不会随意的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回到王宫的黛萝脚步轻快的穿过一条条的走廊,看到那些之前还忧心忡忡,现在变得笑逐颜开的女官侍女们,她心里感到更加好笑。 让黛萝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从侍从那里她听说伊莎贝拉正在召见几个商人。 虽然在屠杀救赎骑士的第二天伊莎贝拉就安抚城里的居民,同时还下令处决了一批乘机侵犯当地民众的士兵和歹徒,可是不论是商人还是当地人,对这位女王都已经开始充满了畏惧,所以从那之后还没有商人再进宫来觐见过女王。 黛萝急匆匆的来到大厅,不过让她略微感到意外的,是当她走进大厅时恰好听到伊莎贝拉发出的一声充满意外的惊呼。 “你们说什么”伊莎贝拉的声音颤抖而又惊慌“罗马军队在曼德索城取得了胜利?” “是的陛下,那是一场真正的胜利呀,”一个看上去身材矮胖的商人一边小心的看着伊莎贝拉的脸,一边恭敬的回答着,不过他显然因为已经听说了在考雷托尔发生了什么而不愿意说的太多,除了简单的叙述了一下罗马人在曼德索所获得的胜利的大致情况,他就只是说着他的生意“就是因为那里发生了战争,所以我们这些从陆路经过克尼亚的商人才会耽误到现在,不过这样一来因为路上的危险,从科尼亚带来的货物倒是能卖个好价钱了,感谢上帝,有时候战争是上帝赐给商人的好机会……” 那个矮胖的商人依然在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不过不论是伊莎贝拉还是黛萝,这个时候都已经不再注意他在说些什么了。 她们两个人茫然的对望着,在对方的眼中,她们除了看到难以置信的震动之外,还有就是无法隐藏的巨大恐惧。 “上帝的惩罚……”忽然想到这个的黛萝心中没来由的一震,就在这时,随着变得阴霾的天空中划过的一道凄厉的闪电,一声巨大的闷雷声顷刻间在大厅里引起了一阵可怕的回声。 第二百四十二章 那最终受罚的,必是伪虔诚的(中) 瑞恩希安看着河对岸的军队的影子,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他回头看看身后跟着自己的队伍,那些人都是最为忠于他的亲随,这些人在他处境最为糟糕的时候并没有背叛他,而是甘愿跟随他一起离开罗马,过上了被流放的生活。 而就在罗马或是君士坦丁堡里,瑞恩希安相信同样也有这样的人在等待自己的回来,可是一直以来他居然真的遵守了被流放时的审判,没有真正进入罗马的土地。 现在,瑞恩希安却回来了,他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特拉比松传来的叛乱的消息就是他向整个罗马宣布自己即将回来的信号,不过出乎瑞恩希安意料的是,他会在这里看到两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对于法尔哥尼,瑞恩希安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知道那个莽撞的阿拉贡人就如同一条喝了烈酒的猎犬,从很早时候起他就一直在不停的向敌人展示他的牙齿,而栓着这头猎犬脖子的那根绳索,一直掌握在伦格,或者说是伦格某位现任妻子的手里。 可是对于汉弗雷,瑞恩希安却不敢有任何小视,他知道伦格的这个朋友不但是个难以被收买的人,更是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一路上瑞恩希安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汉弗雷在曼德索所做的一切,这让他在为这位伯爵的勇敢叹服的同时,也为伦格能有这样一位忠诚的朋友羡慕不已。 所以当他听斥候报告说,在河对岸的居然是汉弗雷带领的军队时,瑞恩希安立刻下令停止前进,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而让自己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 “汉弗雷要进攻石头山,”瑞恩希安向跟在身边的凯尔说“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他要先面对我的挑战。” “你认为石头山上的人会和你一起战斗吗?”凯尔用有些讥讽的口气问着“那些人也许希望能够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所以才决定继续跟随你,不过他们可能还有属于自己的需要,所以也许他们更希望你和那个汉弗雷同归于尽。” 瑞恩希安暗暗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凯尔也许不会知道的太详细,可只是他知道那些叛军并不是真正忠于自己的。 实际上瑞恩希安自己也不知道他和那些叛军究竟是谁在利用谁,在答应将来有一天能够给予特拉比松人属于他们自己的自由之后,他得到了那些叛军,或者说是当地某些一心梦想着重新得到自由的特拉比松人的支持,不过瑞恩希安也知道,这样的支持不过是一种比谎言稍微真实些的虚假而已。 “我需要有人能去替我告诉石头山上的人,我会遵守对他们的许诺,不过我要在向汉弗雷发起进攻的时候得到他们的帮助,”瑞恩希安缓缓的说“我的确没有想到汉弗雷居然会和法尔哥尼一起来,在我的想象中,对付那个阿拉贡人显然要比对付博特纳姆伯爵容易的多。” “不过这不是也很好吗?”凯尔看着对岸发出一声冷笑“贡布雷身边最忠心的骑士和他最要好的朋友现在都在这里,这难道不正是你需要的吗?” 凯尔的话让瑞恩希安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变得更加浓厚,他用手掌抚摸着颌下的胡须,不过胡须虽然凌乱,但是这位一直注重仪表的罗马王族却并不十分在意。 “汉弗雷和法尔哥尼,他们两个人来的的确是时候呀,”瑞恩希安笑了起来,看到对岸这时已经有一小队骑兵在河岸对面的小丘陵后面对河流慢慢展开,他向凯尔向着石头山的方向微微晃了晃脑袋“其实我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也许这真是上帝的安排,贡布雷将要单独面对君士坦丁堡城下他自己的命运了,不过我现在的确需要石头山的人能够帮助我,我相信你一定愿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凯尔向着石头山的方向看了看,从他的这个方向看过去,石头山就显得略微有些陡峭,不过他知道如果是一个人,也并不影响自己攀爬上去。 “我会去的,那里是上帝在特拉比松的一个奇迹,我愿意为自己的信仰去做任何危险的事。”凯尔一边说一边划着十字,他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带动战马向着河岸的上游走去。 当斥候把发现了一支军队的消息报告汉弗雷时,年轻的伯爵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会出现的人。 这让他有些激动,虽然知道在特拉比松发生的叛乱一定和这个人有关,可是汉弗雷却又觉得有些颇为奇怪,不过当斥候再次回来向他报告说,在河对岸出现的那支军队的旗帜正是瑞恩希安的时,汉弗雷却又变得冷静了下来。 被仆人推着登上丘陵的顶端,汉弗雷终于看到了河对岸的情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瑞恩希安带来的军队的数量显然要比他想得少的多。 而且仔细想来汉弗雷就很快发现即便是特拉比松叛军的数量,也并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巨大。 特拉比松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一场叛乱,毋宁说是瑞恩希安向君士坦丁堡发出的威胁。 看到远处出现在河岸边的两个骑士,汉弗雷在仔细看了看之后露出了笑容,他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会那么大胆的亲自来见自己,同时他也不由发出一声暗暗的叹息:“终于还是要和他交战了吗?” 对于瑞恩希安,汉弗雷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如果不是因为是伦格的朋友,他甚至在有些地方对这个罗马的废黜皇帝还颇为敬佩。 “或者是因为自己从这个人身上居然看到了伦格的影子。”这个想法曾经一直让汉弗雷觉得好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不过事实上他发觉伦格和瑞恩希安两个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着十分罕见的近似之处。 那两个人在河岸边停了下来,汉弗雷让人推着自己向前走着,身边的骑兵的马蹄踏出的尘土吹到他的脸上,闻着战马身上的汗渍味道,看着骑士的盔甲盾牌在阳光下的反光,汉弗雷心中感到了一阵淡淡的惆怅。 因为干旱,那条原本就不很宽阔的小河的有些地方大部分已经见了底,当瑞恩希安骑马涉水来到小河中央时,看着坐在轮车上无奈的微微摇头的汉弗雷,他轻轻一笑,继续向前,直到来到了汉弗雷轮车的面前。 “我想你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伦格的敕令,”汉弗雷抬头看着正半俯在马鞍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瑞恩希安“我可以下令杀死你,不过如果你现在立刻调头,也许还来得及。” “我的朋友,你也应该知道,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没有回到罗马,可是却在现在回来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瑞恩希安看着汉弗雷笑吟吟的说,当他看到汉弗雷听到他的话后脸上忽然微变的神色时,他的眼神向着汉弗雷膝下空荡荡的裤腿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 “伦格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上帝对他的宠爱,不过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让你变得对他更有用,至少你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他的失误了,虽然你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可是难道你不觉得这的确是命运的安排吗?” 瑞恩希安那带着淡淡嘲笑的声音已经不能引起汉弗雷的愤怒,在这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一丝汗水,不过这绝对不是因为天气的炎热,而是因为瑞恩希安对他说的话 当听到特拉比松发生叛乱的消息时,伦格和汉弗雷就已经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瑞恩希安的煽动,而且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埃罗帕西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和法尔哥尼才会相继来到了特拉比松。 但是到了这时汉弗雷才会忽然发现,如果这一切恰恰就是瑞恩希安试图吸引他们的诱饵呢?甚至如果没有塔索带来消息,而只是君士坦丁堡听到这个消息,那么将会如何? 自己要么留在小亚细亚,要么可能就会随着伦格一起返回君士坦丁堡。但是不论如何,法尔哥尼都会受命来到特拉比松的。 那么,现在现在可能已经接到法兰克人入侵罗马而返回君士坦丁堡的伦格,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瑞恩希安的突然归来意味着从这个时候起他将彻底无视在被流放时伦格对他的警告,能够让他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必定是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 那会是什么样的准备,难道只是石头山上的那些叛军?汉弗雷绝对不相信瑞恩希安会愚蠢到这个地步,那么既让他鼓动特拉比松的叛乱,又没有顾忌的彻底违反伦格对他的警告的唯一理由,就是他的确有了足够的把握。 想到这个的汉弗雷眼睛中逐渐出现了一丝惊慌,他不敢去想象如果他猜测的如果是真的,那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时正面临这个一个颇为困难的局面。 “我会向你的军队发动进攻,”汉弗雷面无表情的说,他看到瑞恩希安脸上露出的笑呵呵的神色微微摇了摇头“不要以为我这只是威胁,当我回到自己的军队里时就是我们开战的时候了。” “如果出现在这里的这里的法尔哥尼也许一切就都好办了,”瑞恩希安略显失望的说“我的确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不过这样也好,我相信你在开战之前一定能好好想想这会给我们大家带来什么?” “你违背了罗马皇帝的命令”汉弗雷双手撑住轮车的扶柄大声说,然后他让自己的慢慢坐过去,随后用一种平静的声调开口“我这就回到我的军队里去,准备迎接我的挑战吧。” “那很好,”瑞恩希安在马上坐直了身子“那就让我们看看最终究竟是谁获得胜利,不过我想你很快就会接到你最关心的消息了。” 听到瑞恩希安的话,汉弗雷的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激动,他的手紧紧抓着摆放在旁边的长剑的剑柄,可最终他还是忍耐下来,他用力拍打扶手,让仆人推着他转身向自己的军队走去。 “汉弗雷,你应该已经想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你认为伦格还能从这次的危险里摆脱出来吗你应该看到上帝对他的宠爱已经快要枯竭了,在曼德索城下他的好运已经用光了,他已经被上帝抛弃” 瑞恩希安对着远去的汉弗雷大声喊着,当他看到汉弗雷的轮车停下慢慢转过来时,他露出了笑容,可随即他看到了汉弗雷脸上透着的决然神色。 “我的父亲是博特纳姆的雷纳德,他以一生对上帝的忠诚著称,我为自己是他的儿子感到自傲。”汉弗雷远远的看着瑞恩希安“我也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我同样是博特纳姆的伯爵,我为自己对朋友的忠诚而自傲,伦格是我的朋友,这已经足够了” 说着,汉弗雷示意仆人推动轮车,在瑞恩希安的注视下向着自己军队的方向走去。 “看来我们要有一场战斗了,”瑞恩希安抬头看了看河对岸的石头山,他一边低声自语一边带过马缰,向着河对岸快马奔去“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我们要和罗马军队开战了。” 凯尔用力抓住凸出的一块石头,让自己的身子紧贴在陡峭的石壁上,然后在稍微缓喘了口气后用足全力向上攀去。 石头山从正面看并不陡峭,不过如果不经过山路攀登上去就有些困难了,特别是如果再从山的南麓攀登,那甚至十分危险。 凯尔知道对于瑞恩希安来说,自己始终是一个让他无法信任的人,虽然成功的挑起了理查向入侵罗马的野心,可是凯尔却能够从瑞恩希安那时而欣慰,时而却又懊恼的举动上,能够感觉到这位罗马前皇帝心中的矛盾。 瑞恩希安显然希望能够重新获得失去的权力,可是勾结法兰克人却又让他感到无法接受,甚至为他自己对这件事的沉默感到了懊恼和罪恶,不过最终显然权力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只不过对于自己,凯尔相信瑞恩希安也一定有着某种颇为矛盾的心情。 凯尔是用做为腓力使者的借口获得了与瑞恩希安谈判的机会的,这位罗马的前皇帝显然希望在重新取得权力之后,能够与法兰克人达成某种协议,也许在瑞恩希安的心目中,希望罗马能够保持原状才是他最终决定默认法兰克人的入侵的真正原因。 “那就让我们看看最终罗马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这一切和我无关,腓力会为我为他挑起理查和德意志人与罗马的战争感谢我的,他会知道谁才是他最需要的,不是那些已经老朽的长老而是我。” 凯尔嘴里低声念叨着,他知道自从他擅自做主刺杀玛蒂娜之后,腓力显然已经为他的大胆举动感到了震怒,他能从那些试图暗杀他的玫瑰十字那里感觉到腓力的怒火,不过凯尔现在相信法国国王再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为他所做的一切感激自己,因为没有比他更清楚腓力那近乎异想天开,可现在看来,随着红胡子的意外死亡,和因为理查的进攻可能会大大削弱的罗马的变故而变得开始真实起来的野心。 而帮助腓力实现这个野心的,却恰恰正是自己。 “只要我能够顺利的回到腓力的身边,一切都会彻底变了”凯尔猛然用力一攀,爬上了一块鼓出来的岩石,当他抬头看上去时,他看到了一道略微高出岩石不太多的石头墙壁。 凯尔缓缓的在岩石上站起来,他从腰间解下一根绳子,在用一头的倒钩用力抓住墙头后,立刻借着力量向上爬去。 不过就在他的手掌刚刚抓住修道院墙头的石头时,他忽然听到了远远的一声凄厉大喊:“看呀,那有人” 凯尔的心立刻猛的一跳,可还没等他发出一声喊叫,修道院的墙上已经响起了一阵慌乱的喧嚣。 法尔哥尼愣愣的抬起头,当他看到山顶上的修道院墙头上晃动的人影时,嘴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哼声。他把手里沉重的斧子向着挡在身前的塔索用力晃了一下,然后在塔索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突然扬起斧柄用力一砸,伴着一声闷哼,塔索的身子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这个讨厌的老东西”法尔哥尼骂了一声立刻向着水渠走去,他并不知道原本监视着正面山下罗马军队的叛军,只是因为看到了河对岸出现的队伍,才会聚集过来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这让他以为在山的这一边显然应该有很多监视的叛军,一时间法尔哥尼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的破坏那条水渠了。 修道院里里慌乱的人影和喊叫声立刻引起了正在监视的罗马士兵的注意,随着带队军官的呐喊,卫戍军立刻开始沿着崎岖的山道向前推进。 “发生了什么?”刚刚回到队伍里的瑞恩希安有些愕然的看着河对岸似乎正在向山上前进的卫戍军,如果说在伦格的敌人中有谁最为熟悉罗马的军队,那么瑞恩希安就是这个人。 当河对岸的卫戍军中响起一阵号角时,瑞恩希安已经知道这显然并不是汉弗雷下达的命令,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卫戍军会突然有所举动,但是他已经发现河对岸那些小丘陵上的军队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个号角声有所举动。 “是修道院里的人?”瑞恩希安的心头寻思闪过这个念头,虽然还不知道山上的修道院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可以肯定山上的人显然并不是因为凯尔的到来才会有所举动,因为据他所知那些叛军不可能在自己还没有出击的时候,就主动向罗马人发动进攻。 可是瑞恩希安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看着河对岸那些卫戍军显然因为身后的山上忽然出现的意外有些松动时,瑞恩希安立刻向着身后的队伍举起了手臂 “前进”瑞恩希安的喊声在河岸边响起,他知道这是个对他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相信汉弗雷甚至可能会还没有来得及回到他的军队里去,这个时候的罗马军队显然正为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显得慌乱。 只要在这个时候击杀汉弗雷,那么罗马军团将会陷入一片混乱,这对瑞恩希安来说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失的良机 瑞恩希安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特拉比松遇到汉弗雷,这让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计划可能就要失败了,可是现在绝好的时机就在眼前,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飞快催动战马的骑兵立刻踏入小河,扬起的水花在马蹄下高高扬起,就在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已经跃上了对岸。 “呼呼”一阵弓弦声霎时从丘陵上响起,卫戍军的士兵们抛射出的箭矢划过空中向着冲过河岸的骑兵射来,而这在这时,一阵更高的呐喊也半山腰的罗马军团中传来。 大块的石头疯狂的从修道院的墙上抛下,因为惊慌甚至没有来得及有任何人指挥的叛军立刻纷纷把准备好的石块向着山道上的罗马军团扔去。石头翻滚着弹跳着向下飞滚,当砸进人群时立刻引起一阵惨叫。 正在被推着刚刚越过小丘陵的汉弗雷也因为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吃一惊,身后忽然传来的喊杀声让他稍一迟疑已经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汉弗雷立刻抓住了车边的长剑,他用力回过身向后看去,当他看到已经出现在小丘陵顶端上瑞恩希安的骑兵时,他立刻向身边的随从大喊:“吹响号角” 顷刻间,一声沉闷的号角声从小丘陵的后面响起,当听到这声号角时,已经冲过河对岸的瑞恩希安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汉弗雷”瑞恩希安不由自主的大叫一声,深深熟悉罗马军队的他知道汉弗雷显然已经意识到危险,也已经猜测到自己正要赶在他返回之前对他发起进攻,不过让瑞恩希安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汉弗雷居然会同样下令吹响了发起进攻的号角。 霎时间瑞恩希安听到了地面上传来的巨大的震动声,他知道这是骑兵所特有的那种可怕的气势,而他在当初决定挑起特拉比松的叛乱时,根本没有想过要用激烈的战斗做为自己重返罗马的开始。 那是瑞恩希安绝对不希望看到,更不希望变成现实的特拉比松的叛乱始终只是他重新夺回权力的第一步,可是却绝对不是用血腥走出的第一步。 “包围他”瑞恩希安手里的长剑指向已经看到的前面不远的汉弗雷,而在对面,听到冲锋号角声的罗马军队也已经迎面冲来。 汉弗雷的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祈祷,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轮车的边缘,在身边的护卫已经迎着敌人冲上去的同时,他高高举起长剑发出了呐喊:“以罗马皇帝的名义,消灭叛军” 第二百四十三章 那最终受罚的,必是伪虔诚的(下) 法尔哥尼听到从石头山南麓传来的喊杀声时,他只是稍微一愣随即就立刻下令放弃破坏水渠。 虽然还隔着整座石头山,而且那种若隐若现的嘶喊声也并不真切,但是法尔哥尼一想起这里是随处都可能会出现大量叛军的特来比松,他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不论是他还是汉弗雷,虽然带领着足够多的军队进入特拉比松,但是他们真正带到石头山下的军队并不多,在这个远离君士坦丁堡,到处都充满了冷漠甚至敌视的地方,为了防止出现更大的骚乱,在上岸之后他们已经分别把自己的军队派向了行省的各地,如果说在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他们的军队未免显得过多,那么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地方,他们的军队就反而显得未免有些少了。 这让法尔哥尼在意识到汉弗雷似乎已经遇到了敌人之后不禁立刻紧张起来,他知道做为伦格的最要好的朋友汉弗雷对皇帝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在听说为了支援皇帝,再一次千里奔袭而又失去了双腿之后,罗马人都已经被皇帝与博特纳姆伯爵之间的友谊震动了。 法尔哥尼喊了一声立刻调转身子,但是他只是稍微一犹豫立刻向着相反方向指去,他这时已经更加清楚的听到呐喊声的确是从石头山的南麓传来,这让他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依旧顺着原路回去,也许只是跟随在汉弗雷军队的后面,那样不但耽误时间,也许不会起丝毫作用。 看似一向鲁莽的卫戍军总督却在这时好像忽然明白了,他从还昏迷的塔索身边匆匆跑过,带着队伍沿着前面看似并不狭窄的山路沿着山脚下的河岸向着石头山的东南麓奔去。 在两方的骑兵向着自己面前冲来的一刹那,汉弗雷的心却是异常的平静,他的眼睛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自己的军队,听着身后传来的瑞恩希安的军队与自己的护卫厮杀在一起顷刻间传来的嘶喊吼叫,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汉弗雷的内心当中,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在盼望着死亡的到来,他明白伦格任命他为新的行省总督除了因为他所做出的贡献,和他的确是伦格即将开始的行省变革中最适合的人选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他能真正的振奋起来,但是在内心里,汉弗雷却有着一种旁人无法探究的冲动,那是对死亡的追求 战马踏出的烟尘在顷刻间扑面而来,就在汉弗雷因为紧张紧紧抓住轮车的扶手睁大眼睛等待他那最终时刻的到来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侍从忽然同时大喊一声,随着他们用力向旁边搬动轮车,汉弗雷的身子不有着随着倾倒的轮车一起向一个凸起的石头后面倒去。 半边身子狠狠撞在石头上的疼痛让汉弗雷发出一声呻吟,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喊叫,随着一片阴影从头顶上猛然掠过,霎时间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的战马已经从他们的头顶跨了过去。 汉弗雷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个侍从用足全力向他猛踢过来,随着被踢到的地方传来的疼痛,他的身子被踢进了向上翘起的石头下的凹槽里,接着他就看到一条巨大的马腿出现在眼前,伴着那个侍从发出的惨叫,硕大的马掌已经踩在他的胸口,侍从的胸口立刻向下奇怪的一陷,随着马掌迅速离开,那个侍从挣扎着在地上扭动了一下,可随这他的嘴里再次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喊叫,另一匹战马的马掌已经狠狠踩在了他脖子上。 汉弗雷的耳朵里一时间只有骑兵在头顶上奔跑时发出的轰鸣声,他的眼中溅进了石头上震落的灰土,他用力揉着无法睁开的眼睛,耳朵里听到的是一阵阵的厮杀声。 瑞恩希安的嘴角紧紧绷住,他的确没有想到最终特拉比松的局面会变成这样,在之前他曾经想象过君士坦丁堡会派人来平息叛乱,也想象过自己该如何运用特拉比松人对君士坦丁堡的敌视,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来到特拉比松的,除了他已经猜测到的法尔哥尼,居然还有汉弗雷。 不过更加让瑞恩希安没有想到的,是他怎么也不会知道,导致他不得不提前与罗马军团发生冲突的,并不是给石头山上的叛军带去消息的凯尔,而是突然决定提前破坏水渠的法尔哥尼的鲁莽。 可是一切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并不重要,突然越过小河的骑兵并没有如瑞恩希安希望的那样首先杀死汉弗雷,在双方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立刻绞杀在一起之后,瑞恩希安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他立刻焦急的向着石头山上看去,虽然修道院里的叛军人数并不多,可是瑞恩希安真正希望的并不是他们能够在战场上起到什么关键作用。 相反,瑞恩希安更希望那些叛军会受到罗马军团无情的打击 只有那样才能引起虽然对君士坦丁堡没有好感,却也只是冷淡的特拉比松人的同仇敌忾,而当初玛蒂娜在听到南方行省出现动乱时立刻派遣法尔哥尼平息叛乱的先例,让瑞恩希安相信这一次同样可以在特拉比松引起轩然大*,可是汉弗雷的到来彻底破坏了他的计划。 瑞恩希安的眼睛并没有看战场上的局面,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的军队根本无法与被伦格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卫戍军抗衡。 小河边的厮杀依旧在进行,罗马军团在开始遇到抵抗之后的停滞的脚步逐渐稳定了下来,特拉比松的山势无法让骑兵完全发挥威力,这时随着一阵阵尖利的铜号声,瑞恩希安立刻发现一直集结在山脚下监视山上修道院的步兵军团已经开始沿着上游稍远些的斜坡向着河岸推进。 “卫戍军……” 瑞恩希安轻轻吐出一声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叹息,从还没有离开罗马时他就一直关注着这支军队,对于他来说,特拉比松弓骑兵固然是他借以支撑自己的力量,但是他却知道弓骑兵巨大的消耗和对士兵训练的苛责,显然是无法大量征召这种威力巨大却耗费惊人的军队的。 卫戍军的挑选和令人印象深刻的训练早早引起了瑞恩希安的注意,但是甚至直到最后离开罗马,他也没有能够真正渗入这个属于伦格手中最精锐的军队之中。 可以说在罗马除了神圣近卫军之外,卫戍军是最忠于皇帝,也是最可怕的军队。 上游岸边的步兵军团已经开始渡河,瑞恩希安的嘴巴紧紧绷在一起,他在兼顾着整个战场的同时,只是注意着石头山上的动静,当听到一声沉闷的钟声终于从修道院里响起时,瑞恩希安脸上一直紧绷的表情立刻松懈下来。 特拉比松叛军终于动了 石头山修道院的大门缓缓敞开,从修道院的墙上抛下的石头箭矢更加激烈,随着一阵呐喊,一队冲在最前面举着盾牌的叛军疯狂的从漆黑的修道院大门里冲了出来,当他们看到被投射下的箭矢礌石压在山道上的罗马军团,稍一停留随即爆发出了一片恐怖的喊杀声 狭窄的山道上立刻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因为地势狭窄而让大量军队无法发挥威力而被阻截在山道上的罗马军团和叛军完全绞杀在一起,双方的兵器相互碰撞,士兵呐喊疯狂着相互砍杀,当兵器断裂时,赤手空拳的士兵猛扑上去用拳头和牙齿撕向敌人发起惨烈的进攻,一时间并不宽阔的山道中间到处都是拥挤厮杀在一起,不住耸动的人头。 “特拉比松人。”瑞恩希安发出了一声带着激动的笑声,他并不指望特拉比松的叛军能帮助他扭转战局,只要他们出现对他来说已经起了巨大作用。 从修道院里冲下来的叛军在山道上越聚越多,随着一阵阵的喊叫,从修道院的墙上投下的石头纷纷向着下面混战中的双方头顶上落下,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人再去在意那些石头会砸中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随着可怕的惨叫声,大蓬的血水和惨白的脑浆在人们面前迸溅出来,四处很飞。 “冲下去冲下去为了特拉比松”一个身子干瘦却好像有着无穷力量的人大声怒吼着,他手里握着一柄已经砍杀缺口了的残破长剑,在看到山下的敌人再次冲来,他在混战的人群中向着同伴大声吼叫:“为了特拉比松人的自由” “自由” 怒吼声在叛军中爆发出来,一时间似乎获得了无穷力量的特拉比松人奋不顾身的向前冲去,虽然他们看到罗马军团虽然正在徐徐退下,可原本略显混乱的队形正变得越来越严谨,可是对于自由的渴望却令他们不顾眼前的危险,相互簇拥着向已经在山道上用盾牌排列成几道防线的罗马军团冲去。 “只要冲下去,总督会帮助我们”那个特拉比松人的首领不住的呐喊,同时他的眼睛焦虑的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当他看到那个带来消息的高大男人正手里紧握一柄长斧挥斩开面前的一个罗马士兵时,他立刻在身边同伴的帮助下向那个使者奋力靠去。 “瑞恩希安在干什么?你不是说他的军队就要攻破罗马人了吗?”男人焦急的向凯尔大喊,当他看到自己的同伴沿着山道向着已经列队的卫戍军冲去,而卫戍军中闪动起一阵可怕的雪亮亮光时,特拉比松人的心中不禁猛然一抽 已经冲下山道跑在前面的特拉比松人突然间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一般被从盾牌阵后的射出的强弩狠狠贯倒在地,而后面的人则在看到前面人的惨象后却只能一边恐惧的大喊,一边疯狂的挥着手里的武器向着卫戍军的盾墙撞去。 特拉比松人的惨叫声立刻在山腰出此起彼伏的响起,而在与此同时,已经渡过小河的卫戍军步兵军团已经开始向正停留在河岸边保卫着瑞恩希安的亲兵队冲去。 “果然不愧是最精锐的卫戍军,”瑞恩希安心情复杂的发出一声感叹,没有人想过在他的心目中实际上从来没有相信过只依靠手中的这支军队和为数稀少的特拉比松叛军获得胜利,甚至从一开始,他已经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瑞恩希安的手用力挥下,他身边传令兵立刻吹响了早已准备好的铜号,听到信号的骑兵立刻开始向后退去,瑞恩希安看着那些特拉比松人的眼神中在这时忽然闪动起一丝淡淡的无奈。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胸前划了十字,在这时的歉疚让他为自己做出的决定真的感受到了良心上的不安,可是他等待的也正是这个时候,特拉比松人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当听到撤退的号角声时,正在鏖战的特拉比松人不禁都为之一呆,他们愕然的向着山下看去,当看到被他们给予无限希望的瑞恩希安的军队居然在号角声中向着河岸另一边退去时,他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不禁目瞪口呆。 即便是凯尔也停下了手中的砍杀,他先是意外的看着正在退去的瑞恩希安的军队,然后他立刻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猛然撞开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特拉比松人,随着他的身子向前一扑,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片杂草中。 “瑞恩希安,罗马人……”那个特拉比松人的首领呆呆的看着突然退去的瑞恩希安的军队,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人不但被抛弃,甚至还没彻底背叛时,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变了腔调的大吼“瑞恩希安” 可是这时眼前的卫戍军却丝毫没有给这些惊慌失措的特拉比松人任何机会,随着又是一片可怕的闪光,卫戍军已经向着叛军迎面逼来。 “退回去,退回修道院我要杀了瑞恩希安,我要杀了那个人”叛军首领一边大声命令一边在已经完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带来消息的使者,当他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凯尔时,他的嘴里立刻迸发出一连串最恶毒的诅咒。 不过真正让特拉比松人感到绝望的,却是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顺着石头山的南麓突然出现的另一支罗马军队。 法尔哥尼甚至不用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他看到举着破破烂烂旗帜的特拉比松人时,他立刻把手里的斧子用力一挥,伴着一股风声在空中划过,因为无意间绕过石头山南麓的卫戍军,与正要撤退的特拉比松叛军在半山腰上迎头遭遇。 残酷、甚而是无法抵抗的杀戮在半山腰展开了,因为瑞恩希安的突然背叛而已经完全失去斗志的特拉比松人绝望的向着一面山坳里退去,看着从两侧包围过来的卫戍军挥舞着雪亮的武器逐渐逼近,没当靠近一步时他们都踩着一具具倒下的同伴的尸体,特拉比松人爆发出了彻底绝望的吼声。 “卫戍军,不要放过一个叛军”卫戍军的士兵因为法尔哥尼的命令浮现出了可怕的狰狞,他们知道这是总督下达的屠杀命令,随着他们高高举起的武器,特拉比松人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恐怖的地狱之中。 瑞恩希安听到了在石头山的山坳里传来的惨叫,或者那惨叫早已经在他的心底里响起过无数次,当他决定牺牲特拉比松人时,他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知道那些叛军不可能抵挡得住训练有素的卫戍军,而他的临阵撤退更是让那些特拉比松人彻底堕入地狱的关键。 “我们所有人总有一天都会下地狱的,可上帝会保佑罗马。”瑞恩希安心里不停回荡着这个念头,他知道自己在特拉比松所安排下的最后的计划终于已经开始,虽然因为汉弗雷意外的到来,让他的计划可能无法完全获得成功,但是至关重要的是,拱卫君士坦丁堡的卫戍军已经被他利用特来比松的叛乱调走 “贡布雷,你的命运就在君士坦丁堡,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在那儿。”瑞恩希安不停的催动战马,他如同发疯似的向着远处狂奔,甚至即便是身后的追兵已经逐渐没了声息,他也一直没有停下。 那种样子,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魔鬼一直在身后驱赶着他。 不知道是真的听不到了,还是惨叫声越来越弱,身后的石头山似乎逐渐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寂之中,瑞恩希安却始终没有停下,直到胯下的战马终于承受不住这一路狂奔,在脚步越来越慢之后终于摇晃着栽倒在地,同样疲惫不堪的瑞恩希安才在侍从们的帮助下艰难的站了起来。 看着远处那早已变的一片模糊的石头山,瑞恩希安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得意还是艰难的笑容,他在旁边人搀扶下再次爬上一匹战马的马背,当他回过头去时,他看到的是身后一团映衬在一片如血般夕阳下的情景。 凯尔艰难的在乱石缝隙间移动着沉重的身子,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原本一身浅色的亚麻外衫已经被血渍和泥土染得看不出颜色。 一阵阵的疼痛从身上的伤口传来,不过凯尔却为这疼痛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已经流了不少血,如果再不找一个地方好好包扎也许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眼皮已经感到越来越重,凯尔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睡着,如果不是身上的疼痛一直让他保持着清醒,可能他已经再也不会醒来。 凯尔不知道自己是在杀了多少人之后才逃出来的,在被特拉比松人发现上当而被迁怒之前,凯尔机警的逃了出来,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迎面遇到带着军队绕过山麓的法尔哥尼。 在对被包围的特拉比松叛军屠杀的同时,罗马军团也开始在山上撒开兵力搜索那些逃跑的特拉比松人。 凯尔自己也不知道一边躲避搜查,一边杀掉了多少发现他的罗马士兵,可是他身上的伤口却也越来越多。 一阵眩晕让凯尔停住了脚步,他依靠在一棵树上喘息着,当眼前似乎不住晃动的景物变得慢慢清晰起来时,他看到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现在他不远的一块石头后。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凯尔摇晃着站了起来,他把手里剑在眼前胡乱晃着,在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时向着他的后心狠狠刺下。 可是在平时应该万无一失的一刺却在这时失去了准头,随着脚下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突然一绊,原本已经眼前模糊的凯尔再也看不清什么,随着一声痛苦的喊叫,他的长剑划过那人的手臂,在划开一条血槽后,他的身子随着惯力向那个猛然转过身的人影扑去。 “噗”的一声 凯尔的眼睛霎时睁大,他的身子和那人紧紧贴在一起,当一阵冰冷传来时他慢慢低下头,看到了握在那人手中的匕首的握柄,而匕首锋利的刀刃则正隐没在他胸口。 “那最终受罚的,必是伪虔诚的……” 塔索听到这个突然跳出来刺他一剑的人嘴里这样喃喃自语,然后这个人的身子软软的歪倒,顺着旁边的斜坡滚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用阴谋让伦格失去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且间接的导致玛蒂娜之死,甚至挑起法兰克和罗马人之间的战争的玫瑰十字的凯尔,在特拉比松的石头山下,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个地位卑微的老兵痞手中。 结尾的呼声,大家给力呀。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子的兆头要显在天上 凯斯内斯双眼紧紧盯着远处的峭壁,那里是后恰纳卡莱的要隘,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运气,那么现在就是证明十字军是否真的得到上帝眷顾的关键时刻了。 又是一阵轰鸣从陡峭的斜坡上传来,随着大片的烟尘升起,凯斯内斯看到从通向峭壁城堡的斜坡上,一架用粗木造成的梯子正倾斜着从堡垒墙壁上歪倒下去。 梯子上的士兵发出了恐惧的喊叫,木梯翻滚着在石头上滑下来,除了在下面一些见机得快的人,上面的一些士兵手脚慌乱的掉下来,有的人甚至一路沿着斜坡向着侧面深不见底的峭壁下滚去。 后恰纳卡莱要隘的堡垒上立刻响一阵欢呼,城头上的罗马士兵一边大喊,一边向城墙下投下更多的箭矢,其中最为可怕的,是那种法兰克人从未见过,却感到无比畏惧的机括弩箭。 凯斯内斯亲眼看到一个人被那种虽然短粗,但是却有着令人胆寒的巨大力量的弩箭射穿的人被钉在一块石头上,在一阵阵的惨叫声中死去,更可怕的是,罗马人的这种弩弓显然还有着可怕的速度,当一轮箭雨刚刚射出后不久,立刻就可以重新上弦继续射击。 前恰纳卡莱的轻巧攻陷让法兰克人不禁喜出望外,特别是当看到堡垒守将居然轻易投降时,冲进城堡的法兰克人看到的是很多对他们来说让他们眼花缭乱的金币和珍贵的毛皮器皿。 这让他们不禁为罗马人所拥有的巨大财富所吸引,想象着那些传说中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情景,法兰克人不禁完全陷入了疯狂。 但是让他们意向不到的是后恰纳卡莱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般横在了他们面前,而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能攻克这座城堡,那么通向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就不可能打开。 “陛下,这座堡垒太坚固了。”一个骑士催马来到理查面前,他的头盔上有一块地方凹了进去,那是被城墙上小块的礌石击中的结果,这让他在说话的时候还因为脑袋一阵阵的眩晕而有些含糊不清“也许我们应该从海上强行通过海峡,那个罗马人不是说了吗,后恰纳卡莱的背面根本无险可依。” “你是要让我的军队被罗马人的投石机一个个的砸进海里去吗?”理查声音沉闷的质问着那个骑士,他浓密的胡须子在海风中不住飘摆,看着城堡下被压制住的军队,眼中燃烧着炙烈的怒火。 可他最终却没有发怒,抬头看上骑在马上满脸焦躁的骑士,理查闷声说:“听着,只要你们包围堡垒,很快就能解决这一切了。” 那个骑士紧绷着嘴唇看着理查,罗马人城堡的坚固让法兰克人感到畏惧,他们不知道只是作为要隘的后恰纳卡莱就如此难以攻下,那么以坚固著称于世的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告诉我的军队,我不会让他们去白白的为了一堆石头丢了性命,他们会得到足够多的回报,只要能够获得胜利。” 理查瓮声瓮气的向那个露出愤怒神色的骑士喊着,接着他回头盯着凯斯内斯,压低声音问着:“告诉我勋爵,如果我给你把这座堡垒攻下来了,你能保证我的军队登上君士坦丁堡的陆地吗?” 凯斯内斯看着理查那张透着阴沉的脸,过了一阵之后他用力点了点:“陛下,我们知道罗马人的卫戍军这个时候已经都收回到城里去了,如果他们还在城外我没有任何把握,但是现在只要越过后恰纳卡莱,您的军队就能在马尔马拉海岸边登陆。” “哦,那正是我需要的,”理查嘴里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呼啸,他伸出粗壮的手臂紧紧抓住凯斯内斯的肩膀用力摇动,同时用粗犷有力的声调低吼着:“罗马人注定要在我们面前成为低头的,现在我们只要等着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阿莱克修斯急匆匆的穿过走廊,他在走过进门口时,因为有些急躁颇为罕见的没有向几位身份高贵的女官行礼,看到陪伴在皇后身边的丁璇,他只是稍一迟疑可还是立刻走过去开口说:“我的陛下,我不得不向您禀报一些让您烦心的事情。” 已经从亲王脸上的神色看出些许端倪的埃罗帕西娅皱起了双眉,君士坦丁堡城里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足以让她感到心烦,看到亲王的样子,她知道显然又有麻烦事了。 “陛下,城里现在有一些人正在到处闹事,他们当中很多是平民,可也有一些贵族,在这个时候我认为您必须下达强硬的命令才能迅速镇压下这种可能会出现的骚乱。”阿莱克修斯略急切的说。 “是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埃罗帕西娅愕然的看着亲王。 “是一些贵族煽动起来的民众,您知道卫戍军进入罗马之后那些人就在到处喊着罗马变成了军人的国家,如果是以前这也也许会是个很严厉的指控,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叫嚣无疑就是试图颠覆罗马的阴谋。” 阿莱克修斯略显激动的声音立刻吓哭了皇后旁边的皇子,不过亲王这时显然顾不得这些了,他把一些带来的证据展示给皇后看,同时毫不留情的指出前恰纳卡莱守军将领临阵倒戈的举动,显然就是内奸的指使。 “我们不知道谁是那些阴谋家,不过在这个时候任何心慈手软都会给罗马带来灾难,在皇帝还没有回来之前您必须履行做为帝国摄政的职责和义务。”亲王向皇后大声建议着,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的犹豫时,他立刻指出现在所处的巨大危机,甚至不惜冒犯的引用了当初玛蒂娜干净果断的铲除异己的先例“您必须尽职,这是您的命运。” 埃罗帕西娅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困扰之中,她不得不暂时屏退亲王让自己仔细考虑,而当丁璇把这个消息告诉法兰西斯时,同样在旁边的赫克托尔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那位殿下也许想要成为罗马新的摄政了,”赫克托尔充满讥讽的说着,看到法兰西斯陷入了沉思,他略微沉吟之后说到“不过也许这样也不错,等皇帝陛下回来之前也许一切已经完全结束了。” 赫克托尔的话让法兰西斯的神色微微一动,他抬起头看着白化病人,终于微微点头:“至少在马克西米安的罗斯军团到来之后,一起就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了。” 很快,得到了授权的亲王立刻给拥有了临时**官权力的恩特克劳威尔带去了皇后的谕令,一场对罗马人内奸的搜捕立刻在君士坦丁堡里展开了。 伦格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手里的一个小小的木制十字架,十字架看上去做的并不是很好,几处用刀削过的地方显得坑坑洼洼的,有一块甚至还因为过于用力而削得凹了进去。 把十字架翻过来,可以看到另一面刻着的一句**:“那时,人子的兆头要显在天上,地上的万族都要哀哭。他们要看见人子 有能力,有大荣耀,驾着天上的云降临。” 看着这句取自《马太福音》中的词句,伦格却能够感受到来自施蒂芬娜夫人那似乎若有若无的情愫。 在经过圣基努贝修道院时,他见到了施蒂芬娜,看着一身黑色粗亚麻布修女装束的伯爵夫人,伦格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他知道施蒂芬娜选择走进修道院更多的是因为他,或者说是因为畏惧,可也也是因为这种畏惧,伦格更加感受到了伯爵夫人对他的那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深厚情谊。 施蒂芬娜无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可是对于未来的恐惧却让她最终选择了逃避,她不敢去面对自己已经逐渐逝去的年华,更不敢面对有朝一日因为她不再美貌和年纪变老而被遗弃的可怕前景。 正如同施蒂芬娜自己说的,她一想到终有一天伦格会对躺在他身边的这个老女人感到厌恶而把她赶走,让她的后半生在某座孤独的城堡里渡过,施蒂芬娜就开始感到畏惧,她无法忍受那种可怕的孤寂和被遗弃的痛苦,更无法在那种时候看着心爱的男人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 最终,伯爵夫人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了逃避,她给自己穿上厚厚的修女袍躲进了圣基努贝女修道院。 博特纳姆伯爵夫人的身份和她所带来的一大笔献给修道院的财富,足以让施蒂芬娜的后半生在颇为优渥之中渡过,单调平静却又充满宁和的修女生活将伴随着她直到老去,随着当初把博特纳姆领地奉献给伊莎贝拉,施蒂芬娜早已经在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回到那个会让她伤心的地方,所以有朝一日当她蒙召时,她会平静的躺在圣基努贝修道院后的墓园中,和生前那些一起度过漫长时光的姐妹一起,度过以后悠长的时光。 当见到伦格的时候,施蒂芬娜把这个亲手做的十字架送给了他,看着他把十字架挂在脖子上,伯爵夫人在那个时候有一种不顾一切扑进伦格怀中的冲动,可是最终她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当两个人分手时,她为他做了一次短短的弥撒,看着年轻的情人远去的背影,施蒂芬娜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这生最后一次见面。 从曼苏尔行省经过原来最远的边境城市曼德索,再进入罗马在小亚细亚的领地,是大片的草原和单调的丘陵,在这里最适合驰骋的并不是军队中一向做为主力的步兵,而是来去如风的骑兵。 甚至即便是近卫军,伦格也不得不为了尽快赶回君士坦丁堡而把无法快速前进的步兵留下来,虽然法兰克人突然入侵罗马的消息让他既感到意外又异常震惊,但是伦格相信事情应该还不会变得很糟糕。 君士坦丁堡还有卫戍军的警戒军团,同时以坚固而举世闻名的君士坦丁堡城墙足以能够面对巨大的挑战。 真正让伦格担忧的,是正如埃罗帕西娅所担心的那样,君士坦丁堡城里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变故。 “千年帝国,千年帝国……”伦格嘴里发出一声透着无奈的轻轻低吟。 拥有几近千年历史的荣光,可是也正是因为这过于漫长时光的荣耀,罗马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几乎任何力量都不能予以改变的怪物。 那种慵懒,推诿,混迹时光得过且过的懈怠已经深深的渗入了罗马人的骨髓和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即便是在罗马不停的发生动乱和被外敌侵扰的那些时候,罗马人更多的也只是用一种拖延的方式面对那些越积越多的困难,人们似乎在很多时候都已经忘了,罗马正面临的是什么样积重难返的可怕前景,除了醉生梦死的耗过每一天,罗马人对未来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幻想。 可也正是这样的罗马人,在他们的骨子里却又有着一种躁动,不宁和疯狂。 他们总是不肯在循规蹈矩中度过漫长的日子,这就让这个国家的历史上一次次的出现了各种各样对当时的状况不满而试图改变一切的人。 从皇帝到大臣,从喜欢在元老院广场上的石头走廊里演讲的业余演说家,到最普通却又总是容易被煽动起来热情奔放的平民,罗马人在悠长的历史长河中扮演着一种充满浪漫却又带着掩饰不住悲喜剧色彩的角色。 伦格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带军从君士坦丁堡出来时,他就有一种隐约的预感,似乎当她再次回去时,他将要面临某种和以前任何时候都截然不同的命运。 当伊莎贝拉屠杀救赎骑士团的消息传来后,伦格虽然感到无比愤怒和痛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却又有一种似乎并不十分意外的感觉。 对于伊莎贝拉来说,也许她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人,即便是对伦格,她也无法让他与心目中的权力相比。也许那个女人注定一生要用权力做为她最后的伴侣,直到有一天她的身边唯一留下的只有权力,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十字军对罗马的进攻。 虽然十几年后的第四次东征将会让罗马彻底迈出走向毁灭的那一步,而且伦格也正是因为这个用尽全力试图改变罗马的现状,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理查会在这之前把对罗马的进攻足足提前了十三年 “十三年……”伦格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十三年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时间,对于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风雨的罗马帝国来说,这点时间甚至可能会被无数人很快淡忘,可是对于伦格来说,这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能够做太多的事情,也能够让他把这个外表看似庞大,可实际上已经因为千疮百孔不堪摧残的老大帝国慢慢带上一条新的道路。 那是最为关键的十三年,在伦格的想象中,随着来自科尼亚的威胁逐渐消失,他完全可以让罗马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里得到足够多的发展,那样即便新的十字军到来,罗马不但已经与历史上那老朽不堪截然不同,甚至能够在那个决定帝国命运的时刻到来时,彻底迸发出一个一旦觉醒那么就会展现出巨大潜力的强大国家的威力。 但是这一切却突然因为十字军的入侵而受到了威胁,之前的历史已经随着他的到来而面目全非,而随后的历史,也已经发生了连伦格也无法预测到的巨大变化。 十字军的确对罗马发起了进攻,但是却不是在历史上第四次而是在在由以理查为首的第三次,而且就是在他带军与科尼亚人决战的时候,这让伦格不能不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在心底里猜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理查甚至不惜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做这么一件未免看上去显得太过荒唐的事。 英格拉国王也许不是很好的治国者,但是却绝对不是个愚蠢的军事统帅,相反在战场上理查有着任何人都没有的敏锐触觉,在战场上这位天生的骑士能够抓住任何一个细小的漏洞对敌人发起致命的打击,在多年来的征战以及与法国人的纷争中,正是因为他这超群的军事才能,让他能够一路凯歌几无败绩。 可是究竟是什么让理查居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伦格在心中不停的琢磨着,如果他和汉弗雷一样能够见到瑞恩希安,也许他就能意识到在君士坦丁堡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他却只能独自猜想,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是要面对一生中最为关键的那个时刻了。 几年的心血所等待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时刻,面对即将带来的风暴,伦格的心中并不十分焦虑,虽然罗马还没有完全如他想象的那样完成它的蜕变,但是当一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将会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君主之一时,伦格的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从没有过的巨大斗志 能够与著名的狮心王一战,这也许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值得为之期待的战斗,想到这个不禁感到一阵激动的伦格站了起来,他向看到他的动静立刻快步走来的阿历克斯点了点头:“阿历克斯,让近卫军做好最后的准备,也许我们要一直这样走到君士坦丁堡了。” “陛下,近卫军已经随时最好准备,”阿历克斯没有多说什么,自从听到伊莎贝拉背叛伦格的消息之后,他已经以帝国宫廷总督的名义下达了命令,让随守皇帝的救赎骑士团在近卫军中骑士们随时等待命令,虽然皇帝从那之后一直没有召见他们,但是阿历克斯知道,皇帝一定不会忘记这些跟随着他从耶路撒冷走来的最忠诚的手下“士兵们在祈祷,他们在为死难的兄弟做弥撒。” “我的骑士团,我的骑士。”在听到那个悲惨的消息后始终没有露出任何情绪的伦格这时仰起了头,在那一瞬间阿历克斯似乎看到了皇帝眼角闪动的泪光。 “阿历克斯,救赎骑士团是上帝赐予我的瑰宝,他们是属于祈祷者的,是属于上帝在这个世界上的仆人的,”伦格似是在对阿历克斯说,又似是在自语般的低声诉说着,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胡斯弥尔也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而且也拿出了碳笔和木板在飞快的记录着他的话“我会为他们在君士坦丁堡举行一次安魂弥撒,上帝的仆人必须得到应有的恩赐,他们的虔诚必须得到应有的回报。” 伦格的话让阿历克斯心头一动,自从听到来自耶路撒冷的噩耗后,这是伦格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表示,而真正让他注意的,是皇帝所说的“回报”。 救赎骑士团留在耶路撒冷的骑士都是自愿留下守护圣地的,在选择留下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明白自己将来的命运,而现在他们的确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献出了生命。 “虔诚者必得入天堂,那伪善的将下地狱,”伦格缓缓的低声自语,然后他回头抬头看着阿历克斯“我们的兄弟用他们的生命证明了自己是最虔诚的祈祷者,这就已经足够,虔诚者既然将上天堂,那么伪善者就必须受到惩罚。” 说到这里,伦格把一直握在手中的十字架轻轻放进衣领,随后向站在面前的阿历克斯下令:“传令,近卫军前进。”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略一躬身转身而去,不久之后,营地里传来了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高声呐喊:“近卫军,前进” 最后时刻的序幕即将降临。 第二百四十五章 那黑暗之下,是光明的前兆 阿历克斯用力拉着缰绳在原地来回盘旋着,因为受到四周伙伴的影响,他胯下的战马显得颇为焦躁,在发出的声声嘶鸣中,战马的前蹄在地上用力刨动扬起的尘土四散飞扬。 继续向前就是通向海港的道路,战马喷出的鼻息扑打在前面侍从的脸上,阿历克斯看着四周近卫军士兵焦急的表情,心中同样翻滚。 从草原穿过小亚细亚的那些丘陵的时候,阿历克斯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在之前走过那些道路,不过他知道为了能够尽快赶回君士坦丁堡,皇帝已经选择了另外一条更近的道路。 在之前为了集结军队而驻扎的村子显然已经不能再提供补给,近卫军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沿着之前进军小亚细亚时,为了抵抗科尼亚人建立起防线而不得不放弃的一条近道向前飞奔着。 阿历克斯知道这个时候对皇帝来说重要的并不是带领多少军队返回君士坦丁堡,而是是否能够尽快赶回。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君士坦丁堡坚固异常的城墙足以对付任何强敌,而且所有人都相信,恰纳卡莱天然的要隘,也是确保马尔马拉海这个罗马帝国“内湖”安全的有力屏障。 重要皇帝回到罗马,那么即便是再强大的敌人也丝毫不足畏惧 这样的想法让整个近卫军变得更加狂躁,他们已经跟随伦格从战场上走来,在他们的眼中,皇帝就如同一个手中擎着雷电的天使一样带领他们一次次无情的碾碎阻挡在面前的敌人,萨拉森人是这样,德意志人是这样,那么现在的十字军也同样会是这样。 伦格同样在看着远处的道路,沿着这条道路就可以一直通向海边,伦格相信只要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岸边,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因为正如同使者给他带来的消息说的那样,君士坦丁堡不止有坚固的城墙,还有严密守卫的卫戍军,更重要的是埃罗帕西娅显然已经开始调动各个地方的罗马行省援军,等待理查的将是一场在君士坦丁堡坚固城墙下的浴血之战。 可是虽然这样,伦格却知道在这个时候真正令人担忧的是什么,虽然埃罗帕西娅在信中并没有明言,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罗马显然正酝酿着来自各个势力的风暴,如果说之前因为做为皇帝所拥有的巨大权势和随着变革带来的令人羡慕的利益,已经让一些人跟随着他一起无法回头的走下去,那么同样有一些人却正因为无法得到他们所期待的东西和回报,而选择了成为他的敌人。 现在,大概他的这些敌人真正坦露出隐藏的獠牙的时候了。 正是因为这个,伦格的内心中不禁开始感到不安,他虽然坚信卫戍军会忠诚的听从命令,更相信法兰西斯和赫克托尔能够帮助埃洛帕西娅镇守城市,但是罗马人许多年来对阴谋的偏爱和那座城市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透着血腥的残酷诡计和宫闱喋血,让他决定尽快回到君士坦丁堡。 “阿历克斯,尽快让近卫军最好准备,”伦格看着铺放在石头上的地图,这条路是他所能找到的最近的一条道路,虽然知道也许这样还不能让路程变得更近些,可是他已决定尽最大努力赶回君士坦丁堡“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一路不停的赶路,必要的时候让士兵们把战马集中起来由老近卫军使用。” 伦格的命令让阿历克斯微微一愣,可随即他立刻干净利落的稍一鞠躬立刻离去,阿历克斯知道皇帝这个命令显然是要在必要时带领亲自老近卫军提前赶赴前线,这让他意识到了皇帝镇定外表下那隐约焦虑的心情。 在阿历克斯的命令下,近卫军立刻开始活动了起来,随着一小队一小队听到命令的士兵从队伍里走出,在队伍的前面,一支大约两千人的军队被召集在了起来。 伦格骑在马上缓缓的从这些士兵面前经过,尽管有将近两千人,但是他却却依然从这些士兵的脸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甚至还有很多能够叫得上名字。 “撒修兹的马克,阿金的费尔格里夫勋爵,还有你,铁匠安托斯……”伦格在经过的那些人面前不时的停下来看着这些士兵,当他发现原本熟悉的一对亲兄弟现在却只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轻轻的叹息着,再看着那些之前在耶路撒冷时还显得稚嫩生疏,可现在却全身散发着充满冷酷,嗜血,和好战气息的士兵,伦格好像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 “我要带领你们走在前面,其他军队会紧跟上来,这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君士坦丁堡现在发生了什么,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尽快赶回去,也许路上会出现很糟糕的情况,不过我相信你们能够坚守自己的职责,”伦格向面前的士兵们开口说,看着望着他的士兵,伦格缓缓解开身上衬托着金丝花纹的华丽铠甲,在把身上几乎所有多余的东西都扔掉之后,他向这些老近卫兵士兵们举起了手臂“我只要能够尽快赶到君士坦丁堡,我命令你们扔掉身上所有没用的东西,不论是黄金还是战利品现在都已经不再重要,我现在要的是你们跟随我。” “哗啦”“哗啦”“哗啦”…… 草地上霎时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落地声响,近卫兵们默默的把他们在战场上用生命换取来的战利品扔在了地上,有的人会惋惜的看上一眼沉甸甸的金袋然后随手扔掉,更多的人则是毫不犹豫的把身上除了武器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扔在了地上。 “我的老近卫兵,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一路赶往君士坦丁堡,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也做好与最凶残的敌人一战的准备。”伦格说完向着已经到了队伍前面阿历克斯略一点头,随后他催动战马走向队伍后面。 一面旗帜迎面而来,在旗帜的伴随下,丕平出现在了伦格面前。 “我的朋友,看来我们要暂时告别了,”伦格向在马上按拳在胸的丕平大声说“你带领近卫军大队跟在后面,让我们在君士坦丁堡城下会合。” “陛下”丕平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后终于开口说“请允许我跟随您一起到君士坦丁堡去,我一直跟随着您冒险,难道您认为现在的我不能再和您一起战斗了吗?” 听到丕平的抱怨伦格发出一声哈哈大笑,他带动缰绳向旁边一拨马头,在战马的嘶鸣声中,伦格的身影沿着道路旁近卫军士兵留出的空当向前奔去。 道路在脚下向后延伸,伦格能够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已经渐渐被汗水湿透,正如他所说,轻装前进的老近卫兵们除了在路上简单的休息进食,将不会再进行露营,更不会有大的整修,他将带领他们一路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的岸边进发,在尽快的时间内赶回君士坦丁堡。 理查双眼直直的看着前面几乎与陡峭的山壁完全合为一体的城堡墙壁,眼中涌动着难掩的愤怒,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凯斯内斯脸上同样焦急的神色时,他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焦虑不安。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君士坦丁堡里正在发生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继续在这座号称君士坦丁堡外围最后一道防线的后恰纳卡莱城堡下耽误。 理查知道,只要攻下后恰纳卡莱,他的舰队就可以沿着马尔马拉海的沿岸一路进发,而更重要的是,在陆地上他的军队面前将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阻止他一直攻到君士坦丁堡城下的障碍。 至于很多人担心的,在坚固的君士坦丁堡城下会发生什么,理查却反而并不去琢磨了,对他来说那座坚不可摧的城市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它的城墙,而是那些一直让他为之记挂的罗马的军队。 在内心中,理查并不想和罗马皇帝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和以为了给腓特烈复仇而寻找的借口,事实上他需要的是一场既体面又能够得到丰厚报偿的胜利。 与萨拉丁的战争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当在耶路撒冷城外遭遇到那次可怕的打击之后,理查就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最后一次把圣地从异教徒手中解救出来的机会。 变得越来越厌恶在遥远的东方作战的军队中弥漫的思乡情绪让理查感觉到了一丝可怕,这甚至让他不由想起了当初亚历山大大帝最后因为军队思乡心切而不得不半途放弃他的伟大理想,不过圣地那名不副实的贫瘠让理查不止一次的为那些造谣的神甫嘴中的夸张感到愤怒,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军队是否能够付得起返回欧洲的船钱。 不过就好像上帝听到了他无奈的祈祷声,正是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进退两难,却又因为无法找到一个乘机退兵的借口懊恼不已的时候,关于腓特烈的死讯让理查在无奈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论是为了借机退兵还是因为罗马那令人炫目的巨大财富,理查知道自己都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一个机会,特别是当他意识到罗马皇帝这个时候正在小亚细亚与科尼亚人傲战不休时时,理查觉得上帝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终于给了他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未免显得太过冒险,可对他来说却是恩赐的良机。 “勋爵,让海军突破海峡”理查终于下达了命令,看到凯斯内斯因为这个命令有些犹豫的神色,国王有力的双手紧紧抓住他肮脏的衣领低声吼着“听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突破这座该下地狱的城堡,不过我要你一定保证我的军队在陆地上的时候能够随时给我供给上粮食,我不管你会损失多少人,但是只要你的海军能够跟上来,我就能一直打到君士坦丁堡。” 凯斯内斯用力攥着拳头,看着国王脸上不住抽搐的肌肉,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争辩的余地,在看着理查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声之后,凯斯内斯转身走开。 “上帝给了我一次机会,那么我就应该跪伏在上帝的面前感谢这样的恩赐,上帝把属于君士坦丁堡的荣誉和财富赐给了我,所以我一定能取得属于我的胜利”理查看着城堡上投下的石头,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 海浪把推到岸边的船只摇晃得十分厉害,当凯斯内斯登上一条小船时他才发现,远处后恰纳卡莱向着海峡的一面看上去显得颇为平静。 凯斯内斯知道这个时候理查一定正在全力以赴的向着城堡发起进攻,也只有这样才能把罗马军队尽量吸引在面向陆地的一方。 “也许这里就是上帝给我们选择的最终道路,”凯斯内斯把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放在嘴里用力咬着,他回头看向身后同样异常紧张的士兵们,在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后,勋爵忽然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伙计们,如果你们想要亲手摸到君士坦丁堡的那扇大金门,就打起精神来,我们要去向那座地狱之门问候了” 随着他的话,小船立刻飞快的离开了岸边,随着凯斯内斯的战旗升起,越来越多的战船开始沿着海峡向前驶去。 “不要用大船,对罗马人来说他们更愿意进攻那些大船”凯斯内斯不住的下达着命令,他看到一条条的小船飞快的随在他的四周向着隘口前进,同时他的心脏也开始急剧的跳动起来,虽然知道理查已经吸引住了敌人,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恐惧。 眼前的水道越来越窄,凯斯内斯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两岸岸边石头缝隙中并不十分繁茂的树丛,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如果不能继续前进,只是这么多战船在海峡中停滞,已经足以让他感到说不出的畏惧担忧。 “轰隆” 一声巨大的声响从城堡上轰然而起,就在凯斯内斯的身子随着那声响不由一颤,他仰头看到了一道闪动着浓烟火光的黑影已经迎头飞来。 炙热的气浪从头顶上掠过的一刹那,凯斯内斯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当火球沿着船边落在水中,激起的巨大的浪花把小船抛上抛下时,勋爵的嘴里却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大叫:“看到了吗他们打不中我们打不中” 凯斯内斯的喊声霎时让脸色苍白的十字军们发出了一阵欢呼,他们在恐惧之后迸发出的吼叫声在海峡中回荡,就在不住的从堡垒上飞下的火焰和礌石的进攻下,十字军的船队疯狂的向着隘口扑去。 “这些罗马人从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城堡在前后恰纳卡莱之间面向陆地的一面会受到进攻,”理查看着堡垒上正在慌乱奔跑的人影发出了一声大笑,他知道这个时候堡垒上的罗马人显然已经开始惊慌,不过他知道真正让他们慌张的还在后面“让罗马人看看我们会怎么对待他们,士兵们,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就在你们面前,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希望得到征服这座城市的荣誉,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国王的呐喊声在士兵中引起的是一阵冲天的呐喊呼叫声,一架架刚刚被推到的木梯立刻再被托举起来,在带着各种腔调语言的嘶喊叫嚷声中,十字军士兵们立刻如同一群彻底疯狂的野兽般向着堡垒上攀爬上去。 “这里将是罗马人的坟墓,”理查发出了一声大笑,他用力扯开身上厚厚的盔甲,在抓起一柄手斧后大声向着远处奋力推着一辆简易的攻城车的士兵吼叫“推过来推过来把这道大门撞开,这就是通向君士坦丁堡的大门” 阿莱克修斯双眼眯在一起紧紧盯着街道对面的两扇紧闭的大门,他知道在那两扇包裹着贵重铜饰的门里,正有着一群试图负隅顽抗的人,那些人当中有一些当初甚至还是他的手下,或者是曾经和他一起渡过过某次宴会的朋友,可是现在,亲王的眼中闪现的冷酷却让他显得充满了暴躁和残忍。 “冲进去,任何试图抵抗的人都要以谋反罪予以论处,”阿莱克修斯的嘴里终于迸出了这句令人胆寒的话,就是同样的话,在最近的几天当中他已经说了不止一次,而每一次所带来的都是令人畏惧的血腥和骚乱。 在得到皇后的允许之后,一场在君士坦丁堡中对那些试图破坏和可能会威胁到帝国安危的卖国者的清洗开始了。 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就在人们认为那个可怕的白化病人会挥舞起死神的镰刀向着人们头顶上砍去时,赫克托尔却似乎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似的对正在城里展开的搜捕不予注意,这个时候的监察大臣就如同一条警觉的猎犬般到处闻来闻去,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做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阿莱克修斯,却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他那似乎已经隐藏了太久的獠牙。 短短几天之内,卫戍军就开始在城里抓捕所有被怀疑被认为是试图背叛帝国的罪犯,这些人当中有些是之前在艾萨克时代得到同情的贵族,而有些则是在伦格成为皇帝之后却并不情愿依附新帝的人。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似乎表明一些更大的贵族也似乎要在这样一个动荡的时候有所举动时,在经过了整整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阿莱克修斯终于决定派遣卫戍军包围几个大贵族的住宅 “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就在阿莱克修斯决定行动之前,米蒂戈罗斯来到了他的面前,可是这样的警告并没有能阻止亲王最后的决心,当他看着满街闪动的盔甲和武器,再看到那些最终被迫从住宅里出来的人群时,亲王的嘴唇紧紧的绷在一起。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现在一切只等皇帝回来。”坐在法兰西斯面前的阿莱克修斯死死盯着眼前的酒杯,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似乎因为激动而显得不正常的红晕,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神色又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在向着面前望着他的法兰西斯和赫克托尔举起酒杯微微致敬之后,特里布斯的首席元老发出大声欢呼:“上帝保佑罗马帝国,上帝保佑罗马帝国皇帝” 最近太忙,恢复更新,即将结束,敬请关注。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让我们的城荒芜,并非只有敌人 法兰西斯看着远去的阿莱克修斯默默沉思着,他回头看向身旁的赫克托尔,看到的却是白化病人脸上的一抹冷笑。 也许是很少显露出这种透着冷嘲热讽的样子,法兰西斯不禁微微有些意外的注视着赫克托尔的表情,直到监察大臣回头向他看来。 “大人,我可以肯定这位殿下很快就会以皇帝身边第一亲信自居,而且等陛下回来的时候,也许整个君士坦丁堡已经剩不下多少能够反对他的人了。”赫克托尔同样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嘴里冷冷的说。 “不过现在也的确是应该让整个君士坦丁堡变得更安全的时候,”法兰西斯轻轻叹息一声,他看着远处伯尔波丘上隐约可见的君士坦丁堡大学铅灰色的宫殿无奈的摇着头,自从第一次进入这座城市一来,经过了无数的事情,他这个原来只是在街道和广场上讲演论述的人,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甚而是这个帝国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但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却恰恰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罗马正处于一个最关键的时候赫克托尔,要知道也许有一片光明就在我们的前方,而现在却又是光明之前那个黑暗的时刻,我们究竟是会最终走向光明还是迷失在黑暗中,也许一切都要等皇帝回来之后决定了。” “不过对我来说,也许黑暗更适合,”赫克托尔陪着法兰西斯慢慢在院子走着,同时他那双雪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不过让我担心的是,虽然阿莱克修斯抓获了很多可能会危害到罗马的阴谋者,可我却始终觉得好像有一个更大的针对皇帝的阴谋,所以大人,如果您允许我希望能够……” “马克西米安的军队就要赶回君士坦丁堡了,”法兰西斯忽然打断了赫克托尔的话,他的眼神一直在远处大学的轮廓上徘徊,过了一会后他回头看着白化病人“你知道陛下给罗马带来的并不是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而是一种在任何地方都始终不能出现的东西,那是出自真诚的信仰和上帝对世人教诲的崇敬。为了这种信仰和崇敬能够得到公正,陛下不惜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换取罗马人对这种崇敬的自由选择,所以在这个时候任何破坏这种崇敬的行为都是有害,甚至是充满罪恶的。”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大人,我会尽量不让这种公正在现在这种时候变得可有可无。”赫克托尔向法兰西斯稍一鞠躬,立刻转身而去。 “上帝保佑,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上帝保佑我们这么的没有迷失自己的方向。”法兰西斯看着君士坦丁堡大学朦胧的轮廓喃喃自语。 尽管在之前就已经听到了关于北方行省已经闻讯派来军队的消息,但是人们却并没有显得太过乐观,从北方行省到达君士坦丁堡的遥远而异常艰难的道路让人们无法轻松起来,后恰纳卡莱堡垒让人无法高兴起来的消息也一个个传来,这让埃罗帕西娅面临了另外一个艰难的抉择。 按照之前的决定,埃罗帕西娅把几乎所有留守的军队都留在了君士坦丁堡,这让很多人感到不解的同时,却又让他们感到畏惧。 两年前玛蒂娜以卫戍军为依仗给罗马带来的那个小小的噩梦虽然早已过去,而且玛蒂娜自己也已经安静的躺在了索菲亚大教堂的祈祷室里,可是罗马人却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个时候那种令他们为之畏惧的情景。 所以当有人终于向皇后提出派遣卫戍军向后恰纳卡莱隘口派出军队时,人们都在暗中悄悄观察着皇后,似乎要从这位皇后的反应中看出一些虚实。 不过埃罗帕西娅显然更希望能够从她的那些枢密院大臣那里得到答案,不过让她感到失望的是,整个枢密院这时却俨然分成了壁垒分明的两派。 以阿莱克修斯为首的一派试图金莲说服皇后紧守城市,在他们看来只要皇帝的军队能够及时返回,那么即便十字军来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也并不可怕,坚固的城墙完全能够把敌人抵挡在城外,就如同阿莱克修斯所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攻破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要知道即便是受到上帝降恩的耶路撒冷的城墙也无法和我们的相比。” 而另外一些大臣却更加相信应该在这个时候让罗马军队把十字军阻挡在下恰纳卡莱隘口外面。 “陛下,如果让十字军抵达君士坦丁堡城下,不但这一路上的罗马人会受到法兰克人的蹂躏,而且一旦十字军来到城下,也许他们的舰队就会占领港口,到了那时候即便皇帝陛下的军队回来也无法渡过海峡救援我们。” 以康尼努斯为首的另外一些大臣则极力反对,在他们看来阿莱克修斯之所以这样顽固的坚持要死守君士坦丁堡,显然是有着其他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显然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这就让人们开始担忧甚至恐慌了。 埃罗帕西娅显然因为双方各执一词的争辩感到头疼,在这种时候她知道即便是向法兰西斯求助也并不会得到足够多的帮助,因为正如同法兰西斯自己所说,他并不是一个懂得战争的军人。 埃罗帕西娅最终还是选择坚持之前的决定,她把守卫城市的权力全权授予恩特克劳威尔,在从总主教那里得到了保证之后,她派人找来了丁璇,在这个时候即便是睿智的密涅瓦也不由对自己的一些决定感到茫然无措,甚至对于一些大臣的不满变得置若罔闻,埃罗帕西娅在这个时候只是期盼着伦格能够尽快回来,就如同很多人所暗中想的那样,即便是她自己也在对丁璇的倾诉中无奈的承认:“如果是玛蒂娜,也许会做出比我明智得多的决定……” 事实上更多的人在这个时候的确盼望着皇帝的归来,在很多罗马人看来,帝国皇后虽然拥有着非凡的智慧,可这些智慧显然并没有在治理国家上得到充分发挥,相反人们越来越沮丧不安的发现皇后似乎有些鲁莽的把权力交给了那个始终让很多人都感到危险的阿莱克修斯。 法兰西斯,赫克托尔和阿莱克修斯,这三个人一时间似乎成了罗马帝国最有权势也是最让人们感到畏惧的人。 不过和令人敬畏的法兰西斯与令人恐惧的赫克托尔相比,阿莱克修斯却让罗马人感到无比的恐慌。 在从埃罗帕西娅那里得到允许之后,阿莱克修斯就开始在君士坦丁堡城里开始了他那让人恐惧的行动。就好像在蛰伏了许久之后终于从洞穴里摆脱出来一样,这位前王朝亲王的身体就好像忽然迸发出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精力,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他那双以前总是显得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睁得好大,只要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如同闻到了味道的猎犬般忽然出现,然后在在以从皇后那里得到授权的名义,立刻下令拘禁那些被他视为可疑者的罗马人。 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家道殷实的商人,不论是德高望重的学者还是地位崇高的贵族,一时间在阿莱克修斯的桌子上到处都是告密者的来信和他认为应该予以监视,甚至应该立刻监禁起来的名单。 一时间阿莱克修斯成为了整座君士坦丁堡城里最有权力也是最可怕的人,以至很多人觉得他要比那个白化病人更加令人畏惧,因为虽然赫克托尔总是会在所有人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把某个倒霉的人扔进雷克雷监狱,但是却很少象阿莱克修斯这样就如同疯狂一般的去追逐所有他认为可能会是敌人的人。 在这位亲王的眼中,似乎所有人都成为了可能会干出背叛罗马的恶行,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的敌人,他用那双看上去好像过于兴奋而变得歇斯底里的眼睛审视每一个人,然后再用一种对他来说显得最公正的方法去决定他人的命运,这一切似乎让阿莱克修斯得到了难以形容的满足,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指责他这么做是出于私心,可是亲王那可怕的裁决和审判,却还是让罗马人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这一刻的阿莱克修斯就好像终于从沉默许久的睡梦中醒来的猛兽,因为饥饿而嗜血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每一个人,在他的眼中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可能会威胁到罗马,皇帝,或者说是他自己的敌人,而那些被他下令抓捕的人一旦开口,就会牵扯到更多的人成为他接下来的猎物。 罗马人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人们害怕在一些地方听到别人的议论,更害怕听到敲门的声音,很多人因为这个而畏惧的躲在家中,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因为被指控为罗马的敌人而被忽然逮捕。 “我这么做为了罗马,那些卑鄙的叛徒和法兰克人勾结起来,那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是阿莱克修斯对他身边的人说的,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通红,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而显得浮肿的眼泡看上去让他显得更加可怕。 对于阿莱克修斯的这种举动,赫克托尔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个时候的白化病人实际上也如同阿莱克修斯一样,宁可用可怕的恐怖把那些他认为的敌人彻底铲除,这让他终于选择了阿莱克修斯的歇斯底里而不是法兰西斯那充满了忧虑的担心。 可是这一切和正在发生的战争相比,却又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当因为听说法兰克人居然忍受着巨大的损伤要让他们的舰队强行通过后恰纳卡莱隘口而变得开始惊慌时,十字军的舰队则正如同一群蜂拥而至的蚂蚁般,沿着海峡向马尔马拉海的海口冲去。 凯斯内斯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海上,他知道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有多少重要,头顶上随时会飞来砸下的火球就如同似乎随时都会把他送进地狱,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突破眼前的海峡隘口成为了他唯一能够取得胜利的机会。 凯斯内斯比任何人,甚至是比理查都更加清楚如果不能攻下下恰纳卡莱将意味着什么,当他发现他所最担心的罗马舰队居然始终没有出现时,他有一种要跪下来感谢上帝的冲动。 虽然不知道罗马舰队究竟去了哪里,可是他知道如不能尽快突破海峡,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完全的毁灭。 现在他唯一寄予希望的,就是恰纳卡莱的罗马人从来没从陆地和海上同时遭受过进攻,即便是面对阿拉伯人强大的舰队时,恰纳卡莱隘口的罗马守军也只需要全心一意的封锁海面就可以,可是现在他们却要同时抵抗来自城堡下的威胁。 “不要管城堡,冲过去”凯斯内斯在呐喊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胸口因为过于激动而发出的阵阵疼痛,不过和已经越来越接近,最终就在眼前的隘口相比,和那些从头顶上不住抛射下来,随时会让他船沉人亡的火焰相比,已经变得并不重要,直到终于亲眼看到远处一条战船忽然沿着海流消失在一片突出的断崖后时,凯斯内斯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从嘴里迸发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抑制的吼叫“突破了突破隘口” 随着这一声大喊,顷刻间整个海峡上响起了一阵疯狂的欢呼,呼声在海峡上回荡,当正在向着城堡进攻的理查听到这呼声时,他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发出了一声无比兴奋的大喊:“感谢上帝” 听到这声大喊的十字军立刻发出了同样的欢呼,他们在堡垒下不停的呐喊着,奔跑着,甚至不顾头顶上投下的礌石弩箭,而理查这时已经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他看着城堡上罗马人因为海峡被突破而不由变得紧张骚乱的情景,忽然抓起身边一根粗重的链锤,用力向前猛的一挥:“英格兰人跟随我前进” 国王的喊声令十字军变得更加兴奋,在这时他们似乎看到的是已经打开的君士坦丁堡的城门和那些传说中永远无尽的宝藏,至于这些宝藏属于同样信仰基督的人,这些已经不是他们所想的。 城堡上的罗马人终于开始动摇,他们一边不住的大喊着一边在城堡上到处奔跑,从没想到过海峡会被攻破的惊慌让他们不禁被眼前这可怕的意外惊呆了,当终于看到十字军的船队正在从海峡最狭窄的地方蜂拥而至时,慌乱的呼喊声立刻在城堡上响成一片。 理查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似乎也因为这忽然而至的胜利有些不知所措,在高高举起手中的链锤后,他嘴里不住的发出感谢着的祈祷,在这时他真的认为上帝的确是站在他的一边。 下恰纳卡莱从来没有被人同时从陆地和海上进攻,当因为慌乱而看到第一条船终于突破了封锁越过了最狭窄的那片水域时,罗马人不禁发出了惊恐的呼声。 罗马人始终坚信恰纳卡莱是无法被攻破的,他们更坚信法兰克人不可能攻陷他们的城堡,可是当看到十字军的旗帜开始在马尔马拉海海湾上飘扬起来时,守卫城堡的罗马人不禁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罗马守军知道面对进攻的十字军的山势虽然陡峭,但是另一面高出一块的台地却是下恰纳卡莱城堡最为薄弱的地方,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十字军在一艘艘的小船的运送下开始越过海峡向着马尔马拉海岸边冲去时,守卫城堡的罗马将领无奈的下达了向更高处的内堡撤退的命令。 “可是大人,我们如果就守在这里应该法兰克人是不可能冲进来的” 一个将领激烈的反对,可是他立刻被守将带着鹿皮手套的拳头狠狠打倒在地。 “难道你要让我看着法兰克人从台地把我们一个个的都杀死吗?”罗马将军抬头看着比背后的堡墙还要高出一块的台地,虽然从那里不可能直接攻入下恰纳卡莱堡垒,但是他知道法兰克人显然已经占据了足够有力的地形,这个时候唯一能够让城堡里的军队避免受到威胁的,就只有面对海峡,与台地遥相呼应的内堡。 “退到内堡里去,我们不能让法兰克人这么随意的就经过我们的堡垒,”将军一边带着士兵们陆续向内堡退去,一边下令把那些投石机沿着倾斜的山坡向着堡墙下推去“我们还有封锁海峡的井锤,让那些法兰克人看看罗马人的厉害” 当第一台投石机被从堡垒上推下时,那巨大的声音和翻滚着掉下斜坡的气势让试图继续进攻的十字军不禁一惊,看着那夹带着大股烟尘灰石在峭壁上磕磕碰碰最后碎成几块落尽海峡的机械,理查先是有些疑惑,接着当他看到城头上的罗马人正在纷纷拔下树立在角楼上的旗帜时,他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罗马人要撤退,不要让他们进入内堡”理查大喊了起来,他气急败坏的把手中的链锤不住挥舞起来似乎要把眼前的城墙砸开,可是高耸的城墙显然不是一柄链锤能够撼动的,当十字军士兵们因为听到听到命令立刻把几架梯子竖立起来要向堡垒上爬去时,随着一大团燃烧着的滚油突然从堡垒上泼下,惨叫,哀号和声嘶力竭的嘶吼立刻在城墙下响成一片。 看着滚躺在地不住嘶喊的可怜人们,旁边的人只能惊恐的不住后退,当有人因为来不及退开被因为疼痛挥舞手臂抓挠的人紧紧抱住后,新的惨叫声立刻响了起来,直到泛着焦臭味道的一个个“火把”变成一团团扭曲的黑色焦块。 十字军的士兵显然被这可怕的情景吓到了,他们远远的逃离城墙,看着罗马人把一架架弩车和小型投石机从城墙上顺着斜坡推下海峡,随即在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中,堡墙上的罗马士兵纷纷向着高耸的内堡奔去。 “不过我终于还是攻下了这座城堡,不是吗?”当理查看到第一个冒险登上后恰纳卡莱城墙的士兵把他的旗帜插在城墙上时,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自嘲的嗤笑。 可是当他看到那座规模不小,用坚固的石头建造起来,几乎有大半面向海峡的内堡时,理查的嘴里不禁吐出了一声充满愤怒的低吼:“该死的” 身后似乎一声隐约的轰鸣传了过来,凯斯内斯立刻回过头,当他看到海面上突然溅起的一个水柱,同时看到伴着水柱被砸得四分五裂的船只碎片时,他的心头不由猛然一抽。 即便终于突破了海峡,可是凯斯内斯却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所以当他下令带着冲过海峡的军队不顾一切的沿着岸边的山势终于冲上台地时,看着下面的城堡勋爵兴奋的大喊起来:“就是这里了我要让罗马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凯斯内斯一边兴奋的喊着一边沿着台地的边缘不住来回走动,可是当他终于看到飘扬在城堡角楼上的旗帜时,勋爵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上帝保佑,这可怕的地方我们终于过来了。” 接着他转身迎着吹来的海风,望着远处海湾隐约可见对岸的峭壁,发出了一声充满激动的低吼:“君士坦丁堡就在那里” 公元一一九一年五月二十九日,在经过了数天的激战之后,十字军的海军终于突破下恰纳卡莱海峡隘口,同时在陆地上的理查也乘着罗马人因为海峡失守的慌乱攻陷下恰纳卡莱城堡。 从这里开始,通向君士坦丁堡的,将是一片无险可依的平坦道路。 不过因为胜利而喜悦无比的理查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罗马人的军队正在向着君士坦丁堡而来。 继续更新,直至收尾。 第二百四十七章 至于死的罪、我不说当为这罪祈求 看着拍打岸边礁石溅起的海浪,凯斯内斯的心底里升起一阵难掩的激动。 这里就是马尔马拉海,经过付出巨大代价终于突破了罗马心目中难以逾越的障碍的喜悦让勋爵甚至忘情的用力拥抱身边的普通水手,然后他用力抓着他能碰到的每一个人的不停摇晃,和所有人一起发出如同歇斯底里般的喊叫。 海峡上还可以听到隐约的轰鸣声,那是海峡对岸依旧继续抵抗的罗马守军在使用还没有被摧毁的投石机向试图通过下面水道的十字军在发起进攻,可是那声音已经明显变得弱下去不少,在被占据的欧洲一面堡垒里的投石机的打击下,对岸的罗马人不得不一边向水道里的十字军进攻,一边拼命抵抗着来自对岸的袭击。 一阵兴奋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凯斯内斯看到一个头上还在淌着血渍的随军牧师挥舞着些东西向他跑来,当那个牧师向他伸开脏兮兮的手掌时,看着那团被揉在皱巴巴的一团的东西,凯斯内斯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喊。 他一把从那个牧师手中夺过那张看起来略显残破的柚草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图案,勋爵这时相信上帝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了。 那是一张虽然并不详细,却对他无疑有着重大作用的地图,虽然不知道这原本属于谁,不过凯斯内斯相信这应该是罗马的某个官员所有。 询问后的结果也恰恰证明了凯斯内斯的猜测,当牧师告诉他这是自己从一个因为他们攻破海峡突然登陆,而在岸边来不及逃走的罗马军官的身上得到的时,勋爵知道也许一个即便是国王也要感到嫉妒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这时一张罗马的守卫军队为了能在马尔马拉海沿岸随时调动军队而绘制的沿岸的地图,循着这张图,他就可以更为轻松的寻找到直通君士坦丁堡的道路,而不必需要不停的派出斥候。这对于凯斯内斯来说无疑是太重要了。 迄今为止还未看到真正的罗马舰队的担忧始终在他的心头如同一团阴云般笼罩不去,不过现在只要依靠这张图他就可以更为轻松的利用陆地上的道路直取罗马首都,这对于凯斯内斯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能够赶在理查之前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只是这样想一想已经足以让勋爵为之激动,巨大的荣誉感催促着凯斯内斯立刻下达了沿着道路进军的命令。 不过虽然这样,勋爵并没有被盲目的虚荣迷住眼睛,他派人向还在台地下为攻克了堡垒喜出望外的理查送去消息,同时请求国王尽快派出军队跟上自己。 说起来尽管迄今为止十字军还并没有和真正的罗马军团短兵相接,可是凯斯内斯却已经颇为清醒的感觉到了这些希腊人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甚至在看到了遏制海峡的一连串的城堡和那些可怕的攻城武器之后,他开始为自己可能会与什么样的敌人遭遇隐约担忧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虽然始终坚信十字军的彪悍,可是他还是希望国王的军队能尽快赶上自己。 当听到报信的人说出的那个消息时,理查刚刚满脸灰尘的从一堆倒塌的碎石后面侥幸躲开,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躲到堡垒内堡里的罗马人是这么顽固而且悍不畏死,甚至即便十字军威胁要点燃已经堆积到内堡墙下的碎木,把他们活活烤死,也没有人肯停止抵抗。 另外糟糕的是那些罗马人不但继续顽固的守卫着内堡,还利用内堡里仅剩的两台投石机和对面的罗马人遥相呼应,继续不停的向正在狭窄水道里蜂拥而过的十字军船队发动着进攻,这让理查在感到懊恼异常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佩服罗马人那令人咋舌的顽强。 不过他已经决定尽快消灭这些罗马人,只是当传话的士兵把开斯内斯的消息带来之后,理查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显得暴跳如雷。 别人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位国王内心里的那股骄傲,在听到凯斯内斯可能会在他之前兵临君士坦丁堡时,理查觉得那简直就如同是对他的一个侮辱,虽然他承认勋爵也许是除他之外最勇敢的十字军骑士,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能够容忍那个人剥夺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荣誉。 理查立刻下令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围攻内堡,而他自己则带领着大队人马离开,沿着看上去难走得多的道路,他赶着向显然已经抢了先机的凯斯内斯的军队追去,同时理查心里暗暗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追上那位勋爵之后好好教训一下他。 在很早时候起,当罗马人在恰纳卡莱海峡边建立起一座座城堡时,他们就很清楚自己要防范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从阿拉伯帝国日益强大的海军到法兰克人越来越明显的威胁,恰纳卡莱海峡两岸的城堡就被君士坦丁堡人视为抵抗敌人的最后防线。 因为从那条海峡再向前是平坦的广袤平原,呈现在冒险者面前的,将是直通君士坦丁堡城墙下的如休整过的平坦道路。 可怕的消息总是穿的很快的,当下恰纳卡莱城堡上空的罗马鹰旗倒下后,看到这一幕而又能逃走的罗马人立刻把这个消息向着远处传播开来,在为海峡居然被攻破感到意外恐慌的同时,居住在远郊的大批罗马人开始惊慌失措的向着君士坦丁堡逃去。 各种可怕的谣言也开始在这个时候流传起来,在难以想象那样险要的要塞怎么会被攻破的同时,关于有人背叛了罗马的传言也在逃难的人当中传播着,而谣言一旦出现,就立刻如无法抑制的洪水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人去关心究竟什么才是真的,特别是在这种糟糕的时候人们本能的更愿意去相信坏消息。这种似乎从天生就难以克制的习惯甚至很快就感染了君士坦丁堡城的人,在终于听到下恰纳卡莱堡垒陷落的消息后,阿莱克修斯变得彻底神经质起来。 他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似乎在他看来任何人都披上奸细的外衣,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怀疑,当有人指责他是在乘机铲除异己的时候,人们愕然的发现,这位亲王在对特里布斯中原本紧随他的亲信产生怀疑之后,立刻被拘捕起来,然后就受到了严厉的审问。 一一九一年六月三日的清晨并不令人愉快,铅灰色的天空看上去好像随时会坍塌下来,在漂浮着似乎就要下雨的湿冷空气中,法兰西斯来到了埃罗帕西娅的寝宫外。 在这样一个时刻,即便是这位智者也不能不开始感到了紧张,从远郊逃进君士坦丁堡的民众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卫戍军已经开始进驻漫长的城墙,警戒军团也开始按照皇后的命令在城里实行严厉的值守,这虽然让一向怠慢的罗马人开始感到紧张而略显不满,不过真正让人们感到不安的还是阿莱克修斯那变得越演越烈的举动。 特别是当几个一直被人们认为是原本属于他的朋友的特里布斯议员被毫不留情的拘捕之后,人们开始对这位严厉的亲王感到了真正的恐惧,有人终于忍耐不住的寻找到首席元老,甚至找到法兰西斯求援,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就此停止,这让人们不禁期盼着皇帝能够尽快回到他的帝国,就如同一个试图在元老院外的广场上照例讲演,随后却被拘捕的演说家说的那样:“如果皇帝再不回来,也许不等法兰克人到来,君士坦丁堡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正是在这样的时候,法兰西斯再次要求觐见埃罗帕西娅,看着因为怀孕而显得面露困倦的皇后,法兰西斯不禁在心底里暗暗叹息。 虽然从来没公开承认过玛蒂娜的作用,可是法兰西斯相信即便是埃罗帕西娅自己也明白,她那位只活了十七年的前任显然拥有着她所没有,或者说她并不愿意拥有的坚决果断和那种似乎天生就是驾驭政治的才能。 法兰西斯从没怀疑过如果假以时日玛蒂娜不但会成为丝毫不逊于伊莎贝拉,甚至可以更加超越耶路撒冷女王的女性,可是也许真是上帝的意志,那位年轻的罗马皇后早早的离开了人世,却把自己的宝座留给了这样一个明显不能胜任的继承者。 “陛下,君士坦丁堡的民众开始变得不安了,”可是即便如此法兰西斯说话时的口气依旧显得颇为平静,而且在说到这些时他的心头总是不停的闪过临来时赫克托尔那张看上去虽然没有表情,可实际上意味深长的脸“陛下,虽然十字军来势汹汹,可是罗马人的勇敢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上人民并不畏惧城外的敌人,但是他们却畏惧城里的自己人。” “大人,您是在说亲王吗?”埃罗帕西娅的声音微微有些迟疑,虽然身居宫中,可是从身边那些女官流露出的不安她能够感觉到一种恐慌似乎在到处流传,而且虽然丁璇并没有告诉她太多的东西,可是从一些似乎无意流露出的话语里,埃罗帕西娅能够感觉到阿莱克修斯给整座城市带来的动荡和恐怖。 “陛下,之前采取亲王的建议紧守城市是完全正确的,虽然我并不是一个骑士,可是我知道在皇帝不在的这个时候,这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法,”法兰西斯略微沉吟,他在想该如何对皇后说“可是如果您知道随后发生的一切,我想您会发亲王已经做的太过分了,现在的城市里到处都在拘捕所谓被怀疑的叛国者,很多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这一切都是阿莱克修斯的举动。” “您是说亲王在,乘机铲除他的敌人吗?”埃罗帕西娅微微张开嘴,她紧张的看着法兰西斯,当看到眼前智者似乎无奈的摇头时,她愕然的问“那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地方,相信我,甚至连璇都告诉了我一些听上去很糟糕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着皇后的询问,法兰西斯露出了一丝苦笑:“陛下,我不能指责亲王是在消灭他的对手,因为现在他连一些和他比较亲密的人也开始怀疑,我只能说这个时候的阿莱克修斯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能够拯救罗马的英雄,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忠于罗马帝国的人,其他任何人都可能是背叛国家的叛徒,他不但怀疑之前的对手,甚至怀疑自己身边的亲信,就在昨天,他刚刚下令逮捕了大区司库官,我想那应该是他最小的一个表弟,是特里布斯中最支持他的人。” “我的上帝,难道他疯了吗?”埃罗帕西娅难以置信的看着法兰西斯“之前他看上去是那么清醒,而且您也说了他的建议无疑是正确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他又要亲手毁掉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信任?” “陛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论是民众还是贵族,人们对阿莱克修斯已经感到厌烦,人们无法相信这样一个总是到处怀疑,甚至是怀疑一切的人能够带领他们抵抗住十字军,在盼望着皇帝尽快归来的同时,民众希望不要再受到原本不该受到的伤害。” “那么你们要我怎么办?撤掉阿莱克修斯的职务?”埃罗帕西娅微微咬着嘴唇,她的心中暗暗升起一丝怒火,因为怀孕变得急躁起来的情绪和听到坏消息的懊恼让她觉得十分气愤“还有谁能够在这个时候接替他?我并不是说带领军队站在城墙上抵抗十字军,而是在问究竟谁能够成为接替他处理宫廷事务的那个人?或者你们想推荐米蒂戈罗斯?可是据我所知首席元老在最关键的时候并没有站出来,相反是那个让人讨厌的阿莱克修斯接受了这个也许会成为所有人敌人的职责。” “是的陛下,的确如此,不过现在是该修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了,”法兰西斯的声音不高,可是却显得出奇的有力,他看着脸色逐渐开始变得苍白起来的皇后认真的说“记得皇帝陛下曾经说过,做为皇帝,他选择给予罗马人《罗马公法》,这虽然看上去让他损失了很多,可他实际上却得到了更多。而阿莱克斯显然是在破坏公法所赋予罗马人的权利,只是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他失去他的权力,而且我们相信皇帝也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也许我们应该等到伦格回来之后才对他予以审判,毕竟现在这个时候……” “陛下,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足以抵抗一切外敌,但是这些城墙抵挡不了来自城里的威胁。”法兰西斯打断了埃罗帕西娅的话,他转身看着窗外城市中高低错落的房子,随后用一种沉吟的声调慢慢的说“上帝的仁慈并非永无止境,正因为这样才会有人利用了这仁慈,可是该如何决定是否该予以惩罚,上帝却并没有明示世人,这实际上是在告诉我们,最终是否能够得到仁慈和宽恕,是世人是否真正理解了上帝的启示。可是我们从阿莱克修斯那里并没有看到这样的仁慈,所以他在对别人残忍的同时,也就放弃了祈求上帝对他仁慈的机会。” 埃罗帕西娅定定的听着法兰西斯的话,她紧闭着嘴唇看着面前这位智者,虽然自始至终法兰西斯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可是她知道实际上阿莱克修斯的命运已经决定。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明白这些之后,埃罗帕西娅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这让她隐约觉得,实际上在法兰西斯没有来之前在她自己的心底里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正如同法兰西斯所说,不论是罗马民众还是她自己,都无法容忍阿莱克修斯用那样的方式去破坏伦格所一直坚持的《罗马公法》缔造的一切。 “那么就让这一切结束吧,”埃罗帕西娅略显疲惫的靠在椅子里,可是接着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法兰西斯“不过我希望不要再出现当初瑞恩希安那样的事情,阿莱克修斯将被解除职务,可是他依然是罗马的亲王,同时我更不允许出现让君士坦丁堡城陷入混乱的局面。” “陛下,恩特克劳威尔知道该如何做,”法兰西斯向着皇后微微鞠躬,看着埃罗帕西娅在最后稍微犹豫之后,拿起桌子上的鲸骨笔写下了一份诏书,随后在上面按上沉重的环玺,法兰西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陛下,十字军突破下恰纳卡莱之后已经开始紧逼君士坦丁堡,可是据我们所知,马克西米安的军队也已经快要到达,而且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盼望着皇帝的归来。让我们相信,君士坦丁堡城下必将会重新出现上帝的奇迹。” 一一九一年六月三日的上午,按照东罗马帝国摄政女皇埃罗帕西娅签署的命令,帝国亲王阿莱克修斯被解除职务,同时被软禁在自己的家中。 也是在同一天,罗马军队派向远郊的斥候,第一次看到了地平线上出现的十字军的旗帜。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帝所赐的军装 对于很多第一次见到东罗马的法兰克人来说,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被认为是不真实的。 就和那些第一次见到圣地的人一样,对于远在东方的罗马,法兰克人总是抱着一种神秘而又莫名敌视的态度,富庶而又富有异国情调,有时候甚至和异教一样被视为敌人的正教帝国,在法兰克人眼中是遥远而又陌生的。 不过当亲眼看到田野中广袤的农田,看到乡村里那些来不及带走而到处游逛的牲畜和普通的罗马人佃户家里摆设的陶器用具时,法兰克人逐渐从开始的羡慕变成了彻底的嫉妒。 士兵们越来越相信那些关于君士坦丁堡的谣言,他们开始憧憬那座用黄金铸造的大门,还有镶嵌满了珠宝的宫殿,人们看向前方的眼神变得异常炙热,在没有人催促他们的时候,十字军士兵们就如同一群被用鞭子驱赶的羊群般疯狂的向前赶着路。 从突破恰纳卡莱堡垒的那一刻起,理查的心情就变得忐忑而又患得患失起来,东征的不顺利让这位英格兰的国王几乎是第一次尝到了挫折的滋味,虽然在战场上似乎一次次的获得胜利,可是他知道在萨拉丁那强忍的抵抗面前十字军已经逐渐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之中,正是因为这个理查才会最终选择与萨拉丁之间的妥协。 不过罗马巨大的财富最终还是让这个喜欢冒险而且贪婪的国王决定再次碰碰运气,不过在终于踏上罗马的土地之后,理查却又感到并不轻松了。 君士坦丁堡的城墙的坚固是举世闻名的,而十字军之所以能够进攻到这里更多的还是因为罗马皇帝远征小亚细亚,而且还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帮助。 不过理查却并不相信好运气能够帮助他做成一切事情,所以当他听到前锋传来已经发现了罗马人的斥候时,他立刻带着一队骑兵越过跟随的队伍向着凯斯内斯的前队奔去。 远处略显高低不平的地平线上晃动的几个黑影看上去就好像是几个小小的蚂蚁,不过凯斯内斯知道那是罗马人的骑兵,或者也许就是那些曾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罗马骑兵,在塞浦路斯他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些罗马骑兵带来的巨大的震撼,那完全是一种介乎于法兰克人骑士与异教徒轻装弓骑兵之间的奇怪军队,不过他却不能不承认正是那支军队让他感到了罕见的威胁。 一个随从来到了他的的身边,那是被他留在舰队里的亲信,对于进入了马尔马拉海后却依旧没有遭遇到罗马人的主力舰队,凯斯内斯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他不知道阿赛琳究竟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就如同她早已闻名的名声一样,那个女人以一种海盗的方式躲避在某个角落,正伺机向他的舰队发起狠狠的进攻。 正是因为这样的担忧,凯斯内斯虽然带着军队登岸,可是他却严令整个舰队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能随意向马尔马拉内海冒进。 但是随从带来的消息却让勋爵感到愤怒 “你是说他们居然不听我的命令擅自进入了群岛?”凯斯内斯有些愕然的看着满脸恐慌的随从,他知道在一群粗野蛮狠的贵族面前,这个随从显然阻止不了他们,可是即便这样勋爵还是为自己的命令被忽视大为懊恼“他们不知道罗马人可能随时会出现吗?只要我们聚集在一起罗马舰队就无法发挥他们的作用,可是只要进入了群岛,难道他们自认能击败那个女人吗?” 凯斯内斯神色激动,虽然在他的想象中希望能够建立起如同罗马一样的强大舰队,可是他却从没自以为是到认为依靠这样一支七拼八凑的舰队能够与罗马人在海上进行一场骑士般的对决。 不论是罗马舰队还是指挥它的那个女人,早已经成为了地中海上一个近乎不可动摇的传奇,在一些传说中那条黑色的掌门官成了整个地中海上旅人的噩梦,沿岸原本富足的法兰克城市因为罗马舰队对他们海上商路无情的封锁变得处处怨声载道。 如果说罗马死死卡住了法兰克人在地中海上通向东方贸易的咽喉,那么那个女人和她的舰队就是那只掐在咽喉上的手。 凯斯内斯绝对不希望自己的梦想在还没有开始之前就被一群愚蠢的贵族破坏,在下达了监视远处罗马人的命令之后立刻向着海岸边奔去,他必须在那些蠢贵族们干出更蠢的事情之前阻挡住他们,随着距离海岸越来越近,勋爵看着东南方向海面上那一片影影绰绰中的群岛,想象着那个狡猾的女人也许这个时候正倚靠在船帮上等着自己的舰队自投罗网,他额头上的汗水就不禁冒了出来。 “以后的海军绝对不能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们随便指挥,在海上只能有一个统帅,任何人不论什么地位一旦成为水手都必须服从命令,”凯斯内斯一边慌乱的跳上等在岸边的小船,一边在心里不住的嘀咕着“如果可能应该让那些自大的贵族好好学习一下在海上应该怎么做,一所学校……对,一所专门传授海军知识的学校,要让他们明白在海上当水手和在陆地上的骑士有什么不同……” 凯斯内斯心里一边胡乱想着一边不住催促桨手用足力气向着前面的大船靠拢,当小船的船头刚刚碰到战舰船身还没稳住时,凯斯内斯立刻站起来爬上了甲板。 “大人,很多人认为他们不能就这么在海上看着别人得到荣誉和财富,”一个身上脏兮兮的贵族向勋爵报告着,不过他的眼神中显然流露着同样的意思“我们可以向君士坦丁堡的港口进攻,听说金角湾就如同用黄金铺垫着海底。”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说这些蠢话了,”凯斯内斯几步跳上船头的高台,看着远处已经逐渐远去的战船,勋爵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如果给我权力,我会把他们所有人都吊死在桅杆上。” 勋爵的脸色异常难看,马尔马拉海上那些错落点缀的海岛让他有一种难言的怯意,虽然知道这样只会让他对那个女人产生更大的畏惧,可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为了所谓荣誉不惜一切的时候。 正在向君士坦丁堡进军的十字军需要这支海军,凯斯内斯虽然并不知道罗马人的主力军团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是他却必须保证十字军在进军的时候不会因为缺少后援而陷入窘境。 可是现在那些愚蠢的贵族显然破坏了他的计划,而最糟糕的是,他并不知道罗马人究竟会在海上的什么地方向他发起进攻。 “大人……” 听到旁边人的询问,凯斯内斯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已经消失在海面上的那些战船,在一阵沉默后,他开口下达了命令:“命令舰队严守位置,至于那些人,不论他们遇到什么都不许再有任何一条船离开。” 听到四周一阵压抑的低声议论,凯斯内斯知道手下们显然对自己的命令感到不满,眼看就要到手的财富却不能触及的愤怒这时正在舰队里蔓延,可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样的不满和财富的诱惑而轻率行动,保证十字军拥有一条退路才是他必须做的。 至于那个令他始终无法忽视的女海盗…… “该死的女人,你究竟在哪?”凯斯内斯在心里懊恼的问着“但愿上帝恩典,让我遇到你一次” 理查紧紧勒住马缰,任由健壮的战马不忿的刨着地面,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平原,心中发出一阵阵感叹,眼前是一大片奇怪的田地,虽然不知道种的是什么作物,可是理查还是不由为看到的情景感到诧异。 罗马的富饶让这位英格兰国王感到嫉妒,他不知道上帝为什么会如此眷顾这些不论在教义上还是在习俗上都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正教徒,想到自己那阴冷潮湿的国家,还有贫瘠到连强盗都不肯抢劫的农村,理查就觉得自己选择在返回欧洲之前狠狠的洗劫罗马的决定,真的是无比正确。 “那条狐狸会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后悔的,”理查笑呵呵的对身边的人说“他以为回到欧洲就可以继续给我捣乱,可是我会带着足够多的财富回去,那些财富足够让他的那些贵族投靠到我的宫廷里来。” 理查一边说着一边催动战马,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几个骑兵时,他向他们用力招手,随即他就看到了几张异常激动的脸。 那是几个不论是衣服还是脸上都已经完全被尘土覆盖住本来面目的士兵,不过他们那大张的嘴巴和嘴里不住吐出的叫喊却让理查明白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 “陛下,黄金,上帝呀,是真的黄金,他们的黄金在修道院里……” 士兵语无伦次的叫嚷好久后,理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在那些士兵的引导下来到一座教区修道院里时,他愕然的看到一群士兵正疯狂的抢劫里面的各种器皿,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座普通的教区修道院里不但有着珍贵的黄金和白银器皿,甚至连墙上的壁画和天顶上的装饰花纹都闪着黄橙橙的光泽,而这个时候一些士兵正在用手里的武器不住的撬着墙壁上的那些饰品。 “你们这些蠢货,”理查忽然大喊起来,他用手里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着身边的那些士兵,然后在抓住一个不住躲避的人之后,用力把他的头向着墙上撞去“这个时候你们居然只为了这么点黄金就忘了一切?不知道罗马人就在不远地方吗?如果我是他们,你们现在已经全都被杀死了” 理查一边咒骂一边把那些士兵赶出修道院,然后他下令封上大门,在看到带领前锋的骑士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理查 立刻毫不客气的剥夺了他带领军队的权力,当他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来到队伍最前面,同样看到了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黑点时,望着远处巴尔干山脉的阴影,理查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们终于来到这里了,要知道前面就是君士坦丁吧,是异教徒西蒙和萨拉森人都没有能攻下来的城市,不过我想那个荣誉应该是属于我们的,那座城市里的财富多的足有让我们所有人都成为富翁,”理查回头向手下们说,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所以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只因为这一点点的东西就坏我的事,而且我更不允许这种抢劫修道院的行为,那是异教徒才干的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提高声音大声吩咐:“吊死那些抢劫修道院的人,不过把他们应得的那份财产记录下来,等回到家乡的时候带给他们的家人。”说到这里,理查向陪在身边的人随口说“要知道,我赏罚分明。” 公元一一九一年六月四日,在终于开始进入东罗马腹地平原之后,英格兰国王理查做了一次军中祈祷,然后他在随军主教的陪同下向军队许下诺言,在承诺了他们对罗马的进攻会得到教廷的宽恕之后,理查宣布第一个攻入君士坦丁堡的人将可以得到他能拿到的所有财富之后,还承诺这个人可以向国王提出一个要求。 随后在众多骑士的众目睽睽之下,理查用一把小锁锁死了装着圣像的描金木盒,这就意味着在攻陷君士坦丁堡之前国王不会再打开这个盒子。 在英格兰和一部分法国人为即将开始的战斗感到兴奋异常的时候,那些一直为自己的国王的死忧郁重重的德意志骑士们也变得越来越激愤难当,为了国王复仇的怒火和攻陷世上最富饶的城市的兴奋同样让他们彻夜难眠,当夜色降临时整片平原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十字军营地点起的篝火,远远看去,绵延不绝。 终于看到了法兰克人,十字军已经进入了君士坦丁堡远郊的平原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君士坦丁堡城里的罗马人先是出现了一阵小小的恐慌,随即就逐渐变得冷静了下来。 几年来,罗马军团从被异族欺凌到战胜了雄踞小亚细亚的科尼亚人,而罗马的海军甚至肆虐整个地中海,即便皇帝还没有回来,罗马人却依然对自己坚固的城市感到异常放心。他们坚信只要紧守城墙,法兰克人必将和之前那些妄图攻破君士坦丁堡的敌人一样,折戟城下 不过虽然这样,城墙上的守卫已经变得越来越严密起来,由于马克西米安的军队已经进入君士坦丁堡大区北部边境的消息的到来,罗马人相反有一种希望能与法兰克人一教高下的期盼,不过当在海岸边的瞭望哨确定出现在海平线上的那些黑点并非罗马舰队之后,君士坦丁堡人才终于开始变得紧张慌乱起来。 恩特克劳威尔亲自登上了探出在海岸边的最远的瞭望塔,他看着那些逐渐出现越来越近的战船,心中第一次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一直以来不论是军团总主教本人还是所有罗马人都坚信即便在陆地上会看到十字军,也不会看到来自海上的敌人,因为阿赛琳带领的舰队已经让罗马人对于自己的海上优势拥有了近乎盲目的乐观,但是当十字军的旗帜出现在海上时,罗马人内心中的震动要比看到敌人来到了城墙下更加激烈。 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越来越近的十字军战船开始沿着海岸边向前行进,看着那些正试图调转方向的十字军,恩特克劳威尔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他顺着海岸线向东望去,当看到沿着君士坦丁堡的海岸城墙一直向前,随即一片开阔的海面时,他的眼睛先是一眯,随即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吼:“要糟糕了” 冲在最前面的一条海船上的一位法国贵族有些发愣的看着前面的海面,他到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容易的就看到了那座让所有人为之目瞪口呆的城市,当他第一个看到那片矗立在海岸线上的巨大建筑时,他先是认为那不过是山崖峭壁的影子,随后他就完全被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从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样巨大的城市,看着那些逐渐变得越来越稠密,造型也越来越奇特的宏大城市的模糊影子,法国贵族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声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嫉妒的低鸣。 可是随着越来越靠近,那些因为兴奋而变得情绪激昂的法兰克人却诧异的发现,他们随面对的城墙是那么高大,那甚至比他们所有人所知道的欧洲任何一座城市的城墙都要雄伟坚固的多。 “哦,看呀那城墙太高了,”一个水手舔着嘴唇喃喃自语着“不要说是希腊军队,就是一群拿着拐杖的老太婆就能把我们从上面赶下去。” “闭嘴”贵族愤怒的挥了一下手里的棍子,他一边下令让船暂时停下来,一边沿着远处那片显然比他想象中可怕得多的城墙看去,不过很快随着后面跟上来的十字军战船越来越多,船队中有人发出了大喊。 首先看到通向金角湾的海湾入口的,是一个干瘦的苏格兰老贵族指挥的海船,这个依靠在北海寒冷的洋面上时不时的与维京人打交道的老头很狡猾的让他的船离别人远远的,恰纳卡莱堡垒上投石机的可怕印象还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所以当他决定尽量离大船队远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片看上去沿着海岸会变得越来越狭窄的海面。 “上帝,从那里过去就是金角湾,海底铺满黄金的地方。”苏格兰老贵族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的被海岸挡住视线的那片地方,当他终于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时,他立刻让人向着远处的船队吹起了号角。 当恩特克劳威尔看到那些正在争相恐后的调转方向的法兰克战船时,法兰克人正在为他们终于发现了那个传说中蕴藏着无数财富的海湾欢喜雀跃,在已经不知道是由谁引头发出的叫喊之后,那些之前混乱茫然的法兰克船队立刻疯了似的调转方向,向着东南方一条更加狭窄的水道蜂拥而至。 最早响起警号的,是圣宫面向海峡的一个筑垒,随后,整片城墙上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号角声。 这号角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埃罗帕西娅,当她在有些慌乱的女侍们的搀扶下来到窗前,看到正从金角湾中冲出,经过圣宫外海面的战船时,埃罗帕西娅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丝苍白。 “陛下,恩特克劳威尔大人传来的消息,”一个侍从焦急的来到皇后的身边禀报着“法兰克人的船队已经出现在外海了。” 埃罗帕西娅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可是当她抚摸到隆起的小腹时,立刻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以一种从没有过的坚定语气下达命令:“传令罗马军队,告诉他们,以上帝所赐的武装为证,保卫罗马”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抵挡仇敌、并且成就一切 巍峨的城墙在远处连绵的老山上漂浮的稀薄晨霭中看上去显得那么不清晰,就好像是一片虚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 虽然那依旧显得十分遥远,可是当旷野上逐渐出现的稀疏骑兵越来越多时,透过那片薄雾,君士坦丁堡城墙就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真实。 “那就是君士坦丁堡?”一个十字军老兵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不敢置信的问着旁边的同伴,在这群穿着破衣烂衫,脸上到处都是肮脏油渍的法兰克人眼中,那座城市显得太大了,当薄雾散去,整片连绵不绝的城墙出现在眼前时,十字军士兵们完全因为这座城市的宏大目瞪口呆。 “这真是上帝恩赐的城市,”一个贵族骑士用充满嫉妒的口气感叹着,虽然这个贵族曾经到过欧洲很多地方,也到过圣地耶路撒冷,可是即使是那些已经让他感到奇迹般的东方城堡,与眼前这座才看到一角的巨大城市相比也显得太过寒酸。 在这座如同泰坦巨人似的巨城面前,所有的城市都变得好像是简陋的村庄般不值一提,甚至连耶路撒冷似乎也要黯然失色。 从没想过有人能够建造出这样的东西,在法兰克人心目中,城市更多的只是贵族们为了保护自己而用石头建造起来的坚固而冰冷的堡垒,贵族和他们的军队躲在里面抵挡敌人的进攻和寻欢作乐,而显示他们财富的,只是那堆“石头”是否足够多而已。 可是罗马人却显然彻底颠覆了这个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远远看去,君士坦丁堡城墙高大坚固却又显得美轮美奂,而随着地势时隐时现的城墙后的那些造型奇特的建筑的各式各样的房顶,和从远处就可以看到的比尔迦丘上的大理石建筑群,则让法兰克人彻底被他们所看到的东西征服了。 “那一切都是用黄金,宝石,象牙和珍贵的丝绸堆砌起来的,城市的沟渠里流淌的是新鲜的奶而不是水,树上结出的果实是外乡人从没有见过的美味,推开任何一家的房门,会看到用金箔镶嵌的门廊和铺就得松软的来自异教徒领地的地毯……” 随军牧师自语似的低声吟唱着不知道哪个法兰克旅行者写下的关于君士坦丁堡的游历手札,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上帝的仆人眼中流露出的贪婪也已经掩饰不住,如果有谁能送给他一副翅膀飞进城里,就是和魔鬼签约也并非不可能。 “就是那里了。” 理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理查内心中始终无法摆脱的沉重重压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罗马的军团现在依旧在小亚细亚和科尼亚人鏖战,海军则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见到影子,不过即便他们始终藏匿在金角湾中,可十字军已经来到了君士坦丁堡郊外,罗马的海军还能有什么样的做为? 更重要的是,理查知道这座城市虽然易守难攻,可是他却因为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倚仗,已经把这坚固的城墙视若无物。 “好了大人们,让我们向着上帝赐予我们的这个机会前进吧,我们能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恩典了,我相信上帝已经允许我们获得应该获得的东西,君士坦丁堡将是我们远征异教徒所应该得到的报酬。”理查裂开嘴向身边的骑士们笑了起来,有时候这位国王并不在乎他说的话是否正确,不过只要他决定了,那么他就一定会付诸实施。 一声马嘶从前面传来,一个骑兵从前锋队伍里飞快的奔了回来,他冲到理查面前用力拉住马缰,同时情绪激动的大声说:“陛下,罗马人派来了使者,他们要求得到您的召见。” “哦?罗马人的使者?”理查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并不想见到这些罗马人,不过做为国王的自尊却又让他不愿意被那些他所鄙视的“希腊人”认为是胆怯和理亏“让他们过来吧,我们听听这些希腊人都说些什么花言巧语。” 国王的“俏皮话”让旁边的贵族们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们饶有兴趣的等待着那些罗马人的到来,其中一些人因为从没见过那些希腊人,则显得更是兴致勃勃。 在卫兵的带领下,两个男人出现在了前面,他们胯下的马匹缓缓走着,看样子似乎并不着急,当他们走近时,法兰克人诧异的发现其中一个人的身材高大的异乎寻常,而另一个人虽然略显瘦弱,却有着很多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罗马人都没有的那种安静和悠然。 “罗马帝国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向您致敬,尊敬的陛下,愿上帝保佑您。” 洪亮甚至有些震人耳朵的声音让骑士们一阵愕然,他们看着这个显然也是法兰克人的罗马军团总主教,虽然很久以前就已经听说过这个人,可是看着这个如同参孙般的巨人,法兰克贵族们还是不禁惊讶异常。 “上帝对我的保佑就是对反对我的人的惩罚。”理查忽然开口,他看着眼前这个“参孙”,心中琢磨着听到的那些关于这个人的传言,在那些传言中这个人是被罗马皇帝授予了主教整个帝国军队的重要人物,而且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就是他在耶路撒冷第一个公开喊出了“圣子”的称号,因此这个人在贡布雷那些被私下里称为“使徒”的手下中,有着如同施洗约翰一样的崇高地位。 可是正因为这样理查决定首先打击一下这个恩特克劳威尔,他要让那些罗马人明白一个道理,上帝这次是站在他的一边。 “不过上帝是仁慈的,所以他赐予世人的阳光既照耀到好人,”恩特克劳威尔并不因为国王的话生气,他微笑着比了比自己,然后又把手先前指了指“也照耀到恶人,就如同圣雅各所说,人的怒气并不成就主的正义,人的邪恶同样不会玷污主的恩慈。” 听着恩特克劳威尔的话,理查的脑袋微微向旁边偏了一下,他露出一个颇有兴趣的神色看着这个高大的巨人,在传说中这个人有着和他粗犷外表截然不同的缜密心思,虽然这个说法很多人嗤之以鼻,可是这次小小的交锋却已经证明了这些传说。 “那么这一位又是谁呢?”理查看向旁边那个始终沉默的人,当他仔细看到那张始终显得淡漠平静的脸时,理查脸上神色微微一怔,随即不由自主的脱口说:“上帝呀,你不会就是那个人吧……” 看到英国国王有些失态的神色,法兰西斯微微笑了笑,他向着理查略一鞠躬:“承蒙您的夸奖陛下,我就是阿西西的法兰西斯。” 原本充满嚣张嘲笑的法兰克人中立刻变得微微一静,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个并不起眼的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外,好奇,有些还是略显失望的神色。 阿西西的法兰西斯,一位享誉整个基督世界的智者,如果说恩特克劳威尔如同施洗约翰一样向世人昭示了圣子的名声,那么法兰西斯就可以说是如同圣徒彼得一样真正的把圣子的荣耀传播给了世人。 而且这位令人敬仰的人那大胆的勇气也让人为之敬佩,当他还是一个人时就孤身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壮举即便是法兰克人也为之钦佩,而他对教义的理解更是成为了整个基督世界传闻的关键。 甚至在一些法兰克人的宫廷里已经在流传有关他的布道书的抄本,虽然依旧有人因为他是停留在正教的国家里为之愤慨,可更多的还是为这位睿智的人不能为公教服务感到不忿而已。 不过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理查在刚刚的诧异之后立刻冷静下来,他简单的请他们随便坐下,然后立刻故意用一种透着不耐烦的口气说:“请原谅大人们,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可是我必须向君士坦丁堡进军,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当然如果你们带来的不止是教义而是十万罗马军团,我也许会考虑停止进军。可是现在不会改变什么,因为我们双方都受到神圣教义的呵护,不过因为一些意外所以我们不得不来到罗马……”说到这里,理查停了一下,他伸出双手合在一起,用手指轻轻抵在下颌上敲打着“……不过,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这次东征让事情变得太糟糕了,譬如德意志国王的死。” “我们是奉罗马摄政女皇埃罗帕西娅皇后陛下的命令来的,”法兰西斯平静的说“皇帝这个时候正在小亚细亚和异教徒作战。” 听到法兰西斯丝毫不掩饰罗马皇帝不在君士坦丁堡的事实,理查不禁对这个人的沉稳更加重视起来,虽然人人都知道伦格还没有回来,但是法兰西斯那平静的态度却让法兰克人不禁有一种即便皇帝不在,罗马人依然不会有所畏惧的感觉。 这样的自信让理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得到贡布雷那样的信任,而旁边那个高大的总主教犀利的言辞也让他明白了这两个人似乎对这次谈判并不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在言辞中的坚决却又让他们完全表现出了罗马人的那种毫不畏惧的气魄,看着这两个人,理查甚至不禁对罗马皇帝微微有些嫉妒起来。 “我相信你们的皇后会考虑我的条件的,”尽管已经明白了罗马人态度上的强硬,可理查还是希望能在自己强大军队 的威胁下得到某些在圣地或者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好处,他太需要钱,或者说太需要一场由财富和荣誉堆积起来的胜利来为自己无疾而终的东征点缀一下了“十字军为了上帝的意志远征东方,而罗马人却只为自己的利益退缩在君士坦丁堡城里,不过更加糟糕的是,我们相信德意志的国王是因为罗马的阴谋而死的,这是最大的罪行,甚至不是任何报酬和赔偿能够抵消的了的。” 理查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严酷起来,这个时候德意志人还没有到来,不过他相信只要听说了罗马人派来使者的消息,那些疯狂暴躁的德国人一定会立刻出现,他要用那些被仇恨烧糊涂了的德国人的暴行让罗马人明白,除非由他来承担双方之间的仲裁,否则罗马面临的将是一场攻城战 “没有人能威胁罗马,更没有人能威胁罗马皇帝和他的代理人”恩特克劳威尔站了起来,他的身高再次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他低着头看着对面的理查,用一种和他异常雄壮的身材截然不同的声调说着,不过他的声音已经足以让帐篷外的人都能听到“罗马是受到上帝恩赐的国家,而它的皇帝是上帝的宠儿。” “而我是上帝选择的英格兰国王,被谋杀的同样是被上帝选中的德意志的国王,”理查不置可否的说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帐篷外传来的阵阵叫喊声,随着一阵阵沉重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理查脸上露出了微笑“那么一切由德国人来和你们说吧,也许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野蛮了。” 光影晃动,几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帐篷口。 “罗马人在哪?罗马人” 一个用蹩脚的拉丁语大声喊着的德意志人几步冲到了恩特克劳威尔面前,当他看到这个明显衣着迥异的巨人时,他先是一愣接着大声的说:“我是上赫留兹的伊安博克伯爵,是霍亨斯陶芬的腓特烈国王的侄子,如果你们是那些卑鄙的罗马人的使者,我诅咒你们下地狱。我发誓没有谈判,没有饶恕,我会让君士坦丁堡变成一片废墟。” 恩特克劳威尔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德意志贵族,在听他终于说完之后巨人微微摇了摇。 “我们不是来请求饶恕的,罗马人不会因为胆怯谈判,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让罗马皇帝的帝国屈服。我们不但有坚固的城市也有最强大的军队,可是我们不愿意看到与基督兄弟之间的战争,至于德意志的国王,我为他的殉难难过,他是在拯救圣地的路途上殉难的,上帝会把他直接引上天堂,可是这并不是就意味着罗马人需要任何人的宽恕” 恩特克劳威尔低沉的喊声在帐篷里回荡,当人们愕然看着这位军团总主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法兰西斯终于开口:“可能你们所有人都误会的认为我们到来是请求休战,不过皇后陛下给我们的命令却并不是这样的。” 法兰西斯的话霎时让四周法兰克人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他们愕然的看向他们国王,然后又看向这位罗马皇帝的智者。 “埃罗帕西娅皇后陛下是皇帝任命的摄政女王,而她给罗马人的命令只有一个‘以上帝所赐的军装为证,保卫罗马’。” 法兰西斯的声音平静,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眼中却流露出严厉的神色,那种神色让法兰克贵族们在诧异的同时感到愤怒,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罗马皇后居然会引用《圣经.以弗所书》中天使惩罚魔鬼的句子。 “这是最大的侮辱”伊安博克伯爵伯爵原本已经已经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的脸这时已经变得一片狰狞,他用手指着法兰西斯不住摇晃,然后他高高举起手里缠着钢环的手套就要向前砸去。 “住手伯爵,不要让鲁莽玷污了你的名声,他不是骑士,”理查大声喊着,当他看到伯爵的眼睛看向一旁高大的恩特克劳威尔时,理查再次微微摇头“不要做蠢事,向一个使者发起挑战不会给你自己带来任何荣誉,也会让整个十字军蒙羞。” “你应该感到幸运,你们都应该感到幸运”伊安博克伯爵咬着牙大声向两个罗马使者说“不过你们的运气不会很长的,等我攻进君士坦丁堡,那个时候什么都救不了你们,我会让人把你们两个人都吊在那座著名的城门下,那时候你们才会知道谁才是要被上帝惩罚的魔鬼。还有你们的皇帝,我会让他后悔做出了那些事,当我抓到他的时候我就要让他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行走,让他的臣民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 “够了伯爵,”理查闷声打断了德意志人,他看着法兰西斯沉默了一会,然后缓慢有力的说:“我会把罗马皇后的这个命令视为对十字军所提出的善意劝告的最后答复,对于德意志国王的死,罗马必须付出足够多的代价,这代价将有我们来决定,而你们也将会承受因为这个罪行必须承受的巨大惩罚。” “那么我们会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上等待你们的到来,陛下。”法兰西斯慢慢站了起来,事实上这次所谓的出使自始至终双方都很清楚不过是最终的宣战,不过法兰西斯却需要这样的一次会面,他必须让法兰克人明白他们所要面对是什么人,同时更要让罗马人明白,他们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不过当我站在城墙上时,我会为双方士兵的生命祈祷,也为他们的罪行请求上帝宽恕,因为他们不是为了昭示上帝的意志,而是为了各自的私欲而战,所有参加这场战争的人都不会得到任何荣誉,更不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他们得到的只能是惩罚和死后的地狱。” 帐篷里霎时变得一片死寂,人们眼中露出了畏惧,来自享誉基督世界的智者近乎诅咒的话让他们感到恐慌,而当他们看到恩特克劳威尔忽然向着伊安博克伯爵走上一步时,人们不禁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伯爵,我记得你的脸还有你的那些侮辱皇帝的话,如果能在战场上见面我不会错过你,”恩特克劳威尔沉声说着“我是上帝的仆人,不过也是上帝的士兵,所以你最好祈求上帝不要和我见面,因为那将是你这一生最后遇到的敌人。” 说着,恩特克劳威尔慢慢的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举到面前,当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伊安博克伯爵的面,短剑随着他两手用力,最终变成了如同一个马蹄铁般的半圆环。 一声声压抑的惊呼在帐篷里响起,法兰克骑士们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扔在地上的短剑,当看到那两个罗马使者消失在帐篷外时,所有人不禁向他们的国王看去。 “罗马人。”理查沉沉的自语着,他走过去弯腰拿起扔在地上弯曲的短剑,在试图用力把它重新掰直却失败之后,他随手扔掉短剑,下达了命令:“进军君士坦丁堡” 一一九一年六月七日,进入远郊的十字军开始向君士坦丁堡城下进发,而在海上,十字军的船队正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蜂拥而至。 到了这个时候,凯斯内斯才终于确定那支始终让他担忧不已的罗马舰队和它的女主人显然并不在马尔马拉海,这让他在犹豫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进军金角湾”凯斯内斯站在船头大声命令“君士坦丁堡,你是我的了” 第二百五十章 号角 君士坦丁堡城里,罗马人已经变得越来越激动,博尔普鲁斯海峡外十字军船队的出现第一次让他们感到了威胁,和很久以前阿拉伯帝国的入侵不同,这一次他们看到的是同样飘扬着十字旗帜的基督徒。而且即便是当初的萨拉森人,也没有能够真正让他们的舰队出现在君士坦丁堡的城下。 可是这一次罗马人却亲眼看到了那些充满敌意,载着成队十字军士兵的战船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进发。 埃罗帕西娅再次来到了利奥厅,虽然她因为身体的缘故略显疲惫,可是依旧打起精神倾听着大臣们的话,当看到已经回来的法兰西斯和恩特克劳威尔时,她立刻有些焦急的询问他们去见理查的经过,不过正如法兰西斯所说,当她听说了十字军那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度之后,年轻的罗马皇后并没有感到失望,她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向大臣们说:“我们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法兰克人已经向我们发起了进攻,他们的船队甚至已经在向博尔普鲁斯海峡进发,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决定依据皇帝给予我的权力,誓死保卫君士坦丁堡,我们去和他们谈判的结果要向所有罗马人宣布,让他们明白,罗马与十字军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妥协与和平,罗马要么胜利,要么破城” 皇后的话让大臣们的神色变得森严起来,所有人现在都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之前那些抱着幻想的人也已经彻底明白,随着法兰西斯出使的失败,一场战争已经完全不可避免,之前那种还期盼着能通过谈判甚至赔偿而消弭战争的梦想已经彻底破灭。 虽然都是举着十字旗帜,但是城墙内外的双方,这个时候是真正的死敌 “也许这个女孩也能成为一位真正的皇后。”看着坐在大书桌后面的埃罗帕西娅,法兰西斯忽然在心中这么想着。 虽然对于玛蒂娜并无好感,可是他必须承认那个埃德萨的公主是一个真正适合成为罗马皇后的人选,至于埃罗帕西娅,因为她的宽容和随意,在皇宫里似乎人人都喜欢她,可是却很少有人认为她能成为与玛蒂娜一样的罗马皇后,可是现在,在这个时刻,这位东罗马贵族的女儿似乎开始显示出她的智慧并不只是能在追求知识上一展才华,似乎一位称职的皇后已经在这个非常时刻隐隐出现。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提出一个要求。”每当这个时候总是沉默的赫克托尔忽然开口了,人们有些愕然的看着白化病人,在一阵时间里,虽然人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罗马变得一片混乱,而这位监察大臣这个时候却显得沉默起来,可是在这时,他却忽然开口了。 “陛下,如果您能允许,我希望您能允许把阿莱克修斯大人至于我的保护之下。” 赫克托尔的话让很多人不禁暗暗吸气,人们知道所谓至于他的保护之下就是彻底监禁的意思,他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见白化病人显然已经视这位亲王为罗马人中最大的威胁,不过一想起之前这位亲王甚至险些颠覆了他亲哥哥的皇位,人们就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完全有可能的。 虽然与法兰克人勾结夺取皇位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却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可以,”埃罗帕西娅声调平和,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在那里也许正孕育着一个儿子,伦格的儿子,一想到这些就忽然变得坚强起来的女皇点头允许,也许她并不能成为一个如同玛蒂娜那样能够娴熟的驾驭权术的罗马皇后,可是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却可以成为一个最勇敢的母亲“让博尔普鲁斯海峡上的守军防守住海峡,告诉人民皇帝即将返回罗马,而马克西米安大人的军队也正在赶回来,只要我们坚守城市,胜利必将属于罗马。” 凯斯内斯有些发愣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一个侍从,这个人刚刚告诉他罗马人的使者到了国王那里,虽然还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是勋爵知道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当他下令船队前进的时候,不论罗马与十字军的谈判有着什么样的结果都已经无法阻止他向博尔普鲁斯海峡发起进攻的步伐了。 夺取金角湾,这个想法即便只是想想都能让凯斯内斯感到全身微颤,虽然那些法兰克贵族的举动纯粹是因为贪婪和鲁莽的结果,可是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清楚夺取金角湾有着什么样的巨大意义。 除了那些看得到的足以让最淡薄的人也神智不清的财富之外,凯斯内斯知道最重要的是,那将意味着控制了整个地中海东部最重要的港口。 罗马人就是从这里派出他们的舰队在整个地中海上肆虐横行,那个黑发海妖的舰队一次次的从这里出击把整个地中海几乎掀了个底朝天,而现在只要自己控制了这个港口,不论罗马的舰队在哪里,他们都已经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巢穴。 “除非他们去塞浦路斯……”凯斯内斯心中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不过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塞浦路斯对罗马舰队来说未免遥远了一些,他们也不可能把那座岛屿当成自己的母港。 那么罗马的舰队究竟在哪?凯斯内斯心中再次浮现出这个令他懊恼的想法。 虽然已经下达了向博尔普鲁斯海峡进发的命令,可是勋爵丝毫不感到兴奋,当其他人为就要获得有生以来最大的财富而欣喜若狂时,凯斯内斯却有着旁人很难理解的烦恼。 罗马舰队能够成为地中海上的噩梦,绝对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强大,而他们那种到处上岸抢劫的举动在凯斯内斯看来虽然颇为古怪,却还不能令他不安。 真正让勋爵感到恐惧的,是罗马人在海上那种与众不同的举动。 他之前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国家以彻底消灭敌人的船队为最终的目的,不论是他还算熟悉的阿拉贡海船还是那些城邦国家的海船,即便他们组成庞大的船队也只是为了能够经商和抵御自己,可是罗马人不同,他们纯粹是为了在海上杀戮才建立起他们舰队。 现在他们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却逐渐显露出了可怕的一面,整个地中海上再也找不到能够与他们抗衡的敌人,这让凯斯内斯似乎在很久之前就抓住了什么,到了现在看着似乎伸手就能夺取的金角湾,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始终让他想不通的那些东西。 夺取一个富饶的港口并不能解决可怕的威胁,唯一能够消除掉地中海魔鬼的方法,就是彻底击败那个海妖和她的舰队。 “那个女人,她究竟在哪?” 凯斯内斯心中不停的问着,他的眼睛在海面上搜索着,试图从海天一线的地方寻找到那个他一直希冀能够与之一战的海上女王的身影。 圣宫通向博尔普鲁斯海峡一面的城墙上增加了很多的士兵,虽然还没有看到十字军的身影,可是人们已经感觉到了那一丝丝大战前的紧张气息,一架架装上了滚轮的投石机被推上了圣宫外墙,很多工匠也已经跟着军队到了圣宫外墙上待命。 一车车大小不一的石头开始向城墙上搬运,当一大堆用浸了焦油的麻丝网包裹着的石块摆放在投石车的旁边时,士兵们立刻发出了哈哈大笑,他们相信这种一旦打中就会四散炸开的可怕武器肯定能让那些不知好歹的法兰克人尝到厉害。 一阵略显混乱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当看到在那位颇为奇特的东方少女的陪同下缓缓走来的皇后时,士兵们立刻发出了一阵激烈欢呼。 也许埃罗帕西娅不如玛蒂娜那样得到民众的敬畏,但是她却得到了罗马军队的爱戴。士兵们对这位和曾经和皇帝一起站在城墙上与敌人作战的皇后有着崇高的敬意,而对于她赋予他们的那些威力巨大的可怕武器则更加喜爱。 “皇帝的密涅瓦”,这曾经是罗马士兵对这位皇后的称呼,而现在这个称呼已经变成了“罗马的密涅瓦”,看到这位以睿智著称的皇后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士兵们霎时激动起来。 他们纷纷向着皇后拥去,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皇后万岁”的呼声中,士兵们簇拥着他们的皇后走向城墙边。 “不要让铰轮的力量过大,那样很快就要坏掉了。” “这种铁条要多准备一些,因为每次射出之后都可能会弯曲一些,要随时更换。” “投石机再向高处移一下,即便放到内墙上也没关系,那样才能更多的打到敌人。” “这些东西一定要分开摆放,要知道这种磷粉很容易燃烧,所以要由专人看管,这可是很可怕的东西。” 埃罗帕西娅一边在士兵中间走着,一边向跟随的人详细的讲解着那些她认为有误的地方,当她停下来向某个看上去颇为机灵,年纪却比她小得多的士兵询问是否害怕时,看着那个因为紧张不知如何回答的孩子,她先是微微出神,然后转身下令让人把他带走。 “不要让他再上战场,他这个年龄应该还是贪玩的时候呢,如果他愿意可以送他到君士坦丁堡大学里去学习,罗马需要士兵,可也需要学者,我们在这里战斗为的就是能让他这种人为罗马的未来有所成就,而不是小小年纪就去送死。” 尽管感到已经十分疲惫,可是埃罗帕西娅依然坚持着向前走着,她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她真正展现一位皇后应有的风范,更应该尽自己应尽的职责,就如同当初玛蒂娜在最后的时刻依然没有忘记尽自己做为妻子和罗马皇后的职责,为丈夫生下一个继承人一样,这个时候应该是“罗马的密涅瓦”展现她的风采的时候了。 “您必须回去了,这样您会受不了的,”丁璇在埃罗帕西娅耳边低声说着,当她从女仆那里听到皇后固执的拒绝之后,她那弯细的眉毛先是微微一皱,然后继续说“您已经尽职了,现在该是为他的孩子着想的时候了,难道您认为他会愿意看到一个为了职责而让孩子受到伤害的妻子吗?” 丁璇的话让埃罗帕西娅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当离开人们的视线疲惫的靠在丁璇的肩头缓缓走着时,她微微歪头对丁璇说:“璇,告诉我你想他吗?” 丁璇的身子微微一怔,她有些发愣的回头看向埃罗帕西娅,虽然与皇帝那似乎谁也说不清的关系已经到了在整个罗马尽人皆知的地步,可是被当妻子的这样询问却还是第一次。 不过虽然丁璇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红,可随即就平静下来,她的眼神向着远处浩渺的海面上看去,在略微沉吟后低声回答:“这个时候大概有太多人的都在想着他吧。” “你真狡猾,”埃罗帕西娅轻轻一笑,看着丁璇小巧的耳垂和那与她所知道的任何女人都截然不同的细腻肌肤,埃罗帕西娅忽然有些冲动的在丁璇修长的脖颈上轻轻一啄小声说:“你真漂亮。” 丁璇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红晕,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罗马皇后会这样对待自己,就在她愕然的回头看去时,她看到自己的女仆在听到皇后的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 “陛下说……”女仆微微发愣,然后才用带着忧郁的声音说“陛下说也许皇帝喜欢的就是您这样的女孩,好像他更愿意和您在一起。” 听到内娜的话,丁璇先是暗暗平复了一下心头起伏的情绪,然后她认真的看着罗马皇后。 “陛下,我与皇帝只是知己之交,璇虽不敢自夸可也不甘为他人妾滕。”丁璇随意却又谨慎的回答着,她不会相信有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还会牵挂其他女人,玛蒂娜不会,埃罗帕西娅也不会,而她更不会。 “伦格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埃罗帕西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慢慢走到墙垛边看着下面的海面微微出神,对岸的小亚细亚看上去隐约可见,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舒适的圣宫却正酝酿在一片大战前的紧张之中。 “璇,也许我真的不该成为罗马的皇后,”埃罗帕西娅对身旁的丁璇说“不过既然已经这样,我就必须为这顶皇冠尽职。” 说着埃罗帕西娅有些艰难的转过身,向等待在远处的侍从微微示意,当侍从走到她目前,罗马皇后缓缓下达命令:“去告诉首席元老,我要向元老院发布我的命令。”埃罗帕西娅回头向丁璇露出一个微笑“璇,我也许不是玛蒂娜那样的罗马皇后,可是我却是伦格的妻子,我孩子们的母亲,所以我会尽自己的职责坚守君士坦丁堡,直到我丈夫回来。” 说完,埃罗帕西娅在身边女仆的搀扶下向前走去,在她身后,丁璇默默的看着这位年轻的罗马皇后,想着她的话,丁璇的心中不禁有一丝淡淡的迷茫。 米蒂戈罗斯接到侍从的传信时开始有些难以相信,在他的心目中即便罗马正在面临巨大的危机,可是埃罗帕西娅最多也就会督促那些大臣坚守城市,直到皇帝回来。 可是现在看来皇后却似乎并不只是想这样等待,当他把这个消息刚刚带到元老院不久,随着一队骑兵出现在广场上,罗马帝国的皇后在女仆的搀扶下走进了元老院。 “罗马的元老们,我想你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埃罗帕西娅站在圆形大厅里向那些看着她的元老说“法兰克人已经拒绝了我们停战的要求,他们要攻破城墙侵犯罗马,而且他们的战船现在已经出现在博尔普鲁斯海峡外,在这个时候我以罗马摄政女王的身份,按照《罗马公法》赋予我的职责,我要求元老院授予我罗马最终裁决官的权力,我会用这个权力带领罗马的军队保卫君士坦丁堡,直到皇帝归来。” “陛下您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吗?”米蒂戈罗斯有些迟疑的看着埃罗帕西娅,当他从皇后的眼神中看到那种坚决时,他略微点了点头“那样您将拥有如同皇帝一样的权力,同时罗马的命运将完全交付到您的手里。” “我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我会为了我的丈夫行使这个权力,更会为了我的孩子尽职尽责。”埃罗帕西娅微微咬着嘴唇,她的手无意识的放在小腹上,感觉着身体里那个一直蠕动的生命,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决“这是上帝赋予我的职责和命运,一切为了罗马。” 看着埃罗帕西娅那坚定的神色,米蒂戈罗斯的嘴唇微微扇动,他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随后他却站起来环视那些正望着他的元老,当看到那些人脸上各自不同的表情时,米蒂戈罗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然后他回头向埃罗帕西娅微微鞠躬:“陛下,以罗马元老院首席元老的名义,我个人决定同意您的请求。” 四周霎时响起一阵低声惊呼,元老们愕然的看着米蒂戈罗斯,他们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皇后的这个要求。 可是就在他们还在为自己该如何选择而犹豫不决时,随着从远处传来的一阵沉重的钟声,元老们的精神霎时一震。 “罗马的元老们,法兰克人已经就要到达君士坦丁堡城下,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做出正确的决定了。”米蒂戈罗斯沉声说,他慢慢的向前伸出右手,当一个个的元老站起来随着他一起伸出右手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带着欣慰的奇特神色“你们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我们将看到的是罗马的新生。” 米蒂戈罗斯的声音在圆形大厅里回荡,不过埃罗帕西娅这个时候却已经不再注意他的那些话。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同时她也知道罗马的命运这一次真的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陛下,法兰克人的船队已经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外,很快他们就会到了。” 从元老院里出来的埃罗帕西娅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可是很快她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命令卫戍军进入外城,准备迎敌” 六月八日,最前面的十字军的船队终于出现在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外罗马人能够看到的地方,几乎与此同时,在陆地上,十字军的前锋在城外终于看到了君士坦丁堡城的真面目而在稍后的地方。 “君士坦丁堡,基督世界的奇迹,”看着那座巍峨的城市,英国国王不禁在胸前划个十字“让我们拥有这座上帝恩赐的城市吧。” 在海上,凯斯内斯已经决定带着他的船队向博尔普鲁斯进发,不过就在他刚刚下令不久,他就听到了一阵陌生而又可怕的号角。 第二百五十一章 燃烧的海洋(一) 在开始,凯斯内斯甚至并不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可是渐渐的他被那声音吸引了。 勋爵并不知道罗马海军使用什么样的号角,不过在刚一听到那个奇特的声音时,却已经本能的知道那是什么。 他缓缓的转过头,看着身后在一片烟幕和船帆的遮挡下显得混乱的海面,在这时,海上正刮起了西风,顺着那吹来的带着咸味的海风,那似乎时隐时现的号角声在凯斯内斯耳边响着。 “罗马人?” 这个疑问更多的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凯斯内斯甚至在感应过来后立刻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旁边的人们还在相互狐疑的对望,可是他已经完全肯定那正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甚至还带着一丝期盼的罗马海军。 勋爵的话让甲板上的十字军们大感愕然,可是他们脸上疑惑的神色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远处岸上的十字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注意到原本退守下恰纳卡莱内堡,用仅剩的两架投石机配合对岸向海峡里的十字军船队发动袭击的罗马人已经停止了进攻,而随着整个十字军船队后方变得开始混乱起来,凯斯内斯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他一直等待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没有紧张,也没有畏惧,凯斯内斯在这时发觉自己内心中除了兴奋之外甚至有些高兴。 许久之前他对那支罗马舰队就充满了兴趣,那些和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别人还没有注意的东西,而那个传奇般的海妖更是令他着迷。 他热切渴望着有一天能在海上与这个女人和她的舰队展开一场如同骑士般的决斗,更重要的是,凯斯内斯比这个时候的任何人都清楚的明白,在这个时候的地中海上,决定国家命运的并不是那些被荣誉和地位的荣光衬托的骑士,而是一支强大得能够在海上遏制住别人咽喉的海军。 “来吧,我在这儿。”凯斯内斯的脸上很平静,他甚至觉得自己除了那点兴奋之外显得太冷静了些。看着甲板上已经变得慌乱起来的水手们,他微微皱眉抓起一柄链锤狠狠砸在身边的钟上。 钟声让慌乱的水手们立刻一呆,他们看到勋爵坚定的站在船头的样子不禁心情微定。 “调转船头”勋爵发出了有力的命令“不要惧怕,我们比罗马人的位置有力封锁海峡,我们要在这里与罗马舰队决战” 凯斯内斯声音在船的上空回荡,听着他的话水手们相互对望着,罗马舰队的威名让他们感到畏惧,可是勋爵充满信心的样子让他们同样感到激动。 “不要畏惧罗马人”凯斯内斯向水手们大声喊着“恰纳卡莱号称无法突破,可是却在你们的脚下颤抖,罗马强大的武器没有能够阻挡住你们的脚步,现在我们将要面对罗马的海军,消灭他们,把他们送进地狱,让下恰纳卡莱成为罗马舰队的坟墓” “上帝保佑” 呐喊声从船上响起,凯斯内斯激动的看着海峡的方向,他知道自己的话并不只是对十字军的激励,恰纳卡莱狭窄的水道将成为罗马舰队致命的弱点,只要自己封锁住海峡入口,那么罗马舰队将无法进入马尔马拉海。 不过凯斯内斯并不只是想阻挡住罗马人,随着他的命令,十字军船队开始调头,以并不很快的向着海峡入口靠近,但是他很快命令船队停止下来,在距离海峡入口一段距离的地方等待着。 当有人奇怪的问为什么不直接封锁海峡时,抬头看着远处悬崖上如同相应般同样响起阵阵号角的下恰纳卡莱的内堡,凯斯内斯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那个女人会自己送上来的,我们可以拖延时间,可是她不能。” 说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迎面而来的海风。 风向对十字军似乎不利,可是勋爵并不着急,他知道罗马一定急于进入马尔马拉海回援罗马,而在这么狭窄的海面上罗马舰队和他们那适合在大海中作战的战船是无法发挥威力的。 “等着,我们要让他们的舰队如同流血一样一点点的出现,”凯斯内斯把声音放的很轻,他的声调显得既兴奋又有略微失望,这和他一直期盼的那种决战并不很象,可是他并不在意这个,能够消灭罗马的海军是他最大的愿望“命令,罗马人出现后立刻发起进攻,要在他们的舰队刚出海峡来不及组织起来之前把他们彻底击败。” “遵命大人。” 旁边随从略显激动的声音让凯斯内斯微微一笑,他伸手紧抓胸前的十字架,看着不时响起越来越嘹亮的号角的海峡入口,他跪在甲板上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上帝呀,赐予我一次胜利,只有一次就行,我会用自己的所有财富建造一座您的教堂,请赐予我这个荣誉和奇迹,让我取得胜利。” 一阵低呼忽然从甲板上响起,凯斯内斯随着水手们的目光抬起头,当他看到忽然落在桅杆上的一只海鸥伸展开的如同十字架般的翅膀时,勋爵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士兵们”凯斯内斯猛然站了起来,他看着同样无比激动的士兵大声喊着“上帝已经用他的征兆赐予了我们预示,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上帝的奇迹” 吼声顷刻响起,声浪向其他船只蔓延,“奇迹”之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夹杂在其中的,是一阵隐约带着畏惧的呼喊:“罗马人” 海风由西方而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战火的下恰纳卡莱海峡如同一张张开的巨嘴矗立在前方。一阵阵越来越真切的号角从海峡里随风传出,在十字军士兵的心目中,那号角就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宣示即将到来的信号。 从略显阴暗的海峡中看过去,远处的海峡出口显得一片白亮,这给人一种很奇特的幻觉,就好像一旦离开海峡就会融化在那片白光里一样。 阿赛琳平静的站在船头,海浪冲刷着船帮,船身起伏,他却站的异常稳健,在她那透着健康蜜色的肌肤上有一层细细的水珠,她的头发也略显湿润。 海上早晨的薄雾似乎在她身上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这个时候的阿赛琳安静而平和,没有平时那种引人瞩目的张扬和不可一世,她的眼睛定定的望着远处的海峡入口,时不时的有一阵阵的巨响从头顶掠过,当其他人惊慌的看去时,阿赛琳却始终盯着前面。 那是小亚细亚岸边的罗马守军在用远程投石机向对岸发起进攻,时而落在水面上激起巨大浪花让船身不是晃动,有时候也有的船会被双方投射的石头击中,刹那间传来的船身倾覆的可怕响声令人胆寒,可是阿赛琳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只有当海峡两边分别响起与舰队相互呼应的号角时,她才微微抬起头向悬崖上看去。 海峡右边的号角嘹亮,而左边在面对海峡的一处最高的地方,可以隐约看到罗马鹰旗依旧飘扬,同时从那里似乎时而在内部响起的巨大响声说明正进行着一场战斗。 “舰队准备冲出海峡,”一路上一直沉默的阿赛琳轻声下达了命令,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望着她的手下,平静的脸上逐渐露出了那种令人着迷的奇特笑容,在手下们的注视下,她轻轻晃了下脑袋,随着几声骨头轻响,她的鼻子里如同猫一般发出了惬意的哼声,然后慢慢抬起修长手臂,在令人炫目的伸个懒腰后从身边抓起了一柄长长的弯刀。 “殿下,也许你可以再等等。” 马尔基利略微迟疑了一下后低声说,这个年轻的罗马海军将领完全被眼前这个如同维纳斯一般的美丽女人迷住了。 当他亲眼看到了在阿赛琳的带领下,最终在海上以令人炫目的战术彻底击败城邦舰队的巨大胜利后,他就发誓自己一生都要为这位美丽的女人服务。 在马尔基利的心目中,这个女人的一切都变得是那么高贵美丽而有充满诱惑,他不知道即便没有皇帝,自己是否能鼓起勇气向阿赛琳求爱,或者只是这样看着这位美丽的女人就已经足以让他满足了。 马尔基利始终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阿赛琳的美丽还是因为她展现出来的那让人难以置信的海战才华而折服,不过他相信自己一定会不折不扣的去完成她交付给他的那些任务,即便那可能会很危险,可是对于她的倾慕却让马尔基利深信只有这样才能让阿赛琳深深的记住自己。 不过当听到阿赛琳的命令时,他还是决定阻止她,迎着阿赛琳那双碧蓝的眼睛,马尔基利轻轻的说:“殿下,如果您允许请让我代替您去完成这个任务,我知道自己无法和您相比,可是正因为这样我也许会做的更好,罗马的舰队更需要您。” “你很勇敢,可是你知道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取得胜利吗?”阿赛琳笑了起来,她越过马尔基利的肩头向他身后那些早已经得不耐烦的水手们微微挥手,随着她这个漂亮的动作,那些海盗们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 “将军,我们是用海盗的方式而不是海军的方式做事,这不是你擅长的,”阿赛琳对马尔基利低声说,看着年轻的海军将领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倾慕神色,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他因为激动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嘴唇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如果聪明你会离我远远的,否则如果让你的皇帝知道你喜欢他的女人,也许你就要倒霉了。” “我不怕”马尔基利立刻激动起来,他当着那些水手的面跪下来捧着阿赛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嘴里说着连他自己不知所以的话,然后他抬起头殷切的望着心目中的女王“殿下,我知道自己正在干一件所有人都认为的蠢事,可是难道因为我爱您就愚蠢了吗?我绝对不承认这是蠢事,即便是皇帝的惩罚我也不会否认对您爱,所以请让我去吧。如果战死了,我只要知道您曾经因为我的死有哪怕一点点的伤心,那也已经完全值得了。” 看着用激烈的言辞表达爱意的海军将领,阿赛琳微微弯下腰低头仔细望着他的眼睛,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更加深邃的乳沟让马尔基利觉得自己就要发疯了,可是随即他的耳边却响起了阿赛琳低低的声音:“听着混小子,我是要去踢那些法兰克小偷的屁股,可不是送死的,所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不过如果这次战斗之后你还活着,也许我会考虑给你一个吻。” 听到阿赛琳的话脸上立刻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喜悦的马尔基利大张着嘴巴仰头看着阿赛琳,当他的眼光慢慢落在阿赛琳胸前那若隐若现的雪白沟壑上时,他耳畔立刻传来了一声冷冷的哼声:“当然只要你有那个胆子,我也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 说完,在马尔基利已经变得失魂落魄的恍惚中,阿赛琳已经站直身子,她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没有那种令男人疯狂的诱惑,随着握在手中的弯刀漂亮的挥舞出一道圆弧,厄勒冈女主人的嘴里发出了沉沉的命令:“准备战斗” 米利厄诺斯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战船,如果这个时候罗马的那些贵族看到他,一定会为海军统帅居然奇迹般“苗条”了不少诧异不已。 不过尽管如此,米利厄诺斯显然还是并不很适应在海上的生活,他在甲板上走起路来还是摇摇晃晃,稍微风浪大些就要缩在船舱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不过现在他却固执的站在甲板上,虽然颠簸让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是他依旧紧咬牙关望着前面的舰队。 “大人,殿下的船队可能已经要离开海峡了,”一个侍从看到桅杆上的瞭望哨的打出的手势立刻提醒着米利厄诺斯,看到主人身上的肥肉似乎微微一颤时,他继续说“不过这样可以吗大人?阿赛琳殿下她……” “住嘴”米利厄诺斯忽然严厉的打断了随从的话,他艰难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船队,看着其中很多战船上海战中残留下来的痕迹,海军统帅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沉沉的低吟“我们是罗马海军,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她自己的愿望。” 米利厄诺斯粗重的喘着气,从进入上恰纳卡莱开始,罗马舰队经受了与之前法兰克人一样的袭击,虽然舰队可以靠着小亚细亚一面的海岸前进,而且还可以得到右岸罗马驻军的支援,可是在最狭窄的前恰纳卡莱隘口,即便有右岸驻军投石机的支持,可是依旧出现了颇为严重的损伤,让米利厄诺斯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当他发现那些法兰克人居然在使用城堡里那些几乎没有被破坏的投石机时,他不禁为前恰纳卡莱隘口如此轻松被攻陷感到吃惊不已。 现在,前面的罗马舰队正在准备向十字军发起进攻,看着远处越来越狭窄的海峡水道,米利厄诺斯肥胖的额头上渐渐溢出了一层汗水,不过那并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是他心中越来越感到恐惧不安。 “但愿法兰克人不要那么聪明,不,他们从来都很蠢也不聪明,可是如果忽然有一个人不一样呢,如果那个带领十字军海军的人不同呢?他们不是已经偷袭了恰纳卡莱吗?” 米利厄诺斯心里不住的这样嘀咕着,他知道如果敌人统帅海军的将领是一个聪明人,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只是死死的守住海峡入口。 米利厄诺斯相信如果由自己来守卫海峡入口,他会故意在海上留出一片足以能够让敌人的舰队进入海峡的空旷海域,但是那片海域绝对不会很大。那样一来,凡是能够从海峡中出来的敌人,势必将会面临来自几面的夹击。 米利厄诺斯甚至已经肯定敌人的海军统帅一定使用了这个方法,而且他知道阿赛琳显然和他一样清楚将要面临的危机。 那将是以少数面对多数敌人的战斗,只要稍微想一下都能让感到即将到来的那种残酷和血腥。 阿赛琳应该和自己一样清楚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米利厄诺斯厚实的嘴唇紧紧闭着,他知道很快一切就会见分晓,不论是罗马舰队,还是自己,甚至是阿赛琳,在那一刻是走向胜利,还是陷入地狱,一切都将立见分晓 “命令船队降半帆,”米利厄诺斯忽然下达了命令,看到身边传令兵不敢相信的眼神,他有些艰难的抬起胳膊,用肥胖的手掌在传令兵的脸上“啪”的扇了个耳光“快传令,降半帆。” “大人,阿赛琳殿下在前面呀,”一个海军将领低声提醒着。 米利厄诺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呻吟,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这些人解释,而且事实上连他自己也对阿赛琳的决定心有余悸。 “我们不和殿下的前锋一起前进,我们要,”米利厄诺斯费力的伸开两臂比划了一下“要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对,就是拉开一段距离。” 米利厄诺斯虽然轻松的解释,可他的眼中却闪动着一丝焦急,望着海面上那条似乎永远走不到,实际看上去却越来越宽的海峡入口,海军统帅喃喃的说:“这就象一个诱饵,一个引法兰克人的诱饵……” 米利厄诺斯的这些话几乎是在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他并不在意别人是否能够听懂他的意思,他的注意这时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前面的那些战船上。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罗马海军在整个舰队的前面留下了能够引敌人上钩的诱饵,这支船队将成为冲入法兰克人设好的罗网中的尖刀,他们将牵动整个法兰克人船队,从而为后面罗马舰队撕扯开一个缺口创造机会。 而在这把充满危险的尖刀刀锋上的,就是罗马海军的骄傲,地中海上的女王。 “听我的命令,厄勒冈前进” 公元一一九一年六月八日中午,塞浦路斯女公爵,罗马海军的实际统帅,有着地中海上女王之称的阿赛琳,向法兰克人的十字军舰队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就此,继阿拉伯帝国天才的海军统帅莫赫曼攻破恰纳卡莱隘口,痛击罗马海军三百四十一年之后,马尔马拉海终于迎来了另一次规模巨大的海上大战 第二百五十二章 燃烧的海洋(二) 迎面而来的海风依然让已经鼓起风帆的海船不住的随波漂流,等待在海峡入口的十字军船队上的法兰克人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原本就不是很适应这种海上战斗的水手们急躁的等待着,在他们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得既紧张而又有所期盼。 在凯斯内斯的形容中,罗马舰队因为长年在海上掠夺,所以每条船上都携带着大量抢来的金银财宝,罗马战船的压舱物不是笨重的石头而是大堆的黄金和宝石,任何一条罗马船都意味着一批数量惊人的财富,而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整整一支罗马舰队。 不过法兰克人也知道他们的敌人并不是好对付,阿赛琳带领的罗马舰队在地中海上所干的那些事情足以让任何一个法兰克人感到畏惧,不论是做为单打独斗的海盗还是做为罗马海军的首领,那个地中海上的女王已经让她的敌人深深感到了什么叫做畏惧。 法兰克人的纷纷要紧了嘴唇,他们等待着那可怕女人和她那条如来自地狱般的巨船的出现,随着海峡里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人们头上已经冒出汗水,手掌心也已经一片潮湿。 终于,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了海峡入口起伏跌宕的海面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黑点开始在海面上出现。 直到这一刻凯斯内斯的心终于安定,一切如他所想,罗马人明知是陷阱却依旧如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的撞了进来。 “罗马人会为了君士坦丁堡付出一切,所以他们会自己主动投入我们的陷阱。”当有人对凯斯内斯主动让出海峡入口的海域好让罗马海军一部分一部分自投罗网的战术表示怀疑时,勋爵这么解释着,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误,更相信他的对手显然也已经深深洞悉了这其中的一切“所以接下来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看罗马人究竟能够承受什么样的巨大损失来冲破我们的落网。” 远处海峡入口的黑点不但越来越多,而且正在迅速变大,当站在桅杆吊篮里的瞭望哨开始焦急的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凯斯内斯时,勋爵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在这个时候罗马人唯一的方法就是集中所有已经冲出海峡的船只,不惜一切代价的向包围他们的法兰克人发起进攻,不过这正是凯斯内斯最希望看到的。 虽然在战船的威力和对海军的运用上,凯斯内斯都从来没自不量力的认为可以与罗马人抗衡,但是在海上占据的有利地形却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利用巨大的兵力优势消灭出现的这些罗马战船,那么罗马人为了突破狭窄的海峡,将不得不不停的把他们的海军分批投入战场,那样他们会和不住送到野兽嘴边的食物一样,最终被彻底蚕食干净。 “敲响战鼓,前进”凯斯内斯下达了命令,虽然十字军船队还不能如罗马人那样娴熟的运用他们数量庞大的船队,可是前进的战鼓却能让所有人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关于罗马战船上拥有巨大财富的传说让法兰克人开始兴奋起来,虽然有些人为自己没有和之前那些擅自进攻君士坦丁堡的同伴一样去博尔普鲁斯海峡碰运气,但是看到罗马舰队,他们却认为上帝并没有偏袒别人。 “上帝保佑荣誉和财富属于你们”一个站在船头的贵族声嘶力竭的大声呐喊起来。他眼睛里的贪婪和焦急甚至让他不顾身份的抓起身边的一根长矛同样用力划起来,这条船上的所有士兵都曾经是他领地里的农民,而那些用铁链锁在一切的桨手则是获罪的劳役,对他来说,所有人的胜利同样是属于他的胜利,战争给他的士兵带来的每一份财富中都有着属于他的无可争议的一部分。 这样的事情几乎在所有战船上发生,在法兰克人的眼中,正随风疾速而来的并不是罗马人的舰队,而是耀眼的黄金和数不清的宝石。 “那条船在哪?那个厄勒冈在哪?” 终于抑制不住的凯斯内斯跳上船头本能的在那些越来越近的敌船中寻找那条早已闻名的海上巨霸,可是当随着双方逐渐接近,却颇为意外的发现出现眼中的,不但没有那条传说中的黑色掌门官,甚至整片战船中都没有看到似乎应该算是罗马人的主力的敌船时,凯斯内斯脸上立刻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就是怎么回事,罗马人要干什么?”凯斯内斯有些疑惑的看着敌人,随后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哈,那个女人真的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牵制住我的船队?” 凯斯内斯发出了一声大笑,只是短短的一刹,他已经明白了阿赛琳的目的,看着那些因为罗马人终于出现立刻蜂拥而上向着敌人扑去的十字军战船,凯斯内斯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正如凯斯内斯猜想的那样,即便明明知道法兰克人已经在海峡外布上了一张巨大的罗网,可罗马人也必须毫不犹豫的向那罗网冲过去。 也正如米利厄诺斯所说的那样,虽然知道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不论是做为海上的女王还是做为伦格的爱人,阿赛琳都绝对不能看着君士坦丁堡落入法兰克人的手中。 所以罗马人唯一能做就的利用对他们来说有力的风向和海流,如同一柄尖刀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首先冲向敌人,用最少的代价去吸引和打乱试图一点点的蚕食他们的十字军。 这样的决定不但危险甚至是有去无回,可是让人们意外的是,决定带领这支主动冲相向敌人舰队的,是阿赛琳自己。 几乎样式相同的包裹着各种尖利冲角的茹努诺式海船组成了一支速度奇快的船队,这种在罗马海军中一向只是做为短兵相接时才会使用的快船拥有着能够迅速靠向敌人的敏捷,和虽然并不具有太大威力,可是一旦撞中就会和敌人纠缠在一起,安装在船身上的各种挠钩和铁刺,这让茹努诺船几乎成为了那些商船上水手的噩梦。 现在,迎着那些鼓足风帆逆风而来的,正是顺流而下乘风破浪的茹努诺船队,站在最前面一条船的船头上,阿赛琳手持漂亮的弯刀,嘴角流露着一丝明显的嘲讽。 “法兰克人,”她用一种奇特的腔调说着,当回头看到那些似乎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恢复了海盗本性的手下脸上的表情时,阿赛琳把弯刀在空中微微一挥,伴着锋利刀身带起的一声呜鸣,她终于下达了命令“点火” 法兰克人冲在最前面的那些船上的士兵大声喊叫起来的时候,后面的船正争相恐后的向前扑去,很多人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当远远看到海面上忽然升起的一片火光,之后伴随着一阵从没听到过的巨大轰鸣,一片声浪席卷而来时,那些十字军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就只是这一瞬间的时候,最前面的海船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由烈火组成的地狱之中,大片的茹努诺船上忽然纷纷燃烧起的火焰让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想出了什么事情,随即那些顺流而下的茹努诺船已经如同一条条无法阻挡的剑鱼般扎进了法兰克人的船队。 在这时茹努诺船那独特的作用终于表现了出来,船上上各种各样的倒钩钎钉就好像完全伸展开倒刺的刺猬般钻进了敌船之间,有些十字军战船幸运的躲避了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进攻,看着就从船舷边错身而过的炙热燃烧的火船,那些法兰克人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气,那些火船已经无法回避的向着后面躲闪不开的敌船撞去,而一旦撞中就很难分开的两条船立刻就卷入了同样的大火之中。 十字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突然的变故,他们除了拼命让自己的海船停下来之外根本无法阻挡这突然的袭击,而之前那因为争先恐后而过于猛烈的前进,随着罗马人的迎头痛击,让他们顷刻间尝到了可怕的苦果。 “哈,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办法” 站在船头的凯斯内斯一把扯掉了套在身上的链甲,原本就觉得在海上显得过于笨重的铠甲这个时候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紧盯着前面已经变得一片混乱的局面,丝毫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手忙脚乱,虽然这个局面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却让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那个女人已经快要发疯了,我想她这次真的着急了。”凯斯内斯再次哈哈笑了起来,他大声的向旁边的人说着,虽然并不指望那些人能够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可是他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和一起分享那种猜到敌人意图的喜悦,和能够与这样一个对手战斗的骄傲。 “不过你还是输定了,因为你注定不可能有机会向我发起进攻。”凯斯内斯嘴里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随后他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前面那些已经混乱的绞杀在一起的双方战船,当从海上那不住飘荡的浓烟之间看到远处再次从海峡中出现的一队罗马战船,正向着被前锋火船冲击得一片混乱的十字军船队的缝隙间驶来时,凯斯内斯不由激动的把拳头在面前用力一攥。 “罗马人”勋爵嘴里狠狠的吐出了这句话。 他看到透过层层浓烟罗马的船队以一种比之前的前锋更加快速的疾速直向因为混乱,已经开始出现缝隙的十字军船队冲来,他们丝毫不顾挡在前面的任何东西,一条巨大的战船甚至毫不留情的把一条挡自己面前还在冒烟即将沉没的茹努诺船霎时撞成了一堆碎片。 很显然,为了君士坦丁堡,罗马人正以不惜牺牲同伴的代价,要强行突破十字军舰队的封锁 凯斯内斯感到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因为激动让他吸入了太多吹来的浓烟,勋爵的手臂高高举了起来,有那么一会,他平静的回头看了看身后望着他的手下,随后伴着手臂用力向下挥舞,早已等待的几名鼓手同时挥舞起赤裸的两臂,硕大的鼓槌狠狠的砸在了战鼓上。 “咚咚,咚咚,咚咚……” 以每次两声的巨响形成的奇特鼓声从凯斯内斯的坐船上响起时,那些留在后面的十字军战船也开始向前奋力划动。 如果说阿赛琳和米利厄诺斯清楚的猜测到了十字军的意图,那么凯斯内斯无疑也已经事先清楚的洞悉了罗马人可能会采取的对策。 在塞浦路斯与罗马人的战斗让凯斯内斯看到了一支让他感到意外的军队,不论是在海上还是岛上,他诧异的发现罗马人并不如很多法兰克人想象的那样胆怯懦弱。相反,当面对强敌时他们不但拥有着足够多的勇气,甚至那种充满激情渴望战斗的精神甚至不比法兰克人少。 这让勋爵也不由猜测到罗马人可能会为了通过海峡而做出的激烈举动,罗马人可能会有牺牲一部分军队为代价,把法兰克人的包围圈彻底搅乱的想法,让凯斯内斯坚信一定要等待那个最关键的时刻才能把自己所有的战船投入战场。 虽然他没有想到罗马人居然会如此疯狂的利用火焰给了他前面的战船一个可怕的迎头痛击,虽然看着那些顷刻间就陷入了混乱和在火海中因为不知所措而相互冲撞,徒劳无功的十字军感到无奈,但是凯斯内斯却依旧坚持等待着。 现在他要等待的敌人终于出现了,罗马海军真正的主力,只要能够牢牢的阻挡住他们这一次的进攻,那么罗马人试图一举突破十字军船队的计划势必落空。 在这样一个因为地势根本无法有机会展开队形,从而发挥可怕的舰队作战优势的地方,一旦被阻挠住前进的锐气,那就意味着罗马人将要和十字军在海上进行一场对双方来说毫无技巧,只能用单纯屠杀决定胜负的短兵相接。 这样的局面对法兰克人也许没有什么,但是对急于返回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来说,就会是一场无法忍受的灾难。 “迎上去,把罗马人阻截住” 凯斯内斯这一次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决定,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战胜地中海女王的巨大荣誉,也看到了来自耶路撒冷女王那虽然冷漠却再也无法回绝自己的脸。 “胜利就在这里了法兰克人”勋爵的战船冲在最前面,他们和正试图冲向缺口的罗马舰队迎头对进,不过凯斯内斯知道敌人虽然乘风而下,但是不论距离还是要一路与敌作战,都已经让罗马人失去了之前处于上风的优势,而自己的船队已经来到缺口前,一切只在这一刻见分晓了 一声警号响了起来,守卫在距离圣宫最远的哨所棱堡上的卫戍军士兵忠诚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在看到从海角拐弯处出现的战船时,看清船头飘扬的十字军旗帜的号角声开始向着山上的圣宫外堡发出了警告。 警号声连绵不断,这号声在告诉所有听到的人,他们的敌人已经出现,自从当初阿拉伯人攻破海峡之后,几个世纪以来再没受到过威胁的罗马首都已经遭遇到了来自海上和陆地的双重威胁。 埃罗帕西娅也听到了这令人不安的号角,按照她的命令,老贡布雷夫妻已经被安置在了她自己的寝宫之中,在把所有宦官宫女同样安置好后,整座圣宫已经被原本驻守的近卫军和卫戍军保守得严严实实。 在一些面对海峡的宫墙上,近卫军士兵们安静的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在圣宫外堡的城墙上一些被征集起来的罗马警戒军团和后备军则紧握手中的武器,紧张的注视着海上的动静。 “不知道伦格回来之后看到他心爱的圣宫一片糟糕会不会生气,”坐在寝宫中的埃罗帕西娅看着那些紧张的宫廷女侍们忽然用轻松的口气说笑了起来,看着那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色苍白的女人,她无奈的微微摇摇头“不过我想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陛下,法兰克人就在外面了。”一个女侍用很小的声音低低提醒着,看到皇后漫不经心却充满严厉的眼神,女侍立刻低下了头。 “好好照看着殿下们。”埃罗帕西娅向身边的人吩咐着,她有些无奈的向身边的丁璇抬起了手,在丁璇的帮助下小心的站起来后,她们两个人一起向门外走去。 “陛下,外面太危险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廷贵妇不安的开口。 埃罗帕西娅缓缓的转过身望着那些宫廷贵妇们,略微沉吟后她用平静的声调吩咐着:“夫人们,很感谢你们为我做出的服务,不过我想现在暂时不需要你们在我身边了,你们可以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去。至于危险我并不在意,我曾经和皇帝一起站在城墙上面对另一些法兰克人,而我制造的武器杀死的法兰克人更多。” 说着她再不理会那些呆呆的看着她背影的宫廷贵妇,在丁璇的陪同下走出寝宫向花园里走去。 “我知道她们并不是畏惧,可是这个时候圣宫里更需要士兵而不是一群贵妇人,另外,”站在高处一个凉亭里的埃罗帕西娅向丁璇说“璇,也许你也应该暂时离开,法兰克人可能会向圣宫发动进攻。” “我不会离开的,他的两个孩子降生的时候我都看到了,现在第三个孩子可能很快也要出世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丁璇轻柔却透着坚定的声音让埃罗帕西娅脸上露出一丝深思,她歪头望着这张属于东方女性的美丽脸庞,在看了内娜一眼稍微犹豫之后,平静的说:“我有一种感觉,似乎伦格和你之间注定有着某种无法分离的东西,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如同你一样看着你的孩子降生。” 听到内娜的翻译,丁璇如瓷器般光滑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丝不知是羞涩还是兴奋的红晕,两个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东方看去,不过就在两个女人同时想念起那个远赴战场的男人时,一个宫廷侍从急匆匆的跑上了凉亭。 “陛下,十字军已经开始进攻外堡” 随着侍从的禀报刚刚结束,从远处君士坦丁堡城边沿的狄奥多西城墙外,一阵震天的呐喊绵延而来。 “法兰克人开始进攻了。”埃罗帕西娅轻声的喃喃自语。 海面上被燃着的船只冒着浓烟吱呀作响,翻滚挣扎,因为过于突然而原本试图围歼罗马人的法兰克船队被大批冒着烈火的茹努诺船撞击引燃,原本认为严密的封锁霎时出现了一个缝隙。 看到这个缝隙的时候,米利厄诺斯因为激动发出了从没有过的大吼,以巨大的损失做为代价换取来的,就是这个时刻 “罗马人,冲破缺口”肥胖的海军统帅不顾一切的扑向船头,他甚至甩开身边阻拦的侍从试图爬上船帮,随着他命令,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罗马舰队向着那片因为混乱显露出空虚的缺口直冲而上。 可是米利厄诺斯兴奋的脸上很快变得一片煞白,看着对面同样冲向缺口,而距离明显比自己近得多的法兰克船队,海军统帅的喉咙里吐出了一声充满痛苦的嘶喊……“不上帝呀救救罗马吧” 于此同时凯斯内斯嘴里迸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忽然一阵呼声从旁边船上响起,接着更多的喊声此起彼伏,凯斯内斯奇怪的回过头,随即他就看到了在冒着浓烟的海面上,一条茹努诺船乘风破浪而来。 在那条船的桅杆上,一面黑色旗帜迎风飘扬,凡是知道那面旗帜的人都知道明白其中代表的那些意义: “阿赛琳就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三章 燃烧的海洋(三) 黑色醒目的旗帜在眼中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在风中,旗帜在空中不住飘扬,就好像在大声昭示世人它的存在。 而且这种昭示显得是那么讥讽,就如同在嘲笑它的敌人,和在无声的宣告对敌人的蔑视。 和阿赛琳本人一样,这面旗帜的名声已经在整个地中海传扬出去,每当它出现在海上时,就是在告诉它的对手,阿赛琳已经来了。 黑色的旗帜与黑色的掌门官,这两件东西就好像骑士的徽标一样成为了阿赛琳独特的象征,曾经有无数人幻想着能够击败它们的主人扬名地中海,可是每次见到它们时,等待它们的敌人的,都是无情的惨败和恐惧。 现在,在马尔马拉燃烧着的海面上,在一条看上去颇为普通的茹努诺船上,阿赛琳的旗帜飘扬了起来,这让人们立刻知道那个地中海女王这时就在这条船上。 没有黑色的掌门官,身边也没有强大的舰队,虽然有几条罗马船只护卫,可是一个千载难分的好机会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那些一直梦想着能够击败这个海上女王的十字军面前。 击败阿赛琳意味着什么?即便只是击沉她的坐船,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巨大荣誉? 这样的想法让十字军们只在看到那面旗帜一瞬间的恍惚后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巨大荣誉的诱惑在这个时候如同发酵的面包粉一样瞬息间膨胀起来,这种巨大的诱惑让很多十字军甚至来不及细想就本能的一边吼叫,一边调转船头向着阿赛琳的坐船围去 和其他人一样,在刚刚看到阿赛琳的旗帜时凯斯内斯的心头一阵冲动,许久以来他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在海上彻底击败这个女人,让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吗? 还有什么比在海上击垮塞浦路斯的女公爵,让罗马皇帝最为宠爱的女人成为自己的俘虏更大的荣誉呢? 凯斯内斯的手臂已经高高举起,就在他要下达调转船头的命令时,他却忽然明白了阿赛琳的意图,在这样的局势下,在这个时候,阿赛琳明显是在用自己作为诱饵,试图吸引十字军。 凯斯内斯立刻闭上了嘴,可是最后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禁目瞪口呆。他看到就在那面旗帜的召唤下,十字军的阵线霎时变得混乱起来,一条条的战船居然不顾一切的纷纷调转船头,在凯斯内斯先是愕然,随即发出各种命令都无济于事之下,争先恐后的向着整个战线靠向海岸的一边蜂拥而去。 凯斯内斯在那一刻甚至可以用自己后半生的所有财富打赌,那个女人正是为这个目的才不惜冒险挂起她的旗帜,可是这个想法这时却好像只有他自己才能想到,被击败阿赛琳的巨大荣誉冲昏头脑的法兰克人,在这时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应该做的更重要的事,而是舍弃一切的纷纷向阿赛琳的战船围攻过去。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可是凯斯内斯却无助的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已经被无情的破坏,他所带领的堵截罗马舰队的船队正随着纷纷调转船头的十字军向侧面漂流,就只是这短暂的延误,罗马海军已经就在他的眼皮下向着那条法兰克人船队中缝隙直冲过来。 “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凯斯内斯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口气大喊了一声,他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罗马人的舰队在海流和海风的巨大推动下,就如同一支锋利的巨大弩箭般楔进了法兰克人的阵线,在那一刻,即便是在海上,凯斯内斯也相信自己好像感觉到了罗马舰队冲击阵线时的那种带着巨大毁灭般的力量引起的震动。 勋爵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他好像冷静了下来,然后就用一种平静的,或者干脆说是漠然的眼神望着冲进法兰克人队形的罗马舰队,他知道如果说在数量上自己的船队拥有着足够大的优势,那么这个优势一旦变成与罗马战船的短兵相接就无疑荡然无存。 不论是对舰队娴熟的使用还是单条战船的威力上,法兰克人那除了数量根本无法与敌人抗衡的船队,在罗马舰队面前只能用不堪一击形容,不过真正让凯斯内斯无法忍受的,是整个十字军船队根本无法与罗马人那令他嫉妒的纪律相比。 就在海上最关键的时候,法兰克人却因为所谓荣誉的诱惑纷纷擅自脱离他们本应坚守的位置,在罗马人的眼前变得一片大乱,那些法兰克贵族这时候心中想着的只是如何去击败甚至是俘虏那个美丽的海上女王,在憧憬着自己成为那个女人的征服者的时候,他们轻率的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当一些人似乎终于在罗马人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时,罗马舰队锐利的前锋已经在十字军原本就已经动荡的战线上狠狠戳刺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罗马人。”凯斯内斯不知道这一次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看着和罗马舰队完全混淆在一起的法兰克船队,这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谴责那些因为荣誉而昏了头的法兰克贵族,罗马人即将冲破战线的事实让他意识到,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会因为那个说出去根本没人会相信的意外彻底失败。 “冲上去,不论如何都不能让罗马人通过。”凯斯内斯的声音变得平和起来,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愤怒都已经无济于事,可是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犀利,因为他知道只要罗马人一时没有摆脱十字军的战线,那么他就还有重新取得胜利的机会。 在凯斯内斯的命令下,他的战船立刻当先向着已经一片混乱的海面冲去,在这样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指望还有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命令,虽然还是有战船紧随在他的身后,可是勋爵已经决定由自己亲自来面对罗马人的战船。 阿赛琳站在茹努诺船的甲板上,她的身上这时穿着的那条样式奇特,能够完全显露出曼妙身材的长裙已经被她自己撕扯的不像样子,长长的下摆已经铰掉,两条光滑笔直的修长大腿在阳光下闪动着诱人的色泽,一丝汗水在她漂亮的鼻尖上滑过,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一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刻上的露珠。 不过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却也是可怕而致命的,这从她手中紧握的弯刀上的寒光中暴露了出来,也从她那充满冷酷的眼神中显露无疑。 阿赛琳乘坐的坐船和旁边的几条茹努诺船是在前锋冲击中唯一没有点火自燃的船只,在到处都冒着烈火和浓烟的海面上,原本并不引人注意的这些战船却忽然间成为了法兰克人心中的目标,当看到罗马人的舰队就要被凯斯内斯阻挡住时,阿赛琳毅然下令升起了她的旗帜。 “让所有人都知道厄勒冈的阿赛琳在这儿。”阿赛琳充满骄傲和倔强的命令在这一刻让四周的人深深地感到了她毫不掩饰的骄傲和自信,她相信只要自己的旗帜升起,那么法兰克人就会被吸引过来,因为她是厄勒冈的阿赛琳,是地中海上的女王。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当旗帜升起时,法兰克人的战线霎时变得混乱起来,从先是感到意外接着就变成了一片疯狂,原本正抵挡着罗马人的战船有的开始纷纷调头,而另一些正冲向缺口的法兰克贵族则一边大声呵斥桨手,一边挥舞起手中的武器向着阿赛琳的坐船发出阵阵挑战般的吼叫。 以一个人的出现吸引了敌人战线注意力的奇迹,由阿赛琳在马尔马拉海上做到了 “弓箭手准备”可是阿赛琳显然并不想和那些一心要用战胜她做为自己一生荣誉的法兰克人纠缠下去,就在旗帜刚刚升起之后,在他的命令下,一具具曾经经过农务大臣亲手改造过的重弩已经摆放在船帮上,这些可以立刻借用船帮上的支杆固定的弩弓在弓手们奋力摇动滑轮的阵阵吱呀作响声的可怕声音中被绷得紧紧的,当带有倒钩的粗重弩箭挂上一个个透出奇怪味道的小瓶子时,即便是一向自傲的阿赛琳,也不能不为埃罗帕西娅那异乎寻常的天才而钦佩不已。 一条距离最近的法兰克战船已经出现在了眼前,站立在船头上的那个身穿铠甲的法兰克骑士的脸迅速显得清晰起来,不过当那条船还在所有人认为弓箭的射程之外时,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呐喊,一阵怪异的呼啸声霎时充斥在两条战船之间的海面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只是稍显曲弧的一片黑影掠过海面,距离那条战船最近的船上的水手愕然的看到那个法兰克骑士忽然好像被一个无形的拳头狠狠打中似的,穿着铠甲的沉重身体猛然向后倒飞出去,伴着一阵惊恐的大叫,当他的身子平着落在后面一群毫无准备的水手头顶时,从他脸上中的那支异常粗大的弩箭根部开始,一大团烈火忽然包裹住了他还在不住抖动的身体,就在这个法兰克骑士已经变得完全变调的惨叫声中,那股烈火就好像从地狱里窜出来一样,瞬间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听我命令轮弩密涅瓦”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听清了对面的罗马人的呐喊声,不论是否能够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在下一刻,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法兰克船上的十字军已经知道那几声呐喊就是死亡的前兆。 用滑轮上弦的重弩射出的可怕弩箭不但可以把身穿重甲的骑士射穿,甚至能把敌人战船的船帮洞穿,更可怕的是,在弩杆上捆绑着的是由埃罗帕西娅亲自调制的更加威力巨大的希腊火,这种掺入了更多灰磷,甚至是死人和动物尸骨上的尸磷的可怕武器被严密的封闭起来,而一旦当弩箭射中敌人,激烈摩擦的磷粉就会立刻点燃,瞬息之间这种真正从死亡中提取出来的火焰就会紧紧吸附在它们四周的一切东西上,不论是什么,即便是光秃秃的石头也不肯放过,直到火焰消失或者是把一切彻底烧光。 “密涅瓦的希腊火”,这是罗马人为这种可怕武器起的名字,这个名字随时提醒着他们,这是由皇后陛下制造的武器,更在告诉所有人,这是一种比之前任何一种希腊火威力更巨,也更加残酷的可怕武器。 海面上霎时出现的几个巨大火球让那些纷纷冲上来的法兰克人不禁胆战心惊,他们看着那几只相互紧靠,借助着这种距离够远威力够大的致命武器向他们发起进攻的敌船,在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击,随后又付出了两条被彻底点燃,甚至因为燃烧的太快迅速沉下海底的战船之后,在船上那些水手恐惧痛苦的凄惨叫声中,法兰克人之前那种试图一举俘获地中海海妖的冲动立时变得降低了很多。 大片的弩箭开始向茹努诺船射来,这个时候法兰克人已经不再奢望与这样的一群敌人进行所谓骑士般的海上决斗,点燃的火箭和船上安装的小型投石机投射出的石块纷纷向着罗马战船飞去,一时间叫喊声,恐吓声还有夹杂着各种各样语言的咒骂声在海上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那个女人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帮助罗马人吗?”凯斯内斯在把手里的长剑用力一挥后终于发出了兴奋的大笑,罗马舰队的确在他赶来之前冲入了缺口,甚至有些罗马前锋已经堪堪突破了法兰克人的战线,可是在关键时刻他的船队还是赶在缺口被扩大之前阻挡在了罗马舰队的前面。 一条迎面而来的罗马战船在几艘法兰克人战船的相继撞击下已经堪堪散架,虽然他们在船身即将彻底倾覆之前,一边发出可怕的挤压响声,一边用已经断裂的撞角狠狠的撞在了凯斯内斯战船的侧面,可是这却只给凯斯内斯的座船造成了船帮砸出个破洞的损失,而那条罗马战船却因为这再也承受不住的巨大冲撞,好像一堆随意搭砌起来的碎木般轰然破碎。 整个船头在撞击的一刹那已经变成了无数碎块,向着四面八方飞去,锋利的碎片在打中几个罗马人之后,甚至飞上了凯斯内斯座船的甲板,把一个倒霉水手的一条胳膊生生削断。 看着旁边那条翻滚挣扎着沉下海底的罗马船,用力抓住身边缆绳的勋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小小的胜利放松的吐出第二口气时……“轰~”一阵奇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海面上的浓烟中传来。 那种沉闷的,似乎透着压抑和可怕气息的声响让那个凯斯内斯的心头莫名其妙的一紧,他缓缓的转过身循着声音看去,透过时浓时薄的烟雾,勋爵看到了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从喷薄的浓烟中缓缓出现。 即便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可是一个名字却已经在那个东西露出它的本来面目之前出现在凯斯内斯的心头: “厄勒冈……” 随着那个恐怖高大的影子越来越近,凯斯内斯慢慢抬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可怕的怪物,和他一样,甲板上的士兵们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令他们畏惧的气息,他们纷纷握紧手中武器,紧张的盯着正冲破浓烟,以一种令他们胆寒的气势向他们驶来的那条黑色的海上巨霸 有那么一阵,凯斯内斯甚至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条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的战船。尽管厄勒冈的可怕名字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成为了地中海上最为传奇也最为恐怖的传说,可是当终于看到黑色的掌门官时时,勋爵还是不禁被它那庞大的身躯,可怕的外形,和船上充满危险的装饰吓住了。 硕大的船艏像嚣张的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船首像锃亮的额头似乎在诉说着它曾经多少次做为撞角冲破过其他船只的身体,把它们送进黑暗海底。和任何战船都截然不同的高起的船帮上泛着的光泽让凯斯内斯愕然发现罗马人居然给这条掌门官如同一个骑士般披上了一层盔甲。 在浓烟褪去的时候,可以看到随着海水的起伏跌宕,这条比任何海船都要大得多的罗马旗舰每次随着波浪按下船头时,都可以看到的悬在船舷两边的大片拦网和泛起的片片光芒,凯斯内斯知道那些看似好看的光芒绝对不是什么漂亮的装饰,而是一大片用来阻挡敌人跳帮的戳枪的枪锋。 不过真正让法兰克人闻名丧胆的,还是那条船上那著名的蝎子锤 正是那个可怕的武器,曾经无数次的在地中海上肆虐,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它永远透着浓重血腥味道的杀戮之中。 “来了,”凯斯内斯因为过于紧张却笑了起来,他一边回头吩咐着士兵们尽量稳住,一边把十字架放在嘴里用牙齿紧紧衔着“上帝保佑我,我会成为伊莎贝拉的丈夫,会成为耶路撒冷的国王,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一切的。” 随着紧张的祈祷越来越急,凯斯内斯突然张开嘴巴甩掉十字架,向着四周逐渐围拢过来的十字军战船大喊起来:“那也不过是一条船上帝保佑,打沉它” “上帝保佑,打沉它” 呐喊声从海面上响起,原本因为厄勒冈开始恐惧的十字军在荣誉和财富的驱使下,立刻从畏惧中清醒过来,下一刻所有战船放弃一切,如同一群海上的饿狼般向着厄勒冈猛扑上去。 就如同阿赛琳的旗帜出现时一样,这一刻似乎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在他们的眼中,厄勒冈不但是阿赛琳的座船,更是罗马舰队的旗舰,是预示着无数财富和荣誉的象征。 而击败厄勒冈就如同击败阿赛琳一样,是每一个在地中海上的人做梦都想实现的愿望 凯斯内斯在阿赛琳升起旗帜的时候,并没有被她的挑衅迷惑,但是当厄勒冈出现时,这位同样拥有着非凡见识的英国海军奇才,终于无法抑制内心中始终期盼邀罗马舰队于海上决战的渴望,奋不顾身的带着他的船队向着那条罗马海军的骄傲冲了上去。 “大人,法兰克人开始围攻厄勒冈了”桅杆上的瞭望哨立刻大声报告看到的战况。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米利厄诺斯肥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他抻过身边侍从的耳朵用尽全力在他耳边大喊:“传令出击出击”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阿赛琳的荣耀(上) 从狄奥多西城墙外响起的阵阵呐喊穿过城市向圣宫中传来,虽然当声音传到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可是圣宫里的人还是能想象到城外的法兰克人是如何的嚣张和疯狂。 按照埃罗帕西娅的命令,当那个对双方来说都并不成功的谈判破裂之后,罗马军团总主教恩特克劳威尔就已经下令让卫戍军登上了狄奥多西城墙,虽然大多数卫戍军和近卫军还有大区军团已经因为战争的缘故被调离,可是即便如此几个世纪以来建造的坚固城防,在这时终于展现出了它们的巨大威力。 即便军队并不很多,可是这已经足以让城外的法兰克人感到了威胁,虽然远远的在城外列队而且还用那种巨大的气势试图先声夺人,可是理查却并没有命令军队发起进攻。 德意志人显然对英国国王的举动颇为不满,当接到理查命令修建营地的命令后,以一些德意志贵族为首的骑士立刻气愤的找到理查,试图要他改变主意。 “我们这么千辛万苦的来到罗马人的首都,难道就是为了对着他们的城墙赞叹吗?”伊安博克伯爵显然自认已经是德意志贵族的首领,事实上在腓特烈突然死掉,而很多德意志贵族纷纷返回各自的国家或者是依附了刚刚成立的条顿骑士团之后,伊安博克伯爵的确已经成为了霍亨斯陶芬家族在十字军中最有地位的德意志贵族。 “那座城墙太坚固也太高大了,”理查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嘟囔着说,从开始进攻恰纳卡莱之后,他就没好好吃上一顿饭,总是不停的前进,进攻和赶路的结果就是他终于能在君士坦丁堡城下吃上了抹上罗马人酿造的果浆的面包“我们现在发起进攻无疑是找死,我想你不会自认比异教徒西蒙更伟大吧?” “那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可以站在城外吃上罗马人的面包吗?”伊安博克伯爵愤怒的指责着,这位年轻气盛自命不凡,而又偏偏是最后才从西方赶来的年轻伯爵显然还不了解英国国王的脾气,所以当他看到其他德国贵族们因为他的冷嘲热讽露出不安的神色时,他立刻轻蔑的盯了他们一眼。 可是就在年轻伯爵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继续说上几句刻薄话时,伴着一声令人胆寒的怒吼,理查硕大拳头已经随着这声怒吼落在伯爵还算漂亮的小脸蛋上。 霍亨斯陶芬的伊安博克立刻被这一拳打得身子飞了起来,就在他因为后脑勺狠狠撞在地上眼冒金星,身上的铠甲又让他无法站起来时,英国国王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接着伯爵就觉得身体悬空,随着耳边忽然响起的风声,理查已经把他整个人举过头顶,扔了出去 伯爵的身体再次撞在地上,不过这次他看上去就好像一袋破了个大洞的草料袋子,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他站不起来,以至当理查再次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时,他的脑袋不住摇晃,双手无意识的抓着面前这头可怕狮子的手臂,试图让自己能够站稳。 在英国国王面前,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伯爵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识。 “听好了,是我把你们带到这儿的,如果没有我你们甚至根本无法穿过那些隘口,”理查强而有力的右手紧紧抓着伊安博克的下颌,让他的嘴完全撅起来,象条离了水的鲶鱼般不停的张合着“所以你们只要听我的吩咐就可以了,如果我要你们向城墙冲过去,你们只要问冲向哪就可以了,明白了吗伯爵?” 瞪着惊恐眼睛的伊安博克非常想点头,可是他的下颌却被理查用力拖着,所以只能用不住眨眼代替,当理查终于放开的嘴巴时,全身脱力的伯爵一下摔倒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喘着气,当头顶再次被阴影笼罩时,吓坏了的伯爵立刻抬起头惊恐的看着正低头看着他的理查。 “听好了伯爵,我知道你想为你的国王报仇,”这一次理查的态度似乎变得温和了些,他半弯着腰看着一脸不安的伊安博克,在好像想了想之后,他蹲下来对伊安博克说“我想你也知道这座城市对我们所有人意味着什么,东征让我们获得了荣誉,可是圣地也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到处都是财富,如果你不想让你领地里家族失望就必须带回去足够多的财富,这些东西君士坦丁堡城里都有,”说到这里理查向伊安博克伸出了手“不过要想得到财富你们必须听我的,就和之前一样我既然能带着你们来到罗马首都的城下,也就不会让你们失望。” 伊安博克犹豫的看着理查,他真的被这个可怕的国王吓到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勇猛,更象一位骑士般的国王,这让他在惊魂未定之后,对这个强壮而又可怕的人不禁从心里产生了一丝畏惧。 伊安博克默默的点头,他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和这位国王讨价还价的条件,不论是人数原本就占着优势的英国人,还是那些谁也说不清他们究竟效忠谁的法国人,他们显然都已经因为荣誉和财富的原因决定跟随理查,这让伊安博克更加感到自己一方的虚弱。 “我们曾经发誓要为我们的皇帝报仇,这关系到德意志骑士的誓言和霍亨施陶芬家族的荣誉,”伊安博克抿着嘴唇说,不过在这些借口说完之后,他终于用力点了点头“德意志的骑士愿意听从您的指挥陛下。” 理查粗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对自己一定能最终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德意志人臣服充满信心,不过能亲耳听到霍亨施陶芬家族的人向自己致敬,依然让他的内心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都不要着急,我们会有机会攻入这座城市的,要知道贡布雷现在并不在罗马,这个时候他正在小亚细亚和科尼亚人作战,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最好的机会,”理查对包括伊安博克在内的骑士们说,他的眼中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自信,这让很多人感到奇怪,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位国王堪称一位伟大的战士,可是看着君士坦丁堡那堪称举世无双的城墙,人们还是无法明白,理查如此强烈的自信来自哪里。 似乎看清了人们眼中的迷惑,理查用手微微捋着浓密的胡须,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做为一个骑士他并不屑与和他所蔑视的希腊人一样使用阴谋诡计,他更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与敌人决战,可是做为一个国王,他却必须要想得更多,特别是当这其中可能会牵扯到那头一直和他为敌的法国狐狸的时候。 远处正在赶造营地的士兵传来的喧闹声让微微陷入沉思的理查稍微清醒过来,他有些不耐烦的挥手示意骑士们可以离开,当所有人终于纷纷走远后,理查原本充满自信的脸上不禁微微浮现出了一丝沉闷。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理查内心中同样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焦急,从开始决定向罗马发动进攻,到近乎不可能的攻下恰纳卡莱要隘,这一切在别人看来完全是奇迹般的胜利,却又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是因为得到了足够多的许诺,知道能有人在这次偷袭中帮助自己,理查才会大胆的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前恰纳卡莱隘口也的确正如同那些人许诺的那样被轻易的攻下。 虽然后恰纳卡莱隘口给他带来了出乎意料的麻烦,而且也让他知道了那些能够暗中帮助他的人,未必能够完全控制整个局势,可是他毕竟还是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现在他要面对的就是这座号称做为坚固的城市,而那些曾经许诺能够给他提供帮助的人,看上去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没有任何接下来的举动。 如果这个时候贡布雷回来了会怎么样?当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闯进理查心头时,他的心不由微微一颤。 做为一个国王和骑士,理查从来不会轻视任何敌人,他有时候会故意用轻蔑的口气嘲讽他的对手,可是在内心里他却从来没有过轻敌的想法 罗马军团的威力他已经在塞浦路斯亲眼见识过,而迄今为止十字军居然能攻至君士坦丁堡城下,理查绝对不会认为那是简单的奇迹或者是因为罗马人的软弱,实际他很清楚到现在为止他所遇到的罗马军队,没有一批能与他在塞浦路斯遇到的敌人相比。 “那些人在干什么?”理查心中不禁焦虑的寻思着,他知道在那些人显然在策划什么阴谋,不过他并不关心那些东西,当从那些罗马人那里知道自己可以得到帮助后,他就已经决定要用洗劫君士坦丁堡来结束自己这次似乎并不很顺利的东征。 前方忽然又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叫,理查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一路上顺利的进军在这个时候却开始出现麻烦,这让他不禁在想自己的好运是不是已经用完,不过当他看到前面只是因为一些士兵的不慎而使一辆辎重车倾覆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 可是当一个骑兵远远出现向他他飞奔而来时,理查先是一阵高兴,可接着却微微皱起双眉,他想到了这个骑兵显然是从海边的方向而来,这让理查相信他带来的不会是自己希望听到的消息。 “陛下,海上出现了罗马人的舰队。” 果然是坏消息的念头在理查心头升起,他立刻让那个士兵向他报告发生的一切,当听说罗马海军正试图突破恰纳卡莱隘口时,理查不禁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上帝真是公平,罗马人一直受到这个隘口的保护,不过现在他们却要因为隘口而失去他们的一切,这真是上帝最公正的决定。” 理查似乎终于放心了,虽然对于凯斯内斯他并不是十分喜欢,并且认为这个人并不像个骑士,反而更像伦敦宫廷里的那些贵族,可是他却依旧承认这位勋爵显然有着旁人所没有的才智,尽管这些才智让凯斯内斯在这次东征中显得颇为耀眼,甚至还获得了能够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的机会,可是理查在略微嫉妒之后,还是相信在占据着数量和地势上的巨大优势之后,勋爵一定能为自己在海上狠狠教训一下那个曾经让他丢人的女人。 “也许凯斯内斯能把那个女人的头给我带来,如果那样我甚至愿意公开向他表示一点点敬意。”理查的心里暗暗琢磨着,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君士坦丁堡城墙上,尽管知道有内应可以帮助自己,可是看着那一片高挺厚重的城墙,英国国王还是感到自己这一次可能真的要面临一个大难题了。 “不过没有什么,罗马人不会知道会有人帮助我,更不会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命运。”理查低声说着,他向海岸的方向看了看,这个时候罗马舰队应该已经与十字军船队展开了厮杀,不过只要凯斯内斯不那么愚蠢,一切都会解决的。 这样想着的理查终于认为自己又掌握了一切,他抬头看着前方那巍峨高耸的城墙,直到随着一阵奇怪呼啸,远远的看到从城墙顶上升起的一个光点。 随即,在士兵们的叫喊声中,理查愕然的看到,在距离营地一段距离,做为瞭望哨的一座塔楼,被那道带着呼啸滚滚而来的火焰一举击中 “密涅瓦” 一片大声欢呼从城墙上传来,十字军一时间完全被罗马人这先发制人般的打击震住了。 如同理查想的那样,做为十字军的海军统帅,凯斯内斯勋爵不但不是个愚蠢的人,甚至还有着这个时代其他人所没有的远见卓识。 当其他的贵族还沉浸在骑士那盔甲鲜明,充满勇敢精神冲锋陷阵的激情中时,他却已经看到了海军的重要,特别是当他听说了关于罗马海军的种种传说后,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建立一支能与罗马人相抗衡的海军。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个堪称睿智的人,却也无法摆脱心底里那种过于执着的东西。 可也正是因为对罗马海军那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是隐约中带着的一种膜拜,当看到厄勒冈终于出现在面前时,凯斯内斯的内心中不由生起了一股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倔强的固执。 击败这条号称地中海最强大的战舰的欲望在这一刻占据了他内心中的一切想法,即便明明知道只需要堵住敌人的退路就足以能够逼迫得厄勒冈完全后退,可是那种与平生最大的敌人一战的想法,还是让凯斯内斯带着船队向着那条黑色战舰直冲过去。 远远的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凯斯内斯就看到一条十字军战船从侧面向着厄勒冈冲了过去,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法兰克人不禁呆住。 一阵吱呀作响和可怕的拉扯嘶鸣夹带着如地狱里的魔鬼般的黑影从厄勒冈翘起的尾部晃过,那条第一个从侧舷冲过来的法兰克战船的身子随即在海面上忽然一滞,随后那条船就随着一阵震天动地的大响猛的向外一倾 因为被直接砸中船帮飞溅起来的碎片甚至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船上的水手因为那可怕的袭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到害怕,就已经被连人带船向外掀起,伴着激起的一片巨大水幕,那条船立刻向海里倾覆翻滚。 “上帝,这简直就是个魔鬼” 一个水手因为恐惧吓得转身就跑,可是凯斯内斯立刻一把抓住他,这个时候任何恐惧都可能会在船上引起更大的恐慌,当机立断的凯斯内斯甚至没有丝毫犹豫顺手把那个水手狠狠的推出船帮。 “还有人想逃跑吗?”凯斯内斯的眼中冒着疯狂了的的火焰,在水手们感到畏惧的同时,他一把夺过鼓槌奋力敲响了战鼓“攻下它只要攻下它,一切都是你们的” 勋爵的呐喊让恐慌的水手们立刻变得兴奋无比,就在所有人都被刚才一幕吓得胆战心惊时,凯斯内斯的坐船带头向着厄勒冈再次冲去。 “它也是一条船打沉它” 不过厄勒冈的举动却更加出乎十字军的意料之外,就在刚刚那么简单就击毁了一条敌船之后,它庞大的船身已经劈斩开海水,以一种藐视一切的姿态抢先向着法兰克人的船队迎头撞来。 十字军士兵们彻底被这种轻蔑激怒了,他们已经忘记了罗马舰队,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在他们的眼里任何躲避这个海上魔鬼的举动都是一种耻辱,只有迎着它冲上去才是真正的勇士。 一条,两条,三条……十字军的海船如饥饿的鲨鱼般疯狂的向厄勒冈扑去,随着顷刻间响起的一片厮杀声,马尔马拉海上霎时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大战。 一条条迎面而来的海船在厄勒冈那嗜血的撞角和蝎子锤可怕的阴影下被打得支离破碎,至于一些更小的船只,甚至直接就被厄勒冈庞大的船身直接撞翻。 越来越多的法兰克战船向着以厄勒冈为中心的漩涡奔来,这甚至让一些围攻阿赛琳乘坐的茹努诺船的战船也变得混乱起来。 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也更加相信阿赛琳其实更应该在那条她从不离开的厄勒冈上,而黑色旗帜却不过是她用来引敌人的一种手段而已。 不过其中一条刚刚终于靠上茹努诺船边的法兰克战船上的士兵却并不这么认为,当他们第一眼看到一个衣着怪异,手中的弯刀闪烁着片片寒光的年轻女人时,他们已经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个可怕的女人。 不过当阿赛琳手中弯刀的挥舞起来之后,法兰克人心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 向后猛退一步的阿赛琳堪堪躲过一柄长矛,在对方探出的手臂还没有完全伸直时,她妖娆的腰身已经随着长矛向前划去,一串血珠从对面那人的喉咙上迸出溅在阿赛琳的脸上,可弯刀已经丝毫不停的掠过还没有完全倒下的尸体,向着后面已经吓得脸色发青的另一个敌人砍去。 “吹起号角”阿赛琳的声音在正在激战的甲板上异常响亮“我要让法兰克人知道他们面对的是厄勒冈的阿赛琳” 就在法兰克人为了荣誉,为了执着,为了已经疯狂的一切分别向着阿赛琳和她的厄勒冈扑去的同时,抓住这样一个瞬息即逝的机会早已等待的米利厄诺斯下达了命令:“菱形阵罗马人,冲锋” 一一九一年六月八日,在马尔马拉海海峡入口,为了冲破法兰克人的封锁,阿赛琳毅然以自己和厄勒冈为诱饵,与十字军船队展开决战。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阿赛琳的荣耀(中) 海面上一群如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般纠缠上来的十字军战船一波*的向着厄勒冈扑了上去。虽然很多战船甚至来不及靠近就已经被厄勒冈上装备的可怕武器打得千疮百孔,即便是能够接近的战船,也立刻被蝎子锤具有毁灭性的巨大威力击得支离破碎,可围攻上来的战船却越来越多。 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争相恐后的向那条巨船发起进攻,至于亲眼看到同伴被绞杀成一堆堆碎片的法兰克人,在恐惧之后就变得更加疯狂,那条可怕的战舰这时似乎在散发着一种令人着魔般的奇特魅力,以至即便迎接他们的是无情的死亡,人们依然奋不顾身的向着它扑去,直到他们的战船和自己的身体被厄勒冈上的武器残酷的撕扯成无数碎片。 这种已经毫无理智,甚至谁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的杀戮,让即便是厄勒冈上的水手们们也开始感到不安和厌烦,他们只是麻木的用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反复向那些攻过来的敌人打击过去,当威力绝大的投石机到可以造成如雷鸣般爆炸燃烧的重弩,从疯狂挥舞,已经被血浆和五颜六色的内脏染得不知原来颜色的蝎子锤,到锋利的砍向贴近甲板的敌人的弯刀,水手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打退了法兰克人的进攻。 甲板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红色,有些伤者的惨叫声让人心烦,另外一些人则一边战斗,一边小心的注意脚下,防止被湿滑的血水滑倒或是踩在某个已经死去的同伴身上。 即便曾经参加过大大小小各种战斗,厄勒冈上的水手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为残忍最为血腥的一次,没有人的身体是完好无伤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令人胆寒的伤口和片片血渍,那其中既有他们自己的,可更多的是敌人的。 又是一阵巨大的晃动,一块因为被猛烈撞击迸溅起来的碎铁片擦着一个身材壮实的水手额头一闪而过,随着一声闷哼,那个水手额头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翻卷起来的可怕伤口,尽管额头上有着足够厚的皮肉,可是从露出翻起的伤口面,还是可以隐约看到白惨惨的头骨。 “啊,你们要杀掉我吗?”那个水手疯狂的喊着,他根本不顾血水流进眼睛令眼前一片模糊的红色,手里已经缺角的弯刀依旧不住向着铁质隔网外那些晃动的身影挥舞着“来呀来呀看看厄勒冈上的人是不是最可怕的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 受伤的水手一边用力抹着眼睛里粘糊糊的血水一边依旧坚定的站在隔网前,当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时,这个水手立刻发出一声低吼。 “是我,你这条老章鱼,”一个身材瘦高的水手急忙喊着,当其他人赶过来接替他们的位置后,他立刻把受伤的同伴拽到了后面“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哎呀,这次可不轻,我还记得你上次受这么重的伤是第一次跟阿赛琳出海抢劫的时候吧。” “别说了,那一次我还是露了脸的,”受伤的水手有些不满用一只能够看清东西的眼睛瞪了一眼同伴“不过这一次有些太过分了,法兰克人真的发疯了。” “这不也是阿赛琳老大希望看到的吗?”瘦子水手呵呵笑了笑,在简单的用一条破布帮同伴包扎好伤口之后,他喘息着靠在身后的木板上,两个人一起看着在船帮旁浴血奋战的伙伴们“从没想过我们也会这么拼命,这可不太像海盗了。我们原来的日子过的比这个舒服的多。” “算了吧,别忘了阿赛琳也不象以前那样只是厄勒冈的当家人了,”用手扶了扶额头,在尽量抑制住因为失血过多的眩晕之后,壮水手攥了攥手里的弯刀“这些法兰克人看来不太容易记住厄勒冈的厉害,让我们去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说着,在两声同时发出的吼声中,两个之前臭名昭著的海盗同时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向着那些刚刚靠近船帮,正试图爬上甲板的十字军冲去。 海面上这时以厄勒冈为重心的战斗已经越演越烈,和厄勒冈一起前进的好几条罗马战船已经因为敌人疯狂的围攻被击沉击毁,到处都是冒起的浓烟的把海面罩上一片灰黑色的烟幕,到了这时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和阵型的十字军,唯一的目标就是那条异常醒目,如同矗立在狼群之中的黑色雄狮。 凯斯内斯这时的内心中正有着一种他自己也无法分清的巨大的矛盾,一方面他知道根本不应该因为自己那完全是出于私心的虚荣和厄勒冈纠缠不清,可另一方面,他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击败眼前这个海上霸王的巨大诱惑。 在内心深处,凯斯内斯还有着一个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的秘密,对于耶路撒冷的女王,凯斯内斯自认从开始看中她的王冠到的确希望能够得到她的爱情,尽管这种想法让勋爵有时感到幼稚可笑,可他内心中对伊莎贝拉却的确认真起来。 这就让他从之前对伊莎贝拉与罗马皇帝之间的那些传闻从漠不关心变得越来越在意,而阿赛琳做为罗马皇帝人人尽知的情人,和伊莎贝拉那势如水火的故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而这个让整个地中海都为之胆怯的女人,却只是贡布雷的情妇。 自己难道还不如这样一个女人的想法始终在凯斯内斯心中萦绕,而击败地中海上最强大的海上女王的诱惑更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再也无法摆脱这种想法。 “只要击败厄勒冈就是对罗马人最大的伤害,”这样在心里解释的凯斯内斯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不论是出于虚荣的私心,还是出于能与强敌堂堂一战的渴望,勋爵都始终相信打败厄勒冈不但同样可以打击罗马人,甚至可能会彻底动摇罗马海军的军心“进攻它已经逃不了了” 并不需要凯斯内斯的催促和命令,只是关于厄勒冈的传说已经足以让法兰克人彻底忘记了他们原本要干什么,除了击败海上王者的荣誉,关于厄勒冈在抢劫中聚集起来的庞大财富的传说,已经足以让一个不够贪婪的人改变心性,渴望夺取这份财富的野心让十字军士兵们不但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甚至不惜一切的试图甩开其他的竞争者。 他们的战船相互撞击着向厄勒冈冲去,以至当某条战船被厄勒冈上那种称为“密涅瓦”的可怕火弩点燃船身之后,因为过于用力而令他们自己已经主帆着火的船身与旁边的同伴挤压在一起,很快两条战船就同时陷入了一片无法扑灭的火海之中。 “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呀”厄勒冈上的一个水手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喊叫,他的手臂已经酸痛的太不起来,虽然利用绞轮可以更加轻松快速的给重弩上弦,但是即便如此也已经感到全身精疲力竭的水手,已经再无无法绞动轮盘。 “砰”的一声,那个刚刚还在叫喊的水手的身子忽然向后一冲,随着一股血水从他被射穿的脖子上挤出来,他一下歪倒在地上,在被血水顷刻染红的甲板上,他的身子不停的抖动,直到终于没了声息。 “当心加列尼船” 之前受伤的那个水手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这让他的眼前立刻一阵发花,他面前站稳身子,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努力看着从远处侧面忽然出现的一条外形彪悍,船身硕大的敌船。 那条敌船这时正顺着风浪以一种令人胆寒的气势从侧面向厄勒冈冲来,船头的粗重撞角正对着厄勒冈的侧帮,在船上水手用力摇动船桨之下,敌船毫不犹豫的把一条挡在前面的平底矮船从中间碾成两截,随后带着一股疯狂向厄勒冈撞去。 “要撞上来了,抓稳”那个水手一把抓住身边的一截木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个人影一闪,随着那个瘦高水手的身影在船尾一晃,一声沉闷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船尾响起。 “嗵……”的一声巨响,蝎子锤可怕坚硬的锤头几乎是平着狠狠砸在了已经冲到侧舷前的敌船船头上,那巨大骇然的力量甚至把对面那条外形凶猛的加列尼船的船身砸得整个向前一倾,被砸得稀烂的船头猛的向海里陷去,海水瞬间直灌船身。 可是厄勒冈上的水手还没有为这近乎致命的一击发出欢呼,随着一声沉闷可怕的响声,就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厄勒冈在突如其来的巨大震动中猛然向着侧旁倾斜过去 同时伴随着海面上传来的一阵欣喜若狂的欢呼,船板碎裂的声音同时也从厄勒冈的侧面传来。 虽然蝎子锤的确给予了敌人致命的一击,可是那条加列尼船还是依仗着它那结实沉重的船身给了厄勒冈一次沉重打击。 它结实坚固的撞角在断裂前狠狠的撞中了厄勒冈的侧舷,虽然厄勒冈的船身上如骑士般加装了很多用以保护的护板和大片链帘,可是船身还是承受不住这过于猛烈的撞击,随着一大片船板破裂,在底舱四处乱飞的碎木立刻夺走了好几个桨手的性命,同时大股海水立刻涌进了船舱。 在看到这一幕时,甚至有些法兰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厄勒冈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怖让很多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能撼动这座如同海上城堡般的巨大战船,当看到加列尼船被蝎子锤顷刻间砸得稀烂的船头时,很多人甚至兴起了立刻调头逃跑的念头。 可是在下一刻,厄勒冈就立刻受到了一次巨大的打击,而且这也是开战以来这条海上巨霸遭受到的最严重的创伤。 厄勒冈也能被击败的念头瞬息之间在法兰克人心中闪过,看到那条巨船因为这突然的伤害而在海上不住摇摆,看着正向船身上硕大的破洞里汹涌灌入的海水,法兰克人不禁喜悦的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 也是在这一刻,凯斯内斯终于下定了抓住这难的的机会彻底击败厄勒冈的决心,他同样看到附近那些正在和法兰克船队纠缠厮杀的罗马人也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而显得惊慌起来,对于厄勒冈近乎崇拜的罗马海军显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开始不安了。 “打沉它,罗马人会不战自乱”凯斯内斯的吼声已经变了腔调,他和身边的桨手一起奋力划桨,在一阵阵齐声吆喝声中,十字军不顾一切的向厄勒冈包围过去。 “大人厄勒冈”站在马尔基利身边的一个罗马士兵惊恐的喊着,他的声音里充满惊惧不安,在整个罗马舰队的心目中,厄勒冈不但是他们的旗舰,更是胜利和奇迹的象征,他们无法想象那条船会有一天遭到失败,更不能想象会有人能够把它击沉。 对于罗马人来说,厄勒冈不但是不可战胜的海上之王,更是胜利本身 马尔基利的心在这一刻也紧紧揪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在内心中对那条船更有着比其他人更加激烈的感情,他把不但它看成了阿赛琳的象征,更曾经在那条船上一次次的领略到心中爱慕的女人的风采。 “去救厄勒冈”几乎想都没想就下达了命令的马尔基利暴躁的向身边慌乱的水手们叫嚷着,这时他同样忘记了一切,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那条船。 “大人,厄勒冈被包围了” 同样在另一条船上,米利厄诺斯看着海面上第一次开始变得摇晃不定的厄勒冈的桅杆,听着瞭望哨的叫喊,他厚实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决绝的神色:“就是现在,罗马人顺列突破不论如何,必须冲过去” 始终与冲在前面的厄勒冈带领的船队相互依托的罗马舰队,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开始改变方向,除了那些是因为相互纠缠已经无法摆脱敌人正在进行残酷肉搏战的战船之外,所有罗马战船在听到特有的鼓点信号之后,开始困难却坚定的忍受着从十字军战船上投射过来的礌石弩箭,分别以自己的船头努力向着依旧试图拦截他们的十字军船队之间的缝隙里冲击过去。 一条战船终于无法抵挡对面不住投射过来的石头火箭,在一阵阵滚滚浓烟和船身碎裂发出的声响中向着海里倾覆下去,当前半截船身完全沉入海底之后,被灌满海水的战船再也无法承受自身的力量,随着旋起的漩涡,卷着那些因为来不急躲远大声呼救的水手,重重的向着黑暗的海底沉去。 “继续前进不要去救那些掉队的船,我们帮不了他们的”米利厄诺斯原本光滑厚实的嘴唇这时已经一片干涩,每当有一条战船起火燃烧,他都会狠狠咬一下下唇,当一滴滴的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下来时,他回头看着远处厄勒冈那在十字军的猛攻中虽然不住摇晃,却始终坚定不屈的抗衡的身影,嘴里吐出了一声沉沉的自语:“地中海上的厄勒冈……” 一条条的战船因为对着敌人露出了毫无防备的侧面,而被投射过来的石头和点燃的弩箭打得伤痕累累,有些战船再也无法支持下去,开始变慢,一旦这种厄运降临,蜂拥而至的十字军就如同饥饿的狼群般冲上去肆意咬噬,而其他的罗马战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就是在这样充满残酷血腥的屠杀中,原本紧随在前面厄勒冈船队后的罗马舰队却随着方向的变化从恰纳卡莱海峡中向外涌去,而这时,对厄勒冈的围攻已经变成了一场肆虐的疯狂。 原本用畏惧的眼神看着那条可怕战船的十字军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后的财富,在厄勒冈带领下冲在最前面的罗马船队变得越来越少,当同样是一条掌门官的罗马战船终于抵抗不住敌人的进攻缓缓下沉时,剩下的罗马战船开始向着厄勒冈靠拢过去。 让凯斯内斯有些疑惑的是,他看到另外一条战船也升起了那面只属于阿赛琳的旗帜。而后,其他战船也开始纷纷升起那面旗帜,而每当一面旗帜升起时,都可以隐约听到从罗马战船上传来的一阵奇特的呼喊。 “他们在干什么?”凯斯内斯奇怪的问,他想起了刚刚抓到了一个落在水里的罗马士兵,当他让人向那个士兵提出疑问时,他看到那个看上去还是孩子的罗马人露出了一股充满倔强和骄傲的神色。 “大人,他说那是阿赛琳旗,”一个懂得希腊语的十字军士兵用充满诧异的口气解释着“对于罗马人来说只要升起那面旗帜,就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凯斯内斯不满的盯着那个脸色古怪的士兵。 “意味着这条船上的人在告诉敌人和自己人:‘我们将死战到底,直至船沉。’” 凯斯内斯脸上一时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先是不信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罗马战船,然后再看了一眼那个一脸骄傲的罗马士兵,随后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默默点头。 即便是最勇敢和爱惜荣誉的骑士当即将被俘的时候也可能选择投降,至于凯斯内斯自己也并不认为如果面临绝境时选择战死是多么值得称颂的举动。 可是现在这些罗马人却用他们那出人意料的举动彻底动摇了凯斯内斯的这个信念,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一直想建立起可以与罗马舰队抗衡的海军的想法似乎变得很好笑,至少他无法让法兰克人如同罗马人那样做到这样的勇敢或者叫做疯狂。 而且就在这时,凯斯内斯原本因为过于执着而失去冷静的内心忽然清醒过来,他已经明白了罗马人的计划,当他立刻下令让瞭望哨报告原本一直紧跟在厄勒冈后面的罗马舰队的动向时,听到的却是一个让他不由为之大吃一惊的消息: “大人,罗马主舰队偏离了方向,他们正向着小亚细亚的海岸前进” “上帝,这才是那个女人的阴谋”凯斯内斯的拳头用力砸在桅杆上,他知道自己犯了个倦怠的错误,尽管他原本可以避免这样的愚蠢,可是正如那个女人首先预料的那样,对于战胜厄勒冈的执着让他还是不知不觉之中落入了陷阱。 “命令船队调转方向”凯斯内斯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调吼叫着,可是随后他愕然的看到那些被紧紧包围,原本应该依仗相互支援拼命自保的罗马战船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在厄勒冈的带领下划动木桨,主动向着十字军船队冲击过来。 看着那些桅杆上高高飘扬着阿赛琳旗,迎面冲来的罗马战船,凯斯内斯不由喃喃的说出了那句罗马海军的誓言:“我们将死战到底,直至船沉……”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阿赛琳的荣耀(下) 落日的余晖照在马尔马拉海波浪起伏的海面上,一片片金黄色的波浪就如同甜蜜的酒水般令人陶醉,可是对于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破碎的残骸碎片和正在拼命挣扎,随时多会沉没的负伤战船来说,傍晚的来临就好像是可怕命运的开始。 原本就不平静的海面这时变得更加起伏跌宕,大团的海水翻滚起来,冲击在沉船碎片上,先是溅起片片浪花,随即把那些碎片残骸彻底吞噬掉。 马尔基利额头上冒着浓密的汗珠,他的眼睛在那些依旧相互来往厮杀的战船中寻找着厄勒冈的影子,法兰克人的海船就好像永远杀不完似的冲过来,这让海面上看上去就好像到处都是双方你来我往的帆影船身。 “大人,厄勒冈好像在前面,”瞭望哨有些不确定的喊着,海面上的飘荡的浓烟让他根本无法看清远处的情景,当听到马尔基利因为他的话带着责备的呵斥后,瞭望哨只要眯起眼睛奋力在混乱的海面上寻找着目标,不过当他看到距离不远的一条罗马战船上的水手不住打来的信号后,他先是仔细确认,然后立刻激动的喊着“大人,是阿赛琳殿下的船,我们找到她了” “殿下的船?”马尔基利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命令水手向着一条正试图摆脱另外两条法兰克战船纠缠的战船驶去,当远远看到站在甲板上手中擎着弯刀阿赛琳时,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欢呼“上帝保佑,是殿下” 年轻的罗马将领激动不已,他催促着桨手拼命划桨,因为厄勒冈的出现,除了附近的一些十字军战船,几乎所有法兰克人都把厄勒冈的出现视为唯一的目标,而那些在双方靠近之后终于发现了阿赛琳身影的法兰克人,却已经很快被女海盗送进了大海深处,所以当有两条十字军战船围攻过来时,阿赛琳的战船依旧能在大多数敌人还没意识到真正的她的确就在这条船上时能够躲避夹击,可是局势也已经不太妙,马尔基利看到一条法兰克船上的水手已经开始奋力攀上甲板,不时出现在人群中的阿赛琳的身影,随着挥舞翻滚的刀光时隐时现。 罗马战船忽然猛烈一晃,那激烈的晃动让全船的人都无法站稳,人们在叫喊声中在甲板上翻滚着向海里滑去,当原本可以恢复平衡的船身再次遭受到来自另一边的法兰克船的冲撞后,罗马战船终于缓慢的向着一侧滚倒过去。 狭长的桅杆立刻砸在了另一边的法兰克船上,双方搅在一起的船身开始在海面上来回盘旋,当另外一条十字军战船意识到情况不妙奋力脱离开时,两条战船终于因为抵抗不住水下巨大的吸力,相互搅拌在一起的两船一边发出各种沉闷可怕的声响,一边向着被卷起的漩涡中一头扎了下去。 “快点,划过去”马尔基利不顾一切的喊着,他看着水面上飘荡的各种杂物焦急的在甲板上来回巡视,当他从一边跑到另一边,因为心烦意乱大吼大叫时,一声先是诧异的惊叫,接着变成欢呼的叫喊传了过来。 马尔基利向船尾附近跑去,当他看到两个桨手正奋力向船里受着船桨后,他立刻扑到船帮上,随即他就看到了正紧紧抓着探出在船身外木浆的阿赛琳。 “快点,把殿下救上来”马尔基利和水手们手忙脚乱的把好像已经虚脱了的阿赛琳扶上了甲板,当看到虚弱的靠在他肩头的那张苍白的脸时,马尔基利不由用力抱住了这位他心目中谁也无法比拟的高贵女性。 “殿下,你得救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年轻的将领不顾一切的把阿赛琳的身体抱起来向着半掩的底仓走去,不过他才刚刚走出几步,却立刻被好像已经缓过来的阿赛琳制止住了。 “现在不能休息,放我下来。” 虽然并不愿意,可马尔基利还是顺从的按照女公爵的命令把阿赛琳放下,不过他还是试图尽量阻止阿赛琳。 “殿下,拯救厄勒冈的事情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厄勒冈救出来的。” “不,不要管厄勒冈。”阿赛琳在说到厄勒冈时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当她看到那些罗马战船和厄勒冈一起升起她的阿赛琳旗时,就已经知道她可能就要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了。 对阿赛琳来说,厄勒冈不止是她心爱的战船,更是她一生都在追求的梦想。出自内心中的对出身的憎恨厌恶让她始终期盼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大海上的厄勒冈显然成为了她躲避这个到处都充满歧视敌意的世界的乐园,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可能就要失去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伙伴,她牢牢的记得,当初在制成这面阿赛琳旗时曾经对她的那些水手们说过,这面旗帜的作用就是要告诉敌人“阿赛琳就在这里”,而另一个含义就是“这是一面血战到底的宣战书” “不要管厄勒冈,”阿赛琳对愕然的看着她的马尔基利说“立刻调头,米利厄诺斯应该已经开始让舰队冲过十字军了,不过对他来说这一切只是开始,所以挽救君士坦丁堡还要靠我们。” 说着,阿赛琳借着马尔基利的肩头向船头走去,她向着已经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双方踪影的海面上看了看,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后,终于下令向着已经被米利厄诺斯的舰队冲击得一片混乱的十字军船队中间的空隙间里驶去。 “把所有能调集起来的船只都召集起来,不要管厄勒冈,我们去君士坦丁堡。” 当阿赛琳终于下达了这个舍弃了自己心爱伙伴的命令时,她觉得自己内心某个角落里的自己已经死去,她不知道将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是变得就此消沉,还是终于如伦格一直希望的那样,成为他宫殿中的情人。 “这难道就是我和母亲一样的无法摆脱的命运?”阿赛琳在这一刻心中不住自问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有过一种不惜一切也要去把厄勒冈从强敌包围中拯救出来的冲动,因为那并不只是她心爱的战船,更是她的梦想和追求。 可是她最终没有这样做,拯救君士坦丁堡的责任让她明白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放弃厄勒冈,而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一次厄勒冈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残酷挑战。 “快跑吧……” 阿赛琳在心底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祈祷,她想象着厄勒冈上那些正在奋战的伙伴在干什么。同时在心里不住祈祷他们能最终从这可怕的危险中逃离出来。 只有厄勒冈上的那些伙伴才能在明知道如此危险下承担那样的重任,用自己和少数的舰队做为诱饵,利用法兰克人对厄勒冈那异乎寻常的执着把十字军牢牢的吸引在身边,从而为罗马舰队乘机撕开十字军的封锁做出准备。 这个计划曾经受到米利厄诺斯的严厉反对,他担心厄勒冈一旦被击沉会成为打击罗马舰队士气的致命一击,不过最终阿赛琳还是说服了他,只不过在最后,他却怎么也不能接受阿赛琳自己亲自带领厄勒冈的这个安排。 于是,那些厄勒冈上原来的海盗们成为了这次冒险的唯一参与者,跟随他们的,则是一批自愿赴险的罗马战船。 就如同那些士兵所说:“属于罗马海军的荣耀,不能被别人夺走的太多。” 一片略显湿冷的空气从小亚细亚方向吹来,越来越大的海风把天空中原本昏红的晚霞飞快的吹散,闻着透着潮湿气息的海风,阿赛琳的心头不禁微微一动,她立刻向着因为海上天气的变化开始显得混乱起来的战斗,同时她的心中不由浮起一阵隐约激动。 “米利厄诺斯,希望你能知道应该做什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海军统帅”阿赛琳内心里激动的思忖着,虽然知道以米利厄诺斯的聪明,应该很快就能意识到应该如何做,可是也正是这种关键时刻,才是真正考验这位罗马贵族是否能承担起做为海军统帅的重任。 不知道为什么,阿赛琳在这一刻对米利厄诺斯有着一种强烈的令她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期望,她希望这个虽然外表肥胖而且做事疯疯癫癫的罗马贵族能够成为她的继承者,能够成为真正能够带领罗马海军驰骋地中海的伟大统帅。 当从东岸吹来的海风把船帆吹得逐渐鼓起来时,船上的水手们立刻开始调整风帆的方向,可是即便这些罗马战船上的风帆已经经过农务大臣的改装显得方便了许多,可还是引起了一阵手忙脚乱。 在开始,米利厄诺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在突破法兰克人船队后该如何全速救援君士坦丁堡这件事上,即便当瞭望哨向他报告说,法兰克人好像已经终于发现了罗马人的意图后,他也并没有想的太多。 可是随着海风越来越急,米利厄诺斯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看桅杆上飘扬的罗马旗帜,再看看那被鼓胀得完全膨起来的船帆,在下一刻,他的心头就被一个念头敲得猛然一痛 这个时候的罗马舰队就如同一条拉得长长的腰带般,正沿着略显向内弯曲的小亚细亚海岸,处于十字军与小亚细亚之间前进。 在舰队的左边,是正试图重新围攻堵截的法兰人,在右边,则是绵延的小亚细亚大陆,而就在这两者之间,罗马舰队正在从大陆吹来的强劲的东风下艰难的前进。 米利厄诺斯肥硕的鼻尖上再次冒出汗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正面临着一个无论如何选择都势必会造成巨大后果的抉择,那就是是带领舰队继续向君士坦丁堡进发,去保卫博尔普鲁斯海峡,还是就在这里借助这恰好位于上风,而又因为顺着海峡的地势,自然而然形成的半圆形包围的形式,向着法兰克人发起一次最猛烈的进攻。 这些念头一旦在心中形成,米利厄诺斯就不禁患得患失起来,做为罗马人的职责催促着他必须赶回君士坦丁堡。可是做为一个海军统帅的理智却在提醒他,这将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如果错过这一次,也许就很难再找到这种能为罗马彻底解除来自海上威胁的机会。 听着水手们的喊叫,米利厄诺斯的双手不住握紧张开,他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一旦法兰克人调整了阵型,而罗马舰队也从这种半包围的状态下恢复,那么一切也就就此错过。 “大人……” “闭嘴我在想事情” 米利厄诺斯愤怒的吼声让身后的随从目瞪口呆,虽然生性粗鲁脾气暴躁,可是他却也从没见过主人这个样子。 不过侍从的叫声却让陷入困扰的米利厄诺斯的头脑为之一醒,他在这时首先想到的是“如果埃塞林面临这样的难题会怎么做”,当想到这个时,米利厄诺斯已经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 “停止转帆”海军统帅的呼声让甲板上的水手一阵愕然,随后他鼓足力气发出的另一个命令更是让士兵们大感意外“吹响号角,准备迎敌” 当号角响起时,罗马舰队的很多将领开始感到愕然,不过随后当他们看到以米利厄诺斯的战船为首,开始纷纷就着风向向再次逆风行进的法兰克船队调转方向后,罗马舰队中顷刻间爆发出了一片响彻海面的呐喊:“罗马” 听着那声振海面的欢呼声,米利厄诺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否对了,不过许久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一个念头却在这时意外的得到了答案。 就是在海峡对面的夏宫里,米利厄诺斯曾经多次参加过阿赛琳在养伤期间为了解闷而举行的那种“水池里的海战”。就是在那一次次游戏般的聚会中,米利厄诺斯诧异的发现阿赛琳似乎正在有意无意的探究着某种之前任何海军将领,或者说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没有去真正考虑过的举动……那就是一个国家的海军存在的真正意义。 在那些“游戏”里,阿赛琳一次次的调整她的“舰队”,一次次的改变着许多已经沿用了许多年的海战方式,而这些方式让米利厄诺斯曾经感到十分诧异,他从开始担心阿赛琳的偏执,到逐渐受到了她的影响。让海军成为如同罗马军团那样的伟大军队,而不只是如法兰克人只是做为生意来往的附庸的想法,开始在罗马海军将领们心中成型。 而这种和之前迥然有异的想法直接产生的结果,就是让罗马人最终提出了一个疑问:建立强大海军的目的是什么? 用自己的海军消灭敌人的海上力量,消除来自海上的一切威胁。让那些陆上的敌人因为失去了海军,从此丧失一切来自海上的支援。 这样的想法让罗马人感到新奇或者说是振奋,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长久以来虽然都在使用海军,但是却没有一个国家认真想过要让海军成为与陆地上的军团一样的强大力量,而现在罗马人却要从根本上彻底改变这一切。 “邀敌于海上决战” 这样的念头在此刻令罗马将领们的心头激动万分,以一场海上决战令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十字军失去他们的后援和至为关键的海上补给线,在这一刻即便还有人没有想到这些,可这样的念头已经在米利厄诺斯的心头完全形成。 “让罗马的海军决定帝国的命运”海军统帅的鼓励让水手们为之精神大振,号角声在一条条的战船上向远处传去,不过这号角已经变成了人们最熟悉的罗马军团那古老的声调。 如果说米利厄诺斯的举动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手下的意料,那么当听到瞭望哨的报告之后,凯斯内斯就立刻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 有那么一刹凯斯内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立刻跳上高处看着远方,当终于确认罗马人的确正在改变方向时,他的脸上先是一阵苍白,随后就浮上一丝兴奋的红色。 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梦想的吗?与敌人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海上决战,让世人彻底明白海军所拥有的巨大作用,勋爵因为疲惫陷进眼窝的双眼盯着远处的敌人舰队,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 “上帝呀,如果不是敌人我真想拥抱那个罗马统帅,”凯斯内斯笑着对旁边的人说,看到侍从脸上愕然的神色,他只能微微一笑,他知道别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从罗马舰队调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至少在罗马人的舰队里,有着一个与自己一样对海军拥有着颠覆式想法的将领“那人知道海军最终是干什么的,不过如果他不是那个阿赛琳,就只能说上帝真的在眷顾罗马了。” 凯斯内斯再次回头看了看远处海面上在围攻中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倾斜的那条巨大战船的桅杆,虽然它看上去依旧是那么桀骜不驯,依旧在其他很多矮上许多的战船面前如同一个可怕的巨人,可是厄勒冈的处境显然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妙。 “那个女人也许就在那条船上,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从之前的激动中已经清醒过来的凯斯内斯不得不佩服阿赛琳给他和他的船队安排下的陷阱,可是一旦他冷静下来,就立刻恢复了理智。 望着乘着风势改变方向的罗马舰队,勋爵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看着接着沿海岸的地势以半包围的方式向着自己船队侧面攻来的罗马舰队,凯斯内斯甚至不用费力就能猜测到会发生什么。 十字军船队唯一的优势就是巨大的数量和有利的地形,但是当这些优势完全丧失时,凯斯内斯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会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给我穿上铠甲。”勋爵这时的神色十分平静,既然那条海盗船都能用一面旗帜向世人宣布它的勇敢,那么做为英格兰的贵族和耶路撒冷王国未来的国王,他就更要用充满尊严的体面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大战。 当就着顺风之势,以如同一弯半月般的弧线,向着十字军船队迎头痛击的罗马舰队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向着敌人投射出可怕的火焰时,伴随那死亡之火的除了法兰克人已经十分熟悉的恐怖的“密涅瓦”的怒吼,还有一阵充满激昂的呐喊:“荣誉属于罗马荣誉属于地中海女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在马尔马拉海上 已经落向西方的夕阳看上去就如同一团不住翻滚的巨大火焰,整个西方的海面已经被这火焰染成了一片殷红,而在东方,黑暗已经降临,整片的黑幕降落垂向海面,这让面对已经绕过十字军船队,从东南方向冲向法兰克人的罗马舰队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法兰克人立刻陷入了恐慌和不安,他们看到从远处模糊不清的海面上点燃的火焰时,就如同看到了地狱之火,而随着那些投射而来的火焰,十字军的确立刻陷入了这地狱火焰的煎熬之中。 凯斯内斯望着划着条条闪亮弧线的火光从远处向着船队前方飞来,虽然在无数惊慌失措的喊叫中法兰克人拼命的试图躲避,可是漫天的火球依旧纷纷落向了来不及躲开的船队中间。 凯斯内斯甚至不用细看就能知道当那些火焰发出一阵阵的巨响时,是如何在那些被集中的倒霉战船上四处迸溅,带来可怕杀戮的,虽然迄今为止他还无法知道那种令人恐怖的武器究竟是如何制造的,可是他却知道掌握了这种杀戮武器的罗马人,要比他所见到的任何敌人都要令人畏惧的多。 即便是面对萨拉森人也不曾有过的畏惧在凯斯内斯心中浮起,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因为胆怯,而只是因为对罗马舰队那异乎寻常的战术以及他们所拥有的威力巨大的武器的担忧。 一个水手一边恐惧的不住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嘴里喊着祈求宽恕的话,如果是之前凯斯内斯会立刻毫不留情的让人把他扔下海去,可是现在勋爵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种恐惧不止是这一个人,而是所有人都被罗马舰队那巨大的威力所震慑了。 “所有人全力划桨”凯斯内斯只在这一刻稍微一顿就清醒过来,从那些不住划过天空的火光弧线中,他立刻意识到该如何做,在下令船队不惜一切的向着罗马人冲去的同时,他顾不上其他战船上的法兰克人是否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让传令兵用尽一切办法告诉所有人,这个时候只有不停的冲向敌人才能避免成为罗马人杀戮的目标。 十字军的船队开始逆风向前,逐渐冲在前面的凯斯内斯的举动让越老越多的人意识到这是唯一保住性命的方法,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从天而降的火球纷纷掠过拼命前进的十字军战船的头顶落向后面,除了随着罗马人似乎已经开始让舰队后方的战船也加入了投射“密涅瓦”的行列,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伴着一大轮铺天盖地般就着风势呼啸而至的火箭,十字军船队终于冲入了罗马舰队投石机的死角。 凯斯内斯一手紧握着长剑,一手抓着盾牌,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当看到迎面而来的片片火点时,他敏捷的举起盾牌,随着船帮四周响起的一片“咄咄”的大响,不时的有士兵惨叫着栽倒在地,而从举起的盾墙的缝隙里,炙热的火箭不停掠过,在战船的甲板上四下飞溅。 “守住十字军,准备接舷”凯斯内斯半弯着腰在紧握武器,不住深吸,眼睛中既透着紧张又暴露出兴奋的士兵们面前走过,当感觉到一阵巨大的震动忽然从脚下传来时,还没等摇晃的身子站稳,凯斯内斯已经爆发出一声大吼“跳帮” “啊”“杀呀”…… 疯狂爆发出来的嘶喊声几乎在同时从撞击在一起的两条战船上发起,虽然那是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含义,但是双方士兵从对方眼里看到的只有无情的杀戮和被仇恨已经扭曲的脸。 肮脏的衣服,脸上的血污,和各种紧握在手中闪着寒光的可怕武器,这时任何精巧的设计和完美的工具都已经不起作用,除了双方早已相互不停抛射的弩箭之外,一场从古代延续下来的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短兵相接终于爆发 肉搏战的结果甚至是在刚一发生就在相互扑向对方的士兵中间造成了一片惨叫和伤亡,四处飞溅的血浆映红了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被砍倒在地的士兵的濒死前的惨呼在甲板上此起彼伏。 凯斯内斯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剑就砍倒了个因为冲的过猛直接撞向自己的罗马人,可是随后他手里的盾牌就立刻被一柄手斧削掉了一块,因为盾牌歪斜被卡住的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勋爵不禁叫出声来,不过就在对面的敌人试图再挥一斧砍向他的脑袋时,身边的侍从已经不顾一切的扑上去,随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子滚到在地,两个人不停的在甲板上翻滚着,直到同时顺着洞开的舱口滚下了底舱。 凯斯内斯咬着牙用一只手解开了绑在手腕上的盾牌把手,看着已经一片青紫的手腕,他知道自己左手显然一时间已经无法使用,他抓起旁边的长剑,在几个卫兵的保护下慢慢向后退去,同时看着越来越多已经与罗马接近的战船,勋爵不由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对就这样,把他们死死缠住” 又是一阵呼啸声从头顶飞过,凯斯内斯看到除了冲在前面那些搭乘着强壮士兵的战船之外,在后面的罗马舰队这时似乎已经放慢了速度,从那些战船上不停的飞腾起大片的火球,这些火球虽然看上去漫无目的,但是实际上却颇为巧妙的纷纷从双方最前面刚刚撞在一起,正在鏖战的战船上空飞过,当他顺着火球的方向回头看去时,他看到后面十字军的船队正面临着漫天掠过的可怕石弹的打击。 这种情景让凯斯内斯甚至有种想要为罗马人大声叫好的冲动,对于这种用近战战船做为先锋,而让能够发挥罗马投石机巨大威力的战船居于后面的巧妙战术,凯斯内斯除了感到万般懊恼之外,却没有任何办法。 至于那种已经让法兰克人闻名丧胆的叫做“密涅瓦”的可怕武器,凯斯内斯有一种要掐死把它制造出来的那个人的冲动。 “冲过去” 这一次改成十字军发出的呐喊在海面上响起,每一条与敌人纠缠在一起的战船都奋尽全力试图闯过罗马人的阻拦,向那些吞吐着死亡火焰的敌船扑去,可是那些战船上彪悍的士兵却不但让他们的战船无法向前移动分毫,甚至随着那些身穿怪异的皮甲,手握各种沉重可怕武器的彪悍士兵的猛攻猛打,有几条法兰克战船已经意外的落在敌人手中。 不过虽然到处险象环生,可是真正让凯斯内斯担忧的却是那些始终好像沿着海岸的弧线接着南风由南向北,而这时正在逐渐就着越来越暗淡的天气,已经没入西南方那片黑暗中的罗马舰队。 他不听吩咐桅杆上的瞭望哨向他报告能看到的海上的一切,当瞭望哨因为对他大声说话引起罗马人的注意而被一箭射死时,凯斯内斯因为激动不顾侍从们的阻拦要自己亲自攀上桅杆。 “大人,小心”一个卫兵用链锤狠狠砸开一根挥过的钉锤上,双方的兵器搅在一起,罗马人显然猜测到凯斯内斯是一个拥有很高身份的法兰克人大人物,随着几声呼啸,越来越多围拢上来的罗马人向凯斯内斯和他的侍卫们围攻过来,他们不得不一再向后退去,当眼看就要退到船尾再无后路时,一阵熟悉的喊声忽然从另一侧的海面上传来。 几条冒着罗马战舰的猛攻终于冲过来的法兰克战船加入了已经一片混乱的混战之中,特别是其中一条冒着浓烟看着似乎随时都会沉没的小型十字军战船因为划得太猛,它那尖利的船头迅速戳进了一旁罗马人的船身。 船上的人纷纷落水,正在鏖战的双方不由停下,这让凯斯内斯得以立刻带着已经狼狈不堪的士兵向船尾聚拢,当罗马人清醒过来准备再次向他们发起进攻时,那条突然出现的十字军船上的士兵已经纷纷攀上甲板,在明显占据着人数优势的法兰克人的反击下,罗马人不由慌忙后退,一时间甲板上再次杀声四起,血光冲天。 凯斯内斯在士兵们的保护下登上了船尾的高台,他焦急的看着东南方那片昏暗的海面,他相信罗马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愚蠢的分散兵力,那么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只有一个可能 凯斯内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如果说之前因为过于专注对厄勒冈的进攻是因为他自己的冲动,那么现在的错误完全是由于自己没有猜测到罗马人拥有的巨大贪婪的胃口。 在他的心目中,罗马人显然有着和自己一样要与敌人在海上一战的决心,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样的猜想显然并不是事实 至少对于罗马人来说,他们显然有着更加巨大的胃口。 “大人您看”一个士兵忽然指着远处阴暗海面上的一片亮点,那原本应该并不很远的距离却因为面对着黑暗而显得一片模糊,不过因为正对着依旧闪着微光的西方,对方显然比他们更容易看到海面上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当他们还在奋力辨别着那片模糊影子时,那片黑影已经越驶越近,当火光纷纷点起,海面上出现了清晰的战船的身影时,凯斯内斯立刻意识到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利用似乎是偶然而形成的半圆队形,罗马舰队借着早降的黑暗甩出了一个大大圆弧,当法兰克人终于发现这个可怕“新月”的一角已经出现在自己因为忙于冲破前面的阻截而拥挤在一起的舰队侧旁时,他们已经在完全占据上风的半月形罗马舰队投石机的射程之内。 “罗马人要干什么?”即便明知道自己问的实在愚蠢,可一个法兰克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呆呆的问到。 当听到凯斯内斯用一种与其说是冷静,勿如说是叹服更贴切的口气回答到:“他们这是要彻底歼灭我们”时,甲板上霎时引起一阵恐慌。 “不要乱,法兰克人,”凯斯内斯发出一声沉声怒吼,他回头看着那些一脸不安的士兵,在举起手里武器之后转头望着那些显然已经点燃了投石机铁网笼里的火球的罗马战船“你们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你们是在和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海军作战,不过胜利最终由上帝决定,既然这样就让上帝做出最后的判决吧” 随着喊声,凯斯内斯扔掉手里的长剑,随着他抓起一根断裂的链锤锤头用力敲起战鼓,听到这进攻命令的法兰克战船再次鼓起勇气,在天彻底黑暗之前,开始向罗马人发动起了猛烈的进攻。 站在甲板上,米利厄诺斯望着西方模糊亮光中那些不住晃动的黑点,他知道那是法兰克人,也是他今天的目标。 自从成为罗马统帅之后,虽然曾经因为不甘寂寞幻想过让罗马海军重新获得之前失去的荣耀,可是他却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 和阿赛琳一样,这一战对罗马,甚至是东西方的世界意味着什么,米利厄诺斯十分清楚,正因为这样,当发起进攻之前,他不顾身体上的不适,坚持跪在甲板上与士兵们一起向上帝祈祷。 在随从的帮助下站起来之后,米利厄诺斯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冷静口气下达了命令:“罗马海军的荣耀就在眼前,前进,罗马人” 从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的东方到只剩下一丝余亮的西方,马尔马拉海原本应该已经一片昏暗的海面上,这一刻却颇为罕见的映衬着冲天的火光,两支堪称这个时代最为庞大,也最为可怕的舰队终于摆开了彻底对决的阵势,双方的人都知道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肯定会有很多人无法再看到它那璀璨的光辉,但是双方却没有人显露畏缩。 除了一支没有人注意到的小船队之外,双方舰队纷纷向着对方靠拢,直到伴随“密涅瓦”的呐喊,由一团不知道从那条船上首先投出的火球拉开了马尔马拉海之战的最终序幕 当两支舰队在黑暗中展开大战的时候,一支小型船队正沿着之前罗马舰队开辟出的通道沿着小亚细亚一侧的海岸向东奋力前进,尽管海面上一片阴暗,不过常年来对海路的熟悉让这支船队依然能够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阿赛琳站在船首仰头望着已经一片黑暗的天空中的星星,从那些老水手那里,她学会了很多依靠这种方法辨别方向的技巧,而且让她不能不佩服的是,那位深居深宫中的罗马皇后显然在这方面有着她所难以想象的非凡才能。 阿赛琳还记得当她在埃罗帕西娅的寝宫中看到那一幅幅繁杂的星图,和那些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各种观测天象的机器时,阿赛琳承认自己是暗暗的嫉妒了。 她知道伦格不但给了埃罗帕西娅华丽的城堡,还不惜花费巨资为她修建了一座据说是全世界最为齐全的观象台,一想到他们两个人可以单独在那座观象台上独处时的情景,阿赛琳就在内心里不无恶意的猜测,这是不是埃罗帕西娅故意勾引伦格的小手段。 可是她不老实的承认埃罗帕西娅的才智,特别是当借用皇后的那些工具和星图一次次准确确定了海上航线之后,阿赛琳剩下的只有叹服。 现在她们正在黑暗中沿着海岸向东行驶,身后的海战似乎已经展开,不过阿赛琳却没有象其他人那样焦虑的回头观望。 自己已经把所知道的一切都传授给了那些罗马人,那些罗马海军将领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在她的夏宫中与她一起琢磨探索那些前人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和战术。 在那个些日子里,不论是罗马人喜欢晚起的清晨,还是已经肆意狂欢身心疲惫后的深夜,甚至是刚刚和伦格享受完温存,身体上还残留着情人气息的时候,只要想到,她就会立刻让人把他们召集起来,然后一群人要么围拢在阿赛琳的房间里,要么聚集在那座硕大的“地中海水池”边,他们会一起把那些设想用舰队模型摆设出来,然后在各种激烈的争执议论中去完善那些令他们为之激动的战术和构想。 该做的一切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由命运自己却安排吧…… 阿赛琳对从没有过的这种念头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厄勒冈的命运会怎么样?自己还能再见到心爱的伙伴吗?也许自己的后半生真的就要以伦格情人的身份渡过了,或者生一个孩子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阿赛琳忽然为自己居然在这时候有着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谁能想到就在马尔马拉海上正爆发一场决定整个基督世界未来命运的海上大战时,做为被称为地中海女王的自己,却在想着是否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这种事情? “不过一切好像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阿赛琳略显落寞的这么继续想着,当看到厄勒冈陷入可怕的围攻,可能就此再也无法见到它后,阿赛琳就有一种自己一生中最可贵的东西已经彻底失去的感觉,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忽然发现大海已经失去了吸引自己的魅力,她只想让自己有一个能够安静休息的地方,在这时伦格的身影再次浮现出来,这让她毅然决定赶赴君士坦丁堡,虽然不知道伦格是否已经赶回,不过她却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博尔普鲁斯海峡,这不止关系到她做为地中海女王的荣誉,更因为那座城市是属于伦格的都城。 “好了,就是这样了,”阿赛琳用一种透着落寞的声调低声自语,她随手抻下把头发绑成一个吊辫的手帕,任由海风吹过,让她浓密的黑发完全融入漆黑的夜空中“全侧帆,君士坦丁堡” 随着她的命令,这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在阵阵吱呀闷响中开始纷纷改变船帆帆角,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方向驶去。 在他们的后面,一场空前惨烈的海上大战已经全面展开,在他们的前面,漆黑的地中海的远处似乎正有等待着他们的莫测的命运。 公元一一九一年六月九日夜晚,在马尔马拉海的西部海上,一场激烈的海战已经展开;在靠近欧洲一面的陆上,十字军开始了对君士坦丁堡的激烈围攻;在东部的博尔普鲁斯海峡,之前深入罗马海域的十字军对金角湾同样发起了猛烈进攻;而在小亚细亚一侧,远征科尼亚的伦格终于赶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赛琳带着她那支小小的舰队,正星夜赶往博尔普鲁斯海峡……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 在君士坦丁堡大区小亚细亚一面的陆地上,有一座很高的石制尖塔,在这座尖塔基座下的大理石刻板上,用拉丁文,罗马文和希腊文三种文字刻着一段话……“从这里,你将走向荣耀和辉煌。” 这段文字是当年君士坦丁皇帝留下的名句,尽管很多人知道这句话其实是他在与宿敌诺帕决战前对士兵们说过的话,不过在这里却提醒着人们,他们已经进入了直接由皇帝统治的君士坦丁堡大区。 尽管在法兰克人眼中,始终把东罗马和那些亚细亚人一样视为异族,不过罗马人却始终把自己视为欧洲最伟大帝国的继承人。 所以在漫长的岁月里,真正从亚细亚大陆进入君士坦丁堡并获得荣耀的人并不很多,不过即便这样这块矗立在大区小亚细亚边界的界石依旧成为了很多人走向成功的明证。 前面的前锋夹裹着一身的尘土出现在岔道上,他们很快越过队伍来到伦格面前,当他们说出听到的消息后,阿历克斯看到皇帝原本低沉的脸上显得更加凝重。 “你们是说法兰克人已经突破了恰纳卡莱海峡吗?”和很多人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后伦格首先是感到难以置信,他并没有自大到认为恰纳卡莱海峡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而且他也知道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危险而愚蠢的,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为法兰克人却能够这么迅速的突破隘口感到意外。 在伦格心目中对于十字军没有在圣地有所收获,却突然向罗马发起进攻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在他想来不这不过是十四年后必然出现的第四次东征对罗马入侵的提前爆发而已。 只不过随着他的出现和历史的改变,那次对罗马的洗劫却提前爆发,这看上去似乎并不在他猜想之中甚至显得十分不利,不过仔细想想,他却又觉得这一切未尝不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所以虽然其他人感到焦虑紧张,可是在内心里伦格却有着一丝隐约期盼,不过十字军攻破恰纳卡莱的消息让他感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地方,这让他甚至想起了第四次东征中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与其说是因为十字军的勇猛,不如说是因为出了内奸,这让他立刻感到焦虑起来。 对君士坦丁堡城墙的信心却阻挡不住来自城堡内部的威胁,这让伦格决定马不停蹄的带着近卫军向海岸边前进,虽然知道军队已经十分疲惫,可是隐约的焦虑却让他不得不一直不停的向博尔普鲁斯海峡赶去。 他知道法兰克人在攻破隘口之后一定会立刻向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如果能够在自己赶回之前得到城内的接应,也许那座还成永远无法攻破的城市真的会有麻烦了。 感觉到皇帝内心忧虑的阿历克斯不声不响的做着各种准备,他一边让士兵们尽量用换乘的方式让战马得到足够的休息,一边下令尽量放弃一切不需要的东西,当以盔甲鲜明,装备华丽的近卫军连他们引以为豪的红色斗篷都纷纷扔掉后,这支军队看上去就略微显得狼狈了。 “必须尽快赶回君士坦丁堡,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找到足够多的船,”尽管焦急可伦格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如果只是这样赶去一切也许不但不会有什么帮助而且可能会因为鲁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在骑在马上随便咬着随从为他准备的黑面包和干牛肉时,他向阿历克斯下达了命令“让人赶在前面去准备船只,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不过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渡海,一旦法兰克人的舰队逼近博尔普鲁斯海峡,一切就要变得很糟糕了。” “陛下请原谅,不过说起来这不是很奇怪吗?罗马舰队在什么地方,米利厄诺斯在干什么?即便他很愚蠢,可是阿赛琳殿下应该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可是那些消息里根本没有提到罗马的舰队,难道他们都已经……” 看到阿历克斯欲言又止的样子,伦格的心头微微发沉,他知道阿历克斯要说什么,不过虽然他认为不论是埃塞林还是米利厄诺斯都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法兰克人消灭,但是从现在的局势看,似乎一切真的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 “告诉士兵们稍微放缓行军速度,略微休息一下,我们不能再前面的村子过夜了,明天早晨之前要一定要赶到海边。”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尽量为皇帝最好一切,在把这个命令传递下去后,他派出了一小队骑兵向路过的村子赶去。 “给那些村民些钱,让他们准备好热汤和足够的毯子,我们要赶一夜的路了,”阿历克斯向士兵们吩咐着,随后他又想起什么的继续叮嘱,还有让给我们准备一批木蹄掌,战马的马掌已经磨坏很多了,也许我们赶到的时候就要立刻战斗,所以在这之前必须抽出时间尽量换好。” 看着阿历克斯不停的吩咐着手下,伦格焦虑的心略微放了下来。当有士兵经过时,他让自己的脸上看上去略显轻松,虽然这样的连夜跋涉已经足以让人意识到可能要面对的危急局面,但是看着皇帝展露出的镇定信心,近卫军紧张疲惫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阿历克斯,”伦格跟在旁边的近卫军统帅略微笑了笑“不过我想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也许应该多去君士坦丁堡大学里好好学习一下,要知道我并不希望你总是在我的身边,虽然做为宫廷元帅你比任何人都更称职,不过也许很快就要有更适合你的事情去做了。” 听到皇帝的话,阿历克斯的心头不禁微微一动,他记得这已经不只是第一次皇帝向他透露出这样的消息,联想到伦格让汉弗雷担任新建立的行省总督,而又把法尔哥尼留在刚刚平叛的行省里,他逐渐意识到皇帝显然已经决定在罗马的行省中推行他那早已酝酿的计划。 “只要这次之后还活着,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荣幸成为罗马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督,虽然无论从学识还是聪慧上他都无法和更加年轻的胡斯弥尔相比,但是他相信以自己已经拥有的巨大声望和权势,已经皇帝为了要让行省变革推行得顺利稳妥,自己都显然会比胡斯弥尔更有可能尽早的成为一任罗马的行省总督。 “你会活着的,甚至可以活很久,然后看到你和阿索尼娅的后代逐渐长大。”伦格笑着说,当他看到阿历克斯因为这句话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时,他侧过身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提醒着“不过你绝对不能因此得意忘形,要知道这不是圣子的许诺,只是一个朋友的祝福。” “是的陛下,谢谢您的这个祝福。”阿历克斯低声回应,然后他调转马头向那些已经从村子里赶回来的士兵们奔去。在这样的夜晚还不停留的持续行军,已经让士兵们感到十分疲惫,阿历克斯知道,这将是个十分难熬的夜晚,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夜色中博尔普鲁斯海峡,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显得安静。因为有着颇为显著的落差,马尔马拉海的海水常年一直不停的向着黑海注入,那种虽不湍急,可是在夜晚的星光下看去,就好像总是在不停流动的片片粼光,会让岸上的人有一种整片陆地在不住漂流的错觉。 埃罗帕西娅坐在椅子里缓缓喝着宫女刚刚为她调制的蜜奶,对于一个孕妇来说这个时候还不休息显然是不太妥当的,这让她原本健康的肤色看上去微微苍白,不过她还却依旧坚持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因为不但在城外法兰克人正准备着发起进攻,同时在靠近圣宫的海面上,也已经发现了之前侵入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敌人的踪迹,虽然守卫在远处棱堡中的罗马军队立刻毫不客气的让法兰克人见识到了罗马投石机械的巨大威力,不过那些十字军显然并不死心,他们略微退却之后就登上了一座靠近岸边的小岛,虽然很快落下的夜幕让他们一时间不能再发起进攻,罗马人还是紧张的戒备着。 不过这些并不是让埃罗帕西娅不能入睡的原因,她在等待一个客人,虽然她始终并不喜欢这个人。 侍从带着赫克托尔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坐在那里已经很久的皇后,看着白化病人躬身行礼,埃罗帕西娅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大人,您问出什么了吗?”埃罗帕西娅轻声问着,当看到白化病人微微摇头后,她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失望“那么您认为亲王是那个试图颠覆罗马的人吗?” “陛下,并不是谁会不会颠覆罗马,”赫克托尔略微摇头纠正着“而是所有人都有可能会这么干,就和之前的敌人也许有一天会成为帮助我们的人一样,也许一直被信任的人在某个时候反而会变成可怕的敌人。” “那么你认为谁又是这个会背叛的人呢?”埃罗帕西娅有些无奈的问着,在不喜欢赫克托尔这一点上,她和玛蒂娜有着惊人的一致,虽然玛蒂娜更多的是因为对赫克托尔那种对其权威蔑视般的冷漠和防备,而埃罗帕西娅则是无法接受白化病人总是充满阴谋和残酷的手段。 不过在这个时候埃罗帕西娅却不得不默认这些之前她所厌恶的手段,为了能够尽快查清君士坦丁堡城内可能还隐藏着的内奸,她以皇后的名义授予了赫克托尔足够多的权力,这种权力与之前阿莱克修斯近乎疯狂的到处拘捕不同,赫克托尔更愿意用不为人知的方式悄悄的达成他的目的。 “陛下,亲王显然有他自己的野心,尽管他一直否认自己试图颠覆罗马,而且现在已经被软禁起来,不过在罗马城里也许还有那些试图叛乱的内奸,所以这段时间请您务必小心,”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望着埃罗帕西娅“虽然这么说也许失礼,不过我建议您只使用皇帝从耶路撒冷带来的那些随从,如果您一定要坚持用罗马人,那么请随时让近卫军跟在您的身边,至于您和两位殿下的食物,一定要由人尝过之后再使用。” “大人,难道您认为连我身边的人也不能相信吗,”埃罗帕西娅看着赫克托尔,在略微沉吟一会后她轻声说“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这样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作为罗马皇后我不相信自己的臣民,却只相信那些法兰克人,也许玛蒂娜可以这么做,因为她的确有这样的理由,可是我却不能。” “陛下,请您为皇帝的孩子着想,不止是菲特琳娜和亚历山大,还有您即将出生的孩子着想。” 赫克托尔最后的话终于说服了埃罗帕西娅,她知道必须为了孩子尽量保护好自己,而且白化病人那似乎带着隐忧的神色也真的吓到了她,虽然不知道赫克托尔究竟为什么如此紧张,不过她还是决定按他的建议去做。 看到皇后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赫克托尔暗暗松了口气,当他走出皇后的寝宫来到被月光照得一片雪亮的院子里时,他那双透明的眼睛里露出了淡淡的疲惫。 从把阿莱克修斯软禁在他自己的家里之后,赫克托尔就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迷宫,虽然亲王之前的举动的确给罗马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可是从那些被阿莱克修斯抓起来的人看,亲王的举动就显得不但荒唐甚至过于愚蠢。 这让赫克托尔逐渐感到疑惑起来,他不相信阿莱克修斯会变得那么笨拙,为了能够给法兰克人做内应,会愚蠢到自己亲自上阵的和所有罗马人为敌。 这让他感到自己好像寻错了方向,这种想法一旦出现立刻让他感到了其中的危险,虽然这样的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可是他还是来到圣宫提醒埃罗帕西娅注意她自己的安危。 不过除了担心皇后的安危之外,赫克托尔却还有着另外一个不能对埃罗帕西娅明言的原因,那就是对于埃罗帕西娅的哥哥狄奥多,他始终有着很深的戒心。 以保护皇后的名义,让由伦格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亲信无形中包围皇后,好让狄奥多的人不能顺利的接近埃罗帕西娅,这是赫克托尔所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特别是一想到皇帝的两个,也许是三个继承人都在她的身边时,白化病人甚至有一种想要让人把埃罗帕西娅软禁起来的冲动。 不过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做为一位罗马人的皇后,埃罗帕西娅虽然并不适合统治帝国,但是她却是罗马人最能接受的皇后人选,这就让他必须更加小心的面对这样的局面,而不是如当初那样,为了稳固伦格的地位,他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考虑对玛蒂娜下手。 赫克托尔一边想着一边沿着幽暗的长廊向前走去,因为卫兵都已经被调到宫墙上守卫,圣宫中一些偏僻的地方就显得比平时幽静阴暗的多,不过这并不影响白化病人,多年来因为病症忌光的原因,他更加习惯呆在缺少光线的环境里,所以在别人看来花园里有些阴森的道路,却难不倒他。 不过也正是因为多年来的习惯,走在路上的赫克托尔在忽然隐约感觉到这片花园中那异乎寻常的安静之后,发现了旁人旁人不易察觉的动静。 原本在这样一个夏天的夜晚因为他的出现,应该被惊起的宿鸟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让赫克托尔渐渐感到了异样,而当他就着花园长廊顶上那斑驳藤蔓间洒落的月光,看到隐约在花坛后闪动的人影时,赫克托尔慢慢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他的脚下依旧不紧不慢的行前迈着步子,不过一双透明的眼睛却紧紧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当一声踩段树枝的声音忽然在夜色中响起时,一声利刃划破夜风的呼啸同时从他身后响起 “噗”短剑刺进身体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花园里都可以听到,一声痛苦呻吟刚刚从身后发出,赫克托尔却已经把早已经倒握反刺的匕首从行刺者的胸前拔出。 “嘿”一声低喊忽然从旁边的花坛阴影里传来,随着几条身影突然出现,手握闪着寒光的利剑的刺客纷纷向赫克托尔扑了上来。 把手里的匕首奋力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刺客投去,就在那人立刻捂着肩膀发出惨叫的同时,赫克托尔已经抽出佩剑,伴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他用力挡开刺来的一剑,可是他的脚下却没有停留,就在那声兵器碰撞声还在空中回荡时,他的脚下用力,略显消瘦的身子借着和对方长剑碰撞的反弹忽然向着繁茂的花坛里跃去。 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变化的刺客在发出惊叫之后立刻纷纷扑进花坛,但是当一个人的身子刚刚落在满是齐腰高的花束后面,他已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锋利的剑尖狠狠戳进他的小腹,这个刺客一头栽到在了花丛里。 刺客们怎么也没想到赫克托尔居然根本没有逃跑而是就在花坛后面,当那个人落地的时候,他的长剑立刻刺穿了对方的小腹,而更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与此同时赫克托尔已经用力一跃,再次跳回到长廊的小路上,就在那个被他投掷的匕首刺中肩膀倒在地上的刺客还没反应过来,赫克托尔已经在掠过他身边时,手中长剑顺势挽起一个凌厉的剑花,割开了那个人的喉咙。 “上帝,他是魔鬼” 一个刺客因为被赫克托尔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连杀三人的辛辣手段吓而声音颤抖,他们几个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白化病人有着比他可怕的名声更加可怕的剑技,在短短瞬间他那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让这些自认亡命之徒的人,也不禁胆战心惊。 可是他们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退路,在圣宫里行刺罗马重臣的罪责已经足够让他们死上很多次,所以恐惧的念头只是一闪,他们就再次挥起武器向着赫克托尔冲去。 克托尔能够感觉到刺客势在必得的决然,他立刻决定放弃之前要抓住这些人逼出指使者的想法,而且当从远处闻讯赶来的卫兵的喊声出现时,他立刻转身向着点起灯火的地方拼命跑去。 不过这时的赫克托尔却更加相信之前的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罗马依然有着隐藏的内奸 第二百五十九章 晨 那些刺客显然没有想到之前用凌厉惨烈的手法麻利的瞬间杀掉自己几个同伴的赫克托尔却会突然逃跑,他们本能的准备向前追去,可是远处闻声而来的卫兵手中点燃的火把却吓到了他们。 在一声唿哨的带领下,那些刺客立刻向相反方向跑去,他们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惊动了卫兵,那么这次行刺的任务显然已经失败,虽然可能要面临严厉的惩罚,不过他们这时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逃生的本能让他们立刻放弃赫克托尔,向着远处花坛间黑暗的甬道跑去。 闻声赶到的是一队近卫军小队,不过让那个带队的小队长感到奇怪的是,在火光下映衬出来的监察大臣的脸,并不是想象中任何遇到这种事情的人都应该有的要么略显惊慌,或者气急败坏的神色。 相反,这位大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神色中有着一丝隐约的笑容。 赫克托尔用颇为罕见的热情感谢了这个小队长的救命之恩,在向每个人许诺了一笔价值不菲的报酬后,他并没有按照小队长的建议先回到自己的家中去暂时休息,而是立刻返回皇后的寝宫。 不过监察大臣忽然在在圣宫中险些遇刺的消息几乎不用什么人刻意渲染已经传了出去,所以当赫克托尔一晚之间第二次来到皇后的寝宫时,虽然已经睡下,可埃罗帕西娅还是立刻召见了他。 这一次,赫克托尔的建议没有多费任何解释劝阻就立刻被埃罗帕西娅接受。 皇后显然也被监察大臣居然在圣宫中遇刺的消息吓住了,她立刻下令让人招来了自己的御用宦官首领,在连续下达了一通命令后,在宦官首领的带领下,一群之前在寝宫中任职的宫女被陆陆续续的带走,按照赫克托尔的建议,一批之前在耶路撒冷就加入了祈祷者教团,而后在伦格成为皇帝后逐渐进入耶路撒冷的女人被临时安排到了皇后的身边。 “陛下请放心这一切只是暂时的,等这段时间之后您就可以任意挑选你认为满意的人选,不过我个人还是建议您在这方面多加注意,如果一定要用罗马人,也许色雷斯人更适合伺候您。”赫克托尔淡淡地说。 “但愿这一切快些过去吧,”埃罗帕西娅叹息一声,她已经被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折腾有些身心疲惫,有那么一会她心底里甚至暗暗有些怨恨“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做这些事情呢?” 监察大臣在圣宫中险些遇刺的消息不需要有人刻意宣扬很快就已经传了出去,先是圣宫里人人自危,接着这个似乎预示着新的风暴的消息就立刻在贵族当中谣言四起。 很多人意识到可能又会发生更糟糕的事,他们知道那个白化病人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之前阿莱克修斯的举动虽然引起了很大的恐慌,可是人们还不会有那种彻底的畏惧,而现在一想到赫克托尔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干出来的那些事,罗马人不由在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忐忑不安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恨死了那个派人行刺的蠢货。 对于赫克托尔来说,这一晚实在是太忙碌了,他不顾身边的人一再劝阻没有一点停顿的立刻赶往阿莱克修斯的宫殿,当已经被软禁的亲王被人叫醒来到起居室时,看到是虽然尽量保持着冷静,可是却依旧能够隐约感觉到身上散发着激动气息的白化病人。 “亲王,我需要你的帮助,”赫克托尔开口就说,他没有时间在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城外正有一支军队要攻进城来,而在城墙里面则有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人准备发生叛乱“你是特里布斯首席元老,虽然你已经被软禁,可是按照罗马公法赋予你的权力,你在没有被收回这个元老特权之前,至少还有权力做为重大事件的证人,所以我需要你来为我作证。” “你要干什么?”阿莱克修斯先是略眯眼睛,接着好像若有所悟似的微微张开嘴,同时发出了一声似乎了然的轻“啊”“我想你已经知道该干什么了,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毕竟是在出于公心的名义之下,虽然我也很愿意借着这样的机会乘机铲除之前的那些对手,不过能有这样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机会对我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那么就由您来进行这一切,请记住您的时间并不多,法兰克人就在城外,而我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头的。”赫克托尔向亲王略微点头鞠躬,他知道阿莱克修斯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看着亲王的精神立刻变得很好,而且还笑呵呵的命令仆人为他准备衣服后,赫克托尔转身向着院子里走去。 “他们猜到了,他们猜到我一定会这么干,否则我就不会要求把赫克托尔至于我的监视之下。”走到院子里,看着远处东方依旧显得一片黑暗的天际,白化病人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许久以来,随着伦格身份的变化,他做为伦格身边身份颇为特殊的一个人,跟随着这位被世人成为圣子的年轻人一路走来。 在很多对于别人也许充满传奇的故事中,他就是其中的参与者,也正因为这样赫克托尔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些所谓奇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正因为这样,赫克托尔也比别人更加了解环绕着那位圣子的荣光之下,伦格那些不为人知的弱点。 “该动手了”赫克托尔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他看着已经变得忙碌起来的亲王住宅,知道有很多人注定要被从美梦中惊醒,度过一个难熬的漫长夜晚。 当财政大臣康尼努斯被远处一阵越来越喧闹的声音吵到时,他先是认为军队正在街上搜捕刺杀赫克托尔的刺客,可随后当他从仆人那里听到,居然是一支军队包围了元老院首席元老的府邸时,财政大臣立刻变得有些目瞪口呆了。 他胡乱穿上件衣服就带着人向米蒂戈罗斯的家中赶去,不过他的队伍刚刚经过戈列多多大公共浴池,就被已经设下的哨卡拦住。 财政大臣气愤的向阻止自己的卫戍军大声质问,可是当他很快意外的看到之前被解职软禁的阿莱克修斯居然在卫兵的簇拥下经过身边时,即便不用解释他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你赢了?”康尼努斯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阿莱克修斯“不过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说服的赫克托尔,我不认为皇后陛下会干出这种事,可是赫克托尔却一定会的,告诉我你答应他什么了?” 停下脚步的阿莱克修斯沉吟了一会,走到康尼努斯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你知道我不是个宽容的人,特别是对那些曾经背叛和出卖我的,我想您一定不会天真的认为当初艾萨克把我送进雷克雷监狱的那一次事情里,阿莱克修斯就是清白的,我知道他勾结了很多人,然后他们就那么冷漠看着艾萨克把我送进了监狱。” “所以你现在要报复他?”康尼努斯愤怒的低声质问着“在这个时候?在罗马正陷入危机的时候?你难道不是一个罗马人吗?” “有坚固的城墙和军队,君士坦丁堡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而且一旦皇帝回来一切就会彻底解决,至于说是否是个罗马人,我不否认自己报复的私心,可是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罗马,铲除那些试图出卖罗马的敌人是我的职责,只要我想做就一定能做到而且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怀疑我对罗马的忠诚,即便是做为康尼努斯家族后裔的您”阿莱克修斯最后的话里充满了愤怒。 财政大臣愕然的看着阿莱克修斯,他不知道这位亲王是过于自以为是还是已经发疯了,不过他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能力,之前皇后已经获得元老院和特里布斯授权的事实让他明白,一旦赫克托尔从皇后那里得到命令,那么正如阿莱克修斯所说: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沿着街道传来,在火把的映衬下,一队士兵押解着看上去神色颇为轻松的米蒂戈罗斯走了过来。 看到亲王,首席元老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当看到康尼努斯时他好像才露出了一丝诧异。 “我相信您一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米蒂戈罗斯淡淡的笑着“我知道这个时刻您已经等待太久了,不过我没有想到您居然会在这样一个时刻下手,告诉我您是怎么让监察大臣相信您的?” 听到同样的问题,阿莱克修斯不禁一笑,他看着面前这两位罗马原本最有权势的人,在露出一丝得意笑容后,他淡淡的说:“事实上我可以证明在您的家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迹象,说明和今天晚上监察大臣遇刺的事件有那么点关系。” “我不会愚蠢到派人行刺赫克托尔,”米蒂戈罗斯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指控感到恐慌,他用坚定的眼神盯着阿莱克修斯“我是元老院的首席元老,我甚至首先同意把罗马的临时最高权力授予皇后,所以我不会在做了这件事后还会派人刺杀皇后身边重臣这么愚蠢的事。” “尊敬的元老,”阿莱克修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向米蒂戈罗斯微微倾身,用很低的声音在让耳畔说“你的确不会,不过我会。” 米蒂戈罗斯原本镇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诧异不安,他侧脸望着亲王神色不动的表情,在这一刻他已经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为阿莱克修斯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及其不利的时候还能使用阴谋,他既感到意外又有种说不出的疑惑。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没有让他继续猜想发生了什么的时间,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这个平生宿敌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人难以想象。 “你认为自己胜利了?”米蒂戈罗斯好像突然松了口气,他神色安详的看着阿莱克修斯,然后透出一声带着讥讽的嗤笑“你不会成功的阿莱克修斯,你注定只是一个可怜的人,注定什么都不会得到,很快你就会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那对你来说并不美妙。” “也许到了那时候你会先于我受到审判”元老的话显然刺激了亲王,阿莱克修斯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我会拘捕你的那些同党,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在我的心里,随时提醒我该如何报答你们之前对我做下的一切。” “这就是你的目的了,你真可怜阿莱克修斯。”米蒂戈罗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亲王,随后不再理他,在卫兵的押解下错身向前走去。 “亲王,你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康尼努斯沉声说着“等皇帝回来的时候,你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犯下的罪行的证据,不要指望那时候赫克托尔会为你说话,即使是皇后也不能为你辩护。” “可是我只要知道自己是在为罗马尽忠就可以了,而且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个就不报复那些亏欠我的人吗?”阿莱克修斯冷冷的问着,他向米蒂戈罗斯的府邸走去,同时嘴里说“我只要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罗马就没有关系了,只是为了罗马……” 正如赫克托尔所说的那样,六月九日这一天的夜晚成了很多君士坦丁堡人最难熬的一夜。 人们呆在家里认真的倾听着,从门前走过的每一个脚步声都让一些人感到胆战心惊,一旦敲门声响起,很多人就立刻因为恐慌变得大乱。 大多数人选择了顺从,不过也有些人试图抵抗,遇到这样的情景,警戒军团就立刻展现出了经过整编之后的威力,他们手中拿的不再是用来威慑普通人的短棍,而是锋利的佩剑,当有人试图抵抗时,警戒军团的士兵们就立刻冲上去把他制服,而且那敏捷的速度和手段很快就让一些抱着同样想法的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际已经慢慢显露出了一线灰色,在这个原本应该是人们正沉溺于香甜美梦的时候,几条渡船则在灯火的映照下渡过金角湾,船上的人被很快送进了对岸恐怖的雷克雷监狱,当站在之前阿莱克修斯被囚禁的牢房的窗口,向外眺望下面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金角湾时,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从东方天边浮现出的暗灰色的那丝淡淡光亮让阿历克斯意识到天已经快要亮了。 虽然是夏天,可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一直在旷野中行军的近卫军们,在这个时候不但感到了身体上的巨大的疲惫,也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凉意。 在更远的地方,从高地上看过去,已经可以望见远处博尔普鲁斯海峡波光粼粼的倒影,在夜色的衬托下,博尔普鲁斯海峡看上去就如同一条镶嵌了无数晶莹宝石的腰带,从远处马尔马拉海向着东方面面延伸,而且因为海水常年注入黑海而一直在不停流淌的海面,看上去显得似乎在带着大地不停的前进。 几声透着急躁的马嘶伴着晃动的影子从远处奔来,阿历克斯立刻迎着他们走去他, 看到被他派去收集船只的士兵已经赶回,他立刻向他们询问船只的情况。 “大人,我们正在尽量征集足够多的船只,不过有个消息要禀报陛下,”一个士兵焦急的说“听沿岸的民众说,法兰克人不但已经突破了恰纳卡莱隘口,甚至有一部分十字军已经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外,他们好像正准备进攻金角湾。” 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的阿历克斯立刻带着这些士兵向皇帝所在的队伍奔去,尽管知道很快全军就会知道这个消息,可他还是严令那几个士兵绝对不许随便泄露。 “陛下,请允许我亲自带领一支近卫军先赶到海峡,”阿历克斯向伦格请求着“我只要一千……不,只要六百人就可以了,陛下,我会死守金角湾直到您赶到。” 伦格默默沉思着,他知道阿历克斯说的很对,这个时候时间对上方来说都实在太宝贵了,不过虽然看上去也许自己这一方更需要时间,可是仔细想过之后,伦格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赶往海峡。 “阿历克斯,如果我让你带着那么少的军队赶回去,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让我手里原本已经少得多的军队被分成更多的部分,这不是个好主意,虽然我知道你的忠诚不容质疑,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我需要的不是你让自己陷入危险,而是能够帮助我解决眼前的难题。” 伦格说着微微挥手阻止了试图继续进言的阿历克斯。 “法兰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赶回来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深夜里进攻博尔普鲁斯,这对他们来说就和自杀一样愚蠢,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不过……”说到这里,伦格向着已经逐渐泛起一片淡白的东方天际看去“我们已经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让士兵们休息,也许他们在到达海峡边之后就要立刻进入战场。” “陛下,近卫军随时为您而战”阿历克斯把拳头紧紧按在胸前。 “一切都看你的了,我的朋友,”伦格用手揽着年轻的近卫军统帅的后颈,让他的额头和自己的抵在一起“从耶路撒冷出来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一直跟随着我战斗,不过现在这一次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为关键的,只要能够胜利,我甚至可以向你们保证罗马会有至少三十年的和平。” 阿历克斯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他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许诺,不过他知道这一次的确不论对罗马还是皇帝本人来说的确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战争。 而且因为曾经出使梵蒂冈,阿历克斯也能隐约明白皇帝的话里隐藏的那些含义。 只要能够击败进犯的十字军,那么正教将不止是在军事上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之前收复保加利亚以及在罗斯推行教义的声势,不但一反之前居于劣势的局面,也许可以乘机向公教展示他们强大的力量。 或者,凭借这样的实力和威信,皇帝甚至可以成为自教会分裂之后,第一位被梵蒂冈承认的东西罗马的唯一皇帝。 我会成为这种奇迹的见证者,甚至其中的一员吗?想到这些的阿历克斯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陛下,我会跟随着您。” “好的朋友,让我们去面对法兰克人吧,但愿这是对我们最有意义的一战。”伦格轻松的拍了拍阿历克斯的肩头,随后他翻身上马,当先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奔去。 淡淡的红光终于出现在海平线上,虽然海峡很窄,不过那片红色还是如同一条飞快延伸的光箭沿着海面射向远方,同时在海面上映照出一条长长的红色痕迹。 一一九一年六月十日的清晨显得异常清爽,原本应该已经十分热闹的博尔普鲁斯海峡因为缺少了来往的商船显得出奇的宁静。 在海峡两岸的村庄里,人们早早的就来到岸边,法兰克人将要在今天向金角湾发起进攻的消息已经传开,人们焦虑的注视着微波粼粼的海面,当一队黑点从海峡最远处的山岩后逐渐出现时,罗马人不由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呼声。 虽然同样是十字旗,可是这些法兰克人却挟着一股充满血腥的气息而来,当他们逐渐进入海峡时,看着两岸那顺着地势绵延起伏的村庄和远处恢弘的圣宫不禁发出了贪婪的感叹。 “这真是上帝赐予恩典的地方,”一个法兰克人贵族大声赞美着,然后他回头向身后的士兵大喊“这一切很快就是你们了,冲呀” 第二百六十章 旗帜,旗帜! 红彤彤的朝阳从好像被煮熟了的海水中慢慢露出了头,那个火球看上去显得异常硕大,就好像随时会顺着海面滚过来似的。 在朝阳和海水的映衬下,整个海峡都充满了令人一片片耀眼的反光,海岸似乎比平时更高了些,朦朦胧胧的藏在光里,从远处看上去就好像博尔普鲁斯海峡已经完全浮在空中一样。 “这可是被称为用金子制成的海湾,”一个稍微有些见识的十字军士兵舔着舌头向旁边的同伴说“听说每条进入金角湾的船都可能会带着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富,每一天这里能够出现的财富足够让最富裕的贵族嫉妒,哎呀呀,这简直就是个宝库呀。” “罗马人在哪,他们怎么还不出来,”一个还小的士兵有些担忧的看着海峡“不是说那个女人很厉害吗,就是罗马皇帝的那个情妇,听说她不但漂亮,甚至还会巫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个异教徒,抓住她之后就要把她烧成一堆灰烬,”之前的士兵低声笑着“听着,罗马人里有很多漂亮女人,等我们攻下君士坦丁堡之后,你就能享受到她们了。” “都住嘴”一个十字军小头目回头呵斥着“注意点,现在我们只要能冲进金角湾一切就是我们的了,那些还在后面胆小鬼会嫉妒我们的,那时候我们就能好好向他们炫耀一下了。” 十字军的战船在前面首船的带领下开始向着海峡里前进,其实他们这个时候也是万分紧张,虽然博尔普鲁斯海峡并不很长,但是就在一天前他们已经尝到过从圣宫外围棱堡投射出来的礌石的厉害,这让他们不禁想起了在恰纳卡莱隘口遇到过的那些麻烦,不过这时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渴望得到财富的欲望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危险和恐怖,不顾一切的向着海峡里前进。 之前因为夜晚的黑暗停止进攻的法兰克人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获得成功,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罗马人的舰队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而且也担心金角湾里会有强烈的抵抗,不过从一路行来时看到岸上零零星星出现的十字军的迹象看,理查的军队显然已经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这给了他们足够的勇气,让他们相信罗马人这时应该正疲于奔命的防守城墙。 追求荣耀固然重要,可是财富同样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只有拥有了足够多的财富,才能让自己拥有追求荣誉的条件。 靠近最右边的一条战船上传来的一阵呼哨打断了十字军将领的胡思乱想,这个来自布列塔尼的伯爵立刻向传来呼哨的方向看去。 从靠近小亚细亚方向的岸边,他注意到有一片黑点正在向着自己船队的移动过来,他一边吩咐着一个敏捷的水手爬上桅杆,一边招呼着身后的士兵做好准备。 虽然这位伯爵一心追求财富的心思要比拯救圣地强烈的多,不过他并不愚蠢。他不会天真到认为这个时候出现的这些人是来迎接自己的,在向后面的战船发出警告之后,他吩咐给船上那些小型投石机装上石头。 “看来要有麻烦了,”伯爵慢悠悠的说着,这种场面他见过不少,布列塔尼人那既不愿意依从法国国王,也不屑于成为英国附庸的举动,让他们多少年来不止一次的和四周的领主作战,现在只不过是在和一个之前没接触过的敌人作战而已。 不过伯爵很快就感到放松了下来,这是因为瞭望哨发现那些靠近的船只虽然明显带着敌意,但是看上去那些船却显得那么小,或者说是五花八门,一看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货船,渔船,甚至随着靠近,瞭望哨发誓自己还看到了几支独木舟似的小型尖头船。 “罗马人发疯了,让这样的船来送死,”伯爵大笑了起来,他在稍微观察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后,决定下令首先打沉冲在最前面的一条尖头船“先吓一下他们,最好把他们赶走,如果他们太固执,就把他们全部杀光。” 随着他命令,几条十字军战船上立刻纷纷投射出了石块和弩箭,尽管不论是距离还是分量,他们的投石机都不能和罗马人的相比,可是这已经足以能够对只靠普通渔船接近的敌人造成威胁。 石块落在水里溅起的水柱立刻淋得站在船头的近卫兵全身湿透,虽然更多的石头落在了前面更远的地方,可是随着双方越来越近,威胁也变得越来越大,当一块石头终于直接砸在一条窄底船的船帮上,立刻把那条船砸得向海里一歪,而船上的士兵则被石头迸溅乱飞的锋利碎片割得血流不止,一片惨呼。 “稳住不要停下”站在船头上的一个近卫兵小队长大声吼叫着,他紧抓身边的一根横木,当一块石头翻滚着向他头顶落下时,这个小队长的嘴唇已经被咬得青紫,可他的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那块石头,直到那石块伴着一阵扑面的风声忽的掠过头顶,落在身后水中,溅起一个巨大的水柱。 “看没事的……”小队长用力抹掉满脸的海水大笑着,可突然他的身子略微一晃就一头栽进海里,随即海水里就冒起一团猩红的血水。 “大人,我们的船没办法和他们交战,这都是些渔船”一个军官向站在船上焦急的看着海面的阿历克斯喊着“除非我们能和他们近战,否则这样对我们太危险了。” “金角湾,金角湾”阿历克斯嘴里不住的低声喊着,之前收集船只之后几乎根本没有停留的向着海峡中赶来,可即便这样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堪堪赶到,正因为这样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和金角湾里留守的罗马军队联系“派人给金角湾的守军报信,只要我们能渡过海去,皇帝陛下就能彻底改变这一切” 听到阿历克斯的吩咐,那个军官立刻转身传达命令,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做起来显然不太容易,由于法兰克人之前是在小岛上过夜,他们不但就此封锁住了近卫军通过海峡前进的道路,也封锁住了通向金角湾的水路。 听到手下报告的阿历克斯双眉立刻紧紧凝在一起,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皇帝正带着近卫军的主力乘坐其余的几条大船跟在后面,那些船因为笨重缓慢,根本无法与这些法兰人的战船抗衡,如果再不能冲破封锁,一旦皇帝的船只靠近,那对他们来说就已经不只是危险而言了。 “我不管你怎么做,只要让金角湾知道我们来了”阿历克斯向军官怒吼着,这个时候以稳健和风范著称的宫廷元帅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在荒野中奔跑的乡村小子。 “大人,我亲自去”那个军官几步跑到船尾,他沿着绳索慢慢落在紧绑在船帮旁的小船上,在一个士兵的帮助下,两个人开始用力划着木桨向海峡里驶去。 阿历克斯一边注意着正在不住接近的十字军船队,一边焦急的看着那条在海面上划动的小船,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引起法兰克人的注意,所以他立刻下令让船队更加迅速的向着十字军冲去。 “快点,快点”阿历克斯大声催促着划桨的士兵“冲上去,让他们看看近卫军的厉害” 一声隐约的大响从不远处传来,阿历克斯回过头愕然的看到那条刚刚离开不久的小船正在向海里沉去,海面上还能看到时沉时浮的人影,虽然不知道十字军是否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派人去给金角湾送信。“冲上去,”阿历克斯再次回头看了看身后,当他发现后面的那些船只已经越来越近,很快也会受到法兰克人投石机的威胁时,近卫军统帅发出了声音低沉的命令“不要再躲避了,所有人和我一起冲上去,愿上帝保佑” 阿历克斯的喊声突起,他完全不顾一切的整个人站在船头,两只眼睛注视着前面不远处的十字军,虽然这段距离并不远,可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条充满危险的死亡之路,不过这时近卫军士兵们却模仿着他们的统帅纷纷站了起来,他们和桨手一起用手中的武器奋力划水,船只迅速在水面上划开一条条的波纹,向着对面的法兰克人猛冲过去。 “不要让他们靠近把他们送进海底”不知道为什么,伯爵似乎隐约意识到这支冲过来的罗马军队似乎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敌人不同,他本能的不想和这些人面对面的进行近战,看到那些敌船上的士兵奋不顾身的划桨前进的样子,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告诉他,如果这些人登上船来,也许自己就真的要危险了。 又是一阵呼啸和迎面而来的锋利弩箭,法兰克人依仗着船身的高大向着远处近卫军再次投射出一片礌石箭雨,于此同时,他们的投石机开始向跟随在后面的伦格带领的海船投射出大片的石头,当一条因为笨重缓慢而不幸被砸中的海船在原地不住旋转挣扎时,阿历克斯早已忘记了所谓风范,不禁焦急的破口大骂 尽管局势紧迫,可伦格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平静,尽管近卫军拥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坚韧精神,可是这个时候做为皇帝的他如果显出惊慌失措,那么即便是最勇敢的军队也可能会就此崩溃。 “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能冲过去,”伦格对身边因为看到附近的船只被击中已经有些慌乱的军官安慰着“让士兵们加快速度,他们的投石机不可能和我们的相比,只要能够抓紧时间我们就一定能冲进投石机的死角。” “是的陛下。”军官大声应和着,不过很快一声巨响就从头顶传来,随着桅杆轰然倒下,虽然射来的石块借着桅杆反弹的力量堪堪落在旁边的水里,可是船只已经因为失去风帆立刻缓慢了下来。 “陛下,赶快立刻这条船,他们会把它彻底打沉的”伦格身边的近卫军军官们一边用身体保护着皇帝,一边向附近的船只大声呼救,而四周看到皇帝的坐船被击中不禁变得异常紧张的船只,立刻纷纷围拢过来。 “哈,看来我们是招惹了一个大人物呀,”正在观察战况的伯爵显然也发现了海面上的异常,从罗马人变得一片混乱的局面上,他立刻明白到那条船上显然有着某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这让他立刻下令所有装有投石机的战船向着那条罗马人的船只发起了进攻。 大片的石头从头顶上呼啸而来,尽管法兰克人投石机的准头并不精确,可是这已经足以让所有近卫军不禁全身冷汗,当看到皇帝坐船被击中时,阿历克斯相信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甚至停了一下,在回头看去的时候,他的手心一片冰冷,额头上的汗水让晨风吹得阵阵刺痛。 “进攻进攻” 阿历克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帮助皇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前锋不停的冲向敌人,他这个时候已经不敢想象在后面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象如果真出了那种最为可怕的事该怎么办,以至当一支弩箭擦着他的额头飞快掠过,带走他一缕头发时,一时间他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人”一声喊叫响起。 “别乱叫我没事”阿历克斯不耐烦的呵斥着。 “不是大人,您看……”那个士兵抬手指着海峡西边的海面,当阿历克斯仔细看去时,他先是脸色微微一变,随着身后阳光的照射,他的脸上先是浮现出怀疑,接着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上帝呀,这是真的吗,是阿赛琳旗?”阿历克斯激动的喊着,随后他忽然想到什么向身边的人大声吩咐“挂圣十字旗,挂圣十字旗让殿下知道我们在这儿” 当破晓来临时,连夜奔袭的阿赛琳的船队终于看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最西端的灯塔,从沿岸看上去还算平静的局势看,阿赛琳相信自己的确还来得及。 所以已经疲惫不堪的她决定在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前先休息一下,可是当她刚刚下到底仓还没来得及摘下身上的弯刀,就听到了瞭望哨的叫喊声。 阿赛琳立刻登上船头,虽然远处的海面因为笼罩在一片逐渐升起的朝阳的光芒中,可她从那些不住晃动带起的长长影子上,还是能肯定那里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海战。 阿赛琳轻轻叹息一声,这段时间来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舒适的宫廷生活,按照一些宫廷贵妇们的说法,她甚至相信如果睡的不好,可能就会影响自己的容貌,为了这个她按君士坦丁堡正在流行的一种方式一大桶驴奶浸泡身体,据说这还是当初罗马帝国最残暴的君主尼禄的妻子奥克塔娃使用过的方法。 “看来有人正在和法兰克人交战,”阿赛琳自语着,她伸开修长美丽的双腿轻轻跳上船头的木柱,在清晨海风的吹拂下,长裙两端高高的开叉随风飘扬,把她那双蜜色般的美丽长腿隐约展现在身后士兵们的面前“那些人是谁?” “对不起殿下,我们不知道……”一个军官有些神色慌乱的从阿赛琳的腿上移开眼神,不过他立刻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了阿赛琳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记住下次再看到我的大腿后要学会赞美,难道你们不知道女人都是很喜欢听到有人奉承她们吗?”阿赛琳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微微一晃,然后她忽然下令“吹号告诉后面的船,我们要赶上去凑凑热闹。” “遵命殿下。”军官有些慌乱的转身就跑,不过他却没有看到阿赛琳再次回头望着那片不住晃动的船影时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淡淡的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片船影时阿赛琳的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似乎在那里有着什么让她牵挂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里究竟在发生什么,可是她的内心中却越来越感到隐隐的不安。 “让所有的战船加快速度,”阿赛琳有些焦急的吩咐着,随着距离正在交战的双方越来越近,她心中那种莫名的牵挂也变得越来越浓烈“是谁在那儿?”她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再次这样问着。 “殿下,法兰克人的战船很多,我们也许不应该现在就……”之前的军官有些焦虑的低声提醒着,对于他们来说,赶回君士坦丁堡与其说是与之前那些侵入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敌人作战,不如说是以此向君士坦丁堡宣告罗马舰队的归来,所以当阿赛琳只带着这支小舰队连夜赶回时,并没有显得过于危险。 但是现在看着阿赛琳居然要用这只有十几条船小船队向法兰克人的那几十条战船发起进攻,那个军官不禁开始感到担忧起来。 “按我的命令,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阿赛琳固执的打断了军官的话,她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正是最好的从法兰克人背后发起进攻的时机,一边在心中暗暗焦急的猜测着那些看上去似乎完全由普通渔船组成的船队上究竟是谁。 当她第一眼看到从一条正在和法兰克人鏖战的战船上升起的旗帜时,她的脸上霎时浮现起毫不掩饰的激动。 “伦格”阿赛琳的嘴里吐出自己心爱男人的名字,同时她的脸色霎时变得焦虑起来,她已经看到近卫军这时显然正处于困境之中,虽然并不知道伦格就在其中一条看上去已经颇为危险的战船上,可是她立刻挥起耀眼的弯刀,向身后变得同样紧张莫名的士兵们大声下令:“靠上去,向法兰人的侧翼进攻” 伦格看到阿赛琳的战船,是在被几个近卫兵保护着跳上一条小船之后,他回头看着从远处海面上逐渐出现的船队,望着那面越来越清晰的阿赛琳旗,伦格始终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没有见过阿赛琳,那种强烈的思念让他恨不得这个时候就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紧紧搂在怀中。 “陛下,阿赛琳殿下的船队已经向十字军进攻了,我们必须尽快渡过海去”一个近卫军军官焦急的喊着,对于这些始终跟随伦格的老近卫军来说,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与女公爵之间的深情,这让他们不由担心皇帝会在这个时候不顾安危的留下来。 “立刻渡海,我们不能给阿赛琳找麻烦。” 伦格却已经很快就看清了眼前的形式,他下令小船立刻向其他船只靠拢,不过他的敌人却显然并不想就此放过他。特别是当阿历克斯为了通知阿赛琳而升起圣十字旗时,这个举动无疑也在告诉那些法兰克人:罗马皇帝在这里 布列塔尼伯爵的嘴巴微微张了开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好运,在开始他怀疑这是罗马人在耍什么花招,虽然突然出现的那些罗马战船让他颇为吃惊,可是当他注意到那些罗马战船不顾数量明显比自己少得多却依旧猛冲过来,而眼前那些罗马军队也在拼命保护着几条小船试图逃离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真交了好运 “罗马皇帝,是罗马皇帝”伯爵的喊声在海面上回荡,四周的法兰克人都听到了他近乎疯狂的大喊“十字军们,俘虏罗马人的皇帝上帝赐福,荣誉和财富就在你们眼前” 霎时变得疯狂的十字军拼命向那条小船扑去,看到这一幕,站在船头的阿赛琳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慌乱和恐惧,随着手中的弯刀忽然用力一挥,阿赛琳一下跳上船帮同时大声下令:“跟着我楔形队列冲击法兰人队形” 第二百六十一章阿赛琳之战 听到阿赛琳说出用楔形队列向法兰克人发起冲锋时,旁边的军官明显一愣,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看了看阿赛琳,当他从阿赛琳瞪过来的眼神里看到因为他的延误,变得愤怒的神色时,军官喉咙蠕动着问到:“殿下,我们比法兰克人数量少,如果用楔形队列……” “你不听从我的命令吗?”阿赛琳眼中闪过一抹危险凌厉的光芒,在那个军官稍微一愣立刻转身传令后,阿赛琳慢慢转过身看着海面上的战场,嘴里低声自语“伦格,你一定要坚持住。” 这时候的海峡那片已经到处都是硝烟的战场上,十字军已经变得彻底疯狂,尽管他们也知道正有一支小型的罗马船队向着他们侧旁冲来,可是一来因为对方的数量并不多,更重要的是,俘获罗马皇帝的巨大诱惑让他们无法放弃这眼前随时可以摘取的丰美果实。 又是一声隐约号角从金角湾里传来,终于发现了海上异常的驻守金角湾的罗马人派出了一支同样数量不大的小船队,在谨慎的沿着海岸前进一段时间后,他们似乎确定了这并不是法兰克人的圈套,他们逐渐离开海岸向着海峡里驶来,并且开始在很远的地方缓缓的排列成横队,显然是并不准备立刻接近,而是要再仔细观察一下形势。 对于金角湾的守军来说,他们的职责不允许他们冒这样的风险,除非海上出现的是罗马人的舰队,否则虽然远远的看到法兰克人似乎正在围攻几条罗马船只,可他们却不能随意放下自己的岗位。 不过当一个眼神很好的瞭望哨愕然的发现一条船上飘扬的似乎是皇帝的圣十字旗后,守军开始慌乱起来,他们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向着战场靠近,而这个时候阿赛琳的船队已经以阿赛琳的坐船为冲角,以楔行队列向着法兰克人船队侧翼冲击过去。 布列塔尼伯爵显然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会这么勇敢或者说是愚蠢。 虽然在这个时代的海战中,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认为海军作战需要花费时间排列整齐的队形,实际上即便是在陆地上,绝大多数军队在作战时更多的是靠士兵们的勇气和毅力,他们总是在聚集起来之后就立刻一窝蜂的冲向敌人,却很少试图用某种更严谨的方式去组织他们的军队,即便是一些伟大的国王和将领,也只是粗劣的约束一下他们的军队,所以当每当罗马人在作战时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近乎相同的步伐出现在战场上,换来的除了诧异,就是嘲笑。 可是即便缺少这方面的只是,但是伯爵至少知道在数量明显少于对方的时候,居然这个样子直接冲进敌人船队之间的下场将是十分可怕甚至可悲的。 以这样的队形冲入敌人船队缝隙的结果,就是几乎所有船只都要面临来自两舷的敌人的威胁,虽然这种充满刚烈气魄的冲击也许能够打乱敌人的船队,可是一旦前进的道路被阻隔住,那么整个船队就势必会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看着那条如三角形箭矢顶端锋利的箭锋般冲在最前面的战船,距离最近的十字军船上的士兵纷纷眯起了眼睛,他们当中有人认为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因为他们发现一个漂亮的女人正直挺挺的站在那条迎面冲来的敌船的船头。 可是随着敌人快速接近,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看错,而且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谁。就在那条船上的十字军士兵开始不安的紧张起来时,阿赛琳的坐船已经沿着十字军船队的缝隙直插进来 当迎着敌人船队的缝隙开始冲锋时,阿赛琳忽然感到眼前的情景是那么熟悉,很快她就明白正在发生的一切正是当初她和那些海军军官们经常彻夜不眠在自己行宫的水池边反复研究的那些演习的方法,在那个时候她就这样设想着用厄勒冈做为前锋,依靠掌门官可怕的破坏力首先在敌人舰队中间强行撕开一个缺口,进而把在那时势必变得混乱的敌人船队分割开来,然后予以各个击破 在这个大多数时候只是靠数量取得胜利的时代,即便是那些罗马的海军军官对于阿赛琳的这些设想也曾经感到疑惑不解,他们曾经多少次的反复争论,特别是对于这种虽然威力巨大,可明显是要把自己完全投入危险的战术,即便是已经以锐意进取著称的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也不禁感到暗暗担忧。 可是现在,在恰恰没有厄勒冈,而且敌人明显要比自己数量更多的劣质下,阿赛琳却要把这种战术付诸实施了 “记住我们曾经练习过的方法就把这里当成我宫殿里的那个水池”阿赛琳向身后紧张的军官大声吩咐着,她双手握紧刀柄,同时紧紧注意着身后两侧分别向后掠去的战船。 她知道这种战术唯一需要的就是巨大的冲击力和绝对不能被延缓懈滞的机动性,当她的战船迎着敌人抛射来的箭矢,几乎以垂直的角度首先从两条慌乱的试图躲避的十字军战船间插进去时,阿赛琳嘴里暗暗吐出一句话:“开始了” 在阿赛琳的战船冲过十字军战船缝隙后的瞬间,两侧的罗马战船也已经纷纷赶到,他们的船只以和阿赛琳一样的气势和冲力向着法兰克人的战船中间冲去,在一阵阵的呐喊和慌乱的呼声中,罗马船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然间从侧旁钻进了十字军的队列。 可是并不是所有罗马战船都能完成这样的壮举,伴着后面轰然响起的巨大撞击声,阿赛琳回头看到一条罗马战船显然没有能避开已经显得慌乱的敌船的航道,在船头结结实实的直接扎进敌人船帮之后,那条船上的罗马士兵立刻陷入和法兰克人展开一场近身搏斗的漩涡之中。 以楔形队列冲击敌人的船队并不只是阿赛琳一直为之痴迷的这种战术的一切,当船队忍受着从不住掠过的两侧敌船上投射过来的漫天箭矢的时候,所有冲入敌阵的罗马战船的两侧突然喷发出了大团的火焰。 巨大的火蛇吐着炙热的火信向着海面上喷洒出成片的油脂,当这些油脂落在敌船上时,顷刻间燃烧起来,可怕的是,这些油脂甚至落在水中也不能阻止它们吐出火舌 不过真正让法兰克人畏惧的,是那些油脂火焰有着可怕的吸力,不论落在什么地方都会紧紧吸附在上面,就会一直燃烧下去,直到把一切烧成一片灰烬。 一条船,两条船……当更多的船只开始燃烧时,布列塔尼伯爵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慌,他之所以敢于带着这支船队突袭博尔普鲁斯海峡,就是因为知道罗马人显然已经无法抵抗,可是现在一旦遭受到这样的袭击,他就不禁感到胆怯起来,深入敌境的危机感让他更加渴望能够靠活捉眼前的罗马皇帝转危为安,所以他一边焦急的注视着身后已经变得一片大乱的船队,一边疯狂的命令向着那几条保护罗马皇帝的船只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运载着近卫军的船上突然间投射出了一片强劲的弩箭,这些威力巨大的弩箭不但拥有可怕的穿透力,而且就和后面那些引起巨大混乱的罗马战船一样,可以点燃船只烧毁一切,更为可怕的是,罗马人的这种武器显然拥有着令法兰克人为之瞠目结舌的上弦速度,每当十字军士兵们刚刚射出两箭时,罗马人的弩箭已经再次劈头盖脸的袭击过来,而在以往的战斗中,这样的强弩至少要在普通弓箭射出七八支箭后才能重新上弦投射。 这在令伯爵大感意外的同时,也增加了他们向罗马人进攻的难度,好几条战船因此被虽然只有士兵,当时却依靠强劲弩弓的罗马人死死压制住,而在这个距离上,投石机显然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 “接舷战”伯爵终于爆发出了沉闷的吼声,因为早已听说过罗马皇帝近卫军传奇般的名声,在心底里他并不希望与那支可怕的军队短兵相接,事实上在整个基督世界,也没有多少军队愿意和那支曾经进行过耶路撒冷保卫战的军队正面对抗。 十字军战船开始冒着近卫军投射过来的弩箭缓缓靠近,一旦如此决定,十字军战船虽然简单却还算坚固的防护就凸显了出来,弩箭落在厚实的船帮上虽然有很多直接刺破了船板,可除了那些能够引起剧烈燃烧的火弩,十字军战船还是顽固的向近卫军靠去。 “上去之后就杀掉所有人,上帝保佑你们,记住我们比他们的人数多”伯爵弯着腰在船帮后面向士兵们大声吩咐着。 “大人,他们是耶路撒冷保卫战的英雄,而且罗马皇帝还是圣子,也许我们和他们作战会受到惩罚的。”一个士兵趴在船船板上声音颤抖的喊。 “听着小子,如果上帝要惩罚我们,一定早就有这个启示了,可到了现在还没有任何征兆,那就说是说上帝已经允许我们的这么干,而且如果你干的好,也许上帝还会奖赏你。”伯爵抓住士兵的肩膀用力摇着。 “是吗,大人?能免我的罪吗,我是说我曾经在耶路撒冷犯过罪,我曾经**了一个萨拉森女人,也许上帝会惩罚我不该受到异教徒女人的诱惑……” “只要你多杀几个罗马人就行了,”伯爵顺手从甲板上抓起一个被人掉在地上的十字架塞进这个士兵手里,然后拍了拍他僵硬的脸颊“听我的没错,小子。”随后伯爵接着半走半爬的向着前面移去。 紧握着十字架的士兵不住的低声祈祷着,很快他就好像从祈祷中得到了某种启示,在听到伯爵发出的“冲锋”的呐喊的一瞬间,他已经抓起身边的刺矛猛的站起跃上船帮 随后,这个士兵的左眼在下一刻就被一支强劲的弩箭射爆,红色的血水和黑色的眼液喷溅到他的脸上,同时弩箭的力量不减,直接贯穿他的后脑,巨大的贯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去,撞在了后面正要冲上去的人身上。 “冲呀”伯爵不顾一切的举起手里的长剑,在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面对这支军队是否就会遭到惩罚,他只想能活捉近在眼前的罗马皇帝。 可是那些近卫军显然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的多,当两条法兰克战船差不多同时靠上一条罗马船时,首先是那片让人胆寒的箭雨,随后近卫军就迸发出了令他们大吃一惊的可怕威力。 和法兰克人不同,近卫兵们在这兵力悬殊的处境下更依靠相互支援和敌人对抗,他们有的人把长矛向前伸出,而后面的人则用盾牌紧密的保护着同伴和自己的身体,一旦法兰克人靠近,手握佩剑的士兵就从盾牌后面出现,他们从盾牌的缝隙间向敌人砍杀过去,直到敌人不得不向后退去。 而一旦这种相互掩护被打乱之后,近卫兵们就以一种罕见的彪悍向敌人扑去,他们拼命挥舞手里的武器,有些人甚至不惜用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方式展开惨烈的厮杀。 士兵们奋力划着小船,一条罗马船已经向前横着阻挡在一条试图冲过来的法兰人战船前,当看到远处正在向这边驶来的金角湾守军的船只时,近卫兵立刻大声呼喊,同时把手中的旗帜不停的在空中挥舞。 “那是……我的上帝,那是皇帝的圣十字旗,皇帝在那”终于看清了局势的守军将领发觉自己的声音颤抖,嘴唇似乎已经不听使唤,他一边立刻下令全力前进,一边又回头向一个随从大喊着“快回去向君士坦丁堡报告,皇帝回来了” 随从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他转身手忙脚乱的跳上绑在船边的小船,一边奋力划桨一边嘴里不住的向后面跟上来的战船上的人们大喊大叫:“快呀,跟上大人那是皇帝,皇帝回来了”说完,他不顾船上的人们焦急的询问,用尽力气穿过船队向着岸边奋力划去。 在随后的那看似短暂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异常漫长的时间里,人们似乎是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折磨。 在法兰克人船队后面的罗马船队就好像挟带着死亡火焰的地狱使者般横冲直闯,试图彻底打乱十字军的队形;法兰克人不顾一切的一次次的扑向敌人,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个能让他们获得无数荣誉和财富的“珍贵人质”,而在奋力抵抗绝不后退的近卫军的后面,金角湾守军将领的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双手甚至已经完全麻木的近卫兵好像已经忘记了还有手臂,他们只是不停的用力划桨,以至当迎面而来的第一条罗马船因为受不出过猛的势头和他们直接擦身而过后,他们才在伦格大声的阻止中慢慢停了下来。 “皇帝在哪?皇帝在哪?” 守将发现这一刻自己的声音是那么陌生,他的嘴唇颤抖,看着面前晃动的身影一颗心似乎就要跳出来。他神色慌乱的在那些全身浴血的士兵当中胡乱寻找着,当终于看到一个隐约熟悉的身影时,他先是一愣,接着就大声欢呼起来:“上帝保佑罗马,上帝保佑罗马皇帝” 他的喊声立刻引起了更大的欢呼声,士兵们向刚刚被近卫兵扶上甲板的皇帝围拢过来,因为激动整条船都在他们脚下不住摇晃。 “嗵”的一声,巨大的响声和被随后溅起的水柱淋得满头海水打断了士兵们的欢呼,因为石头激起的波浪不住摇晃的船身让船上过于兴奋的人们立刻清醒过来,看着迎头冲来的法兰克人,守将立刻吩咐战船向后退去。 “保护陛下离开这里” “那是阿赛琳?”伦格忽然看着远处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的船影,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法兰克人船队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当看到这一切时,他却忽然莫名的想到了阿赛琳。 “陛下这里太危险了,我必须保护您退到后面去,我们会和阿赛琳殿下一起战斗的,”守将不住的催促着伦格,他一边说一边不等伦格回答就下令伦格乘坐的战船调头,然后他跳上伦格乘坐的小船,向着依旧向战场驶去的一条战船靠去“陛下,我会陪同阿赛琳殿下一起回来的” 伦格站在船边焦虑的看着正在驶远的那些战船,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也进入战场,势必会让罗马船队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牵制。 看着那些完全不顾生死从十字军船队中央割裂一般冲过的罗马战船,他知道这是阿赛琳为了他的安危正在不惜一切。 “去帮助她,我会报答你们”伦格大声向那些从侧旁经过的战船上的士兵们喊着,看着海面上不住燃烧的火焰,伦格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焦急和恐慌。 矮下身子躲避开从海面上飞来的一片箭矢,阿赛琳听到了身后因为躲闪不及中箭的士兵发出的惨叫声,之前以楔形队列向敌人发起的冲锋虽然让十字军船队陷入一片混乱,可是在数量上居于劣势的罗马船队能够周旋的范围却已经越来越少,十字军已经开始向他们围攻过来,越来越密集的箭雨和礌石向着罗马人迎头砸来,随着再次有两条战船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相继沉没,阿赛琳已经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殿下,法兰克人要包围我们”她身边的军官焦急的喊着,看着两条法兰克战船正并列向着自己迎面冲来,军官吼叫着“殿下,下小船快下小船” “厄勒冈的主人可从来没逃跑过,”阿赛琳忽然笑着说,她的双眼紧盯敌船,伴着手中弯刀向前一指厉声下令“从两船之间穿过去” 正在为敌船再也无法逃跑感到得意的布列塔尼伯爵愕然的看到那条罗马战船不但没有转头,反而迎面而来,就在三条战船相互交错的那一瞬间,伯爵看到对面船头上一个美丽的女人向着他举起了一具罗马重弩,随后三条船之间裂开相互抛射出大片的石头,弩箭还有可怕的大团火焰。 随即,三条船交错分开,相继向前驶去。 可是很快的,两条十字军战船就变成两个巨大的火柱,希腊火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可怕的威力,与此同时,随着依旧与十字军相互绞杀在一起的近卫军的欢呼声,十字军才发现另外一支罗马人的船队已经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在罗马人近乎三面夹击之下,十字军船队开始动摇起来,他们纷纷调头准备逃跑,而这种局面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收拾。 “密涅瓦” 随着一阵阵这种已经让法兰人胆战心惊的呐喊,罗马船队中的可怕火器开始向已经变得越来越慌乱的十字军发出怒火,到处都是起火的战船,到处都是从头顶掠过的礌石,当赶到的守军船队冲进了已经一片混乱的战场时,十字军船队终于彻底崩溃。 即将沉没的战船浮在海水里挣扎燃烧,大片的火焰在水面上跳跃着,被海水映起一团团耀眼的光芒。 阿赛琳站在船头看着海上的这一切,在这时她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她向着伦格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不禁心中一阵喜悦。 “胜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阿赛琳的嘴里终于迸发出压抑许久的喜悦呐喊 但是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忽然在她眼前一晃,随即伴随着船身巨颤,一颗礌石狠狠的击中了阿赛琳的坐船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非凡的荣耀(一) 虽然距离很远,可是那一声巨响却似乎直接敲击在伦格的心头,看着那条似乎是阿赛琳乘坐的战船被一颗流弹击中,船身不住摇晃,他的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伦格向那个方向举起手,用不允许反驳的口气命令着:“回去,我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近卫军士兵相互对视,可还是默默了执行了皇帝的命令,水手们开始用力划桨,船上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远处阿赛琳的坐船。 与此同时,陷入一片混乱的战船上也有那么一刹那显得完全僵持住了,一些正在战斗的罗马人不由自主的回头转头看向那条船,人们的眼中露出了恐慌和不安,对于罗马海军来说,阿赛琳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胜利的象征,他们不敢想象如果阿赛琳倒下将会是个什么局面,那不止是对皇帝,对罗马的海军也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一片狼藉的的船上,几个终于站起来的士兵在破碎的甲板上奔跑寻找着,当随着他们先是一愣,接着发出欢呼的时,人们看到从烟尘中慢慢站起来了一个他们所熟悉的婀娜身影。 “上帝保佑阿赛琳公爵殿下万岁,罗马海军万岁”充满喜悦的欢呼声在海面上升腾起来,士兵们激动的相互叫喊,有的人还不停的用身体撞击别人。 这样的呐喊立刻稳住了变得惊慌的罗马军心,但是对十字军来说这却如同敲响了他们的丧钟。 布列塔尼伯爵的战船已经在之前被烧毁沉没,他在仓促转到另外一条船上之后,还来不及擦掉身上脸上狼狈的烟尘灰烬,整个战场上的局势已经随着罗马军队的相继赶来变得危机重重。 当阿赛琳的战船被击中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听到了上帝恩典的圣歌,在他心目中接着阿赛琳战死或者负伤而引起的罗马人的大乱,即便不能反败为胜,也能够乘机带领船队突围离开。 可是听着罗马人发出的欢呼声,伯爵彻底绝望了,他回头看了看四周到处都在燃烧焚毁的战船,再看了看那些已经包围过来的金角湾的守军,伯爵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败了,而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的失败却是在距离财富和荣耀那么近的地方发生。 “调头,我们离开这里。”伯爵声音沉闷的吩咐着,他稍一犹豫就做出了决定,法国人那有时傲慢有时狡猾的性格在伯爵身上体现了出来,他让士兵向其他战船打出了撤退的信号,随后就不再去管其他人,下令自己的战船调转船头向着海峡外马尔马拉海的方向驶去。 当远远看到阿赛琳站在船上,在船帮外露出半个身子的身影时,伦格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完全陶醉了。 漫天的硝烟,破烂的战船和四周到处都在燃烧起火的海面,这原本不应该做为一个美丽女人衬托的景致,在这时却衬托得阿赛琳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而又充满无穷魅力。 她的头发有些混乱,脸色也微微苍白,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看上去并不精致却充满狂野的美貌,也许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成为宫廷里的摆设,但是她却是战场上当之无愧的女武神。 伦格远远的向阿赛琳伸出了两臂,许久以来,两个人始终是聚少离多,不是他一直在为各种事情奔忙,就是她不停的出海驰骋。 现在,在经过了这么久的分离之后,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两个人终于再次相遇。 这时的战场已经变成了对十字军的追击,那些来不及逃跑的法兰克战船到处逃窜,可是冒险的代价如不是胜利的丰厚回报就是失败后的悲惨命运,没有人会在这时同情那些偷袭自己的人,更不会同情与自己在教义上就有着众多分歧,已经矛盾重重几个世纪的敌人。 稍微露出不肯抵抗意图的十字军战船都立刻遭受到了无情的打击,罗马人的火焰和远距离的重弩完全可以在安全的地方就履行对法兰克人的屠杀,而一些战船一旦让近卫军的船只逼近登船,等待那些十字军的就是无情的杀戮。 伦格的船终于慢慢贴近了阿赛琳的坐船,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阿赛琳并没有如人们想象的那样激动的扑向伦格,她只是站在船上平静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她的脸上流露着略显轻松的淡淡微笑,眼睛在伦格的脸上仔细看着,似乎是要从他脸上找出分别以来不同的地方。 伦格在随从的帮助下越过两船之间的船帮一下跳过去,他同样慢慢的走向阿赛琳,然后把她小心的搂在怀里。 “小农兵,你终于回来了。”阿赛琳微微闭上眼睛在伦格耳边轻声说,这句话是那么简单,可是却又饱含了太多的东西,思念,担忧,还有旁人永远无法明白的两个人之间浓浓的深情都在这一句话里显露出来。 “我的阿赛琳,”伦格只是把自己的爱人搂在怀里,在这一刻他能感觉到阿赛琳对他的深情,同时也能感觉到她身体上明显的虚弱“你怎么了?” “我想我是受伤了,”阿赛琳低声说着,当感觉到伦格焦急的要查看她的伤势时,她立刻用力紧紧抱住伦格的腰“不要动,不要让士兵们发现。” 阿赛琳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发觉了伦格的身子甚至比她颤抖的还要厉害,他的双手冰冷,脸上毫无血色,在这一刻似乎受伤的反而是他而不是自己。 “不要紧的,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倒下,带我到下面去,很快就会好的,这种事我以前也遇到过。”阿赛琳对伦格低声吩咐着,看到这个可以面对众多敌人依然能镇定自若的男人却因为自己受伤变得手足无措,甚至需要自己提醒,阿赛琳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伦格低头仔细看着阿赛琳,他看不出她的身体上究竟什么地方受了伤,可这更让他感到担心,他向身边的近卫兵低声吩咐几句之后,双手抱起阿赛琳,在近卫兵们的簇拥和其他船上罗马海军看到这一幕的欢呼嬉笑声中,他尽量让自己的迈着稳稳的步子小心的走下木梯进入了半掩的底舱。 桨手们被命令离开,在登上甲板时,那些桨手脸上都浮现出暧昧的神色,在他们想象中终于再次相遇的两个年轻人显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在战场上拥有对方。 当只剩下两个人时,伦格终于掩饰不住焦急的神色,他按照阿赛琳的话小心的解开她的裙子,当看到一条黑线隐约出现在她小腹下时,伦格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 “这是上次的伤,”阿赛琳似乎想笑一下,不过这却引起一阵痛苦,她虽不细致却异常美丽的双眉微微一皱,随后在喘息了一阵后说“我想那颗石头虽然没有直接打中我,可把我的身体震伤了,伦格我有些疼。” “不要乱动,”伦格焦急的说,他回头吩咐近卫兵让战船立刻起航,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顾那些要么已经投降,要么还在垂死挣扎的十字军,他的心中只想着尽快把阿赛琳送进君士坦丁堡“那个丁泓,他应该能治好你的……” 说到这里伦格的神色不由一滞,他想起了丁泓因为汉弗雷受伤已经被自己调到了边境去,这个时候即便是往回赶也不会很快回来。 “没关系的,还有别人,丁璇应该也能帮得上忙的,没关系的”他立刻继续说,然后他一边解开身上的披风把阿赛琳包裹起来,一边吩咐外面的人送毯子来“现在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就行,不要再乱动了,我发誓这一次之后再也不让你到处乱跑,我真的害怕了,听好了这是皇帝的命令” 听到伦格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口气对自己说话,有些意外而且有趣的阿赛琳好像要笑一下,可这让她疼得不由发出哼声:“你一定是故意的,不知道这让人很难受吗?” “你会好起来的,只要你不再到处乱跑。”当阿赛琳被完全包裹起来后,伦格微微喘息一声让自己的情绪稍稳,随后他站起身子登上甲板。 前面引路的战船上吹响了号角,而这条战船上也已经升起了圣十字旗,两面旗帜在风中不停飘扬相互缠绕,就如同两个情人在相互倾诉浓浓的情思。 金角湾里再次驶出了几条海船,当对方确定看到的是皇帝时,船上立刻爆发出阵阵欢呼。他们一边向两侧让开道路一边不停的与皇帝坐船上的号手一起吹响号角,很快号角声就随着海湾中出现的停泊的越来越多的海船向着远处传去。 “不要停下,直接进入军事门。”伦格沉声吩咐着,他这个时候既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安排一个入城式,阿赛琳的意外受伤让他之前的喜悦瞬间化为乌有,这一刻他只想着如何尽快医治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告诉圣宫里的所有御医做好准备,而且去通知璇小姐,让她召集丁家最好的医生来见我。” 听到皇帝严厉的吩咐,近卫兵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知道女公爵在皇帝心目中所拥有的分量和地位,看着皇帝虽然尽量保持冷静,可已经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色,他们的心头也不由变得异常沉重充满焦虑。 战船破开海水向着君士坦丁堡第二座水上军事门驶去,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的金角湾里的船只上的人们不由诧异的看着毫不停留驶过的战船,不过人们并没有感到意外,法兰克人十字军大军正在城外,在这个时候皇帝显然不想浪费时间的举动,立刻得到了众多军民的纷纷赞许。 战船很快在军事门外的码头停下来,当看到一辆马车早已经在码头上等待时,他向站在马车边和一群官员一起等待自己,保持外表平静的阿历克斯微微点头。 “陛下必须立刻进宫,”阿历克斯远远地就向那些官员们说着,他有意无意的挥手让之前事先登岸的近卫军们以密集队形挡住人们的视线,当马车驶走之后,他才向那些稍显失望的官员略一致意,翻身上马“跟上皇帝” 尽管始终在另外一条船上,可多年来已经熟悉主人的阿历克斯却已经发现了某种异样,他知道以皇帝的性格是不会做出那种不顾战场只会一心和自己女人亲热的举动,而对阿赛琳的了解也让他知道,那个张扬,跋扈,而且充满骄傲的女人,也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就放弃了“检阅”自己的胜利果实的机会。 而随后伦格忽然下令返回君士坦丁堡的消息,让阿历克斯终于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立刻命令战船紧随皇帝船后,当伦格的坐船不得不为了迎接他的人略微放慢时,阿历克斯已经赶在前面做好了一切准备。 马车在街道上不停飞奔,虽然已经听到皇帝归来立刻变得无比兴奋的民众,却并没有意识到皇帝就在这辆不停疾驶的马车上,虽然车边紧跟着近卫军,但是他们依旧认为这应该是某位听到消息正急着赶往圣宫的重臣。 当马车出现在圣宫托利姆门前时,守卫宫门的卫队本能的试图拦下马车,可当他们看到忽然打开车门露出面目的皇帝后,卫兵们不禁在一阵愕然中任由马车从身边一掠而过。 马车在用细云石铺就的道路上不停的行驶着,伦格第一次为君士坦丁堡和自己的宫殿居然这么庞大感到懊恼,当马车终于停下,车门打开后,他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不管那些瞠目结舌的看着忽然出现的皇帝的侍从们,小心的把阿赛琳从车里抱了出来。 “御医在哪?他们都在哪儿?”伦格厉声大吼着,看到手忙脚乱的围拢过来的侍从,宫女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大臣,伦格不由懊恼愤怒的大叫着“都走开我要御医来见我,还有丁家的医生,去把他们带来” 皇帝的怒吼吓住了人们,仆人们手忙脚乱的四下跑去,很快的,佐薇女公爵受伤和皇帝归来的消息同时在圣宫里蔓延开来。 到了这时已经不再掩饰的伦格抱着阿赛琳在高大空旷的走廊里快步走着,一群人皮靴敲击地面的声响在宫殿中回荡,当沉重的包铜大门打开之后,伦格抱着阿赛琳走进了之前自己在利奥厅侧的卧房。 小心的把阿赛琳放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她那张因为颠簸而更显苍白,额头上已经布满汗水的脸,伦格不禁咬住嘴唇难以出声。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可不像个皇帝。”阿赛琳有些好笑的要抬手抚摸伦格的脸,可小腹上的疼痛让她又是一阵呻吟。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御医慌乱的奔进房间,在他们的身后,一群终于得到消息的大臣女官们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人们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引起皇帝的不快,一时间房间里虽然挤满了人,却显得令人压抑的异常安静。 人群微微骚动,丁璇在内娜的陪同下走进房间,在她身后几个丁家的医生紧跟在后面。 看到这位身份特殊的年轻小姐,人们立刻纷纷让路,有些人在这时还不忘偷偷去看丁璇脸上的神色,同时在心中暗暗揣摩,这位小姐这个时候是不是正在心中偷偷喜悦。 “璇,我要你医好她,求你……”伦格不顾旁边有人直接对丁璇说着,他在人们诧异的低呼中低下头要向丁璇鞠躬,在被丁璇伸手阻止后,望着眼前这张精致的东方面容,伦格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如果那样我会疯的。” “你不要太担心,这样对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丁璇无奈的安慰着,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看着那些在床边忙碌的医生和同样要为他们双方译话而显得手忙脚乱的内娜,丁璇略一迟疑,终于伸出了手“你不该呆在这里,医生们会因为你在旁边不能集中精力。” 丁璇说着试探着微微伸手拉着伦格的衣袖,当感觉到伦格有些倔强的不肯挪动身子后,她用力拉住他的手臂向外走去:“现在你什么都帮不了她,医生们知道该怎么做。” 似乎还想坚持的伦格终于挪动了脚步,他默默的跟在丁璇身后,当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时,他看到了在女官们的陪伴下缓缓走来的埃罗帕西娅。 看着小腹高高隆起的妻子,伦格心中在这一刻不禁升起一阵愧疚,他知道埃罗帕西娅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几步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捧起妻子的脸颊低头深吻在埃罗帕西娅的嘴唇上。 “伦格我知道你的心现在很乱,”埃罗帕西娅一边和伦格不住的亲吻一边轻声说“可是请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帝,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我知道,我知道,”伦格无奈的点着头,他转身看向那些站在不远处的大臣们,当他看到人群中缺少米蒂戈罗斯时,他不由微微皱起双眉“首席元老在什么地方?”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报告,”阿莱克修斯走向几步低声说“米蒂戈罗斯因为凡有背叛罗马的罪行已经按照皇后陛下的命令被逮捕,现在已经送进了雷克雷监狱。” “什么?”伦格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他回头看向埃罗帕西娅,眼中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埃罗帕西娅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赫克托尔看了一眼,当伦格同时向法兰西斯略微挥手示意之后,几个人一起走进房门紧闭的利奥厅。 当房门再次关上后,站在走廊里的大臣中间立刻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之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一直在暗暗猜测一旦皇帝回来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现在皇帝已经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而让人们意外的是,和皇帝一起回来的却是负了伤的阿赛琳。 对于这个突然的变故,大臣们在意外之余不禁变得更加小心。皇帝那人所共知的对阿赛琳的宠爱让他们不禁开始担心,在这个时候如果触怒心情不好的皇帝,很可能就是自己倒霉的开始了。 不过有些人这时也在悄悄的注视着那个东方少女,虽然丁璇在圣宫中因为身份特殊始终也受到人们的注意,可是这却是她第一次在人们面前展现出对皇帝的影响。 在那种没有任何人敢于打扰皇帝,而皇后又还没有赶到的时候,这个东方少女的大胆和她能够说服皇帝的举动,让人们开始在暗中悄悄揣测,这个看上去既不刻意接近皇帝,可是两个人之间却又好像有着某种旁人无法看透的默契的少女,将来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站在桌子前,伦格默默的听着面前几个人的陈述,从听到关于接到特拉比松的突然叛乱决定派出法尔哥尼带领的卫戍军平叛,到法兰克人突然偷袭恰纳卡莱隘口而奇迹般的得手,伦格脸色平静的仔细听着,当听到阿莱克修斯为了查处内奸而在全城进行搜捕时,他的眉毛才微微一挑,他先是看了一样亲王,然后继续沉默的听下去,直到赫克托尔向他报告说在查获那些刺客就是由首席元老派遣之后,下令逮捕了米蒂戈罗斯之后,伦格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些刺客真的是首席元老派出的吗?”伦格忽然看着坐在对面的阿莱克修斯,当他看到亲王脸上神色丝毫不变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去按照你们之前安排的做吧,现在法兰克人就在城外,我们要做的首先是击败十字军的入侵。” 听到皇帝的命令,赫克托尔和阿莱克修斯同时鞠躬,他们不知道这时皇帝究竟在想什么,不过看着他那种没有表情的脸,两个人心中不由一阵担忧。 望着走出房门的那两个人,伦格没有立刻开口,他的眼神落在法兰西斯身上,在沉吟一会后,他向法兰西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糟糕,事实上就是胡斯弥尔也比你更适合搅进这种事情当中。” “陛下,罗马现在正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境地,”法兰西斯缓缓的说“您的变革已经让一些人感到了不安,虽然他们自己也在这些新政获利很多,可是很多人宁可延续过去的方法,也无法接受眼前的变化,现在法兰克人就在城外,也许就会有人宁可与他们合作,也不愿意看到您继续推行您的公法变革。” “我知道总会有人这样想的,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看到阿莱克修斯和赫克托尔所做的那一切,”伦格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他扬起头看着幽深的穹顶,穹顶上受难的耶稣正用一双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俯视着他“我现在的心情很乱,阿赛琳的伤让我无法安静下来。” 说到这里伦格回头用歉意的眼神看着埃罗帕西娅:“对不起埃罗帕西娅,我知道这么说对你不公平甚至是一种侮辱,可是我实在无法克制自己。” 看着丈夫眼中流露出的忧伤,埃罗帕西娅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伦格身边,她把他的头轻轻揽在怀里,低声说着:“我知道伦格,我知道你已经很累的了,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不是皇帝那该多好,如果那样也许一切就都变得容易的多了。” 伦格微微张嘴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外面的房门忽然被用力敲响。 伦格一下站了起来,当他用力打开房门时,他的心脏跳动得一阵发痛:“怎么样了?” “陛下,是十字军,”阿历克斯低声禀报着“十字军已经知道您回到了君士坦丁堡,理查正在城外列队。” “哦,”伦格短暂的应了一声,他的眼神向远处那些站得稍微远些的将领们一扫,随后沉声发出了命令“罗马人,准备战斗” 第二百六十三章 非凡的荣耀(二) 走廊里已经聚满了人,听到皇帝归来的消息闻讯赶来的罗马大臣们越来越多,同时一些有着足够身份的宫廷贵妇也已经纷纷赶到,当他们听到阿赛琳受伤的消息后,人们的情绪变得略显诡异起来。 皇帝对阿赛琳的爱固然是有目共睹,但是这其中却又牵扯着皇后,当人们听说皇帝公然把受伤的阿赛琳抱进了自己在利奥厅的房间后,很多人已经在暗暗猜测,皇后是否会因此而暴跳如雷。 看到突然从房间里出来的皇帝夫妻,走廊里霎时一片平静,人们悄悄的偷看着他们两个人,当看到皇帝脸上毫不掩饰的焦虑时,人们私下里的议论声变得越来越密。 在还没有走进房间之前,一阵隐约血腥味道已经让伦格皱起双眉,他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不过如果不是丁家的那些医生也在旁边,他真的很难把阿赛琳交给那些御医。 走进房间,伦格看到那些医生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丁璇站在房间的角落里默默皱着双眉,当看到伦格时,她先是示意让他放轻脚步,然后才走过去轻声说:“他们在为阿赛琳诊治,必要时可能会要使用刀圭之术。” 听到这话伦格心中不由一跳,他向那些向他看来的医生们望去,当一个御医走过来向他禀报之后,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陛下,殿下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据说她被一块雷石袭击,这让她看上去外表并没有伤口,可是身体的内脏却受到了打击,而且最主要的是殿下之前就受过的伤似乎因为这次的意外重新发作了……”御医想尽量说的简单明了,不过在皇帝严厉的眼神盯视下,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笨拙“这些东方人认为,需要用刀切开之前已经愈合的伤口,把里面聚集的淤血排放出来,不过陛下这个方法虽然不错,可是也很危险。” 伦格微微抬手打断了御医的话,他看向那些丁家医生中的头领,在丁泓不在的时候,这个人显然是丁家那些医师中最有权威的一个:“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回事。” 那个医生略显紧张的看看丁璇,随后无奈的说:“正和这位医官大人说的一样,殿下需要做手术把体内的淤血排出,否则时间久了聚淤过多会有变故。” 伦格神色低沉的听着他们的话,他知道这些丁家医生不会因为如同御医一样的顾及而不敢说出实话,他穿过人群慢慢走到床前,看着正由几个女仆为她擦拭身子的阿赛琳,他轻轻挥手让她们退下,随后半伏在床边。 “你觉得怎么样?”伦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用手轻轻擦拭着阿赛琳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很疼。” “如果我很疼,那你能代替我的痛苦吗?”阿赛琳用有些好笑的口气说着,她仰看着伦格的脸,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用有些调皮的口气说“你这个样子可不好看,我的小农兵从来不会这么愁眉苦脸,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算是可能随时会掉脑袋,你也没露出过一点害怕的样子。”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伦格微微笑了笑,他把阿赛琳的手捧在手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放低声音说:“他们告诉我要给你做个手术,就是开一个创口把体内的淤血排出,那样一来你才能完全好起来。” “哦,他们真要这么干么?你确定他们不是想为自己的主人乘机消灭一个劲敌?”阿赛琳故意用轻松调侃的口气问着,当看到伦格似乎为她的话真的不由一愣时,她笑着用手指在伦格鼻子上轻轻一点“我想他们的主人还没有恨我到那个地步,而且他们自己也不敢的,好了如果真的需要这样,我会接受的,虽然那听上去似乎很疼。” 伦格把阿赛琳的手放在唇间微微亲吻,看着这张让自己无数次陶醉在其中的美丽的脸,他轻轻的的说:“理查就在城外,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回来了。现在他正准备聚集军队和我决战,你知道吗阿赛琳,我有种感觉,这一战不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现在必须去会会那个英格兰国王。” “就和在塞浦路斯一样好好教训一下他。”阿赛琳笑了起来。 “对,和在塞浦路斯一样,”伦格低声回应,随后当他看到离床不远的地方正站着那个和阿赛琳一起来的海军将领后,他微微一皱眉“听着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再去想海军也不要想任何东西,闭上眼睛做个好梦,等醒来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也许那个时候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足够多的惊喜。” “我也希望能给你带来惊喜,”阿赛琳眼中闪动着一丝深深的笑意,她相信到了这时伦格还不知道在马尔马拉海上发生了什么,而正在发生的海战则的确在牵挂着她的心“伦格,也许这一次我会给你一件任何人都不能给你的礼物,那件礼物的珍贵足以让我为自己自豪一生。” “只要你好起来,那就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如果非要其他的礼物,”说到这里伦格弯下腰在阿赛琳耳边低声说“好起来之后就不要再离开我了,然后我们生一个孩子,最好是和你一样美丽的女儿。” 伦格的话让阿赛琳在略微一愕后浮现出了笑容,不过这好像引起了她的疼痛,在轻轻发出咳嗽时,一丝血水从她嘴角划过。 “医生”伦格立刻大声喊着。 早已经走上来的医生立刻围了上来,在无奈的看着这些人一阵后,伦格转身向门外走去。 在说话的时候,人们一直在远处默默的等着,看到伦格走出房间,大臣们跟在皇后的身后围了过来,他们看着皇帝脸上低沉的神色,就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伦格却已经回头向那个海军将领招手示意:“你跟我来。” 快走几步跟上皇帝的将领紧张的等待着皇帝的询问,看着站在窗边望着海面上的一直沉默的皇帝背影,他感到时间从没有过这么长。 “阿赛琳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告诉我是什么,我想你一定知道。”伦格终于开口了。 “陛下,我想殿下是要告诉您,罗马的海军这个时候正在马尔马拉海上和法兰克人的舰队交战,您知道如果这一次我们取得胜利,那就意味着十字军的补给线和退路都有可能被彻底截断了。”将领有些兴奋的说“我刚刚已经听说,马克西米安大人的军队也要赶回来了,而且法兰克人已经太深入罗马了,而且您已经回到了罗马,如果他们的舰队被彻底歼灭,那他们就只能从陆上撤走,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 听着将领兴奋的话,伦格这时却已经陷入难以抑制的激动中,微微回头看向人影闪动的房间,他的心里有一种要回去之后把阿赛琳紧紧揽在怀里的冲动。 他知道那个将领虽然看到了胜利可能带来的显著好处,但是却显然没有真正明白这场海战会给罗马,给法兰克人,甚至是给整个东西方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巨大的影响。 在罗马的宫廷里能够看得那么长远的应该是法兰西斯,赫克托尔,阿莱克修斯以及康尼努斯和米蒂戈罗斯这样能够把眼光放得更远的人,而在海军中能够看得更清楚的就是阿赛琳和米利厄诺斯这种从开始就显出与众不同的海军天才们。 现在米利厄诺斯正在海上与法兰克人决战,而可以说一手让罗马海军复活,而且缔造了更加强大的罗马舰队的阿赛琳,这个时候正躺在房间里等着医治。 “我会给你一件任何人都不能给你的礼物。” 阿赛琳正是这样说的,伦格回忆着之前阿赛琳的话,他能回忆起当说到这句话时,阿赛琳脸上那种充满骄傲的神色,而她显然值得拥有这样的骄傲,因为正如她所说,这是一件这时任何人都给不了他的礼物,一件甚至可能会彻底改变历史的礼物。 “陛下,”阿历克斯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隐约的疲惫,一直以来没有得到休息的身体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近卫军大体已经整顿完毕,加上原来守卫君士坦丁堡的新旗队和一部分留守的卫戍军,我们可以调动出大约四千人随时供您使用。” “辛苦了,”伦格在阿历克斯肩头微微拍了拍,看着在所有大臣中原本你最符合自己所要求的拥有干净利落外表的宫廷元帅下巴上脏乱的胡茬和已经充满血丝的眼睛,伦格心中略显歉意“我们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到了那时候我会送给你和你和阿索尼娅一座城堡,你们可以在那里度过整个夏天,那是你们应该得到的。” “谢谢您陛下,”阿历克斯略显激动,城堡固然令人神往,不过能够得到皇帝的赞许才是让近卫军统帅感到开心喜悦的地方“您是否现在就准备下令和十字军交战?” “如果能不这样其实更好……”伦格在心里略显无奈的说,不论是阿赛琳的伤势还是马尔马拉海上的战事都让伦格明白实际上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与法兰克人正面对敌的好时机,不过看着那些不时忘过来的大臣们,他却知道不论如何自己都必须有所表现。 伦格相信皇帝归来的消息肯定已经在整个君士坦丁堡城里传开,这从圣宫外隐约传来的沸腾的声浪可以感受到到。 在皇帝远征的时候却被敌人袭击突破了恰纳卡莱隘口的恐慌,和虽然皇帝归来却也同时带回来了负了伤的塞浦路斯女公爵的消息,让罗马人原本应该从皇帝归来的喜悦中得到的鼓舞变得弱小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法兰克人的举动则足以让刚刚看到希望的罗马人再次感到恐慌。 所以为了能够稳定民心和争取时间,伦格知道自己必须回应理查那挑衅般的举动。 人群微微闪动,埃罗帕西娅慢慢走了过来,在她身后丁璇紧跟其后。 “伦格,你要带兵出城?”埃罗帕西娅有些愕然的看着丈夫,伦格这时的样子丝毫不比阿历克斯好多少,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他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埃罗帕西娅相信如果不是被只是随便擦拭的灰尘遮挡住了原来的样子,丈夫的脸色这时看上去一定异常苍白“你必须先休息一下,他们告诉我说你一直在带着军队赶路,那么多天从来没好好休息过。” “埃罗帕西娅,我现在不能休息,”伦格放低声音对妻子说,同时他示意妻子看向那些大臣“看看他们,现在他们看上去都很镇定,可是我想他们比外面的民众好不了多少,大家现在都很紧张,做为皇帝我的职责就是必须让所有人看到希望和稳定人心,我必须让人们知道回来的不只是皇帝,还有让他们曾经一度失去的信心和胜利。要知道凯撒曾经在和高卢人的战斗中依靠他非凡的勇气带领一个军团打败了高卢人的三个军团,君士坦丁也在决定他命运的依洛维战役中用这样的信心向他的军队激励他的军队取得胜利,我必须这么做。” 埃罗帕西娅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她把身子轻靠在丈夫怀里,感觉着从丈夫身上传来的热气,她低声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不过我不希望你只为了荣誉和胜利不顾一切,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三个孩子,以后也许会更多,你首先是个丈夫和父亲,然后才是罗马的皇帝。” 听着妻子的话伦格缓缓点头,他带着歉疚的吻轻轻覆盖在埃罗帕西娅的唇上,同时用很小的声音低低的说:“请你原谅我,如果可能我会用一切补偿亏欠你的东西,你给了我一个可怕的女儿,很快就要再有一个孩子降生了,而且你还照看着亚历山大,可是我却不能给你完全的爱。” “这些话你要对你所有的女人说吗?”埃罗帕西娅微微苦笑“你忘了我自己是怎么得到你的爱的?这也许就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不过我并不后悔,能够成为你的妻子已经足够了。” 伦格再次稍微用力拥抱了一下埃罗帕西娅,她的眼神望向稍微站得远些的丁璇,看到那个东方少女显然因为这公然的亲热而脸色绯红看着别处的样子,伦格向她示意过来。 “阿赛琳就托付给你了,”伦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话轻声叮嘱着“你知道当我失去玛蒂娜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要死了似的,那个时候丁泓还在,可是现在你的堂兄并不在这里,而阿赛琳的伤势又这么严重……” “我会让我家的医生们竭尽全力的,”丁璇忽然开口打断了伦格,我听内娜说你要立刻带兵出战?”看到伦格微微点头,丁璇稍微沉吟之后慢慢从头上摘下一枚晶莹透彻的宝石发簪“这是我哥哥早年在家乡遇到的一个行脚商团那里用重金买来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我不了解外面的敌人有多可怕,可我知道人们都被吓到了,你这么疲惫还带兵出战是很危险的,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把它给我带回来。” 听着丁璇祥和的语气,伦格的心不由慢慢平静了不少,他把还带着丁璇发丝间气息的发簪放在怀里,在重新向正有众多忙碌的人们进进出出的房间看了一眼,伦格回头向等等待着的阿历克斯挥手示意:“召集所有将领到西奥多德城墙堡垒上听命。” 对于一直等待着的那些大臣,伦格随后只是稍微和他们随便说了几句话,君士坦丁堡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大体知道,所以他不想再用一些毫无意义的训示和这些大臣周旋,对于阿赛琳伤势的担忧让他心情烦躁,而城外理查德挑衅让他明白,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语言能比一场胜利更能让人信服。 伦格带着阿历克斯离开了宫殿,在看着那些迎面而来的宫廷侍从和宫女们时,他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了人们的担忧。 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虽然坚固,可是这坚固也恰恰造成了罗马人对战争越来越多的陌生和畏惧,当多年来他们坚信没有人能突破的恰纳卡莱隘口失陷之后,虽然法兰克人依旧被阻挡在厚实的城墙之外,可是那种恐惧已经不知不觉的从人们心中涌现出来。 近卫军队伍出现在圣宫外的街道上时,早已闻讯聚集起来的罗马人发出了一片欢呼,人们激动的跟随着队伍向前走着,当看到骑在马上的皇帝时,人群中不由再次爆发出阵阵沸腾。 “阿历克斯,你看到了什么?”伦格对身边的阿历克斯问着。 “陛下,是忠诚和喜悦,您的归来让罗马人再次看到了希望。”阿历克斯有些激动的回答,不过当他看到皇帝脸上凝重的神色时,他不禁放低声音问到“难道我说错了吗,陛下?” “是恐惧,阿历克斯,我看到的是恐惧,”伦格轻声自语似的回答着“我们也许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是在我们回来之前,罗马人战斗的意志却已经动摇了,我想如果不是科尼亚的大捷还能支撑他们,也许很多人已经崩溃了。” “陛下,君士坦丁堡还有城墙,这可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没有人能轻易攻破。”阿历克斯试图解说什么,可是当他仔细看向人群时,却不能不承认,在那些充满亢奋喜悦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找到庇护所似的轻松。 “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伦格嘴里轻轻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座堪称奇迹般的城墙,那是一座绵延万里,几乎把一个庞大帝国的北方完全保护在自己伸向漫长边界两旁的身躯后面,还有那同样在阻挡北方蛮族的战斗中起到过重大作用的哈德良长城,这些都是曾经令无数人为之赞赏的伟大创举。 可是伦格却知道,这些伟大的军事城墙在创造了无数奇迹保卫了它的人民的同时,却无一例外的也令人民滋生了对战争的畏惧和逃避的侥幸。 人们总是寄希望与这些坚固的工事能阻挡住异族的入侵,当时间久了之后,原本拥有的与强大敌人在战场一决胜负的血性就在这些工事的保护下逐渐消磨,直到有一天这些坚固的城墙堡垒再也无法抵挡住强敌的进攻,当城墙轰然倒下时,这个民族所面临的,将是不可避免的灭顶之灾。 现在,罗马的海军已经觉醒,在一群不甘庸庸碌碌度过一生的海军将领和他们堪称奇才的元帅的带领下,罗马海军正在试图创造一个可能会彻底改变未来的奇迹。 那么罗马的军团呢? “总有一天我要拆掉君士坦丁堡城墙,”伦格忽然回头向阿历克斯开口说到“罗马的疆界只能是他的军团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而绝对不是一堵坚固的城墙。” 西奥多德城墙下,罗马将领们已经等在那里,看到皇帝的旗帜出现他们立刻围拢上去,看着虽然脸色略显难看,但是却好像却在见到他们后立刻迸发出充沛精力的皇帝,将领们同时按胸行礼:“皇帝陛下万岁。” 只是略微扫了一眼这些将领,伦格立刻带着他们登上城墙,随着听到越接近城头越显得清晰轰然的喧嚣,伦格已经感觉到了城外那铺天盖地般的气势。 终于登上城头的伦格首先看到的是城下远处那不住升腾起来的烟尘,在那烟尘下,骑兵在不住来回奔跑,十字架如在风中摇摆的干枯的树枝不住晃动,绣着十字的旗帜猎猎飘扬。 那,是法兰克人的十字军 第二百六十四章 非凡的荣耀(三) 几个宫女略显焦急的从房间里进进出出,走廊里的人们也不由得一边相互低声议论,一边谈听着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丁泓不在而引起的不安,不但让那些熟识丁家九爷医技的丁家医生揪心不已,甚至连圣宫里的御医们也感到忐忑不安。 丁璇在房间门口来回走动着,虽然已经有人不止一次的告诉她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她却还是无法下定让人给阿赛琳施术的决心。 埃罗帕西娅走了过来,她看着丁璇原本红润的脸上浮现出的淡淡苍白,在略微想了一下后,终于向已经等了很久的御医下达了命令:“可以开始给公爵夫人医治了,不过在这之前请你们记住,佐薇公爵夫人是罗马帝国的海上保护人,也是受到皇帝宠爱的女人,她的生命现在在你们手里了。” 埃罗帕西娅看着那些医生走进房间并且关上房门之后,她让丁璇和自己一起缓缓向着一个僻静的角落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知道里面那个女人应该是我的敌人,可是我却必须为了救她尽心尽力,”埃罗帕西娅似乎有些自嘲似的苦笑一声“我们两个人同时爱着一个男人,而她为他做的一切让我不能无视她的生死。” 说到这儿,埃罗帕西娅转头看着丁璇,微微一笑:“或者这句话也可以适用到你,你也为他做了很多事,至少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的并不是一位皇帝。” 丁璇微微张口,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透着压抑却依旧令人感到异常恐怖的惨呼声忽然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对忘一眼,然后快步走到房门口,随后听着从里面传来的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两个女人不禁吓得相互紧紧抓住了对方满是汗水的双手。 虽然有着某种谁也说不清是什么的奇特药物,可是当医生用刀小心的割裂开布满黑色淤血的肌肤时,阿赛琳还是痛苦得发出了一声惨叫,为了防止她因为过于痛苦咬坏自己的舌头,她的嘴里塞进了一根软木,当那一阵阵的痛苦侵袭而来时,她的牙齿立刻深陷进了软木之中。 被紧紧绑在床上的身体拼命试图扭动,痛苦让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当又是一阵刀割刃噬的剧痛传来时,随着她嘴里发出的一声隐约“嘎巴”的断裂声,软木已经被她生生咬碎,同时她发出了一声响彻房间的惨叫: “妈妈” 理查骑在马上望着远处高耸的西奥多德城墙,这是他来到君士坦丁堡城下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仔细察看这堵著名的城墙。 理查不能不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宏伟也是对进攻者来说最可怕的堡垒,特别是当他向远处看去,看到了顺着地势显得更加高出一截的内城之后,他相信这可能是整个世界最令人畏惧的一座城市了。 城上这时已经升起了圣十字旗,这隐约引起了四周的一阵小小的骚动,理查知道对于罗马皇帝,自己的这些贵族们显然记忆犹新,或者说是教训深刻,在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曾经在塞浦路斯吃过罗马人的大亏,虽然那场战争几乎是刚刚开始就仓促结束,可是罗马人表现出的那种异乎寻常的坚决和勇敢,还是让早已经视罗马人为懦夫的法兰克人吃惊意外不已。 理查抚摸着颌下浓密的胡须,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显得很平静,既没有如有些人那样终于报了塞浦路斯几乎战败的仇恨的得意,也没有像有些人那样,看着眼前这堵可怕的城墙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他他等待,等待着那个被称为“上帝宠儿”的罗马皇帝的出现,或者说在等待某个他早已经期盼许久的机会。 城墙上响起了号角声,随着城上人影晃动,士兵们越来越多,君士坦丁堡厚重森严的城门慢慢开启。 按照罗马城防的习惯,首先打开的是主门两侧两扇较小的军门,随着一队队的骑兵迅速涌出城门开始在距离较远的地方占据阵地,君士坦丁堡著名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一队卫戍军出现在门下,随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还没来得及洗刷掉身上浓浓征尘的近卫军。 理查仔细的望着对面的队伍,他知道这虽然并不是罗马人全部的军队,但是却是显然是君士坦丁堡这时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 和欧洲诸国不同,罗马人那让所有欧洲国王异常嫉妒的庞大国土却在这时成为了给罗马带来重大负担累赘,为了对抗科尼亚和平息国内叛乱而被调动出去的军队,这个时候显然还来不及能够尽快返回,根据那些从袭击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海战中逃出来的海军描述,理查相信跟随伦格一起回到君士坦丁堡的军队,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人。 罗马人并没有行进的很远,他们在一片起伏不定的小丘陵后面停了下来,这让理查的心中暗暗感到高兴,他觉得这无疑是罗马军队隐约示弱的表现,虽然知道罗马人刚刚在科尼亚取得了胜利,可是他相信面对拥有强大力量,而且还拥有着无数圣物庇护的十字军,罗马人还是有所畏惧的。 一面硕大的旗帜引起了理查的注意,他微微带马向前,当他看到出现在远处的皇帝时,国王露出了微笑。 两个人几乎同时策马向前,当相互能够听清对方发出的声音时,又同时缓缓放慢马蹄,相互举手示意。 “上帝保佑。” “愿上帝保佑。” 这声例行的祈祷招呼后就是一阵短短的沉默,理查看到在对方年轻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所猜测的愤怒懊恼,相反,他看到的是一张依旧平静镇定的脸,就和当初在塞浦路斯时见到的一样,似乎这时兵临城下的并不是自己,反而是他。 “上帝总是让人在一些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见面,”理查淡淡笑着,他这个时候并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甚至连关于为腓特烈的死伸张正义的借口都已经懒得提起,看着伦格,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这个罗马皇帝的敬佩,不论是对他的这种镇定,还是关于听到的那些消息,理查甚至为自己不能和这个人成为朋友感到有些可惜“我听说罗马军队在科尼亚取得了大捷,甚至连异教徒的苏丹也已经被你俘虏了是吗?” “那是罗马军团的荣誉,”伦格随口回答着,他的眼神越过理查看向后面的军队“那么说您是要攻下君士坦丁堡了?” “当然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理查有些含糊的回答,他在这是其实也在心中暗暗琢磨究竟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虽然已经在暗中与一些罗马人达成了协议,可是当听说伦格及时返回时,他又不禁开始揣测这是不是个最好的结果“德意志人在为他们的国王愤怒,要知道怒火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要想改变这一切的代价显然很大。” “那么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平息这怒火呢?”伦格神色不动的问着。 “也许四十万里弗尔是个能为罗马换来和平的数目,不过我认为应该不止这个数目,”理查看了看伦格的军队“您应该知道十字军失去的并不只是一位国王,还有足够多的财富,为了相应教廷的东征号召,损失的人物财力足够重新建造一个国家,不过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十字军永远为罗马阻挡住了异教徒的侵袭,甚至正是这种伟大的牺牲,帮助罗马人最终战胜了科尼亚的异教徒,所以……”理查说到这里用一种和他那威严的容貌截然不同的笑呵呵的神色看着伦格“所以,您应该知道为这个支付多少足够分量的代价,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朋友,你据对不会为这些付出感到后悔。” 伦格平静的听着理查的话,当听到四十万里弗尔的价钱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他依稀记得面前这位国王在回国的路上将会遭到德意志人的劫持,在被关押了将近两年之后,英国不得不用几乎令整个王国破产的巨额赎金把他赎买回去,而这个数字和现在他提出来的讹诈罗马的数额比较起来,倒是颇为接近。 “您认为我一定会接受这种讹诈吗?”伦格淡淡的问,他看到理查似乎要开口说话就抬手组织他,随即接着说“如果您认为我会因为现在处于劣势就选择投降那就错了,罗马人不会因为危险而选择屈服,很快您就会明白我这句话。”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您的军队能否抵挡住十字军的铁骑,”理查点点头“不过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如果您真的选择了怯懦也许反而会让我失望,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这也许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办法。” 两个人不再说什么,他们相互略一致敬后立刻调头奔向自己的军队,在两股卷起的烟尘越来越远的同时,两支军队也已经同时发出了阵阵震耳欲聋的号角和战鼓声。 奔回本队的伦格缓缓的沿着正从两侧伸展开的罗马军队的前沿走着,他看到了卫戍军士兵们脸上因为大战将来而露出的紧张和兴奋,也看到了他所熟需的那些近卫兵们虽然难掩疲惫,可是在满脸灰尘的脸上依旧清晰可见的坚定。 “约翰,你又要跟随我一起战斗了,希望这次你的运气好点,不要让到手的俘虏再逃掉了。”伦格向一个近卫兵开着玩笑。 “小西蒙奥斯,你叔叔和哥哥都是好兵,上帝保佑他们在天之灵,别给他们丢人。”继续向前,伦格对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近卫兵说着。 “还有你,布耶兰的夏潘特,这次你要和你的布列塔尼同乡作战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伦格轻松随意的和那些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们闲聊着,当看到某个士兵时,他就停下来和他们说上几句话,当看到整个队伍长长的队列已经延伸开来时,伦格带动战马开始沿着阵线缓慢加速,向前慢爬。 当他来到战阵正中时,他停了下来,在侧头看了看对面同样已经在准备的十字军后,他回头向自己的军队发出来低沉有力的号召: “就是这里了,我的士兵们,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是我们经过了多年奋斗之后获得的都城,是罗马的,也是基督世界最后被上帝祝福过的城市……”伦格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军队,他一边说一边缓慢的向前行进,每当经过一面战旗时他都会停下来,轻轻亲吻旗角然后继续前行“我们就要和与我们一样信仰上帝的人战斗,在他们当中有着被上帝所承认的国王,有虔诚的神甫和举着十字架的军队,他们是以上帝战士的名义来到东方的,而他们当中更有着无数早已名声远扬的勇敢骑士,他们堪称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十字军……” 伦格不吝言辞的大声赞美着面前的敌人,然后他忽然调转马头抓过身后旗手手中的圣十字旗继续高声呐喊:“可是我们依旧要和他们战斗,因为他们已经违背了当初东征时的初衷,违背了上帝授予他们武装的真意,他们已经从虔诚的战士堕落成为了私欲而战,十字架已经无法掩饰他们内心中的贪婪和罪恶,就在我们和异教徒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些小偷却袭击了我们的国家,他们的罪行必须受到惩罚,而履行这个职责的就是我们。” 伦格的话引起了军队的一阵呐喊,士兵们高高举起的武器在空中不住摇晃,同时他们也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不亚于他们的激烈呼声。 “理查要我们为了避免战争付给十字军四十万利弗尔的金币,我要告诉他的是,罗马人不但有这笔钱,而且还比这个多的多,但是面对卑劣的讹诈我不会付出哪怕一个利弗尔,因为他们很快就要为自己的举动付出更大代价。”说到这里,伦格拔出长剑用力在空中一劈:“上帝保佑罗马”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在高亢的呐喊声中,伦格带动坐骑来到迎着他奔来的阿历克斯面前,看着神色激动的阿历克斯,他疾声吩咐着:“听着阿历克斯,交战开始之后你不要管任何事,甚至不要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带着原来那些留守的近卫军不惜一切代价的冲击理查的十字军。不要和那些骑士纠缠,你要做的就是冲垮十字军的队伍找到理查,记住,他总是冲在最前面”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用力点了点头,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回头看着那些被他匆匆挑选出来的近卫兵,这些近卫兵都是之前留守圣宫的,现在这些人无论装备还是体力都无疑成为了这支军队中最精锐的部队,看着远处法兰克人已经开始慢慢活动的队伍,阿历克斯在胸前微微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我们大家。” 一阵号角声从战阵右边响起,伦格向那里看去,他看到由一名卫戍军将领带领的军队已经开始缓缓向前推进,这正是伦格之前所做下的安排,看着那些步兵虽然缓慢却无比稳健前面迈进的样子,伦格让自己的心微微平静下来。 多年的训练,无数次的生死战斗,这一刻都要会有所分晓,即便面对的是号称无敌的十字军骑士们,可是伦格还是坚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 十字军中同样传来了进攻的号角声,因为受到罗马军队右翼的牵引,冲在最前面的十字军不由自主的开始向左侧倾斜,伴着呐喊着的骑士们胯下战马踩踏在大地上发出的阵阵震动,骑士们似乎已经看到前面这些完全由步兵组成的罗马军队被自己瞬间践踏蹂躏的情景。 “竖矛” 一声吼叫从罗马将军的嘴里迸发出来,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在这一刻因为紧张声音都变得完全陌生。 早已等待的士兵在终于听到这个命令后同时奋力把准备好的两头异常锋利的长矛狠狠向着地面上插去,同时在后面也早已准备的士兵则把一根根同样两端锋利的木桩用力插进地面。 十字军的骑兵在开始时并不能让自己的速度变得更快,原本略显起伏倾斜的地势令他们的冲击变得缓慢了不少,不过当越过这片令人不快的小丘陵之后,他们立刻发出了喜悦的呼声。 不过他们显然并不知道这正是罗马人需要的,崎岖起伏的地势减缓了十字军骑士们冲锋的势头,更重要的是,罗马人需要这段敌人开始冲击之后的宝时间 冲在最前面的十字军首先发现了危险,当罗马步兵似乎因为畏惧开始纷纷回退时,留在原地的却是地面上成片的白惨惨的锋利木桩。 在那一刻嘴里发出的恐惧的喊叫声是那些十字军在这个世界上听到最后的声音,随后伴着骑兵冲进木桩林中响起的阵阵可怕声响,那些骑士就好像突然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一般轰然大乱。 “呦呵” 看着突然发生的情况,理查嘴里不由自主的用他那尼基坦老家的方言发出一声呼哨,他脸上闪现着激动和兴奋,似乎丝毫不为这可怕的一幕所震慑。 “这就是罗马人呀,不过他们太胆小怕事了,只能靠这种阴谋取得胜利,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上帝的骑士是如何获取荣誉的,”理查手中的长剑用力一挥“跟随我,向着罗马皇帝的旗帜冲锋” 因为被罗马右翼牵扯得不由略微向侧旁斜去的十字军立刻在理查的带领下向前行进,不过在开始的时候理查却并没有让队伍加速,当他们越过那片起伏不定的丘陵时,迎着罗马人已经能够威胁到的重弩,理查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不过英国国王的发起进攻的命令却并没有发出来,就在十字军还没有开始发起进攻的时候,一队罗马骑兵已经从前面那些不由自主的被罗马步兵牵引开的十字军骑兵让出的缝隙之中向他们袭来 “以皇帝的名义,前进,近卫军” 阿历克斯的喊声响彻阵前,当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理查时,他知道皇帝的计划已经成功,很显然理查的目标正是皇帝本人,在用步兵牵引开了那些首先发起进攻的骑兵之后,理查本人已经完全暴露在了面前。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带领这支奇兵直袭理查 “这就是你的诡计吗,贡布雷?”理查再次发出了一声大喊,随着他用力夹动马腹,战马在被马刺刺痛的嘶鸣声中疯狂的向差不多已经近在咫尺的伦格冲了过去“十字军,俘获罗马皇帝” 一场对双方来说酝酿已久的决战终于爆发,而在君士坦丁堡的圣宫中,另一场生与死的“战斗”也在激烈进行。 “你们都要等我回来”伦格紧紧握着临行前丁璇给他的那个发簪,迎着第一个迎面而来的十字军骑士,他挥起了手中利剑“上帝与我们同在” 第二百六十五章 非凡的荣耀(四) 城外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喊杀声让城里的人心中不禁时紧时松,人们既不想听到那可怕的声音,可又在稍微安静之后不由盼望着下一波声浪的传来,因为只有那时他们才能知道在城外依旧有人在与法兰克人厮杀。 阵阵飘来的烟尘似乎在诉说着城外的那场充满血腥的战斗,而且也如罗马人想象的那样,一场异常可怕的战斗厮杀正在君士坦丁堡城下激烈展开。 罗马人移动右翼的举动令十字军出乎理查意料的被向着整个战线的左翼缓缓牵动,当那些骄傲的法兰克骑士疯狂而又顽固的一次次向着罗马人矗立起来的木桩拒马发起进攻时,原本做为前锋被安排在最前面的十字军实际上已经不由自主的偏离了原本前进的方向。 可是他们显然被罗马人的这种举动激怒了,而且罗马军队那完全由步兵组成,实际也的确显得颇为薄弱的右翼给十字军的吸引的确很大,以至当罗马军队看上去因为右翼上的动摇而显得似乎阵线松动时,“突破敌人侧翼,合围罗马军团”的想法,让那些十字军在明知道会带来巨大损失的时候,依旧不惜余力的向着他们发起了阵阵猛攻。 不过理查这时已经来不及等到这样的战果,当他看到从被牵扯得向着侧旁移动的骑士队伍中间出现一条看似不大,却随着战场上的变化显得愈来愈清晰的裂缝时,他已经猜测到了罗马人的意图,不过这时阿历克斯带领的近卫军却已经如同一团旋风般的从裂缝里呼啸而至,向着他迎头刮来。 理查甚至要为自己的敌人大声喝彩了他承认这是自己绝对不能做到的,对于罗马人那种看上去似乎永远森严的阵型他发现自己永远不会适应,不过他却有着足以能够和这种严密的战阵相抗衡的战法,那就是他和他的骑士的骁勇善战 理查手里已经换上了更适合发挥威力的短斧,在他那面创伤累累的盾牌格挡住砍杀过来的一剑后,手里的短斧立刻在对方的胸前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创口,他甚至不需要再去看上第二眼就知道这一下已经足够要了对方的性命,接下来在跟随他的勇猛的骑士们的冲击下,面前的罗马人被立刻掀翻在地,随着挥洒喷溅出的血水,理查带着他最忠诚勇敢的士兵奋不顾身的迎着前面看上去已经不远的圣十字旗冲去。 伦格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即便看不到他也也能感觉到理查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当一柄骑兵长矛向着他迎面刺来时,他用手里的长剑奋力劈开,在听着那个敢于向他发起进攻的法兰克人骑士,被近卫兵的长矛生生戳成一堆血糊糊的血肉发出惨叫的同时,他似乎也听到了在拼命相互砍杀的人群中,一个粗犷有力的大喊:“贡布雷” 透过不住晃动扭曲的人群间的缝隙,伦格似乎有那么一阵看到了理查高大威猛的身影,这位英格兰国王头上那同样引人注意的王冠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他的手里不住挥舞着沾满血浆的短斧,而他的身上脸上则早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不过这恍惚的影子只是稍微一晃就立刻淹没在相互拥挤,混乱一片的战场上,以至当理查在认为自己也看到了罗马皇帝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骑士。 虽然一时间没有认出那个看似眼熟的年轻人是谁,可是理查立刻认为自己的确找到了一个够得上成为对手的敌人,他发出了一声大喊,在引起对方注意之后,手里的短斧在头顶上高高挥舞了起来。 “英格兰国王” 阿历克斯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上帝赐给了自己一个这样的好运还是应该感到畏惧,看着彪形大汉头上的王冠,即便没有立刻看清理查的面目,可他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用力一带战马的阿历克斯紧张的把长剑侧举到身边,在做着这个典型的突刺动作的同时,他向着理查发出了大喊:“陛下,我是皇帝陛下的近卫军统帅阿历克斯请接受我的挑战” 呐喊同时,阿历克斯已经双腿用力夹紧马腹,随着战马向前疾速狂奔,他手中的利剑向着理查猛刺过去 理查显然被这个年轻骑士勇敢的气魄打动了,他的坐骑前蹄高高翘起,手中的战俘在空中不住盘旋,发出一声粗犷呼哨之后,他迎着阿历克斯直冲而去。 “上帝呀,国王”一个法兰克人骑士嘴里发出了大喊,他不知道那个罗马人是谁,可是看着那个全身盔甲,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气魄向着理查冲去的敌人,这个骑士一边向四周的同伴发出高声警告,一边举起锋利的长矛从侧面向着正要撞击到一起的两个人猛撞过去 一时间很多人都不由停下了砍杀,他们看着相互冲向对方的三个人,随后一阵激烈的碰撞声顷刻间响起。 战马腿骨断裂的脆响和长矛折断的声音在这一刻听上去显得异常侧耳,而三个人几乎同时撞击在一起时掀起的尘土则让四周的人一时间无法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短短一瞬间的停滞后,紧接着围绕着这三个人的四周就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喊叫,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出的“国王”的大喊,霎时让这里似乎成为了整个战场的中心 所有能够听到这呐喊的人都疯了似的向着中间席卷滚来,英格兰人,法兰西人,德意志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十字军骑士都向着栽倒前背后有着英格兰王旗的那个人影包围过去,而混在其中的罗马士兵更是不顾一切的向着同样栽倒近卫军统帅的身影扑去。 围绕着这三个人,四周一时间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苦战,而随着一个人忽然用力爬起,十字军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理查的手中紧握着短斧,他绕过还在不停挣扎试图站起来,却只能发出声声悲鸣的战马,当他看到之前那个向他举起长剑的年轻人正全身浴血的慢慢站起时,他举起了手中的战俘。 阿历克斯的肩头正插着一截断裂的长矛,而长矛的另一段却插在他的战马正在不住向外喷着血水脖颈上。 正是在那个骑士冲来的瞬间战马本能的抬起身体,从侧面刺来的长矛才阻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阿历克斯的身上这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他有些摇晃的绕过那个在堕马前被他他的长剑刺穿喉咙的骑士的尸体,看着理查举起的短斧,他低低的祈祷一声,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刻。 “陛下,请您回避”一声大喊从远处传来,理查回头头,他愕然的看到一个近卫兵正向着自己的方向高高举起长矛,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长矛已经伴随着一声呼啸狠狠戳在了离他脚前的地面上。 亲兵们立刻发出了一阵恐惧的大叫,他们一拥而上把国王紧紧围在中间,而这时两个近卫兵也已经飞快的冲到阿历克斯身边,用身体保护住了他们的统帅。 “你这个卑鄙的人,你要杀死英格兰国王吗?”看着紧体贴着自己脚尖戳在地上的长矛,理查似乎到了这时才醒悟过来,不过他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愤怒,他不顾一切的试图推开身前的亲兵,可是这时因为包围过来的双方军队越来越多,他只能奋力翻上一匹战马,在亲兵的保护下试图冲出重围。 “你们看到了他要杀死我要杀了我”理查的怒火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罗马士兵居然敢在知道他是国王之后还向他投出长矛,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比遭遇战败更加屈辱,不过就在他从一个亲兵手里夺过长剑,要继续向前砍杀过去时,一阵奇特的号角声突然从远处响了起来。 理查举起的手臂慢慢僵在了空中,这阵号角对十字军来说并不陌生,在塞浦路斯时他们就已经听到过种独特的号角,不过那是在海上,这是属于罗马海军所特有的号声。 可是在这里,他们却再次听到了这个号角,尽管这里距离马尔马拉海岸还有好几里路。 号角声依旧在响个不停,而且可以听出那绝对不只是几个号手在同时吹响,终于这号角连成了一片,这让双方慢慢停了下来,随即他们看到了一小队骑兵出现在了十字军侧后方靠近海岸的方向。 “究竟发生了什么……”理查喃喃自语着,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什么,当他听到与此同时君士坦丁堡城头上也响起了同样的号角声时,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正缓缓开始调整队形的罗马军队,理查向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伦格看着被近卫兵搀扶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阿历克斯,望着年轻统帅虽然满脸血污却充满骄傲的脸,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也许对于阿历克斯来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骄傲和回味的时刻,他将永远不会忘记,他曾经向英格兰的国王发起挑战。 十字军后面的号角声已经于城墙上的号角声连成一片,听着那真正号声中正在缓缓后退的十字军,伦格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倾听着那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的旋律。 “胜利了……” 一声轻得别人无法听到的叹息从伦格嘴里吐出,随后他的心似乎在这一刻莫名的一痛 他缓缓转过身,向着君士坦丁堡城上望去,在这一刻那阵说不出的疼痛紧紧的揪着他的心 “胜利了……” 同样异常微弱的自语从阿赛琳的嘴里吐出,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号角声把正逐渐陷入昏迷的她慢慢唤醒。 她美丽的头颅有些艰难的向传来号角声的窗外望去,已经疲惫不堪的眼中却正透出喜悦的神采。 她似乎想转过头,可是力气却好像已经完全耗尽,她发觉自己的听觉越来越不好,四周不住奔跑的人们好像离自己很远,甚至有时候自己的身体就如同已经被紧紧包裹上,和四周完全隔离开了似的。 “陛下,怎么还不回来” “还在打仗呀……” “不是已……停战……” “快派人……,要来不及……” 一阵阵时有时无的声浪在阿赛琳耳边回荡,当嘴里被灌进了某种味道古怪的药水之后,随着知觉逐渐恢复,她逐渐发觉自己好像变得清醒了一些。 一阵很大的混乱声由远及近,接着阿赛琳的眼前忽然变得一暗。 当伦格急匆匆的闯进房间时,他看到的是他这一生怎么也不想看到的一幕。 尽管身下盖着一条薄毯,可那殷红的血水却已经渗透出来。 伦格愕然的看到阿赛琳原本充满健康和朝气的脸上这时却好像随时都在有一丝丝的生气在不停的消失,她的脸上透着令人胆寒的苍白,一双原本充满灵动的眼睛却已经失去了那曾经无数次令他**的精神。 “陛下,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力量,可是殿下的内脏受的伤太严重了,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怎么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御医在旁边无奈的说着,到了这时,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即便皇帝因为愤怒而杀掉自己也已经是没有任何办法逃避的了。 “伦格,你来了。”阿赛琳的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低语,她的眼神微微闪动,当看到微微张着嘴,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爱人时,她似乎要笑一下,可是却没有成功。 “我来了,阿赛琳,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那号角?”伦格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阿赛琳变得越来越冷的脸颊“你胜利了,你听到了吗阿赛琳,米利厄诺斯派人带来了消息,罗马海军在马尔马拉海上全歼十字军舰队,法兰克人的海军统帅凯斯内斯阵亡你取得了所有人从没得到过的胜利,甚至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你成功了” “是我们成功了……”阿赛琳微弱的说“你终于能得到你渴望的东西,你不再需要我了……” “别这么说傻瓜你在胡说什么”伦格大声喊着,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圣母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不能让她留下来?” “伦格,我真的要走了,我累了,累了……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们可以去东方的,那里很远吧……不过那里有很多的财富……” “对,你说过的说过的”伦格伸手把阿赛琳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他可以感觉到阿赛琳的生命似乎正在飞快的流逝,一阵一直隐藏在内心中的歉疚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伦格在四周人们愕然的低声惊呼中把阿赛琳缓缓抱了起来,他就好像没有看到旁边还有其他人似的慢慢走出房间,在大臣们神色紧张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走着。 “对不起,我的爱人,”伦格的声音渐渐变得平和安静,就好像只是在和情人缠绵时的轻声自语“我知道你最渴望什么,可是我的自私禁锢了你,我禁锢了你的翅膀,让你远离你最渴望的大海,我是个自私的人,甚至我还想过要让你成为我宫殿里私人的收藏。” 伦格轻轻的,轻轻的在阿赛琳耳边低声说着,当他走出宫殿向着圣宫面向博尔普鲁斯海城墙走去时,人们却异样的感觉到在这一刻皇帝的悲伤却正在慢慢的消失。 “我知道你最想得到什么,可是我吝啬的剥夺了你的这个自由,我是个很坏的人不是吗?”伦格和阿赛琳的脸颊贴在一起不住的轻声说着“不过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你真的累了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不用再为任何事情烦恼了,我的爱人……” 海风徐徐吹来,当这原本应该带来凉爽的海风却似乎已经变成诉说某种即将逝去的思念萦绕身边时,伦格发现已经微微闭上眼睛的阿赛琳的嘴唇在微弱的扇动。 “你要告诉我什么?我的爱人?” 伦格把耳朵贴在阿赛琳的唇边轻轻听着,随后他听到了一声虚弱的轻声呻吟:“对不起……伦格……可是我,真的……渴望……自由啊………………” 随即,阿赛琳的身子慢慢的,慢慢的瘫软下去,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声息。 安静的,近乎没有任何声音的宫殿里,伦格默默的坐在被安放在一座雕花石台上的阿赛琳的遗体前。因为那奇特的身份和身世,没有人敢于向皇帝提出为塞浦路斯女公爵举行一次安魂弥散,甚至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于起打扰始终沉默的皇帝。 那如同始终撕咬内心的歉疚始终包围着伦格,每当他的耳旁回响起阿赛琳那句最后的遗言时,似乎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在侵噬着他的身体。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喘息,几个全身浴血的水手出现在伦格面前。 这些人是厄勒冈上水手,当他们看到躺在石台上的阿赛琳时,那种不敢置信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一片呆滞。 “这怎么可能,阿赛琳怎么会死的?” “她是地中海的女王呀……厄勒冈的阿赛琳……” “厄勒冈,厄勒冈回来了,阿赛琳……”一个瘦高的海盗声音颤抖的走到石台前,似乎要唤醒还在沉睡的老大“厄勒冈没有沉,我们回来了,呵呵……虽然看上去有点惨,不过……我们真的回来了呀” 伴随着这最后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喊,一直压抑的海盗们终于爆发出了一片痛苦的大哭声 “是你”一个海盗忽然冲到伦格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这时在他的眼里好像已经没有尊贵的皇帝,愤怒让他高高举起了拳头“是你害死阿赛琳的如果没有你,阿赛琳就不会干这些蠢事,她是厄勒冈的阿赛琳,是不会死的” “放开陛下” “近卫兵” 门口传来了人们的大喊声,不过却立刻被伦格伸手示意阻挡住。 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些遍体鳞伤的水手,再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躺在石台上的阿赛琳,伦格始终凝固般的眼神忽然变得一动。 他一把抓住眼前水手的手腕,用一种透着难以想象的炙热眼神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厄勒冈没有沉没,是吗?” “你为这个干什么,阿赛琳已经死了,厄勒冈没有主人了”水手愤怒的说。 “告诉我”伦格大吼一声,可接着用一种无力的声调低低的说“求你……” 看着伦格脸上那种令人担心的神色,水手在紧绷嘴巴一会后终于开口:“是的,不过已经很糟糕了,随时都会沉没,而且它停靠的地方被十字军挡住了……” 伦格的嘴角忽然挂起了一丝轻轻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透着说不出的欣慰,就好像在这这一刻阿赛琳不但没有已经逝去,甚至已经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伦格不顾那个愕然松开说的水手和其他人诧异的注视,他转身走到石台前望着如同安睡一样的心爱的人,小心翼翼的把她再次抱起,随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陛下,请节哀” “陛下,请您不要这样” “陛下……” 等在外面的人们不住的劝阻着,可是伦格却似乎丝毫没有听到,他一边大步走着一边下令让士兵们做好出发准备,当一辆马车停在面前,伦格动作轻缓的小心的把阿赛琳放在车上,似乎是怕吵到她的美梦。 “陛下,您要去哪?”闻讯而来的阿历克斯来到伦格身边。 “我要你去办件事阿历克斯,”伦格用平静却充满坚定力量的口气说“去告诉理查,我要穿过十字军的阵型,把阿赛琳送到厄勒冈上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非凡的荣耀(五) 碧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那蓝看上去是那么悠然而又安逸,似乎能够随时把人吸进去似的。 在天空下面,透着斑斑血迹,混合着无数污秽,已经破烂不堪的一面旗帜却矗立在地面上。 在罗马军队与十字军之间的广大空地上,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那里,旗帜在马车边猎猎飘扬,那是让罗马海军甚至是整个罗马帝国引以为傲的“阿赛琳旗”。 在海上,这面旗帜第一次成为了海军向敌我双方展示决心的信号,那种“血战到底,决不投降”的誓言,在时却已经变成了昭示胜利的骄傲长啸。 阿历克斯单人独骑来到十字军营地向理查提出休战,并且提出皇帝将扶灵过阵。 听到这个提议,十字军将领们不由感到万般愕然,他们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位之前敢于向国王挑战的年轻骑士,对于皇帝居然提出这样令人匪夷思索的要求感到愕然。 不过让他感到更加意外的是,对于罗马皇帝的要求,理查甚至没有丝毫犹豫,随即下达:“让路”的命令。 紧密的十字军默默的让开了一条并不扩阔的道路,在刀光剑影的映衬之下,在无数还没有从血腥残杀中清醒过来的透着狰狞的表情注视中,那辆托载着罗马海军骄傲的“灵车”慢慢的从君士坦丁堡城中出来,驶向敌阵。 街道上,城墙上这时已经站满了,君士坦丁堡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凝视着那辆在两军阵前缓缓行进的灵车。 伦格身上没有穿戴甲胄,一身普通的麻布长袍披在他的身上,不过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那种人人都想象的难以克制的悲痛,平静的神色看上去似乎只是和以前一样送阿赛琳远行。 “骑士们以英格兰国王陛下的名义,持剑” 随着灵车经过,一声呐喊从十字军中响起,一声声响亮的长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于这个安详的躺在车上的美丽女人,十字军的骑士和士兵们用好奇的眼神认真的打量着,他们知道就是这个女人在地中海上掀起了轩然大*,也是这个女人带领的舰队最终彻底击败了十字军的船队。 失去了海上船队的十字军会陷入什么样的困境这时还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可是即便如此,十字军还是不禁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当理查出现在前面时,伦格慢慢停了下来,他看着英国国王,在这一刻,他的四周完全是层层叠叠的法兰克人,但是不论是伦格还是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些水手和老近卫兵都没有露出丝毫惧意,他们只是默默的跟在皇帝身后。 看着几乎毫无防备的进入自己军营的罗马皇帝,,理查慢慢向对面的年轻人躬身施礼。 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淤青的英格兰国王平静的看着远远而来的灵车,在这辆车上的,是罗马帝国迄今为之最伟大的海军统帅,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迄今为止最了不起的海军天才,不过她却更是一个令地中海上人人胆寒的女海盗。 伦格神色平和的从理查身边走过,他没有停留,在他眼中十字军的众多军队和如林的武器似乎并不存在,他只想走到海边去,在那里,有阿赛琳最心爱的厄勒冈。 海风越来越疾了,当终于踏上一片高坡来到坡顶,伦格停了下来。 在那下面,就是碧波浩渺的马尔马拉海,而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条狰狞残破,却似乎永不屈服的巨大战船正傲视着四周。 已经撕扯开的船帆,到处都是洞孔的船身,还有已经完全破烂的船首像,这就是那艘曾经令无数人闻名丧胆的厄勒冈。 黑色的掌门官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沉没,可是却又始终坚持着漂浮在海上,每当海浪打来,时不时的会有些碎片从船上掉下来,好像整条船都会碎掉。可即便如此,那黝黑的船身却又顽固的凝聚在一起,向着前方高傲的翘起它残破的船头。 伦格轻轻托起阿赛琳的身体,那种小心翼翼就是怕吵醒沉睡的爱人。 “不要太大声,她睡的正香呢。” 皇帝的话让阿历克斯有些害怕,看到伦格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后,他不禁向身边的近卫兵微使眼色。 “阿历克斯,”伦格微微低下头用有些无奈的口气说了一句,然后他回头向近卫军统帅平和的说“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给我这点时间好吗,只这点时间。” 阿历克斯张了张嘴巴,不过却终于没有再出声,他没有再跟随着皇帝前进,而是看着那些水手和伦格一起把阿萨琳放在一条小船上,随后他们所有人一起乘着几条小船向着厄勒冈驶去。 “大人,这可以吗?陛下他……” “随陛下自己的心意吧。”阿历克斯微微叹息,他这时忽然在想,如果是阿索尼娅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小船缓缓前行,海风吹散了阿赛琳原本被梳理得顺直的头发,伦格习惯的伸出手去,但是却又停住。 “你就是喜欢你这样子的,你从来都是这么不修边幅,也从来都是最看不起那些惺惺作态的贵族的,不是吗?”伦格歪着头对心爱的女人笑着说“阿赛琳,你总是这样,骄傲,固执,自以为是可又比任何人都聪明,我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知道自己创造了什么样的奇迹吗?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厄勒冈越来越近,当留守在船上的水手们终于看清划来的小船上“沉睡”的阿赛琳时,霎时间一阵不敢置信的叫喊响彻全船。 “他们真够吵的,”伦格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抬头看了一眼落下来的绳梯,不过他随后又无所谓似的笑了笑:“不过他们是海盗,就和你一样。” 阿赛琳终于被小心的平放在了厄勒冈的甲板上,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伦格似乎感觉到阿赛琳看上去不再那么孤独了。 水手们围在阿赛琳的身边,他们的脸上有的是不信,恍惚,悲伤,愤怒和失望,他们默默的看着仔细的老大,首领,主人和统帅,然后他们开始用各种各样属于自己的方式为这已经逝去的睡美人祈祷。 “请让我和她再待一会儿。”伦格用请求的口气对四周的人说,他知道在厄勒冈上自己永远只是一个过客,阿赛琳才是这条船的主人,而且也将是唯一的主人。 人们缓缓走开,甲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伦格先是坐下来,然后平静的躺在阿赛琳的身边,就和以前一样,和她并肩看着头顶上的蓝天。 “你知道小海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因为发烧喊妈**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你了,那时候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象个海盗,而且那么虚弱,就是我也可以至你于死地,”伦格好像是在开玩笑的说着,然后他侧过身望着那张宁静的脸“然后你成了佐薇,塞浦路斯的女伯爵,罗马海军的统帅,人们给了你各种各样的称号,可是你最终还是一个海盗,一个只属于厄勒冈的海盗……” 说到这里,伦格慢慢坐起来,他把头埋在蜷起的****,这样才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和脸上的痛苦。 尽管他并不在意别人看到,可是他知道如果阿赛琳知道了,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他的这种样子落在别人眼中。 “你只是个海盗,只是厄勒冈的主人,我一直知道你总有一天要回到大海上去的,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 伦格抹掉眼中泪水抬起头,他站了起来,走到船帮边,然后他看到了远处出现的一片星星点点的黑影。 “是罗马舰队,他们已经回来了。”伦格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轻声自语。 东罗马帝国海军于一一九一年的六月九日,在马尔马拉海西部海域上首先重创,继而彻底全歼十字军船队 十字军船队统帅凯斯内斯勋爵在战役中浴血奋战,但是却最终战死海上。 这巨大荣耀归功于罗马舰队,可更归功于那个几乎是一手缔造了新的罗马海军的传奇女性。 伦格甚至可以想象后世的史家会如何不惜辞藻的为阿赛琳创造的奇迹大书特书,但是事实上他知道在阿赛琳的心目中这一切什么都不是。 一条属于自己的海船,几片可以随着海风自由飘荡的风帆,还有就是那跟随着海鸥的翅膀,向着远方漂流的愿望,这才是阿赛琳所最终渴望的。 “阿赛琳呀,我真的好嫉妒,”伦格忽然轻声一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你了,可实际上我从来没真正得到过你,你留下来只是因为对我爱你的回报,我最终还是输了,输给了大海和你渴望的自由。” 说到这里,伦格的情绪好像忽然轻松了起来,他走到阿赛琳身边,轻轻跪在她的身边,弯下腰轻吻着那已经冰冷的双唇。 “安心的休息吧我的爱人,没有任何人能再牵绊着你了,不论是你的父亲雷蒙伯爵,还是我这个自私的人,没有人能再阻止你获得自由了。” 伦格低声细语,他的声音里没有悲伤,却有着一种好像自己也终于摆脱了什么的轻松。 自己是不是一直知道是在用爱约束着阿赛琳呢?伦格这时在心中自问着。 显然是知道的阿赛琳对自由的渴望曾经一次次的透露出来,可是自己却因为那自私的占有欲而不肯放弃她。 也许在色雷斯的时候,只要阿赛琳能稍微忍心一点就能重新获得她最渴望的自由,可是自己却始终用对她的爱束缚着她,也许在自己认为给予她无数宠爱的那个时候,其实在这具美丽身体里的那个自由的灵魂已经在逐渐死去。 难道自己真的希望她成为一个如同君士坦丁堡里那些贵妇一样的人吗? “自私的伦格……” 伦格的嘴唇在阿赛琳的唇间轻轻掠过“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了,阿赛琳,你自由了。” 说着,伦格站了起来,他再次回头看上远处漫无边际的大海,那里将是阿赛琳的最终归宿,地中海海妖的传说将永远成为被航行在大海上的人们传颂的神话。 “我该走了,我的妖精,”伦格没有再看阿赛琳,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轻的微笑,就如同只是和心爱的人暂时离别,很快就会再见面“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候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伦格说着,走向船的另一边,看着那些渐渐围拢过来的水手,他伸出手拍打着每个经过的人的肩头,他不会再见到这些人了,不论他们是残忍,卑鄙,还是勇敢,忠诚,这些人将会和阿赛琳一样,成为罗马人的,法兰克人的,还有那些海上旅行者心目中可怕,神秘而又向往的神话,可是他知道自己以后的确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对厄勒冈好点,阿赛琳看到它这个样子会发怒的,”伦格对水手头领曼声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被礌石和火箭砸得坑坑洼洼的船帮,当他在水手们的注视下顺着船身缓缓下去,登上小船后,他抬头看着望着他的那些水手。 “让我看着你们走。”伦格向水手们说。 水手们微微点头,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在一阵阵已经熟悉的呼哨中,水手们艰难的控制着这条已经千疮百孔的巨大掌门官。 在一阵阵让人担心的吱呀作响的沉闷声响中,已经只剩下半截的桅杆上升起了匆忙补过的风帆。 “让我看到她,让我看到她……”伦格轻声自语着,当他看到随着几个人影晃动,阿赛琳被用一块木板抬起来安放在船头上的隐约身影时,眼前终于开始变得一片模糊。 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了铿锵有力的大喊“升阿赛琳旗” 在这一刻,伦格的心突然急剧跳动,他不顾身边近卫兵的阻拦站直在小船上,看着那条虽然破烂不堪却依旧顽强的迎着海风驶向远方的黑色掌门官,他发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 他好像看到阿赛琳就站在船头上,就和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意气风发,妩媚无双。 她黑色的头发依旧在风中飘扬,蜜色的肌肤健康而又充满力量。 就在这时,伦格听到了一声永远不会让人忘记的,已经听过无数次的高亢命令:“起航,厄勒冈” 伦格的心霎时一紧他睁大眼睛看着那条战船,在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什么,但是,随着那条不住摇晃,却依旧固执的迎着海风向着远处驶去的战船渐渐远去,伦格抬起手好像要向老朋友告别似的做了个手势,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起航,厄勒冈……” 海面上的罗马舰队已经逐渐靠近,风帆如云,乘风破浪。 当黑色的掌门官与罗马舰队迎面而来时,每一条战船上都相继响起了沉闷而又有力的号角声,那号角声随着海风吹进伦格的耳朵,就如同来自古代海中精灵在深沉的海底唱起的挽歌。 伦格微微闭上眼睛,倾听着那曲调单一,却诉说着无尽悲伤和崇敬的号角声,那是罗马海军向他们天才的统帅所致以的崇高敬意,就如同虽为敌人,但是十字军却依旧向阿赛琳的灵柩致以敬意一样。 而且这挽歌也似乎是在告诉世人,属于阿赛琳的时代已经过去。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伦格自语般的低声一笑“阿赛琳是不会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的,她追求的东西,在这个实际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 看着远处逐渐接近的罗马舰队,伦格回头看了看岸上正在等待着的近卫军。 伦格让桨手向岸边划去,当阿历克斯涉水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低声报告说,十字军似乎已经做好再次发起进攻的准备时,看着远处旌旗招展的军营,伦格淡淡的开口:“那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才是今天的幸运儿吧。” “阿历克斯,我们势必要和罗马人一战了,”在即将走到十字军的军营时,伦格忽然停下来对身边的近卫军统帅说“不过我希望你能做的不是如何保护我,就如同你曾经向理查发起挑战一样,我要你再次勇往直前的向十字军发起进攻。” “可是陛下,我更应该保护您,特别是现在。”阿历克斯有些担忧的说,他不会告诉别人当他看到皇帝抱着阿赛琳消失在厄勒冈上时他心中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条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可怕巨船,就要那么把皇帝和阿赛琳一起带走,直到消失在地平线的下面。 “放心吧我的朋友,我知道自己的在干什么,”伦格再次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阿赛琳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该是我为她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看到阿历克斯疑惑的神色,伦格淡淡一笑,他知道即便是阿历克斯也不会明白彻底消灭十字军海军,对罗马,对法兰克人,甚至是对这个时代的世界意味着什么样的巨大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阿赛琳给予自己的,那么自己唯一能够的回报,就是要让这一切变成心爱的女人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我们去和理查见面吧。”伦格低声说,他带动战马默默向前,当看到已经出现在前面不远处的理查时,伦格微微抬手示意士兵们停下,然后自己单独缓缓向前。 “我要向您表示祝贺,您取得了一次拥有决定性的胜利。”理查的声调平静,似乎丝毫没有为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惊慌失措。 海军的覆没已经让深入罗马腹地的十字军毫无退路,即便他们能坚持下去,可是被断了退路和补给线的困境也预示着他们已经无法坚持下去。 伦格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听完理查的话,他缓慢的抬起脑袋,望着面前的英国国王:“陛下,我想对您说,我希望您能就此罢兵,可是这显然是不行的。我可以告诉您,塞浦路斯的佐薇,厄勒冈的阿赛琳为了彻底消灭十字军海军付出了她的生命,所以她不会愿意看到我在这件事情上与任何人妥协,她所拥有的荣誉也绝对不能用任何妥协玷污,所以……” 说到这里,伦格慢慢从腰间抽出长剑,随着锋利的剑刃划过他的手掌,血水顺着紧攥的拳头直接滴到地上。 “……在这里,我以我滴在罗马土地上的鲜血和阿赛琳所拥有的无上的荣誉发誓,罗马与十字军之间的战争,无死不休” 第二百六十七章决战前夜 如同点缀着点点亮斑的幽深紫罗兰般的天空里,星星汇聚成的天河在空中变成了一条亮晶晶的硕长丝带,其中一些异常耀眼的光点让旁边的伙伴黯然失色。 “那里很遥远,我们能够看到的,也许是很久之前就已经灭寂了的光亮,可是对我们来说却又显得那么近,”伦格站在塔楼上望着天空中的星海,从那些闪烁迷离的星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海盗驾驶着她到处掠夺的可怕战船正在这片星星的海洋中肆意驰骋,这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和这些星星相比,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实在是微不足道。” 听着丈夫好像很轻松的和自己谈论星星,埃罗帕西娅无声的让自己的身子向丈夫怀里挤了挤,不知道为什么,当伦格回来之后她已经隐约感到,似乎有某些东西已经随着阿赛琳的死也离开了伦格,虽然他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已经开始在这难得短暂的时间里处理一些事物,可是埃罗帕西娅却能够感觉到,这时她看到的似乎只是一个皇帝。 “伦格,阿赛琳……” “嘘……”伦格用一根手指在嘴唇上轻轻一比阻止了埃罗帕西娅的话“这个时候不要提起她,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不再提起阿赛琳了吗?” “伦格,你这个样子让我害怕,”埃罗帕西娅眼中满是担忧,虽然她有着非凡的智慧,同时也因为深悉学问而明白这个时代很多人永远无法明白的那些东西,可是越是这样,她越为丈夫有些反常的举动感到担忧“如果你要哭就哭出来,这样不好的,伦格别忘了你不止是皇帝,也是丈夫和父亲,你还有三个孩子要你保护呢,” 妻子的话终于打动了伦格,他停下来定定的望着妻子,在埃罗帕西娅不安的注视下,伦格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吻在她的嘴唇上。 “埃罗帕西娅,明天我要和理查决战,这一次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绝对不能再放过他,阿赛琳在看着,正教和公教也在看着,”伦格轻轻的对妻子解释着“我的本意并不是要在这场战争中彻底消灭公教军队,如果那样并不是好事。不过这一次我必须这么做,这不止是因为阿赛琳,而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罗马彻底消弭也许多少年之后的一场灾难。” 看着妻子疑惑的眼神,伦格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他知道埃罗帕西娅尽管聪慧异常,可是也绝对不会明白自己所指的是十三年之后在君士坦丁堡出现的那场浩劫。 那是一场在后世甚至被认为是罗马灭亡的时刻,在很多人心目中,随着第四次东征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东罗马帝国事实上已经在那个时刻就已经灭亡,尽管在半个世纪后帝国重新恢复,但是那不但早已经再也无法看到之前的辉煌,甚至也不是当初的罗马了。 “只要这一战获得胜利,不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都毕竟再也无法成为罗马的威胁,”伦格捧着妻子的脸颊轻轻笑着“法兰克王国将没有力量继续组织东征,他们会收起之前对罗马的蔑视,甚至惧怕我们,因为我会在胜利之后向梵蒂冈施压,我想教皇是不会愿意看到罗马人借着这样的机会重新向欧洲腹地扩张的,所以他们会选择和我们妥协。” “至于萨拉森人,”伦格轻轻一笑,他并不知道那颗萨拉森人耀眼的明星究竟会在什么陨落,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久,而随后即便阿迪勒同样拥有着非凡的才智,但是他显然更要把精力放在安抚整个苏丹国这个重任上“埃罗帕西娅,我想萨拉丁也许很快就会死了,我听说他病的很重,到了那时萨拉森人就不会再成为我们的威胁。” 埃罗帕西娅微微点头,她并不知道丈夫怎么会如此肯定这些事情,不过几年来她看到的却是伦格在很多事情上的判断并没有出现错误,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就是阿赛琳的死…… “这一切是阿赛琳用她的生命换取来的,埃罗帕西娅,你可能现在不会想到她用生命换来的这场胜利对罗马拥有什么样的深远意义,这早已经超出了消灭法兰克人海军这么简单的事,就和你将来势必会给这个战乱黑暗的时代带来光明一样,她开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 伦格轻轻吻着妻子,他的手在埃罗帕西娅鼓胀浑圆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轻薄的丝纱掩盖不住肌肤摩擦带来的炙热,埃罗帕西娅似乎感觉到了丈夫变得急促的呼吸,她感受着伦格在她脖颈间越来越急切的亲吻,心中不禁发出轻轻的叹息。 她能体会到伦格这种透着情欲的焦躁中深深隐藏的悲哀,似乎在这时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他暂时忘掉那难以承受的痛苦。 埃罗帕西娅同样知道明天的战斗有多么危险,英格兰国王的勇猛让她畏惧,十字军的可怕更是她为丈夫担心,而最令她不安的是阿赛琳的死。 她不知道伦格会在明天做出什么来,当听说伦格甚至用流血的方式向理查发出了不死不休的挑战时,她和所有人一样为伦格这刚绝的誓言感到恐惧。 不死不休在这个骑士的时代里,几乎很少有人会发下这样誓言,人们更愿意用一种即便在战场上异常惨烈,可一旦告一段落就会停下来讨价还价来解决那些永远无法说清的麻烦,甚至即便是和异教徒之间也往往不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表现出彻底的敌意。 但是,在君士坦丁堡城下,伦格却用自己的血当着众多骑士的面向理查发起了挑战……“不死不休” 感受着半伏在身上的丈夫给她的身体带来的阵阵令她**的爱抚,埃罗帕西娅不由身子微颤,她的嘴里轻轻吐出难以抑制的轻柔呻吟,在缓慢而有律的蠕动着身子迎合丈夫时,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伦格的胸膛。 当抚摸到伦格胸前的一个伤口时,埃罗帕西娅微微停下,她仰头看着伦格的脸,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这个伤口是当初在凯撒利尔受的箭伤,那一箭把伦格和玛蒂娜两个人的身体穿连在了一起,也让两个人的鲜血融合在了一起。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亚历山大就已经注定要成为联系他们两个人血脉的结晶,而玛蒂娜没有辜负伦格对她的期待,她用自己年幼弱小生命为伦格换取了一个帝国的继承人。 而阿塞利呢?阿赛琳也付出了生命,而她换取的,则是如伦格所说的一个时代,一个虽然埃罗帕西娅并不十分明白,可是在伦格的解释中,却隐约透着将是带来完全不同一个未来的时代。 一阵轻轻的微痛合着难言的欢愉让埃罗帕西娅不由身子颤抖低声轻吟,她揽住伦格的肩膀让自己小心的贴向丈夫,在这时她从伦格眼中终于看到了已经压抑了许久的悲伤。 “伦格,如果想哭就哭出来。”罗马的皇后轻声委婉的在丈夫耳边说,随后她感觉到一丝咸咸的泪水终于滴在她的唇上,随后滑进她的嘴里。 “埃罗帕西娅,对不起,对不起,”伦格只是低声这么说着,温柔的把妻子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的小腹,这时由于悲伤而化成情欲的热情已经淡去,剩下的只有说不出的淡淡哀思“我不该这么对待你,这对你不公平。” 埃罗帕西娅把头靠在丈夫怀里小声安慰着,她略显红晕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刚刚丈夫给她带来的惊悸,不过这时她终于感觉到了伦格那颗始终压抑隔绝的心,似乎正在渐渐向她敞开。 “你明天要去战斗,要决定罗马的命运,甚至可能是决定整个世界的命运,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这些,”埃罗帕西娅在丈夫耳边小声说“我可以为你制造最可怕的武器,也希望能如你说的那样在这个时代做很多事情,可是我只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我希望在我们的孩子长大之后再也不用因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 伦格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埃罗帕西娅所希望的东西可能永远不会实现,在这样一个战乱纷争的时代,这种愿望永远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梦想。 轻轻吻了吻妻子,看着埃罗帕西娅因为之前的欢愉而略显疲惫渐渐睡去的样子,伦格悄悄起身披上一件长袍走向门外,当他来到幽暗的走廊里,看着窗外暗淡的城市和远处城墙内外通明的火光,伦格深深吸了一口夏夜温暖的夜风。 理查就在城外,现在君士坦丁堡里能够使用的军队并不多,而马克西米安的军队却还没有到来。这让伦格不禁为罗马的交通感到懊恼,之前他就已经在酝酿的要修筑贯通帝国各条道路的想法重新浮上心头,同时他又不禁想起了之前阿赛琳驰骋海疆时,那种借由舰队的便利所向披靡无可阻挡的风姿。 “明天,”伦格自语着,明天将是一个艰难的日子,在很多人还在为阿赛琳的死悲痛扼腕时,做为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伦格却已经在想着该如何与理查决战,他不能轻易浪费阿赛琳给他留下的这宝贵的财富,那是阿赛琳用生命换取来的机会,是已经隐约发现了事情关键的地中海用巨大代价夺取的一丝曙光“理查” 一声低低声响从身后的走廊里响起,伦格微微回过身,就着月光他颇为意外的看到了丁璇。 在夜光中似乎显得异常明亮的眼中隐约闪动着一丝羞涩,当伦格向前走出一步,丁璇却忽然停下而且不由得向后退去,她的眼神先是落在伦格用长袍包裹的身体上,随后匆匆掠过半敞的房门。 伦格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直到脚步声靠近,丁璇来到了他的身边。 “阿赛琳在临终前说过要去东方,”稍微沉默后,伦格轻轻开口,“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到那个据说到处都是财富的地方去,当然,是去抢劫。” 说到这里伦格莞尔一笑,是呀,阿赛琳最爱的不就是抢劫吗?乘着她心爱的厄勒冈驰骋海上,任由风把她送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那么你呢,你想过去东方吗?”丁璇轻声问着,她在夜色中微微侧脸看着伦格的脸庞,虽然在深夜因为无法入睡随便散布,就奇怪的来到了皇帝寝室外,甚至还隐约听到了那一阵阵令她耳热心跳的声音,可是在这时,她看到的却是当旁人都不在身边时,这位拥有着基督世界最尊贵的皇冠的年轻人那充满落寞的神色。 他,真的很爱很爱阿赛琳,丁璇心中这样想着,而且这种爱显然和旁人所想的不同,那看上去似乎很淡很淡,可是她却又能从其中感受到难以触摸的深情。 “我想过,从复活过来的那一刻就想,”在这样一个略显燥热的夏夜,这样一个阿赛琳终于有一天离开了他夜晚,伦格有一种似乎要和人诉说衷肠的冲动“我想那里有的不止是财富,还有很多这里的人永远想不到的东西,不过那既不神秘也不邪恶,而是完全和罗马,法兰克,还有萨拉森人不同的东西。”说到这儿,伦格转过身看着丁璇“璇,我有一天也许会和你一起去东方,阿赛琳最喜欢新奇的东西了,我想她一定愿意看到那些东西。” “陛,陛下,”丁璇微微张嘴,可接着她决定不这么顾忌,她用奇怪的声调叫着伦格的名字“伦格,阿赛琳已经走了,我们都知道她已经走了,你是皇帝,所以……”说到这里丁璇停下来,看着被月光包裹住,显得面前那么孤寂的身影,丁璇终于伸出手,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尖轻轻触摸着伦格的手臂“你为什么要是个皇帝呢,如果你不是皇帝,也许就不会这么操劳,更不会这么痛苦。” 听到丁璇的话,伦格轻轻笑了笑。自己为什么是个皇帝?这句话已经听三个女人说过,可是实际上这一切却是自己的选择。当他在耶路撒冷建立起自己力量的时候,他的眼光就已经牢牢的盯住了罗马,不论是因为他出身农兵的出身还是罗马所拥有的巨大魅力,在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目标一定是那里。 只不过,这一切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是皇帝,是东罗马帝国的皇帝,”伦格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力起来,他略微犹豫之后伸出手小心的搭在丁璇的肩上,感觉着手掌下东方少女微颤的肩膀,他慢慢弯下腰轻轻的说“答应我,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丁璇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怎么会那样回答,她没有犹豫也没有羞涩,只是迎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微微点头,然后她轻轻摆脱伦格的双手,转身向来路缓缓走去。 当丁璇转身离开时,她听到伦格忽然提高声音用她不懂的语言向走廊尽头等待的宦官大声下达了命令。 “命令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觐见” 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走进利奥厅的时候,伦格看到了半包裹的脸。 如果说马尔马拉海之战是属于阿赛琳虽然短暂却注定会被后世传颂的一生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荣誉,那么最终让这一战变成现实的,其实却是罗马海军统帅米利厄诺斯。 当阿赛琳用一种超越常规的遐想在心中堆砌自己那梦想中的海军时,让这一切逐步变成现实的却是这位之前君士坦丁堡城中有名的纨绔败家子,后来的罗马海军统帅。 每当阿赛琳有了某个奇思妙想之后,她总是很快就把这些构想随意的扔给米利厄诺斯,而后这位海军统帅就会想尽办法让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变成现实。 而马尔马拉海之战也是如此,如果说为这场恢弘胜利做好一切准备的是阿赛琳,那么最终让这一切变成现实的却是米利厄诺斯。 看着肥胖脸上包裹在侧面的纱布上的斑斑血迹,伦格向米利厄诺斯微微点头,在海战中,一支流弩毁掉了米利厄诺斯的一只耳朵,而让海军统帅付出如此血的代价的回报,就是整个十字军舰队被彻底歼灭。 “陛下,请首先允许我提出一个要求,”米利厄诺斯在伦格还没有说话之前首先开口“请允许把阿赛琳旗授予罗马海军,做为海军的战斗旗帜。” 伦格默默的看着米利厄诺斯,还是那么肥胖笨拙,还是那么看上去油滑而又小心,也许换成任何一个人做为皇帝,只要能让他成为海军统帅他都会效忠,不过在这个时候,伦格却必须承认这个人的确是罗马海军无可争议的统帅。 米利厄诺斯无疑也是非凡的海军天才,他甚至能在很多人还懵懂糊涂的时候,就已经能清晰的理解和执行阿赛琳的意图,如果说阿赛琳是海上女王,那么米利厄诺斯无疑就是她手中的那柄利剑。 而现在,女王的身影已经远去,而这柄利剑却要接替她,继续驰骋在大海之上。 “你知道阿赛琳旗的含义吗?”伦格淡淡的问。 “血战到底。”米利厄诺斯一边说着一边不禁疼痛的抽动了一下脸颊,他仔细看着伦格,好像试图从皇帝脸上找出悲伤和失落,但是他看到的却只是平静中的坚韧。 “我要和理查进行一场决战,”伦格淡淡说着,他简单明了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我不会允许法兰克人从罗马的土地上逃走,至少这一次不行。” 米利厄诺斯的喉咙微微有些发干,皇帝的话意味着什么他十分清楚,紧张和兴奋甚至让暂时忘记了残缺的耳朵上的疼痛。 “当初为了对抗萨拉森人,我们引来了法兰克人,可这并没有给罗马带来任何好处,而且一百年来法兰克人对我们的伤害并不比异教徒少,他们侵占了我们大片岛屿,而且在陆地上他们也在威胁着罗马和我们的领地,现在该是解决这一切的时候了,”伦格看着米利厄诺斯,他知道这个人看上去肥胖笨拙,可实际上却恰恰是很少几个能明白自己意图的人之一“我要为罗马消弭掉这个威胁,这一次,我要法兰克人至少在五十年内不敢与罗马抗衡。” 说着,伦格走到那幅用彩色石头镶嵌成的巨幅地图前,他的眼睛注视着海军统帅,而他手中拿着的木杖却好像无意识的在地中海上不停向着西方划动,随着木杖的滑行,米利厄诺斯的心底从开始的激动,逐渐变成掀起了激烈的狂澜。 “我要地中海重新成为罗马人的内湖,我要罗马的舰队重新回到英格兰海,”伦格看着米利厄诺斯“这一切是阿赛琳的梦想,现在这是你的使命。” “陛下,我愿意为了完成这个使命而战。”米利厄诺斯的鼻孔微微扇动,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内心中的梦想在这个时候似乎看到了曙光,而且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隐约闪过他的心头,也许就如同阿赛琳要为皇帝实现梦想一样,现在的皇帝,也正在为阿赛琳实现她那也许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到异想天开的梦想。 “不过现在,海军统帅,我要你向我保证,你能够让罗马的军队可以在海岸边的任何地方向法兰克人发起进攻。” 伦格重新走到桌子边,当他把一张详尽的君士坦丁堡地图在桌子上展开,随着皇帝的示意,米利厄诺斯原本因为激动溢满汗水的额头,霎时一片冰凉。 “我要让理查知道,君士坦丁堡将是他和十字军的坟墓。”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一天 理查站在一块高出其他地方的小山丘上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城墙,自从伦格向他宣布将于十字军发生一场生死之战后,他变得沉默了许多。 消息传出去后理查感觉到了在军队中引起的明显骚动。和罗马人不同,在法兰克人的历史上,除了在早期的蛮族时代,法兰克贵族之间的战争更多的是称得上是有节制的战争。 正因为这个,理查无法接受在战场上那个罗马近卫军的统帅居然会向自己发起挑战,更无法接受一个罗马士兵居然敢于在明知道自己身份之后还向自己投出那么可怕的一击,尽管他不能不承认,但是那个士兵不但对他发出了警告而且十分明显的只是想解决他的统帅,否则只要长矛稍微一偏,也许他已经蒙了上帝的召唤。 不过虽然这样他还是从伦格决绝的话语里感到了那种和之前任何一次战斗都不一样的气息,那就好像是和异教徒的战斗一样,令他从心底里不由升起一阵凝重紧张。 当面对强敌时,理查从不会盲目的轻视敌人,就如同他不会看轻萨拉丁,甚至还会尊重这个对手一样,他并不认为罗马皇帝的话只是威胁,他相信那个人现在的确在想着如何彻底消灭掉整个十字军,这让他不能不再次审视罗马人的意图。 看着远处的城墙,理查召来了他的将领们,不过当他听说那些德意志人正要独自向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时,理查不禁感到心中升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怒火。 理查相信德意志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现在他们所面临的糟糕局面,或者说他们不想去面对。 不过很快理查就逐渐明白了德国人的想法,当他想到德国人显然已经在保加利亚北方拥有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骑士团,而更多的德意志人正试图加入这支正向欧洲北部扩张的骑士团时,他就明白了德国人显然是要在这次战争中尽量获得足够多的筹码。 “不过现在对我们来说这已经并不重要了,”理查看着地图心中琢磨着,当得到凯斯内斯的船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时,他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击败法兰克人,而是如何尽量让自己从这个糟糕的泥潭中摆脱出来。 失去了海上支援的十字军的确已经太过深入罗马人的领地,也许德意志人还可以利用他们与保加利亚以及罗马的一些邻国的复杂关系获得向北方撤退的机会,可是理查知道自己却显然不能象德意志人那样干。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理查在灯光下认真的看着地图,他要尽快找到一条能够让自己脱离困境的可靠路线撤退,虽然知道这么干会遇到很多的阻力,可是他却不能等到危险到来之后再想办法。 海上游弋的罗马舰队让理查感到担忧,不过他更加担心的是罗马人会利用海军在沿岸登陆阻断自己的退路,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必然是伦格要使用的方法,只不过唯一不知道的,是罗马人究竟会选在什么地方登陆袭击。 为此理查不得不派出几个他认为还算可靠的骑士带领军队向海岸边靠近,不过根据回来送信的那些士兵的报告,罗马舰队正以一种令人气愤的傲慢,趾高气昂的在附近的海上游荡。 他们显然没有任何掩饰的沿着海岸前进,甚至有些战船近得足够用他们船上的投石机向在岸边的十字军展开袭击。 这让理查在更加确定了他的判断的同时,却也为罗马人究竟会在什么地方登陆绞尽脑汁。 天渐渐亮了,君士坦丁堡城墙的塔楼上响起了早祈祷的钟声,几乎和罗马人一起走出营房的十字军也不由纷纷来到空地上,虽然双方对教义的理解现在已经变得千差万别,可是早祈的钟声却让他们好像有无形中走到了一起。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颇为奇怪的景象,双方分别背诵着近乎相同的**,念着同样的祈祷词,可是很快就要相互厮杀。 伦格在将领们的陪同下登上城墙,他看着远处的军营,心中反复回忆着之前自己的安排下的计划。 就如同他对米利厄诺斯说的那样,这是阿赛琳给予自己的最后的礼物,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最宝贵的机会,罗马人是否能在这次的战争中换取到足够多的时间,这一战将至关重要。 一个骑兵在城墙上飞快的策马奔来,看着在清晨就大汗淋漓的这个士兵,伦格的心头微微发紧,他已经猜测到那个士兵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米利厄诺斯大人让我向您报告,”那个士兵跳下战马几步奔到伦格面前,他的拳头紧紧按在胸前,在喘息的时候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罗马的海军已经再次出征,大人说海军将不会辜负您赐予阿赛琳旗的荣誉,罗马海军将以拥有这面旗帜而自豪。” 伦格微微点头,向着远处海岸的方向看去,按照他之前的命令,罗马舰队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已经在清晨连夜起航,感觉着早晨清爽的凉风,伦格向身边的人缓缓的说:“今天会是个天气。” 当第四次接到来自海岸边的报告之后,理查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渐渐明白了伦格的意图,虽然他一时间还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可是看着在他面前那张粗略的地图上标注出的沿岸出现的罗马舰队的痕迹,理查微微感到了心头的一丝凉意。 当罗马舰队上那些彪悍凶猛的罗斯人对地中海沿岸法兰克人的袭击越来越多时,已经有些国家逐渐注意到罗马人这种之前从没出现过的奇怪战术。 和许多个世纪以来各国只把船队做为运输军队的工具不同,罗马海军显然拥有着一支完全属于自己,能够随时登陆作战的军队。 从撒丁岛的硝烟到西西里岛上的战火,人们逐渐开始明白这显然是罗马人正在使用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方法,特别是当十字军在塞浦路斯登陆之后,当他们在一些占领的沿岸城市和港口遇到阿赛琳派遣的“陆战队”的骚扰甚至袭击之后,理查就已经注意到了罗马人的这种新兴战术。 不过在他看来这种只能使用少量军队偷袭登陆的方法,显然不能和拥有着众多骑士的军队相比,不过他也知道正是因为罗马人的这种战术,才引起了凯斯内斯试图同样建立起一支强大舰队,进而利用这支舰队让军队随时随地在敌国的海岸边登陆进攻。 可是现在理查虽然已经下令严防,可是他很快诧异的发现罗马人似乎并不想随意的就让军队登上陆地,他们开始在近海不停的游弋,可是每当十字军认为敌人就要登陆时,他们却又立刻调头离开,向着其他地方驶去。 这让那些沿岸防守的十字军不能不疲于奔命的到处巡视,所有可能变成罗马人登陆场的地方都成了他们防范的重要地区,这种局面从天刚蒙蒙亮时就已经出现,当太阳开始在头顶正中变得火烫时,听着再一次传来消息的士兵那“罗马人还没有登陆”的报告,理查原本因为闷热已经大汗淋漓的头上,已经变得一片油滑。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陛下,”一个将领焦急的说“也许我们这个时候应该立刻发起进攻,或者立刻撤退,既然我们的海军已经全军覆没,我们难道就留在这里等着补给被彻底截断吗?” 理查没有理会那个人,他的心中在暗暗盘算,实际上从决定向罗马发起进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如果说之前伦格还没有回到罗马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可是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即便能够得到那些罗马人内应的帮助,是否就能够取得胜利。 理查在心中犹豫着,他在想是否应该听从那个骑士的话就此撤退,就在他心中不住揣测时,一个侍从忽然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理查的脸颊有那么一阵微微一颤,他向着四周看了看后转身走进后帐,当他看到一个全身包裹在肮脏的麻布袍子里的使者后,他缓缓的向那个人伸出了手。 “你给我带来什么了?”理查问那个人。 “陛下,我的主人要我对您说,请您不要忘记您之前的诺言。”使者卑微的低下身子,当他看到理查威严的神态时,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然后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捏得很小的深色蜡丸递了过去。 “我是不会食言的,”理查平静的说,他没有因为对方对他的质疑生气,在用力捏碎蜡丸仔细看了里面的密信之后,理查微微沉思,随后说“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不会等他很久,如果他不能履行我们之间的协议,也许我就不得不选择离开。” 使者的身子弯得更厉害了,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时,一个卫兵已经急急的冲进了后帐。 “陛下,罗马人登陆了” 听到这句话的理查好像心头忽然一松,虽然他知道随着罗马军队的登陆,君士坦丁堡城里也势必会有所举动,不过他却相信在这个这个时候,罗马人不可能有足够多的军队保证能够同时从陆地和海上合围自己。 “告诉伯修尔骑士抵御住登陆的罗马人,把他们赶下海去,”理查向卫兵下令,随后他用一根手指对那个使者一晃“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如果他想得到足够多的东西,那就要用相等的东西来换。” 当理查带着骑士们来到已经闻讯调集起来的军队前面时,他看到的却是士兵们正满脸疑惑的看着君士坦丁堡城。 正如理查猜想的那样,君士坦丁堡城的城门已经敞开,一支由骑兵组成的军队已经在城墙下的集结。 不过让理查感到奇怪的是,罗马人似乎并不想立刻发起进攻,为了防止炙热阳光的蒸晒,他们的队伍甚至向一段有着阴凉的城墙下缓缓移动,看上去他们似乎是就要这么和十字军一支对峙下去,却丝毫没有展开厮杀的意思。 “希腊人要干什么,陛下?”一个骑士奇怪的低声问着,当看到国王脸上同样疑惑不解,他只能缩回头去默默的看着远处的敌军。 炙热的太阳在空中投射下道道火箭,十字军士兵们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流淌着,身披甲胄的骑士和骑兵开始不住喘息,闻着四周散发出阵阵汗臭的味道,理查忽然向一个侍从吩咐着:“去看看那些登陆的罗马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说到这里理查微微抬头看了看天空“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退回到海上去了。” 应了一声的侍从立刻转身,可是随着他发出的“咦”的一声,一个骑兵已经穿过队伍来到理查面前。 “陛下,伯修尔骑士让我向您报告,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罗马人已经退回到海上,现在罗马舰队开始沿着海岸向西前进,骑士要求您告诉他,是否要继续监视罗马的舰队。” “果然是这样,”理查的嘴里吐出了一声低沉的自语,不过别人并不知道他这声调里还包含着的一丝无奈和忧虑,看着那些静静的停留在城墙下的罗马军队,理查缓缓举起了手,就在士兵们纷纷握紧武器准备进攻时,他却欣然下令:“回到军营里去。” 愕然的骑士们满脸愕然的跟随着理查向军营里退去,他们很快看到城下的罗马军队也很快退进城里,尽管看着敞开的城门觉得颇为诱惑,可是看着城墙上那高耸的投石机,法兰人不得不暂时收起他们的欲望。 可是整个营地里依旧一片紧张,士兵们按照理查的命令聚集在一起监视着,从海岸边不时的传来罗马人在某些地方试图登陆或是登陆之后一旦看到法兰克人却又立刻撤退的消息,这让整个十字军的军营始终出于莫名的紧迫之中。 当晚风袭来,炙热难耐的太阳终于落下山去时,一直严阵以待的十字军军营里迎来了晚祈的圣歌。 夜晚降临的降临让法兰克人终于松了口气,军营中点起的大片火把在夜色中看上去显得十分壮观,因为罗马人莫名其妙的举动疲惫一天的士兵们终于彻底放松,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火堆,坐下来吃他们整整一天来唯一吃上的食物,而理查也在侍从的伺候下,坐在了桌子前。 “罗马人想用这种方式拖垮我们,”理查一边用力撕开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对站在面前的几个亲信含糊的说“不过我不会上当的,如果命令他们再这么干,就让士兵们不要轻易离开营地。”说到这里,理查停下来看着帐篷外的夜色“也许贡布雷认为这样对他有好处,毕竟我的船队的确完全被凯斯内斯那个妄想狂给毁了,不过他又怎么知道这样拖延下去对他自己来说同样也是灾难的开始呢?” 说到这里理查摇头笑了笑,随后把整块鸡肉放进嘴里。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理查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呼哨声。 在十字军中很少有人知道那种奇怪的声响究竟预示着什么,所以当显然那种奇怪的整片刺耳声响挟着夜风响起时,很多人不禁微微发愣。 可是紧接着在他们面前,四周,甚至就是在这些人的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炙热火球顷刻间在十字军营地的边沿冲天而起 一时间一条条的火焰随着呼哨声在空中掠过,那些闪着亮光的光点划开深邃的夜色向着十字军的营地里到处乱飞,而一旦那些光点落下,霎时间四周的一切就被包裹在顷刻点燃的火焰之中。 整个营地立刻变得一片大乱,还在吃着东西的法兰克人扔掉食物随手抓起武器四下寻找,而一些刚刚睡下的士兵当他们从帐篷里出来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理查几步冲到外面,看着营地边沿不时腾起的点点火光,他的心不由立刻变得一沉。 “陛下,罗马人在偷袭我们。”一个骑士一边奋力控制着显然已经受到惊吓的战马,一边冲到理查身边大声喊着“可是我们根本看不到罗马人,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 一条很长的光影从远处的黑暗当中划着弧线掠过天空直射而来,理查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那支火箭升到最高之后随即向着自己的方向坠下,他的眼睛在这一刻不由一眯,就在四周的侍从们发出惊恐喊叫,拼命扑过来时,那支火箭带着奇怪的响声从理查头顶一掠而过,直接射进了他身后的王帐。 王帐立刻被那种无法熄灭的火焰点燃,与此同时整个营地里似乎到处都是光影横飞,火焰四窜。 “这不是罗马军团,他们只是在骚扰我们,不要慌乱”理查大声喊着,他挥舞手中的利剑砍倒横在面前的一根木栏,在侍从们的保护下向着空地上走去“告诉骑士们守卫营地,防止罗马军队的偷袭。” 说着他一把抓住一个年轻侍从对他狠狠的说:“去召集一批士兵把那些袭击营地的人彻底杀光,我要让贡布雷知道他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遵命陛下”侍从回应一声立刻去召集士兵,而在这时,已经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的十字军开始向着黑暗中那些投射过来火弩的敌人发起进攻,随着黑暗中不时响起的阵阵兵器碰撞和惨叫声,侵扰营地的火箭霎时变得稀少起来。 当最后一座燃烧的帐篷也逐渐变成了一团不时闪着点点光亮的灰烬后,十字军的营地里的秩序终于恢复,闻着四周那一阵阵奇怪难闻的味道,听着一些在袭击中被烧伤射伤的士兵发出的惨叫,理查缓缓的在空地上走着。 让理查感到奇怪的是,从袭营开始之后一直紧密防范的君士坦丁堡城却显得出奇的安静,除了城头上一些不时出现的亮光说明城上的人显然也在注意十字军营地之外,君士坦丁堡城里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几个士兵押着一个全身血污的罗马人来到了理查面前,当一个士兵把一柄看上去样式古怪的弩弓和一些看上去就似乎箭杆里填满奇怪粉末的弩箭递到国王面前之后,理查看着这些造成了十字军巨大恐慌的武器,他慢慢抽出长剑,用剑尖挑起了那个俘虏垂着的头。 “贡布雷让你们偷袭我的营地是吗?”理查沉声问着“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们,是从船上下来的,你们的军队追过来的时候一些人就回到传上去,另一些留下来,”那个俘虏咧开已经被打掉了一半的嘴唇呵呵笑着“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熟悉这里的一切,你们吃饭的时候我们会袭击你们,你们睡觉的时候我们会袭击你们,不论什么时候你们都不会安静,密涅瓦的火焰随时都会在你们的人眼前烧起来,直到你们被累死,拖死,吓死。” “不过在这之前,你却要先死了。”理查的嘴里低低的说着,随即伴着剑光闪过,那个罗马士兵的头当即落地。 “这只是第一天,理查,”站在城头上的伦格看着远处逐渐安静下来的十字军军营喃喃的说“接下来你会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困杀 侵袭,骚扰,好像永远没有休止受到的打击。 从那天的夜晚开始,十字军似乎堕入了可怕的噩梦之中,当白天来临时,罗马人会派出来去如风的骑兵对十字军兵营进行不断的骚扰,有时候他们会从木门堂堂正正的出来向十字军发起进攻,可是一旦法兰克人出营应战,他们就会利用自己较之敌人强劲有力而且射程占据着巨大优势的远程弓弩对法兰克人展开打击,然后再迅速退离,可更多的时候罗马军队会从其他的城门悄悄出城,绕道十字军的侧翼去袭击那些离开营地寻找补给的小队敌人,而一旦遭遇到这样的情景,法兰克人知道除非逃走或者战胜罗马人,否则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就是可怕的命运。不过要取得胜利显然并不那么容易,甚至很多时候逃跑对于那些被罗马弓骑兵们追赶的可怜士兵来说也是一种奢望。 那些被杀的士兵无疑是幸运的,他们只需要闭上眼睛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逐渐腐烂,可是那些被俘的俘虏却显然没这个运气,他们当中很多人被罗马人当即吊死在树上,不过更多的俘虏被罗马人带到了十字军营地外的空地上。 没有要求赎金的提议,罗马人甚至吝于多说一句话,他们当着法兰克人的面把俘虏推到在地然后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那种决绝的凶狠,让即便是对异教徒从不心软的老十字军也为之胆战心惊。 而到了夜晚,另外一种厄运就会降临在十字军的身上。 不论是吃饭,睡觉,甚至是夜晚的时候出来方便,十字军士兵们都要时刻谨慎小心。每当他们刚刚放松下来时,也许黑暗中就会突然飞出能够燃起大火的火箭,有时候会在深夜,有时候则在人最容易疲劳的凌晨,突然间就会从四面八方响起的那种已经让十字军闻声丧胆的尖利呼啸,会如同死神吹出的口哨般在耳畔响起,随后就是可怕的混乱和来自黑夜中的不停的暗刀冷箭。 这样的侵扰让十字军士兵们陷入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紧张和恐慌之中,他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方向遭到突然袭击,而一旦十字军冲出营地,狡猾的罗马人就会立刻乘着夜色,借助对地形的熟悉逃之夭夭,更可怕的是,如果出营寻敌的队伍稍微少些,也就会遭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更多的罗马人的袭击,然后那些士兵血淋淋的尸体会被堆砌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让十字军为了防止可能会在这样炎热的季节里出现的瘟疫,不得不让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一边警惕着敌人的再次偷袭,一边把那些尸体尽快挖坑掩埋。 可是当这一切终于结束,法兰克人已经疲惫不堪时,随着天亮,罗马人的军团又会接着出现,开始了新的骚扰。 在这样不停的侵扰中,法兰克人开始被这种从没遇到过的战斗方式搅得昏头转向,一些骑士不顾理查的命令开始向那些侵扰他们的罗马军队发起进攻,可是罗马人中除了一些显然同样有着精良装备,完全可以与十字军骑士们一战的近卫军和隶属君士坦丁堡教团的救赎骑士们不肯失去荣誉,与法兰克人相互鏖战之外,那些配有一种威力巨大的远程骑兵弩的罗马士兵,根本不肯和法兰克人短兵相接。 这样的结果往往是可怕的,一个拥有高贵身份的骑士也许就会糊里糊涂的死在某个农夫出身的罗马士兵手中,只有那些不肯放弃荣誉,与法兰克骑士们正面交战的罗马骑士的战死和被俘,才让十字军在这样的困境中多少有所斩获。 这样的结果让十字军全军上下为之懊恼,不过真正令理查和他手下的将领们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个让他们更加焦虑的难题……因为海上船队的覆没,在罗马海军的封锁下,十字军的后援线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随着存粮的消耗,十字军的补给已经日渐枯竭。 从恰纳卡莱海峡隘口的那些城堡里带出来的粮食无疑帮了十字军的大忙,这让他们至少还能继续支撑,但是当第一天遭遇到罗马人的那种不休的侵袭之后,理查已经隐约感到了危险,随着随后愈演愈烈的局面,理查已经完全明白了罗马人,或者说是罗马皇帝的意图。 一个罗马人被推到了理查面前,看着这个人胸前挂着的黑色木头十字架,理查认出这显然是一个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因为不论是在塞浦路斯还是在耶路撒冷,他都看到过这些悬挂黑色木十字架的骑士。 “告诉我你的名字,”理查低沉的说,他仔细看着这个人的容貌,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并不是罗马人“你不是希腊人?” “我是马昂斯的杰弗里.德.劳爵士,是个救赎骑士。”对方骄傲的仰了仰下巴“我希望能够得到属于我的荣誉。” “一个法国人?”理查回头对身边的随从们笑了笑“不过却为希腊的正教徒服务,我想你早应该被开除教籍。” “我只为圣子和上帝的宠儿服务,”德.劳爵士站直了身子“我相信自己可以付出足够多赎金,而且我相信皇帝也会愿意为他忠实的追随者付出赎金,所以在这之前我希望得到应有的尊重。” “可是你知道希腊人从来没有好好对待我们的俘虏吗?”理查从身边随从的腰间拔出短刀横在爵士的脖子上,看着爵士眼中露出的惊慌,他沉声说“如果你想活命,那就让你的皇帝为你准备好一份足够多的赎金吧,不过我很怀疑他会那么慷慨,因为那可是要一大笔钱。” 说着理查用力推开爵士,看着被押下去的俘虏,理查的心情不由变得一阵焦躁。 士兵们显然还不知道已经糟糕到什么地步,可是理查却知道这必须是自己该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了。 如果继续与罗马人僵持下去,一时间无法攻破的城墙不但会成为阻挠十字军前进的障碍,甚至可能会成为引着法兰克人走向死亡的诱饵。 之前因为相信罗马人当中的内应而做出的决定虽然看似凶险,可是在理查心中却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把握。 他相信只要那些罗马人内应一旦行动一定会让整个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可是随着皇帝赶回,同时也随着从一些俘虏那里打听到的关于城里的消息,理查发现局势远不如他想的那么美妙,甚至他怀疑那些罗马人是不是已经改变了主意。 “陛下,我们不能再这样坚持下去了,”一个亲信焦虑的说“我们没有足够的攻城武器,我们的很多攻城武器都在进攻之前那些城堡的时候损坏了,其他的也随着船队沉到了海底,另外,陛下我们的补给……” 理查微微抬手阻止了亲信的话,他走到帐篷外看着那些趁着没有罗马人的袭击难得的放松休息的士兵,看着他们用力的咬着嘴里的肉,大口的喝着烈酒,还有那些从妓女们搭起的帐篷里进进出出的身影,理查的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 如果说罗马人的骚扰还不能让理查动摇,可是逐渐短缺的粮食却让他真正感到了担忧。 没有人比理查更清楚十字军这一路上是怎么走过来的,野蛮,嗜血,残酷的杀戮和无情的掠夺,虽然和之前几次东征的十字军相比,他所带领的军队显然要好上许多,可是用虔诚的信仰和贪婪的欲望驱使他们的本性却依旧没有改变。 正因为这个,理查更明白这样一支军队虽然依旧勇猛善战,可是一旦面临粮草枯竭,也势必将会引起的恐慌。 贡布雷就是希望这样一个结果吧?理查心中默默琢磨着,他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罗马皇帝的意图,可是即便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完全被敌人控制的海岸为罗马人提供了无数可以随时登陆的地点,而对当地地形的熟悉让登陆的罗马人即便数量很少,也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 那些在海岸边疲于奔命的十字军似乎就要丧失锐气了,每当他们当中有人回到军营后,就再也不肯回去,更糟糕的是他们向其他人诉说狡猾的希腊人是如何利用熟悉的环境偷袭他们,而且有那么几次罗马人一旦决定派出大规模的队伍登陆,防守海岸的十字军就不得不陷入一场场真正的苦战之中。 “他们并不是怕我们才不敢和我们正面作战,”有些回来的士兵对那些讥讽希腊人是胆小鬼的同伴说“他们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拖死我们,他们想看着我们被活活累死在这里,然后再杀掉那些还没来得及死的。” 这样的话很快就在军营里流传开来,在下令用木笼把几个散播谣言的士兵放在太阳下蒸烤,直到他们慢慢死去之后,理查严令守卫海岸的将领再也不许任何人回到军营来。 不过这并不是解决一切的办法,特别是当罗马派来使者要赎回他们那些俘虏时,理查发现自己真的面临巨大的难题了。 “你说什么?贡布雷不肯支付那笔钱?”理查愕然的看着面前这个他已经熟悉的年轻人,就是这个年轻人曾经向他举起了长矛,理查相信只因为这一点,这位原本已经因为曾经出使教廷而声名鹊起的年轻骑士,一定会名留史册的。 “陛下,我的主人认为黄金对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阿历克斯恭敬的向理查微微行礼“他让我向您转达他的条件,我的主人愿意用相当一千个苏德勒斯的粮食,换回他最宝贵的战士。” 有那么一会理查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微微歪着头看着阿历克斯,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凌厉,以至让阿历克斯以为高贵的英格兰国王立刻就要扑过来狠狠咬断他的喉咙。 可随后理查却忽然轻轻一笑,他微微点头,在旁边将领们愕然的注视下,他一边笑着一边抬手用一根手指轻轻点着阿历克斯对旁边的人说:“我喜欢这个小伙子,他每次都能带给我惊喜。” 说着理查很亲热的伸手揽着阿历克斯的肩头慢慢向帐外走去,他很认真的低声和阿历克斯在关于“赎金”方面讨价还价,似乎这的确是个很合适的“买卖”。 当双方终于以一千三百个苏德勒斯的粮食做为赎金谈妥之后,看着似乎颇为满意的离去的阿历克斯,理查的脸上慢慢变得低沉起来。 他立刻带着亲信走进帐篷,在过了不久之后,几名使者分别向着法国和德国十字军的营地跑去。 “陛下为……为什么要,给法兰克人粮食呢?”当阿历克斯回到城里先是向皇帝禀报了谈判的结果,然后要农务大臣下令从粮仓里拨运粮食时,巴布罗莫名其妙的问着。 在问的时候他的脸上显然还有着很深的恨意,和其他人不同,对于阿赛琳除了同样有着很高的敬意之外,巴布罗还因为在阿赛琳的授意下,罗马海军一直在使用和帮助他完善那些他设想出来的武器,而对那个女海盗有着很深的好感。 在巴布罗看来,阿赛琳不止是一位了不起的海军统帅,有很多地方也和皇后一样,是拥有着与众不同想法的天才,他还记得当他亲眼看到厄勒冈上那柄早有耳闻的蝎子锤时的震撼,同时他也在为当初厄勒冈改装时,与船上的那些水手建立起了很深的友谊。 可以说厄勒冈能够在十字军那么可怕的围攻中耸立不倒,最终坚持下来,巴布罗对它的改进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当听闻到厄勒冈并没有在法兰克人可怕的围攻这种沉没时,原本应该感到喜悦的巴布罗却无法高兴的起来,阿赛琳的死让这种喜悦被完全冲淡,当听说满目疮痍的厄勒冈载着阿赛琳消失在大海深处时,他的心中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孩子就此离去的怅然。 “我们,我们可以,可以饿死他们,让那些法兰克人……”巴布罗伸手在脖子上一抹,做了个自认十分狰狞的神色“可皇帝,为什么要把粮食给他们?” “也许皇帝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只要去做就可以了,相信皇帝一定会有办法的。”阿历克斯拍着巴布罗的肩头安慰着,他知道农务大臣更多的是因为阿赛琳和厄勒冈的遭遇而愤怒,他本人实际上却很心软,甚至对自己身边的仆人都不会轻易呵斥他们,尽管如果按照制造出来的武器造成的死亡计算,这位心灵手巧却偏偏口吃的农务大臣,可能是整个罗马帝国仅次于皇后杀人最多的一个。 看着被送出城的粮车队伍,站在城墙上的伦格脸色平静,他知道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着罗马海军封锁了马尔马拉海和向着依旧被法兰克人占领的恰纳卡莱隘口附近派出了登陆的军队,罗马人几乎已经完全阻断了十字军的补给线和退路,就在这一天的早晨,海军带来了一个让罗马人感到异常喜悦的消息,后恰纳卡莱隘口城堡留守的十字军已经逃离城堡向前隘口城堡逃去,当他们刚刚离开不久,那些城堡被攻破时退守内堡坚持下来的罗马士兵就在城堡塔楼上升起了罗马的双头鹰旗。 这个消息无疑让罗马人为之精神大振,君士坦丁堡人一改紧张不安的心情开始再次出现在街头,随着各种猜测和关于皇帝要与十字军誓死一战的传言,不论是贵族花园里的宴会,还是公共浴池里的闲聊,罗马人不禁开始畅想可能会出现一场比圣基努贝战役更加辉煌的宏大会战。 “法兰克人的局面会因为这些粮食变得更加糟糕,”伦格淡淡的说,当他看到站在人群中一个明显身材纤细的身影时,他不禁心中微微一叹“也许这个时候理查正在为这些粮食发愁呢。” 在头天的晚上,当听说一些救赎骑士团的骑士和士兵因为固执的坚持与法兰克人正面交锋被俘时,伦格立刻决定支付大笔赎金,不过让他感到颇为意外的是,当时正在旁边陪着埃罗帕西娅的丁璇却忽然阻止了他。 不过让伦格更意外的是,丁璇显然并不是因为不熟悉骑士的赎金制度而予以阻拦,而是提出了用一笔与黄金等价的粮食做为赎回那些俘虏的交换。 在刚刚听到这个建议时,伦格不禁感到颇为意外,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丁璇的意图,在为这个少女居然有着那样的机智感到诧异的同时,伦格又不禁想起了当初丁超曾经对他说过的对妹妹的评价。 用一笔对理查来说正是迫切需要的粮食做为赎金的提议,无疑会让英国国王陷入两难的抉择,对于他来说,急需补给的现实让他不能拒绝这样的提议,可是一旦真的用粮食做为交换,那么就无疑是在向手下承认十字军已经到了粮草将竭的地步,这样带来的恐慌将比那些昼夜不停的袭击更加可怕。 可是伦格也相信理查不会固执的拒绝交换,因为那头英国狮子虽然傲慢,但是却并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粗人,事实上伦格甚至能想象理查只要稍微犹豫就会立刻想明白,这个时候粮食要比黄金更加有用,而为了自尊拒绝这样的条件,显然并不符合理查和他的军队当前的利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虽然看上去数量不少,可实际上根本不够一支军队吃上几天的粮食,将会促使理查早早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而收复后恰纳卡莱城堡的消息,显然会为理查下定决心推波助澜。 伦格微微回头看着人群中的丁璇,他不能不承认当听到这个建议时心中的那种诧异,许久以来,丁璇在他心目中始终如一株恬静的幽兰,从没想过她居然能够有着这样的智慧,而且隐约的,伦格有一种预感,似乎丁璇已经从这几天来他的安排中猜测到了他最终的意图。 “理查会为那些粮食头疼的。” 伦格对身边的人说完就转身走下城墙,自从阿赛琳死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了,几天来除了处理那些必须他决定的事物之外,他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法兰西斯和阿莱克修斯,让人在外城的军营里安置了一个颇为简单的住处之后,伦格完全投入了与十字军的战争之中。 “陛下,马克西米安的军队到现在还没有赶到,”阿历克斯有些无奈的说,虽然知道从北方进入君士坦丁堡大区后,军队才会因为要翻越老山(巴尔干山脉古称)遇到最为艰难的一段行程,可是他还是不禁对马克西米安迟缓的行军感到一丝不满。 “这一切结束之后必须在全国修建道路,就如同当初人们形容的那样,条条大道通罗马。” 伦格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随口说着,他没有去注意阿历克斯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兴奋的表情,直到随着轻缓的脚步声,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身边。 “你认为那位理查国王会那样做吗?”丁璇向望了她一眼之后继续低头凝视地图的伦格问着。 “他一定会那么做的,不论定下什么样的决心都会干净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因为他是英格兰的国王。不过,”伦格抬头看着丁璇“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展示他的英明。” 一一九一年六月二十七日的清晨,进攻君士坦丁堡的十字军军营忽然显得热闹喧嚣起来。 当士兵们把这个消息报告给皇帝之后,闻讯登上城墙的伦格看着远处的十字军军营,吐出了一声平淡却透着无法形容的浓重杀机的话:“该到那个时候了。” 第二百七十章 六月三十日 在清晨来临之前,神甫已经为很多士兵做过了忏悔弥撒,这么做是为了防止那些士兵也许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来不及最最后的忏悔就死去得不到上帝的宽恕。 在那些忏悔中,神甫们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对自己之前犯下的罪行的诉说和真诚的悔过,尽管其中有些罪过也许并不十分严重,当然也有一些甚至连早已习惯这些倾诉的神甫听了也不禁为之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太阳渐渐的从君士坦丁堡城东南角升了起来,金灿灿的,带着略显炙热的阳光随着清爽的晨风向大地上挥洒出片片先是染成橘红色,接着很快就显得金光闪闪的光亮。 这是一个好天气,当理查走出帐外看着远处低地营地上正在整顿的队伍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旗杆上的旗帜先是随意的抖动了几下,接着就在晨风中扑啦啦的完全展开,一只原本站在旗杆顶端的青鸟立刻远远飞走,可很快又返回来,绕着旗杆不停的盘旋。 这个情景显然让理查和他身边的随从们感到颇为高兴,当很多人听到这个似乎预示着好兆头的消息后,人们原本略显低沉的情绪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一声声的号角开始吹响,几支军队在将领们的带领下沿着低地向前方的营地进发,这些骑兵默默的跟随在旗帜的后面,当他们进入最前面直接与罗马人对峙的营地后,很快就安静的停顿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之前因为粮食逐渐困难而略微减少的食物在这天的早晨供给的十分充足,从烤得泛着焦黄的黑面包到闻起来就令人垂涎欲滴的熟羊腿,甚至每个人还得到了大小不等的一杯燕麦酒,这一切让这顿早餐看上去显得异常丰盛。 骑上战马的理查跟随着一支队伍缓缓的前进,根据之前头天晚上他的安排,他把自己最信任的骑士安排到了整个营地的最前面,而且为了让一切顺利,他难得的使用了以前从来不屑使用的某些阴谋诡计,让很多士兵推着大车的干草来到营地前面,然后在略微察过风向之后,干草堆被逐个点燃。 “罗马人也许能猜测到我们要干什么,不过这也不能让他们太容易的发现一切,我们至少要给自己争取到哪怕最少的时间。” 理查很平静的对身边的人,他那样子让旁边的人感到颇为意外,因为他们知道国王很快要下达的,是一个多么重要而且艰难的命令。 当国王的旗帜出现时,一些士兵兴奋的向国王发出欢呼,不过更多的人却只是默默的看着,这对于理查来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已经习惯了没到一个地方就能引起士兵们的激动,更习惯了只要自己挥出手去,军队就能跟随着他冲向敌人。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罗马人的骚扰和侵袭显然让十字军士气变得低落了不少,看着很多人虽然酒足饭饱之后却依旧显得精神颓丧的样子,理查虽然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而且他现在需要的也不是激动的欢呼,看着那些远远进入前方营地的骑兵的背影,理查低声向身边的人下达着一项项的命令,看着传令兵在各个队伍之间纵马飞奔,理查微微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到了远处一座塔楼那么高的太阳。 一个骑兵从后面纵马驰来到了理查面前,在向国王行礼后,他把一个封好的蜡轴递了过来,不过让那个骑兵有些诧异的是,国王的动作似乎显得略微有些急躁,在几乎是一把抢过去之后,理查立刻涅破蜡封仔细看了起来。 “看来一切还算顺利,”理查嘴里轻声自语了一声,他的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不过熟悉他的亲信们发现国王的精神显然比之前好了不少,随着把密信揣进怀里,理查回头向早已等待的手下下达了命令“我们该做好准备了。” 说着,理查调转马头飞快的向着已经做好准备的军队奔去。 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十字军营地的罗马士兵谨慎的监视着敌人,因为距离太远,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十字军在干什么,当大片的干草燃烧起来时,罗马士兵们显然有些紧张,他们一边敲响警钟一边纷纷奔上城墙,一些士兵在紧握手中的武器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出丝丝汗水。 闻讯相继登上城墙的罗马将领们谨慎的注意着法兰克人的营地,他们在为这突然出现的情景感到诧异的同时,心中又不禁为皇帝之前的吩咐感到意外。 就在头天的晚上,伦格把所有将领召集了起来,他下令罗马军队做好出击的准备,因为十字军可能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现在法兰克人的举动似乎正在证明着皇帝的推测,这让将军们不禁为皇帝能如此准确的洞察先机感到敬佩,不过同样也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皇帝的那些命令却又有着很多让他们颇为疑惑的地方。 六月二十九日全天,法兰克人的营地里一片紧张忙碌,因为派出了整队由骑士带领的骑兵守卫最前线,同时因为引燃干草引起的十字军军营前的大片草地始终在不停的燃烧引起的重重烟雾,罗马人之前派出骑兵骚扰法兰克人的战术似乎失去了作用,在远远的用弓骑兵对十字军营地进行了一次规模不大的袭击之后,罗马军队很快就退向了城下。 这甚至让那些一直饱受罗马人欺扰的骑兵试图反击,不过在一小部分不听命令的骑兵贸然冲出,接着就立刻受到罗马人的迎头痛击之后,十字军再也不敢轻易出动。 也许是某种默契,在二十九日这整整一天中,双方都再也没有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甚至罗马人一直用来令敌人疲于奔命到处防范的海军,也没有再靠近海岸。 夜色逐渐降临,十字军营地却一片黑暗,月色照在远处的旷野里,把高低起伏不定的整个军营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除了夏夜昆虫的鸣叫,城外显得异常安静,远处的军营看上去就好像一座死城,这让罗马人不禁暗暗感到紧张。 伦格穿上了一件颇为轻盈的盔甲,当初汉弗雷送给他的内甲穿在身上令他觉得十分舒适,握着透着凉气的佩剑的剑柄,他深深的吸着夏夜中的清风。 有人走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看到阿历克斯陪着丁璇登上塔楼,伦格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丁璇一定会来见自己,在按照丁璇的提议展开最后的步骤时,他就知道这个东方少女,显然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恬静无争。 “陛下,法兰克人可能已经开始动了,”阿历克斯有些紧张,可更加兴奋,当白天听说了十字军军营里的动静之后,他就不禁为法兰克人居然真的按皇帝之前的猜想那样有所行动感到意外,不过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促成法兰克人急于行动的,却是这个一直只是被传为皇帝情人的叫丁璇“陛下,近卫军和卫戍军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听从您的命令。” 伦格微微点头,他回头向丁璇看了一眼,当看到少女虽然依旧矜持,可眼中却依旧露出的隐约兴奋时,他同样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命令卫戍军开始出击,”伦格的声音很平和,似乎下达的并不是一个接着就会引来无数死亡和杀戮的命令,接着在传令兵急步离开后,他向阿历克斯平静的吩咐“近卫军同样做好准备,我想很快就要用得到你们了。” “随时听候您的命令,”阿历克斯有些激动的回答着,比其他人更加清楚皇帝意图的他知道,从这天晚上开始发生的事情,也许很快就会震动欧洲,甚至整个世界。 一队卫戍军的轻骑兵飞快的从城门里奔出,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冲向十字军营地,而是在夜色中沿着城墙开始展开,远远的监视着远处的敌营。 一切似乎都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进行,除了战马不时发出的嘶鸣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卫戍军骑兵们紧握在手里的武器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盔甲摩擦发出的声响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异常的清晰,不过这样就掩盖住了一些士兵因为紧张微微颤抖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十字军应该已经……”丁璇的声音略显紧张,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伦格的事情当中,以前她虽然也曾经为伦格提出过一些建议,可那些却都只是在地图旁或者是讲述一些她所知道的事情,而现在,正是因为她的一个提议罗马人可能就要与十字军提前展开一场大战,这让丁璇不禁感到说不出的紧张。 “不用担心,这只是迟早的事,”伦格知道丁璇这时在想什么,他平静的笑了笑,不过当看到一枚闪耀着耀眼亮光的火箭终于从城头上飞起时,伦格自己的心也不由得“突”的一跳“开始了。” 寂静的夜晚被那支升起的火箭忽然打破了,随着地面上响起的沉重的马蹄敲击的闷响,卫戍军轻骑兵开始以几条先后排列的横线向着法兰克人的营地驰去。 好像是为了让法兰克人提前有所准备似的,轻骑兵们的速度并不快,地面上响起的隆隆闷响很快向着远处滚去,于此同时,跟随在后面的骑兵开始从几座城门迅速向着城外奔去。 伦格其实这一刻同样感到说不出的紧张,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指定下了这个计划,可是当一切真的开始时,他却依旧感到了一丝紧张。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他听到身后阿历克斯无意识的低声自语,随着远处轻骑兵们手中已经点燃的火把越来越远,当那些火把变成了一片虽然醒目却颇为渺小的光点时,那看上去原本大致一条横线的火把群,突然间变得一片混乱 “冲进去了陛下”阿历克斯用力攥紧剑柄,他的嘴唇紧绷,可是没过一会儿,从远处的十字军营地中就突然升起了支支火箭。 “法兰克人果然撤退了” 阿历克斯几乎是忘形的大声叫喊在塔楼里回荡,于此同时,塔楼下层已经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和喊话声,那些同样焦急的看着这一切的罗马将领们纷纷向着早已等待的传令兵们下达了着命令,一时间整个城墙上一片忙碌。 “十字军失去了海军就意味着已经失去了退路,”伦格似乎是在向身后兴奋的阿历克斯,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在阿历克斯听来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甚至有些落寞“不停的骚扰,绝对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法兰克人会因为这样的骚扰而变得疯狂,可是他们在失去舰队的同时也失去了攻城的武器,他们靠什么攻破君士坦丁堡城?牙齿吗?现在该是他们为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说到这里,伦格回头向身边的丁璇轻轻的说“这是阿赛琳为我准备的盛宴,也是她给我留下的最后的礼物,她希望我能品尝这个胜利的果实。” 说着,伦格转身走到塔楼的木梯口,看着塔楼下层那些闻声抬头望着他的将领,伦格淡淡的吩咐:“按照我的命令,不要给法兰克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我要军队在不停的骚扰中把他们驱赶进地狱。” “遵命陛下。” 得到命令的将领们好像都吐出了一口气般的纷纷向外走去,他们知道从这个时候开始就要变得很忙,因为按照皇帝之前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当法兰克人真的撤退时,也就是罗马军队疯狂报复的开始。 从亲口对理查说出“不死不休”的誓言那个时候起,伦格的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个简单,可是在这个时代却从没有人实施过的计划。 他并没有如理查想象的那样立刻带领军队与十字军展开一场惨烈的大战,而是用不停的骚扰和周而复始的侵袭令十字军陷入了恐慌疲惫和无法摆脱的噩梦之中。 再也不能安静的休息,吃饭,更不能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觉,每当刚刚睡下时就会受到的袭击,让十字军士兵们变得暴躁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敌人,漫长的海岸线让罗马海军可以近乎随意的把士兵送上陆地去袭击法兰克人,随后又可以迅速把他们接回到海上重新调整,而白天好像永远没有停留的骑兵骚扰,甚至让十字军提前了将近半个世纪就遭遇了轻骑弓射的可怕的打击。 而这一切则随着丁璇的提议最终让已经动摇的理查下定了撤退的决心。 在头天整整一天当中,十字军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为了这个他们想尽办法在前线阻隔住了罗马人的骚扰,虽然因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可是理查相信这已经给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不过,这也恰恰是伦格所需要的 这么频繁的骚扰侵袭,这么不停的用一切办法令十字军陷入恐慌不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迫理查带着他的军队离开构筑严密的营地,开始撤退。 如果与十字军展开一场面对面的决战,即便胜利也会损失惨重的事实一直令罗马将领们为之担忧,而马克西米安的援军迟迟未到更是让他们担心不已。 而如果能让已经变得军心不稳的十字军离开他们的营地,那么一切就可能会变得截然不同。正如同那个被理查砍掉脑袋的罗马士兵所说“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熟悉这里的一切。”,当理查不得不被迫离开营地时,一场早已酝酿许久的战斗才真正开始。 逼迫敌人离开坚固的倚仗,在运动中消灭敌人……这个想法在伦格心头掠过,他的嘴角微微一抿,随即向身边随行的书记官下令:“撰写一道命令:‘我,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以罗马帝国皇帝的名义命令,凡是罗马土地上的十字军都将不受任何保护。以罗马所拥有的光荣宣誓,所有罗马人,都有拿起武器保卫罗马帝国的责任,每一个罗马的士兵和人民都要以这个责任为荣誉,我以上帝的名义授予每个罗马人与十字军交战的权力,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所有人都拥有其所获得的战利品的支配权和以战俘获得皇帝赎金的权力,而所有战俘则不会因为其身份得到任何特权。” 当伦格口述到这里时,他察觉了阿历克斯似乎略感意外的微微抽气声,伦格自然知道近卫军统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随着这个口谕的的颁布,从这个时候起,所有的罗马人不但都拥有了可以与十字军交战从而获得荣誉的权力,更加重要的是,只要是罗马人,即便是最普通的平民,随着这条谕令的下达,也都可以拥有了能够向十字军中任何人挑战的权力。 不论是高贵的骑士,还是尊贵的贵族,甚至即便是十字军中的那些王族也将要面临着这种可能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挑战,直到他们逃出罗马,或者就此死在罗马的土地上。这样的想法让阿历克斯感到了一丝畏惧,而身旁那个记述口谕的书记官这时已经因为这个命令神色木然了。 “在上帝的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伦格向阿历克斯淡然的说“特别是在战场上,死亡能让所有人平等的站在一起面对那最后的时刻。” 一声声的号角从城外响起,阿历克斯不由抬起头看向夜色中那一片片闪烁的亮光,随着一队队的罗马军队向城外进发,他知道真正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夜色中,理查的身上不顾闷热的披着一件严实的披风,他头上的丝绒帽兜压得很低,随着队伍默默的前进,他的心情也异常的沉重。 在最终下定撤退决心之前,理查一直希望能够最终出现奇迹,他已经走到了这么远的距离,虽然能够进军到君士坦丁堡城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可是他始终坚信只要再等上一等,自己就能够取得胜利。 毕竟那些罗马人还是能够与他合谋的,至于那个到处逃亡却始终顽固的瑞恩希安,理查并不指望他。 可是他却不得不选择了撤退,粮草告竭的窘境让他最终决定撤退,尽管明白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的艰难,可是他知道这是现在现在唯一的选择。 六月三十日的深夜,整整一天的准备让十字军得以在入夜之前开始悄悄的离开营地,当深夜到来时,为了行动方便,更为了不至于引起全军的骚动,理查化名贝洛福罗德爵士开始了他的撤退。 走在最后只带着一小队侍卫的理查看着夜色中寂静的营地,理查心中忽然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这将是他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次旅行。 第二百七十一章诺阿比旺村(上) 诺阿比旺是一个很小的村庄,整个村子除了一条肮脏不堪的道路之外,就没有一条可以称得上是道路的东西, 能够让诺阿比旺村里的居民唯一感到能够对外乡人津津乐道的,只有一座位于村子中央的小教堂,那是一座木头教堂,因为曾经在教堂建成后大约一百多年的时候,遭过雷劈失火烧掉了大部分前面的建筑而不得不翻修,所以远远望过去,就可以看到整座教堂很明显的前后并不一致建筑风格。 这让诺阿比旺村看上去和其他的任何一个普通的乡村没有什么区别,意志诺阿比旺就如同这个时代众多乡村中的代表一样,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三个多世纪。 不过,这个村子除了外表拥有着这个时代其他的村庄都有的一切之外,还有着一种只属于东罗马的独特东西,那就是农兵制。 那座曾经被雷击过,颇为普通的教堂是两个多世纪前一位从这里走出去后,经过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最终受到巴西尔二世皇帝赏识的一位罗马将军为家乡建造的,而之后在遭到雷击重建的时候,又受到了当时另外一位同样是从这个村子里出去的,在罗马军队中服役的农兵出身的将领的大力捐助。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诺阿比旺人能够总是满脸骄傲的向外乡人炫耀自己村子里的教堂拥有着什么样不平凡的经历。 不过,这样的骄傲也并不是总能得到外乡人满脸诧异,然后是说不出来的羡慕和嫉妒,事实上在其他一些地方,即便是地处偏远,也未尝没有各自自己值得骄傲的人物,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东罗马帝国那独特的农兵制度。 在漫长是岁月里,农兵制度让罗马不但曾经很有效的低档住了来自东方强大异族的入侵,更让整个国家的民众形成了一种令其他国家的人难以理解的凝聚力。 在这种只要是男孩刚刚降生就注定会成为农兵的制度熏染下,整个国家就如同一个无所不在的巨大兵营,让人们的生活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 按照农兵制度,每个十四岁的适龄男孩都会自动成为农兵,在双手还没有完全适应农具的时候,他们也要拿起武器参加以村子为最低组织的农兵训练,而每一年四季起始的一段特定时间,则是按照兵制必须参加由行省组织的几次规模庞大的农兵调训。 几个世纪来,这几乎是每一个罗马男人一生中必须经历的事情,而一旦发生战争,那么每个罗马农兵就立刻成为了当地行省领兵总管可以随意调动的可靠兵源。 诺阿比旺村就是这样千千万万个农兵村之一,所以在这个村子里居然在几百年中出了两位罗马将军固然成了他们的骄傲,可是这也并不是唯一只有他们村能够享受的殊荣。 尽管据说现在的罗马农兵制按照新法已经在逐渐废除,但是随着新法中显得更加严格的兵役制的出现,一直多年来延续训练的诺阿比旺人相信,自己村子里的壮年男人,还是能很顺利的成为罗马新军团中的士兵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一骑飞骑忽然出现在村子外,随后用力拉着战马缰绳的使者大声念出皇帝刚刚颁布的上谕时,诺阿比旺人虽然因为紧张变得有些慌乱,可是很快他们就又恢复了平静。 不论老幼,男人们习惯的回家去搜集他们藏在家中的武器,按照早年间罗马农兵制的规定,除了经过挑选被选入军团的农兵可以获得正规的装备之外,罗马农兵需要自己准备武器,尽管他们的所谓武器绝大多数只是改造过的各种样式各异的农具,但是当这一股股的力量凝聚起来的时候,就成为了罗马人最独特的农兵大军。 而且许多年来的训练和制度在这个时候也开始显露出东罗马帝国农兵制度的庞大力量,当随着骑兵们的飞奔,上谕向着越来越远的地方传播出去时,接到这个皇帝命令的乡村都开始纷纷行动起来。 当十字军的前锋终于来到一个看上去偏僻孤单的村子后,让法兰克人感到意外的,是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当他们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来不及逃走的罗马人询问时,他们才愕然的听说,村子里的人已经把能够搬走的粮食送入了距离村子不太远的一座堡垒里。 而在女人们纷纷逃离村庄后,男人们则聚集在堡垒当中,随时准备迎接皇帝的上谕中所说的那些“法兰克强盗”。 这样的情景在很多村庄里都在发生,被派出去寻找粮食的十字军愕然的发现,在之前他们一路进攻而来的路上经过的那些村庄里的遭遇,比之前显得更加糟糕。 之前来时因为突然而还能从罗马人那里收集到的来不及带走的粮食,在这个时候似乎都变得无影无踪,更加糟糕的是,到了这时,十字军才开始渐渐明白什么是罗马人的“农兵制”。 那就如同自己完全置身于一个无所不在,似乎永远走不出去的敌人阵营之中,每个村子都可能会变成一座也许并不坚固,却如同刺猬般到处都是锋利倒刺的小型堡垒;在路上,遇到的任何一个罗马人也都可能就是希腊人派出的探子;至于在一些当法兰克人离开之后就立刻又被罗马人占领的乡间小堡垒中,由大大小小的村庄里的农夫们组织起来的农兵队伍,则耐心的等待着机会,然后随时给那些不请自来的法兰克人找点麻烦。 理查相信自己也的确遇到了麻烦,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遭遇这样一场战争,可以说这是一场不但莫名其妙,甚至不知所谓的奇怪战争。 即便是和异教徒作战时,理查至少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但是在这里,他却好像陷入了泥泞的沼泽之中。 罗马人从不直接和十字军作战,或者从那些被抓住的罗马农兵身上看来,他们显然也并不知道如何与十字军展开正面交战。 除了一些显然受到了当地罗马农兵军官们组织的进攻之外,理查发现自己的军队是在和既称不上是军队,也不能视之为农民的对手交战,而罗马人对这样的身份有个延续几个世纪的名称:“农兵”。 理查相信自己已经能够明白他的对手的意图,不过尽管已经清楚,可是他却不得不面对对手给他安排下的这个可怕的陷阱。 于运动中消灭敌人,面对凶残强大的十字军,伦格也曾经为自己是否能够顺利的实现这个设想犹豫不决,他担心如果在逼迫法兰克人撤退之后,却不能有效的牵绊住敌人,那么对罗马来说这就不止是令人头痛的事情了。 那时候十字军不但会在罗马土地上到处肆虐,而且当自己不停的派出军队骚扰和袭击敌人时,也许就会在某一次被十字军紧紧咬住,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将不得不最终接受理查期盼已久的正面决战。 不过虽然在兵力上并不占据优势,而且因为一直在不停的战斗,军队显然也已经快要显得精疲力竭,但是伦格依旧下达了用快速的行动,与十字军在罗马的土地上展开周旋的命令。 “法兰克人会发现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危险的窘境,他们无法轻易找到粮食,而且随时随地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当他们露营时,必须睁着一只眼睛睡觉,否则一旦闭上眼睛也许就在再也无法睁开,而在行军的时候,他们就可能会遇到一群也许衣衫褴褛,武器简陋,却依旧有着组织和听从命令的罗马人的进攻……” 当伦格这么向他手下的将领们这么说着时,将领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皇帝所描述的一切,重要的是他们知道皇帝的描述完全可以成为事实,也许就正在发生。 伦格站在帐篷口看着士兵们精心的照顾着他们的战马,这几乎是他所能集中起来的最大的一支骑兵部队,以原本从小亚细亚带回来的一千近卫骑兵为主,再加上原来留守君士坦丁堡的近卫军和卫戍军中的骑兵,将近三千人的骑兵组成了伦格这支准备于法兰克人在广袤的罗马土地上一决生死的军队。 “……在这样的时候,也许农兵们依旧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十字军,毕竟他们是法兰克人中最可怕的军队,”伦格伸手探出帐外借着顺着帐篷缝隙流下的雨水“法兰克人很快就要遇到麻烦了,他们无法顺利的获得粮食,即便可以抢劫一些堡垒和村庄,可是那也远远不够他们的需要,甚至也许因为这个会让他们内部变得矛盾丛生。” 说到这里伦格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讥讽,他想起了历史上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军队在理查离开后从东方返回的时候,就曾经因为在经过匈牙利途中缺少补给,抢劫村庄时因为分赃不均发生内讧,以至其中一支十字军因为受到了欺压愤而脱离十字军的队伍留在了匈牙利,却没想到反而就此成为了后来的一个规模颇小留居东方的骑士团的前身。 “只有农兵是无法阻挡更勿论威胁到法兰克人的,可是当新军团和我的近卫军加入时就完全不同了,”伦格把略显冰凉的雨水攥在手中,感觉着这炎热夏季难得的湿润凉爽,可他知道这湿润凉爽对理查来说却实在不是好事“不要和法兰克人纠缠,现在还不是和他们正面交战的时候,我们要在自己的土地上把他们拖垮,当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发起进攻的时刻了。” 伦格转过身向他的将军们说着,他微微感到有些欣慰也暗暗感到庆幸。 在这个时代,他的这种设想事实上几乎没有能够实现的可能,在任何其他国家都不会拥有能够提供给他这样一个战场的条件,那些国家的不会有着某种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完全成熟的全民军事制度,更很难能够那么容易的调动起民众参加到战争中来。 很多时候,不论是西方领地里的法兰克人,还是东方部落里的萨拉森人,他们只会麻木冷漠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国王和贵族们打打杀杀。 更不用指望他们能主动拿起武器抵抗外来的侵略,甚至就是在丁家那遥远东方的故乡,宋人在创造了巨大财富的同时,却也没有意识到拥有一支近乎全民武装的巨大意义。 只有东罗马,在异族的逼迫和早年哥特人的侵袭的夹缝中,以一种特立独行的方式创造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国家。 虽然经过了许多个世纪的演变,这种方式已经逐渐的不再适应时代的需要,甚至自己就是这个延续几个世纪的农兵制度的废止人,可是现在伦格却不能不承认,恰恰就是这个农兵制度,却成为了自己能够在罗马的土地上发动一场“全民战争”的最大基础。 这是一场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战争,一场罗马人与法兰人之间,比给罗马带来巨大的灾难的第四次东征早上整整十三年的战争。 这场战争之后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伦格已经无法想象,不过伦格知道一旦十字军在罗马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那么在经历了两次海上巨创,随后再遭遇陆上惨败之后的欧洲,将在很长时间里无法再对罗马产生威胁。 这将是一段颇为漫长而又真正千载难逢的时间,一个不论是对伦格自己还是对罗马都可能意味着决定未来命运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伦格想到的,是趁着蒙古铁骑的尘烟还没有从东方草原上蔓延而来的时候,在罗马展开的那真正的变革。 而这个变革,首先要从战场上开始。 “记述一下,”伦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着,看到身旁的书记官立刻有些慌张的拿出纸笔,他不由想起了自己一向用的很顺手的那两个年轻人“如果马克西米安或者是胡斯弥尔在就好了。”伦格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无奈。 “罗马士兵在与敌人作战时,不论其身份如何,都拥有足以与敌人相等的身份,”平静的话语从伦格嘴里缓缓吐出,他看着帐篷外如同断线珠帘般的条条雨丝,暗暗抑制着内心中的某种激动“在保卫罗马的荣耀面前,罗马人在这一刻神圣而平等,一如上帝视世人,生而平等……” 当说到这里时,伦格的心忽然平复下来,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到身旁书记官望过来似乎有些呆滞的目光,伦格回头向他淡淡的笑了笑。 这句话在心中埋没了多久呢?在这个时代,“生而平等”似乎是那么离经叛道,甚至不为世人所容,尽管很多人自己一生都是在仰望他人之中度过,可依旧无法容忍甚至痛恨与他人的平等。 不过现在,在每个人的生命都悬于生死一线的时候,这句话却被那么简单的说了出来。 “……凡罗马人皆有与敌交战的权力与责任,”伦格继续平静的叙述着“罗马人有权杀死或者俘获任何与之交战的法兰克人,而不必因为对方的身份受到惩罚,任何一个罗马人都有权用他们所俘获的俘虏从皇帝这里交换适合俘虏身份的赎金,同时,在这场关乎罗马荣誉的战争中参战的每个罗马人,都将获得‘罗马公民’的荣誉称号。“ 很清晰的听到了身边书记官手中的笔在写板上微微一顿发出的声响,伦格慢慢回过头看着他,从书记官脸上他不但看到了愕然疑惑,也隐约看到了一丝恐慌。 “你没有听错,是‘罗马公民’。”伦格轻声说,他刻意用拉丁语再次重复了一遍,看着书记官终于慢慢在写板上记录下来,伦格平静神色下那颗激动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正在起到作用,就如同当初在小亚细亚一样,曾经接着与科尼亚人战争而逐渐开始的在罗马推行的更深处的变革,也是在这里的战场上慢慢展开着。 雨终于停了,原本在炎热的七月能有这样一场大雨带来的喜悦,随着粮草总管的抱怨变得荡然无存,当吃着略带霉味湿乎乎的面包时,理查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 从离开英国到现在,在这将进两年的时间里,虽然他的确也遭遇过很多糟糕的局面甚至是惨败,可是他却始终能够冷静而又充满激情的去面对克服,可是现在,在东罗马偏僻的乡村旷野中,他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军队在一片泥泞潮湿的困境中挣扎。 因为化名贝洛福罗德爵士,理查不得不藏起他镶嵌王冠的头盔,披上了一件不太显眼的粗麻外罩,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能更清楚的听到士兵们的抱怨。 士兵们显然已经受不了这样的遭遇,之前渴望获得财富而点燃的疯狂野心在这一刻却变成了恐慌不安和怨天尤人。 人们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们带进了这个巨大可怕的陷阱,似乎到处都是敌人的罗马土地,现在早已经不是十字军眼中蕴藏着财富的梦境,而是变成了一刻都不愿多呆的地狱。 罗马农兵军队的不断侵扰令十字军举步维艰,而粮食的短缺也在这时显露了出来,虽然的确依靠抢劫收集到了一些粮食,可是那可怜的一点吃的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纠纷。 就在这一天的上午,德意志人抢劫了一个小村庄,当把村庄里的罗马人完全杀光之后,德意志人意外的发现一群法国人却已经趁乱洗劫了村子里剩下的粮食。 一场冲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当理查带着卫队经过那里时,他看到的是和罗马人交叠混杂的躺在一起的十字军,不过当他知道后来双方冲突死伤的士兵甚至比进攻村庄时还要多之后,惊诧,愤怒,还有说不出的不安让他下令毫不留情的杀光了双方剩下的那点人。 不过真正可怕的还是罗马的正规军团,那些罗马军队依仗熟悉的地形总是不停的袭击那些稍微落后或者脱离本队的十字军分队,理查总是能听到有人告诉他发现了罗马人的骑兵,而一旦队伍前进的缓慢下来,紧随其后的罗马步兵就会展开骚扰,伺机进攻。 “陛下,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的,”一个亲信低声对国王说“也许我们不应该在继续前进了,既然罗马皇帝希望渴望鲜血,那么我们就应该满足他的要求。” 亲信的话让理查的心微微活动了,虽然因为粮食的匮乏让他不得不做出撤退的命令,但是在心底里,理查并没有认输,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军队能够得到足够的补给和休整,那么他就能重新部署,与罗马人展开决战。 不过尽管他一直在寻找能够让他重新夺回主动的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局势显然已经越来越不妙,这让理查陷入了两难之中。 用力咬了口湿乎乎的面包,听着附近士兵们不停的抱怨声,理查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就在因为听到有人居然在大声抱怨他的指挥终于忍耐不住站了起来时,一个侍从忽然带着一个全身肮脏的人急匆匆的向他走来。 “陛下,英国来的使者。”侍从的声音里透着难言的紧张。 “陛下,这是您在英国的忠实追随者给您送来的密信,”使者撕开衣服的夹缝把一封蜡封密信递给理查“一切都写在上面,现在英国需要您,陛下。” 看过密信里的内容,理查沉沉的下令:“召集卫队,放弃一切不必要的东西,你们要随我立即返回英国。” 一一九一年七月六日,理查在接到一封来自英国密信之后,轻装带领卫队悄悄离开军队迅速离开,在七月八日的下午,他们来到了一个叫诺阿比旺的小村庄。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诺阿比旺村(下) 在诺阿比旺村子,洛伯埃尔老爹被公认为最有见识的人,他不但曾经参加过早年间的的几次与科尼亚人的战斗,而且还去过君士坦丁堡,甚至有传说他还见过到当时的皇帝。 不过虽然老爹为此一直对人唠叨个没完,不过那都只是故事,没有多少人相信,可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却的确是实实在在的,那让老爹的名声不但在诺阿比旺,甚至在更远的一些村子里都变得响当当的。 根据罗马公法,洛伯埃尔老爹做为本省特里布松的议员不但去过君士坦丁堡,甚至在特里布松大会上见到了阿莱克修斯亲王和很多以前真的只是听说过的大人物,这就让老爹似乎也变成了大人物似的,更了不起的是,他甚至还远远的看到过皇帝本人,这就让洛伯埃尔老爹简直成了省里的传奇。 一小队骑士沿着不太高的山脊出现在远处已经略显暗淡的暮色中时,洛伯埃尔老爹恰好把最后一捆麦草堆上轮车。 他抬起手拢在眼前仔细看着东边已经一片暗色的天空下那些飞快移动的黑点,当确定那是些骑兵时,老爹脸上不禁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村子里的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了,不论是按照早年间的罗马农兵法还是新的兵制,当那些超过敌人快骑传信的使者带来消息后,村民们就立刻纷纷行动了起来。 男人们从家中拿出了各种武器,虽然绝大多数人只能用农具代替,可他们还是向着他们隶属的堡垒赶去聚集,女人们则立刻收拾他们所能带走的所有东西,向另外几个有着更好的筑墙和坚固防御的村子疏散,象诺阿比旺这种偏僻而且没有丝毫防御的小村庄,除了一些不肯离开的老人,往往留给十字军的,是一片荒瘠。 这个时候从东边赶来的会是什么人,洛伯埃尔老爹心里没数,他小心的把插草的割刀藏进满是麦草的轮车下面,当那些骑士越来越近,而且老爹已经确定那绝对不会是罗马人时,他们也已经发现了站在路边的洛伯埃尔老爹。 奔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神态威严的骑士用力拉住战马,在他的带动下,那些骑士纷纷停下来警惕的看着这个希腊老头。 不知道那个人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一个骑士立刻提马向前来到老爹面前。 “这里是什么地方?”骑士有些暴躁的用略显生硬的希腊语问着,看到老爹恭敬的弯腰,他脸色变得稍微好了些“村子里有什么吃的吗,什么都可以,我们饿坏了。” “老爷,这是诺阿比旺,不过可能我给不了您什么了,村子里的吃的几乎都被带走了,”老爹有些无奈的用手比划一下身边的轮车“我是来收这些麦草的,收完也要离开了,不过如果您想找到睡觉的地方,倒是随处都是。” “真是太好了,”听到老爹的话,那个骑士悻悻的嘟囔着“希腊人简直就象一群倔强的驴,不过至少现在还有个能说上话的。” 他回头向身后的主人报告着,老爹看到那个浓眉紧皱在一起的骑士在看了看天色后略微沉吟进点头同意,他就在骑士的呵斥下,转身抓起身边轮车上绑着的绳子套在肩上,拖着轮车首先向着村子里走去。 那些骑士显然很警惕,那个和他说话的骑士有意无意的把手里的长矛搭在老爹的肩头上,而其他人则略微分开形成半圆小心的向前走着,曾经参加过早年间和保加利亚与科尼亚战争的老爹立刻明白,这些人显然是在保护中间那个骑士。 老爹有些好奇的悄悄回头,他看到那个年纪不是很大的骑士有着一副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张外表与希腊人迥异的脸上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虽然他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粗麻袍,可是他的身上却透着一种让老爹感到很奇怪的气息,隐约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拥有这种气势的人,不过这个时候他是不敢有丝毫异样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不过老爹已经可以确定,这些人正是皇帝谕令里说到的那些十字军。 因为道路难走,之前十字军向君士坦丁堡进军并没有经过诺阿比旺村,而且这一次十字军大军也并没有要从这里经过,老爹知道这些人显然是要抄近路,虽然只在很久之前走过,可他还记得穿过诺阿比旺前的一片山区,就可以有通向海边的道路了。 那个骑士显然有着很重的心事,他最终选择在诺阿比旺的木头小教堂里休息,然后他就默默的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等着那些手下忙碌着为他准备吃的。 “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大人,”一个骑士无奈的向那个人说了一句,他回头看了看站在教堂空地中间似乎不知所措的老头,然后向他招手示意“过来,给我们找些吃的,你这个老东西。” 看着骑士连说带比的样子,洛伯埃尔老爹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他开始在一个骑士的监视下在村子里到处搜罗起来,当他带着一大袋子好不容易搜集到的东西送到那个头领面前时,那个人看着袋子里粗糙的食物略微点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币随手扔给了老爹。 “我们就在这里随便吃点然后睡觉,”首领沉声吩咐着,他看着老爹在已经破烂的地板上点起火堆,随着那些一些干肉干和麦饼放在火上烧烤,一股隐约的食物味道让他轻轻舔了舔嘴唇“至少能吃上一口热的了。” 连续两天的狂奔已经让这些骑士精疲力竭,虽然他们的身体异常强壮,可是一直在旷野里宿营还是让他们感到疲惫不堪,当终于可以在有着一块屋顶的地方躺下来,不用再第二天醒来时被身下的石头咯得全身酸疼时,这些骑士立刻纷纷坐倒在地,放松下来。 “小心点,注意四周的动静,这里是希腊,”首领对身旁的人吩咐着,看到老爹把一块烤得焦黄的肉干递过来,他用刀子轻轻一插随后放进嘴里,然后对懂得希腊语的手下吩咐着“这大概是这个村子最后一个人了,问问他附近的情况。” 听到询问,老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十字军到来之后给村子里带来的麻烦,说到村民们刚刚因为过上几天安稳生活,就不得不被迫离开村子时,老爹苦笑着说:“十字军是打异教徒的,罗马人也打异教徒,这可真是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法兰克人要和我们过不去,要知道我们可是一直在和科尼亚人作战呢。” 老爹不解的唠叨着,当他看到那个法兰克人阴沉的神色时,他闭上了嘴巴默默转身来到火堆附近看着不停跳动的火焰出神,一时间小教堂里显得十分平静。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老爹从窗子里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他不知道在附近堡垒里等着和他会合的儿子还有村民们看到自己一直没有回去是不是会担心,不过他不希望他们来找他,因为这些法兰克人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如果只是自己,也许还没有太多的危险,可是如果有更多的人出现,那么可能就会有些糟糕了。 “从这里到海边还有多远?”一直和他说话的骑士在得到首领的示意后问着洛伯埃尔老爹“需要一天的路途吗?” “应该不用,”老爹老实的回答着“穿过前面那片山区就能到达海边,大人你们有马,不过看样子你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也许就要稍微慢一些了。” 听到转述,那个首领立刻对身旁的人低声吩咐着,那人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在似乎吩咐其他人整顿装备时,老爹看到首领向他看来。 “把他绑起来,”首领下令“如果我们离开之后他还没让狼吃了,那就是上帝不让他死。” 洛伯埃尔老爹立刻被用之前他用来捆麦草的绳子绑了起来,当他靠在轮车车轮边不住的低声诅咒时,他看到那些骑士纷纷已经疲惫的躺下来准备休息,不过那个首领却始终坐在那里默默沉思。 一个骑士拿着一个泥壶走到首领面前递过去,首领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一口喝光壶里的酒,在抹着落在胡须上的酒水时,他声音低沉的和手下说着什么。 洛伯埃尔老爹这时已经从之前的恐惧的慢慢平静过来,虽然知道这些法兰克人虽然没有安什么好心,可至少并没有要立刻杀死他的意思,他尽量让自己缩在轮车的阴影里不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同时心里盘算着是该在这些人睡着之后,摸到藏在麦草下面的割刀绞开绳子趁夜逃跑,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这些人自己离开。 不过就在他正在寻思的时候,一个让老爹大吃一惊的词却突然跳进了他的耳朵……“陛下” 当听到这个称呼时,洛伯埃尔老爹的身子不由忽然一震,幸亏是在轮车的阴影里,两个正在说话的法兰克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希腊老头的神色,而且因为他们使用的是拉丁语,所以也不会相信这个乡下老头能够听懂。 不过很凑巧,或者说是法兰克人完全疏忽掉的是,虽然随着时间的演变即便是在希腊人中间,说拉丁语的人也已经逐渐减少,以至只有贵族和教士们才会娴熟的使用这种号称高贵的语言,可是也正因为这种语言的高贵,所以在罗马“陛下”这个尊称却依旧一直沿用拉丁语。 当听到这个称呼时,洛伯埃尔老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个骑士绝对不是因为在议论某位“陛下”时才那么称呼,从他恭敬的神色和口气上,他肯定这个人显然是在那个首领这么称呼。 陛下,这个在这个时代虽然有很多人拥有,但是在罗马却只有两个人能够享受的称谓却在这样荒郊野外的村子里出现,而且是在对一个法兰克十字军这么称呼。 洛伯埃尔老爹甚至不用细想也已经猜到这个法兰克人是谁了 他把身子向轮车的阴影里挪的更深,一颗心不住的飞快跳动,当那两个人说完话相继躺下后,老爹的喉咙里终于冒出了一声低低的咕哝。 “理查,居然是理查”他喉咙里不住的滚动着这个名字,在等待着这些人睡着的那段时候,他觉得时间竟然是那么漫长。 守夜的骑士在来回走动了几圈后也靠在了教堂台阶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开始他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渐渐的几天来的疲惫让他的眼睑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终于合上再也不愿睁开。 一声含糊的呓语从离得很紧的一个骑士嘴里发出,看着他翻了个身之后继续沉沉睡去,正在悄悄顺着轮车边缘的缝隙在草堆里摸索的老爹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不过随着手指间上的一下刺痛,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东西,在悄悄把割刀从草堆里挪到车边后,他把身后的绳扣小心的在上面用力蹭着。 刀刃不小心磨到皮肤带来的疼痛让老爹咬紧了嘴唇,当手臂上的束缚终于一松之后,他立刻从身上解开绳子扔在一边。 很快洛伯埃尔老爹的身影就消失在通向西边的夜色之中。 在回答理查询问的时候,洛伯埃尔老爹虽然很老实的说出村子里的人都按照皇帝的谕令离开了村子,甚至说男人都已经到行省堡垒集合,可是他却没有告诉法兰克人,这个堡垒距离诺阿比旺村究竟有多远。 实际上,这个堡垒不但并不远,甚至因为诺阿比旺曾经出过两位颇为有名的罗马将军,堡垒干脆就以诺阿比旺为名。 遵照罗马农兵法从各个村子里聚集到诺阿比旺堡垒的农兵并不很多,大概只有不到三百人,这些农兵手里也几乎没有多少像样的武器,除了堡垒里常年储存的一些已经生锈或者残破的刀枪之外,很多人用的都是之前自家准备的武器。 当皇帝谕令下达时,为了防止法兰克人在撤退时经过这里附近,各个村子里的农兵聚集了起来,他们借助着熟悉的地势在堡垒外不远的地方建立起了临时的岗哨,一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年轻人既兴奋又紧张的主动担任了守夜的工作。 在一条土沟里,两个打瞌睡的农兵脑袋不住的相互碰在一起,直到随着一阵摇晃一个紧张的声音忽然惊醒了他们。 “看,那边有人过来”一个还满脸稚气的农兵惊慌的推着同伴,当三个人一起看向黑洞洞的远处时,他们看到月光下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正跳过土槛,顺着土沟跑了过来。 “是,是诺阿比旺的洛伯埃尔老爹。”首先认出来的农兵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之前人们还在为老爹迟迟没有赶来感到担忧“快去接一下老爹,不过他看上去怎么慌慌张张的,就好像后面有魔鬼在追他。” “快闭嘴,上帝会惩罚你的。”同伴一边咒骂着一边跑上去,不过当和老爹见面之后,很快几个农兵就都如同“后面有魔鬼在追”似的疯了般的向着堡垒里奔去。 “老爹你说什么?你不是发疯了吧?” 堡垒的守备官说起来和老爹还有点亲戚关系,不过这时候他显然不信老爹的话,这让老爹不由立刻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我亲耳听到的,他称呼那个人‘陛下’,是‘陛下’”老爹声音颤抖的喊着,看到守备官满脸不信的表情,他不由得心头火起“我到过君士坦丁堡,我知道人们怎么称呼皇帝,可那个现在正睡在村子教堂里的法兰克人难道是罗马皇帝?” 守备官因为他的话脸上不由得时红时白,他的嘴唇和老爹一样微微颤抖,看到四周围拢的人们同样惊慌不定的神色,他不由舔着嘴唇急切的问:“那他带了多少人,难道真的如同你说的只有那十几个吗?” “我看他是想悄悄的离开,他们穿的都很普通,也许理查根本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看到守备官眼中不住闪烁的眼神,洛伯埃尔老爹也不由有些喉咙发干,他回头看了看那些望着他的农民,在一阵沉默后,老爹终于狠狠的说:“由上帝安排吧,干了” 夜色深沉,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原本皎洁的月亮悄悄躲进了一片云朵之中,大地上立刻变得一团昏暗。 坐在台阶打盹的骑士这时正做着一个颇为美妙的梦,他显然没有发现一群黑影已经悄悄包围了教堂,当他嘴里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呓语时,一根绳子已经悄悄的滑到了他的胸前。 随着猛力的一拉,那根身子忽然紧紧勒住了骑士的喉咙,用力拉动绳子的两个人显然对这个沉睡的人有着深深的惧怕,他们用尽全力狠狠搅动,那力量甚至让被害者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接着伴着一股寒光从他颈间划过,骑士的身子不由突的一挺,随后一下歪倒在台阶上。 “上帝,我们杀了个骑士,”一个农兵声音颤抖,他因为紧张脚下不由一绊,这声音在夜晚的木头地板上是那么响亮,当旁边的人还来不及拉住他时,离门口最近的一个法兰克人已经警惕的睁开了眼睛 “有敌人” 一声怒吼从这个骑士的嘴里迸发出来,原本正在睡觉的法兰克人霎时间惊醒过来,他们立刻抓起身边的武器,当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骑士刚用钉锤狠狠砸烂了一个希腊人的半边脑袋时,理查立刻向奔向战马的手下大声吼叫:“快备马我们立刻这里” 这时教堂外面已经响起一片嘶喊,随着人影晃动,理查愕然的发现教堂已经被罗马人完全包围。 “冲出去,想办法冲出去”理查大声吼着,他看到冲向战马的一个骑士手中不停的挥舞武器,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罗马人却从四面八方向他冲来,几乎只是在一瞬间,那个骑士的身上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就在他大声喊着耶稣基督的名字倒下的时候,法兰克人惊恐的看到他的头已经被生生割了下来。 “退进教堂”理查立刻命令试图再次冲向战马的手下向后退去,法兰克人紧紧依靠在一起组成一个坚固的圆圈,这时凶狠的骑士终于显露出了他们可怕的力量,冲上去的罗马人根本无法与这些理查身边最勇猛的战士相比,随着不停的有人被骑士们挥舞的长剑砍到,法兰克人相互支撑着杀开一条血路向着教堂后面保留下来的老房子退去。 地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肢体,当看到这一切时,农兵们之前的勇气霎时变得荡然无存,他们恐惧的看着被法兰克人紧紧守卫的老房子,同时为几百人居然依旧无法拦住敌人感到心惊不已。 “外面的人听着,在这里的是英格兰的国王” 房子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到了这时,理查虽然不知道身份是否已经败露,但是看着外面人群中之前遇到的那个老头和那些罗马人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他相信即便自己是以贝洛福罗德爵士的名字落在他们的手中,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做为国王的尊严也不允许他在敌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姓名。 “我们已经知道您是谁,陛下,”尽管已经知道,可守备官还是为真的听到了英格兰国王的名字感到难以置信“您也应该知道已经逃不出去了,请您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会尊重您和您的手下。” “陛下,您绝对不能听他们的,希腊人和异教徒一样是不能相信的。”一个骑士低声喊着,他愤怒的挥手敲了一下墙壁,当木头墙壁传来空洞的回声时,他先是一愣接着在同伴们热切的眼神中用足全力向着木墙砍了过去 法兰克人刹那间从破开的空洞里一拥而出,可是当冲在前面的骑士刚刚举着长剑跑出几步时,随着一阵短促的嗡鸣,他的身子“嗵”的想后栽去,同时一片锋利的弩箭从黑暗中迎面而来。 “退回去退回去”理查大喊着,他一边拼命挥舞武器格挡弩箭,一边带着手下重新退回木房。 “英国国王要逃走” “不能让他们逃跑” “他们会把十字军引来的” 人们开始大声喊叫起来,之前能够活捉英国国王的兴奋这时随着法兰克骑士强悍的战斗力逐渐变成了恐惧,他们不知道如果理查逃走会怎么报复自己,一想到那么凶悍的十字军可能会洗劫村庄时,农夫们的眼中开始露出恐惧,随后渐渐变得狰狞。 “不能让他们离开,可我们也进不去,如果等十字军来了我们就都完了。”一个农兵头领嘴里不住嘟囔着,他的眼神最终落在了手里的火把上。 当他抬头看到其他人眼中露出同样的神色时,他向洛伯埃尔老爹看去。 老爹这时感到胸口发痛,他同样望向守备官,在看到守备官脸上迟疑不定的恐惧神色后,他沉沉的说“皇帝陛下的谕令里已经给了我们与法兰克人作战的权力,谕令里说只要是罗马人不论敌人是贵族还是国王都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守备官说了一句,可看到四周人们露出的那种可怕神色后,他先是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喃喃的说:“愿上帝宽恕我们。” 外面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就在木房里的法兰克人刚刚感到不妙时,一个火把忽然顺着已经破烂的房顶扔了进来。 “上帝呀希腊人要烧房子”法兰克人霎时变得一片慌乱,他们疯狂的向着门口冲去,却立刻被早有准备的草叉长矛挡回去。 木制的房子顷刻间开始燃烧,外面的人们看着里面的人不住的喊叫奔跑,看着他们高高举起在空中挥舞的手臂,还有那可以清晰听到的,一个充满愤怒不甘和剧烈痛苦的怒声大吼:“我是理查是英格兰的国王” 人们不住的划着十字,火焰把夜空烧得一片通红,火光冲天,很久很久………… 第二百七十三章 十字军的命运(上) 火势退去,空气中到处冒着焦糊和隐隐的臭味,看着一片黑糊糊的房屋残骸,农兵们眼中逐渐露出了畏惧。 虽然他们对十字军十分痛恨,可是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并没有杀死过人,更何况是一下杀死十几个骑士,而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国王 濒死者被烈火焚烧的痛苦哀号和恶毒的诅咒让他们感到畏惧,当看到残骸里那些被烧得焦糊的残缺尸体卷曲在一起的可怕样子时,有人因为恶心大声呕吐,有人因为畏惧胆战心惊。 在这个时候,农兵们眼中流动的是令人畏惧的疯狂,甚至当他们相互看向对方脸上的表情时,都感到说不出的可怕。 他们还记得当里面的人向他们大喊着“这里有国王”时的那种声嘶力竭,而且更记得里面一个声音粗犷,即便面临危险依然显露出无比威严的人如何对着他们发出一声声诅咒和怒吼,试图告诉他们自己是谁,要阻止他们可怕的谋杀时的声音,可是在那个时候却没有人肯停下手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去回忆,当不知道由谁第一个扔出火把时,这些农兵已经完全抛弃了最后的那一丝畏惧和顾忌。 他们不愿意再听到那些法兰克人的叫喊,更不愿意因为一时的犹豫冒险,一想到这些法兰克人一旦逃走之后可能会给村子带来的灾难,这些罗马人已经完全忘记了所有的畏惧,随着第一个火把投进房子,罗马农兵们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守备官带着人在焦地上小心的走着,他们尽量不去碰触那些可怕的尸体,每当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时,其他人都会不由身子一颤,直到有个农兵在惊恐之余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叫喊:“快看呀,看这个” 人们立刻闻声围拢过去,他们愕然的看到那个农兵正在从一具虽然烧焦,可明显生前颇为魁梧的尸体身下小心的拽出一个焦糊的皮囊,看那尸体身子半伏盖在上面的样子,似乎在最后的时刻这个人也在拼命保护这个还没有完全烧毁的皮囊。 而已经被烧掉一半的皮囊里露出来的,是一顶隐约闪着光泽的王冠 “上帝,这是王冠,”守备官声音颤抖,手指哆嗦着接过王冠仔细端详着,虽然上面蚀刻文字他绝大多数并不认识,可是他这时已经完全肯定,这些人中的确有着一位国王,而在十字军中唯一的国王,就是英格兰的理查。 之前还在猜疑的事情一旦变为现实,农兵们的脸上的神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杀掉了一位国王,而随着有人隐约发现那些骑士随身带着的金币和各种宝石等财富,人们逐渐从莫名的恐惧中摆脱出来,有人已经开始兴奋的收集战利品了。 “我要把王冠送到陛下那里去,”守备官压抑着激动说着,看着手里还微带温热的王冠,他似乎看到了皇帝赐予的财富和地位就在自己面前,能够杀死十字军中最伟大的骑士和统帅的荣誉让他觉得好像一直沉浸在梦中“老爹,你和我一起去,还有你,你,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去向皇帝陛下报告这一切。” 守备官知道如此重大的功劳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独吞,而且他也必须带上几个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为自己作证,因为虽然得到了王冠,可杀死一位国王这样的行为毕竟太过令人不可思议,皇帝陛下是否真的会相信没有人知道。 听到守备官点名的几个农兵立刻同样兴奋起来,他们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皇帝,可是现在这样的机会却突然降临在他们面前,这让他们立刻没了和其他人争抢战利品的兴趣,一旦能够见到皇帝,那时得到的荣誉和财富,又怎么会是这些小小的战利品能比的呢。 一旦做出决定,守备官就开始开始从农兵们手中收缴从那些骑士们身上搜集来的可能说明他们身份的东西,虽然这引起了一阵抱怨,不过在老爹作证这些东西将来一定会还给他们,或者至少会用等价的东西补偿之后,一件件的证物被收集了起来。 刻着家族姓氏镶嵌宝石的戒指,某条有着特殊花纹的项链,看上去样式古老却依旧锋利的骑士佩剑,已经残缺不全却奇迹般的在大火中保存下来的一些谁也认不出字迹的文件残骸,还有其他一些或者名贵或者样式特殊的饰品,最后是那顶人人看了都不禁激动不已的王冠,这些东西在村子里一些等高望重的村民的监督下被小心的装进布袋,然后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这一切就是我们诺阿比旺堡垒的荣誉,”守备官向那些留守的农兵头领们说“我和老爹带人去见皇帝,等我们回来这就不是一个诺阿比旺村的荣誉了,皇帝会奖赏我们的,那时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荣誉。” 守备官的话引起了一阵欢呼,之前的恐惧这时已经荡然无存,人们看着那些远去的人,想象着很快就会获得的巨大奖赏,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老爹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上。 守备官和老爹并肩沿着山脊向前走着,虽然两个人脸上都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可是一想到身后马包里带着的那些东西,他们两个人就不禁有着说不出来的兴奋。 根据之前来到村子里的使者的描述,他们大体上已经知道皇帝的军队应该在什么地方,而且根据之前轻骑兵的侦查和当地民众的报告,罗马人已经大体上知道十字军会从哪里离开。 因为海上已经完全被罗马海军占领不得不远离可能随时受到骚扰的海岸,十字军并没有按照之前来时的原路返回,而是沿着更贴近内陆的方向向着前恰纳卡莱隘口的地中海沿岸退去。 为了躲避开可能会出现的十字军,守备官决定稍微绕路,他略微向着东南前进,因为按照使者说的,越靠近海岸就会越安全。 几个人一路向前,在经过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后,从对面山沟里吹来的越来越强劲的风让他们兴奋不已,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越过山梁,他们就可以一路顺利的沿着海岸向东前进,直到见到罗马军队。 他们沿着山坡催马向上爬着,当就要登上山顶时,走在前面的老爹看到了远处出现的几个黑点。 老爹立刻警惕的示意停下,不过对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在略微犹豫一下后,对方立刻散开队形开始向着他们奔来,在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农兵们惊恐的看到了对方长矛上绑着的三角十字枪标,和外袍上的十字标记。 “上帝,是十字军快跑”老爹首先调转马头,他没命的沿着山梁催马向下跑去,那些已经惊慌的农兵紧随身后没命的狂奔,在他们的后面,那些十字军骑兵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呼哨,疾速追来。 这些脱离了大队依仗人数不多冒险沿着海岸附近向恰纳卡莱退去的十字军,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几个罗马人,不论是担心他们逃脱之后引来更多的敌人,还是试图洗劫他们掠夺战利品,这些已经抢劫成风的法兰克人在看到对方人单势孤之后立刻追赶了上去。 十字军骑兵的战马的显然要比那些农兵在乡间使用的驮马更加擅于奔跑,很快他们已经追赶上了最后一个惊慌失措的人,随着一个骑兵手里的长枪用力前刺,那个农兵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长矛已经洞穿他的后心,伴着身体栽倒时带得长矛脱手,十字军士兵立刻拔出佩剑挥舞着砍向下一个敌人。 拥有精良武器和丰富经验的十字军士兵根本不是这些罗马农兵能够抵抗的,当老爹仓皇中听到熟悉的惨叫回过头去时,他看到的是守备官的一条手臂被生生斩断,接着他的半个脑袋已经被一柄手斧狠狠削掉。 老爹惊恐的用力催马,可是随着一声惨烈嘶鸣,马匹的后股上已经被一柄飞闪而过的长镰刀切开了一条深深的创口,随着坐骑歪倒在地,洛伯埃尔老爹惨叫着翻滚在地上,不过他的怀里始终紧紧抱着那个木匣,同时他的嘴里不住的向那些十字军叫喊着。 他要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怀里有什么什么东西,在这时他只想用这些东西保住自己的老命,至于那些十字军知道了事情真相后会怎么对待他,他已经顾不得了。 可是,似乎注定他无法说出一切,就在滚到在地的老爹试图挣扎的站起来时,他脚下的石头一松 顷刻间,洛伯埃尔老爹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悬空了,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巨大秘密的木匣,而他已经顺着山梁旁的峭壁向着深深的山沟里坠去 那些十字军立刻发出了一阵懊恼的喊声,他们能感觉到那个老头怀里抱着的东西似乎十分重要,也许就是不错的战利品,可是紧迫的局势却让他们不敢在这里耽误时间,在草草的从那些罗马人身上洗劫了一通,然后把他们的尸体马匹扔下山沟之后,他们立刻跳上战马向着远处跑去。 没有人知道发生的事情,更没有人知道那个坠进山沟的老头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英格兰的王冠,十几个显赫贵族骑士身上遗留下来的珍贵财富就这样神秘的消失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伦格静静的听着侍从的禀报,从下达了开始对十字军发起进攻的命令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待着某个机会。 虽然如之前想的那样,他并不想用损失罗马精锐的方式与十字军展开一场正面决战,可是他也知道,即便是不停的拖延,骚扰和利用东罗马独特的“全民战争”的方式一点点的拖垮敌人,可是依旧要用于十字军之间的一场决战来最终彻底消灭敌人。 这虽然不是伦格愿意看到的,可却是必须这样做的。 罗马必须用强而有力的报复和一场明显压倒性的胜利警示那些法兰克国家,让他们知道一旦与东罗马发生冲突就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 对十字军下达近乎斩尽杀绝的谕令是伦格从没有过的强烈举动,这让他手下的将领第一次见识到了皇帝残酷无情的一面,不过这种残酷让这些将领感到兴奋,他们甚至在暗中把这视为是阿赛琳之死所带来变化,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明白伦格做出的这个决定拥有着什么样的深远意义。 “也只有在罗马才能使用这样的方式,”伦格心里暗暗庆幸着,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是那些欧洲国家的领主会怎么办,不过想来如果自己不幸生在欧洲那些地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听从教皇的号召去参加十字军“不过一场战争要取得还是要靠决战。” 伦格知道即便一切真的如自己设想的那样,十字军在无尽的骚扰和不停的进攻中逐渐崩溃瓦解,可是始终依旧有着非凡的实力。 事实上,到了现在伦格已经不知道这种局面下究竟有多少罗马人卷进了这场战争之中,除了正规的新军团,十字军经过的各地都纷纷传来了当地的守备农兵与十字军交战的消息。 有些地方用坚壁清野对抗敌人,有的地方则用不停的骚扰偷袭令其疲惫,这让伦格不由想起了后世为世人熟悉而且广泛使用的游击战术,不过仔细想想,与后世那些仓促组织起来的民众武装相比,东罗马帝国的农兵制度不论是在后世还是这个时代,都显得更加突出有效。 这也是伦格为什么在推行新军制的时候却依旧暂时保留农兵制度的原因,而随着这场意外的出现在罗马本土的战争,他对于军制的变革有了新的认识。 也许应该把农兵制度稍微加以改变而不是彻底废除,或者以预备役的形式保留下来?伦格心中暗暗琢磨着,他知道在几个世纪之后才在欧洲出现的预备兵役制度是真正为正规军队提供稳定兵源的开始,可是从现在的情景看,罗马人显然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雏形,只不过罗马人有时过于偏激的性格,却让他们把原本可以为军队提供兵源的良好制度,彻底变成了一群令整个罗马军团战斗力下降的农兵而已。 “陛下,十字军有些奇怪,”阿历克斯话打断了伦格的沉思,他带着一个略显紧张的轻骑兵走了过来“这个士兵说他看到十字军的队伍虽然一直向着西边前进,可是一些小队的法兰克人已经开始脱离队伍,而且从一些抓获俘虏那里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传言。”说到这里阿历克斯压低声音说“俘虏们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理查了,从开始撤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果是法国人或是德国人并不奇怪,可是即便是英国人也有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哦?”听到这个消息的伦格心头微微一动,他不由得想起了历史上理查因为听到国内传来的他的弟弟约翰为了篡夺王位到处传播他已经战死在东方的消息之后,他不得不放弃军队化名返回欧洲的事实。 “难道这一次理查也要那么做吗?”伦格心底里暗暗琢磨着,关于理查因为化名悄悄返回英国途中却被人囚禁,甚至英国不得不付出几近令国家破产的巨额赎金的事情,伦格并不关心,他知道现在在罗马境内的很可能已经是一群没有了统帅的十字军,这让他在不由欣喜的同时,也立刻变得小心起来。 被逼入绝境而疯狂的野兽是最为可怕的,一旦十字军落入这样的境地,他们要么反扑要么溃散后洗劫一切的疯狂举动对罗马将是一场真正的灾难,这让伦格开始对之前的计划审视起来。 “派出近卫军和卫戍军的轻骑兵赶在十字军的前面去,让他们以皇帝的名义尽量约束沿途的农兵,不要太过逼迫法兰克人,”伦格一边下令一边走到地图旁仔细看着,法兰克人显然已经因为这段时间的骚扰打击逐渐偏离了之前的路线,看着地图上标示出的十字军的路线,伦格能够想象为了能够与前恰纳卡莱隘口留守的法兰克人会合,十字军是如何千辛万苦的在罗马的土地上挣扎的。 “陛下,如果我们继续压迫,也许法兰克人就会彻底崩溃了,”阿历克斯有些疑惑的看着皇帝,他不知道在这么有利的态势下,皇帝为什么要做出能让敌人有喘息机会的决定“现在很多法兰克人已经开始私自逃走,只要我们让各地农兵不停的袭击他们的军队,他们就会知道只要跟随着大队就不会安全,那时候……” “那时候十字军就会分裂成很多部分逃走,也许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可是对于罗马的人民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伦格淡淡的说,他双手拄着桌子上的地图抬起头看着阿历克斯,在一阵让近卫军统帅感到不安的沉寂之后,伦格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阿历克斯,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骑士之一,现在的你已经不但可以和任何一位伟大的骑士相比,而且你有着比他们更加敏锐的军事才能,可是阿历克斯,你能够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骑士和军事统帅,却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说到这里,伦格绕过桌子走到有些惶恐的宫廷总督面前“你需要的是一颗仁慈的心,或者说是一个做为政治家应有的良知。” 阿历克斯畏惧的低下头,他心中感到一阵彷徨,这是皇帝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这让他不禁为自己之前建议感到惶恐不安。 “我们不能让法兰克人成为罗马的灾难。” 看着阿历克斯,伦格不禁微微苦笑,他知道现在没有人能明白自己真正的顾忌,也许很多将领认为胜利果实的就在眼前,可是伦格却知道如果按照阿历克斯的方法,虽然能够如愿消灭十字军,但是一旦法兰克人真的队伍瓦解四散逃跑,那么整个罗马将会陷入旷日持久清剿之中。 而对于伦格来说,在没有彻底消灭十字军的主力,却让他们在罗马的乡间到处流窜无疑是最为糟糕的局面,一想到罗马可能因此遭受到巨大损失和因为没有能彻底歼灭十字军震慑欧洲各国,反而可能会以前引来完全针对罗马的第四次东征,伦格就觉得自己正在面临一个十分险峻的局面。 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即使明知道就要获得胜利,却依旧可能随时都会陷入巨大危机的军事统帅了。伦格心中不能不这么自嘲的想着,不过这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再为这个胡思乱想,随着一个个由轻装侦骑送来的消息,伦格越来越肯定,理查可能真的已经轻装简从的离开了军队。 七月八日傍晚,在无数次罗马人沿途骚扰和罗马军团追击突袭之后,十字军前锋骑兵终于在太阳落下之前,闻到了远处海风的腥味。 这让已经精疲力竭的十字军不由精神一振,粮食告竭已经两天,之前还能勉强维持的局面随着饥饿的来临变得动荡不安,骑士和将领们已经越来越难以管束因为饥饿变得暴躁凶残的士兵。 当前锋传来终于到了海岸边的消息时,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士兵们相互不停的拥抱亲吻,同时为终于逃离了可怕厄运感谢上帝,而前恰纳卡莱堡垒守军派人来会合的消息,更是让他们欣喜若狂。 “上帝终于眷顾他忠实的信徒了。”法兰克人这样大声祈祷着。 不过当他们在喜悦之余看到被海浪冲到岸边的大堆船只残骸和游弋在海面上的罗马舰队时,十字军才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劫难并没有真正过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十字军的命运(中) 当十字军船队被罗马舰队彻底消灭在马尔马拉海上时,后恰纳卡莱堡垒上的法兰克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船队覆灭的。 不过看着一条条的战船被罗马人无情的击沉,除了愤怒懊恼的咒骂之外,那些十字军却没有任何办法,除了一些侥幸得以逃脱少数水手,绝大多数法兰克人都成为了马尔马拉海战中的亡魂,其中就包括堪称在这次东征中异常显赫的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的未婚夫,英格兰的勋爵凯斯内斯。 看到这场海上惨败之后法兰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们知道如果继续顽固的坚守堡垒,可能很快就被围攻罗马舰队上陆战队与坚守内垒的希腊人内外相应的包围歼灭,于是他们果断的放弃了后恰纳卡莱,在局势还没有变更糟之前退守前恰纳卡莱隘口要塞。 他们的这个举动无疑十分明智,因为就在他们撤退后不久,随着战局的变化,罗马人开始了反击,那些被收复堡垒之后的守将调集起来的附近村庄的农兵开始陆续集合,在聚集了大约一千多人后,罗马人开始从陆地和海上两个方向向前恰纳卡莱隘口进发了。 不过看着那些从乡村里越聚越多,甚至有些大胆的开始在要塞左近出没的希腊农兵军队,十字军守将并不十分担心。 前恰纳卡莱隘口完好的防御和还算充足的粮食足以能够让他们坚持下去,虽然从前线传来的消息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利,可是他们相信自己还没有到被希腊人威胁的地步。 可是罗马人显然并不想让困守城堡的法兰克人太过轻松,在小亚细亚一边远程投石机的掩护下,罗马舰队沿着海峡右岸开始向仅存的一些法兰克人的船只发起了进攻,而且随着罗马舰队陆战队的相继登陆,这些明显拥有着比农兵强悍得多的战斗力的罗马军队,在当地农兵的协助下,开始向前恰纳卡莱要塞发起了进攻。 十字军正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到了前恰纳卡莱要塞附近。 从六月三十日开始,在将近十天的艰苦跋涉中,十字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来自罗马人的骚扰和阻击,除了正规的罗马军队,各地的罗马农兵显越来越难以对付,十字军也早已经听到了关于罗马皇帝下达的谕令,这让他们觉得自己真的彻底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泥潭之中,即便是面对萨拉森人时也没有过的可怕遭遇没有想到却在罗马遇到。 虽然在最后的两天罗马人对他们的打击似乎慢慢变得少了一些,可是在连续几天忍饥挨饿的艰难跋涉中,十字军不但早已经失去了之前那所向无敌的气势,甚至全军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浓浓的失败气息。 不过真正让十字军将领们不安的是那些关于理查已经舍弃军队独自逃往西方的传言,虽然很多贵族知道这个传言的确是事实,可是他们却无法向士兵们解释清楚,随着一些底层骑士也逐渐变得情绪不稳气氛紧张,那些将领们知道如果再不能尽快让军队摆脱这样的骚动,也许不等罗马人发起进攻,整个十字军可能就会发生哗变。 “我们可以依靠要塞里的粮食坚持一段时间的,然后……”一个法国贵族看着另外几个人说着,在略微停顿后他开口说“我们可以和罗马人谈判。” “绝不谈判”一个暴躁的声音低声吼叫着,伊安博克伯爵愤怒的向旁边的人举着拳头“我们要为腓特烈陛下报仇,要知道那个贡布雷居然给他的女儿起名叫菲特琳娜,这是公然对国王的侮辱,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这样举动。” “那么你是要我们所有人为了你的国王和罗马人决一死战吗?”一个英国贵族不满的看着伊安博克“我们的国王已经为了同为基督国王的德意志国王做出了更多,现在我们大家都知道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认为我们必须要付出更大代价?” “你们不过是为了贪图罗马的财富,”伊安博克轻蔑的说,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英法这两个世仇在这件事情上却难得一致的选择了和罗马谈判,这让他不禁为德意志人人单势孤担忧不已,不过很快他就得意的看着两国的贵族“不过你们忘了罗马皇帝的誓言,他曾经当着我们很多人的面说过,不死不休。” 伊安博克的话让几个英法贵族脸上霎时一变,他们当然不会忘记罗马皇帝对理查说过的那些话,虽然在多年战争中欧洲而过几乎很少有人发下这样的誓言,可是他们知道,如果一个君主如此公开宣誓,那么就真的是再也没有退路了。 “你们还指望能和罗马人谈判是吗,还指望着皇帝能放你们一条活路?”发现了对方神色变化的伊安博克立刻不失时机的鼓动着“除非你们能自己逃出去,否则除了击败罗马人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活着回去的机会。” 英法两国的贵族显然被伊安博克的话打动了,他们相互对视着,虽然罗马人的可怕已经让他们渐渐失去了继续抗争的勇气,不过一想到正如伊安博克所说,如果不能取得胜利,就有可能会被罗马人斩尽杀绝时,他们不得不决定和德意志人一起继续坚持下去。 十字军开始向前恰纳卡莱要塞集结,因为要塞狭小无法进入太多的士兵,而且一旦被围攻就将会彻底失去退路,十字军不得不决定选择在距离要塞不远的一片山坡上扎下营地,不过当法国人很快在发现英国人把营地建立在要塞正面的一大片坡地上,而他们只能在要塞东北方向的一块地方扎营时,立刻变得愤怒起来。 法国人显然认为英国人试图当局势不妙时,借助靠近要塞大门提前退入要塞,不过就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刚刚驱赶走了一批骚扰要塞的罗马农兵的伊安博克带着德意志人匆匆赶到。 一直受到侵扰的十字军在最近两天里的处境变得稍微好了些,除了难耐的饥饿让他们几乎身心疲惫,可是罗马人的袭击已经显然少了很多。 现在前恰纳卡莱的要塞就在面前,想着很快就能吃到可口的食物,十字军中的士气立时变得高涨不少。 当伊安博克带着同样满脸疲倦的手下来到英国人的营地时,他恰好看到了英法两国的骑士正在为营地争吵不休,这让伯爵感到说不出的愤懑,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双方还要针锋相对,这让这位德意志伯爵第一次觉得这里的确需要那位曾经侮辱过他的英国国王。 可是现在理查却是行踪如谜,虽然军营里已经传遍国王已经离开军队返回欧洲的消息,不过除了那些留下来的英国人,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伊安博克的调停下,英法两国的贵族终于逐渐停息下了争执,不过就在他们为期盼已久的粮食终于有了着落感到略微放心时,一个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消息却突然传来……从要塞中送出的粮食,居然在半路上被突然从岸上登陆的一支罗马人的军队偷袭了。 对于罗马海军的“陆战队”,这一路上的遭遇早已经让法兰克人闻声丧胆。那些在他们看来如同野蛮人般硕壮粗野的罗斯士兵给他们带来的噩梦让他们往往在深夜里也无法入睡。 罗斯人的嗜血和疯狂令他们感到畏惧,不过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这些敌人因为有沿岸海军的支援,可以肆意在任何地方突然登陆偷袭。 一些曾经想脱离队伍单独逃离的法兰克小队往往被发现被一支跟随在他们附近伺机待动的罗斯人残忍的砍成了碎片,一颗颗砍下的头颅总是能在天亮后被发现堆放在营地附近或者是前面的路上,这让罗马这支令人胆寒的军队显得更加神秘可怕。 对从要塞里运出来的粮食的袭击显然是十字军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些罗斯人居然大胆到敢于潜入到已经被十字军控制的要塞外围去袭击粮队,当远远看到路上被点燃的粮车上冒出的股股浓烟时,十字军骑士们不禁感到万分懊恼。 “看来我们要封锁靠近要塞的西南方的海岸,”伊安博克喃喃的说,当看到英法两国贵族的眼神向他望来时,他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就只能由我们来对付那些罗马的军队了。” 从君士坦丁堡郊外撤退开始之后,十字军一路上所遭遇的劫难就已经没有停止,甚至当终于来到前恰纳卡莱要塞郊外时,依旧要暂时忍耐难耐的饥饿,这让十字军的军营里早已经变得充满了鼓噪和焦虑,虽然之前那种好像无所不在的袭击变得少了很多,不过随着停止继续撤退,军队里也开始流传起各种谣言。 有的说可能就要与罗马人展开一战大战,而有的则在猜测也许会有一场谈判,不过当哨兵带来一直不停骚扰却始终没有正面进攻的罗马军队忽然开始逼近时,军营里立刻变得一片恐慌。 在之前一直不断骚扰的罗马军队之所以忽然开始向十字军近逼,是因为随着还在君士坦丁堡时就派出的一个使者的归来,远在色雷斯的护圣军总督德尔泽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早在一一九一年年初的时候,随着一直留在保加利亚境内的德意志人骑士团的逐渐扩张,之前刚刚平静的保加利亚又开始出现了令人担忧的局面,这让不论是保加利亚的国王还是大主教都不得不为此忧心忡忡。 虽然德意志人的骑士团显然因为对罗马皇帝的忌讳而不能完全袒露出他们那故态复萌的贪婪,可是以向北方传播上帝的教义为名,他们还是开始在他们所拥有的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境内的骑士团属地上加赠赋税,甚至一些骑士已经开始公然袭击这两国的一些城堡。 正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已经开始在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建立起来的祈祷者教团不得不向色雷斯的总团求援,当征得皇帝的允许之后,救赎骑士团的开始以保护教众的名义向这两个国家派出骑士。 这个消息早在年初时伦格已经知道,而对于德意志人居然这么快就掩饰不住本性的举动,伦格却并不感到意外,说起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后世的条顿骑士团是如何在披着宗教外衣的掩饰下肆意凶残的欺凌掳掠波兰人,至于这个骑士团最后的结果,虽然伦格不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够看到,可是他却绝对不能允许他们在自己罗马的势力范围内那么横行。 正因为救赎骑士团的军队被派往北方,当十字军开始袭击罗马时,驻守色雷斯的骑士团却无法及时驰援,而做为护圣军的总督,德尔泽还要让他的军队严密监视着可能会因为腓特烈死亡的消息,而导致的来自德意志人对保加利亚甚至是色雷斯的入侵。 不过,在接到了皇帝之前派人送去的谕令后,德尔泽最终还是派出了一支由护圣军将军鲁普带领的以救赎骑士团为主,以护圣军为辅的军队,不过按照皇帝的命令,他们的目的地却并不是君士坦丁堡,而是远在地中海沿岸的前恰纳卡莱。 在一路上如同猎人般跟随着十字军,在不停的骚扰袭击中消灭着敌人的时候,曾经有不止一个将领向伦格提出用一次或者几次足够威胁的进攻令已经接近崩溃的十字军彻底土崩瓦解,而最近的一次提出这个建议的,是阿历克斯。 这也的确是个十分诱人的提议,每当传来又在不停的骚扰中如何创击了十字军时,而且又有消息说,有多少农兵正在跟随着罗马军队聚集起来是,伦格心里就不止一次的掠过就此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击溃十字军,然后就可以乘胜剿灭所有被击散的敌人的念头,不过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法兰人正在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向着前恰纳卡莱退去,而罗马舰队在海上则早已经威胁了要塞沿岸,这样的局势对罗马人来说是十分有利的,虽然知道当到达恰纳卡莱要塞之后,十字军可能会因为得到粮食而变得难以对付,要想取得胜利就可能会变得苦难了许多,可是伦格却不能不这么做,他不能为了尽快击溃十字军而冒让法兰克人成为流窜罗马境内的祸患的危险,一想到那些强悍的十字军一旦变成到处洗劫的强盗,甚至可能会因为不能短时间内剿灭他们,而成为欧洲法兰克人借机向罗马发难的借口时,伦格就不得不暂时推延发起进攻的时间。 不过现在,伦格知道时机显然已经成熟,随着色雷斯使者带来的关于救赎骑士团已经赶到的消息,伦格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机会已经到来。 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十字军营地,伦格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看着那些以更远处的海岸边的要塞为依托呈半圆状分布的军营,伦格知道法兰克人也已经做好了要与自己决一死战的决心。 看着身边一直默默跟着自己的阿历克斯,伦格露出了一个笑容,从那天之后,阿历克斯显然变得沉默了许多,让伦格略感意外的是,有一次他居然看到阿历克斯正在翻看一些以前绝对不会去翻看的书籍。 对于阿历克斯这样的变化伦格感到颇为欣慰,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话显然已经触动了阿历克斯的心思,而且随着汉弗雷,马克西米安甚至是胡斯弥尔等人已经开始逐渐离开自己,向着督政一省的方向发展,阿历克斯显然已经开始意识到,只是成为一个勇敢的骑士和优秀的骑兵统帅,或者只是成为一个皇帝身边的宫廷总督,似乎已经不足以再令皇帝感到满意了。 “阿历克斯,如果你是法兰克人,你会怎么做?” 听到皇帝的询问,阿历克斯微微带马向前,他自己的看着那片以背后的要塞为中心的半环形阵营,在过了一会后抬起手里的马鞭指着敌人半圆形阵营的一翼,充满自信的说:“陛下,如果我是法兰克人,我会把最精锐的军队安排在那里,因为如果我们真的要冲击十字军,那里将是至关重要的地方,因为一旦罗马海军的军队在那里登陆,不但十字军退向要塞的道路会被截断,甚至他们想要放弃要塞向西方撤退的退路也会被掐断了。” 看着阿历克斯很有气势的样子,伦格不由轻轻一笑,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暗暗考虑是否应该早些让阿历克斯离开自己,虽然因为他的性格现在似乎还不适合成为独当一面的行省总督,可是至少阿历克斯已经表现出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骑兵指挥官,而是已经颇有军团统帅的气魄和智慧。 伦格回头看了看正在行进的队伍,看着那些由农兵组成了虽然混乱涣散,却在这场几达十天的骚扰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军队,伦格不由再次为罗马之前的那些皇帝创造的历经数世纪却依旧有着重大作用的农兵制度暗暗感慨。 “罗马似乎从开始就有着推行预备兵制的土壤。”伦格心里琢磨着,他知道也许这种还十分简单的兵制依旧只有当敌人入侵时才会产生作用,但是伦格相信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在弄兵制的基础上建立起一套比这个时代任何国家都更加行之有效的军事制度。 “让军队开始扎营,罗马军团前出,准备与十字军交战” 伦格向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同时他的眼神向着之前阿历克斯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正是十字军阵型的东南角。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十字军的命运(下) 公元一一九一年七月十四日的清晨,薄薄的晨雾在绿色如茵的草地上飘过,悦耳动听的杜鹃鸣叫声在树林间响彻,不是会有几声马嘶响起,接着就陷入沉寂。 虽然是夏天,可是巴尔干山脉的遮挡和地中海特有的气候在这样的早晨却依旧显得有些阴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薄雾时不时的从远处山麓上吹来,让远处的景致似乎隐藏在一片幻境之中。 一阵阵马嘶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随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一支队伍慢慢穿过薄雾出现在远处,随着他们靠近,可以看到队伍前面的的旗帜和战马上的骑士身上铠甲闪动的光辉。 红色衬底的黑色十字旗看上去显得那么异常耀眼,当这面旗帜下的军队沉默而又严谨,不过他们的眼中闪动的却是充满炙热的激情。 走在圣十字旗下的,是护圣军将军鲁普,在他的身边,一群救赎骑士团的骑士紧紧跟随,而在更远处的后面,一面面镌绣着不同图案和字迹的旗帜下,护圣军正排着队形缓缓向前。 当鲁普来到一处地势颇高的坡地上时他停顿了下来,看着自己的队伍,护圣军将军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不过当略微回头看向自己队伍的左翼时,鲁普眼中微微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就在由救赎骑士团和护圣军的组成的整个战线的左翼,一面更大的黑色圣十字旗正与一面罗马双鹰旗并列迎风飘扬,在旗下,整队的骑兵在阵阵鼓点声中整齐的向前迈进。那,是皇帝的近卫军 在被包围之后的第三天,当法兰克人认为随着军队的修整,他们已经能够与罗马人展开一场大战时,来自色雷斯的骑士团终于在鲁普的带领下来到了前恰纳卡莱要塞,而且随着护圣军沿着巴尔干山脉右麓的出现,十字军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被截断了撤退的道路。 法兰克人还是作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们派出了使者,提出愿意用他们所能承受的最大数额的赔偿做为与罗马讲和的条件,同时他们还提出愿意接受一些其他能够接受的条件。 可是让很多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罗马皇帝却没有接受这样的建议。 当着很多人的面,皇帝根本没有去看法兰克人的议和条款,他只是默默的向来使伸出手掌,看着掌心中间那条长长的伤疤,人们立刻想起了皇帝之前的誓言:不死不休 “我不需要你们的议和,现在唯一能让你们免于死亡的只有两条道路,要么战胜我们,要么解除武装就地投降。”这是伦格给法兰克人的答复。 当皇帝的这个答复传遍全军时,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战争已经在所难免,人们不再去考虑任何多余的东西,唯一的事情就是为战争做准备 七月十四日清晨,罗马军队开始向着法兰克人的阵地移动,从对面不时响起的嘹亮号角和来回不住飞奔的传令骑兵的举动上,可以看出十字军也已经同样做好了誓死一战的准备。 从开始撤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不住骚扰的十字军,当终于来到前恰纳卡莱要塞时,那种惨象已经完全不能再和之前进军圣地时的意气风发相比,罗马人一路上的绞杀歼灭给十字军带来的不止是低迷的军心和难言的恐惧,更大的是原本将这支军队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减员惨重。 罗马正规军团大规模的进攻袭击和农兵带来的围困骚扰,令十字军陷入了巨大的危机,有人难以抵抗那种随时都会受到侵袭的压迫而逃离大队,这样的举动让法兰克人从原来的将近万人,已经下降到不足七千。 于此相反,罗马军队随着沿途不停的收集农兵,从原来只有四千人的军团人数已经足以与十字军相抗,而真正让十字军感到畏惧的,是救赎骑士团和护圣军的到来。 虽然城里的时间依旧很短,可是救赎骑士团的威名早已经在整个基督世界传遍,他们对上帝的虔诚和为了守护上帝真意而可以与任何强敌作战的勇气令法兰克人感到不安,而随着与在保加利亚和摩拉维亚境内的德意志骑士团之间的冲突和辉煌的战果,色雷斯护圣军与救赎骑士团一样,也早已为欧洲人所熟悉。 当色雷斯军队出现的时候,法兰克人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可是他们却依旧拿起了武器,准备与罗马人决一死战。 没有人记得首先向敌人发起进攻的究竟是谁,当凄厉的号角声从阵地最前方想起时,双方士兵完全是本能的开始慢跑起来,他们的心在这一刻同样剧烈的震颤,脸上都露出既充满激动又透出的难掩紧张,当看到对方越来越近的脸和手中挥舞的越来越清晰的可怕武器时,没有人在这一刻不感到畏惧。 随后,伴着从最早相互撞击在一起的士兵发出的一阵可怕的激烈声响,漫天挥舞起来的各种武器立刻在这片丘陵上编织起一曲血与火的残酷乐章。 伦格站在一块高地上平静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在这一刻他不是神圣的圣子和上帝的宠儿,也不是皇帝,而是罗马军队的统帅,看着已经相互绞杀在一起和正在列队向着从对面蜂拥冲来的法兰克人逼近的罗马军团,他平静的对等候在身旁的传令兵下达着一个又一个的命令。 整个罗马战线从开始时就以一个同样的半圆形把法兰克人包围在其中,战线东北角的左翼是属于由原来的恰纳卡莱守将带领的军队和农兵之外,而半圆形的中间则是由卫戍军组成的中坚力量,而在整个战线右翼,骑士团和护圣军则如一柄可怕的铁锤般形成了一个威胁着法兰克人的钢铁拳头。 从开始就决定不接受议和的态度让法兰克人已经完全明白双方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十字军完全抛弃了一切幻想,战争从刚刚开始就立刻陷入了一种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惨烈而还无退路的决绝之中,特别是当看到护圣军随着战鼓声也已经开始移动时,看着那些虽然不能与卫戍军的整齐队列相比,可是在气势上却显得更加激烈疯狂的敌人,十字军士兵们明白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到了。 伊安博克伯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居然是这支可怕的军队。 和阿历克斯不谋而合的是,他很清楚整个战线至关重要的地方正是阵线的东南角,在他想象中在兵力上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罗马军队,肯定是要把最为强大的军团安排在整个战线的中央,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一举突破法兰克人的战线,同时可以防止十字军在战败之后撤入恰纳卡莱。 这让伊安博克心中不禁有了一个即便称不上是疯狂,也可以说是大胆的想法,他挑选了德意志人中最勇敢的骑士和战马,在让他们做好准备后,他悄悄的把这支队伍安置在了自己与英国军队相互衔接的右翼,随后他就开始祈祷罗马人能够尽快击败英国人的前锋,甚至可以尽快突破英国人的防线。 因为只有那样,罗马的前锋军队才会为了不停前进而快速冲击,那样一来,跟随在后面的罗马皇帝将会与前面的军团脱节,而这样的局面对伊安博克来说,就意味着一个也许能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是当看到护圣军出现时,伊安博克就知道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当看到对面透过薄雾渐渐逼近的圣十字旗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胸前划个十字后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为了国王的荣耀和骑士的尊严,举起你们的武器,敲响战鼓”伊安博克发出了这声透着威严的呼喊,他沿着战线来回奔跑,大声为那些因为之前的挫折和眼前的凶险已经胆战心惊的士兵们“腓特烈国王会为我们感到自豪,那些曾经在在圣地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正在天堂看着我们,以德意志人的守护骑士圣伯克,安尼威斯和罗兰的名义,前进” 十字军显然因为伯爵的话变成振奋起来,士兵们的嘴里开始发出阵阵祈祷,他们知道现在他们的确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唯一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只有与眼前的敌人死战。 一场整个战线上最惨烈的战斗展开了,双方的士兵踏着沉重的步伐冲向对方,先是缓慢,接着加速,当就要相互接触时,蕴藏在体内的残忍,疯狂,畏惧,绝望和兽性一瞬间完全爆发了出来 兵器相互撞击的嗡鸣声,肉体被宰割发出的撕扯声,战马负伤的悲戚嘶喊,和频死者试图祈求上帝最后救赎的祈祷声,这一切声音混淆在一起,就如同真正地狱般的惨烈一瞬间甚至让一些人顷刻间吓得胆战心惊肝胆破裂。 战事只是刚刚开始,可是激烈的程度却已经让一些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大战的将军也不禁为之愕然,而这时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一队近卫军,伦格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回头看向陪在旁边的阿历克斯,在略微想了想后,他向阿历克斯低声吩咐了几句。 “可是陛下,如果那样您这里……”听到皇帝的吩咐,阿历克斯有些担忧的问着。 “不用担心,我不会干傻事的,”似乎知道近卫军统帅在担心什么,伦格低声安慰着阿历克斯“也许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情景。我还想仔细看看会发生什么呢。” 皇帝的保证让阿历克斯略微放心,他略一施礼立刻招呼身边的几个分旗队长下达命令,随着一阵烟尘,一队近卫军随着阿历克斯向后面飞快的驰去。 太阳已经逐渐升到了头顶,这时战场上双方的军队已经几乎完全绞杀在一起,再也看不清清晰的战线,而随着一面黑色圣十字旗在烟尘中快速移动,正在于十字军胶着死战的罗马军队中顷刻间爆发出一片欢呼。 救赎骑士团骑士们手中高高举起的武器似乎成为了拉开法兰克人死亡序幕的那只死神之手,随着长剑,钉锤,手斧甚至是异教徒才会使用的弯刀的挥舞,原本相互拉锯的战场上立刻被生生扯开了一条血肉豁口。 直接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在摆动的刀光中看到的是被卷起飞扬的大片血肉,当他们叫喊着向着一队死死聚集在一起法兰克步兵冲去时,他们因为敌人脸上露出的畏惧感到无比兴奋,就在挥舞起手中已经被血肉染黑红色的武器时,一声声的怒吼也从他们的口中迸发出来:“以上帝的名义” 劈砍,斩杀,面对已经在与卫戍军经过相互厮杀时变得混乱不堪队形的十字军步兵,救赎骑士团展现出了他们那可怕的冲击力,在如同摧枯拉朽般从敌人丛中掠过,把法兰克军队撕扯得遍体鳞伤之后,他们终于遇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 一队骑士远远的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他们的矛尖上捆绑着不同样式的旗标,当看到冲散了前方步兵开始向着他们冲来的救赎骑士时,这些法兰克骑士先是纷纷把长矛指向天空,接着吹响了前进的号角。 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两队骑士却不由停下各自的脚步,他们用力约束着自己的战马,一双双露在头盔护面甲外的眼睛望着举在最前面的十字旗标,战马在不忿的踩踏地面溅起片片泥土,没有人在这一刻发出一点声音,当号角声停止,旗标前指时,一片暴喊声同时从两侧响起 如同两股无法阻挡的洪流般顷刻间撞击在一起的钢铁队伍在这时除了厮杀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在这一刻使命和荣誉都已经不再重要,只有无情的杀戮才能让他们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被卷入这股血腥洪流里的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这股越卷越大,就好像开启了通向地狱的死亡之门的旋风把越来越多的人吸引了进去,当中央的卫戍军开始向英国人发起新的一轮进攻时,双方相互砍杀的骑士甚至不顾一切的冲入了卫戍军的队伍,可是在看到了机会的英国人立刻开始推进反攻时,又一股席卷而来的铁流顷刻间冲散了他们的原本就毫无纪律的队形。 在高地上看到这一切的伦格不由心中突的一跳,他觉得自己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机会,随着他不停的下令,卫戍军在一声声号角的催促下开始循着双方骑士厮杀的方向卷击过去,一时间双方似乎完全陷入了这死亡的旋风向着整个阵线的东北角疯狂掠去。 德国人,英国人,最后是法国人,逐渐开始越聚越多的法兰克人军队开始向着整个阵线的左翼压去,当一个近卫兵忽然指着阵线的左翼大声喊着:“陛下,您看”时,伦格看到由恰纳卡莱守将带领的农兵军队的队形,显然已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陛下,让近卫军出击吧” 一个分旗队长焦急的请求着,可是伦格却立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的手就那么做着阻止的样子停在半空,两眼却紧紧盯着似乎越来越难以维持,随时都会崩溃的战线东北角。 终于,一直矗立在农兵阵线前方的军旗开始摇晃,就在这摇晃刚刚出现不久,随着如同决口般的居然崩溃,前恰纳卡莱要塞东北方向的罗马战线终于彻底崩溃 看到了生路的十字军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一大群脱缰的野马般疯狂的向着缺口宣泄而去被高举的旗帜在队伍中到处摇晃,求生的欲望顷刻间代替了之前与罗马人决一死战的决心,虽然知道那是一条几乎重新向着罗马方向逃去的道路,可是已经无法控制的人流却依旧无法停歇的向前滚滚涌去。 能够逃出去了吗?伊安博克在这一刻甚至觉得不敢置信,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战败困守要塞的准备,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那将是一条真正的绝路。 可是现在,突然出现的生路让伊安博克觉得是那么难以置信,当他不由自主的随着队伍向东北角退去时,看着再也无法未出的战线,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强烈不安,可是就在还没有想明白这种不安来自哪里时,前面突围的十字军突然间爆发出一片带着混乱和恐惧的大喊 伊安博克再一次看到了那种曾经在深夜无数次的偷袭中从天而降的可怕火焰,不过这一次显然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激烈更加可怕。 大片的火弩伴随着一阵阵“密涅瓦”的恐怖呐喊迎头而来,之前由阿历克斯带领已经等候在农兵阵线后面高地上的近卫军士兵们把大片夹带着死亡气息,似乎永远无法扑灭的火焰向着拥挤在一起沿着通向海岸边的山坡退败的十字军迎头射来。 伊安博克在这一刻似乎忽然明白了一切,他疯狂的吼叫试图让已经因为突围放弃了战线的军队恢复战线,可是这一切却已经晚了,当他回头看到随着一面罗马双鹰旗和圣十字旗的前进,所有罗马军队全军压上时,他知道十字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伊安博克没有停留,他一边吹响了号角一边带领身边骑兵调头向着前恰纳卡莱要塞奔去,听到他的号角声,德意志骑士们开始飞快向伯爵身边聚拢过来,看着从四面八方向着他们冲来的罗马人,这些德意志人再也不管其他依旧不顾一切的向着缺口冲去,却被早已占领高地的近卫军在通向内地方向死死堵住,只能不由自主的向着海岸边涌去十字军,当最后几个不走运的德国骑士终于没有来得及冲进要塞,而很快就淹没在罗马人的洪流之中时,伊安博克登上了要塞城墙。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伊安博克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为可怕的一幕。 因为被刻意挤压而不得不一直向着海岸边退却的十字军被一步步的推向了死亡的边缘,当他们看到他们的面前是无尽的大海,而在海上,罗马舰队已经如无数条嗜血的鲨鱼一字排开等待美餐时,法兰克人几乎彻底绝望。 他们尝试着发起了一次次的反攻,甚至要塞上的守军也试图尝试用投石机尽量帮助这些濒临绝境的战友,可是这一切却依旧无法挽回可怕的命运。 已经占据了高地优势的罗马人依仗他们强而有力的远程弓弩和被称为“密涅瓦”的希腊火一次次的打退了法兰克人的反攻,而狭窄的地域则让那些法兰克人骑士根本无法施展他们的威力,罗马人的弩箭无情的把他们射杀在阵地前面。 法兰克人渐渐的从海滩上向海里退去,大堆大堆的人群看上去就好像搁浅在岸边的鱼群般彷徨不安,可是这时早已在海上等待得不耐烦的罗马舰队开始用战船上的投石机向着海滩发起攻击,海水被燃烧的火焰和鲜血染红,于此同时,罗马军队中响起了最后进攻的号角。 当太阳越过山崖上的要塞,开始在那片海滩上投射出大片阴影时,一直被随军教士和骑士紧紧保护的装有圣物的箱子终于在混乱和被鲜血染红的海滩上,落在了罗马人的手中。 当看到踏着猩红的海水跃马而来的皇帝高高的举起了装有被十字军视为护军圣物的裹尸布的木匣时,恰纳卡莱海滩上空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罗马万岁皇帝万岁罗马军团万岁” 一一九一年七月十四日,在前恰纳卡莱要塞附近,罗马军队与残留的十字军展开决战是役罗马以巨大代价勇敢作战,最后几乎尽歼十字军于钱阿卡莱海滩边。 在第二天,在下令围攻要塞守军后,伦格带领近卫军君士坦丁堡。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这一年 公元一一九一年,在这一年的历史上,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发生了几件对后世历史有着深远意义的大事。 在遥远的蒙古草原,已经从部落征战中脱颖而出,进而开始露出尖利獠牙的铁木真,终于与能够与他一争长短的草原上另外一位部落英雄札木合彻底决裂,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铁木真真正走上了统一草原,进而跃马天下的道路。 在有着圣地之称的耶路撒冷附近的考雷托尔,原本已经被萨拉森人击败灭国的耶路撒冷王国的唯一继承人伊莎贝拉,则在一群忠于她的贵族和骑士的拥戴下,正式戴上了东方女王的王冠,尽管当这顶王冠徐徐戴在她的头上的同时,也无形中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已经就此正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过,那些贵族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依旧抱着幻想伊莎贝拉最终能够重新复兴王国的梦想,虽然伴着之前圣基努贝战役胜利消息的传来,他们已经意识到不论是女王还是他们自己,都明显犯下了难以弥补的巨大错误,可是随着十字军对罗马的入侵,由法兰克人组成的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们,再次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些和他们一样的欧洲人的身上。 而在耶路撒冷,阿迪勒终于迎来了对他来说一生中最为盼望的时刻,在埃及苏丹的亲自主持下,阿迪勒举行了他就任埃及苏斯姆的意识,当一领预示着安拉恩德的毡毯,一柄象征穆罕默德意志的弯刀和一小罐代表仁慈的清水奉献在他的面前,由他分别接受之后,这位埃及的摄政王也终于正式开始了他辉煌的一生。 就在阿迪勒就任的这一天晚上,在拔丝玛公主的陪伴下安静的坐在房顶露台上的萨拉丁平静的望着远处正透着最后一片殷红光辉的西方,那种红色看上去让人感到不安,就好像预示着某种让人不安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这是夏天的傍晚,原本应该已经显得清凉的天空中有着一条条长长的云朵,在夕阳的映衬下,这些云朵看上去就好像刚刚染红了的利刃横在天空。 “罗马在圣基努贝彻底击败了科尼亚人,”拔丝玛公主在哥哥耳边平静的说着,她看到哥哥已经显得苍老的眼中流露着一丝明显的疲惫和老态,这让公主不禁为自己这曾经叱咤风云,威名远播的兄长略显无奈的晚年感到淡淡悲伤“法兰克人乘着贡布雷的军团远在小亚细亚袭击了罗马在地中海上的要塞,这个时候应该正向着君士坦丁堡进军。” “理查是个喜欢冒险,而且总是能成功的人,”萨拉丁平静的笑了笑,这时的苏丹似乎已经完全归于平静,他半靠在支在身后的毡靠上,看着妹妹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丹温和的一笑“我的妹妹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让你成为阿迪勒的妻子,那样不论对你对他还是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可是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相信即便不那么做,在将来阿迪勒也不会对我们的部落不利,因为如果他真的那么干就不再是阿迪勒,而且从一开始就不会得到我的赏识。” 拔丝玛公主默默点头,她知道哥哥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就如同很多年前阿迪勒刚刚还只是个跟随在他身边的小部落王子时,苏丹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也如同在很多人都并不注意那个年轻的希腊人时,自己的哥哥似乎已经发现了那个年轻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过我还有过另一个想法,”萨拉丁忽然看着妹妹轻轻一笑“我曾经想过要把你嫁给贡布雷。” 看到妹妹霎时愕然的神情,埃及苏丹就好像忽然看到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呵呵的笑起来,虽然很快他就因为这个咳嗽不已,可他脸上却始终显得十分有趣。 “我的妹妹,我这一生为了安拉而战和拯救圣地带来的荣誉,已经足以保护我们的族人在以后不会遭遇到可怕的劫难,即便我死了,你们也不会遭遇不幸,”苏丹用很平和的口气诉说着自己的身后事,就好像说的只是最普通的话题“可是将来圣地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我们不知道法兰克人是否会就此罢休,我想没有人相信他们会停止再次发动东征,所以对于我们来说,这一次东征的结束不过预示着新的东征即将开始。” “可是你还是能带领我们的族人击败异教徒的,”拔丝玛仰头看着苏丹,她的眼中透露着无尽的崇拜和信任“所有族人都相信你的安拉派遣的战士,是受到穆罕默德佑护的苏丹。” “可是这只是个希望,你知道,阿迪勒和很多人也都知道,”萨拉丁伸出紧握过锋利弯刀的手轻轻触摸妹妹的肩膀“我们都知道如果这样下去只会给所有人带来更大的灾难,那时候我就想过,如果让你成为贡布雷的妻子,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我希望能够与法兰克人,特别是罗马人达成一个妥协,也许某种我们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妥协是最好的办法。” “你不是和伊莎贝拉达成这个妥协了吗?”拔丝玛问着“我知道那并不是你最终的目的,那个女人根本没有资格获得你的承诺。” “我的妹妹,伊莎贝拉的确没有资格与我达成协议,我之前只是希望她能够成为与罗马之间的桥梁,不过在她屠杀了圣地的救赎骑士团之后,我就知道她已经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萨拉丁的神色微微严肃起来“我还不知道贡布雷会怎么做,不过我相信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个机会,也许罗马人许多年来一直梦想着重新回到圣地,就会从这件事情上开始。” 说到这里萨拉丁停下来,看着远处已经只剩一丝红线的西方天际,眼中闪动着丝丝隐约的激动:“你知道吗我的妹妹,我相信贡布雷即便离开了耶路撒冷,可他从来没放弃过重新回到圣地的梦想。” “哥哥,你是说罗马人会对圣地展开新的东征?”拔丝玛公主有些紧张的问。 “不,也许不是,”苏丹缓缓摇头“我说不上来,不过我相信这种感觉,这是安拉经由穆罕默德赐予我的灵感,就和当初他能够用一个金币从我手中赎走所有俘虏,而我却依旧愿意接受他的这笔小小的赎金一样。” 拔丝玛公主显然一时间无法明白哥哥说的话,她疑惑的看着苏丹,同时心中也在琢磨着那个年轻的罗马皇帝,想起之前哥哥说曾经考虑把自己嫁给那个年轻人时,她不禁恍惚间略微有些失神。 “不过这一切现在已经不需要我再去考虑了……” 萨拉丁的声音打断了拔丝玛的沉思,看到哥哥有些艰难的要站起来立刻扶着他的手臂,望着这位曾经令无数法兰克人闻名丧胆,以近乎奇迹般的能力带领着之前一盘散沙般的部落族人,最终消灭了占据法兰克人圣地几近百年的耶路撒冷王国的苏丹,拔丝玛公主不禁从心底里为自己的哥哥感到自豪。 “阿迪勒会对付法兰克和罗马人,而且我相信不论他们之间的战争会是什么结果,在短时间内圣地不会再受到威胁了,”苏丹平静的说,他那双虽然已经失去了神采,却依旧透着无尽深邃和睿智眼睛似乎在这一刻看透了旁人无法看到的未来,同时在和妹妹看似闲话的聊天中,却已经在描述着萨拉森人可能将要面对的未来“理查希望通过征服罗马挽回他在东征中挫败的名声,而且可能还希望通过打击法罗马正教获得梵蒂冈的赞许,从而和腓力在将来的战争中得到梵蒂冈的支持,而贡布雷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他来说,狠狠的教训十字军对他彻底摆脱法兰克人的威胁至关重要,”萨拉丁慢慢走到露台边默默沉思着,过了一会他微微摇头“如果贡布雷依旧没有放弃圣地,那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说到这里,萨拉丁停下来望向北方,他不知道罗马的战事究竟如何,不过在略显沉吟后,他对身边的拔丝玛公主说:“也许我该为我们的部族和阿迪勒做最后一件事,一件足以能够让我们和罗马人在将来能够不再交战,而把所有力量积攒起来等待新的十字军东征的事。” 听到哥哥的话,拔丝玛心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虽然那个念头只是微微一晃,可是她相信自己已经抓住了最关键的东西:“伊莎贝拉?” “是的,我的妹妹,”萨拉丁向这个足以令他自傲的妹妹露出了微笑“伊莎贝拉的野心让她最终背叛了贡布雷,不过也许正是她的这个野心给了贡布雷重新进军圣地的借口,不过这不要紧,我会让贡布雷知道我对他的诚意,只要他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 在燃着牛油灯的桌前,伦格正坐在帐篷里低头写信,前恰纳卡莱的战役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这是在返回君士坦丁堡的途中,而他的这封信则是写给自己的妻子,罗马皇后埃罗帕西娅。 就在一天前,一个使者带来了君士坦丁堡的消息,经过翻山越岭终于赶到的马克西米安的军队已经到达了君士坦丁堡,在知道了皇帝的行动后,马克西米安没有停留立刻带领军队继续前进,虽然他注定会错过一场足以让参与者名垂史册的决战,可是他显然还能赶上围攻前恰纳卡莱要塞这么一场战斗。 在使者带来的信件中,埃罗帕西娅用一种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的笔触告诉丈夫,他们两人的第二个孩子可能随时都会降生,也许就在伦格胜利的号角在城外响起时,一个新的生命也会随之降临这个世界。 自己的第三个孩子,看着妻子的信,伦格嘴角浮现出轻柔的微笑,可是随即他的心中掠过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 一个始终如同娃娃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而那个娃娃的脸上则始终带着慈爱望着怀中抱着的孩子,那是他逝去的妻子和孩子,那个自己还如同娃娃一样的小皇后,现在应该已经和他们失去的第一个孩子永远在一起了吧。 另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那是一个伦格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健康的肤色,修长的身材还有那双似乎永远望向远方的眼睛中的激情,那是地中海上的女王,是只有在大海上才能展露生气的海妖。 可是,随即那些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当伦格试图伸出手去拉住她们时,她们就全都消失在了无尽的远方,只留下他自己孤独的站在黑暗之中。 一丝冰凉顺着脸颊滑下来,当伦格轻轻睁开眼时,眼中已经一片模糊。 从爬着的桌子上抬起身子,伦格看到眼前的牛油灯的灯油已经燃烧大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当低头看到桌上被泪水打湿的信纸时,伦格心中浮现起一丝苦涩。 自己的确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为了这胜利所付出的代价,看着被泪水染得一片模糊字迹的信纸,伦格轻轻擦掉眼泪,重新开始给妻子写信。 不过,这显然并不只是一封给埃罗帕西娅的信,随着信中的内容,伦格开始向妻子叙述着自己对未来的畅想。 “亲爱的埃罗帕西娅,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们终于获得了一场也许是改变罗马甚至整个世界未来的战争……”伦格在信中这样写着,他知道也许妻子并不能完全明白他这么说的含义,不过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将来有一天埃罗帕西娅完全能够明白自己现在的设想“我相信十字军的惨败会令法兰克人完全被罗马所慑服,如果没有这样一场胜利,罗马的财富也许会成为引起法兰克人窥伺的祸根,但是现在我相信随着十字军的毁灭,他们将重新审视罗马的威力。” 伦格随笔写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行军当中写下这些东西,其实只需要再过几天他们就能见面,他完全可以把这些话亲口对妻子说出来,可是伦格却始终不停笔的写下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这样的深夜不会睡去,才不会梦到那些令他心碎的身影。 “亲爱的埃罗帕西娅,伊莎贝拉对我的背叛我可以宽恕她,”写到这里伦格停下来,他的眼神看着牛油灯跳动的火苗,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在耶路撒冷城外初次遇到的全身甲胄,手持长枪的年轻**,他还记得当看到护面甲后面那张令他诧异的美丽容貌时的惊艳,和后来无数次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可是这一切却已经不再出现,看着灯光,伦格的手无意识的微微一晃,似乎从空中抹去某些不愿意再看到的东西“我的骑士,那些曾经跟随我守卫圣地的救赎骑士团,那个女人必须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所以我的妻子,请你把我的意图告诉大牧首,我已经决定重新组建耶路撒冷分团,而且这支分团将不止得到大牧首的祈祷祝福,我同样希望它得到来自梵蒂冈的祝福。” 写到这里时,伦格手中的鱼骨笔终于顿了顿,看着信上的内容,他的心中好像有一种终于说出了心底里最大秘密的轻松。 从很久之前开始,当开始组建救赎骑士团,伦格就已经在暗暗酝酿着一个也许说出来不但会令人笑话,甚至还会引来巨大的祸事的计划。 多年来正教与公教间的隔阂似乎已经成了基督世界中天经地义的事实,虽然多年来曾经有无数人试图消弭这个隔阂,让耶稣基督的信徒们重新皈依在一起,但是这个梦想却一次次的破灭。 可是圣子的出现却似乎让这种破灭中出现了一丝曙光,被法兰克人所承认,却又拥有着罗马皇帝身份的圣子,这似乎让那不可能的隔阂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没有人能否认救赎骑士团的功绩,而这个骑士团则是在被世人所公认的祈祷者教团中产生。 属于圣子的祈祷者教团,属于罗马人的祈祷者教团,属于法兰克人的祈祷者教团,属于所有基督信者的祈祷者教团……正是这样的一个教团成为了保卫圣地,也是从这个教团中建立起来的骑士团,用他们手中的利剑守护着上帝的真意。 “我的妻子,我必须告诉你这的确是我的想法,十字军的覆灭意味着法兰克人的东征已经彻底失败,而两次在海上的惨败让我有理由相信欧洲在短期内已经不足以对罗马造成威胁,地中海将重新成为罗马的内湖,而这也让我有足够的理由和实力以救赎骑士团的名义向梵蒂冈提出,对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女王处以最为严厉的惩罚” 随着鱼骨笔在信纸上用力一顿,伦格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写在信上的那洋洋万言,心中不禁翻腾起阵阵激荡,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这个决心就此定下,那么他和伊莎贝拉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曾几何时,伊莎贝拉曾是与他有着最为亲密关系的女人之一,虽然一直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权力和王冠始终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可是伦格却始终给着她无尽的宽容,但是当耶路撒冷的噩耗传来时,伦格却再也无法容忍那样的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你都干了些什么……”伦格曾经这样在心里问着“为了权力你甚至不惜残杀与你一样的基督徒,更不惜彻底摧毁唯一能够留在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团。伊莎贝拉,你必须为你的贪婪和愚蠢付出代价,这不是由我决定,甚至不是由教团决定,这是你自己在这个时代的选择。” 伦格心中涌动起一丝苦涩,伊莎贝拉的举动彻底伤了他的心,更让他难以容忍的,是伊莎贝拉与十字军的勾结,让他永远失去了阿赛琳 正是阿赛琳的牺牲,让他获得了最终战胜法兰克的胜利,而伴着无尽悲伤的胜利的到来,伦格却终于看到了许久以前他就一直梦想的那一丝曙光。 伦格深深吐了口气,他小心的把信封好,随后招来侍从,命人把信件送走。 明天就可以回到君士坦丁堡了,看着使者远去的身影伦格轻轻叹息一声,他将再次回到自己的都城,但是那座城市里却再也听不到一个娃娃时而欢快时而懊恼的声音,也再也看不到一个站在巨大掌门官的船头,迎风俏丽的身影。 “上帝怜世人,而赐世人他的子,”伦格低声自语“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所有人其实都是上帝的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洛滕索堡 洛滕索堡,是一座距离君士坦丁堡并不太远的小城,不过虽然这座小城规模不大,在历史上却有着罗马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悠久传统。 这里曾经是整个君士坦丁堡大区最早建立的瞭望城堡,越过这里继续向东,就意味着进入了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地界。 在好几个世纪以前,洛滕索堡曾经做为罗马人君士坦丁堡防御体系中最遥远的阵地,洛滕索堡不但亲历过当年哥特人在消灭西罗马后视图长驱直入,就此毁灭东罗马的战争,也经受过保加利亚的西蒙大帝几乎席卷罗马全境的可怕狂澜。 就这样,随着岁月的流逝洛滕索堡发生着变化,原来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小堡垒演变成了一座繁华热闹的小城,随后伴着岁月的流逝,这座小城又逐渐失去了它原本的繁华热闹,变得老旧而宁静,除了一座许多年前依山而建的教堂,还时不时的迎来向当初守卫君士坦丁堡前哨的三位武圣人的圣骨朝圣的信徒之外,洛滕索堡就显得十分偏颇了。 不过七月中旬的一天,洛滕索堡却忽然变得再次热闹起来,一个让城市里很多人为之欣喜的消息忽然传来,即将返回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将在洛滕索堡停留。 这个消息让城市里的居民立时感到心意若狂,不过这个喜悦固然是因为皇帝的到来,不过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人们知道,在这里保存着罗马三位武圣人圣骨的教堂里,将进行一次由皇帝本人亲自主持的盛大弥撒。 而做这个盛大弥撒的原因,则是因为罗马人在前恰纳卡莱所取得的重大胜利。 不过这并不是最为重要的,随着两天前传来的一个被传得越来越真实的传言,人们相信皇帝会在这次弥撒中宣布一个消息是否真实,那就是英格兰国王理查,已经在罗马境内一个叫诺阿比旺的小村中战死 当这个消息由一些从诺阿比旺来的村民带出来时,很多人完全不能相信,而且以为这不过是另外一个谣言。因为关于理查已经逃离了罗马的传说早在十字军还没有战败时就已经到处流传,而且因为一部分十字军依旧死守前恰纳卡莱要塞,关于理查被围困在要塞里的传言又到处流传。 所以当从阿诺比旺村传出这个消息,却又一时间无法证明时,人们开始并不相信。 可是很快,随着一些在路上被俘的十字军士兵和贵族骑士的描述,人们越来越相信关于理查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叫阿诺比旺的小村子里的说法,当赶在归来的近卫军前面的使者带来皇帝将在洛滕索堡举行弥撒时,很多人相信这将是皇帝向世人公开确认英格兰国王下落的时候。 事实上就在两天前,同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伦格的队伍里,经过诺阿比旺村搜寻逃脱的十字军散兵的罗马农兵在那个村子里见到了一群经过了几天却依旧紧张无比,惶恐不安的当地村民和农兵,当他们看到了那座被烧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靠近,以至始终保持着几天前那种惨象的被烧焦的教堂和被匆匆收殓在一起的那些烧焦的尸骨后,从一些没有被洛伯埃尔老爹他们带走留下的遗物中,搜索队依然惊愕的发现这些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的法兰克人,生前显然都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重要身份,再一想到从十字军中传出的那些关于理查乔装匿名离开军队的传言,搜索队立刻带着那些证物匆匆返回军队,很快关于可能发现了英格兰国王下落的消息,就立刻向四面八方传出。 当伦格在路上接到这个消息时,他有一阵先是莫名错愕,然后他立刻下令派出身边的侍从大臣赶往诺阿比旺村。 虽然对于历史上理查在返回英国的途中因为泄露行踪被俘,随即囚禁将近两年,而最终这位有着狮心王威名的国王战死沙场的下场记忆犹新,可是伦格却还是没想到,历史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如此奇特的变化。 对于理查的死,伦格并不如当初对腓特烈的意外死亡那样感到了威胁,当初德意志气势如虹的东征大军这时早已随着腓特烈的死去烟消云散,而腓特烈的儿子亨利从这一年开始将面临着来自意大利城邦国家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劲的叛乱,而这一切的背后,既有着教廷的驱使,也有着来自东罗马的身影。 早在当初伦格派阿历克斯出使教廷时,他就已经从霍亨施陶芬家族与梵蒂冈那根深蒂固的矛盾和仇恨中看到了足以牵制德国人的希望,随着德意志骑士团为了尽快向北方发展与君士坦丁堡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关系,德意志王国已经不足以给罗马带来更大的威胁。 正是因为这样,伦格才能有把握的发出与十字军之间不死不休的誓言,当初从欧洲出发进军圣地的十字军,随着腓特烈的意外身亡,腓力的负气退出和在耶路撒冷的场场血战,早已经再也不复当年出发时那意气风发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不过是因为饥饿和贪婪变得更加疯狂的野兽而已,而伦格相信,对这样一群野兽毫不留情的予以歼灭的结果,就是足以能够以此震慑欧洲诸国,甚至能够彻底震慑梵蒂冈,从而为罗马的未来带来至关重要的几十年的安宁。 这一切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不停的计划实施,一切看上去虽然并不十分顺利,可是却又始终循着这条伦格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到了现在,伦格发现自己的目的似乎就要实现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实现这个伟大目标的代价,却是阿赛琳的生命 在等待消息的那两天中,伦格的心情时而激动时而紧张,他在夜晚难以入睡时给妻子写信,在信里他向埃罗帕西娅诉说他很早之前就在酝酿的各种计划和构想,不过更多的是把一些不可能向旁人说出的关于未来的发展给妻子仔细的描述出来。 “我的埃罗帕西娅,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理解我所说着的这些,因为这其中同样有着你的梦想,我们要在罗马建立起能够让所有罗马人都能享受到先辈知识的学校,要让君士坦丁堡大学不止教授人们知识,更成为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启迪光明的殿堂,罗马将向圣地派遣属于帝国的骑士团,不过我相信那将是一次和平与拜访式的征服,就如同在祈祷者中间,既没有公教徒也没有正教徒,都是上帝的子民一样,那将是一场与异教徒之间不用利剑和长矛的战争,一场足以让所有人从疯狂和偏执中寻找到理智和光明的和平的战争……”伦格在信中这样写着“至于罗马的海军,我想他们最终要离开地中海向着更远的海洋进发,因为那样我们的后人也许就能够发现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新世界……” 伦格这样给妻子写着,在那个时候他把对即将临产的妻子的思念和阿赛琳死后一直压抑在心底里悲伤全部通过对未来的畅想宣泄出来,直到之前派出的侍从大臣给他带来了一个足以让他确定理查的确已经死亡的消息。 看着手里一个虽然已经被擦拭得很亮,可上面斑斑黑渍依旧会让人联想到可怕情景的硕大纽扣,伦格不禁心头一阵感慨。 因为胆怯和畏惧,那些村民没有从烧焦的尸体上抠下这颗已经与粘黏在尸骸上的衣服碎片凝固在一起的纽扣,当然,那农兵也不会知道,这颗不起眼的黄铜纽扣上铭刻着英格兰的王室印记和一个理查名字打头的拉丁字母。 微微沉吟着的伦格轻吐了一口气,在后世号称伟大的,勇敢的,不可战胜的英格兰国王就这样几乎默默无名的死在了罗马一个偏僻的小乡村里。 根据侍从带回来的消息,在之前曾经有一批当地的农兵带着从被烧死的法兰克骑士身上收集到的各种证物和战利品离开村子向当地的行省长官报信,在那些被带走的东西当中,就有着英格兰国王的王冠 可是那些人在离开村子之后,就好像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了消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遭遇了意外还是因为贪图那些财宝而挟宝潜逃,可能从此之后这都将是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而英格兰的王冠,也可能从此再无下落。 西方三名王之一的理查,就这么死了?这么想着的伦格看着帐外的天空默默出神,过了一会后,他忽然轻声一笑,随后就好像再也不想为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牵挂似的,把那颗纽扣随手扔给了站在旁边的阿历克斯。 “传我的命令,”伦格向阿历克斯轻轻的说“近卫军将在洛滕索堡停留,我要在那里做一次公开弥撒。” “陛下,是要向罗马的三位武圣人感谢保佑罗马军队获得了胜利吗?”阿历克斯有些激动的问。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罗马人,可是一直热衷于让自己成为骑士典范的阿历克斯却对罗马的三位武圣人有着极高的虔诚,就如同罗马军队把那三位曾经因为为罗马做出不朽贡献而封圣的罗马统帅视为罗马的保护天使一样,阿历克斯也把那三位武圣人视为自己为之效仿的楷模。 “该是让罗马人,甚至是所有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知道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了,”伦格向阿历克斯微笑了一声“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希望能尽快结束这种血腥而又毫无意义的行为,现在该是宣布这个的时刻了。” 听着皇帝的话,阿历克斯心中立刻涌起一阵激动。 随着在皇帝身边时间渐长以及之前出使梵蒂冈和那些城邦国家,阿历克斯无疑是伦格身边对他的计划和意图最为熟悉和了解的人之一。 在很多人还在为皇帝坚持对法兰克人予以斩尽杀绝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觉得皇帝是被仇恨蒙蔽住时,阿历克斯却已经深深的了解了伦格的意图。 对于罗马来说,彻底消灭法兰克人军队,特别是以德意志和英国人为主的十字军的结果,意味着之前被腓特烈和理查从本国中带出来的最精锐的军队,已经随着在东方的历次战争的消耗中彻底损失殆尽。 而不论是此时正疲于奔命的德意志人,还是显然显得过于遥远的英格兰人,都是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向罗马复仇的。 随着在梵蒂冈支持下的意大利城邦国家的叛乱给德意志带来的动荡,和伴着理查阵亡与英国军队损失殆尽,那头有着无比狡智的法国狐狸,难道会这么简单的放过重温当初诺曼公爵对英格兰人伟大征服的梦想吗? 阿历克斯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整个欧洲即将出现的无法描述的巨大狂澜,而皇帝主持的宣布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结束的公开弥撒,将很可能就是揭开这个狂澜的序幕。 公元一一九一年七月十六日,一声号角从洛滕索堡的郊外首先响起,早已听到消息聚集在堡墙上的民众听到号角声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 虽然还看不清远处的景致,不过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激动的踮起脚尖仔细打量着。 从远处树林的后面升腾起来的一簇烟尘让民众们再次发出阵阵议论,当看到出现在最前方的黑色圣十字旗时,洛滕索堡垒的城墙上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 当近卫军逐渐靠近时,民众们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支神奇的军队,这些是曾经与皇帝一起并进作战在耶路撒冷城墙上血战的士兵,而后,他们就一直跟随着皇帝南征北战,从北方边境到小亚细亚,从塞浦路斯到前恰纳卡莱,每当战场上出现危机的时候,“近卫军,前进”的呐喊声就会在最危险的地方响起,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倒下去,他们是在一次次的战斗中战死,可是近卫军的威名却随着这一次次的战斗流传出去,所向披靡。 几个年轻女孩用力挤到了最前面,她们把手里的花朵轻轻扔在路上,那是一丛丛黄色的小花,当看到近卫军士兵们无声的从她们面前经过,看着那些虽然身上多少依旧带着大战时留下的伤痕和烙印,可是却始终沉默坚定的催马向前的士兵,一阵莫名的悲戚在人群里逐渐蔓延开来。 为了能够尽快赶回罗马,伦格带着挑选出来的一千名近卫军跃马千里,跋涉赶回,在海上的战斗,在君士坦丁堡城下的血腥,在一路阻挠打击法兰克人的追击和最终在恰纳卡莱要塞的血战后,这个时候跟随他回到洛滕索的,却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 胜利的代价是那么巨大,甚至巨大到让人无法从胜利中感受到喜悦,而就是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十字军给罗马带来的,更是难以形容的巨大创伤。 无数村子受到了法兰克人的洗劫,原本丰盈的田地因为战乱变得一片荒芜,而更多的人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家园。 现在,罗马已经获得了胜利,可是看着那些全身伤痕,有的甚至已经变成残废的士兵,想着自己已经死去或者可能再也无法见到的亲人,罗马人之前的喜悦渐渐被一阵阵不可压抑的悲伤取代。 一簇簇的黄色小花从人群中投出,它们随风飘摇着落在经过的近卫军士兵们的马蹄下,在这种无声的祝福中,近卫军跟随着伦格进入了洛滕索堡。 洛滕索堡教堂,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头教堂,整座教堂最高的地方,就是教堂的祈祷殿。 当看到皇帝时,早已等在教堂院外的神甫们立刻向前走去,不过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手里持着法杖的教区主教却没有按照正常对皇帝的仪式行礼,而是向着皇帝深深躬身,同时捧起了皇帝的手,在附近人们的低声抽气声中,亲吻着伦格戴在手上的铁护手。 “主教大人,我想您已经接到我将在这里举行公开弥撒的信了,”伦格向主教微微致意,他知道主教的这个举动已经多少有些僭越,虽然被视为圣子正是罗马人为自己的皇帝感到自豪的地方,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位教区主教和牧首会如此公然的向他做出这样的表示“主教,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该是为我们逝去的亲人安魂的时候,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愿他们在天堂得到安宁,愿我们所有人能不再遭遇这样的劫难。” “陛下,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洛滕索堡的荣幸,”主教再次躬身行礼“上帝会听到您的声音,这是在天的父对您的恩宠。” 一声声洪亮的钟声响了起来,在钟声里,伦格缓缓脱下身上被征尘染脏的红色披风,他沿着向上的台阶缓缓而行,在他的身后人们默默的注视着皇帝的背影,这个时刻对所有人来说显得那么神圣。 看着皇帝走到最高台阶上之后转过身来的背影,近卫军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激昂的欢呼:“罗马皇帝万岁” 听着这欢呼,伦格的心不禁微微一紧,他知道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一定会始终跟随在他的身边。 “万能的上帝呀,我在这里为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人祈祷……” 伦格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着,听着皇帝的祈祷,远远站在后面的人们中隐约露出丝丝哭泣。 “我为那些为了信仰而远离家乡战死的人祈祷,为了那些保卫自己的家园与敌人血战而死的人祈祷,为那些因为被视为异教徒而被残酷杀害的人祈祷,也为理查,腓特烈和所有我们的敌人祈祷,”伦格的声音平静而安详,他显然听到了身后人群当中传来的诧异的低呼声,不过他却不以为意,随着他缓缓站起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看着教堂里的人们,大声的说: “我们祈祷上帝的荣光照耀我们所有人,在上帝的真意面前,每个人的灵魂都将得到公正的审判,不论是基督徒,异教徒,不论是卑贱的奴隶还是高贵的贵族,不论是得到上帝祝福的婚生子还是只因为欲望而降临的私生子,愿上帝赐福给我们所有人,远罗马得到属于我们的来之不易的和平” 伦格大声的把心底里的话呐喊出来,他的声音在教堂里萦绕不去,看着人们脸上各自不同的表情,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 经过了这么久的奋斗,他终于可以把自己内心中的话完全袒露出来了。 就在这时,祈祷殿门口忽然一阵人影闪动,随着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进来,人们听到了这个近卫兵大声禀报: “陛下,马克西米安大人的军队到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变! 随着一阵甲胄摩擦和厚底的皮靴踏在走廊地上发出的回声,房门先是被轻轻敲响,随后打开。看着站在门口的马克西米安,伦格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和之前虽然健康但是却略显单薄的外表比较起来,马克西米安显得健壮了许多,在北方草原上两年的经历让他看上去显得比之前更加稳健,那双深栗色的眼中透出的已经不再动辄激动的兴奋,而是一种凝重。 不过当看到伦格时,行省总督有那么一刻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激荡,他几步走到皇帝面前向伦格低下头,同时嘴里夹杂着喜悦恭敬和谨慎的恭声说到:“陛下。” “我的朋友,”伦格向马克西米安伸出两臂,他走上去几步紧紧拥抱马克西米安,同时激动的用力拍打着自己这个前任书记官的脊背“马克西米安,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巴尔干山里迷路了呢。” “请原谅我没有能在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您任何帮助,”马克西米安低着头向伦格说到,他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歉意,当他抬起头看着伦格时,脸上更是浮现出难掩的歉疚“当听说您一个人带着军队与十字军作战时,我真为自己感到惭愧。” “不过你能来就好了,而且我相信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伦格用力按着马克西米安的肩头“我们已经有很多时候没有见面了,不过我想我们聚会的时间还是不够,大概你已经接到我之前下达的命令,前恰纳卡莱要塞的法兰克人必须尽快解决,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有效的震慑整个欧洲。” 说到这里,伦格低声对马克西米安说:“在这之后我会派你去做另外一件事,那时候可能我们要有更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其实如果之前你能尽快赶到,也许我已经派你去办那件事了。” “陛下,看来我有必要向您建议应该修建一条从君士坦丁堡通向北方行省的道路,”马克西米安脸上略微露出苦笑“从接到使者的来信到带领军队出发,我只用了不到四天的时间,可是在路上我用的时间足够返回圣地了。” “我知道马克西米安,修建道路并不止是北方行省的事,说起来我已经有了计划,不过按照这个计划,也许要很多年之后,甚至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它彻底完成,”伦格揽着马克西米安的肩膀走向桌旁“我已经决定在整个罗马建立如同马克西米安大道那样的完善体系,也许这个任务依然要由你来完成。” “陛下,您是说要在整个罗马帝国修建马克西米安大道吗?”马克西米安愕然的看着伦格,他原本尽量保持的矜持在这时似乎就要荡然无存,因为激动他的鼻孔微微扇动,眼睛中透出的喜悦和渴望在这一刻让他再一次变回了那个当初跟随在伦格身边的小书记官。 “对,如果说从考雷托尔到博特纳姆修建的道路只是一个准备,那么这一次我们无疑是要做出一个创举的,”伦格笑着说,他一边示意马克西米安跟着自己走到桌边,一边从桌上众多各种手稿地图当中找出一份递给年轻的总督“看看这个,只要这个计划实现,我们两个人都至少能在未来的史书上留下令人难忘的一笔。” 马克西米安尽量压抑下心中的激动认真看着,当他看到在地图上标注出的一条条线段,和一些他曾经在修建考雷托尔的“马克西米安大道”时皇帝就曾经给他做出的道路上各种枢纽和城镇的标志时,他的脸上不禁因为激动而透出一丝涨红。 如果说从考雷托尔通向博特纳姆的那条道路的修建,是让马克西米安从一个简单的书记员跃身为伦格身边能够与那些将领属下相比的人物,那么他知道,当地图上的这个宏大的计划完全变成现实的那一天,就会如同皇帝所说的那样,他的名字不但会在罗马,甚至可能会在未来任何一部史书上得以流传。 “陛下,这是我见过的最宏大的计划,我相信即便是和凯撒,君士坦丁大帝或者是查士丁尼皇帝的功绩相比,也不会有任何的逊色,”马克西米安看着地图轻声说着,他的眼睛顺着地图上的那些图线不住移动,似乎隐约已经看到了一幅壮观的画卷展现在他的面前,他微微喘息着,然后在好像做出某种决定后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神色看着伦格说到“陛下,请您把这个荣誉奖赏给我,而我会给您足够多的报答。” 伦格没有在意马克西米安那种奇特的表情,虽然修建一个覆盖整个罗马,进而最终成为连通东西方的交通枢纽的庞大道路体系的计划已经在他的心中酝酿很久,不过这个时候伦格真正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个。 他示意马克西米安绕过桌子来到他的面前,在认真的看着总督的脸一会后,伦格缓缓的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看上去刚刚写好的文件,递给了马克西米安。 “这个计划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也许真的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结果,不过在这之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望着马克西米安随着读着文件上的内容脸上渐渐露出凝重,到了后来甚至震惊的神色,伦格神情平静的等待着自己这个前任书记官的反应。 那份文件上记录的,正是之前伦格在洛滕索堡教堂里所做的公开祈祷的内容,在这份已经被伦格命名为“洛滕索堡宣言”的文件中,他的那些话被忠实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陛下,请原谅我没有完全明白您的意思,”马克西米安的呼吸略微显得有些紊乱,他先是伸手拿起桌上伦格事先让人为他准备好的葡萄酒呡了一口,接着好像依旧觉得口干舌燥似的,一口把杯中的酒水完全喝光“陛下,在您的这份祈祷词中说,即便是异教徒也会应该得到上帝的恩泽,而不论是敌人还是上帝的子民,都有着获得救赎的权力,陛下,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当初誓死守卫圣地又是什么?那么多人为了光复耶路撒冷而牺牲的壮举不是完全毫无意义了吗?” “不,马克西米安,那些血没有白流也不会白流……” 伦格轻轻摇头,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教堂山下影影绰绰闪动的火把和洛滕索堡外点起的灯光,那是马克西米安带来的北方军团,按照伦格的命令,他们第二天就要赶赴前恰纳卡莱,而更远的目的地这时也已经在他的计划之中。 “马克西米安,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我们曾经一起在耶路撒冷流血作战,很多人为了保护那座城市付出了生命,不过圣地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说耶稣基督为什么告诉我们,那里是人间的天国?”伦格背对马克西米安轻声问着“我们,法兰克人,还有萨拉森人在那里相互交战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一切难道是上帝希望我们做的吗?上帝不是世间所有人的创造者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萨拉森人难道不是同样由上帝创造的?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异教徒是由谁创造的?难道还有另外一个造物者?如果那样,上帝又是什么?” “陛下” 因为站起来时的激动撞翻身后椅子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马克西米安瞠目结舌的看着伦格的背影。 一时间他的心头一片混乱,既觉得必须反驳这种可怕的言论,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惶恐的看着背对他的皇帝,许久以前曾经在祈祷者圣殿的书房里看到过的那些伦格手稿里已经隐约透出的内容再次出现在他心头,不过现在的皇帝显然已经比那时更加直白,也更加强大,这强大甚至已经可以让他用这种质疑般的方式,去自己诠释心中对上帝真意的理解。 “马克西米安,在解决了前恰纳卡莱要塞之后,我已经决定不再让你担任北方行省总督,”伦格转过身忽然说“不过虽然我更希望你能尽快开始实施我们的道路计划,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相信在所有人中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伦格说着缓缓从桌角拿起了一个封得很严实的木匣,看着这个外表没有任何花纹的朴素木匣,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柔情。 “我将任命你为罗马帝国驻守圣地的骑士团分团长,我们要在被烧毁的祈祷者圣殿的原址上重新树起圣十字旗,要让祈祷者们重新走进神殿,而救赎骑士团的耶路撒冷分团也将重新在圣地宣誓誓死守卫耶稣基督用生命为世人创造的天国。” “陛下,您要重新东征圣地?”马克西米安难以置信的看着伦格,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一时间无法开口。 “应该说是遵循上帝和基督的意志去寻找圣地。” 伦格向马克西米安淡淡的一笑,他这时不由想起了几十后德意志国王腓特烈二世那对耶路撒冷神奇的“拜访式征服”,虽然那次所谓的征服带来的结果是腓特烈二世彻底得罪了梵蒂冈而被扫地出门,但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持续百年的对异教徒的东征开始完全摆脱了梵蒂冈教廷的掌握,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随着来自东方草原的蒙古铁骑卷来的征程,法兰克人和萨拉森人之间,出现了一种时间漫长的微妙关系。 对于罗马来说,这种微妙关系自然并不是好事,这让那些西欧各国在未来面对奥斯曼帝国对罗马的蚕食时不闻不问,最终坐视东罗马这个千年帝国的灭亡。 不过,如果这种与萨拉森人间的微妙的关系首先是由罗马来建立呢?那么在奥斯曼人还没有崛起的时候,罗马将会尽早摆脱与萨拉森人之间常年的战争,而在十字军损失惨重铩羽而归的情况下,随着罗马乘机向欧洲甚至是梵蒂冈施展影响,完全能够消弭的第四次东征对罗马造成的灾害,也足以能为罗马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伦格才会决定派马克西米安重新返回耶路撒冷。 “你将是我派向圣地的代理者,虽然不论是萨拉丁还是阿迪勒都是了不起的萨拉森王者,可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伦格的话让马克西米安一时间感到恍惚,他愣愣的看着皇帝,心底里因为矛盾而搅动起的激荡让他感到阵阵憋闷。 他不由自主的扯开脖子上链甲的搭环,在喘息了一口气后,他试探的低声问着:“陛下,那么您认为萨拉森人真的会接受我们这种方式的……‘征服’?”说到这里马克西米安略微沉吟,事实上在心底里他已经很清楚,如果这一切真的如皇帝所预料的那样发展,那么罗马帝国可能将会从此迎来一个与之前任何时候截然不同的局面。 很多年来,虽然真正导致战争的原因还是因为土地和财富,但是每次战争却始终都披着宗教的外衣,在讨伐异教徒的借口下,双方的民众总是以一种誓死不休的热忱投入战场。 可是如果真的能实现皇帝所预言的那种情况,那么罗马不但至少能在面对异教徒的时候得以缓和,甚至更可以借着重新在圣地建立起基督教堂和驻守骑士团的荣耀,对欧洲各国甚至是梵蒂冈教廷施以影响,那不论是对正教还是对罗马来说都有着非凡意义。 而这对于祈祷者教团来说,也许可能就是从此凌驾与东西方两大教会,甚至可以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仲裁人 马克西米安似乎在这一刻看到了无数的荣耀向教团和自己涌来,在北方行省的一年多当中,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权力给他带来的荣耀,不论是身为罗马帝国的北方总督,还是做为祈祷者教团在北方进而是从罗马到基辅的广袤草原上的所有祈祷者教众的教团领袖,那种权力给他带来的甜美感甚至让他时常觉得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而如果一切真的如皇帝所说的得以实现,那么他能够得到的,将不止是世俗的权力,财富和荣耀,甚至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如同洛滕索堡所敬奉的三位武圣人一样,成为得到世人崇拜的圣徒。 难道现在人们不是已经在传说着,皇帝身边的使徒们吗? 马克西米安的嘴唇微微发干,他认真的看着伦格,心中琢磨着是否应该做出某个最后的决定,在经过了一阵犹豫后,他终于开口说到: “陛下,能成为您所创造的奇迹的证人和参与者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不过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向您提出一个建议。” “是什么,我的朋友,你知道在我面前你可以随意说出任何你的想法。” 听到皇帝的鼓励,马克西米安暗暗压下紧张的心情,小心的说:“陛下,钱原谅我的鲁莽,不过请允许我对您所公布的公法中的一些法典表示疑惑,我不明白在这个时候罗马元老院和特里布斯还有什么意义,做为罗马皇帝,您所创造的奇迹不但超过了任何一位先帝,甚至可以与任何一位生时为上帝做出巨大的贡献的圣徒相比。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订立一部约束您自己,甚至约束未来忠于您的贵族们的法典呢?” 马克西米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伦格,当看到伦格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的眼神时,他不安的避开那双眼睛,可随后他还是继续咬牙说了下去。 “陛下,元老院让罗马变成了一个随处都是吵闹的菜市场,而特里布斯甚至允许身份低微的农夫走进去指手画脚,”马克西米安声音低沉的说“不论是之前的罗马贵族还是一直跟随您的教团和您的骑士们,他们都有着崇高的地位,如果说元老院是束缚您的绳索,那么特里布斯就是对新老贵族的侮辱,我们能够拥有权力和荣耀是因为对上帝的虔诚,也是因为您的恩赐,那么既然这样,那些卑贱的人就没有任何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更没有权力在特里布斯里指责和质疑我们的地位,因为我们的地位是您赐予的,是上帝的恩典……” “马克西米安” 伦格突然大声打断了马克西米安的话,他用愕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前任书记官,看着这个在耶路撒冷时还只是个跟随在法兰西斯身后,总是喜欢用一支炭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的穷困小子,他的心中不禁感到说不出的惊诧。 “你认为自己的权力是上帝的恩典?你认为你的地位是因为上帝眷顾而天生的?”伦格声音严厉的质问着“就因为这样你认为自己必须拥有凌驾与别人的之前的特权?那么你怎么理解上帝对世人的恩典?难道你认为上帝创造世人的时候就分为三六九等吗?” “可是贵族的权力是不容置疑和削弱的,而您正是在削弱他们的权力,难道要我们最终和那些平民一样吗?”马克西米安不忿的反问着“在整个基督世界,甚至是异教徒的国家,没有任何地方和罗马一样赋予平民这么多的权力,您这么做这同样也是在削弱您自己的权力,陛下。” “马克西米安,也许在你看来我的确在削弱自己和你们的权力,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公法》对罗马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吗?”伦格慢慢坐下来,他用一种透着无奈的眼神看着马克西米安,对于这个亲信的失望,和对他明明清楚公法的重要却依旧因为贪恋特权而大放厥词,伦格失望到了极点。 “陛下,您的设想让您和您的追随者成为后世历史上最伟大的人,”马克西米安放低声音说“重要您能为自己着想,为所有追随您为您服务的人着想,前所未有的荣誉就会垂手可得。” 马克西米安的声音低微而又透着诱惑,但是当他看到伦格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神时,马克西米安的喉咙不禁一紧,他愣愣的看着伦格,渐渐的他的眼睛开始躲避开去,最后他再也不敢和伦格的眼睛对视。 看着自己这个当初最为信任的人,伦格的神色十分平静,他慢慢站起来抬手放在马克西米安的肩头,看着书记员脸上透出的惭愧,他微微笑了笑。 马克西米安的脸色霎时一变,他好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紧张的抬起头看向伦格,但是他看到的却是皇帝脸上平静安详的神态。 “告诉我马克西米安,你,还有你的那些朋友,准备怎么对付我。” 伦格终于开口了,他的声调平和,似乎根本没有因为随着这些话而揭露出的其中的杀机有所变化。 一直掩饰的马克西米安终于再也掩盖不下去,他的身子猛然向后一退,惊慌,恐惧,不甘,还有浓浓的内疚的神情在这一刻从他眼中一一闪过,过了好一阵,在伦格审视的目光下,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马克西米安走到伦格面前,单膝落地跪了下来。 “陛下,我的主人,请原谅我。不过我真的无法接受您的变革,也许罗马人都可以接受,可是我接受不了,”他的嘴里不停的低声说着,然后他忽然捧起伦格的手不住亲吻他的手背,接着喉咙里迸发出了一声声低沉的哽咽“请宽恕我,不过陛下如果您愿意收回罗马公法,一切都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那是不可能的。”伦格慢慢抽回手,他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背叛了自己的人,当马克西米安说出敢对公法的时候,伦格已经猜测到他不会只是这么简单的反对,而是一定会有什么举动。那么以现在自己所拥有的巨大威望和对军队的掌握,唯一能够阻止自己的机会,就只有在这个洛滕索堡之中了。 “告诉我一切吧,马克西米安,”伦格神态安详的问,他相信既然马克西米安能够单独面见自己,而又把一切挑开,那么他们一定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而这时的自己手中却恰好只有不足五百人的近卫军,也许对那些一心要阻止自己的变革,或者说是要彻底铲除自己的人来说,这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告诉我一切,书记官” 伦格的声音霎时变得严厉,他威严的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叛徒,看着他因为畏惧而低下的头,伦格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我想你的军团在这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难关那么巧合的你们同时和我到了洛滕索堡,那么说,君士坦丁堡里有你们的同伴,而且你们也一定知道了我给皇后写的信,对吗?” 说到这里,伦格忽然微微一停,他若有所悟的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马克西米安:“是狄奥多吗,狄奥多已经到了君士坦丁堡,他是从埃罗帕西娅那里知道的一切?” 在伦格说话的时候,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马克西米安却微微摇了摇头,他喘了口气,然后声音低沉的回答着:“这次您猜错了,皇后陛下的哥哥也许有着很大的野心,但是至少到现在他依旧是忠于您的,背叛您的是首席元老,是他从皇后那里探听到了您返回的路线,他之所以背叛您,是因为同样无法容忍成为失去权力的贵族,而支持他的人,是瑞恩希安.安德鲁斯。” “瑞恩希安?” 听到这个名字,伦格的心突的一跳,随即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教堂外的夜空中忽然升起的一团火焰,夜色中的洛滕索堡霎时响起一片震天杀声 “瑞恩希安,”看着窗外已经点起无数火把的街道,伦格轻轻吐出了一声自语“你终于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辩 黑色的夜晚,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洛滕索堡原本应该早已经一片黑暗的街道上,却闪动着大团大团不住晃动的光亮。 那是大片的火把,在火把的映衬下,无数的人影在街上不住晃动,一阵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和带着奇怪腔调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令躲在紧闭门窗的房子里的居民不禁感到万分恐惧。 没有人想到原本驻扎在洛滕索堡外的罗斯人军团会突然叛乱,当毫无防备的堡垒要塞被突然占领之后,大批的罗斯士兵立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堡垒,然后沿着依山铺就崎岖蔓延的狭窄街道向着三武圣人教堂逼来。 罗斯军团的突然叛乱让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距离教堂最远路口上的几名近卫兵甚至来不及赶回教堂就被蜂拥而至的罗斯人淹没,当冲到高耸的石头墙下时,教堂两扇厚重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早已冲上墙头和塔楼的近卫兵意外却并不惊恐的严密监视着墙下。 在下面,更多的如林锋芒则在被夜色笼罩的火把映照下泛着一片片令人胆寒的光芒。 近卫兵们虽然感到紧张却很快就冷静下来,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知道那些之前还是他们伙伴的罗斯人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敌人,当看到有几个罗斯人试图沿着石墙的死角悄悄靠近后,他们手中的弩弓立刻毫不留情的射出了几支强劲的箭矢,随着短暂的惨叫声,那几个罗斯人立刻沿着墙角栽倒在地,这也让那些试图一鼓作气冲到墙下攀登上来的罗斯人的气势立刻为之一挫。 墙下的罗斯人眼中流露出了野蛮疯狂的眼神,在他们的眼中,皇帝的近卫兵们无疑是勇敢可畏的,可是许诺得到的丰厚财富却让他们决定铤而走险。 现在,当他们发现自己居然出人意料的把那支可怕的军队和他们的主人包围在一座小城的修道院里,而自己一方又比对方的数量远远多出许多时,罗斯人心目中原本深藏的畏惧,开始变成了对即将到手的财富的渴求和贪婪。 墙上闪动的人影引起了罗斯人的注意,当他们看到一面熟悉的旗帜忽然出现时,下面先是一静,随后立刻变得喧哗起来,罗斯士兵们纷纷向前挤着,试图看清那是不是就是他们心目中那个既畏惧又希望见到的人,就在这时,随着人群后面的一阵拥挤,几个身穿甲胄的骑士出现在了罗斯士兵当中。 因为身形外貌和衣着的不同,伦格很快从罗斯人当中认出了瑞恩希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伦格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缓缓带马向墙下走来的瑞恩希安,在抬手阻止了身边试图举起弓箭的近卫兵之后,伦格无声的抬手做了个手势。 修道院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只有一个人的瑞恩希安催马慢慢走进了大门,当听到身后木门关闭时发出的沉重响声时,他略微停了一下,随后继续带马向前,直到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正等着他的阿历克斯。 瑞恩希安门默默下马,当他登上台阶来到阿历克斯面前看了一会,然后错身而过时,他听到近卫军统帅从牙缝间迸出的的低声自语:“我真应该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就把你给杀了” “小阿历克斯,你还是那么天真,”瑞恩希安背对阿历克斯停下来,看着前面通向祈祷室的房门,他淡淡的说“你应该想想,为什么我到现在依然活着,甚至还能让你们陷入绝境,如果说上帝眷顾圣子,那么眷顾我的又是谁?” 阿历克斯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机,他手臂上鼓起的筋脉鼓噪得手掌在不停的握紧,不过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 “陛下在等你。”近卫军统帅转过身走到房门边,随着房门轻轻打开,看着消失在房间里的那个背影,阿历克斯的嘴唇绷得紧紧的。 狭窄的房间里十分安静,看到站在桌子后面望过来的伦格,瑞恩希安忽然有一种似乎回到过去许久前的错觉。 曾几何时,他曾经居高临下的向这个年轻人发号施力,在他的眼里,这个当初的罗马农兵始终只是自己手中一个也许颇为重要,但是却毕竟微不足道的棋子。 不论是在的黎波里还是在耶路撒冷,他都从不认为这个年轻人会成为最终威胁到自己的人,甚至就是在通向罗马的旅途上,瑞恩希安也一直把这个看上去颇为走运,可实际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的幸运儿看做是实现自己梦想的一个阶梯。 但是就是在这种不知不觉中,这个年轻人却开始迅速的成长,当终于意识到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威胁时,瑞恩希安愕然发现,自己不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摆布他,甚至自己的命运都已经掌握在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中。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只是一个侍从。”沉默的望着伦格看了一阵之后,瑞恩希安坐在桌前的一把椅子里,他略歪着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在几年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年轻人会成为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敌人,更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他而被驱逐出罗马。 没有人知道,总是在深夜时分,瑞恩希安往往会从噩梦中惊醒,他似乎总是听到伦格的军队在追逐自己的马蹄声,这曾经一次次的让他深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四下回顾,胆战心惊。 “时间过的很快,”伦格微微抚摸着下颌上已经略显粗硬的胡须,一种同样略感恍惚的心思飘过心头,从莫名其妙的回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虚幻,似乎之前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或者只是一个占据了这个身体的灵魂“不过现在看来最终胜利的是你。” 听到伦格的话,瑞恩希安的脸颊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站起来转到椅子后,双手用力紧紧攥着厚实的木头椅背,他的双眼紧盯伦格,过了好一阵,瑞恩希安轻轻摇头,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就好像是在自语而不是诉说: “我到过一些地方,其实是很多地方,我承认自己从来没真正遵守过你不许踏上罗马土地的命令,因为我认为那是不公的,是你强加于我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我违背你的命令,让我亲眼看到了很多东西。” 瑞恩希安奇特的眼神落在伦格脸上,如果说那种眼神中有什么太多的寓意,那就只是佩服。 “我不得不说你干的很好,甚至比我想象的都要好,罗马在你的手中变得比我所知道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你知道我曾经又回到过君士坦丁堡,我见到了那些繁荣的集市,我冒险和一些普通人交谈,试图从民众中听到对你的不满,可是我很失望,虽然的确有人憎恨你,可更多的人崇敬你。至于军队,那是最让我感到意外的,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可以和罗马最辉煌的时代相比,特别是你居然带领他们彻底击败了十字军。” 说到这里,瑞恩希安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是接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冷。 “可是伦格,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在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不肯罢休?难道你不知道当我离开罗马的之后,就已经意味着在罗马已经没有人能再和你对抗了么?” 瑞恩希安依旧缓缓的摇着头,然后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伦格,不解的问:“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已经是皇帝了。甚至即便是最痛恨你的人,也不能不承认你所做的一切,不论是收复保加利亚还是推行新的法典,这一切已经足够让你成为与查士丁尼一样伟大的人物,可是你居然还不肯满足,难道你真的认为自己是上帝赐予这个世界的奇迹?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以上帝的名义向世人宣布神意的那个人?” 瑞恩希安的声音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椅背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同时他的眼中闪动着一股莫名的愤怒。 “看看现在的罗马,他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你究竟要把这个帝国带向什么地方,甚至即便是你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背叛你,”瑞恩希安绕回到椅子前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看着里面殷红的酒汁“你给了农民土地,这个巴西尔皇帝也做过。可是他从来没给过农民更多的东西,更不要说给他们超出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瑞恩希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伦格,然后用一种越来越低,却又越来越有力的声音说:“我的朋友,这就是很多人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做为皇帝应有的智慧,尽管你所做的一切都让罗马有可能迎来即便是查士丁尼和巴西尔都做不到的辉煌,甚至可以让你的名字在后世完全可以和君士坦丁大帝相提并论,但是你也夺走了应该属于别人的东西,特别是一些你不能去破坏的东西。” 说到这里,瑞恩希安终于停了下来,他认真的注视着伦格的脸,过了好一阵,用一种充满迷惑的声调低声问着:“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现在已经拥有的一切还不能让你停下来么?难道你不知道再向前走就是地狱了么?” 到了这时,自始至终一直在默默听着的伦格平静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淡然的微笑,他从桌子上拿起另一个酒杯轻轻晃动,醇稠的汁液在黄金的杯壁上挂出了一丝淡淡痕迹。 “你问我想得到什么?” 伦格反问了一句,他微微抬头看着对面这个可以说是自己一生中最顽固的敌人,不过他的眼中既没有行将失败的沮丧,也没有对敌人的愤怒,有的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甚或是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放松。 “我想得到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至少在我们所知道的这个时代也不可能出现,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不过也可以说是我这一生中最值得自豪的东西。”伦格绕过桌子走到角落,从一个厚实的皮囊里拿出了一张折得很好的羊皮地图,当他打开那张地图时,看到了瑞恩希安已经平静下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激动。 “这是罗马,”伦格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划过,随着他手指的滑动,瑞恩希安的呼吸逐渐变粗,在那地图上,他看到了帝国的西北的边界从原本已经熟悉的地方向着保加利亚延伸,而东北,广袤的罗斯大地已经被囊获其中。 地中海上,从罗马人所熟悉的充满神话与激情的爱琴海到东方遥远的,甚至就要进入无边大洋的海域上,则标注已经被罗马舰队征服的条条航道和众多港口。 不过,真正令瑞恩希安为之激动不已的,则是小亚细亚那广袤无垠的大片草原和随着与科尼亚人签订的条约,完全被并入罗马版图的庞大领土。 看着这幅地图,瑞恩希安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做一件错事,或者说是一件也许并不如他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 他伸出手在地图上仔细抚摸着,他似乎能够感觉到每一片被他抚摸过的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甚至好像也能感觉到伦格与这一片片罗马土地之间那深深的牵连。 “你做到了,甚至有些地方做的比查士丁尼皇帝还要好,”瑞恩希安看着对面年轻的脸,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无力。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即便自己取得了胜利,可是自己也许用一生的时间也无法从心底里抹去这个人给罗马带来的影响,更无法让这个人的阴影从自己的心头消失“可是你知道你同样犯了很大的错误,你让罗马人重新获得了荣誉,但是却不该又去挑战罗马人的荣誉,这是你最大的错误。” “不,那并不是,”伦格笑了起来,他很轻松的靠在椅子里,好像对面的这个人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我的错误并不在这里,你说我挑战罗马人的荣誉,那是谁的荣誉?你所说的罗马人只是那些穿着丝绸长袍在公共浴室里高谈阔论,或者是那些认为自己是上帝赋予了某种可以任意决定他人命运的特权的贵族,就如同你,我,马克西米安或者是任何一个贵族一样,对么?” 伦格微微摇了摇头,他把挂在胸前的十字架轻放在桌子上抚摸着,然后平和的对瑞恩希安说:“不论是贵族还是教士,他们都认为自己拥有权力是上帝赐予的,所以一切都是应该的,而民众,不论是罗马人,法兰克人,萨拉森人,似乎就是应该被统治的。如果只看这样的想法,倒是不论基督徒还是异教徒都完全相同,似乎所有信仰的贵族在这一刻都无一例外的信任一个叫‘特权’的宗教了。”听到这里的瑞恩希安脸色立刻一边,他有些愤怒的要张嘴说话,可是却被伦格抬手阻止“不要打断我,你知道我说的没有错,也应该知道上帝并没有给任何人奴役他人的权力,因为在上帝面前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除非有人认为自己并非上帝所造。” “可是即便是你自己也承认,罗马皇帝是上帝在世间选择的代行,不要忘了,当你坐在宝座上的时候,你是与耶稣基督共同治理这个帝国,而你自己也是上帝赐予世人的神子。”瑞恩希安的声音有些压抑,在这一刻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已经被自己掌握了命运的人,却依旧在做着某件可能会让他和整个罗马彻底改变的事情。 “耶稣基督能够拯救世人,甚至能够拯救仇视他的敌人和异己者,可是却无人能够拯救他,这是为什么?”伦格直视着瑞恩希安的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所秉承的,恰恰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无法接受和不愿接受的东西,那么请你告诉我瑞恩希安,你真的相信我是上帝赐予世人的圣子么?” 瑞恩希安在这一刻彻底沉默了,他和伦格相互对视,他觉得喉咙微微有些发干,一时间甚至有一种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房间的冲动。 “我让罗马重新收复了失地,而且在战争中得到了财富和荣誉,罗马帝国又开始有了恢复过去荣光的希望,”伦格站起来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和那些若隐若现狰狞的脸,他发出一声轻轻叹息“可是这一切都不过如同过眼的云烟,再坚硬的石头也会变成泥沙,再强大的帝国也有消亡的那一刻,就如同凯撒时代,哈德良时代,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皇帝的时代一样,总有一天,人们会看到我们给他们留下的,只是一堆曾经恢弘的石头和被废弃的城堡,也许到了那时候,我们的帝国甚至也只能被历史学家提到,而我们的子孙甚至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后代。” 伦格轻轻的说着,可是他话里的那种肯定的声调,却让瑞恩希安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他就是在诉说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们能给后世留下什么?只是我们虚幻的荣誉吗?或者是证明我们曾经如何富有却因为贪婪奢侈而无耻灭亡的宫殿?还是给他们留下即便有一天罗马帝国不再存在,可依旧能让后世永远受益的东西?” 伦格回过身看着瑞恩希安,他似乎并不在意外面那些可能随时会发起进攻的罗斯人,当看到瑞恩希安似乎因为他的话露出不解的神色时,伦格呵呵一笑,重新回到桌子边:“罗马注定会成就一种精神上的伟大,但是这种伟大也许要很多年之后才会真正被人们所认识到,在那个时候,人们会感叹罗马人甚或是希腊人早在基督降临前几个世纪就拥有的某种宝贵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曾经淹没在野蛮时代的荒唐和黑暗时代的血腥之中,但是总有一天这种思想将会成就更加伟大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早在一千年前由耶稣基督早早的告诉了我们,那就是世人在上帝面前所拥有的没有差别的卑微和受到的相同的恩泽,那是不论任何身份都应拥有的东西。” “可是,你这么做会让罗马的贵族失去他们原本拥有的一切,”瑞恩希安终于忍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必须驳斥这种让他不安的荒谬言论,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因为他莫名的感到了其中令他不安和恐惧的东西,他告诉自己必须让这一切停下来,否者这个面临死亡的人,就能做出什么会让罗马完全改变的事情。 “如果说你削弱元老院的权力我还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重新建立特里布斯?难道你不知道那不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甚至可能会危害到你自己和你的继承者的权威么?”瑞恩希安激烈的质问“你应该成为一个巴西尔或者是查士丁尼,如果那样我也许甚至会放弃成为你的敌人,我还有巨大的财富可以挥霍,虽然憎恨你,可是做为一个罗马人,一个罗马贵族,我只会在这种憎恨和嫉妒中度过我的一生,却不会纯粹为了自己的私欲成为一个弑君者。但是你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感到不安,你让特里布斯拥有了太多权力,而这些权力甚至已经可以让一些农夫站在贵族面前大声说话,而且你还用契约让农民完全拥有了属于他们的土地,而又让大大小小的商贩们拥有了参与城市订制税法的权力,难道你不知道即便是追随你的祈祷者教团里,也有人无法接受这种事情?难道你不知道这会彻底毁掉太多的东西么?” “可是这却能让罗马,甚至让这个世界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伦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他并不指望瑞恩希安能够听到,当马克西米安终于在他面前表露出彻底决裂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而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明白自己内心中所想的那些东西。 “伦格,你即便到了现在也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对么?” 瑞恩希安忽然笑了,他原本希望从伦格脸上看到一丝沮丧,可是当看到那张脸上不但平静,而且依旧充满自信的神色时,瑞恩希安渐渐收敛了笑容。 “那么你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说你真的认为我做错了么?” 听到伦格随意的反问,瑞恩希安立刻要开口说话,可是在那一刻他却稍微变得犹豫了,他的嘴唇微微扇动,过了一会后,他才发出一声叹息。 “我不知道……”瑞恩希安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苦涩,笑容也变得艰难,在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想为伦格所说的那些话喝彩,当回想之前自己对伦格的那些政策的痛斥时却发现,在内心深处,他知道伦格所做的一切正是他即便想到,却永远不会,也不敢去做的。 “不论是让特里布斯与元老院抗衡,还是给予农民土地,这一切最终会让罗马走向一条新的道路,”伦格平静的对瑞恩希安说,他相信瑞恩希安即便并不真正明白这一切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意义,也应该知道这其中所具有的重大作用“君士坦丁堡不可能再成为吸允罗马财富的水蛭,但是要牵制行省总督将军权力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君士坦丁堡与所有行省贯通起来,就如同那些道路,不但可以贯通整个帝国,更能够成为罗马这个巨人的血脉。” “所以你才要不惜巨资修建那些道路是吗?”瑞恩希安看着桌子上标注着一条条密密麻麻线段的地图,眼中略微闪过一丝憧憬“就如同古代人们说的那样,条条大道通罗马?” “我希望这个由马克西米安来完成,我想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不是么?”伦格随意的把地图推到瑞恩希安面前,一时间两个人似乎都有种又回到许久前一起处置政务时的错觉。 “你认为我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么?”瑞恩希安沉沉的问,他的眼神在地图上掠过,看着那些也许需要一个人漫长的一生,甚至更长时间来完成的宏伟计划,他心头不禁晃过一阵茫然“也许这一切更应该由你来做,我想也只有你才能做的好。” “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伦格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我还没有幼稚到认为你会放弃一切的地步,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自己并不适合成为我的继任者。”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按照你所做的继续下去,难道我真的没有成为皇帝的资格么?”瑞恩希安的声音变得激烈起来,他有些愤懑的盯着伦格的眼睛,可逐渐的,他眼中的愤怒渐渐淡去,剩下的只有一丝怅然和无奈。 “你说的对,如果我成为帝国皇帝,也许一切都会变回到原来的样子,而且不论是你的手下还是那些罗马贵族,甚至就是米蒂戈罗斯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瑞恩希安有些苦恼的把头靠在椅背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同时从他的嘴里发出了一阵略带嘲讽的笑声“狄奥多也不会允许的,也许他自己没想过成为皇帝,但是他或者那些罗马贵族都绝不会接受一个前朝皇族成为皇帝,他们会担心我对他们的报复,他们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推翻艾萨克这档子事上掺了一脚,哈哈哈……” 瑞恩希安哈哈大笑着,他似乎被自己的俏皮话逗得不轻,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他的笑声才慢慢停下。 “那么你们又该如何告诉罗马人这一切呢?在为罗马获得了巨大胜利之后,你们却阴谋弑杀了罗马的皇帝?”伦格好像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似的询问着,看着瑞恩希安的眼睛在桌上的十字架上略略扫过,伦格不禁发出一声会意的低笑“神圣的奇迹总是成为用来掩饰最卑劣的阴谋的工具,也许你们早已经找好足够的借口,不过这一次你认为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伦格轻松的把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对面的对手。 “你和我一样清楚罗马正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之下,如果依旧按照陈旧的方式,也许依靠多年的余威这个帝国依旧能坚持很长的时间,但是之后呢?只要稍微理智的人都知道,罗马正在一步步的走近它的坟墓,这个坟墓要埋葬的将不止是一个帝国,而是这个时代唯一还能看到的一点光亮。而现在,是罗马最关键的时刻,罗马正站在上帝为我们安排的十字路口,整个帝国脚下踏着的,正是千年前耶稣基督为了拯救世人而背负的十字架,那么告诉我,”伦格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的问“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总是有人要获得胜利吧……”瑞恩希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伦格,沉默了一会后,他伸手从桌子上取过一张羊皮纸推到了伦格面前“我们知道自己都不希望看到罗马最终发生内战,现在的罗马也许正如你所说的,正处于一个十字路口,也许新的辉煌就在我们面前,可也许就是走向地狱的开始。”瑞恩希安有些懊恼的用力在纸上敲了一下“可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可怕,看看那些人,贵族们,元老们,看看我,看看米蒂戈罗斯甚至是马克西米安,人们害怕你所做的一切。这就是你最终失败的地方。” 说到这儿,瑞恩希安终于停了下来,他的手指在羊皮纸上不经心的敲击着,然后再次向前微微推了推“我们知道军队效忠于你,特别是卫戍军,这的确就太糟糕了,看来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除非……” “除非我给皇后写一封信,是么?” “我相信那样对大家都有好处,”瑞恩希安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告诉我,你想让谁成为你的继任者?亚历山大还是菲特琳娜?我们都知道狄奥多一直希望他的外甥女成为罗马的女皇。” “或者我会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伦格平静的拿起笔,沾着紫色的墨水在羊皮纸上开始书写。 虽然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那份诏书上的内容,可是瑞恩希安的呼吸却还是随着伦格的笔触微微紧张。 当马克西米安和他第一次秘密接触的时候,那位帝国的前书记官就已经明确的阐述了他,或者说是所代表的那个庞大集团最直接的条件……绝对不会接受瑞恩希安成为罗马下一任皇帝 事实上,也没有人能想象罗马人会重新接受一个安德鲁斯家族的人戴上帝国的皇冠。 正如瑞恩希安所说,贵族们会担心他的报复,而已经拥有巨大势力的罗马新权贵们,更不会容忍一个曾经被他们推翻的家族的人成为他们的统治者。 元老院会如何?米蒂戈罗斯本人也许出于私心会接受他,但是元老院是绝对无法承认一个曾经被他们公开宣布为叛国者,而且被驱逐出罗马的人再次耀武扬威的走进元老院,宣布自己是这个帝国的主人的。 如果那样,就意味着元老院现存的所有元老必须为他们当初的举动付出代价。 至于依靠着各地的特里布斯已经逐渐拥有了足以与君士坦丁堡贵族们抗衡的外省贵族……,想到这些,瑞恩希安甚至有种想笑出来的无奈,他这个时候甚至能想象狄奥多是如何游说他的妹妹,而游说的唯一原因,就是坚决的反对自己成为罗马的下一任皇帝。 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自己又究竟是什么呢?有那么一阵瑞恩希安心中不禁反复的问着自己。可是他却并不后悔自己的所做的事。 我是在拯救罗马瑞恩希安在心里不停的这么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错。至少当他看到伦格在罗马所做的事情之后,他就知道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也许这个人真的会建立起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罗马,可那最终只能是罗马人的罗马,但是却绝不是瑞恩希安希望看到的罗马,也不是狄奥多,米蒂戈罗斯甚至是马克西米安愿意看到的罗马。 瑞恩希安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干,即便在他心底里也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自己也许是在做一件真正的错事,可是他却依旧要这么做。 看着依旧平静的书写的伦格,瑞恩希安忽然开始有些嫉妒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后直到死亡临近的那一刻也不会忘记这个年轻人现在的样子,而更让他感到沮丧的是,这个年轻人似乎在很早之前就遇见到了自己也许有一天会有这样的时刻。 整个罗马现在已经无法再回到原来那个时候,罗马公法的颁布实际上不但已经成为了令普通民众遵循的法典,更重要的是,这部法典甚至已经成为了维系罗马各个阶层的重要纽带。 不论是旧贵族还是新贵族,不论是正教会还是祈祷者教团,也不论是最普通的农兵还是帝国的军人,所有人都能够从这部法典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权力,而一旦动摇这部法典,那就意味着将要收回这些权益,那将是与整个罗马帝国为敌 而特里布斯呢?想到这个,瑞恩希安就感到一阵茫然,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伦格如此执着于这种早已经被摒弃多年的部落时代的东西,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特里布斯已经让罗马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些由外省贵族参与的特里布斯会承认他是罗马皇帝吗?狄奥多难道会那么容易的就放弃与他争夺一切的机会? 到了这时,瑞恩希安忽然觉得,也许,伦格真的想到了他可能会面临这样的一天。 至少,他已经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时的那一刻,做好了对他最有利的准备。 “我已经写好了。” 正在沉思的瑞恩希安忽然被伦格的话打断了思绪,他略微一怔看向正望着自己的皇帝,一时间有些迷茫。 不过,当他接过伦格写好的诏书仔细看去之后,瑞恩希安脸上不由立刻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色。 “你要我成为罗马的辅政大臣?” “这是你该得的,”伦格用让瑞恩希安有些愤怒的欣赏眼神打量着他“你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我所做的一切,事实上如果你不是一个安德鲁斯家族的人,或者说你不是一个罗马贵族,也许你可以成为让我的设想得以实现的最好人选。而且你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些东西对罗马的重要,才会不惜冒险的直接面对我。不过我相信正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你是一个罗马人,你不能容忍罗马的衰败,而且要想让罗马恢复荣光,你也知道必须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如果我成为辅政大臣,我会第一个反对你所干的一切。”瑞恩希安略显恶毒的笑了起来,他希望从伦格脸上看到愤怒或是懊恼,但是他很快失望了。 “我并不担心这些,也许会有人说我给罗马留下了很多东西,军队,财富,荣誉还有传奇,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真正让我高兴的是,我给罗马留下了一部法典,就如同查士丁尼一样,我把上帝赐予我们的罗马公法留下来了,这就足够了,在这部法典里有人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那是他们最终应该遵循的道路,这不是某个人能够改变的,甚至不是一些人能够改变的,因为他们最终会发现,他们侵害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那么这就是你所说的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么?为了这个,你不惜彻底去破坏掉原本一直延续的传统,让贵族们失去他们的权力,甚至最终导致你自己的失败?”瑞恩希安茫然不解的问着,虽然隐约的在心中知道原因,可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去揭开那令他不安的答案。 “也许是吧,”伦格随意的回应,他好像有些累了似的斜靠在椅子里,看着对面的敌人,语气轻松的继续说“你无法成为皇帝,那么埃罗帕西娅将会成为摄政女王,她将监督我的孩子们,直到他们其中有一人能够承担他们应尽的职责。或者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担负这样的职责,在这段时间里,罗马将在皇帝的名义之下,由摄政女王听取由枢密院对帝国政务的裁决。而元老院和特里布斯将会成为枢密院最有力的支持者和监督人。” 听着伦格并不经意间的叙述,瑞恩希安一时间不由有些感到荒谬,他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已经被逼到绝地,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人的话,当他看到伦格习惯的拿起笔来开始随手记下自己那些突然迸发出的片言只语时,瑞恩希安甚至有些羡慕他这时的平静了。 “你似乎早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瑞恩希安低声嘟囔了一声,不过他不能不承认正如伦格所说,即将到来的一切似乎的确要如同伦格所想象的那样,更重要得的是,也正如伦格所说,他留下了一部能够让罗马人都从其中能够找到自己位置的法典。 只要遵循这部法典,那么即便伦格或是任何一位皇帝不再坐在那张预示着罗马至高权力的宝座之上,这个帝国依旧有着足以能够维系的基础。 “我已经给马克西米安下令,一旦准备就绪,他将带领远征圣地的军队向耶路撒冷进发,”伦格把头靠在椅背上,声调平静的继续说着,那样子就如平时交代政令“十字军在近期内已经不足以成为罗马的威胁,而且我相信法国国王的野心也已经太大,甚至大的足以让梵蒂冈和德意志人暂时放弃仇恨结成联盟与他为敌。而萨拉森人虽然对圣地念念不忘,可是据我所知,随着萨拉丁的身体越来越糟,他们自己也正在面临一个很混乱的局面,阿迪勒为了能顺利的即位,也势必要权衡利弊,对他来说,接受一个来自罗马的,对耶路撒冷拜访式的征服的事实,无疑是现在最稳健的方法。至于科尼亚人,我相信他们东部边界的敌人会成为牵制他们的原因,”说到这儿,伦格略微一停之后轻轻的说“我相信耶路撒冷的大门正在向我们敞开,而我等待的正是这样一个时刻,只要能够顺利进入耶路撒冷,我们与萨拉森人的关系就可以得到缓和。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和他们建立起某种默契,然后,罗马将成为连接东西方两个世界的关键。” 说到这里,伦格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在下面火把映照下显得更加漆黑的远方,他轻声说:“一直威胁罗马后背的危机将会得到缓解,而来自东方的巨大财富能成为我们与法兰克人抗衡的支柱,到了那时,恢复罗马的荣耀,将不再只是一个梦想。” “上帝呀……” 瑞恩希安喉咙里涌出一声叹息,他看着伦格一时间久久无语,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想象不到这个年轻人对罗马的未来竟然有着如此深远意义的奇妙构想,更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个时候把这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 “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载入史册的人,瑞恩希安,”伦格回头向瑞恩希安笑了笑“人们会因为罗马在你的引导下走向辉煌而在史书上为你注下浓重的一笔。” “是在你的引导下,”瑞恩希安微微苦笑一声,他走到伦格身边,两个人一起并肩看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大地,和下面那些在不停闪烁的火光中时隐时现的摇晃的身影“是你让这一切有可能得以实现,伦格,不论人们是不是愿意承认,你会成为罗马历史上的一个传奇,”说到这,瑞恩希安停下来微微侧头望着身边的年轻人的面孔“可是也因为这个,请原谅我无法让罗马人知道你最终归宿的真相,你注定是个奇迹,不论是生是死。” 听着瑞恩希安越来越透出冰冷的声调,伦格不为所动的微微点头。 他双手抚着窗台上冰冷的石板,听着叫喊声,慢慢转头看着瑞恩希安:“不过请你记住,不要让我失望。即便你并不相信我是圣子,甚至不相信这一切是神意,但是请你不要忘记,我能够出现在罗马那也是上帝的意志,不要让我失望。” 伦格的话让瑞恩希安的身子微微一颤,他认真的迎着伦格的眼睛看了一阵后,终于微微躬身沉声回答:“遵命,我的陛下。” “还有,”伦格微倾身子把嘴唇贴近瑞恩希安的耳边轻声说“伊莎贝拉……” “我知道该怎么做,”瑞恩希安微微点头“罗马不需要一个背叛的耶路撒冷女王。” 说着,瑞恩希安微微向后退开几步,他望了望伦格,随后鞠躬行礼:“我的陛下,请允许我告退。” 走到门口再次回过身子,瑞恩希安最后一次认真的看了看伦格的背影,随即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伦格缓缓转过了身,看着正站在门口的阿历克斯,他微微一笑,随即拿起摆放在一边的长剑。 “是最后的时候了,阿历克斯。”伦格随手扔掉剑鞘走出房门,看着站在走廊里默默无声等待着的近卫兵们,他轻轻点头“你们都是最好的士兵,让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履行我们的职责,”阿历克斯举起了长剑“近卫军” “近卫军” 激昂的呐喊声划破夜空,几乎同时,修道院外响起了充满血腥气息吼叫:“进攻” 第二百八十章 命运之诗 鲜血,火焰,残破的武器和倒在地上冰冷的尸体。 脚下感觉到黏黏的,阿历克斯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靴子黑乎乎的,沾在上面的血渍和着已经变成了一团黑泥的沙土看上去一团糟糕。 “什么时候了?”阿历克斯有些懒懒的问身边的人,不过因为肩膀上的疼痛不由抽搐几下的表情,让原本想显得轻松些的近卫军统帅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大人,应该已经过了晚祈祷了,只是没敲钟。”一个近卫兵用微微弯曲的长剑支撑着站起来,他想向前迈出一步,可是身子一歪,就又倒在了地上。 “近卫军,近卫军……”阿历克斯轻轻自语着。 从考雷托尔带出来的近卫军,是伦格最精锐也是最忠诚的军队。如果说这支军队是伴随着伦格一起走向辉煌,甚至一起走向最终,那么阿历克斯就是走在这支军队最前面的那个人。 “大人,我们剩下的人不多了。”一个士兵脚步蹒跚的走过来,他右手用一快肮脏的破布包裹着,因为疼痛而轻轻颤抖的手臂上却绑着一根断了半截的断矛“也许很快就到最后的时候了。” “最后的时候,对,该是最后的时候了。”阿历克斯拄着剑身站稳了盯着不远处甬道尽头一道石砌的狭窄入口,外面就是已经攻进了修道院的罗斯人,不时晃动的人影似乎随时都会冲进来。 不过,罗斯人显然并不想立刻冒险,事实上倒在门口的尸体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在这个最后的屏障前已经相互厮杀僵持了很长时间,随着太阳逐渐落下,从甬道门外斜斜的照进来的殷红的影子,在堆砌在甬道门口的那些尸体上照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昏,这让那些原本狰狞恐怖的躯体看上去显出了一丝少见的安详。 “大人,陛下要您去。”一个士兵喘着粗气从逐渐向上旋转延伸的台阶上向阿历克斯喊着,他一边喊,一边用力拉开一柄短弩的轮柄,当他把几支弩箭搭上弦之后,这个士兵嘴里轻轻嘟囔了一句:“这是最后的了。” 阿历克斯沿着台阶向上走着,台阶上站满了满是血污,身上伤痕累累的近卫兵。看到统帅走来,士兵们默默的让出道路,而阿历克斯每经过一个士兵时,都会用力按一下那些士兵的肩膀和手臂。 “干的好,兄弟。” “好样的,小诺德克,你没给你哥哥丢人,你们都是好近卫兵。” “就用这个,让那些野蛮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阿历克斯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向前走,当他终于走到台阶顶端,顺着一扇同样石砌的窄门走上塔楼楼顶时,他看到了站在空地上正眺望远方的伦格。 走到皇帝身边,阿历克斯没有出声,他默默的望着皇帝的背影,当他要开口说话时,伦格首先打破了沉寂:“我们的人,剩下的不多了是么?” “还剩不少呢陛下,足够让那些野蛮人见识神圣近卫军的厉害的,”阿历克斯轻松的笑了笑,因为牵扯到脸上的伤疤,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过他却始终直直的站在那里“陛下,我们还有不到六十个人,不过近卫兵依旧为您效忠。” “不到六十个人,”伦格轻声重复“从考雷托尔,我带着你们三千近卫军离开那里,现在就只剩下不到六十个人。”伦格慢慢踱着步,他的嘴唇微微轻动,阿历克斯听到了从皇帝嘴里喃喃吐出的声音“我的近卫军……” “陛下,近卫军为您而战,为近卫军的荣誉而战。” 听着阿历克斯的誓言,伦格笑了笑,然后他忽然问着:“阿历克斯,你想阿索妮雅么?” 听到妻子的名字,阿历克斯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迷茫,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远方,想起已经怀孕的妻子和注定不能见到的孩子,阿历克斯心头轻轻叹息一声。 “阿历克斯,这里有些东西,我要你保存好。”伦格把一个皮囊递到阿历克斯面前“你要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保护好这个皮囊,这里面有我迄今为止的心血。” “陛下,您认为我会离开您么,”阿历克斯用力摇头“让别人做这些事吧,我现在能够听您只会的只有手里的剑。” 看着露出倔强神色的近卫军统帅,伦格无奈的苦笑一声,当他要再次开口说话时,从塔楼下传来的一阵呼喊声打断了他们。 从墙垛看下去,几队罗斯人这时正抬着几面拆卸下的门板向着塔楼入口移动,几支强劲的弩箭从塔楼下的窗**出,虽然不住的有人倒下,但是罗斯人却依旧顽固的向着入口步步逼近,直到终于消失在塔楼下的死角,接着,从下面的甬道里响起了一片呐喊,厮杀,兵器碰撞和受伤者濒死前的痛苦喊叫。 “就到这里了,圣枪的守护者,上帝的宠儿,神圣的圣子和罗马皇帝的奇迹就只走到这里了。”伦格平静的向阿历克斯笑了笑“我的朋友,很高兴和你一起并肩作战。”说着他看向正紧张的防守在门口的几个士兵,大声的说“很高兴和你们一起战斗,我的朋友们” “能和您一起战斗是我们的荣誉,陛下。”阿历克斯用力攥紧剑柄,他倒擎长剑紧握剑柄,用力把拳头按在胸前“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为您服务,我的主人。” 伦格默默点头,看着阿历克斯甩动虽然已经破烂,却依旧随风飘扬的红色披风,伦格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激情:“阿历克斯,我以你们为荣” 说着,伦格一把抓住阿历克斯的肩头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用很低的声音吩咐着:“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下达命令,为我多争取些时间。” 阿历克斯用力点了点头,他转身向着通向台阶下的小门走去,当走到门里时,他停下来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已经背转身去,望着远方的皇帝,在划了个十字后,近卫军统帅向跟随在身边的士兵们用力挥手:“近卫军,跟随我,前进” 厮杀在塔楼门口展开,在甬道里展开,在每一级台阶上展开。鲜血已经把塔楼的台阶变成了一道耀眼的充满血腥的瀑布,每前进一步就要用一条条的人命换取,当罗斯人恐惧的发现近卫兵们居然在双方完全拥挤在一起的台阶上就顺着地势投掷下包含着密涅瓦火焰的火箭时,随着一阵阵凄惨的挣扎喊叫声,整个塔楼彻底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地狱 罗斯人开始被这种可怕的举动动摇了,即便是残忍的他们也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些皇帝的近卫兵不停的冲向他们,一个个的倒下,可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当一柄长矛从斜刺里伴着一声吼叫刺入那个看上去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近卫军统帅的肋下时,几乎就要再次被打退的罗斯人终于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欢呼 “终于赢了。”站在塔楼外的一个罗斯将领略显恍惚的低声自语,他从没想到罗马皇帝的近卫兵居然会这么可怕,面对这支不到五百人的军队,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罗斯军队居然付出了出乎意外的代价才终于听到了胜利的欢呼。 “他们把他刺倒了那个阿历克斯那个近卫军统帅” 站在前面的罗斯士兵向着后面大声喊叫着,听到这个消息,一直沉默的马克西米安的身子忽然猛的一颤,他的脚下不由自主的先前迈出一步,可是看到身边神色平静的瑞恩希安,他停了下来。 马克西米安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迈出了一步,那么就再也不可能退缩。 “阿历克斯,不朽的骑士典范,近卫军的统帅和罗马皇帝的宫廷总督,”瑞恩希安轻声低语,然后他微微摇头“伟大的骑士总是死在战场上才能显现出他们的光荣,这是上帝赐予他们的最荣耀的归宿。” “他原本不必这样的……”马克西米安低声说着,可是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让我们进去吧,”瑞恩希安一边说一边缓缓的向塔楼走去,闻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道,瑞恩希安却深深的吸了口气“记住这里的一切马克西米安,这会让我们清醒很长一段时间。也会让我们记住自己的罪孽,我们是在谋杀,谋杀罗马史上最伟大的君主和他忠诚的士兵。” 台阶上的片片腥红令人触目惊心,当终于从拥挤的士兵当中穿过来到最前面时,他们看到了被几个近卫兵紧紧拥着,却依旧顽固的站在台阶上,阻挡着他们去路的阿历克斯。 瑞恩希安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最终没有开口,他只是默默抬头望着向下看着他们的阿历克斯,当他从那双已经失去光泽的眼中看到的只是一片凝固的呆滞时,瑞恩希安在胸前微微划了个十字。 “那最终获得荣耀的,是主,主把这荣誉赐予他的仆人,于是这仆人也由此而荣耀,直到永远……”瑞恩希安轻轻背诵着**,随后他最后一次望了望那张难以磨灭的年轻的脸,随着他的手臂向下挥舞,罗斯士兵们呐喊着向前冲去 “多争取……一点时间,为皇帝多争取,一点时间……” 这是近卫军统帅,罗马宫廷总督,来自耶路撒冷偏僻村庄的喜欢奔跑的阿历克斯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他就在那些紧紧拥着他的仅存的近卫兵们步伐中,随着扑面而来的敌人武器的临近,闭上了双眼。 而站在后面的看着这一切的瑞恩希安和马克西米安,忽然听到了塔楼外传来的一阵透着慌乱的高呼声 伴着阵阵高呼,他们感觉到了从窗口传来的片片亮光和炙热的热浪。 “上帝呀” 马克西米安发出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低喊,他拔出长剑拼命催促着罗斯士兵向前冲去,即便那些仅存的近卫兵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守,只是一味的迎面扑来,他依旧不顾一切的推搡着罗斯人迎着对面的刀枪向近在眼前的塔楼顶层的小门冲去。 当最后一名近卫兵终于被砍到在地,马克西米安甚至不顾那个人还没有彻底咽气,就直接从他的身上迈了过去。 他奋力推开挡在身前的罗斯人,在从小门挤出去,来到平台上之后,他停了下来。 火焰,大团的火焰 用家具堆砌起来的木柴堆正在释放出令人难以逼近的炙热,夹杂着刺鼻的松油味道更是说明了火焰为什么会强烈得令人无法逼近。熊熊的烈火冲向天空,似乎就要把黑漆漆的天穹烧透 在火焰里,一个身影看上去十分的模糊,而炙热的热浪也让靠近的人不得不向后退去。 一个身穿修士袍的老人站在火焰不远的地方,这是修道院的院长,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火焰,似乎要把那里面的身影看穿。 “罗马皇帝,罗马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跟着上来的瑞恩希安愣愣的看着火焰中的那个已经匍匐下去的黑影“对的,对的,只有烈火才是你最终的归宿,没有人有资格用武器伤害你,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瑞恩希安嘴里不停的低声说着,然后他忽然向前疾走两步,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他缓缓跪下,把胸前挂着的十字架举到面前深深亲吻,随即他站起来向着那些呆呆的望着火焰的罗斯人大声呐喊: “上帝为了怜悯世人,派遣他的钟爱的的儿子来到人世,他就是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我们的皇帝,至高无上的罗马君主”因为热浪灌进嘴里,瑞恩希安的声音中透着嘶哑,但是他却依旧大声吼着“他是罗马的荣耀,是上帝对罗马的恩赐,是上帝要让罗马重新辉煌的证明。” 瑞恩希安沿着不停燃烧的火堆边沿慢慢走着,看着那些呆滞的罗斯人,他的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个时候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在憎恨这些野蛮人。 “在为罗马夺得了这一切之后,神圣的圣子得到了上帝的召唤,和耶稣基督要受到钉在十字架上的苦难一样,圣子用火焰让自己步上了回归天堂。他用自己的鲜血感召了我们,用自己的身躯拯救我们,用自己如同耶稣基督一样的苦难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罪和拯救了我们的罪,他用牺牲让世人摆脱了应受的惩罚,现在他用火焰回到了上帝身边,士兵们,让我们为见证圣迹而欢呼”说到这里,瑞恩希安高举十字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先是一阵死寂,随即,突然间,呐喊声响彻整个塔楼 “耶稣基督降临上帝保佑圣子” 随即,在熊熊火焰的衬托下,这喊声向着洛滕索堡的每一个角落散播出去 而就在这阵阵此起彼伏,似乎永不停歇的呐喊声中,那个始终沉默的修道院长却紧紧抓住了胸前的一个皮囊…… 公元一一九一年,七月,十七日。 这一天成为了东罗马帝国最为独特的一天。 在东罗马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以战功著称的皇帝,也曾经出现过以智慧和文采流芳后世的君主,但是这些人却都无法和一个在位只有三年,却在创造下无数奇迹后突然消失的皇帝相比。 公元一一九一年七月二十五日,当一个消息从洛滕索堡传到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时,很多人却并不相信。 可是,当一封由皇帝之前的最大敌人,却也是由他带来的皇帝的亲笔诏书在所有人面前公示后,看着那很多人都熟悉的笔迹,还有只有皇后才认出来的其中的某些复杂得让旁人难以想象的密迹,人们终于相信了一个几乎已经认为不会发生的事实……皇帝已经离开了罗马,离开了人世。 圣子拯救了罗马,随即在火焰中回到了上帝的身边。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般向着帝国的所有省份,向着地中海沿岸国家,向着欧洲大陆,向着罗马教廷,更向着圣地耶路撒冷飞去。 但是,伴随着这个惊人消息的,却是罗马并没有就此停下那已经被伦格安排好的步伐。 公元一一九一年八月十七日,即已经被罗马教廷和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会确认为圣子升天日的整整一个月后,按照伦格.朱利安特.贡布雷皇帝的意愿,皇后埃罗帕西娅正式登基成为摄政女皇。 辅佐她和她的儿女的,则是已经成为了枢密院首席大臣的瑞恩希安。 当首席元老米蒂戈罗斯在元老院的大门前第一次迎接女皇时,就在君士坦丁堡的另一个座恢弘的宫殿里,米利厄诺斯正在行使他第一次做为接任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权力,向罗马帝国的所有行省宣布正式推行罗马公法 公元一一九一年十一月一日,按照罗马女皇的命令,罗斯总督马克西米安以遵循圣子意志为名,以整个基督世界统帅的名义,带领罗马军队渡过博尔普鲁斯海峡,向耶路撒冷进军 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罗马军队在与萨拉森人进行了一次象征意义的战斗之后,前锋一百名骑士进驻耶路撒冷城。 第二天,鲍德温家族最后的王族,耶路撒冷与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伊莎贝拉被送入了考雷托尔郊外的一座偏僻的女修道院。 从此,这位终身戴着王冠的孤独女王,在一个愿意跟随她渡过余生的女骑士的伴随下,终生幽禁,再也没有出现。 公元一一九二年五月的一个早晨,萨拉森人最伟大的王者,从法兰克人手中拯救了耶路撒冷圣城的萨拉丁,安静的离开了人世。 也是在这一天,远在君士坦丁堡,一队东方商人静悄悄的离开了这座曾经有过无数辉煌,荣耀,阴谋,疯狂的城市。 当船即将离岸时,一个年轻的少女走下甲板,她弯下腰,轻轻抓起了一把罗马的泥土,小心的放在了一个布袋中,没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给她送行的人中,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罗马将军默默的用浓重的阿拉贡口音为她的远行祈祷平安。 时间如流沙般缓缓而去,可是神奇的故事却让人无法忘怀。 一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地图出现在了罗马的宫廷,在这幅由一个老修道院长带来的地图上,标注出了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相信的遥远而神秘的大陆。 随着延续着由神圣皇帝生前制定下的条条国策,罗马正以令东西方都为之震撼和颤抖的速度飞快发展。 而也是随着时间的流传,一个个的传说在罗马,在欧洲,在耶路撒冷传播。 有人说,马克西米安带到耶路撒冷的军队还担负着一个更加神秘的任务,那就是把灰烬中神圣皇帝的圣骨悄悄埋在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早已挖掘好的神秘墓穴之中。 有人说,看到了一条黑色的掌门官出现在地中海上,它巨大而又可怕的撞角能够轻易劈开任何一条海船,那面特殊的旗帜则让每个看到它的人闻风丧胆。最神秘的,是有人看到站在高高桅杆上的那永远夺人瞩目的美丽女海盗,和那个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年轻人。 还有人说,在玛蒂娜皇后那迷宫般的地下墓宫中,曾看到过伦格皇帝留恋不去的身影。 而在遥远东方,自古泛艨艟的潮州丁家,有件事则让人啧啧称奇。 《丁氏族谱.赘族》记载:“丁氏女名璇,性情清傲,不堕俗流,随兄涉远渡域外,引异族男名伦格者归,招为赘,不以旁人诧而忧,怪异。” 结语 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沉睡者必将苏醒, 穿过凡人无法超越的屏障, 骑士, 将重返人间。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