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美人多骄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起点首页大封推VIP2014-08-03完结 总点击:414164 总推荐:42843 2014-05-13登上了起点女生网首页大封推 2014-05-04登上了起点女生网八大分类大封推 2014-02-09登上了起点女生网青云榜 美人如此多娇,曾引无数俊彦竞折腰! 穿越成了绝色美人,面对心怀各异心思深沉的俊彦们,夏云锦压力很大。 小说类别:架空历史 ======================= 第一章 初来 更新时间2014-1-27 9:39:07 字数:3153  下班的时间一到,写字楼里的员工蜂拥而出。   夏云也是其中的一员,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在眼角眉梢毕露无遗。回到二十多平租来的房子里,她草草的煮了碗泡面吃了。忽然觉得倦意上涌,连碗也懒得刷,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夏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浮了起来。明明没有睁开眼,却清晰的“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精致而奢靡的少女闺房。   古色古香的摆设,奢华精巧的家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异常精美华丽的梳妆台。上面摆放了许多昂贵华美的发钗和各式胭脂水粉。站立在梳妆台前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穿着华服,身形窈窕,妆容精致,容貌绝美。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夏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可就像往日一样,那个女子根本就察觉不到夏云的存在。依旧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眸流露出浓浓的哀伤和痛楚。   八岁那年,夏云第一次梦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也只是个八岁的孩童模样。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梦境中的女子也随之长大。两人就像一起相伴长大的朋友。   一个从不知道自己存在从没交谈过的朋友。   夏云梦到她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像看无声电影一样,看到这个女子所有的伤心痛苦和绝望。   可惜,每次梦到她之后,都没什么好事。父母离婚,高考失利,表白被拒,被炒鱿鱼,相恋四年的男友劈腿......细数她人生中所有的磨难挫折,几乎都是在梦见她之后发生的。   这一次,又会有什么倒霉事在等着自己?   夏云忐忑不安的想着,目光在看到那个女子接下来的动作之后骇然睁大。   只见她无声又凄凉的笑了笑,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细长锋利的金钗,狠狠的戳中了胸口。鲜血四溅,像一朵鲜花在胸口怒放。   夏云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那份绝望和痛楚,一颗心竟也隐隐的刺痛起来。   厨房里飘散出来的煤气味,悄然的透过了门缝,一点一点的在卧室里蔓延开来。   ......   夏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那一刻,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不听使唤。就连睁开眼这个动作都异常的吃力。   浅浅的粉色纱帐顿时引入眼帘。   目光所及处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床的对面放着一个精美华丽的梳妆镜,上面整齐的摆放着胭脂水粉。随意的摆放了许多精巧的发钗。   眼前这一切,竟和她多年来梦境中的那个闺房一模一样。   夏云身子一僵,喃喃自语:“一定是我睡的太久,所以眼花了。再睡一会儿肯定就好了。”对,一定是这样!   夏云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可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却莫名的跳的极快。   “三娘子!三娘子!”   一个急促慌乱的少女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床边:“三娘子,夫人伤心过度,闹着要上吊自尽。幸好被丫鬟们拦下来了,你快些过去看看吧!”   这个梦太真实了!竟然连声音都听的这么清晰!   夏云在心里感慨,闭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站在床边的丫鬟急的声音都有了哭腔:“三娘子,奴婢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可你总得去看看夫人,万一夫人再闹下去怎么办......”   “那就让她去死呗!”夏云梦呓似的应了句。   那个丫鬟:“...;...”   做梦竟然还有一问一答的,真是长见识了!夏云在心里暗暗惊叹,依旧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丫鬟被她怪异的反应惊到了:“三娘子,你该不是着了梦魇吧!你可别吓奴婢......”说边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这触感实在太真实了!隔着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只手心的温度。   夏云呼吸一顿,瞬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猛的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向床边的人。那个丫鬟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甚至连哭也忘了,愣愣的回视。   个头不高,约莫一米五左右,大概十四五岁。一张圆圆的脸,鼻子上有些雀斑,头上梳着丫髻,青布衣裙。   夏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之前从没见过这么一个人。她皱着眉头,谨慎的问道:“你是谁?”   那个丫鬟张了张嘴,忽的放声哭了起来:“三娘子,你怎么连奴婢是谁也记不清楚了。奴婢是你的小茉莉啊......”   响亮的哭声颇有冲破耳膜的趋势。   夏云头更疼了,脑子里乱哄哄的,随口哄道:“好了,有什么话慢慢说,你先别哭了。小荷花!”   丫鬟用袖子擦脸,委屈的说道:“奴婢是小茉莉,不是小荷花。”   “好好好,你不是小荷花。”夏云心乱如麻,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小腊梅行了吧!”   丫鬟又哭了:“奴婢是小茉莉,不是小腊梅。”   夏云也想哭了。   她就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而已,为什么一觉睡醒就活生生的在梦境里醒过来了?就算是见鬼的穿越了,至少也该来一个聪明伶俐口齿清楚的丫鬟来和她说一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吧!可事实是,她眼前只有这么一个除了哭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   夏云逼着自己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来,竭力挤出最温柔亲切的笑容:“小桃花,别哭了,我有话问你。”   小茉莉哭的更凶了:“奴婢已经说好多次了,奴婢是小茉莉!”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夏云忍无可忍的喊了句:“不准再哭了!再哭,我就立刻让你改名字,让你永远都叫小茉莉!!!”   小茉莉:“......”   夏云:“......”   一切都乱糟糟的!夏云闭上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试图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一点。小茉莉大概也被自家主子异于平常的表现震到了,不敢再放声大哭,只是小声的啜泣着。   夏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张哭的通红一点美感也没有的脸。   真的不是梦么?   夏云梦游似的伸出手,用力的拧了拧小茉莉的脸。小茉莉疼的直抽冷气,反而忘记哭了,愣愣的问道:“人家都说伤心过度头脑受了刺激,人就会变成傻子。三娘子,你该不是也变成傻子了吧!”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夏云努力让自己笑的温和一些:“你是叫小茉莉是吧!刚才我是故意逗你高兴,其实我记得你的名字。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的夫人是谁?她为什么要闹自杀?”   笑容亲切,态度镇定,没有大哭大闹大喊,还能冷静的套话。夏云对自己的表现满意极了!   小茉莉却是一脸惊吓的表情,怔怔的上下打量夏云几眼,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边哭边喊:“荷花姐,桃花姐,腊梅姐,你们都快点来啊!三娘子变成傻子了!”   夏云:“......”   这么荒谬的一刻,她浮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原来真的有丫鬟叫荷花桃花腊梅......   最多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床边忽然多了三张脸孔。   一式的青衣布裙,让人想错辨她们三个的身份都不可能。很显然,她们三个和小茉莉一样,都是丫鬟身份。   率先发话的是那个相貌清秀的丫鬟,她显然有些忧心,却挤出笑容说道:“小茉莉性子浮躁冲动,说话冒失,还望三娘子别怪罪。”没等夏云有什么反应,又瞪了小茉莉一眼:“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慌,三娘子这不是好好的么?”   小茉莉被训的不敢吭声。   生的最漂亮的那个丫鬟张口为小茉莉求情,声音软软的十分动听:“小茉莉今日确实冲动冒失了。还望三娘子从轻发落。”   个头最高的丫鬟没有说话,只是用清亮的眸子看着夏云。   夏云已经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各种纷乱。目光在四张脸上游移,最后落到了那个面容清秀态度沉稳的丫鬟身上。   很显然,这个丫鬟是四个丫鬟中最稳重最靠谱的一个。   “其实,小茉莉刚才也没说错。”夏云困难的挤出接下来的这句话:“其实,我刚才睡醒之后,头脑里乱糟糟的,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原来小茉莉说的没错,三娘子真的变成傻子了!   几个丫鬟表情各异,面面相觑,然后又是那个清秀的丫鬟稳稳的张了口:“记不清楚也不要紧,奴婢们慢慢说给你听就行了。奴婢叫荷花,是你身边的一等丫鬟。”   人才啊!夏云在心里赞叹不已。就凭着这份镇静自若的大将风度,绝对能成为她身边得力的好助手!   ......这思维发散的太远了!夏云忙将注意力拉了回来,看向荷花身边那个漂亮娇柔的丫鬟。这个丫鬟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有些羞涩的微红了脸,愈发映衬的脸颊娇艳动人:“奴婢是桃花。”   人如其名,果然生的像朵桃花。   夏云看向最后那个高高瘦瘦从头至尾都没吭声的丫鬟:“你叫什么?”   那个丫鬟简洁的应道:“腊梅。”   夏云想了想,也认真的介绍自己:“我叫夏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丫鬟们:“......”   第二章 乍到 更新时间2014-1-28 8:05:14 字数:3107  每天早上八点稳定更新,亲们放心跳坑,记得一定要收藏投票哦~O(∩_∩)O~   ----------   这句话一出口,夏云就知道不对,恨不得把说出口的话再收回来。不管这个三娘子姓甚名谁,总之不可能叫夏云吧!她刚才真是脑袋抽筋了......   小茉莉一脸同情的说道:“三娘子果然变成傻子了,竟然连自己的闺名都记漏了一个字。”   荷花不着痕迹的瞪了小茉莉一眼。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该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好吧!   小茉莉吐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荷花又转过头来,耐心的说道:“三娘子,你的闺名是夏云锦,今年十五岁,再有两个月及笄。老爷和大郎上个月去杭州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匪徒,意外身亡。已经办完丧事下葬了。夫人这些日子悲痛欲绝,屡次寻短见。刚才小茉莉特地来禀报,就是因为夫人想用白绫自尽,却被拦下了。这府中上下,也只有三娘子说的话夫人肯听了。奴婢知道三娘子刚醒来,什么都记不清。不过,母女天性总是有的。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早这么说清楚不就行了!   夏云虽然不想去见那个完全陌生的夫人,可于情于理这一趟都少不了,只得打起精神:“既然这样,你们几个带路好了,我这就过去。”   “这怎么可以!”桃花立刻出言反对:“哪有这样披头散发就出去见人的,至少也该换身衣服,梳好了头发再去吟春园。”   ......这样耽搁,那个夫人只怕早就妥妥的自尽成功了!   夏云忍住了吐槽的冲动,默默的下床,腊梅迅速的伺候她穿好了短衫儒裙。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当坐到梳妆镜前看到镜中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孔的那一刻,夏云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注视着镜子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   梦境中见过的那张脸,忽然就变成了自己的脸......这种诡异的近乎可怕的经历,可不是谁都有过的。   夏云原本的长相是什么样子呢?委婉一点的说法是端正耐看,不算丑,扔在人堆里也绝对不惹眼的那一种。   可镜中的这张脸,却实在太美了。一张鹅蛋脸,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眼似秋水,额心红红的一点美人痣,长长的青丝柔顺的垂在胸前,菱形的唇角微微扬起,如春风拂面,令人心醉神迷。   夏云没出息的看呆了。这样一个容貌美气质佳的绝色美人,足以让同样身为女人的自己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原来,你叫夏云锦!   不,现在该换成是我叫夏云锦了。这个美的能令所有人心动的女子现在是我了......   夏云锦这个时候的心情无疑是很复杂的。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大概就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一堆没用的彩票,一夕之间从土豪变成了土鳖。然后这堆彩票里,竟然开出了一千万的大奖!!!   桃花的动作轻巧熟稔,很快就为她梳好了头发。   夏云锦发呆走神的时间也正式宣告结束,在四个丫鬟的押送......陪伴下,去了吟春园。   没有手表,不清楚时间,从浓浓的夜色看来,大概是晚上十一二点左右。腊梅在前面打着灯笼,小茉莉在后面打着灯笼,两团朦胧的光在暗夜里飘动,照射出的光芒不足五米。就连走在身边的荷花桃花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夏云锦也没心情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见了那个夫人要怎么办。人家寻死觅活的要上吊,自己这个冒牌货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转过几个回廊,过了一个影壁,又进了一个院门,往里走几步,终于到了。   还没等进屋子,一阵嘈杂吵闹声就传了出来,间杂着“夫人,你可不去能死啊”的哭喊声。   这动静似乎不太妙啊!夏云锦小声问身后的小茉莉:“你不是说夫人刚才自尽未遂已经被救下了吗?”   小茉莉也小声的应道:“大概是夫人趁着身边丫鬟婆子没注意的时候又自尽了一次。”   ……寻死的意志如此坚定,何愁没有成功的一天!   夏云锦在心里感叹一声,抬脚往里走。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慌乱无措的围拢在床边,有眼尖的瞄到了夏云锦的身影,顿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三娘子来了!”   众人的反应十分迅速,立刻让了开来。   夏云锦:“……”   荷花见夏云锦没动弹,立刻悄悄的扯了扯夏云锦的袖子。夏云锦这才反应过来,走到了床边。然后被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的妇人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就退后了一步。   众人:“……”   荷花忙咳嗽一声说道:“三娘子不要太悲恸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前几次都能救回来,这次也一定可以。”   夏云锦下意识的张口附和:“荷花说的对,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众人:“……”   荷花:“……”   嘴总是比脑子快一步!夏云锦懊恼的鄙视自己,清了清嗓子,摆出主子的架势来:“我娘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皮肤白皙容貌俏丽的丫鬟上前一步应道:“夫人之前用白绫自尽,被奴婢几个发现救了下来。后来奴婢让人去给三娘子报信,又打发了人去请赵妈妈。夫人当时在床上躺着好好的,奴婢几个也就放了心。谁曾想,一个没注意,夫人竟从枕下又取出了毒药放进茶水里,等奴婢几个发现的时候,夫人已经喝了大半杯茶水,昏迷不醒了。奴婢一急之下,已经让人去请郎中来了。可这深更半夜的,大夫就算是肯出诊,只怕也快不到哪儿去......”说着,眼圈又红了,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看的出这个丫鬟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说话简洁利落条理分明,短短几句话就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荷花轻声在夏云锦的耳边提醒:“这是春芽,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夏云锦略略点头,表示知道了。头脑里一片乱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活了二十六年,也算有些人生阅历了。可这其中,绝不包括面对着一个喝了毒药昏迷不醒的人。尤其是这个人,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亲娘!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哭几声表示一下悲恸?   夏云锦下意识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似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低声说道:“三娘子,夫人情况危急,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可得冷静些。”   不用装模作样的掉眼泪,夏云锦心情顿时好了一些,随意的嗯了一声。   冷静这种情绪果然是会传染的。夏云锦一脸沉稳(其实是一脸茫然),丫鬟婆子们也都擦了眼泪。   有一个胆子大些的,上前用力的掐夫人的人中。掐了许久,夫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喃喃的喊了两声什么,眼睛依旧紧紧的闭着,泪水却从眼角滑落下来。   夏云锦耳尖的听到了两个名字,疑惑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黯然的叹口气,低低的说道:“半山是老爷的名讳,安平是大郎的名字。自从老爷和大郎尸首运回京城下葬之后,夫人整日里念叨她们的名字......”   说着,荷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夏半山夏安平父子意外身亡,夫人萧氏寻死觅活,府里人心涣散,短短一个月间,曾经被誉为大周朝第一富商的夏家,如今已经呈现出了颓败。没有男子撑门立户,夏家该怎么办?   夏云锦心里也沉甸甸的。她连夏半山父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果说现在为他们两个的死难过,那纯粹是假话。可看着眼前昏迷不醒时犹自不忘丈夫儿子的可怜妇人,任谁也会动恻隐之心......   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匆匆走了进来,她相貌平常,穿戴却远胜普通的管事婆子,一脸忧色。   “赵妈妈!”春芽看到来人,顿时精神一振。   赵妈妈无心多说,随意的嗯了一声,快速的到了床边。在看到床上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的萧氏时,眼圈顿时红了,扑着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萧氏冰凉的手哭了起来:“都是老奴的错,不该离开夫人半步。夫人,你可一定要撑下去啊!不要丢下三娘子,不要丢下老奴......”   这个赵妈妈哭的情真意切,声音嘶哑,感染力极强。原本已经平静了不少的丫鬟婆子们也都跟着抽泣起来。   一屋子的哀伤气氛,夏云锦的木然就显得有些惹眼了——没办法,想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哭得出来的。   赵妈妈伤心痛哭之余,竟也留意到了夏云锦的异常,迟疑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凑过去,低声耳语几句。   赵妈妈面色一变,连哭也忘了,激动的攥住了夏云锦的手:“三娘子,你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屋里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夏云锦在众人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中,沉重的点了点头:“是,我确实什么都记不清了。”   赵妈妈身子一颤,忽的又扑回到了床边大哭:“夫人,你快点醒醒啊,三娘子已经成傻子了......”   夏云锦:“......”   第三章 郎中 更新时间2014-1-29 8:03:37 字数:3167  好在混乱没有延续太久,大夫很快就请来了。赵妈妈忙擦了眼泪,起身相迎。在看清大夫脸孔的一刹那,脱口而出道:“怎么没请王大夫过来?”   那个背着药箱年约四十左右的大夫看了赵妈妈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妈妈:“......”   好在春芽的反应很快,立刻陪着笑脸将那个大夫拦了下来:“既然已经来了,烦请您替夫人看看。我们夫人一个时辰前喝下了毒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您要是能救了夫人,就是我们夏府的大恩人,一定有重金酬谢!”   那个大夫一声不吭,转身走到了床边坐下,开始为萧氏诊脉。   ......真是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夏云锦好奇的打量这个大夫几眼。只见他相貌平平满脸胡茬,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还隐约有些酒气......反正怎么看都不像大夫就是了!   赵妈妈低声问那个请了大夫来的丫鬟:“春桃,你怎么没去请王大夫过来?”   王大夫是京城名医,医术高超。当然诊金也出奇的贵。夏家的主子生病,多是请王大夫来就诊。   春桃小声应道:“奴婢去王家请了,可是王大夫被安国候府的人请去了。听说是侯府的小侯爷骑马打猎的时候出了意外,特地接了王大夫到侯府里为小侯爷诊治。说是大概要在侯府里待上一两个月。奴婢一急之下,就请了这位杜郎中来了。”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走方郎中。   赵妈妈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责备春桃。这深更半夜的,想请那些京城名医来确实不便。也只能先勉强将就一下了。   好在这个杜郎中虽然看起来不靠谱,看诊的速度却很快。诊脉过后,简单的说了三个字:“死不了!”   ......   赵妈妈忍着怒气,冷淡的应道:“既然夫人没有大碍,就请杜郎中开副药方。等天亮了就去抓药......”   杜郎中的声音更冷淡:“等到天亮,你们就可以准备操办丧事了!”   众人:“......”   杜郎中却对众人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打开药箱,取出了一个包打开,露出一排长短各异粗细不同的针。头也不抬的吩咐:“再去点几支烛台,闲杂人等都退下去!”   赵妈妈气的脸都白了。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悦耳声音响起:“救人如救火,还不快点按杜郎中说的去做!”   赵妈妈一愣,反射性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脱口而出之后,也只能硬撑到底,故意绷紧了脸孔:“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主子发话了,下人们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很快,屋里又重新燃起了几支烛台,照的屋里亮堂堂的。大部分的丫鬟婆子也都退下了。屋里只留下了春芽和赵妈妈,还有夏云锦荷花等人。   杜郎中看起来虽然不靠谱,可施针的手法却十分熟练。捻起长长细细的针,几乎没细看,随手就将针扎进了萧氏的头上。萧氏身子一颤,神情似有些痛苦。   赵妈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杜郎中,你这是要做什么?”王大夫每次来看诊都很仔细,就算施针也都是十分小心慎之又慎的。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郎中,扎针也太随意了吧!!!   杜郎中动作没停,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赵妈妈气的脸都涨红了:“你......”   “赵妈妈,”夏云锦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低声安抚道:“杜郎中在施针,肯定忌讳人随意出声打扰。你还是出去等一会儿吧!”   赵妈妈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此刻救人要紧,忿忿的出去了。   屋子里陡然清净了。   ......   夏云锦松口气,终于有心情细细打量躺在床上的萧氏了。这一看,不由得暗暗惊叹。能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儿,萧氏自然也是个美人。目测看来,大概三十五六岁,面色苍白,身形纤弱,颇有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杜郎中对着这么一个娇弱的美妇人,却半点都没手软。又拿起一根更长更细的针扎了下去。很快,萧氏的头上就多了许多明晃晃的金针,很有几分刺猬的效果。   ......   夏云锦看的心惊肉跳,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很自然的将屋子打量了一圈,心中暗暗惊叹不已。虽然她对家具摆设之类的不太精通,可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这屋子里摆放的东西无一不精致昂贵。很显然,这个夏家非富则贵……   床上的萧氏忽然呓语了一声。   春芽惊喜的叫了起来:“夫人醒了!”   夏云锦陡然回过神来,很自然的凑到了床边。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把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当成自己的亲娘,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挑战,夏云锦也从来不擅长装模作样这一套。就连勉强挤出的那点关切,也有点看热闹的架势。   春芽等人可要比她激动了,一个个围拢到床边,喊起了夫人。   萧氏的眼神有些涣散和呆滞,愣愣的看着床边的人,困难的挤出一句话:“你们是谁?”   众人:“……”   难道这么快就遇到穿越同仁了吗?夏云锦的脑海中忽的掠过这个猜想,然后整个人都激动兴奋起来了,霍地探身过去问道:“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众人:“……”   这看一对傻子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夏云锦咳嗽一声,定了定神:“娘,你怎么连我都不记得了?”乳名是什么来着?夏云锦边说边悄悄的瞄了荷花一眼。   荷花很小声的提醒:“三娘子的乳名叫锦娘。”   夏云锦立刻从善如流的添了一句:“我是你的锦娘啊!”娇嗔肉麻的语气,听的自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萧氏茫然的看着眼前美丽无双的少女,无意识的喊了声:“锦娘......”这个熟悉的名字似勾起了她的记忆,可当她要仔细想下去,却又头痛欲裂,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萧氏痛苦的呻吟一声,又昏厥了过去。   春芽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忙道:“杜郎中,夫人这是怎么了?”   杜郎中倒是半点都不着急:“只要能醒过来,就死不了。具体情况,要等明天再醒来才能知道。”说着,又到桌子边开了个药方:“照方抓药熬药,等她醒了喂上一碗。”   春芽立刻接过了药方,示意春桃给杜郎中奉上诊金。   杜郎中瞄了一眼,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诊金,然后理所当然的问道:“我今晚睡在哪里?”   ......丫鬟们自动自发的看了过来,夏云锦只得硬着头皮做主:“快些去收拾一间客房,请杜郎中歇下。等明天娘醒了,再请杜郎中过来诊治。”   杜郎中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顺便补了一句:“明天诊金另算。”   夏云锦:“......”   等春桃领着杜郎中走了,春芽才仗着胆子发了句牢骚:“这个杜郎中,也实在是太古怪了。也不知道医术到底如何。”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的医术肯定很好。”   为什么?丫鬟们的眼中一起闪出了问号。   夏云锦的理由很简单:“一般来说,有真本事的人都有些古怪脾气。这个杜郎中虽然说话不中听,可才几针下去,就让娘醒过来了。医术肯定很高明!”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反正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住处,别说一个杜郎中,就算是住上十个八个闲人也有的是客房。   春芽很快释然了,低声说道:“夜已经深了,三娘子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天夫人醒了,奴婢再打发人请三娘子过来。”   按理来说,亲娘半死不活的,做女儿的应该在一边伺候着才是正理。不过,夏云锦此时又累又困。实在没精力也没心情表现孝心,立刻点头应了。   赵妈妈进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夏云锦领着几个丫鬟往外走。   “三娘子这就要走了么?”赵妈妈看着夏云锦的眼神里隐隐流露出指责和痛心。   夏云锦略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   赵妈妈眼中的指责更明显了。   小茉莉立刻为主子解围:“赵妈妈,三娘子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说不定回去睡上一觉醒过来,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呢!”   夏云锦在心里为小茉莉点三十二个赞!   赵妈妈果然立刻就变了态度,一脸关切的叮嘱三娘子回去早点休息。   绕了一大圈总算又回到了凝翠园。夏云锦累的只想倒头就睡。桃花却凑上前来,伸手为她解开腰带。   夏云锦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推开荷花,一脸戒备:“你要干什么?”   桃花:“......”   主仆两个你看我我看你,桃花终于委屈的张了口:“奴婢是想伺候你更衣梳洗。”   夏云锦这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忙笑着安抚桃花:“好了,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先退下吧!”她可不习惯有人为自己脱衣服洗脸什么的。   桃花的眼里立刻就闪出了泪花,声音哽咽:“三娘子这是嫌弃奴婢了吗?”   -----------------   这已经是小情的第八本新书了,不管写了多少书,每次发新书依然忐忑不安没底气。恳请大家一定要收藏投票留言,这样小情才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和勇气~谢谢大家   第四章 梦境 更新时间2014-1-30 8:03:41 字数:2146  预祝大家新年快乐~O(∩_∩)O~从今天起就要冲新书榜了,恳请大家多收藏多投些推荐票,谢谢书友们的支持~   --------------   夏云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孩子哭哭啼啼。更何况,桃花还是一个娇美又可爱的少女,委委屈屈的抹着眼泪,别提多惹人怜爱了。   夏云锦没有原则的妥协:“好了,你别哭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行了吧!”   桃花忙用袖子擦了眼泪,欢喜的凑过来替她更衣漱洗。   ......   从小到大习惯了自力更生,现在忽然成了连脱衣服脱鞋洗脸都要人伺候的娇贵小姐,夏云锦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好不容易熬到上床睡下了,才松了口气。   桃花却还是没走,就在床边矮了一截的暖榻上睡下了。看这架势,是打算一夜都睡在这儿了。   夏云锦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桃花,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还是回自己的屋子里睡吧!”   桃花立刻一个咕噜翻起身来,一脸紧张的问道:“是不是奴婢打扰三娘子了?”   夏云锦很诚实的点点头:“有人在我身边,我根本就睡不着。”   可是,以前每天晚上都有人值夜,你也睡的好好的啊!桃花看着眼角眉梢俱是倦意的夏云锦,默默的将这句话咽了回去。然后利落的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放置的烛台散发出柔和昏黄的光,这间精致的闺房里的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芒。夏云锦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淡粉色的纱帐,明明又累又倦,甚至却无比清醒,毫无睡意。   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是她穿越进了诡异的梦境里,还是梦境里的女子变成了她?那个女子为什么会一脸悲戚凄凉的自尽身亡?这到底是预示着这个女子原本的命运,抑或是昭示着她将来会有的命运……   一个个谜团像浓墨的乌云聚集在一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无法顺畅的喘息。   夏云锦头脑里乱糟糟的,过了许久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能继续活着总是件好事!至于这一团迷雾,总有一天,她会安然解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   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沉沉的入睡。奇怪的是,她竟然又做了梦。   这一次的梦境里,却没有闺房和绝色美人。只有那个租来的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房间里充满了怪异的味道。一个二十多岁的短发女人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呈现出诡异的红色,呼吸微不可闻。   这个女人是谁?   她有些茫然的想着,然后骇然。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怪不得在她的身上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原来她已经煤气中毒奄奄一息就快死了!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会被永远留在梦境里,再也回不去了?   “夏云!你快点醒醒!”她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伸手用力的推了推床上的女人。可当伸出手的那一刻,她惊惶的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是月白色的袖子。这分明是临睡前桃花伺候着她换上的衣服!   她到底是谁?她明明是夏云,为什么身体却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知何时,泪水纷纷的滑落脸颊,模糊了视线。   她边哭边推床上昏睡不醒的女人,可她的手根本就无法触及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在她和自己的身体中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床上的女人在沉睡中永远的没了呼吸。   ......   “三娘子,醒醒!”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云锦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站在床边的少女身着青布衣裙,梳着丫髻,容貌清秀,眼神急切又焦灼:“你到底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还是身子哪儿不舒服?杜郎中还住在府里,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话音未落,夏云锦已经坐直了身子,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荷花,我已经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荷花:“......”   桃花腊梅小茉莉听到屋里的哭声,忙都跑了进来。小茉莉抢着问道:“荷花姐姐,三娘子怎么哭了?”   荷花一边细心的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夏云锦轻拍后背,一边无奈的应道:“三娘子说她已经死了,还说她再也回不去了。”   小茉莉脱口而出道:“可是三娘子明明还活的好好的啊!等等,她不是想寻短见吧!”   小茉莉这么一说,几个丫鬟都紧张起来。   老爷和大郎意外去世之后,夫人整日里寻死觅活的。三娘子该不是也受了夫人影响,想不开了吧!   “三娘子,你可千万不能有轻生的念头。”荷花紧张的说道:“夫人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府里上下的人心可就都散了。”   桃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们也就没脸再活下去了。”   “千万别寻短见!”腊梅连安慰人的时候都言简意赅。   小茉莉直接就哭上了,哭声响亮的都快把屋顶给震破了:“三娘子,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奴婢也就活不成了!奴婢今年才十四岁,还想好好活下去以后嫁个如意郎君......”   ......她就是心里难受想哭一会儿,什么时候说要寻死了?!   被众丫鬟这么一闹,夏云锦也哭不下去了,坐直了身子,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好了,我不哭了,也不会去寻短见。你们不用担心。”   丫鬟们面面相觑,还是荷花率先张了口:“三娘子,你真的没事吗?”   夏云锦用力点头。虽然现代的自己死了又换了个身体,虽然一切茫然不知疑点重重,虽然梦境里的夏云锦自尽身亡的那一幕让人心惊......可能继续活着总是件好事。她才舍不得去寻什么短见!   丫鬟们都松口气,三娘子没有寻短见的心思就好。   小茉莉捧来洗脸水和漱口水,桃花忙碌着为她梳洗,荷花精心挑好了衣裙,腊梅不声不响的去厨房端来了精致的早饭。   夏云锦......什么也不用做,别给丫鬟们添乱就好。   第五章 萧氏 更新时间2014-1-31 8:03:13 字数:2142  大年初一,祝大家新年发财万事如意。勤奋更新的作者有红包咩~~~(@^_^@)~   ------------   收拾妥当,吃了早饭之后,夏云锦又去了吟春园探望萧氏。   昨天夜里心慌意乱,光线又暗淡,根本就没心情打量周围的一切。今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夏府的景致清清楚楚的呈现在眼前。   夏云锦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着,忘了合拢。   长长的抄手游廊,精巧的垂花门,青砖铺成的小径掩映在葱茏的树下,小径旁随处可见奇花异草,目光远眺,隐隐的能看到一些精致的亭台楼阁,还有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小厮……   这分明就是古装大戏上才有的深宅大院。   事实上,说深宅大院也不太合适。这个夏府显然占地极广,绝不止是普通的几进院子。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一切。总之,常年住在租来的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里安之如怡的夏云锦被深深的震撼了!   荷花见她神色有异,善解人意的说道:“三娘子是不是连府里是什么样子也都忘了?”   夏云锦猛的点头。   荷花哑然失笑,声音愈发温柔:“都忘了也没关系,奴婢再一样一样说给你听。我们夏府初建的时候,只是个四进的大院子。后来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富商。索性将这条巷子里的五六户都买了下来,修缮成了现在的样子。就连这个巷子都被改叫夏家巷子了。”   荷花说的轻描淡写,夏云锦却听的头晕目眩,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听听这口气,果断是土豪中的土豪啊!   她虽然早有预感这个夏家非富则贵,也没想到夏家会这么的牛气!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富商啊……等等,大周朝是怎么回事?历史上没这个朝代吧!   想细问已经没时间了,吟春园到了。   刚进了吟春园,春桃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见了夏云锦,眼泪珠儿顿时成串的掉了下来:“三娘子,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醒来之后,说什么也记不得了。”   ……丫鬟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夏云锦。   难道傻子也会传染吗?   夏云锦把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虚扔到了脑后,定定神说道:“先别慌,我现在就进去看看夫人……我娘。”   萧氏刚醒来不久,被扶着坐在床头,半倚着软软的靠枕,面色苍白眼神茫然。赵妈妈春芽等人都围拢在床边。还多了两个妙龄少女,看穿着打扮,明显是主子身份。   夏云锦无暇细细打量她们,也没心情揣摩她们两个的身份,快速走到了床边,逼着自己叫了一声:“娘,你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么?”   萧氏眼神呆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她:“我记得你,你说你叫锦娘。”   ……到底是真的记不清了,还是同为穿越人士因为摸不清情况故意在装傻?   夏云锦不太确定,此时也不宜追根问底,只好顺着萧氏的话音说下去:“是啊,我是锦娘。你忘了所有的事情也不要紧,让春芽和赵妈妈再一样一样的说给你听。说不定很快就能全都想起来了。”   这番安慰似模似样,赵妈妈听的十分欣慰,又接口道:“夫人只要安心静养就好了。府里府外的事情有三娘子呢!”   神色倦顿的萧氏有些茫然的嗯了一声。   夏云锦:“......”   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成了夏府的当家人?这一点都不科学!!!   夏云锦很含蓄的问了句:“赵妈妈,府里没有别的长辈可以当家理事吗?”按照常理推断,夏半山肯定纳过妾吧!那两个相貌出众的少女,十有八九是府里的庶女。有庶女就该有姨娘才对!   赵妈妈叹道:“三娘子果然是什么都忘了。原本府里确实是有两个姨娘的,可后来惹恼了夫人,被老爷打发去田庄里住着了。如今这府里,除了夫人之外,就属三娘子最大。四娘子和五娘子都比你小,又都是姨娘生的。这府里能主事的人,就只有三娘子了。”   夏云锦嘴里有些发苦,又看向那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大一些,约莫十四岁左右,生的白皙娇弱,胆子似乎也特别的小,被夏云锦这么一打量,不自觉的瑟缩了身子。另一个更小一些,最多十一二岁,脸颊圆润,稚气未脱。   矮子里挑将军,目前看来确实是她更合适一些......   赵妈妈一脸的信任和鼓励:“三娘子不用担心。府里的事情,有老奴帮衬着打点。铺子里的事情,有方大管事,和官府那边打交道,有刘大管事。三娘子只要能稳住人心就好。”   也就是说,所有事情都有人去做,她只要做个名义上的当家人就好了。   夏云锦松口气,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春桃低声来禀报:“杜郎中来了!”话音刚落,杜郎中便背着药箱进来了。大概是休息了一晚又梳洗过的缘故,杜郎中看起来总算没那么“不修边幅”了。   赵妈妈对这个杜郎中毫无好感,可眼下萧氏病情不明,还得指望着这个杜郎中为萧氏诊治,也只得按捺住性子。   杜郎中问了几句,又为萧氏搭脉,然后略略皱眉,半晌才说道:“萧夫人伤心过度,又因为药物残留的影响,所以记忆混乱,记不清身边的人和事。”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由不得人不信。   赵妈妈情不自禁的追问:“能治好吗?”   杜郎中没什么表情的应道:“不好说。得每天施针治疗,再辅以汤药。如果见效快的话,或许一两个月就能有好转。如果见效慢,一年半载也有可能。”   也就是说,得长期把杜郎中留在府里。   这笔开销对夏府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如今府里都是女眷,就得谨慎些了。赵妈妈询问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那就有劳杜郎中了。只要能治好萧夫人......我娘,一定有重金酬谢。”   杜郎中冷冷的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要是治不好萧夫人,就不该拿诊金了?”   夏云锦:“......”   如果这个杜郎中的医术有他口舌一半厉害,治好萧夫人肯定没问题!      第六章 当家 更新时间2014-2-1 8:02:51 字数:2195  喜良缘正式完本了,从今天起,会专心的更新美人多骄。欢迎老读者们跳坑,欢迎新读者们前来支持。收藏推荐留言一个都不能少,有打赏Pk票就开心了~(@^_^@)~   -------------   萧氏身子虚弱,不宜多说话,需要安心静养。夏云锦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赵妈妈忙跟了上来,殷勤的说道:“三娘子,趁着现在有空,老奴去把府里重要的管事都叫来,你正好见一见她们吧!”   ......这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吗?   夏云锦可怜兮兮的看了赵妈妈一眼,正想着来个苦肉计什么的。赵妈妈却比她更快一步,眼圈已经红了:“老爷和大郎走了,夫人如今又是这个样子,府里这么多人,总有些心思不正的,万一趁着这时候动了什么不轨的心思就糟了。好在有三娘子在,不然,老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边说边擦拭眼角。   说掉眼泪就掉眼泪,这份功力实在让夏云锦羞愧汗颜。明知道赵妈妈有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可看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泛白的老妇人哭鼻子抹眼泪,想不心软都不可能。   夏云锦无奈的安慰道:“行了,你别哭了。我见她们总行了吧!”   赵妈妈立刻雨转晴,脸上哪还有半滴眼泪:“你先在耳房里歇着,老奴这就命人去叫她们过来。”   说着,利落的转身,中气十足的喊了几个丫鬟过来,一一吩咐下去。   夏云锦在几个丫鬟的陪伴下进了耳房,这两日见惯了夏府里各种精致奢华的摆设,总算没有再瞠目结舌的丢人了。   坐在精致的雕花红木椅子上,夏云锦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   小茉莉一脸担忧的问道:“三娘子,你是不是肚子痛?需要方便吗?隔壁就有净房!”   ......好吧,严肃深沉的表情果然不适合她!夏云锦默默的囧了一下,旋即打起精神来问道:“以前这府里的事情都是谁在打理的?是我娘吗?”   荷花笑着答道:“夫人是当家主母,府里大小管事都得听夫人的吩咐。不过......”   “不过,夫人素来不喜这些繁琐的事情,其实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赵妈妈打理的。”桃花很自然的接口:“三娘子不用担心,只要有赵妈妈在,那些管事绝对不敢偷懒。”   感情之前的萧氏就是这样当家的,那就好!   夏云锦终于定下心神来。   很快,管事们便一一来了。荷花桃花轮流小声介绍起来,这个脸庞丰润的婆子是府里的采买袁妈妈,那个精明干练穿戴出挑的是刘大管事的媳妇,平日里管着库房。还有那个看着一脸和气的万妈妈,掌管着针线房......   来的管事不算多,一共有五个。可这五个人,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她们每个人都管着几个小管事,这些小管事再管着下面的人做事。   夏云锦很快就听懂了。打个比方来说,如果夏府的内宅是一间公司的话,萧氏就是董事长,赵妈妈是董事长助理。眼前这几个人是公司里的高级主管,各自分管着一个部门。下面又有小主管若干以及一堆员工。   她自己嘛,现在就是个总经理的位置。董事长生病了,她这个总经理就得撑起门面来。那些小主管和普通员工是没资格来见她这个总经理的,来的都是高级主管。她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好好安抚这些高级主管,让她们继续为公司做牛做马!   想明白了这一层,夏云锦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温和的笑着一一和管事们说话。   “袁妈妈,近来府里采买情况如何?”   袁妈妈第一个被点名,忙精神抖索的应道:“三娘子请放心,奴婢蒙夫人赏识,做了总采买,自然要尽心尽力督促下面的人做事。保准不出半点岔子!”   夏云锦鼓励的笑了笑:“好,只要做的好,到了年底一定给你发奖金!”   众人:“......”   夏云锦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发双倍的红包!”   这个倒是通俗易懂,袁妈妈立刻欢喜的道谢。其他的几个管事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气氛良好,可以进行下一个了。夏云锦的目光落到了那个长相穿戴都最出挑的三十多岁的妇人身上。   这个妇人显然极有体面,就连赵妈妈对着她也分外的客气些:“刘德海家的,夫人如今卧床不起,三娘子出来当家理事。今天特地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几个正式的给三娘子请个安。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直接去凝翠园就行了。”   刘德海家的笑吟吟的应了,又冲着夏云锦说道:“说起这个,还真是有桩重要的事情要请示三娘子。安国候府的小侯爷昨儿个打猎受了伤,于情于理我们夏府都该登门探望,这表礼应该怎么准备,还请三娘子拿个主意。”   安国候府的小侯爷受伤,和夏府有什么关系?!   夏云锦一愣,不解的反问:“我们家和安国侯府是亲戚吗?”   众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微妙。   赵妈妈咳嗽一声笑道:“夫人娘家姓萧,按着族谱算起来,和安国侯府的萧侯爷是远房族亲。”   至于有多远,也不太好算。反正早就出了五服。不过,好赖都是姓萧,有这么显赫的一门族亲,当然得上赶着巴结讨好了。   夏云锦也是有过几年社会历练的,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夏家虽然是富甲天下的商户,可在古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比起那些有权有势的勋贵世家,相差何止千里。所以,能攀上点关系的时候,绝不能轻易错过。   夏云锦很快就下了决定:“既是这样,那就把礼物准备的丰厚一点。等过两天,就由你和赵妈妈亲自登门去拜访送礼!”   赵妈妈和刘德海家的面面相觑,脸上很明显的流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这么做不妥当吗?”夏云锦下意识的追问。   刘德海家的说话十分委婉:“奴婢们若是登门,只怕不太好。还是三娘子亲自登门显得有诚意些。”   赵妈妈就直接多了:“安国候府可是我们大周朝建朝以来最得圣心的勋贵府邸。这样的地方,奴婢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三娘子亲自去才行。”   ......好吧,又多了桩任务!   夏云锦只得无奈的应了。      第七章 姐妹 更新时间2014-2-2 8:02:36 字数:2129  感谢书友琳西和赛裳的打赏,看到有熟悉的老读者,真是格外的开心~O(∩_∩)O~   ----------   应付完了几个管事妈妈,正好也就该吃午饭了。   夏云锦懒得再动弹,便听了赵妈妈的建议,留在吟春园里用了午饭。来来去去的人虽然不少,可有资格和她坐在一起吃饭的,也只有夏府的四娘子和五娘子了。   三个少女安静的坐在梨花木圆桌边,丫鬟们川流不息的上菜。   四个冷盘六盘热炒八道烧菜外加若干种主食,将偌大的圆桌摆放的满满的。虽然不见鱼翅鲍鱼这些十分昂贵的菜肴,可每一盘都卖相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大厨手笔。   夏云锦早就饥肠辘辘,闻到饭菜香味顿时被勾起了馋虫。正要拿起筷子,腊梅却抢先一步拿起公筷,夹了一些放在碗里,然后恭敬的放在她面前。   ......原来吃饭也有这么多讲究,夹菜都不能自己动手。   秉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夏云锦很快就从善如流的适应了这样的用餐方式,顺便指挥腊梅:“别总夹那些素菜,多夹些肉来。”   四娘子五娘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夏云锦果断无视了她们两个错愕的眼神,心满意足的吃了一碗肉羹两碗米饭三块排骨四片熏鱼五只大虾......   夏云锦吃相其实还算文雅,并不难看。可这食量也太惊人了一些!   就连腊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三娘子,你吃饱了吧!”这是变相的提醒她不要再吃了。   夏云锦略有些惋惜的看了饭桌一眼,狠狠心点了点头。   再一看四娘子和五娘子,早已经搁了筷子,眼巴巴的等她许久了。见夏云锦终于搁了筷子,两个少女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三姐,我和五妹先回去了。”张口的是娇娇弱弱的四娘子。   夏云锦有心和两个妹妹聊聊天套套近乎,闻言笑道:“刚吃过午饭,别急着午睡,不如去园子里转转,消消食也是好的。”   四娘子看着就是个娇弱无力的小美人,五娘子稍微好一些,肤色却也谈不上健康红润。一看就知道是养在闺阁里的少女,运动量少的可怜的那一种。   夏云锦本就生的极美,这样温柔亲切的笑容,柔和了五官,散发出令人屏息的美丽。   这样平易近人的三娘子,却让四娘子和五娘子很不适应。两人对视一眼,才低声应了。   三娘子受了刺激忘了所有以前的事情,这个消息其实早就在府里传开了。她们两个原本还不敢相信,现在却是真的信了.以前的三娘子,矜持傲然,对两个庶出的妹妹爱理不理的,何曾有过这样的随和亲切?   更令四娘子五娘子惊讶的还在后面。   夏府园子再大再美,毕竟住了十几年,早就熟的不能再熟。可走在她们两个身侧的三娘子却一脸惊叹,饶有兴致的东张西望。时不时的说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例如......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池塘!”夏云锦不敢置信的看着波光粼粼占地至少有五六亩的池塘:“这得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才能挖出这么大一个池塘!还有,这池塘里的水又是从哪儿来的,该不会是让人从府外运来的吧!”   四娘子抿唇轻笑,细声细语的应道:“三姐连这个池塘也忘了么?原本这里种着一片梅林,你不喜欢,便让人把梅花都砍了,然后挖了一个池塘出来。池塘里的水倒不是从府外运来的,是爹命方大管事从府外引了活水源头。这样一年四季的水都是清洌洌的。春天可以划船泛舟,到了夏天的时候,池塘里满是碧绿的荷叶粉嫩的荷花,风景最美不过。每年入了夏,三姐都会特地举办荷花宴,邀请一些贵客来赏荷呢!”   这番话中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夏云锦听的咋舌不已。   夏家果然不是普通的有钱,为了原主的一时兴起,就砍了梅林,弄了个这么大的池塘出来。稍微一想都能猜出花费极大。听四娘子轻描淡写的口吻,似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由此也能猜得出原主在夏家是何等的受宠了!   看过了荷塘之后,再看到成片的竹林,夏云锦就淡定多了:“我以前也很爱竹子吗?”   五娘子讶异的看了过来:“当然不是了,这片竹林是大哥命人种下的,他生平最喜欢竹子了。可惜现在竹林还在,大哥却不在了......”说着,已经红了眼圈。   提起英年早逝的兄长,四娘子也十分的伤感,眼中闪出了水光。虽说不是出自一个娘胎,可到底是亲生的兄长,总是有血缘亲情的。   原本欢快的气氛,陡然伤感了起来。   夏云锦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忙张口安抚道:“你们两个也别难过了。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希望我们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五娘子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了眼泪。   四娘子的心思却细腻多了,轻叹口气说道:“父亲走了,大哥也走了,母亲又卧床不起。家中连个撑门立户的男丁也没有。我们夏家这么大的产业,觊觎的人不知有多少。还不知将来能不能守得住......”   夏家一旦败落,庶出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好出路?   五娘子还小,自然不懂四娘子这些少女心思,抬头说道:“四姐不用泄气,还有三姐呢!三姐如今当了家,一定会守住我们夏家的基业。也会照顾好我们的。”   四娘子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你说的对,三姐一定会守住夏家的,我这是杞人忧天了。”   然后,两个妹妹一起看了过来,眼中俱都是信任。   ......夏云锦顿感压力山大。被人信赖的感觉是挺好,可一想到要背负起夏家所有人的期待,还得守住夏家所有的产业,就开始觉得头痛了。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既不是商业奇才,也不擅长经营关系,这么一大摊子都交给她,她想想都觉得头大。   正想着,一个小丫鬟匆匆的跑了过来禀报:“三娘子,不好了,莲香姑娘在门外哭哭啼啼的,闹腾着不肯走。”      第八章 莲香(一) 更新时间2014-2-3 8:02:58 字数:2146  又是新的一周了,要冲新书榜,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求各种支持~O(∩_∩)O~   --------------   莲香?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夏云锦一愣,反射性的看向四娘子五娘子。   四娘子俏脸微红,不肯吱声。五娘子还小,也没那么多顾忌,张口解释道:“这个莲香,是怜花阁里的头牌,也是大哥的红颜知己。大哥走了之后,这些日子她来过几回,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走,说是要留在夏府,为大哥守节。”   夏云锦下意识的接口:“那就让她留下呗!”   四娘子五娘子:“......”   夏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却是大周朝数一数二的顶级富商。一个青楼女子闹腾着要进府,当然不甚体面。更何况,谁知道对方存着什么心?   夏云锦咳嗽一声说道:“刚才我只是一时口误,我的意思是,既然她来了,总不能任由她在门口闹腾。这样影响也不好。还不如把她请进府来,好好的问一问她的心意。如果是想求财呢,不妨给点银子打发了。也省了以后的麻烦!”   五娘子有些忿忿的说道:“三姐只怕是忘了吧!她第一次来,母亲就想用银子打发她走,可她却怎么都不肯要,硬是要留在府里。是母亲命人将她送回了怜花阁。可不过几日,她又偷偷的跑来了。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可不能再让她这么闹腾下去了!”   四娘子也忍不住张口附和:“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就算大哥和她有过一段情分。可现在大哥都走了,她还闹着要进府,想也知道没存什么好心。”   被她们两个这么一说,夏云锦也开始觉得此事有些棘手,想了想说道:“我先见她一面再做决定。”   四娘子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   五娘子小声提醒道:“三姐,那个莲香最擅长做戏,你可别被她哭的心软了。”   夏云锦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同样小声的应了回去:“我最怕看见女子哭哭啼啼的,说不准就会心软。要不,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去?”   ......   凝翠园待客的正厅里。   夏云锦坐在中间,四娘子五娘子分别坐在她的左右身侧,荷花桃花等人站在夏云锦的身后,众人俱都面色沉凝,如临大敌,一起看向门口。   然后,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   只见她年约十七八岁,尖尖的瓜子脸,长长的柳眉,眼睛微红,眼角泪迹未干,洁白的贝齿轻轻的咬着嘴唇,似在忍着哭泣。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敛身为礼,声音温雅:“奴家莲香,见过几位娘子。”   ......这和她想象中的妖娆美艳风情万种的青楼红妓实在相差太远了吧!这样的容貌和气质,说是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夏云锦暗暗惊叹。四娘子等人却都是见过这位莲香的,眼中不免露出了些许鄙夷和轻视。   果然是个又会哭又会做戏的,怪不得这两年一直将夏安平的心拢的紧紧的。如果不是夏安平出了意外,或许将来真的会将她纳进府做妾也说不定。可现在夏安平都死了,她摆出这副伤心的样子给谁看?   夏云锦直截了当的问道:“莲香姑娘,你三番五次到我们夏家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缺银子的话,只管张口说个数,我们夏家也不会亏待了你......”   “三娘子,奴家自知身份低贱,不配踏进夏家的门。”莲香抬起眼眸,幽幽叹口气:“可奴家虽然卑贱,也不缺金银。说句不知羞耻的话,奴家是怜花阁里最红的头牌,愿意一掷千金和奴家相好的达官贵人不算少。奴家想要金银,不必厚颜到夏家来。可奴家和大郎结识两年,情意相投,早已下定决心此生都跟着大郎。如今大郎出了意外身亡,奴家愿为大郎守节,求三娘子成全!”   说完,屈膝缓缓跪下。晶莹的泪珠在眼角滚落,无声的哽咽,更令人心酸。   别说夏云锦了,就连原本心中有些轻蔑和不屑的五娘子也有些动容了。   四娘子却略略蹙眉,淡淡的说道:“莲香,你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哥守节。怜花阁岂肯放过你?”莲香可是怜花阁的活招牌,鸨母岂肯放过这么一棵摇钱树?要想赎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莲香哽咽着说道:“奴家求过了鸨母,鸨母倒是肯放我赎身,赎身的银子奴家自己也攒的差不多了。只是近来王家的公子天天都怜花阁来纠缠。奴家实在不想委身与他,所以才想求几位娘子收留,容奴家在大郎的院子里住下,就当奴家是大郎的丫鬟也好。总之,奴家是万万不会再回怜花阁了。”   怪不得这么急切的要留在夏家,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缘由。莲香是希望借着夏家的声势逼退那位王公子了。   虽然理智告诉夏云锦,这位莲香姑娘的话不见得能尽信,可一颗心早已软了下来:“你是真的想留在夏府吗?”   莲香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动,顿时惊喜的抬头应道:“当然是真心真意想留下。”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似的,半晌才下定决心说道:“其实,奴家想进夏府,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大郎临走前曾经在奴家那儿留宿,这个月奴家的月信一直迟迟未至。奴家大概是有了大郎的孩子了!”   ......   众人俱是一脸震惊!   夏云锦被这颗重磅炸弹炸的晕乎乎的,下意识的看了四娘子和五娘子一眼。她们两个也没好到哪儿去,俱都一脸慌乱。   还是荷花最沉稳,也最快有了反应:“莲香姑娘,这话可不是随便就乱说的。”更难听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众人都心领神会。   就算莲香真的有了身孕,谁知道她肚中的孩子是不是夏安平的。   莲香这个时候倒是不哭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心平气和的说道:“奴家有没有身孕,只要找个郎中来便知。奴家自从和大郎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接过别的客人。大郎的噩耗传来之后,奴家伤心欲绝,这一个月里除了来过夏府几次,其余时候都待再屋子里,压根就没见过任何客人。若是不信,可以找鸨母来对质。”      第九章 莲香(二) 更新时间2014-2-4 8:03:11 字数:2120  新书冲榜,求收藏求推荐票~感谢所有支持小情的书友~╭(╯3╰)╮   ----------   事关重大,夏云锦也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先命人将莲香搀扶起来坐下。又立刻派人去请了赵妈妈和杜郎中过来。   赵妈妈急匆匆的赶来,眉头皱的紧紧的,神色复杂的看了莲香一眼,却没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确定莲香是否真的有了身孕。其他的事情,一律容后再说。   杜郎中诊脉的速度很快,片刻过后收回了手,淡淡说道:“确实是喜脉。”   众人静默了片刻。   莲香却欢喜激动的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说着:“大郎,奴家怀了你的骨血了。你若是在地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吧!”   ......   夏云锦低声问赵妈妈:“现在该怎么办?”   赵妈妈深呼吸口气,低低的应道:“得找来怜花阁的鸨母和莲香身边的人问一问,如果莲香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大郎的,怎么也不能让她继续沦落在烟花之地。先将她留在府里安置下来,其他的日后再慢慢商议。”   事关夏家的子嗣,此事自然不能轻忽大意。如今夏安平父子意外身亡,府里只剩下一堆女眷。如果莲香肚子里的是男婴,就能继承夏家香火。按着大周律例,夏家所有的家业也有了继承人。   当然,也不排除莲香心怀叵测,万一怀的不是夏安平的血脉......   赵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要人留在夏府里,要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又有何难!   “莲香姑娘,”赵妈妈拿定了主意之后,对莲香的态度陡然温和了不少:“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再回怜花阁那种地方了。从今天起就留下吧!”   莲香终于如愿以偿,欢喜的擦拭了眼泪:“多谢妈妈,多谢三娘子!奴家自知身份低贱,不该有诸多要求。只希望能在大郎住过的院子里找一个空房间住下,这样也能离大郎更近一些。”   反正都要让人进府了,这点要求也不算什么。夏云锦立刻应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随你好了。”   莲香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如了愿,一脸惊喜,忙敛身道谢。不待夏云锦吩咐,荷花便笑着走上前,领着莲香去安置不提。   赵妈妈想了想,低声提醒道:“三娘子,此事若是让周家的娘子知道了,只怕会很不高兴。”   周家的娘子,这个人又是谁?夏云锦的眼里明明白白的浮出了问号。   还没等赵妈妈吭声,五娘子便抢着张口道:“周娘子是大哥没过门的妻子。原本打算着今年八月就成亲。如果不是大哥出了意外,这个时候正该筹办喜事呢!”   “周娘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四娘子也略略蹙眉:“若是被她知道了莲香住进了大哥的竹林苑,十有八九会来兴师问罪。”   ......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她?!   夏云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现在怎么办?已经让荷花把人领过去了,要不然,再把人叫回来,另外再做安排?”   众人:“......”   赵妈妈叹口气:“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莲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大郎的。这些琐事暂且就不管了。老奴这就命人去把怜花阁的人请来。”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情就由老奴来负责,几位娘子就不必过问了,只要等着消息就好。”   没出阁的小娘子,闺誉最是要紧,不宜出面过问这些事情。由精明老练的赵妈妈出面最合适不过。   夏云锦点点头应了。   赵妈妈的动作很快,立刻就派人去怜花阁请了鸨母和莲香身边的丫鬟前来,具体盘问细节无人知晓。   到了傍晚时分,赵妈妈来了凝翠园,虽是一脸疲倦,眼中却闪着喜色:“三娘子,莲香腹中的孩子,确实是大郎的没错。老奴许了重赏,那个鸨母也就都说了实话......”   夏安平出手阔绰,在莲香身上花费了许多金银,鸨母也收了不少好处。所以,这两年来,莲香的入幕之宾只有夏安平。夏安平在离开京城前的那一晚,也确实宿在了怜花阁。只可惜,几天之后,就传来了夏安平的噩耗。莲香当时就晕厥了过去。之后的日子里,一直以泪洗面,根本就没出来见过任何客人。腹中的孩子,必然是夏安平的无疑!   “......苍天有眼,总算是给夏家留了滴血脉。大郎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有多欢喜。要是早些知道此事,夫人大概也不会闹着整日里寻短见了。”赵妈妈说到动情处,眼眶湿润了:“只是苦了三娘子,以后得照顾这一大家子女眷......”   夏云锦再不情愿做这个当家人,在这样的时候也只能挺起胸膛应道:“赵妈妈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照顾所有人。”   赵妈妈听到这样的承诺,欣慰极了,迅速的擦了眼泪:“有用的着老奴的地方,老奴也一定义不容辞,竭尽全力。”语气中满是真挚,令人动容。   夏云锦的心里微微一颤。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都有种飘飘悠悠的不真实感。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轻纱,她清楚的看到,却无法感同身受。直到这一刻,看着赵妈妈红红的眼眶坚毅的神情,她才忽然有了微妙的感同身受。   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大大咧咧有点傻气的夏云了,现在的她,是夏家嫡出的女儿夏云锦,是府里所有人的顶梁柱。她要稳住所有人的心,要守住夏家的基业,要照顾母亲萧氏和两个妹妹,还有刚入府的莲香和她腹中的孩子......   既然接受了这个新的面孔和身份,这一切也都成了她责无旁贷的事情!   赵妈妈对她此刻复杂而微妙的心情无从知晓,继续说道:“既然莲香怀了大郎的骨肉,那住在竹林苑倒也说的过去。今后就算周娘子知晓了闹上门来,我们也不必怕了她。”   赵妈妈对莲香的态度改的倒是快的很。原来还是鄙夷轻视,现在却已经开始把莲香当成夏家的人了。   夏云锦暗暗失笑,打起精神和赵妈妈商议起了细节。      第十章 出行 更新时间2014-2-5 8:02:55 字数:2298  谢谢大家投票支持,新书榜已经第二名了!感谢书友赛裳的打赏,感谢书友see_an的PK票,能挂榜真好~O(∩_∩)O~看到很多熟悉的读者名字,小情真的很开心,等过了这几天,一定会多码字多更新,回报读者们的厚爱!   --------------   这一个晚上,夏云锦没有再做梦。她在精致的雕花木床上睡的很香很踏实。   隔日早晨,她在丫鬟们精心的伺候下起床梳洗,然后去吟春园探望萧氏。在赵妈妈的指点下学着打理家事。几个管事妈妈各自领着几个小管事,一一向她禀报府里的事务。她什么也不用做,基本上只要出耳朵听就好。如果有不妥当的,赵妈妈自然会出言提醒。   等接见过了管事们之后,一天里的正事也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到了下午,睡个饱满的午觉,之后便在夏府里四处转悠,争取尽早熟悉环境。顺便和两个妹妹聊聊天培养感情。无事的时候就去竹林苑探望一下莲香。   短短的两三天里,夏云锦很快的适应了这张新的面孔,也适应了新的环境和生活。   她优点不多,适应力却是一等一的强。   当年父母离异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先是跟着父亲生活,后来父亲再婚,她又跟着母亲。等母亲找到第二春的时候,她也正好念了高中,很识趣的去住校。父母对她还算不错,至少生活费没有断过。   她快快乐乐的念完高中大学之后,费劲力气找了个业务员的工作,租了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小套房住着。虽然业务平平工资不高感情生活也不丰富多彩,却依旧活的安稳踏实。   虽然穿越是件诡异又蛋疼的事情,可是能睁眼能呼吸总是愉快又幸运的。至于这个身份会带来的各种麻烦......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比如说,要去那个什么安国侯府探望一个素未谋面的世子爷这种事情,就当成是出府游玩好了!   赵妈妈对此事却异常的慎重,特地亲自备好了礼物,打算陪同一起前往。   夏云锦还在孝中,穿戴的十分素净。月白色绣着暗纹的短襦,配着湖绿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长而黑亮的秀发有一半挽起,斜斜的插了一支金钗。另一半柔顺的垂在胸前。小巧的耳垂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除此之外,别无装饰。   夏云锦看着镜中素颜朝天却美丽出尘的少女,心里暗赞一声。美人就是美人,不用刻意的妆点,也依然光彩夺目。   小茉莉小跑着来禀报:“三娘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夏云锦应了一声,在赵妈妈荷花桃花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离的老远,那辆豪华精致的马车便映入眼帘。黑楠木的车身,精巧的雕花车厢,健壮又神骏的马,让夏云锦看的暗自咋舌。   赵妈妈却显然误会了,低声安慰道:“我们这是去安国侯府拜访,总得低调一些。这辆马车比起你平日坐的那一辆确实差远了,三娘子勉强坐一回吧!”   夏云锦:“......”   穿着青布短打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殷勤的迎了过来,打开了车厢,又在车厢前跪下了。   这是要做什么?夏云锦一愣。   荷花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低声笑道:“贺二郎虽然年纪不大,可驾起车来却又快又稳,比起他爹也差不了多少。三娘子只管放心上车好了。”说着,便搀扶着夏云锦上前,示意夏云锦踩着贺二郎的背上马车。   夏云锦憋了半天,实在是无法适应这样的方式,张口道:“贺二郎,你起来站到一边去,我自己上马车就行了。”   此言一出,别说赵妈妈几个了,就是贺二郎也是一愣,维持着跪着的姿势抬起头来。   明亮却不刺目的阳光静静的洒落在夏云锦的脸上,似给那张芙蓉俏脸镀上了一层晶莹的光芒。微微翘起的唇角扬起醉人的弧度,璀璨的眼眸中闪着温和的光芒:“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可别这么随意的就跪下了。快些起来吧,有荷花桃花扶着我上马车就行了。”   贺二郎心跳如擂,忽然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了,低低的应了一声,涨红着脸起身站到了一旁。   夏云锦见少年郎因为自己的一个微笑面红耳赤,心情陡然愉快了不少。她相貌普通,属于扔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那一种,以前可从没有这样的经历。身为美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马车既宽敞又舒适,贺二郎驾车的技术也确实极好,又快又稳。   夏云锦坐下之后,很自然的放松了身体,斜斜的靠在车厢里。荷花和桃花倒是坐的十分端庄,俱都挺直了腰身,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上。   赵妈妈忍不住絮叨了几句:“三娘子,待会儿到了侯府,你可得注意些言行举止,万万不能如此散漫,免得被人耻笑......”   “放心好了,这不是还没到么?等到了侯府,我保证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矜持端庄,绝不会给夏家丢人。”夏云锦边说边打了个呵欠,坐姿愈发惫懒。   赵妈妈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得装作视而不见,又将话题扯了开去:“趁着现在有空,老奴和你说一说这个安国侯府。大周朝建朝时,萧家先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将。待到则天圣皇帝之后,由神宗继位,萧家从龙有功,一跃成了大周朝勋贵武将之首。这几代以来,一直圣宠不衰。如今当家的萧侯爷,单名一个易字,共有兄弟三人。萧侯爷居长,膝下有三女一子。长女嫁给了宁王,次女嫁给了平西侯世子。幼女待字闺中,听说貌美多才,是出了名的京城贵女。萧侯爷只有一个独子,在府中排行第六。萧侯爷十分器重这个儿子,萧六郎还没成年,就请封了世子......”   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夏云锦却听的漫不经心,脑海中反复的琢磨着“则天圣皇帝”这几个字,总觉得很耳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赵妈妈的话:“赵妈妈,你说的则天圣皇帝,该不是则天女皇吧!”   赵妈妈一听这话,却微微变了脸色,不无紧张的说道:“三娘子,这话在老奴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让外人听见了。这可是对圣皇帝的不敬!” 第十一章 登门 更新时间2014-2-6 8:02:43 字数:2147  过年这几天真是各种忙碌,天天走亲访友吃饭,想加更实在没时间。等再过两天,大家全部都上班了,我就开始双更~O(∩_∩)O~记得收藏,还有多投推荐票哦~   -----------   夏云锦陡然坐直了,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则天圣皇帝之后,是谁继的位?”   赵妈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到她什么都忘了,旋即释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娘子,这些话以后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随便乱问,不然可是要被指为大不敬的。老奴悄悄说一回,以后你可别问这些了。则天圣皇帝退位的时候,本打算传位给英王李显,神宗皇帝武承嗣起兵谋逆,夺了皇位。之后就是武家的天下了。”   夏云锦被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历史学的不算太好,不过,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武则天之后本该由唐中宗李显继位,怎么会是武则天的侄儿武承嗣?   历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扭曲了?   怪不得此时会是大周朝,当年武则天做了皇帝之后,改了国号叫周。之后既然是武家人谋夺了皇位,自然也就延续大周这个国号了......   这一段历史虽然未载于史册,可在民间却口耳相传流传甚广。赵妈妈索性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当年的萧家先祖随着神宗皇帝一起起兵,从龙有功,后来神宗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个封侯的就是萧家。一起随着起兵谋反的其余武将也都一一分封,成了大周朝最显赫的勋贵。萧家说是勋贵之首也不为过。这些武将勋贵们以萧家为首,连理同枝同进同退,将我们大周朝守的固若金汤。可以说是我们大周朝的栋梁!”   这么长的一番话,赵妈妈却连个顿都没打一气呵成,一脸有与容焉的骄傲之情。   荷花和桃花也都听的津津有味,对即将要去的安国候府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夏云锦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张口问了一句:“赵妈妈,照你这么说,这个安国侯府门第太高了,我们去了,人家肯让进门吗?”   赵妈妈笑容未减,自豪不已的说道:“当年老奴曾经随着夫人去过几回,第一回安国候夫人亲自见了夫人,后来几回是安国候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陪着夫人说话。每次从安国候府回来,都要有好些人登门来见我们夫人。”   ......感情连正主的面都不容易见到!照这么推算,今天登门,大概最高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夏云锦没什么失落的感觉,反而悄然松了口气。不用见正主就好!初来乍到,她对什么都不熟悉不了解,万一说错了话可就不太美妙了。现在摆明了就是去做个礼数,让人知道夏家和安国候府有往来就行了。   一路说说笑笑的,倒也排解了不少路途寂寞。   马车速度减缓,贺二郎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娘子,赵妈妈,安国候府就在前面,可门前已经停了许多马车。想再往前去,只怕是不太容易。”   赵妈妈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也是一惊:“哪来这么多的马车。”   夏云锦好奇的凑了过去。只见有数辆马车整整齐齐的停在前面,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八九辆。将整齐宽敞的巷子堵的严严实实。就连安国候府的大门是什么样子,也看不清楚。更别说往前再进一步了。   赵妈妈笑着解释道:“安国候世子受了伤,交好的勋贵府邸定然都会派人前来探望。还有不少趁机想和安国候府示好的,也都来了。也怪不得有这么多马车。”   夏云锦了然的点点头:“我们也属于后一种。”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不过,事实也是这样没错。夏家纵然有惊人的财富,可到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勋贵们面前,只有示好巴结的份。   赵妈妈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三娘子先在车上候着,老奴到门房那儿去递个名帖。”   赵妈妈一下车,夏云锦顿时活络了不少,撩起车帘,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条巷子和夏家巷子不同,街道宽敞,十分整洁干净。就连停在这儿的马车都一个赛一个的气派。夏云锦原本还觉得自家的马车就已经够好了,可和前面的几辆一比,又显得十分普通。   荷花最是细心,见夏云锦总盯着别人家的马车看,立刻笑着安慰道:“三娘子平日出行用的那辆马车,可比这些都强多了。只是今日登门拜访,不宜太过张扬。只得选了这辆最普通的。”   这话说的很含蓄,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清楚。夏家毕竟是商户之家,就算再有钱,也不宜和这些勋贵人家较劲。   夏云锦随意的笑了笑:“依我看,现在坐的这辆马车就挺好的。以后出府也不用换了,就都用这辆好了。”   荷花抿唇一笑,和桃花迅速的交换了个眼神。   三娘子可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三娘子,样样都爱掐尖露脸,什么都要比人强。现在可随和的多了。   等了一会儿,赵妈妈笑着回转:“老奴已经递了名帖进去,三娘子现在可以进门房小坐片刻,等上一等。”   两个丫鬟不用吩咐,先为夏云锦戴上了帷帽,然后搀扶着夏云锦夏了马车。又各自小心翼翼的捧了锦盒,跟在夏云锦的身后。   此时的帷帽做的十分精致。帽子边沿镶嵌的各色细碎宝石流光溢彩,薄薄的一层轻纱堪堪遮住小巧的下巴,若是有微风吹拂过来,脸孔在轻纱后若隐若现,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因此,未婚的小娘子出行都爱戴着帷帽。一来显示矜持,二来也更增几分美丽。   走了约莫十几米,安国候府的大门赫然引入眼帘。   正红朱漆的大门,左右两个石狮,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安国候府四个大字。那匾额显然已经颇有些年代了,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霜雨雪,愈发显得古朴幽然。   两个青衣小厮垂首而立,神情肃穆。   夏云锦下意识的整了整衣襟,正要走上前去,赵妈妈已经悄悄扯住了她的袖子,低声说道:“三娘子,不是这边,我们走那边!”   ......     第十二章 贵人(一) 更新时间2014-2-7 8:03:24 字数:2127  感谢书友笑笑66的打赏,感谢书友Sonia220投的Pk票,谢谢所有收藏推荐的读者~O(∩_∩)O~   --------------------   夏云锦一怔,一句为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好端端的大门不走,为什么要走那个侧门?   也不是那个侧门窄小,事实上,比起威严肃穆的大门,开在安国侯府左边的侧门也不逊色,十分宽敞,足够四个人同时出入。不过,不走正门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赵妈妈也没时间多解释,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听老奴的,待会儿有空了再给你细细解释。”   夏云锦识趣的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地随着赵妈妈一起从侧门进去。立刻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管事妈妈迎了上来。这个管事妈妈相貌平平,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虽不热络,礼数却时分周到。自称姓蒋,是侯府门房里的管事。   夏云锦正要开口说话,赵妈妈却抢先一步张口,和蒋妈妈寒暄几句套起了近乎。不管怎么说,夏云锦毕竟是主子身份,若是和下人搭讪说话,可就太掉身价了。   夏云锦很快会意过来,很配合的闭上嘴。她现在代表的是夏家,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小心些,免得丢了夏家的体面。   蒋妈妈领着夏云锦等人进了门房。   夏云锦迅速的打量一眼,忍不住暗暗咋舌。安国候府的气派,从门房就可窥出一斑了。收拾的干净宽敞的门房里,此时竟坐着好几个来客,身后的丫鬟小厮各自捧着锦盒之类的东西,显然来意都差不多。   在夏云锦打量别人的同时,众人惊艳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夏云锦的身上。虽然穿的素雅又戴上了帷帽,可窈窕的身形却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面纱下姣美的脸庞若隐若现,分明是个少见的美人。   夏云锦心里美滋滋飘飘然。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目光包围。身为女人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资格登门拜访的来客,自然不是浅薄之辈,略略打量夏云锦几眼,便各自将目光收了回去。   蒋妈妈引着夏云锦先坐下了,又命人上了茶,歉然笑道:“还请夏娘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命人去向夫人禀报一声。”   夏云锦含笑应了,却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这架势,绝不可能是“稍等片刻”了......   坐了小半个时辰,喝了两杯茶,眼巴巴的看着先到一步的客人一一被领进去,总算是轮到她了。   来迎夏云锦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年约十五六岁的丫鬟,容貌清秀端正,笑着行了礼:“奴婢青鸾,见过夏娘子。让夏娘子久等了,请随奴婢这边走。”   这个青鸾虽然伶俐,却并不多话,一路上只笑着在前领路。   夏云锦趁机悄悄打量安国候府里的景致。   大概是因为靠近皇城寸土寸金的缘故,安国候府远不及夏府占地大,景致也不如夏府精致绮丽。可百年勋贵世家却自有其底蕴,一草一木一石都布置的十分巧妙,显得极其雅致。来往的丫鬟仆妇俱都面带矜持的微笑,见了夏云锦礼数十足的行礼。可这样的礼貌中,分明又透出了些许世家奴仆特有的优越感。   这也是难免的。宰相家的门房出去要比七品县令还有体面,百年勋贵享尽荣华富贵的安国候府里的下人,也就难免自恃高人一等了。   夏云锦没有丝毫被轻视和触怒的感觉。反正今天就是来送个礼示个好就算完成任务了,等任务完成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估摸着以后也没机会再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青鸾忽的停住了脚步,快速的低语道:“那边有人过来了,有劳夏娘子暂时避一避,免得冲撞了贵人。”   夏云锦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荷花桃花扯着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旁边有一个假山。借着假山的遮掩,正好将身形遮掩了大半。   夏云锦好奇的瞄了一眼,只见有四五个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过来。看衣着,显然都是贵公子之流。   领先的那一个青年男子,穿着宝蓝色的锦袍,身材颀长,举止之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优雅。因为离的远,看不清长相如何,超然的气度卓越的风华却令人心折。   这个青年男子,大概就是青鸾口中的贵人了。只不知道这个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夏云锦便觉得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拍。   荷花悄悄的扯了扯夏云锦的衣袖,低低的提醒:“三娘子,不要多看,免得惹怒了贵人。”   夏云锦嗯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青鸾却并不避开,只垂着头立在路边,等那几个男子行步走过来之际,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见过几位公子爷。”   穿着宝蓝锦袍的青年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眼角余光分明看见了夏云锦一行人,却并无多看一眼的兴致,张口问道:“世子的伤势如何了?”   那声音不疾不徐温润动听,就像一缕柔和的春风轻轻叩着门扉。让人听着,只觉得心尖似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别说夏云锦了,就连赵妈妈也忍不住偷偷瞄了那个穿着宝蓝锦袍的青年男子一眼。心里暗暗惊叹不已。   这个青年男子,实在是生的太好看了。   单看五官,似乎也并无特别过人之处。也就是眉毛浓黑了一些眼睛更亮一些鼻子更挺一些嘴唇更薄一些,可组合到了一起,却清俊优雅极了。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此时的他似乎是忧心世子的伤势,眉头微微皱着。可就是这样的皱眉,也是极其优雅好看的。   青鸾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脸颊却微微发烫,好在声音还算平稳,没有丢人现眼:“回禀公子爷,世子爷伤在腿上,虽没什么大碍,却得在床上静养。这两日世子爷心情不佳,不肯见任何人呢!”   青年男子眉头舒展开来,轻声一笑:“这个怀远,怎么还是这样的臭脾气。也罢,我正好去看看他,顺便劝慰他几句。”   举步欲行,假山边忽的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青年男子脚步一顿,皱眉看了过去。      第十三章 贵人(二) 更新时间2014-2-8 8:02:58 字数:2115  走过路过的别忘了收藏投票哦~╭(╯3╰)╮   ----------------   在看清那个半遮着身形的少女时,青年男子也微微一楞。漆黑的眼眸掠过轻纱后的美丽面孔,迅疾收回了目光。   他身后的几个青年男子可就没这么好的定力了,目光纷纷的落在夏云锦的脸上,眼中俱是惊艳。   美人当然并不少见,可眼前这一个却是美人中的美人。那层薄薄的轻纱非但遮掩不住绝色娇容,反而更多了几分神秘,令人忍不住想一窥究竟。   好在这几个青年男子都是勋贵世家的公子,自恃风度涵养,绝不肯在人前失态。所以,调戏骚扰什么的通通没有。就是各人的目光稍微灼热了那么一点点......   夏云锦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窘迫的滋味。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没出息,见到个美男就激动的踩中了石子。好在没摔跤,不然可就真的糗大了!   已经都这样了,再遮遮掩掩的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夏云锦只得走出两步,微微一福:“小女子见过几位公子。”   声音并不清脆,反而略显低沉绵软,像上好的丝绒一般,听着舒适悦耳。   青鸾脸色微微一白,心里暗暗鄙夷。想吸引人注意,这法子倒是好的很。可恨自己还得为她遮掩:“这是夏家三娘子,听闻世子爷的腿受了伤,特地登门来探望。惊扰了几位公子爷,还望几位公子爷见谅。”   几个青年男子显然以身着宝蓝锦袍的男子为首,只见他淡淡一笑:“既然都是来探望怀远,谈不上是惊扰。我等先行一步,夏娘子还请自便。”   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似微风荡漾着湖面,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夏云锦从没想过一个男人清浅的微笑竟然也可以这般的动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赵妈妈等人无暇提醒夏云锦的失礼,因为她们也被这个青年男子的微笑迷的心神荡漾。一旁的青鸾,也恍惚了片刻,才惊醒过来,恭敬的退开两步。   青年男子含笑和身后几个男子说了句:“我们也别在这儿耽搁了,快些去探望怀远吧!”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夏云锦的身上掠过,然后神色自若的领头先行。   另外几个男子忙跟了上去,不过,在经过夏云锦身边的时候,各人到底都忍不住多看了夏云锦一眼。   ......   待众人的身影走远了,夏云锦一直高高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情不自禁的暗暗回味那个青年男子的面容和微笑。和他比起来,那些韩剧里的花样美男简直弱爆了!   青鸾看着夏云锦,笑容却比刚才冷淡了几分:“夏娘子,荣德堂在那边,请随奴婢来。”   很明显,青鸾是误会了。她大概以为自己刚才是故意发出声响吸引众人注意的。偏偏这个误会根本没法子张口解释!   夏云锦索性厚着脸,只当没看到青鸾眼中的那一丝鄙夷,笑眯眯的随着青鸾往前走。边笑着打听:“青鸾姑娘,刚才的那位贵人是谁?”   青鸾的神色更冷淡了几分,碍于礼貌不得不答:“他是李公子,和世子爷是好友。”说完这些,便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故意加快了步伐。   夏云锦倒也没觉得怎么尴尬,荷花桃花两个的脸上却泛起了不忿和恼怒。这个青鸾,摆明了是没把夏云锦放在眼底。安国候府门第虽高,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丫鬟罢了。竟然敢摆脸色给夏云锦看,真是太过分了!   夏云锦眼角余光瞄到两个丫鬟神色不对,忙冲她们两个安抚的笑了笑。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受点闲气也只能忍了。   荷花和桃花对视一眼,暗暗叹口气。   荣德堂很快就到了。   青鸾和守着院门的小丫鬟打了个招呼,领着夏云锦等人到了偏厅里坐下,然后去禀报安国候夫人。自有丫鬟奉上茶水。荷花忙为夏云锦取下了帷帽。   夏云锦趁着这短短的功夫,迅速的打量了屋子一眼。这屋子里的陈设并不多,可件件都十分精致罕见,又透着雅致。比起夏家财大气粗的奢华,却又胜了一筹。   赵妈妈低声叮嘱道:“待会儿侯爷夫人若是亲自来见你,你不必慌张,照着老奴之前教的应对就行了。如果来的是侯爷夫人的林妈妈,也万万不要轻忽大意。老奴前几次陪着夫人来,都是林妈妈代了侯爷夫人前来,她可是侯爷夫人身边的亲信......”   正说着,脚步声已经在门口响起。赵妈妈反射性的闭上嘴,扯出了一个笑容,手悄悄的抵了抵夏云锦。   夏云锦立刻起身相迎。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她穿戴并不特别出挑,容貌也就平常,可气度却十分出众,顾盼间自有一股矜持。看来就是那个林妈妈了。   林妈妈含笑走上前来行礼:“今日来客众多,夫人无暇抽开身来,特地命奴婢前来见过夏娘子。”边寒暄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夏云锦一眼,心里暗暗赞叹。   萧氏是出了名的美人,女儿比其母更精致夺目了几分。府里的九娘子已经是艳冠群芳的美人了,可和眼前的夏家小娘子比起来,却又逊色了一筹。   夏云锦忙照着赵妈妈之前的叮嘱,亲热的搀扶起林妈妈:“林妈妈可别这么客气,是我冒昧前来打扰了。听闻世子爷受了伤,特地前来探望。略备了些薄礼,还请林妈妈代为收下。”   荷花桃花立刻将手中的锦盒奉了上来。   林妈妈笑着让人收了锦盒,既没打开锦盒看看,也没问起锦盒里的东西,只客客气气的陪着夏云锦闲话了几句。   夏家虽然比不得勋贵世家的显赫,可在这繁华的京城里也颇有些名气。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的消息,林妈妈也是知情的。意思意思的表达了一些关切之情。   夏云锦适时的流露出一些哀伤之色,叹道:“父亲兄长出了意外,母亲伤心过度,卧床不起。我虽然年纪小见识浅薄,也只得硬着头皮先接过了府里的事务。这府里的事情倒是还好些,最让人发愁的,却是这生意上的事情。我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太方便。更担心有人趁机打我们夏家的主意......”   第十四章 意外 更新时间2014-2-9 8:02:50 字数:2137  从今天起,每天两更~~大家别忘了收藏投票多支持哦~O(∩_∩)O   -----------------   言外之意很明显,林妈妈却似什么也没听懂一般,只笑着安抚道:“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女子聪慧者,比起那些男子也分毫不差。有夏娘子在,夏家的家业必然会蒸蒸日上。”   林妈妈的态度很和气,话也说的漂亮。实质上的支持却是半个字都没有。摆明了是得过了安国候夫人的叮嘱,并不打算蹚夏家这个浑水,更不打算替夏家做这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夏云锦早就料到安国候府的大腿不好傍,也不泄气,换了感动又感激的语气:“多谢林妈妈的安慰鼓励。我虽然能力微薄,可身为夏家的女儿,绝不能让夏家的家业在我手中败落。日后自会打起精神,学着打理生意。也请林妈妈替我多谢夫人的关怀和美意。”   人家既然没这个意思,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免得日后连登门送礼的情分都没了。   夏云锦没有厚着脸皮说出不识趣的话,林妈妈也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应道:“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夫人也特地叮嘱过了,夏夫人是侯爷的族亲,日后不妨常来走动。”   这样的客气话,当然不能当真。正主连见都懒得见你,巴巴的跑来坐冷板凳又有什么意思?   夏云锦含笑应了,眼角余光却瞄向赵妈妈。来意已经达到了,也该告辞走人了吧!   赵妈妈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夏云锦心神一定,笑着说道:“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夫人一定很忙,无暇见客,我就先告辞了。”   林妈妈客气的挽留几句,见夏云锦坚持要走,也就不再多说,笑着起身相送。   还没等走出荣德堂,一个小丫鬟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先看了夏云锦一眼,才低声禀报:“林妈妈,世子爷听说夏家娘子前来探望,特地邀请夏娘子到听风阁小坐片刻。”   ......   林妈妈的神色顿时变的十分微妙,意味深长的看了错愕不已的夏云锦一眼,心里暗暗感叹着人长的美待遇就是不一样。这两天这么多女眷携着适龄的小娘子登门,世子爷可是一个都没见......   可话又说回来了,世子爷压根没见过夏娘子,怎么会对夏娘子生出兴趣来?   夏云锦也觉得莫名其妙,那个什么柿子爷该不是脑袋抽风了吧!忽然要见她是什么意思?再一看林妈妈和那个小丫鬟不敢置信的眼神,心里就更不爽了。   见就见呗,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又不是她主动贴过去,是那个柿子爷主动要见她的好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妈妈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听风阁在那边,奴婢领着夏娘子过去吧!”又吩咐那个小丫鬟:“去荣德堂里禀报夫人一声。”   小丫鬟利索的应了。   夏云锦将心里些微的不快按捺下来,淡淡的笑道:“有劳林妈妈了。”   一行人在林妈妈的引领下,去了听风阁。   听风阁却和荣德堂全然不同,陈设极尽简单。院子里很宽敞,只种了几棵树,连个盆景鲜花都没有,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守门的丫鬟见林妈妈来了,立刻笑道:“绿蔓姐姐在里面候着呢!”边说话,边悄悄打量林妈妈身后的美丽少女,眼中满是惊艳。   林妈妈应了一声,领着夏云锦去见绿蔓。   绿蔓是世子爷身边的大丫鬟,在侯府的下人里也是很有体面的,和林妈妈也很熟稔,亲昵的和林妈妈打了个招呼:“有劳林妈妈了。”   绿蔓要比守门的丫鬟强多了,纵然对这位引起世子爷注意的夏娘子十分好奇,却并不急着打量夏娘子,反而先是热情客气的和林妈妈寒暄了一番。然后才看向夏云锦:“奴婢绿蔓,见过夏娘子。”   夏云锦含笑应了,不动声色的打量绿蔓一眼。   这个绿蔓约莫十五六岁,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明亮有神,身形苗条,是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安国候府果然不愧是勋贵豪门,就连一个丫鬟都如此出众。   殊不知,绿蔓心里的震惊更胜过自己。   安国候府里的几位娘子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美貌超群,就连丫鬟里也不乏出众之辈。绿蔓本人也是心高气傲的,可这份自傲,在夏云锦面前,却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少女!相比之下,她简直就是路边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夏云锦再一次确定这具身体果然是少见的绝色美人,心情陡然愉快起来。之前被轻视的不快一扫而空。   绿蔓很快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来:“世子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夏娘子随奴婢来。”   既来之则安之!夏云锦神色自若的点点头,随着绿蔓往里走。赵妈妈荷花桃花三人本想跟着,却被林妈妈有意无意的拦了下来:“夏娘子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上片刻好了。”   赵妈妈等人心里虽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云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转念一想,这里可是安国侯府,夏云锦就算孤身一人去见世子,也不可能出什么岔子。也就放下心来。   至于世子为什么会忽然想见夏云锦,大概和那几个贵公子脱不了干系......   夏云锦跟在绿蔓的身后,缓步走过了抄手游廊,又进了屋子。   门半开半掩着,隐隐的传来了几个男子的说笑声。   “......六郎,我可没骗你,那个夏娘子确实生的十分标致,待会儿你亲自见一见就知道了。”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子声音响起。   “哦?是真的吗?”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少年声音懒洋洋的传了出来:“傅表哥既然这么说了,我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才是。”   夏云锦脚步一顿,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个少年,显然就是那个柿子爷了。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轻浮肆意!只听了别人的随口称赞,就毫不忌讳的要见她......哼,她可没有让别人评头论足的嗜好!   夏云锦正待转身离开,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子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怀远,你这么做,未免显得太过轻薄了。人家可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你请她来相见,岂不是成心戏弄?”   第十五章 世子 更新时间2014-2-9 18:02:01 字数:2145  第二更来了~老读者们都知道小情的更新习惯,早上八点晚上六点,不见不散~O(∩_∩)O~明天起又是新的一周,大家一定要多投推荐票,支持小情冲新书榜哦~╭(╯3╰)╮   -----------------   是那个李公子的声音!   夏云锦即将迈出去的脚步,不知怎么的又收了回来。耳朵不自觉的竖的老长。   “李二哥果然是正人君子。”少年漫不经心的笑道:“我却是个率性而为的脾气,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让李兄见笑了。这个夏娘子被傅表哥夸赞成了一朵花,今天我若是不见上一见,心里可实在放不下。”   在场的男子都发出心照不宣的轻笑声。李公子似乎也拿这个少年的任性没办法,淡淡一笑,不再吭声了。   那个少年又笑道:“李二哥的口中极少提起哪一个女子,今天却频频为这个夏娘子说话,该不会是已经看上这个夏娘子了吧!”   ......越说越过分了!   夏云锦暗暗咬牙,此时却不想走了。打定主意要“会一会”这个柿子爷,快步走到了门边,然后推门而入。   屋里的笑声陡然一顿。几个男子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不出所料,屋里的几个男子果然是之前在花园中遇到的那几个。一个个身着华服,各有各的风采。站在床边的那一个,身着杏色的锦袍,相貌英俊,大概就是那个姓傅的表哥。这位傅表哥此时正目光灼灼一脸惊艳的盯着她。   之前毕竟还隔着帷帽,看的不甚清晰。可现在那张极尽妍丽姣美的脸孔却毫无遮掩的出现在眼前。众人的呼吸都是一顿。   身着宝蓝锦袍的青年男子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如初,只是那双温润如墨的眸子似有若无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按捺住向他展颜微笑的冲动,定定的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年。   那个少年大概十六七岁,浓黑的剑眉,黑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微微扬着的唇角,虽然因为受了伤正在卧床静养,面色也略有些苍白,可眉宇间的英气俊美却彰显无遗。   如果说身着宝蓝锦袍的青年男子像一块打磨的圆润通透的美玉,这个少年,却是一柄无比华丽的绝世宝剑,尚未出鞘便已尽露锋芒!   这个柿子爷,竟是个如此英俊夺目的少年郎!   不过,就算长的再好,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夏云锦默默的腹诽着,面上却露出淡然的微笑敛衽行礼:“小女子见过柿子爷!”   从夏云锦进来的那一刻,世子萧六郎眼底的笑意便悄然隐去,黑亮的瞳孔急骤的收缩,只一刹那,便又恢复如初。脸上重新浮上了略带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就是夏三娘子吗?果然生的貌美,怪不得我这个傅表哥只见了你一面就念念不忘。就连心如止水的李二公子也肯为你说话......”   夏云锦心里涌起怒意,淡淡的打断萧六郎:“小女子虽只是一介弱女子,却是夏家正经的嫡女,也是夏家如今当家理事的人。柿子爷用这等轻佻的口吻和我说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落个仗势欺人的恶名。还望柿子爷多修些口德,不要误了小女子的名声。”   萧六郎笑容冷了下来,冷冷的看向夏云锦。   看就看,她的眼睛又不比他小,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夏云锦毫不示弱,同样冷冷的看了回去。   ......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美丽动人的少女脾气这么耿直,说话连个弯也不拐,就这么直接的和萧六郎杠上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安国侯世子萧晋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要是真的对上了,想也知道会是谁吃亏。   傅表哥暗暗为美人捏了把冷汗,笑着打起了圆场:“夏娘子说笑了。表弟刚才只是开玩笑,当不得真。这里也没外人,绝不会将这些玩笑话往外传的。”   另一个穿着绛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也笑着张口附和:“是啊,夏娘子大可放心。我们可不是那等无事生非的人。”   这可未必!   夏云锦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没把这句话说出口,顺着两个人的话音下台:“两位公子说的是,刚才是小女子一时心急口快。柿子爷当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鸡肚肠的人,肯定不会介意小女子的失言,更不会将这点小事记在心上。”   萧六郎定定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忽的又笑了起来:“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夏娘子!照你这么说来,我若是介意记仇,就是斤斤计较小鸡肚肠了?”   夏云锦假假的笑了笑:“柿子爷大人大量,想来不会和一个弱女子计较。”   弱女子?   萧六郎的眼中浮起浓浓的讥讽:“如果你也算弱女子,这世上大概没有聪明厉害胆大的女子了!”   ......找茬的节奏如此明显,众人想装着没听出来都不可能。   夏云锦的眼里顿时冒出了火星,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柿子爷谬赞了,小女子可不敢当你这般夸赞。”要是她真的胆大,现在要做的绝对是臭骂他一顿,然后掉头就走!   只可惜脑中还有一丝理智,记得眼前这个可恶的少年是安国侯府世子,她无论如何招惹不起。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下!   萧六郎见夏云锦气的俏脸通红,心情似乎愉快了不少。正要张口再说什么,一旁的李公子忽的笑着说道:“我们几个在这里说话,何必让夏娘子待在这里。既扰了我们说话的兴致,只怕她自己也觉得别扭。”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夏云锦纵然还在盛怒中,心神也不禁荡了一荡,很自然的看了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李公子一眼。   恰巧李公子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触,夏云锦只觉得脸颊悄然发热,却又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那抹薄薄的红晕在如玉般白皙的脸颊上漾开,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美丽。让在场的男子们都看的心荡神驰。   无人留意到床上的萧六郎眼底笑意全无眸色森冷。   傅表哥半开玩笑半叹道:“有李二郎在的地方,我们可都成了衬托鲜花的绿叶了。”   李公子哑然失笑,并没有因为这句戏谑而生气,很快便恢复了冷静自若。   夏云锦定定神,准备告辞。就在此刻,门口响起了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少女声音:“六哥!”   第十六章 九娘 更新时间2014-2-10 8:03:52 字数:2077  新的一周开始了,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求各种支持~小情好想在新书榜上露露脸#^_^#   ---------------   随着话音刚落,一个窈窕少女走了进来。   这个少女年龄和夏云锦相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杏眼桃腮,雪肤花容,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美又可爱。再看衣着穿戴,更是远胜过普通少女。发际插的那支珠钗,上面镶嵌着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柔润的光芒映衬着俏脸光洁可人,一看就非凡品。   这个女子,大概就是安国侯夫妇的幼女萧九娘了。   夏云锦不动声色的退开两步,略略垂下头,不想抢了这个萧九娘的风头。   可惜就算她的动作再快,萧九娘也绝不会错过屋子里忽然多出的陌生少女。略一打量,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六哥,她是谁?”语气中隐隐流露出了些许的不善。   任何一个自恃甚高的少女,在看到另一个容貌更胜自己的少女时,大概都高兴不到哪儿去。夏云锦还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得罪”了萧九娘。   萧六郎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语气轻佻:“这位小娘子是夏家的三娘子,她的母亲是我们的萧氏族亲。如果论起辈分,你该叫一声三表姐才是。”   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萧家旁支远亲,亏得脸皮厚好意思来攀亲论故。萧九娘撇撇了嘴角,虽然什么难听话也没说,可眼底的鄙夷和轻蔑毕露无遗。   夏云锦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涌。她自知不擅长做戏,索性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心里想着再熬上片刻就走人。以后她才不会再到这个见鬼的安国候府来受这个闲气了!   萧九娘见她如此低调识趣,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一一的和众人见礼寒暄:“九娘见过傅表哥,见过罗三哥......”   傅表哥是安国候夫人傅氏的亲侄儿,是萧九娘的嫡亲表哥。穿着绛色衣衫的男子姓罗,是平西侯世子的弟弟,也是已出嫁的萧二娘的小叔子,算起来是极近的姻亲。他们两个和萧九娘都很熟悉,也没什么男女之别的顾忌,笑着和萧九娘打了招呼。   萧九娘妙目看向李公子,落落大方的喊了声“李二哥”,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闪出了璀璨的光泽。   李公子温和的一笑:“多日不见九娘子,愈发出落的标致了。”   萧九娘微红了脸,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俏皮的应了回去:“李二哥果然是许久都没来了。大概还记着我是十一二岁,用夸孩子的口气夸我呢!”   李公子失笑,表情顿时显得生动柔和了不少:“是我的不对,连夸人也夸不好。”   罗三公子笑着凑趣:“确实是李二哥不对。九娘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就快是大姑娘了。你可不能再把人家当孩子看了。”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些若有所指的暧昧。李公子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萧九娘却似被说中了微妙的少女心事,陡然红了脸,啐了罗三公子一口:“罗三哥胡说八道,我可不理你啦!”   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热闹了不少。   夏云锦趁机告退:“得知世子爷身体没有大碍,小女子也就放心了,这就告辞,今后得了空闲再来探望。”   萧六郎懒洋洋的挑了挑眉:“哦?你哪天有空闲?”   夏云锦:“......”   萧六郎英俊的脸孔上浮起可恶至极的笑容:“不如就这样好了,你十日后再来探望我一回。有人陪着我说说话,说不定我的伤还能好的快一些。”   ......他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肯定是脑袋先着的地!   夏云锦恨的牙痒,一时想不出既委婉又合适的话来推辞,也不想就这么应下了,表情有些僵硬。   萧六郎就像是没看出夏云锦眼底的不情愿一般,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不用再让人送拜帖来了,我会派马车去夏府接你。”   看来躲是躲过不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既然出了招,自己接着就是了!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用这么麻烦了,小女子十日后自会再携厚礼来探望柿子爷。”故意加重了“携厚礼”这几个字,成心要膈应萧六郎。   萧六郎从善如流的应道:“夏娘子既然有这样的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   ......还能再厚颜无耻一点吗?!   夏云锦暗暗吐槽,面上却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心里迅速的想了一遍,确定自己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并未得罪过这个柿子爷。可他却处处在针对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原主之前曾经和这个萧六郎相识结下过仇怨?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怪怪的,看向夏云锦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不管萧六郎是出于什么心思,总之是特意邀请夏三娘子登门做客。这也太神转折了......   李公子也不免看了夏云锦一眼,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关切。   萧九娘时刻留意着李公子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下意识的扯紧了手中的帕子。   “九妹,我不便起身,你替我送夏娘子一程。”萧六郎忽的说道。   萧九娘微微一怔,旋即徐徐一笑:“好,我就代六哥送夏娘子。”说着,含笑走向夏云锦,矜持不失有礼的笑道:“夏娘子请!”   言谈举止间尽显名门贵女风范。   夏云锦巴不得快点走人,立刻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和萧九娘一起离开。   即使没有回头,夏云锦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两道有若实质的锐利视线一直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后背凉飕飕的,脖子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凶狠的猛禽紧紧盯着的猎物一般,说不出的古怪难受。   夏云锦忍不住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萧六郎锐利冷凝的目光,心里陡然一紧。   可惜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琢磨了,一脚踏出了屋外,另一脚也只得立刻踏了出去。在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整个人总算轻松了不少。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   第十七章 八卦 更新时间2014-2-10 16:17:24 字数:2094  谢谢书友们热情的投票支持,新书榜第一的感觉真的很好~O(∩_∩)O今天码字都特别的有动力,第二更来了~喜欢的亲一定要记得收藏哦~   ------   萧九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连话也不屑多说一句,就这么沉默着送了夏云锦到了院门处。   饶是如此,候在外面的林妈妈等人还是被惊到了。纷纷上前给萧九娘行礼问安,心中暗暗诧异不已。   萧九娘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能得她亲自相送的小娘子屈指可数,基本都是勋贵世家的贵女。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区区一个商户家的女儿,萧九娘竟会亲自相送!   萧九娘心情不佳,懒得费口舌,只淡淡的吩咐:“林妈妈,你替我送夏娘子出府。”六哥只吩咐她送夏娘子一程,可没说要送到哪儿。   林妈妈忙笑着应了,对着夏云锦的态度陡然热情殷勤了不少:“夏娘子这边请!”   夏云锦其实也憋了一肚子闷气,此时却半点都不能表露出来,含笑点头,又礼貌的和萧九娘道了别。   萧九娘一看到夏云锦那张脸,心里就觉得不舒畅,淡淡的点头为礼,便转身离开了。   ……   贺二郎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远远的见到夏云锦一行人的身影,忙将车厢的门打开。习惯性的要在马车旁跪下,脑海中忽的又闪过夏云锦的那番话,又慢慢站直了身子,心里泛起阵阵微妙难言的甜意。   夏云锦无暇关注贺二郎,因为光是应付赵妈妈等人兴奋的追问就已经很头痛了。   刚在马车上坐定,赵妈妈便亢奋的问道:“你真的见到世子爷了吗?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九娘子怎么会亲自送你出来?老奴陪着夫人来了好几回,也从没有过这样的荣幸呢……”   桃花关注的重点却完全不一样,却同样的兴奋:“听说安国侯世子是京城最英俊的少年郎,和那位在花园里见过的李公子比起来,到底谁更俊一些?”   相比之下,荷花就要沉稳多了,关切的询问:“三娘子,那些贵人没有为难你吧!”   看着几张关切的面孔,夏云锦到了嘴边的话不自觉的就咽了回去,故作轻松的笑道:“当然不会了。他们对我都很……友善。”最后两个字,说的实在有些违心。   别人也就罢了,最多就是惊艳加好奇,可那个萧六郎,却和友善扯不上半点关系......   夏云锦忍不住出言试探:“赵妈妈,我以前来过安国候府吗?”   赵妈妈不疑有他,笑着应道:“当然没有。你倒是想跟着来见识一番,夫人却说你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不宜抛头露面,所以便没有带上你。”   也就是说,以前的夏云锦和这个萧六郎根本就没见过面。那萧六郎对她的敌意和不善到底是因何而起?   夏云锦想了片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多想了。至于萧六郎邀请她登门做客这件事,还是暂时别说的好。说不定萧六郎就是一时兴起随口这么一说,到时候忘的一干二净也说不准。   “柿子爷全名叫什么?”夏云锦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没等赵妈妈说话,桃花便抢着应道:“世子爷姓萧,单名一个晋字,表字怀远。”   萧晋!夏云锦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很好,我记住你了!   荷花打趣道:“真是奇怪了,我怎么就不知道世子爷的名讳。桃花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桃花俏脸微红,不怎么好意思的承认:“刚才我和那个守门的小丫鬟聊了一会儿,这是她告诉我的。”她生怕夏云锦不高兴,忙又辩解了几句:“世子爷无端端的要见三娘子,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故意接近那个守门的丫鬟,套问了几句。只可惜那个丫鬟也是什么都不知情,只问出了这些。”   说完,桃花略有些紧张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却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笑着安抚道:“你也是担心我才会去打听这些,放心好了,我不会生气的。”   桃花松口气,欢喜的说道:“三娘子没生奴婢的气就好。其实,奴婢还打听了其他几位贵公子的名讳,索性一并说给你听着解解闷。”   夏云锦:“......”   其实你就是天生喜欢八卦吧!   不过,但凡是女子,天性其实都是爱听这些八卦的。反正坐在马车上很闲很闷,听听也无妨。于是,夏云锦也兴致勃勃的凑过去,和赵妈妈荷花一起竖长了耳朵。   “那个穿着宝蓝锦袍长的最俊的郎君姓李,单名一个歆字。在家中排行第二,大家都称呼他李二公子。那个穿着杏色锦袍的郎君姓傅,名文宏,是安国候夫人的侄儿。还有那个穿着绛色锦袍的,姓罗,单名一个潜字。是平西侯的儿子,排行第三。算起来是安国候府的姻亲。”桃花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李歆......   夏云锦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那张温润俊美的脸孔,脸颊忽的悄然发烫。   好在桃花等人正讨论的津津有味,无人留意到夏云锦的些许异样。   “傅家罗家都是勋贵之家,和萧家都是姻亲。”赵妈妈对京城的勋贵世家还算熟悉,立刻笑着接口:“世子爷受伤,他们几个来探望也是理所当然的。”   夏云锦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个李二公子又是哪个府上的贵公子?”   赵妈妈略一迟疑,低声说道:“这个老奴也不清楚。不过,如果老奴猜的没错的话,这位李二公子身份尊贵,应该还在这几人之上。”虽然不知道李二公子的来历,不过,出众的气度和仪表摆在那儿,绝不会是普通人。   夏云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赵妈妈等人见夏云锦没了谈兴,也就不吭声了。   ......   回了夏府,吃饱喝足睡个美美的午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夏云锦心里最后一丝郁闷不快也被远远的抛到了脑后。   小茉莉急匆匆的跑来禀报:“三娘子,方大掌柜和刘大管事来了!”   夏云锦忙打起精神笑道:“快些请两位管事到正厅里坐下,准备茶水,我稍微拾掇一下就来。”   第十八章 拉拢 更新时间2014-2-11 8:03:15 字数:2051  继续求票票~O(∩_∩)O   -------------   “三娘子放心,荷花姐姐已经领着两位管事去正厅了。”小茉莉接的很顺溜:“正陪着两位管事说话呢!”   夏云锦满意的嗯了一声。荷花沉稳仔细,做事周全,果然是个称职的大丫鬟。   赵妈妈这几日经常在她耳边絮叨,这两个人的名字也算熟悉了。   方大掌柜全名叫方全,今年四十一岁,当年曾是夏半山身边的长随。为人精明能干,一直深得夏半山的器重。   夏家本是以做马匹生意起家的,为了选购优良的马匹,夏半山经常在外跑动。方全一直跟在夏半山身边,很早就能独当一面。后来夏家的生意越做越兴旺,夏半山便让方全做了大掌柜,掌管夏家名下所有的生意。   刘大管事全名叫刘德海,今年三十多岁,是夏府的总管事,除了负责府里的琐事之外,还得打点和各府邸以及官府之间的关系。   刘大管事的来历又和方大掌柜不同,他是夏半山十几年前买来的小厮,因为口齿伶俐生性圆滑,便做了夏府里的管事。后来办事得力,一步一步做到了大管事。   这两个人,说是夏半山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夏家一堆老弱妇孺,亏得方大掌柜和刘大管事一里一外打点一切琐事,风风光光的办完了丧事。   少了夏半山父子之后,生意上的事情少了真正的决策人,人心涣散。方大掌柜一一登门安抚,才使得众掌柜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夏家的生意虽然受了不少影响,到底还是撑了下来。而刘大管事,则忙着和夏家交好的所有商户和官员打交道。   说起来,这两个人可要比夏云锦这个当家人忙碌的多了。也因此,夏云锦一直没见到两人的面。今天总算是得了空闲,两个大管事不约而同一起来给夏云锦请安了。   夏云锦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之后,笑吟吟的进了正厅。   原本坐在那儿的两个中年男子忙站起身来,正要行礼,夏云锦忙笑道:“方叔和刘叔可别客气,快些坐下。”   身材略显瘦小一脸精明强干的方全一听到这样的称呼,连道不敢:“三娘子这么称呼,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一张国字脸生的相貌堂堂的刘德海也忙道:“是啊,三娘子可万万不能如此称呼,叫一声刘管事就行了。”   夏云锦却正色道:“父亲和长兄如今都不在了,我区区一个身处闺阁的弱女子,既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也不便经常抛头露面和人打交道。日后必然要更倚重你们两人。我称呼一声方叔刘叔,绝对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假。你们两个受之无愧,不必觉得惶恐。从今以后,方叔和刘叔就拿我当自家的侄女一般看待。”   说着,亲自捧了两杯茶,放到了方全和刘德海的手边。   要想别人死心塌地的为你做事,银钱固然不可少,收拢人心也是十分关键的。夏云锦好赖也做过两年的业务员,这个道理当然懂。这一番举动做来极其自然。   方全和刘德海却是真正的受宠若惊了。   这年头主仆之分是十分严苛的。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在主人眼里大概和一件家具也差不了多少。看的不顺眼了随时可以打发卖掉。   方全和刘德海当然是不是普通的下人,一个陪伴着夏半山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另一个却是八面伶俐擅长应对的大管事,在府里十分有体面。   不过,就算是再有体面,主子毕竟是主子,夏半山可从没对他们两个这么客气过。就算明知三娘子是有意拉拢人心,两人也实在受不起。忙起身接了茶,心里各自想什么不得而知,面上却俱是感激感动。   “三娘子的一番心意,我和刘管事心领了。”方全的称呼也有了微妙的转变,从小的变成了我,看向夏云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不过,主仆之别总是要有的。不然,落到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嘴里,难免要在背后说我和刘管事不知尊卑。以后想约束管制下人,反而多有不利。三娘子还是称呼我一声方掌柜吧!”   刘德海也笑着附和:“方掌柜说的对。我们两个今天若是真的应了三娘子这么称呼,今后不知要被多少人戳脊梁。若是传了出去,也会被人耻笑我们夏家没有规矩。三娘子叫我刘管事就行了。”   两个人虽然还是竭力推辞,语气却很温和。很显然,之前的那番拉拢,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夏云锦见两人坚持如此,也不再为难他们,笑着应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年轻识浅,考虑事情不周全。既然如此,那有外人在的时候,我就叫你们方掌柜刘管事。若是没有外人在,我叫一声方叔刘叔,你们可别不理。”   美貌动人的少女温言款款笑语盈盈,任谁听着也觉得受用。   方全和刘德海又各自谦逊了几句,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夏云锦,只得点头应了。   主仆情分升华到了叔侄的境界,说话的气氛自然又自不同。   夏云锦叹口气说道:“有件事我得直言相告,前些日子我迷迷糊糊的病了一回,醒来之后,竟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这几天多亏有赵妈妈荷花她们几个时刻在我耳边提点,才没有出什么差错。如今这府里府外一堆琐事,还得多靠方叔和刘叔多打点了。”   方全毫不迟疑的应道:“三娘子请放心,我方全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会辜负三娘子的嘱托信任。说句不知尊卑的话,我和老爷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情分却更甚手足。老爷遭了意外,我比谁都伤心难过。夏家的基业是老爷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容任何小人觊觎夏家的一切!”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一个人再擅作伪,这样的毅然决绝也是装不出来的。   夏云锦顿时动容了:“多谢方叔!”这一声方叔,也比之前多了几分敬意。   第十九章 危机(一) 更新时间2014-2-11 18:03:01 字数:2094  走过路过的别忘了收藏投票哦#^_^#   -------------   方全笑了笑,声音又温和了下来:“三娘子虽然只是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却聪慧懂事,老爷和大郎在地下有知,也一定会为你骄傲。”提起死去的夏半山父子,方全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黯然唏嘘。   夏云锦此时对死去的夏半山又多了几分敬意。   一个普通的商人,能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间成为大周朝的顶级富商,绝不是普通之辈。更难得是,身边的人都对他忠心耿耿。就算他意外身亡了,夏家依然有条不紊,并未出现树倒猢狲散的情景。   刘德海也立刻跟着表态:“承蒙三娘子的器重和信任,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做事。”   相比起方全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刘德海可就圆滑的多了。只说尽心尽力做事,却没有许下什么承诺。   方全略有不瞒的看了刘德海一眼。刘德海一脸的若无其事。   从这个小细节中,能窥出很多的奥妙来。两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管事,不过,相较之下,方全的性格更坚定果断,和夏半山的私人情谊也更深厚。而刘德海,虽然也对夏半山很忠心,可圆滑保守的性格使然,说话有几分保留。   夏云锦心念电闪,脸上却浮起了感动又真挚的笑容:“那就多谢刘叔了。”   刘德海忙笑着应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三娘子若是再道谢,我这张脸可真是臊的没地方搁了。”   方全笑着调侃:“刘管事何必如此自谦。若是这点小事就让你臊的没地方待,你也不配做这夏府的总管事了。”却是在揶揄刘德海脸皮厚了。   身为夏府的总管事,平日里得经常和各个府上来往,还得和官府打交道。需要点头哈腰陪笑脸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刘德海在这个位置上一做就是七八年,当然有两把刷子。   刘德海大概被他取笑惯了,听了也不恼,只是笑着应道:“我这个总管事,哪有方大掌柜来的威风。只要脸一板,那些掌柜账房伙计就齐齐的双腿发软了......”   夏云锦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   方全也朗声笑了起来:“得了得了,我可不和你耍这个嘴皮子。今天是特地抽了空来见三娘子,可不是来和你斗嘴的。我还有正经事要和三娘子商议,你赶快去忙你的事,别在这儿耽搁了。”   他毫不客气的张口撵人,刘德海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便起身告退了。   夏云锦心里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特地支开刘管事?”   方全收敛了笑容,正色应道:“这是老爷生前定下的规矩。我和刘德海一个打理生意,一个管着府里的事务,互不打探对方的事。在禀报重大事情时,对方不得在场。私下里更不得互相询问。虽然老爷不在了,这规矩却是不能改的。”   这个规矩,说白了就是互相制衡,也是驾驭下属之道。   夏半山虽然对他们两个十分器重信任,可也并不是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方全明知这一点却依然毫不介意,可见心性光明磊落。   夏云锦对这个不算高大略显瘦小的中年男子多了几分好感,不假思索的应道:“既然是爹以前定下的规矩,那以后就照着这个规矩好了。”   方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眼前这个拥有出众美貌的少女谈不上特别的聪明,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经营管理,索性放权,懂得拉拢人心,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性子又坦诚直率。比起性子温软的夫人,倒是更适合做这个当家人......   想及此,方全也不再犹豫,面容一整,低声说道:“老爷出意外之前,本是打算去收购一批优良的马匹,没想到途经杭州的时候却路遇匪徒出了意外。当时随身携带的一大笔银票也没了影踪。银庄那边暂时还没动静,想来那些匪徒暂时还没这个胆子去提银子。只要细心追查,说不定还有追回来的一日。若是利用得当,还能趁机找出那些行凶的歹人。”   夏云锦也收敛了笑意,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只要找到这些匪徒,绝不能手软轻饶!”   不知道是出于道义还是血缘天性,在听到夏半山父子是被人谋财害命死亡时,夏云锦的心里顿时涌出了怒焰,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人绳之于法!   “血债血偿!”方全沉声说道:“就算三娘子不说,我也绝不会放过这些凶徒。这桩命案已经报了刑部,刑部那边早已派人彻查此事。如今已经查出了一些线索,那些匪徒总不可能永远躲藏起来不露脸。只要他们中有人露了脸,就能顺藤摸根,将这一伙匪徒一网打尽。”   夏云锦重重的点头,想了想又低声道:“也不能全指望刑部那些官差,最好是私下再花银子请人去查探消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舍得花银子,不愁找不到艺高胆大的人。   方全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和欣慰:“没想到三娘子如此细心,竟连这点也想到了。其实,我刚一接到老爷和大郎意外去世的消息,便命人去打理此事了。刑部那边也花了重金打点。夏家缺什么也不缺银子!”   这么牛气的话,方全却说的轻描淡写。   夏云锦顿时为之折服。夏家果然是家财万贯膀大腰圆,连说话的底气都格外的足啊!   方全继续说道:“现在最当务之急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一桩。这批马本是兵部订购的战马,老爷当时走了不少的门路,才抢下了这笔令人眼热的大生意。没想到半路上出了意外,这一个多月忙着处理老爷的身后事,一时无暇顾及这些。可前两天,兵部已经派了人来,严令我们夏家必须在半个月之内交齐战马。否则就要按延误军机罪论处。可时间太过仓促紧急,就算把马场里所有的马都凑起来,也远远不够。所以我才着急的来找三娘子商议对策。”   说起这些,方全紧皱眉头,一脸凝重。   夏云锦不敢怠慢,忙追问道:“兵部当时定购了多少匹战马?”   第二十章 危机(二) 更新时间2014-2-12 8:02:42 字数:2099  今天有事要忙,暂时一更。如果赶得及的话,晚上八点前会有第二更,如果等到八点还没有,那就只有一更了~   ----------------------   方全沉声道:“五千匹!”   夏云锦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这个时代既没车也没飞机,马是唯一的代步工具。一匹普通的马也要二十两银子左右,若是健壮的骏马,价格可就翻倍了。可以用来做战马的,必然是上好的马,价格至少也有四十两。这五千匹战马,可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照这么说来,夏半山当日去买马的时候,身上带的银票至少也得是这个数字。这么一笔巨款,不招来歹人的觊觎才是怪事......   “兵部正在招募新兵暗中训练,这五千匹战马便是为了补充战马之用。户部特地拨了二十万两银子购买战马。老爷当日走了兵部钱侍郎的门路,才抢到了这笔订单。”方全三言两语将其中的原委道来:“按着规矩,兵部当时只给了一半的定金。老爷拿了定金签了条款,言明两个月之内会将战马全部交给兵部。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兵部派人来催战马,也不为过。可是老爷意外身亡的事人尽皆知。兵部非但没有宽限时日,反而催要战马,实在有些蹊跷。我总疑心是有人暗中捣鬼对付我们夏家。”   如果不能按时交战马,不仅要付一大笔赔款,声誉也会一落千丈。这笔巨额赔款,加上夏半山遇害时被抢走的那二十万两,加起来非同小可。绝对会令夏家元气大伤!更令人担忧的,是夏家的声誉也会大大受损。   夏家近年来新添了不少的产业,可马匹生意却是根本。如果这个根本被动摇了,夏家的生意必然会大受影响。   夏云锦思忖了片刻,微微蹙眉:“听方叔这么说来,确实有些不对劲。虽说有条款在,可法理也不外乎人情。夏家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要求通融些时日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兵部却故意催着要马,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方全眼中闪过精光:“正是成心刁难。我私下备了重礼去求过那位钱侍郎,可他连礼也不肯收下。还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以前不知找老爷索要了多少的金银,现在倒是摆出这副面孔来了,实在令人作呕!若说这背后没有猫腻,打死我也不信。”   “那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夏云锦听的心惊肉跳。事关夏家未来,马虎大意不得。可她对生意和官府打交道都不在行。想帮忙也无从帮起......   方全却是见惯风雨的,虽然着急却不慌乱:“半个月之内把几个马场里的马都抽调过来,大概有三千匹左右。还缺两千匹马,我已经命人去定购了。只是一来一回,至少也得耗费一个月左右。只要兵部再宽限半个月,也就没有大碍了。”   夏云锦心神稍定,脱口而出道:“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了,兵部不肯宽限时日吗?如果他们就是逼着半个月之内要这么多马,又该怎么办?”   方全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了:“我明天再厚颜登门去求钱侍郎看看,如果他坚持不允,就只能去找另外两家同样做马匹生意的通融一下,先从他们手中借两千匹马应急了。等我们的马买回来了,再还给他们,。”   ......感情已经有了对策,这次来主要是告诉她一声罢了。夏云锦立刻拍板:“好,就照你说的办。”   夏云锦答应的如此爽快,方全也颇觉得欣慰。   这么重大的事情,按理来说,他一个大掌柜是做不了主的。如果夏云锦磨磨蹭蹭思前想后延误了时机,可就真的不妙了。好在夏云锦对他十分信任,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这样的信任,既是荣幸,也是一份沉甸甸的的责任。   方全一想到千头万绪的事情,也没了闲情继续聊天,起身告退。   夏云锦亲自送了方全到门口,殷切的叮嘱:“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不用心疼,从账房处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   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能做什么?方全心里暗暗叹气,脸上却满是笑容的应了。   送走了方全之后,夏云锦特地喊了荷花来问话:“京城还有哪一家是做马匹生意的?”   荷花答道:“还有两户,一个是周家,还有一个是王家。”见夏云锦一脸茫然,又补充了几句:“大郎之前就是和周家的小娘子定了亲。至于王家,和我们夏家的关系却一直不甚和睦。”   听到这些,夏云锦稍稍放了心。同行是冤家,这句话确实不假。王家指望不上,好在还有周家。既然差一点成了姻亲,关系总该是不错的。到时候去周家借马,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荷花见夏云锦一脸忧色,忍不住问道:“三娘子,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些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全特意叮嘱过此事必须要保密,夏云锦自然不肯说实话,只是笑道:“我今日听方掌柜说起生意的事情,一时好奇才问了几句。对了,偌大的京城,难道就只有三家是做马匹生意的吗?”   荷花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开来,一脸傲然的应道:“要做马匹生意,就得建马场,要有人脉,耗费的本钱也极大。这种生意,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商户能做的了的。周家和王家虽也做马匹生意,可两家规模却远不及我们夏家。到街上去看看,那些拉车的马有大半都是出自我们夏家的马场。就连兵部购买战马,也是我们夏家才有资格接这样的生意。”   荷花的话语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夏云锦感同身受了这份骄傲,心情却沉甸甸的。   树大招风,夏家生意做的这么大,不遭人嫉恨是不可能的。夏半山父子的身亡,很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现在兵部又步步紧逼催着要马。这个难关若是挺不过去,夏家可就前景堪忧了......   正胡思乱想着,小茉莉忽的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三娘子,不好了!周娘子闹上门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二十一章 闹腾(一) 更新时间2014-2-12 17:57:02 字数:2141  感谢书友Sonia220和凌尘一的PK票,感谢书友笑笑66的打赏O(∩_∩)O~第二更奉上~欢迎各位书友对新书提出意见和宝贵的建议,小情会努力写出精彩好看的故事,不会让各位书友失望~   --------------------   周娘子?   夏云锦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哪一个周娘子?”   小茉莉苦着脸:“还能有哪个,当然是您没过门的大嫂周家的小娘子了。她不知从哪知道了莲香姑娘住在府里的事,气势汹汹的领了人上门来闹,说是要把莲香撵出去呢!门房的几个小厮都拦不住。刚才匆匆的跑来报信,现在只怕已经闹到竹林苑去了。你快点去看看吧!若是迟了,只怕周娘子手里的鞭子就要落到莲香姑娘的身上了。”   夏云锦听的心惊肉跳。   不都说古代女子温柔娴静吗?这个手中拿着马鞭闹腾上门的周娘子怎么会这么彪悍?   一想到楚楚可怜纤弱动人还怀着身孕的莲香,夏云锦哪里还敢再多问,匆忙起身,一路疾行去了竹林苑。荷花等几个丫鬟唯恐夏云锦对上周娘子会吃亏,不约而同的一起跟了过去。   还没到竹林苑,一阵阵的喧闹声便隐隐的传了出来。   这个周娘子的腿可真够快的!   夏云锦着急之余,也不得什么仪态风度,拎着裙摆向前跑。荷花等人只得跟着跑。小茉莉也立刻追了上去,没跑两步,便踩到了裙摆,连尖叫都来不及便咕咚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夏云锦无奈的转头,正巧看到小茉莉趴在地上的可怜样子。   荷花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忙过去扶起了小茉莉,低声数落道:“瞧瞧你,总是这么粗心莽撞。走的好好的也能摔跤,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   小茉莉身上又痛又羞愧,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了,别数落她了。她也不是成心想摔跤的。”夏云锦耐着性子说道:“我先进院子里看看是怎么回事,你扶着小茉莉慢些也无妨。”   荷花应了一声。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定定神,进了竹林苑。喧闹声愈发的清晰,有个尖锐的女子声音直直的钻进了耳中。   “......你这个贱人,以前就用这副狐媚样子勾着大郎。现在大郎去了,你竟然还敢赖在大郎的院子里住着。今天不撕了你这张脸,我就不叫周蓉!”说着就要动手。   莲香似在强忍着哭泣,可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周娘子,心里到底害怕,眼泪顺着白玉一般的脸颊便流了下来。好在竹林苑的几个丫鬟小厮都一直挡在她身前护着她,不然早就被那个肆意挥舞的棍子打到了身上。   饶是如此,莲香也受了惊吓,身子瑟缩颤抖着。满脸泪珠,看着分外惹人怜爱。   周娘子见她这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心里却愈发恼恨,口中恨恨的骂道:“今天就算你哭上天了,我也饶不了你!”   说着,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眼看着就要落在莲香的身上,幸好一旁的小丫鬟春儿反应快,抢过去用背部挡住了这一棍。   春儿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身子还没发育的完全。被这么狠狠的甩上一马鞭,顿时惨叫一声。   “住手!”夏云锦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一幕,顿时怒从心底起。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极有气势,众人顿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一起看了过来。   夏云锦迅速的打量一眼。莲香全身颤抖一脸泪痕,春儿挨了重重的一鞭,后背火辣辣的,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毫无愧疚,一脸的理直气壮。   这个周娘子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正是青春妙龄,长眉杏眼,高挑身材,还算有几分姿色。可眉眼间的狠辣和戾气却令人生厌。   夏云锦淡淡的吩咐:“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扶莲香姑娘和春儿下去。记得去请杜郎中来,开些安神压惊的药。春儿身上的鞭伤也要及时上药。”   丫鬟们巴不得快点离开,忙应了一声。   可还没等有什么动作,周娘子不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等等!夏三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还打算让这个贱人继续住在竹林苑里吧!”   一口一个贱人,实在刺耳极了。   夏云锦将心里的火气按捺下去,不疾不徐的应道:“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站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还请周娘子随我到凝翠园去。”   不管怎么说,周娘子都是夏安平没过门的未婚妻。听闻莲香的事情生气也是难免的。再者,说不定还有求着周家的时候。所以夏云锦纵然满心的不痛快,也只能先忍着。   周娘子却丝毫不领情,字里行间都是火药味:“不行,今天非得在这儿把这事说清楚不可!这个贱人是怜花阁里的姐儿,不在怜花阁里好好待着迎来送往,怎么会跑到大郎的竹林苑里来住着?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今天必须要把这个贱人撵出去!免得弄脏了大郎的住处!”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被人这般肆意侮辱,莲香也忍不下去了,挺身而出上前两步:“周娘子还请修些口德。奴家命苦沦落风尘,本非自己所愿。更何况,奴家和大郎情投意合两心相许。如今大郎意外身亡,奴家自愿为大郎守节......”   “守节?凭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男人的玩物,图的是大郎的银子。现在大郎走了,你竟还敢找上门来赖着不走!”周娘子越骂越怒,不假思索的扬起手中的马鞭。   这一次动作又快又急,在一旁的人都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马鞭落在了莲香的身上。一声闷响,莲香惨叫一声,当场晕厥了过去。   身后的两个丫鬟被吓的脸色发白,忙接住了莲香。却见莲香身上已经多了一条鞭痕,衣裙上血迹斑斑。足可见周娘子刚才是用足了力气。   周娘子却还不解气,又扬起了马鞭。杏眼中射出狠戾的光芒,竟是要冲着莲香的脸挥下去。   若是这一下打个正着,莲香的脸可就被毁了。   夏云锦太阳穴突突直跳,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意,怒叱道:“周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夏家动手伤人!”   ......   第二十二章 闹腾(二) 更新时间2014-2-13 8:03:29 字数:2178  从今天起就要上班了,白天码字的时间会很少,只能晚上回家码字。早上八点稳定一更,另外一更会在晚上八点前送上。如果当天很忙,到了八点还没更新,那大家就别等了O(∩_∩)O   --------------   周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夏三娘,你刚才说什么?我可是你没过门的嫂子,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冲我喊......”   “她叫莲香,不是什么贱人。”夏云锦冷冷的应道:“而且,她怀了大哥的孩子,当然有资格住在竹林苑里!这是我当日做的决定,你有什么不高兴就冲我来!”   说着,看也不看周蓉一眼,径自吩咐丫鬟们扶着莲香进屋。又吩咐桃花立刻去请杜郎中过来。   周蓉听到莲香有孕的事情,顿时俏脸一白,呆立在当场。直到莲香被扶走了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怒骂:“莲香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不过是个勾栏下贱女子,也不知怀了谁的孽种,竟然赖到了大郎的头上……”   眼看着越骂越不堪,夏云锦忍无可忍的打断周蓉:“周娘子,我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莲香姑娘怀着大哥的孩子,又自愿为大哥守节。所以我才做主让她进府在竹林苑里住下。你心里不痛快,我能理解。可是我大哥已经死了,总不能连这滴血脉都不留下吧!”   周蓉气的脸都白了:“好你个夏云锦!以前一口一个姐姐叫的这么亲热,现在竟和我说这些。照你这么说,我活该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贱人住在竹林苑,然后等着她生下大郎的孩子?”   夏云锦挑了挑眉:“不然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可把周蓉给问住了。虽说她和夏安平定了亲,可毕竟还没成亲。既然没过门,她就算不上是夏家的人,自然也就管不着夏家的事情……   可就这么看着莲香住在竹林苑里,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夏云锦看着周蓉铁青的面孔,语气放软了一些:“你今天一时冲动,才会伤了莲香姑娘。莲香姑娘心地善良,一定不会怪你。不如这样,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等莲香身上的伤养好了再来?”   “休想!”周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那个贱人醒来,我要好好问一问她,她怎么会怀了大郎的孩子!”   本来还算俏丽的脸孔,此时却阴沉而扭曲,眼中满是不甘和嫉恨。让人毫不怀疑若是莲香还在这儿,周蓉手里的鞭子只怕又扬了过去。   夏云锦看着暗暗心惊,态度却强硬了起来:“她今日受了惊吓,不宜再见客。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见客?   周蓉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的神经质一般的笑了起来:“如果大郎没死,此时就该忙着筹备我们两个的亲事。再有几个月,你就该叫我大嫂了。”   可夏安平死了!一个勾栏女子正大光明的住进了原本属于她的地方,还怀了孩子。她却成了客人!   周蓉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却又哭了,眼泪肆意横流,然后转变成了嚎啕大哭:“大郎,你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被莲香那个贱人欺辱......”   到底是谁欺辱谁?   夏云锦的头很痛。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蓉一直撒泼哭闹,只得上前两步劝慰道:“刚才是我说话不妥当,你别放在心上。还是回去好好歇着……”   周蓉却哭闹的更凶了:“大郎,你在地下有知,一定要睁开眼好好看看。你的好妹妹被莲香那个贱人哄的连我这个大嫂也不认了!口口声声说我是客人,还想撵我走!”   夏云锦:“……”   周蓉,算你狠!   夏云锦咽下这口闷气,温和的说道:“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先进屋坐会儿吧!”   周蓉立刻用袖子擦了眼泪,凶巴巴的说道:“早这么说不就成了!害的我哭的嗓子都哑了!”   夏云锦:“……”   周蓉闹腾了一番,心情总算好了一些,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屋子,还不忘把马鞭也带上了。   ……   竹林苑用来待客的正厅十分宽敞明净,周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轻车熟路的坐到了上首,然后瞪了呆愣愣立在一旁的丫鬟一眼:“真是个没眼色的,不知道去准备些茶水来吗?”   刚才又哭又闹又喊的折腾半天,她早就口渴了!   小丫鬟被瞪的双腿发软,丝毫不敢怠慢,麻溜的跑去准备茶水。   周蓉这才满意了,看向夏云锦:“那个杜郎中怎么还没来,莲香那个贱人伤了也就罢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对喧宾夺主的周蓉,夏云锦已经彻底无语了。听到这样的问话,不免又觉得好笑,故意说道:“你不是很讨厌莲香吗?现在怎么又关心起她来了?再说了,她身上的伤可都是你动的手。”   周蓉理直气壮的答道:“这怎么能怪我。我看到她那张脸心里就生气。我这个正主儿还没来得及住的地方,被她给抢了。我不揍她一顿,心里这口气怎么咽得下。要是早知道她怀了大郎的孩子,我就……”   “你就不动手了?”夏云锦接的很顺溜。   周蓉轻哼一声:“我就只打她的脸了。”   夏云锦:“……”   周娘子,你这样聊天可交不到朋友!   杜郎中很快来了。依旧穿着那身半旧不新的衣裳,身上背着一看就年代久远的木质药箱。再加上那副其貌不扬平平板板的脸,怎么看都有些寒碜。   周蓉嫌弃的看了杜郎中一眼:“夏家连个像样的大夫都请不起了吗?”   杜郎中淡淡的看了周蓉一眼:“三娘子,别的病我会治,不过,这位娘子的病我治不了。狗眼看人低,无药可治!”   周蓉:“……”   周蓉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夏云锦忍住没笑出声来,心里别提多爽了。周蓉这种脾气火爆蛮不讲理的人,果然还是毒舌的杜郎中才能对付得了。   周蓉终于反应过来,一怒之下,猛的一拍桌子:“从哪里来的野郎中,竟敢肆意辱骂我。看我不拿马鞭抽烂你的嘴……”   杜郎中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直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   ----------------   这一章看着是不是很欢O(∩_∩)O我写的时候可是笑了好几次~喜欢的话,记得投票票哦~   第二十三章 商议 更新时间2014-2-13 18:57:51 字数:2049  第二更来了~O(∩_∩)O别忘了收藏投票哦~   -----------------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无视和轻蔑!   周蓉的脸涨的通红,右手抓起了马鞭,咬牙切齿的嚷道:“放开我,我现在就去揍他!”   几个丫鬟合力才勉强拦住了她,夏云锦紧紧的攥着周蓉的胳膊:“你先别发火,杜郎中说话确实不太好听,可他的医术真的很好。我娘喝了毒药差点没了命,就是他抢救回来的。有他在,莲香肚子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道是哪一句说中了周蓉的心思,她总算消停了不少,不再坚持拿马鞭去揍人了。只是沉着脸气呼呼的坐在那儿生闷气。   夏云锦殷勤的亲自为她倒了杯茶水:“说了半天话,你一定口渴了。来喝些热茶润润嗓子。”   面对这么一张笑颜如花温柔似水的脸,周蓉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冷着脸接过茶杯,然后张口就喝。   “小心,茶水很烫!”   夏云锦忙出言提醒。可惜已经迟了,周蓉很豪迈的喝了一大口……然后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怒吼声响彻整个屋子:“夏云锦!你成心要烫死我啊!”   夏云锦略有些心虚的陪笑脸:“这怎么能怪我。我可是张口提醒了,是你动作太快了。”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有意等着周蓉张口喝茶之后才出声提醒!   茶水实在很烫,周蓉猝不及防又喝了一大口,虽然及时吐掉了大半,可嘴里还是被烫的很难受。周蓉就是想说话也不行了,只能扭曲着脸坐在那儿生闷气。   整个世界顿时清静多了。   夏云锦心里暗暗偷乐,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小心的吹了几口,才徐徐的喝下一小口。纯正的碧螺春,清香扑鼻,入口甘甜,回味无穷啊!   喝完了小半杯茶,夏云锦才有心情看向周蓉。这一看,不由得一怔。   不知什么时候,周蓉的脸上竟全是泪水。和刚才惊天动地的哭声不同,此时的周蓉垂着头,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泪水迅速的溅落到衣襟上,已经有一团小小的暗湿。   这无声的哭泣,让人莫名的恻然。   此时的周蓉,哪里还有适才的嚣张可恶,分明只是一个痛失良人的可怜少女。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此时的周蓉应该欢喜的待在闺阁里准备嫁妆,欢喜的等着做新娘。可现在,夏安平已经死了。周蓉再也不能披上嫁衣嫁到夏家来了。也怪不得她在得知莲香的事情之后,会如此愤怒失态的闹上门来……   夏云锦心里的窃喜和愉快一扫而空,心里闷闷的不是个滋味。默默的伸出手握住周蓉略显冰凉的手。   周蓉却用力抽回手,胡乱的擦了脸,语气僵硬的说道:“都怪你,故意拿了那么烫的茶水给我喝,害的我被烫的这么难受。”   真是个倔强又好强的少女!   夏云锦心里暗暗叹气,顺着她的话音说道:“是是是,都怪我。你把眼泪擦干净了,我再让人给你泡一壶好茶来。”   周蓉轻哼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夏云锦试探着问道:“周娘子,你是怎么知道莲香住在夏府的?”   当日砸了一大笔银子下去,怜花阁的鸨母笑眯眯的奉上了莲香的卖身契,对外宣称莲香生了重病已经被送到别处静养。然后一顶软轿抬着莲香悄悄从后门进了夏府。赵妈妈特地叮嘱所有丫鬟仆妇不得在外乱说。周蓉又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周蓉没好气的应道:“自然有人告诉我。我原本还不信,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我不信,所以就找上门来看看。”   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在看到莲香那张娇弱动人的美丽脸庞时,怒火和嫉火交织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她自小就暴躁易怒,从不知道克制两个字为何物,大发雷霆是必然的事情。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现在整个人总算冷静多了,说话也有了条理。   夏云锦皱眉追问:“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周蓉不耐的白了夏云锦一眼:“是谁告诉我的有那么重要吗?重点是莲香确实就在竹林苑里住着,重点是她竟然怀了大郎的孩子,重点是你们夏家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应道:“这个孩子必须留下。”   出乎意料的,周蓉竟然并没发火,甚至点头表示赞成:“你说的对。大郎猝然去世,连个血脉都没有。若是莲香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婴,夏家也就有了香火。这个孩子确实得留下。”   ……也不是那么不讲理嘛!这番话说的就挺顺耳的。   夏云锦展颜笑了:“周娘子果然宽宏大量知情达理……”   周蓉却似没听见这些夸赞似的,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看在孩子的面上,暂且就留着莲香一条贱命,等孩子生下了,给莲香那个贱人一碗汤药。再用条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就算是死了她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休想到九泉之下再去缠着大郎。”   夏云锦:“……”   她果然是想的太天真了。宽宏大量知情达理这几个字和周蓉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周蓉见夏云锦面色难看,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稍微有些过分,略一犹豫,慷慨的让了步:“这样就要了她的命,也确实有些狠辣。要不然等她生了孩子就把她撵出府去。让她再回怜花阁好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温和的打断了周蓉:“孩子生下之后,我们必然会好好安顿莲香。这些小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周蓉冷哼一声:“夏云锦,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大郎没过门的妻子,这件事我绝不会放任不管。莲香想生下孩子可以,不过,她休想借着孩子赖在夏家不走。如果说谁有资格住在竹林苑里,那个人也只能是我!”   夏云锦哑然,半晌才反问了一句:“莲香打算为大哥守节,你该不是也有这个想法吧!”   第二十四章 守节 更新时间2014-2-14 8:04:00 字数:2057  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今天还是两更~O(∩_∩)O   --------------   所谓守节,意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嫁人,只能守着未亡人的名分守寡。   莲香也就罢了,毕竟以后还有孩子可以依靠。周蓉却还没过门,日后再寻一个好夫婿也不成问题。又何必苦苦纠缠?   夏云锦这句反问,看似绵软实则犀利。跟在周蓉身后的几个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唯恐周蓉情急之下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   其中一个皮肤微黑的丫鬟忙用力的扯了扯周蓉的袖子,正想低声提醒一句,周蓉却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倔强的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什么不可以?”   周蓉身后的几个丫鬟小厮都是一惊。那个皮肤微黑的丫鬟张口苦苦哀求:“五娘子,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非生气不可……”   周蓉瞪了她一眼:“秋月,你再敢说半个字,我现在就用马鞭打烂你的嘴!”   秋月自然清楚周蓉的脾气,哪里还敢吭声,委委屈屈的闭了嘴,心里却又急又慌。周家虽有四个儿子,却只有周蓉这么一个独生女。老爷夫人怎么可能允许周蓉为夏安平守节?   夏云锦也后悔极了,早知道周蓉是这么个脾气,她真不该随口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守节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张口说的。   莲香愿意为夏安平守节,有一半是因为生活所迫,不愿再沦落风尘任人攀摘。可周蓉却是正经的富家小姐,说什么守节,可就是耽搁终身幸福了。   “刚才是我不好,不该一时意气就张口说这些。”夏云锦将姿态放的极低,奉上笑脸恳求:“周娘子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莲香的事情,日后再慢慢商议也不迟。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回府好好休息……”   她这边放低姿态示弱讨好,周蓉却并不动容,就像铁了心一般,又重复说了一遍:“我要为大郎守节,再也不嫁别人!”   ……   夏云锦简直不知该怎么接口了。周蓉身后的秋月等人却都是一脸如丧考妣,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了。   事情闹到这步,到底要怎么收场?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老远就听到这里乱哄哄的一片,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好了,救星来了!   夏云锦激动的起身迎了过去,一把握住赵妈妈的手,就差没热泪盈眶了:“赵妈妈,你可总算是来了。”   周蓉实在太难缠了!想起来都是满心酸楚啊!   赵妈妈对周蓉的性情脾气显然也是很清楚的,一句都没多问,只是安慰的拍了拍夏云锦的手,然后笑吟吟的上前给周蓉行礼:“见过周娘子。老奴一直在照顾夫人,若是知道周娘子来了,肯定早就过来给周娘子请安了。”   赵妈妈是萧氏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妈妈,周蓉以前来夏府,和赵妈妈也是打过交道的,怎么也得给几分颜面:“赵妈妈不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正打算去吟春园探望伯母。”   赵妈妈佯装没察觉诡异僵硬的气氛,笑着说道:“夫人近来身子有恙,不宜见客。还望周娘子见谅。”   又是见客!她什么时候就成客人了?!   周蓉的眼圈忽的红了:“赵妈妈,我是大郎的未婚妻,是夏家的媳妇,怎么和我如此见外。”   是啊,原本确实是该这样没错。可谁让大郎出了意外英年早逝?没过门的未婚妻可不就成了外人了么?   没等赵妈妈说话,周蓉又昂起头说道:“我刚才和三娘子已经说了,我要为大郎守节,今后绝不嫁给别的男子。”   赵妈妈听到这样的话,竟没有丝毫慌乱,只叹口气,握着周蓉的手说道:“周娘子,老奴是看着大郎长大的,今天托大一回,劝你几句。你现在一时伤心冲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你还是花朵一样的年纪,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会有更好的如意郎君等着你。你万万不可如此冲动,连这样的话也是不能乱说的。万一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有损。”   周蓉咬着嘴唇,眼中满是固执:“我绝不是随口说说。这件事,我本来就已经想了好多天了。现在只是下定了这个决心罢了!我心意已决,你们谁都不用劝我!”   赵妈妈见劝不动她,立刻又把语气放软:“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奴也不敢拦着你。可这样的大事,周娘子总得和父母兄长商议一声。若是他们都同意,老奴便斗胆劝一劝三娘子,将竹林苑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等着周娘子。”   ……果然姜是老的辣!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实在太妙了!想也知道,周家老少绝不可能同意守节的事。周娘子再闹腾,也注定是一场空。   夏云锦立刻附和:“赵妈妈说的对,只要周家的人都没意见,我立刻就让人收拾竹林苑。”   周蓉定定的看了过来:“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夏云锦爽快的应了。   “你们就等着我的消息吧!”周蓉自信满满,急着回去和父兄商议此事,也没心情再多逗留了,起身告辞。   夏云锦松口气,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了周蓉。再回到竹林苑,只觉得全身舒畅轻松。   小茉莉正小声咕哝着:“赵妈妈,你刚才没在,没看到周娘子是多么凶悍。一马鞭下去,就把莲香姑娘打的晕了过去……”   赵妈妈脸色一变:“她现在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夏云锦叹道:“刚才已经请了杜郎中过来,到底怎么样,我现在也不清楚。还是等杜郎中诊断过了再问吧!”   杜郎中在夏家住了这么些日子,种种孤僻古怪的脾气众人也都渐渐适应了。尤其忌讳看诊时有人多嘴,倒不如在外面等他出来再问好了。   赵妈妈脸色不愉,却也没说什么。   等了许久,杜郎中总算是出来了。赵妈妈忙凑了过去,一脸期待的问道:“莲香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第二十五章 怪癖 更新时间2014-2-14 18:02:37 字数:2090  每天双更的好作者,大家是不是应该多留言多投票鼓励一下~#^_^#   ---------------   也不知这句话里有哪些惹到杜郎中了,只见他冷着脸说道:“大人没事,孩子有没有事不敢保证。”   赵妈妈脸色一白,呼吸差点为之一顿。   还是夏云锦对杜郎中古怪的脾气稍稍了解一些,忙抢过了话头:“莲香姑娘挨了一鞭子,当时就昏厥过去了,真的没有大碍吗?”   赵妈妈刚才也太急切了,哪有不问大人只问孩子的,也怪不得杜郎中会甩脸色给她看了。   果然,杜郎中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一鞭子没有碰着肚子,确实万幸。那个周娘子心狠手辣,下手丝毫没留情。莲香姑娘身上的鞭痕很深,见了血,得外敷伤药。再卧床静养,平日里多喝些补品,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会不会留下鞭痕就不好说了。这得看莲香姑娘恢复的如何。”   夏云锦的一颗心落了回去:“没有大碍就好。烦请杜郎中用最好的伤药,顺便再开个补身子的药方。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写上。”   这样的慷慨大方,总算让杜郎中的脸色好看了不少,随意的应了一声,便去刷刷的写了药方。   夏云锦对此时的药材价格根本就不懂,看了药方也没什么感觉。   赵妈妈只看一眼,便觉得肉痛起来。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味百年人参,可就是几百两银子啊!这个杜郎中也真的敢下手写这样的药方……   杜郎中似是看出了赵妈妈心里在想什么,淡淡的说道:“如果觉得这个药方太贵了,我就另外开一个。”   赵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不用换了,就这个药方好了。我们夏家还不至于连百年人参都买不起了。”   杜郎中扯了扯唇角,扔下一句“这次的诊金让人送给我”便离开了。   杜郎中一走,赵妈妈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咬牙切齿的说道:“三娘子,京城名医多的是,就算请不来王大夫,也可以去请城东的张大夫。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郎中,还是给了诊金让他走吧!”   性情古怪不说,说话更是毒舌,又嗜钱如命。平日里衣食住行好吃好喝的供着,请他看个诊还得另付诊金。这哪里是请了个郎中,简直就是养了个祖宗。   夏云锦听着赵妈妈一连串的牢骚,不由得哑然失笑,耐心的安抚道:“杜郎中的性子确实古怪了一些,可医术也实在高明。这些日子有他天天照料着,娘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了。这个时候再半途换大夫不太好,他要的诊金确实不少,不过我们夏家总不至于连诊金也付不起。还是让他继续留在府里吧!”   赵妈妈对这一点何尝不知道,只是发发牢骚吐吐苦水罢了,闻言怏怏不乐的点了点头。   夏云锦又笑道:“杜郎中虽然爱钱,可也是看人的。我可听说了,这几天府里的丫鬟或是小厮身子不适去请他看诊开药方的时候,他可是分文不取。”   这个杜郎中,倒也有些意思。给夏家的主子看病狮子大张口索要诊金,给夏家的下人看病却分文不取。颇有点嫉富如仇的意思。   赵妈妈的心气平了一些,想了想却又忿忿的说道:“老奴听伺候杜郎中的三儿说了,杜郎中每天为萧氏看完诊之后,还会出府继续做他的走方郎中。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夏府。简直把我们夏府当成客栈了。”   有吃有喝有住的还有人伺候,可不就是客栈吗?   夏云锦被这个比喻逗乐了,含笑宽慰道:“这些就别和他计较了。有个郎中住在府里,还是挺方便的,也不用一有事就到处去请大夫了。空闲的时间他想做什么,就由着他去。只要不耽误治疗娘的病就行。那些京城名医说不定架子更大,又都有家室,谁肯这么长期住在我们夏府里?”   话说到这份上,赵妈妈就算对杜郎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再张口了,一脸的悻悻。   夏云锦又扯开话题:“今天的事情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了。我们接莲香姑娘入府的时候,可是静悄悄的,又严令下人不准乱说。到底是谁故意将此事泄露给了周娘子知道?还暗中挑唆她上门来闹腾?”   这么一闹,莲香的事情可就再也瞒不了任何人了。   赵妈妈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或许是府里的下人一时口快,却被有心人听进了耳中。”   这个有心人,特意挑唆着周娘子来闹事,到底是何居心?   夏云锦和赵妈妈低声商议了片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将此事放在了一旁。又讨论起周娘子要为夏安平守节的事情来。   “三娘子只管放心,周家有四个儿子,只有周娘子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疼爱还来不及。”赵妈妈笑道:“不然,也不会把周娘子惯出这样的脾气了。周娘子想为大郎守节,周家上下绝不可能点头同意。说不准她这一回去,就会被家里管束起来了,不用再为此事忧心。”   赵妈妈说的如此肯定,夏云锦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再一想到周娘子狂风暴雨一般的脾气,又是一阵头痛:“但愿如此。我可真是怕了她了!”   赵妈妈失笑。   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匆匆的来禀报:“三娘子,莲香姑娘已经醒了,哭着说要见你呢!”   夏云锦打起精神,和赵妈妈一起去见莲香。   莲香已经上了药又换过了干净的衣物,勉强撑着坐在床头。她本就一副纤弱动人的样子,挨了这重重的一马鞭,脸色愈发苍白,默默的垂泪不已。   夏云锦看着又觉得揪心又是歉然:“你别哭了。今天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护着你,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会多派些人守着你,绝不会再容任何人欺负你了……”   莲香擦了眼泪,挤出一个黯然的笑容:“三娘子切勿自责。今天的事情不怪任何人,只怪奴家命苦罢了。如果不是三娘子护着奴家,周娘子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就这么走了。奴家这条贱命或许连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   第二十六章 借马(一) 更新时间2014-2-15 8:03:16 字数:2090  今天开始正式上班了,以后又得用午休和晚上的时间码字了::>_<::这几天肯定会很忙,如果来不及双更,大家见谅,以后一定补上~   -------------   说到这儿,莲香的眼圈又红了,哽咽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奴家真想现在就随着大郎去了……”   赵妈妈被吓了一跳,忙张口安抚:“莲香姑娘可千万别这么想。不管怎么说,也得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就冲莲香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安抚好莲香的情绪才行。   夏云锦也柔声哄道:“你别总哭了。当娘的情绪不稳,可是会影响到肚中孩子的。今天你受了惊,好好静养上几天就会好了。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有我在,绝不会让周娘子再动你一根手指头。”   这一番保证,总算让莲香心怀稍解。   将多愁善感又爱落泪的孕妇安抚好了之后,夏云锦也是精疲力竭。周娘子来这么一回,就把夏府闹的人仰马翻。但愿只此一回,别再有第二次了……   在战战兢兢中等了三天,周娘子始终没有再登门,周家那边也毫无消息。   看来,果然如赵妈妈所料的那样,周家根本不肯让青春妙龄的周娘子为死去的夏安平守节。   夏云锦这才算真正放了心。   就在这个时候,方全来了。他的脸色有些沉凝,不自觉的皱着眉头。一句话还没说,便先屏退了所有下人,显然是有要事要和夏云锦商议。   夏云锦心里一沉,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方全带来的消息一点都不美妙:“我第一天去钱侍郎的府上,坐了半天也没见到人。第二天我索性换成了晚上去,还是闭门不见。我昨天晚上又去,钱侍郎终于肯见我了,却只说了一句话。”   这批战马是神机营要的,必须按时交货,半点延误不得!   也就是说,交货的日期没有商量的余地!夏家必须在这接下来的十二天里凑齐五千匹马,交到兵部!   夏云锦心里沉甸甸的,想了想说道:“那现在只有向周家或是王家借马了。”   方全点点头:“别人去没这个分量,我得亲自去跑一趟,商议一下借马的事。时间紧急,我这就去。你在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   夏云锦笑着应了,一颗心却高高的提起,怎么都无法安心。   王家和夏家一直不对盘,肯不肯借马不好说。原本有些把握的周家,现在偏偏又闹出了周娘子这么一出,会不会影响到周家人的态度?   夏云锦越想越不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小茉莉站在一旁,眼睛随着夏云锦的身形动来动去,终于忍不住说道:“三娘子,你这么一直走来走去不嫌累么?奴婢看着都觉得累了!”   夏云锦满腹心事,哪有闲心和她胡扯,随口说了句:“你要是觉得累,就别看我。”   小茉莉委屈的哦了一声,之后半天都没了声响。   习惯了小茉莉叽叽喳喳,忽然这么安静了,夏云锦又觉得不习惯。忍不住看了小茉莉一眼。却见小茉莉垂着头站在一旁,本就不算高的身形略略瑟缩着,说不出的可怜。   该不是她刚才的语气太凶,把小茉莉吓哭了吧!   夏云锦心里有些歉然,上前几步,柔声喊道:“小茉莉,刚才我不是有意要凶你,你别放在心上。”   回答她的,是一声极细的鼾声。   夏云锦:“……”   原来小茉莉垂着头不吭声是因为睡着了!夏云锦哭笑不得,真没见过站着也能睡着的。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纷乱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一些。   方全既然这么有把握,应该能借到马吧!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方全还是没回来。   腊梅素来沉默寡言,能不说话的时候绝不说话,能说一个字的时候绝不说两个字:“三娘子,该吃晚饭了!”说完,便闭上嘴,安静的站在一旁。   夏云锦随口应道:“现在不饿,等会儿再说。”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腊梅也就一声不吭,一直站在旁边候着。直到荷花终于忍不住亲自过来了,她不说夏云锦,却只数落腊梅:“让你来请三娘子去吃晚饭,你倒好,就只会站在这儿偷懒。多说几句话会累死你么?”   腊梅简洁的应道:“会。”   荷花:“……”   夏云锦却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显然,她这半天的心神不宁丫鬟们都看在了眼底。腊梅素来不爱说话,刚才这样耍嘴皮子,不过是要逗她开心罢了。她这个做主子的又岂能不感动?   “被你们这么一说,我真觉得肚子饿了。”夏云锦打起精神来,故作欢快的笑道:“今天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送来?”   荷花见她总算有笑容了,心里也很高兴,忙笑着应道:“都是三娘子爱吃的。有新鲜的鲈鱼,有炖了一个下午的牛肉,还有熬了一个多时辰的鸡汤……”   总之,都是香喷喷的肉食。果然很合她的心意。   夏云锦满意的点点头:“把鸡汤给莲香姑娘送过去,我吃牛肉和鲈鱼就可以了。”   心情不好影响食欲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夏云锦的身上。自小到大,她信奉的准则都是吃饭皇帝大。在吃饭的时候,再多的烦恼也得抛在一边,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所有的事情嘛!   ……   夏云锦埋头苦吃,荷花桃花腊梅和小茉莉都在一旁伺候着。在为夏云锦添第三碗饭的时候,荷花终于忍不住张口劝道:“晚上不宜吃的太多,不然会积食,夜里会睡的不舒服。”   夏云锦不以为然的反驳:“这怎么会!我只有吃的饱饱的,才会睡的踏实。”   荷花:“……”   夏云锦又笑嘻嘻的眨眨眼:“刚才是逗你玩的。其实我已经吃饱了。剩下这么多饭菜,你们几个快些趁热分着吃了吧!”   主子吃剩的饭菜留给身边的丫鬟,也是惯例了。几个丫鬟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收拾了饭菜去了隔壁。只留下小茉莉陪在她身边。   就在夏云锦等的恹恹欲睡,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方全总算回府了。   夏云锦精神一振,忙去见方全。   第二十七章 借马(二) 更新时间2014-2-15 18:31:35 字数:2016  “怎么样?周家和王家答应借马了吗?”夏云锦刚一见方全,便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   方全眉宇间满是疲倦,苦笑着摇摇头。   夏云锦心里一沉:“王家不肯借,周家也不肯吗?”   方全叹道:“我先去了周家。递了名帖过后,整整等了一个下午,周老爷才肯见我。见了面只和我东拉西扯,根本就不容我张口提借马的事情。我只好厚颜张口,周老爷便一脸为难的说他们家马场里的马已经被客商都定走了,现在实在是抽调不出好马来。还说看在去世的大郎份上,勉为其难最多也就能筹集二百匹。”   缺口是整整两千匹马,这两百匹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周家也太过分了!”夏云锦忿忿的说道:“差一点成了姻亲,现在见爹和大哥去世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不是吗?”方全显然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脸色十分难看:“周家去年生意遇到了些波折,当时老爷可是二话没说就借了五万两的银子。现在轮到我们夏家有难了,周家却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实在是无情无义!”   夏云锦想起前几天周娘子登门一事,忍不住低声道:“周家该不是为了周娘子的事情迁怒于我们夏家吧!”   方全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根本就无暇关注府里的事情,闻言立刻问道:“周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夏云锦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全听完之后,情不自禁的猛拍了下桌子:“怪不得今日周老爷说话总有些不冷不热夹枪带棒的,还说什么大郎如今去了,周家和夏家没结亲的缘分之类的。”感情是因为周娘子闹着要守节的事心里不痛快,所以才会故意甩脸色给他看。   夏云锦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如果我们现在登门解释清楚这其中的误会,周老爷会不会改变心意,借两千匹马给我们?”   方全想也不想的摇头:“不可能!周安这个人生性精明吝啬,锱铢必较。已经说出口的话,断然不会再改主意了。如果老爷和大郎还在世,他或许还肯松口。现在既然没了结亲的可能,他是不会伸手帮夏家的。”   夏云锦颓然的叹口气,自责不已:“都怪我,说话太不小心了。如果我当时没提起守节的事,周娘子也不会动了这个心思,更不会回去闹腾了。周老爷也不会因此迁怒……”   “世事难料,三娘子不必自责。”方全温和的安慰道:“是我之前想的太轻松了。就算没周娘子这一出事情,周安也会找出别的借口拒绝借马。”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也只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才能考验出人的本性来。周家这一边是指望不上了……   夏云锦打起精神来问道:“王家那边又是怎么说?他们也不肯借马吗?”   “王老爷自从生了场重病之后,生意上的事情就都交给了长子王升荣打理。”提起王家,方全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王升荣,刚一开始见面说话倒是很客气,可一提到借马就立刻翻了脸。说是王家的马只卖不借!如果我们夏家急着要两千匹马,他们王家可以把预先定给客商的两千匹马先卖给我们,不过,价格得是市价的两倍!”   ……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两千匹良马的市价大概是八万两,如果翻倍,可就是十六万两!如果真的用这样的高价买了王家的马,夏家的损失也太大了。   怪不得方全气成了这样,就连夏云锦也听的怒火中烧:“这个王升荣,真不是个好东西!”   方全冷哼一声:“自打王升荣接手王家的生意以来,一直和我们夏家较劲。处心积虑的抢我们的货源抢我们的客商,现在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了。我当时一口就回绝了王升荣。我宁愿赔银子给兵部,也不愿便宜了这种小人!   骂了几句,心里确实是痛快了一些,可对解决实际问题却毫无裨益。离交马的日期还有区区十二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筹集到这两千匹马?   夏云锦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没有经商的天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来。方全也没吭声,只是默默的坐在那儿皱眉苦思。   “如果实在凑不齐五千匹马,只交三千匹的话,要赔多少银子?”夏云锦小心翼翼的问。   方全默默的计算片刻,然后答道:“当时条款里说明了,如果不能按时交马,不仅要退还定金,还要赔十万两的银子。如果交了三千匹马,大概不会让退定金。不过,这十万两银子的赔款是少不了的!”   整整十万两!   夏云锦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一时弄不清楚十万两到底是多大一笔数目,可这绝不是个小数字。   如果真的赔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再加上之前损失的二十万两银票,夏家的生意是不是会受很大影响?   这个问题,夏云锦没有问出口。因为只看方全沉重的脸色就能知道答案了……   方全默然片刻,忽的叹道:“我一直自视极高,自以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现在才知道,人家敬我让我,不过是看在老爷的颜面上。老爷这一去,我这个方掌柜在别人的眼里,也没了多少分量。”   他的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自嘲和苦涩。显然,这一天里接连看周家和王家的脸色,让心高气傲的方掌柜受了不少闲气。   夏云锦的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难过和酸涩。忽然生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冲动,想为夏家做些什么,而不是手足无措的发呆着急。   方全却又打起精神来说道:“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这就让账房们筹措银两,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也只能付赔款了。不过,这对我们夏家的名誉造成极坏的影响。不到最后一步,万万不能这么做。还有十二天时间,我再趁着这段时日再去周家看看……”   “方叔,让我去吧!”夏云锦忽的说道。   第二十八章 决定 更新时间2014-2-16 8:04:03 字数:2101  每天都在看文的亲一定要记得收藏哦~O(∩_∩)O~今天家里有客人,估计只有一更了~明天起又是新的一周,亲们要记得把推荐票留给小情哦~   ------------   方全一惊,不假思索的反对:“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三娘子抛头露面……”   夏云锦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便冷静了下来:“这是事关夏家生意和声誉的大事,爹和大哥不在了,娘又卧病在床,我是夏家的长女,也是夏家的当家人。这种事情,当然得需我出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还只是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往日里只懂风花雪月诗词书画,对生意上的事情根本是一窍不通。就算出面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周家滑不留手,王家气焰嚣张,都不是好相与之辈。他一个大男人登门受闲气也就罢了,怎么忍心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去受这样的屈辱!   想及此,方全反对的愈发坚决:“不行,还是我去更合适些。”   夏云锦反问:“为什么不行?”   方全纵然有一堆理由,却一条也不能当着夏云锦的面说出口,一时语塞了。   夏云锦笑了笑,声音温和:“方叔,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清楚。你是心疼我,舍不得我去受这个闲气。也是在担心我,怕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不会说话。对吗?”   被说中了心思的方全,难得的有一丝不自在:“三娘子,我……”   “这是夏家的难关,不止你一个人着急,我这几天也是寝食难安。”夏云锦轻叹口气,旋即又换上了坚定的语气:“我想出一份力,不管成与不成,总归多一些希望。要做当家人,吃些苦头受些闲气是免不了的。我不能一直躲在你的身后!方叔,你就让我去吧!”   既然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享受了夏家的富贵安逸,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她就应该挺身而出,做夏三娘子应该做的事情!   方全哑然的看着夏云锦,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这个美丽动人的少女,是夏半山的掌上明珠,是夏安平最疼爱的妹妹,是萧氏的骄傲。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心里着实有几分疼爱关切。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一个被娇养在闺阁里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   可此时的夏云锦,神情冷静毅然,明亮的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让他实在有些陌生,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激荡不已。   谁说夏家无后?有三娘子在,夏家纵然要经历些风雨,也一定能安然的撑下去。   方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好,那明天就备上礼物,我陪着三娘子一起到周家去。”   夏云锦心里涌起打了一个小胜仗的愉悦,欢喜的点头应了。之前的冷静坚定不翼而飞,显露在方全眼前的还是那个单纯又可爱的夏三娘子。   方全哑然失笑,心里的颓丧忽的一扫而空。   ……   第二天清晨,夏云锦早早就起床穿衣梳洗。因为还在孝中,不宜穿的鲜艳,更不宜过分装扮。因此,夏云锦穿的十分素雅,头上只攒了一支银簪,别无装饰。   小茉莉自从知道夏云锦要去周家之后,便有些坐立难安。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三娘子,你真的要去周家吗?”   夏云锦嗯了一声。   “可是周娘子好凶,还会用马鞭揍人!莲香姑娘在床上都躺几天了,还没能下床呢!”小茉莉提起周娘子还是心有余悸一脸害怕:“三娘子,你别去周家了好不好。奴婢一想到周娘子,就双腿都发软。”   何止是小茉莉双腿发软,其实夏云锦对泼辣难缠的周娘子也有些发怵。   不过,今天去周家的真实目的,丫鬟们都不知情。夏云锦也不打算解释,反而开起了玩笑:“我今天是非去不可。小茉莉,你敢不敢陪着我一起去?”   小茉莉咽了口口水,颇有些悲壮的应道:“当、当然要陪三娘子一起去了!”   如果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发颤腿不发抖就更好了!   夏云锦忍住笑,故意吓唬她:“好,那你现在就去府里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来,记得让他们找些刀棍之类的带上。到时候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不必怕了周娘子!”   小茉莉:“……”   夏云锦逗过了小茉莉,紧绷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整理好了衣衫之后,便去饭厅吃了早饭。吃完早饭不久,方全也来了。   不过,方全今天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侧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这个青年男子中等个头,生的不算俊俏,却也算得上面容端正。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精明和干练,和方全有五分相似。   夏云锦立刻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方全笑着让那个青年男子给夏云锦请安:“三娘子,这是我的大儿子,大名恩泽,你叫他方大郎就行了。”   果然如此!夏云锦含笑应道:“方大哥不必如此拘礼。”   方大郎不敢直视夏云锦灿若云霞的微笑,略有些脸红的应道:“三娘子这么叫,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方全悄悄瞪了儿子一眼,转念一想,这倒也不能全怪自家大郎。三娘子生的实在太美了,别说是正值年轻气盛的少年郎看了会心荡神驰,就是自己也会偶尔看着失了神。   想到这些,方全却又多添了一层心事。   三娘子这样的容貌若是生出勋贵之家,自然是有福气的。不愁嫁不到好夫婿。可生在商户之家,反而成了麻烦。没了父兄呵护撑腰,若是有那些身份矜贵却又心怀不轨的人对三娘子动了心思……   方全不敢再多想,忙将心神拉了回来,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周家吧!”   夏云锦笑着应了,顺手戴上了帷帽。   方大郎总算自在多了,笑着在前领路。可刚一到院子里就愣住了。   只见五六个小厮涌了进来,有的手里拿着棍子,有的手里拿着砍柴刀,还有一个最夸张的,手里竟然拿着一块砖头。   ……   小茉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兴奋又骄傲的嚷道:“三娘子,奴婢已经把人都找来了!现在就去周家吗?”   夏云锦:“……”   第二十九章 周家(一) 更新时间2014-2-17 8:02:43 字数:2025  真要带这么些人去周家,今天干脆什么也别谈了,周家不直接张口撵人才是怪事!   夏云锦哭笑不得的白了小茉莉一眼:“我刚才是随口说笑,你怎么当真了。快些让他们几个都回去。我今天去周家是有正经事的。”   方全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脸顿时沉了下来。   小茉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闯祸了,看都不敢看方全,可怜巴巴的偷偷瞄了荷花一眼。荷花只得出面为她收拾残局,吩咐那几个小厮各自回去。   等人都散了,方全才不满的看了小茉莉一眼,训斥道:“这么毛毛糙糙的,成什么样子。你是三娘子身边的人,说话做事更得谨慎周全……”   方全做惯了大掌柜,平日里训人训惯了,脸孔一板起来格外严厉。小茉莉被训的满脸通红眼泪汪汪。   夏云锦咳嗽一声,笑着为小茉莉解围:“也不能全怪小茉莉,是我之前说话不留心,害的她误会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方全这才住了嘴。   ……   驾车的车夫还是年轻的贺二郎,方全和夏云锦坐在马车里,几个丫鬟也坐在一旁。方大郎为了避嫌,坐在了车辕上。   方全和夏云锦俱都心事重重,一路无话。   夏家位于永平坊,周家则在昌明坊,中间隔了三四个里坊,街道宽敞平坦,马车走的又快又平稳,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方大郎去递了名帖。周家门房管事显然没料到夏家这么快又登门,因为两家曾经定亲又一直来往密切,门房管事也不敢怠慢了夏家人。一边派了小厮去禀报周老爷,一边殷勤的招呼夏云锦和方全等人坐下。   方全和那个管事寒暄了起来,夏云锦不用吭声,闲闲的坐着无事。   门房里的两个小厮频频看了过来。   夏云锦如今也渐渐习惯了成为众人焦点,也没了一开始会有的窃喜,优雅的端着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跑去禀报的小厮回来之后,在门房管事耳边耳语几句。   那个管事神色一动,脸上已经浮起了歉意的笑容:“三娘子,方掌柜,今天可真是对不住了。老爷正在接待客人,只怕一时半会儿都抽不出时间来。要不,还是等改日……”   这么明显的托辞,就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方全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口中却淡淡的笑道:“周老爷正在见客,我们等等也无妨。昨天等了一个下午周老爷才有空,今天再等上半天,周老爷总不至于连见三娘子一面的空闲都没有吧!”   这番话软中带刺,那个管事被刺的一脸讪讪,只能陪笑:“方掌柜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夏云锦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难堪。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古来今往道理都是相通的。愿意锦上添花的人多的是,肯雪中送炭的就少之又少了。王家那边是不能指望了,周家已经是夏家最后的希望。周家也同样明白这一点,态度傲慢些也是难免的。   只要周家肯借马帮着夏家度过这个难关,受这点闲气又能算什么!   夏云锦冲方全笑了笑:“看来还得再多等会儿,方掌柜稍安勿躁,先坐着喝杯茶等上一等。”   隔着帷帽,看不清夏云锦此时的表情如何,可声音却一如往常的柔缓平和。   方全愣了一愣,忽的有些汗颜。他这些日子连番受挫定力实在大不如前,竟连一个小娘子的胸襟都不如……   方全定定神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杯。   ……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   夏云锦和方全都没吭声,门房管事却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陪笑道:“也不知道老爷还要忙多久,我这就让人再去禀报一声。”   夏云锦淡淡一笑,有礼的道谢:“那就有劳管事了。”   小厮又飞快的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老爷请夏三娘子和方掌柜现在就进去说话。”   管事松了口气,立刻堆上了笑容:“三娘子,方掌柜,小的这就领你们进去。”   夏云锦含笑应了,趁着管事没注意的时候,冲方全眨了眨眼。   方全哑然失笑。这个三娘子,倒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再一想,反正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跑这最后一趟也就是尽最后的努力罢了!也确实没必要战战兢兢过分小心。   这么想着,方全挺直了腰杆向前走。不过,一路上很自觉的比夏云锦慢了半步。   夏云锦看似轻松自若,其实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有闲心打量周家的景致。这样的紧张忐忑,和当年第一次跑业务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知道对方的长相脾气,对说服客户没有半点把握。可又充满了希冀和憧憬,期待着能凭着自己的努力拿下人生第一笔业务……   夏云锦,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夏云锦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在脑中迅速的回想起方全昨天说的那番话来。   “……周家是最早开始做马匹生意的,可王家和夏家后来居上,规模都超过了周家。周安这个人精明有余,胆子却不大,做生意也很谨慎,在银钱上也很吝啬小气。所以,想说服他借马确实不易。如果老爷在世的话,为了两家之家的关系,周安就算再心疼再肉痛,也不会拒绝借马一事。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肯把话说死了。用马场里没有这么多的马做借口……”   这样一个圆滑世故又精明小气的生意人,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打动他?   夏云锦默默的思忖着,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前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青年男子的笑声:“周伯父不用亲自相送,小侄这就回去,改日再来探望伯父。”   一口一个伯父,叫的好不亲热。   身着锻袍长的矮胖富态的中年男子,当然就是周家老爷周安了。只见他朗声笑了起来:“好好好,那我就不多送贤侄了。”   方全抬头一看,笑容顿时凝结住了,眼中闪过怒意。   第三十章 周家(二) 更新时间2014-2-17 15:48:40 字数:2209  第二更来的很早吧~O(∩_∩)O~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   夏云锦见方全神色有异,低声问道:“方叔,那个年轻的男子是谁?”   方全沉着脸,迅速的说道:“他就是王升荣!”   王升荣?他跑到周家来做什么?   夏云锦一惊,旋即反应过来。怪不得方全如此愤怒!周安将他们晾在一旁,却和王升荣相谈甚欢。也不知道两人在密谋什么......   方全迅速的收拾好心情,低声说道:“三娘子,这一趟我们大概是白来了!”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懊恼和不甘。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周安和王升荣已经近在眼前。想私下说话也没时间了。   夏云锦安抚的看了方全一眼,然后微笑着走上前,盈盈一礼:“见过周伯父。”   周安明明早就看到了夏云锦一行人的身影,此时却偏偏做出惊讶的样子来:“原来是三娘子和方掌柜,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了?”又故意沉着脸训斥那个管事:“你这门房管事是怎么当的?怎么不早些派人来向我禀报一声,怠慢了客人,看我不打你的板子!”   那个管事立刻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都是小人的错,还请老爷息怒!”   装模作样!   方全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周安果然虚伪圆滑。明明是故意冷落,却又不敢把夏家开罪的太彻底。只要能抓住他这个弱点,说不定借马一事还有转机……   夏云锦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到有两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是那个王升荣!   夏云锦迅速的瞄了王升荣一眼。只见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皮肤很白,穿着一袭亮紫色的长袍。相由心生,这句话半点不假,其实这个王升荣穿戴很讲究,长的也还算英俊,可配着那双轻浮又贪婪的眼眸,却令人望而生厌。   这张脸长的很美,年轻男子被美色吸引多看两眼也是难免的。这些日子她也竭力适应成为他人焦点的感觉。可这个王升荣的目光,却令她十分不舒服。紧紧的黏在她的身上,似要将她吞进口中一般……   夏云锦皱了皱眉,冷然的移开了目光。   王升荣却毫不介意她的冷淡,热情的笑道:“这位就是夏三娘子吧!我还是以前见过你一回,几年不见,三娘子真是出落的如花似玉。也不知道将来是哪家的儿郎有这样的福气,能娶到你这样天仙一样的美人。”   夏云锦还没来得及出声,方全已经冷冷的应道:“王大郎说话客气些。三娘子还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你若是胆敢出言无状,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得去王家讨个说法。”   王升荣听了这番威胁,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方掌柜若是真的去找我爹,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我的媳妇年初刚得病死了,他正愁着要给我再找一个媳妇……”   话还没说完,众人的脸色就都变了。尤其是小茉莉,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看架势随时都可能冲上去给王升荣来上两拳。   就连周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咳嗽一声打断了王升荣:“贤侄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先请自便吧!我就不送你了。”   王升荣似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忍了回去,哈哈一笑,和周安拱手作别。临走前狠狠盯了夏云锦一眼,终于走了。   ……   一行人的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夏半山父子在世的时候,王升荣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何曾这么嚣张过?现在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欺负夏家无人!   周安哈哈一笑,打起了圆场:“王大郎素来就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别理他。我们进去说话。”   方全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周老爷什么时候和王大郎如此熟悉交好了。我记得没错的话,周老爷以前可是一直都看不上王大郎的。”   周安脸皮虽然又老又厚,也禁不住红了一红。   做马匹生意的一共就只有三家。周家入行最早,生意规模却不如其他两家。王家一心和夏家抢生意争做老大的位置,可惜总不是夏半山父子的对手。周安见夏家势大,便竭力和夏家交好。还特地定下了儿女亲事,来往频繁密切。   可现在呢,夏半山父子死了还不到两个月,周安就和王升荣叔侄相称,十分投机了……   被方全这么一说,周安的颜面上着实过不去。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夏云锦见状,只得将心里的懊恼和闷气都咽下去,挤出笑容道:“方掌柜,周伯伯诚意相请,我们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还是进去再说话好了。”边说边冲方全使了个眼色。   今天可是来求人家帮忙的,这些闲气还是先忍了再说。   方全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默默的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冲周安和气的笑了笑:“麻烦周老爷了。”   周安趁势下台,朗声笑道:“三娘子这样的贵客,平日里想请都请不到。今天难得登门,蓬荜生辉啊!快些里边请!”   ……果然是能屈能伸!   不管怎么说,气氛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进了正厅,分了主客坐下之后,夏云锦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兵部催要战马一事,想必周伯父已经很清楚了,不用我再重复。今日特地登门拜访,就是想请周伯父帮着夏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周安显然没料到夏云锦如此单刀直入,笑容一顿,很自然的把昨天就想好的借口又拿了出来:“侄女啊,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而是我们周家马场里的马都被客商定走了,不日就要来提货,实在没有多余的马可借……”   “我们夏家派出去购马的人就在路上,不出一个月就能到京城。到时候一定会及时归还从周家借的马匹。”夏云锦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我想,就算周家马场里的马匹被客商都定走了,也不会急着在这几天就都来提货吧!中间只相差半个月的时间,只要周伯伯仗义相助,我夏家一定不会忘记周伯伯雪中送炭的情意。”   ---------------   这几天点击忽然变少,又有几个老读者提出批评,我的心情很懊恼。昨天一天对着电脑都觉得头痛,忽然没有了码字的动力和勇气。这本新书确实是我的一个新的尝试,女主也和以前一贯的冷静聪明型女主不太一样。不过,女主是会慢慢成长的,希望大家多一点耐心,不要早早弃文,不要早早的抛弃我~~~~(>_<)~~~~   第三十一章 拖延 更新时间2014-2-18 8:03:54 字数:2038  新书榜竞争太激烈,求推荐票支持~   ----------   夏云锦直直的看向周安,灿若宝石的双眸闪出坚定的光芒:“只要周伯父此次出手相助,我在此承诺,将来周家若遇到了困境,夏家一定鼎力相助,绝不会袖手旁观。这是我夏云锦的承诺,也是夏家的承诺!”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周安终于动容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深思沉凝。   夏家能跻身大周朝顶级富商的行列,家底之厚实远非王家和周家可以相比。就算没有了马匹的生意,夏家还涉足了铁器和布匹等行业,甚至还在两年前就暗中做起了粮食生意。论财势雄厚精明胆大目光长远,夏半山实在是无人能及。   周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夏半山的对手,所以早在几年前就频频向夏半山示好。宁愿让出一些生意,也要和夏半山交好。事实证明,这一策略果然十分有效。周家的马匹生意虽然不如夏家红火,可也不至于被王家挤兑下去。   如果夏半山父子没出意外,周蓉再有几个月就会嫁到夏家去。周家和夏家成了姻亲,这份情谊也会更牢固。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对周家来说其实并不是好消息。可不管怎么样,事实已然如此。周安要考虑的,是周家的未来。   是顺势和王家结盟一起打压夏家,还是维系和夏家之间的关系对抗王家?这两千匹马,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借了,就得继续和夏家站在同一阵营,也就无法和王家结盟。可若是不借,这次可就彻底恼了夏家。万一夏家日后东山再起,周家又该如何自处?   周安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一时竟犹豫不决。   夏云锦一直密切留意着周安的神色变化,见他沉吟不决,心里暗暗一喜。只要周安没有一口拒绝,事情就还有商榷的余地:“周伯父,你意下如何?”   周安定定神,缓缓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还是等大郎二郎他们都回来了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说来说去,还是什么都没允诺。不过,这样的态度比起昨天来已经和缓了不少。   夏云锦忙连声道了谢。   周安忽的露出些愧色,话风一转:“蓉娘前几日到夏家胡闹,听说还伤了人。都是我这个当爹的管束不严,还望侄女不要放在心上。”话说的很客套,可态度也是明摆着的。   既然周蓉是“胡闹”,那说过的话自然也是不能当真的。   夏云锦早已料到了周家会有的反应,闻言毫不惊讶,神色自若的笑道:“我和周姐姐认识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她的脾气如何我也很清楚,自然不会把她一时的意气话当真。而且,我还特地叮嘱过了当日在场的人,不准他们乱说。周伯父只管放心好了!”   周安见夏云锦如此知情识趣,心情愉快了不少。   方全冲夏云锦使了个眼色,夏云锦心领神会,含笑起身告辞:“今日登门拜访,多有打扰。周伯父想必有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临近中午,周安客套的挽留吃了午饭再走。   夏云锦坚持要告辞,周安也就没再多留,亲自送了夏云锦一行人到门口。   ......   上了马车之后,夏云锦再也维持不住笑容,苦着脸叹道:“和这种老狐狸打交道,真是累人。等了半天,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还没给准确的回音。”周安果然是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   方全笑着安慰道:“三娘子不用气馁,你今天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依我看,周安已经动摇了。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好消息。”   但愿如此吧!   夏云锦嗯了一声,放软了身子靠在荷花的身上,口中小声的嘟哝:“周安真是抠门,连一顿午饭都舍不得。我现在可是又累又饿,连坐着的力气都没了。”   这么懒散的动作,一点都不雅观不淑女。别说是矜贵的小娘子了,就是荷花和小茉莉都要比她显得端庄一些。   方全本想提醒一句,可看到夏云锦眉宇间流露出的疲惫,却又默默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往日被娇养在闺阁里不知世事艰辛疾苦的三娘子,现在却被逼着抛头露面低头求人。如果老爷和大郎死后地下有知,还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说到底,还是怪他没用,连生意上的麻烦都解决不了......   夏云锦抬眸,正好看到方全自责又唏嘘的神情。立刻坐直了身子,露出顽皮的笑容:“方叔,我刚才这么说是故意逗你的,你可别当真了。我早上吃了好多,现在一点都不饿,浑身有的是力气。不信的话,我这就拧小茉莉的耳朵给你看。”说着,故意拧小茉莉的耳朵。   小茉莉果然委屈的哇哇直喊:“三娘子,奴婢的耳朵都要被拧掉了。”   她这一嚷嚷,顿时把众人都逗乐了。   方全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鼻子却有些莫名的酸涩。   三娘子虽然不特别聪慧,却心胸豁达坚强开朗,又如此体贴入微。有这样的当家人,真是夏家的福气。有这样的主子,也是他方全的福气!   就算是为了夏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也心甘情愿!   夏云锦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不经意的举动,竟换来了方全的赤胆忠心。此时的她更不会知道,将来有一天,当她陷入困境几乎没了退路的时候,方全却至始至终站在她的身边支持着她!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回了夏府之后,夏云锦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周家的消息。   方全按捺不住又亲自跑了一趟,回来之后脸都气的青了,张口骂道:“周安这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之前根本就是成心拖延,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借马。”   夏云锦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里还是陡然一沉。一种无能为力的沮丧和失落,瞬间涌上心头。   第三十二章 筹措 更新时间2014-2-18 16:30:48 字数:2051  第二更~求收藏求推荐   -----------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放低身段腆着脸去求人,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没能打动周安那个老狐狸……   方全本来是一肚子闷气,可看着夏云锦失落难过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默然片刻,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算了,周家指望不上,以后我们就不和周家打交道。谁家都有困难需要求人的时候。周家这回这么绝情,也就别怪我们日后无情无义了。”   夏云锦心里沉甸甸的,挤不出半点笑容来:“方叔,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王家落井下石,周家也不肯出手相助,我们只剩下赔付兵部的银两这条路了么?”   方全点点头,故作轻快的说道:“三娘子不用担心,我这就让账房们准备现银。十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字,可夏家也不至于赔不起。这次的损失,日后再慢慢经营赚回来就是了。”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既然这十万两的银子是赔定了,夏云锦也只得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就有劳方叔了。”   “这是我分内的事情,三娘子不必客气。”顿了片刻,方全又冷然笑道:“王家若是以为经过此事夏家就会一蹶不振,那才是痴心妄想。就算马匹生意受了影响,我们夏家还有铁器粮食布匹这些生意。他就算联合了周家,也不是我们夏家的对手。”   提起王家,夏云锦不免又想到了那张色欲熏心的轻浮脸孔,下意识的蹙眉:“王升荣到底许了周家什么好处?那天周安明明已经动摇了,为什么后来又改了主意?”   方全讥讽的笑了笑:“好处确实不少。周家很快就要多一个乘龙快婿了。”   ……   夏云锦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吧!周安打算把周娘子嫁给王升荣?!”这也太神转折了吧!!!   “我今天去周家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升荣带着媒人登门提亲。”方全一脸的鄙夷不屑:“大郎走了还不到两个月,周家就张罗着要给周娘子重新说亲,偏偏还是王升荣这种口贱心更贱的人。等着看吧,迟早有一天周家会后悔的!”   夏云锦深以为然。   王升荣品性如何,只看那天的表现就知道了。周安将周娘子嫁给这样的男子,当然是出于联姻的需要。由此看来,周安对女儿的疼爱也很有限。虽然她对周娘子没什么好感,可一想到周娘子要嫁给王升荣那样的男子,夏云锦还是为周娘子感到了一阵悲哀。   或许,是为所有古代女子感到悲哀。   婚嫁只能任由父母做主,有些甚至只听媒人的片面之言就定下终身。盲婚哑嫁毫无感情的婚姻,绝对是人生一大悲哀。   这也让夏云锦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这里和现代的不同。这里的一切她都能试着适应接受,可唯独这一点,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无法适应!   如果将来她要成亲了,一定要嫁一个情意相投自己喜欢的男子......   方全自然不知道夏云锦的思维已经发散的老远了,继续忿忿的说道:“现在想来,怪不得周安坚决不肯让周娘子为大郎守节。他分明是早就打着让周娘子嫁给王升荣的主意了。”   夏云锦叹口气,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方叔,现在账面上能抽调出这么多的现银吗?”   方全踌躇片刻,才叹道:“原本倒是有的。可之前被老爷带走了十万两,剩下的大概不足五万两。前些天我就让账房筹措银两了,不知道能不能凑出这么多银子来。”   夏云锦也开始发愁了。在这种时候,她忽的懊恼起自己来。   为什么她不能再聪明一点,或许灵机一动就能想到好法子了。可事实是,她在现代只是一个业绩平平的小业务员。生平签过的最大一笔订单也没超过二十万现金。到了古代,面对这样的困境,她几乎一筹莫展。   就在此刻,刘德海来了。   夏家的生意遇到了这样的困境,就算想瞒着府里的人也瞒不住。刘德海显然也知情了,见方全和夏云锦面色沉重,张口说道:“如果现银不够,就从府中的账上挪一些出来。”   太好了!   夏云锦精神一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府里还有多少现银?”   刘德海在心中默默计算片刻,说出一个数字:“大概还有五万两。”   这一次,就连方全也振奋了起来:“太好了,有了这五万两,至少能先将眼前的困境度过去。不过,府里的现银都被拿走了,不会影响到府里的日常开销吧!”   刘德海笑了起来:“这倒不至于。再熬上一两个月,各个田庄里有了收成,就会交租。府里的账上就会有银子了。这一两个月里,府里的用度稍微紧一些就是了。”   夏云锦看着方全和刘德海,鼻子一酸,眼眶却微微发热:“方叔,刘叔,谢谢你们!”   方全和刘德海不约而同齐声答道:“这是我们份内的事情!”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纵然前面还有许多困境和坎坷,只要众人同心协力,一定能共度难关!   筹措好了十万两现银之后,夏云锦总算稍稍安心。方全却天生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眼看着王家和周家无望,便又备着厚礼天天去钱侍郎府上求情。   夏云锦不忍方全吃闭门羹,劝说过两回。   方全却不以为意的笑道:“只要钱侍郎肯通融,我豁出去这张脸又有何妨。退一步说,就算他不肯通融,我至少也得问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兵部催要战马,背后必然有人暗中“出力”。夏家此次吃了闷亏,至少也要弄清对方是谁!   ……   夏云锦见方全如此坚持,便也随他去了。   这两天府中人心浮动,好在有刘德海和赵妈妈合力镇住了人心,并没出什么乱子。   夏云锦也终于慢慢体会到了当家人这三个字的份量。其实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表现的镇定自若,对府里的人来说就像吃了一刻定心丸似的。人心也慢慢的跟着稳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渐好 更新时间2014-2-19 8:04:19 字数:2047  天色渐晚,一抹绚烂的晚霞在天际依依不舍的逗留,染下一片斑斓。   夏云锦在吟春园待了半天。   萧氏本就体弱,虽然抢回这条命,可身子也大大受了损。一直躺在床上静养,不能下床走动。   一开始,夏云锦只是装装样子,每天到吟春园待上片刻就想走。可时间一久了,她对柔弱又可怜的萧氏倒是生出了一些真感情。每天在吟春园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萧氏被毒药伤了脑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忘的一干二净,记性也很差。有些事就算说过了一遍,不到半天也还是会忘掉。认识的脸孔也只限于贴身伺候的春芽春桃等人。不过,大概是母女天性,萧氏对夏云锦的印象最深刻。每次夏云锦来看她,她的笑容也会比平时多一些,连胃口都会比平时好。   出了吟春园之后,夏云锦又去了竹林苑。   偌大的竹林苑自从没了男主人之后,总显得有几分冷清。夏安平曾住过的东厢房原样未动,每天都有丫鬟进去打扫房间,依旧整洁干净。   夏云锦本打算让莲香住进西厢房,可莲香却坚持不肯,在东厢房隔壁收拾了一间空屋子住下了。   刚一进屋子,一阵药味便扑面而来。   莲香静养了几日,脸色总算恢复了红润。此时正坐在窗前,低头缝着一件小小的婴儿肚兜。听到脚步声,莲香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起身:“三娘子,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身上的鞭伤还没彻底好的缘故,莲香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   “你身子还没好,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休养,怎么还做起针线活儿来了。”夏云锦嗔怪的说着,手中的动作却异常轻柔:“天天见面,和我还这么客气,快些坐下歇着。”   莲香心里一暖,柔美的俏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杜郎中配的药膏十分好用,奴家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药膏当然得好了!杜郎中要起诊金来绝对是眼都不多眨一下。二十两银子也就一小盒,一盒只够用几天。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夏家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夏云锦也觉得有必要缩减各项开支了。不过,再怎么省也不能省到病人和孕妇的头上。   早上刘德海很委婉含蓄的暗示了要缩减开支时,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就点了头:“吟春园和竹林苑的用度不能省,其他院子和府中开支能少就少。先从凝翠园开始,将各项用度先减少一半。”   刘德海先是一愣,旋即叹道:“要省用度,也是从下人们先开始。怎么能委屈了三娘子……”   “这哪里谈得上什么委屈。”夏云锦不以为意的笑道:“又不是衣不遮体无处安身不得温饱,不过是少吃几道菜少买些新衣首饰而已。”   对住惯了二十多平米的小屋吃惯了速食泡面的人来说,现在的衣食住行只能用奢侈来形容。即使是稍微节俭一点,也绝不是从前的自己能想象到的生活。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福惜福,所以,夏云锦这番话说的十分真切自然。   刘德海默然片刻,终于应了。可眼中却多了些敬意。   ……   这些琐事当然不必让莲香知道。   夏云锦细细打量莲香几眼,见她神色安详面色红润,也就放下心来。   莲香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问道:“奴家听说,周娘子那天临走的时候,说是要住到竹林苑来为大郎守节……”   “这不过是她一时冲动才说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夏云锦笑着接过了话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身子,日后生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孩子。”   莲香不自觉的抚上尚平坦的小腹,略有些羞涩的嗯了一声。   看着这样的莲香,夏云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   身为富家千金的周蓉暴躁冲动易怒难缠,毫无闺秀风范。沦落风尘的莲香却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换了她是夏安平,也会更喜欢莲香一些。周蓉想必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所以对莲香的敌意才会这么重吧!   莲香似是猜到了夏云锦在想什么,忽的轻叹一声:“其实,奴家不是第一次见周娘子。以前奴家还在怜花阁的时候,周娘子曾经改扮成男装,和周家的几位郎君去过怜花阁。”   夏云锦:“……”   好彪悍的周娘子!   莲香自嘲的笑了笑:“周娘子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我和大郎相好的事,心里不忿,就找到了怜花阁来。不过,她只远远的看了我一眼,就被及时赶来的大郎拦下了。之后的半年,她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原来周蓉和莲香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前缘。   夏云锦很自然的张口安抚:“你不用再担心周娘子来会找你麻烦。周家已经给她重新定了亲事,说不准很快就要嫁人了。”   莲香一怔:“周娘子要嫁给谁?”   夏云锦漫不经心的应道:“是王家的大郎,王升荣!”   莲香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陡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惧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正碰上了椅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怎么了?你也听说过这个王升荣吗?”夏云锦也没料到莲香反应如此剧烈,忙握住莲香冰凉的手。   夏云锦的手细长柔软,却又异常的温暖。那双美丽如秋水的眼眸里浮着真挚的关切,清澈的倒映出她的慌乱无措和狼狈。   莲香的心忽的狠狠抽痛了一下,勉强挤出笑容应道:“奴家之前说过的话,三娘子只怕是忘记了。这个王大郎,时常到怜花阁来纠缠我。奴家若不是躲到了夏家来,只怕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想到王升荣贪婪的令人作呕的眼神,夏云锦心里一阵阵反胃。也不由得暗暗庆幸。   好在她当日及时的让人接了莲香进府,不然这么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子哪里能躲得过王升荣的纠缠。   正待出言安慰几句,门外忽的响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   夏云锦皱了皱眉,扬声问道:“外面是谁?”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周娘子又来了!”   第三十四章 逃婚(一) 更新时间2014-2-19 16:39:51 字数:2032  夏云锦一惊,脱口而出道:“她怎么又来了?!”王升荣既然登门提亲了,周蓉现在应该在家里安心待嫁才对。跑到夏家来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丫鬟当日也在场,见识过周蓉的彪悍,说话时小脸都白了:“现在要怎么办?”自从周蓉那天闯过竹林苑之后,夏云锦便多派了几个小厮来守院门。幸好今天有他们几个挡着,不然周蓉早就闯进来了。   一旁的莲香,也是花容失色,不自觉的咬着嘴唇,眼中水光盈盈。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定了定神:“我先出去看看,你别到处乱跑了,在这儿好好伺候莲香姑娘。”   小丫鬟一听说不用出去面对周蓉,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了。   三娘子果然越来越有当家人的风采了!   ……   其实,夏云锦一想到要独自去面对周蓉也有些发怵。可此时竹林苑里只有她和莲香在。总不能让娇弱有孕的莲香去受罪,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刚一走到院子里,就听院门口传来了周蓉的叫嚷:“谁敢拦着我!叫莲香那个贱人出来,还有夏三娘……”   “别嚷了,我在这儿呢!”一个略有些低沉绵软的少女声音响起。   正在叫嚷的周蓉动作一顿,气势汹汹的看了过来:“夏云锦,让他们几个快点滚开!不然可别怪我动鞭子了!”说着,用力的甩了一下马鞭,发出一声脆响。   几个小厮都觉得后背发凉,可没夏云锦的命令,谁也不敢真的放周蓉进来。   夏云锦快步走上前来,迅速的打量周蓉一眼。这一眼,顿时看出些蹊跷来。   上一次,周蓉带了不少人来。可这一次只有那个皮肤微黑叫秋月的丫鬟跟在她的身边。更诡异的是,秋月身后竟然还背着一个大包裹。那架势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夏云锦心里忽然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挤出一个笑容试探道:“周娘子,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了?你爹娘和兄长们都知道吗?”   周蓉冷哼一声:“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了。我本来就是偷着跑出来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非捉我回去不可!”   夏云锦:“……”   “还发什么愣!”周蓉不耐的白了她一眼:“还不快点让他们几个都闪开。天这么晚了,我得早点安置下来。对了,莲香那个贱人住在哪儿,她该不是住在大郎的东厢房吧!如果是,现在就把她撵到下人房里住着去。”   夏云锦:“……”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惊喜”,夏云锦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眼看着周蓉旁若无人的往里走,小厮们到底不敢唐突靠近她,身不由己的让了开来。周蓉很快就走到了夏云锦的面前:“好了,不用你在这儿陪我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等一等!”夏云锦回过神来,快速的低语道:“周娘子,你不能进去!”   周蓉一愣,俏脸忽的阴沉了下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从不离身的马鞭,杏眼里闪出了令人发怵的寒光:“夏云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云锦瞄了那根华丽又结实的马鞭一眼,头皮有些发麻,可还是坚持说道:“你爹已经同意了王家的亲事,你现在已经是王升荣的未婚妻了,这么跑到我们夏家来于理不合。若是被你爹他们知道了,肯定会闹上门来。你还是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周蓉的脸色就变了,怒气冲冲的嚷道:“你刚才说什么。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一直紧跟在夏云锦身边的桃花和腊梅,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步挡在夏云锦的身前。小茉莉不知从哪儿找了块砖头,虚张声势的嚷道:“你再敢靠近三娘子半步,我就不客气了!”   周蓉:“……”   明明气氛紧绷,可这样的场景却又有几分可笑。小茉莉那副小身板往高挑的周蓉身边一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个小茉莉,明明怕的半死,双腿都在打颤呢……   夏云锦有些想笑,可鼻子却微微泛酸,似有一股暖流缓缓的流入心田。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忽的抬高了音量:“小茉莉,桃花,腊梅,你们几个都到我身后来。”   丫鬟们齐齐一愣。   夏云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重复了一遍:“你们到我身后来!”身为主子,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却要靠丫鬟们挡在自己身前,实在是一种耻辱!   小茉莉兀自发愣,机灵的桃花却听懂了夏云锦的意思,扯着腊梅和小茉莉一起站到了夏云锦的身边。几个小厮不敢怠慢,急急的凑了过来,也在夏云锦的身后站的整整齐齐。从人数上来说,夏云锦这一边很明显的占了优势。   可从气势上来看,形影孤单的周蓉丝毫没落在下风。   周蓉看也没看丫鬟小厮们一眼,依旧怒目相视:“夏云锦,你给我听好了。我生是大郎的人,死是大郎的鬼。这辈子我绝不嫁别的男人!那个王升荣谁爱嫁谁嫁,我绝不会嫁给他!”   ……果然还是那个彪悍的周娘子!这样的勇气,也实在令人激赏!   夏云锦心里生出了微妙的同情,语气也放软了下来:“你不想嫁给他,这份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这些话和我说可没用。你还是回去和你爹娘好好商议,总不能就这么跑到夏家来。如果让周老爷他们知道了可不好。”   本来两家的关系就复杂又微妙,再添上周蓉这么一桩,不闹僵才是怪事!   周蓉咬牙:“你以为我没和爹说吗?可他根本不听我的,还让人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来。还说要早点选个日子把我嫁到王家去。今天如果不是我机灵,装病闹腾让人请大夫,趁着大夫没来的时候偷跑出来。我就要被关到出嫁的那一天……”   说到这儿,倔强执拗脾气又坏的周蓉眼中已经闪出了水光。可她却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睁着大大的杏眼看向夏云锦:“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第三十五章 逃婚(二) 更新时间2014-2-20 8:03:49 字数:2041  此时天色已晚,光线模糊,连彼此的面容也看的不甚清晰。   夏云锦看不清周蓉此时的神情如何,可那双闪着泪光却依然固执倔强的眼眸,却深深的震撼了她。   以周蓉的骄傲,要说出这样的话得需要多大的决心可想而知!   她不喜欢周家,讨厌那个圆滑世故的周安,更厌恶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王升荣,对周蓉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可这一刻,她却能感受到周蓉的绝望和无助。   纵然周蓉再凶悍再泼辣,毕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对家人的强势,周蓉能鼓起勇气反抗逃婚,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举动。可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来自家人的怒火。周蓉迫切需要的是一个容身之地和精神上的支持。   可是,夏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如果真的收留了周蓉,就意味着要正面和周家王家对上......   她既不忍心拒绝周蓉刁蛮霸道却又近乎绝望的请求,却也不愿点头应下为夏家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到底该怎么办?   在令人屏息的沉默中,夏云锦终于狠狠心张口道:“周娘子,对不起......”   “夏云锦!”周蓉的声音里多了几份决绝,不知何时手中竟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那把匕首正紧贴着她的脖子:“如果你不答应,我今天就死在这儿!”   ......   众人脸色都变了。   秋月一脸苍白,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三娘子,奴婢求求你收留五娘子和奴婢吧......”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夏云锦也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呆了,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喊道:“周娘子,你千万别冲动。快些把匕首放下,有话好好说。”   周蓉却动也没动,就这么紧紧的盯着夏云锦:“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哪有这么赶鸭子上架的逼着人答应的!夏云锦暗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说话刺激周蓉。周蓉性子鲁莽又冲动,万一真的伤到自己可就糟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定定神说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把匕首放下,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议。”   周蓉神色一松,终于把匕首放了下来。   秋月也忙擦了眼泪,连连给夏云锦磕头谢恩。   桃花却是又急又恼,低声提醒道:“三娘子,这事你可不能轻易答应。周家肯定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夏云锦迅速的应道:“先不说这个了,先让人去凝翠园收拾间客房出来,让周娘子住下。”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可眼下这个情况,也容不得她再犹豫推脱,只能先应下再说。   周蓉耳尖的听到了夏云锦的低语,立刻嚷道:“什么凝翠园,我才不去。我就要住在竹林苑里。”   一直好脾气的夏云锦却倏忽冷了脸:“你若是真的想留在夏家,一切就得听我的。如果想留下,就先住在凝翠园的客房里。不然的话,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想抹脖子也随你!”   语气难得的强硬。   周蓉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语气,眉头一挑,正要动怒张口。秋月却迅速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泪眼汪汪的央求道:“五娘子,你先听三娘子的吧!别再闹了!”和夏云锦闹翻了可没什么好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蓉思来想去,终于愤愤的哼了一声,不再吭声了。   总算消停了!夏云锦暗暗松口气,冲桃花使了个眼色。桃花立刻心领神会,迅速的去了凝翠园安排此事。   夏云锦想了想,走上前两步说道:“周娘子,天色已经晚了,你先随我回凝翠园吧!今天想必你也累了,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周蓉折腾了一天,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此时松懈下来,确实又累又乏。总算没拒绝夏云锦的好意。转身离开竹林苑的那一刻,周蓉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影竟有几分落寞。   夏云锦心里一颤。可这心软也只是一瞬间,旋即就硬起了心肠。   以周蓉的脾气,要是真的住在竹林苑里,莲香可就别想消停了。为了保险起见,只能把周蓉这颗不定时炸弹放在凝翠园里!   凝翠园的客房里一应俱全,稍微拾掇一下就能住人。   桃花领着周蓉去安置,腊梅又送了饭菜过去。刚安排妥当,得了消息的赵妈妈就匆匆赶来了。   不等赵妈妈张口,夏云锦便主动忏悔:“赵妈妈,我知道这次是我冒失了,不该答应让周娘子留下。可那个时候她拿着匕首放在脖子上,我实在是没办法......”   赵妈妈却欣然笑道:“三娘子答应的好!”   夏云锦:“......”   “周家不仁不义,也就别怪我们夏家无情。”赵妈妈轻哼一声:“反正是周娘子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不过是收留了周娘子而已。至于周家会乱成什么样子,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干系。”   最好是周家乱成一团,再和王家闹的反目才好!   夏云锦听了赵妈妈这番话,心情陡然一松:“赵妈妈,你真的不怪我自作主张么?”   赵妈妈眸光一闪,笑着说道:“这怎么能怪你。不管怎么说,周娘子也是大郎的未婚妻。如今周娘子有难要避到夏家来,我们夏家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周家若是上门来要人,三娘子不用出面,就由老奴去应付好了。”   夏云锦得到了赵妈妈的鼎力支持,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起来。   过了片刻,刘德海也来了。   他显然已经从小厮的耳中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张口便道:“三娘子不用忧心,就让周娘子安心的在夏家住下。如果周家来要人,由我去应付!三娘子只管安心的在凝翠园里待着。”竟和赵妈妈不约而同的说了一样的话。   很显然,刘德海和赵妈妈一样都是唯恐周家闹上门来吓到了她!   夏云锦心里暖洋洋的,底气忽然间足实了不少。   第三十六章 闹事? 更新时间2014-2-20 16:41:35 字数:2113  最近各种数据都不给力,码字都快没动力了~~~~~(>_<)~~~~每天两更,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支持~   -----------   周蓉离家出逃,周家闹的人仰马翻到处找人,闹的一夜都不消停就不必细说了。可找来找去,就是没找到周蓉的人影。   第二天一大早,周家兄弟几个找到了夏家来。四个又高又壮的男子齐整整的站在门口,俱都是一脸阴沉不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憷。   周大郎面无表情的对门房说道:“去禀报当家的三娘子一声,就说周家兄弟几个来了。”   门房的岳管事早已得了刘德海的叮嘱,立刻陪着笑脸应道:“真是不巧的很,三娘子今日身子有恙,没有精力见客人。几位郎君还是改日再来吧!”   找人找了一夜没睡,一个个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听到这样的推搪之词,周家兄弟几个脸色都变了。   脾气最急躁年龄最小的周四郎眼中几乎喷出火星来:“夏家肯定是把五妹藏在府里,所以才心虚不敢见我们。大哥,我们现在就进去,把五妹找出来带走。”   “对!我们现在就进去!”周二郎和周三郎慷慨激昂的说着,边掳起了袖子,一副随时要揍人的架势。   岳管事的额上开始冒冷汗了,却没有退让半步,依旧坚持拦着四个人的去路:“四位郎君先消消气,小的这就让人进去禀报一声。如果三娘子肯见你们,小的再带你们进去......”   周四郎重重的哼了一声,忽的用力推了岳管事一把。岳管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的摔了一跤,狼狈之极。   周家四兄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这么闯进了夏府。   岳管事又痛又急又怒,七手八脚的爬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几个快点跑到凝翠园给三娘子报信。就说周家人闹上门来了!”   不用吩咐,小厮们也都腿脚利索的跑了。为了能抢先一步到凝翠园,几个小厮特地从小径跑了过去。   ……   此时的夏云锦,正和周蓉坐在饭厅吃早饭。   事实上,这个客人不是夏云锦请来的。她刚一坐下,周蓉就不请自来,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剌剌在她对面坐下,边吃边嫌弃:“怎么早饭这么简单。我在家里一顿早饭至少也得有十几样点心。”   ......看来休息了一晚,精神恢复的不错,已经有力气挑三拣四了。   夏云锦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的说道:“夏家要赔兵部很多银子,现在府里缩减用度,是我特地吩咐早饭准备的简单些。你若是吃不惯,随时可以回周家。”   周蓉难得的没有动怒,反而皱起了眉头:“夏家为什么要赔兵部银子?”   看来,周蓉被关在家中几日,根本什么都不知情。   夏云锦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周蓉,索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王家落井下石,趁机狮子大张口。你爹又不肯借马,所以夏家只能按着条款赔这十万两银子。”周安同意王家这门亲事,自然是想和王家结成联盟,一起对付夏家。   周蓉虽然生性冲动,却不是蠢人,稍微一联想,就猜出了自家老爹那点心思。俏脸气的煞白,手中不自觉的用力,啪的一声脆响,筷子竟折成了两截。   ……   夏云锦默默的决定,以后还是少惹周蓉为妙!   “三娘子,不好了!周家的几个郎君来了!”一个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禀报:“岳管事想拦也拦不住,还被他们几个推的摔了一跤……”   夏云锦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怎么慌乱,迅速的吩咐小茉莉和腊梅:“去请刘总管和赵妈妈到凝翠园来。”   两个丫鬟立刻领命去了。   回头再一看,却见周蓉霍然站起身来,一脸的杀气腾腾:“我现在就出去见他们!”   说着,便旋风一般的闪了出去。   夏云锦一惊,忙跟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四个高壮的男子气势汹汹的迎面走了过来。领先的一个年龄最大,约莫三十岁左右,老远的看到周蓉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五妹,你果然在这里。害的我们几个一夜没睡,到处找你,现在总算找到你了。快些和我们回家去!”   个子最高的周四郎一脸怒容:“夏家悄悄把你藏起来,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今天不给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就砸了这个凝翠园……”   “好大的口气!”一个冷然悦耳的少女声音陡然响起。   周四郎怒气冲冲的看了过去:“口气大怎么了……”在看清那个少女的面容时,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事实上,不止是周四郎,其余的周家兄弟在看到那个一身浅绿衣裙却容色慑人的少女时,紧绷的脸都缓和了下来。   但凡是男人,对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有再大的火气也是发不出来了。   他们几个是偃旗息鼓了,夏云锦却是一肚子火气,冷着脸说道:“周娘子昨天晚上到了夏家来,执意留下不肯走。我迫不得已,只好暂时收留她。你们几个非但不感激还肆意张口污蔑。动手打了我们家的管事不说,又硬闯了进来。你们把我们夏家当成什么地方了?如果不是看在之前两家交好的份上,我立刻就让人去报官抓你们几个进大牢。说句不客气的,你们拿周娘子当宝贝,我们夏家可没稀罕。我把她藏着,能有什么好处?”   一连串不客气的诘问,噎的周家四兄弟哑口无言。   周大郎年龄最大,遇事也稳重些,知道在口舌上讨不了好,态度立刻软了下来:“之前是我们几个不对,我们几个也是关心五妹,情急之下才会冒犯贵府的人。还请三娘子不要生气。”   “照你这么说,下次若是我们遇到紧急的事,也能带着人闯到周家去了?”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忽的响起。   是刘德海来了!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   话音刚落,赵妈妈也来了。她身后跟着几个做粗活的婆子,手中握着结实的木棍。   人多势众,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周家四兄弟就是再蛮横,看到这么多人也没了底气,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很自然的消退了不少。   第三十七章 不走 更新时间2014-2-21 8:03:23 字数:2165  果然,周大郎的态度立刻变的更客气了:“刘总管请见谅,今天是我们弟兄几个太莽撞,改日一定登门赔礼!”   刘德海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口中不咸不淡的应对几句,然后冲夏云锦使了个眼色。   夏云锦立刻心领神会,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张口说道:“你们既是要带周娘子回去,我也不会拦着你们。请自便好了!”这话说的大方又漂亮,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周大郎自然要道声谢,然后冲周蓉说道:“五妹,快些跟我们回去!”   周蓉却冷哼一声,干脆利落的拒绝:“我才不跟你们回去。你们回去之后告诉爹一声,我以后就留在夏家为大郎守节,再也不嫁人了!”   周家四兄弟的脸瞬间就扭曲了!   夏云锦看着心里别提多爽了。这个时候当然什么也不用说,只要闲闲的站在一旁看戏就好。   周四郎第一个忍不住:“五妹,你别胡闹了。终身大事当然得听父母之命,哪能由着你这么任性。快点收拾东西和我们回家去!”   周大郎也沉声道:“东西不用收拾了,现在就和我们走!”   周二郎周三郎也纷纷张口,一时之间,只听到周家四兄弟慷慨激昂争先抢后的张口说话。夏云锦等人却是一言不发保持缄默。   面对几个兄长的咄咄逼人,周蓉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你们别再多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要是再逼我,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说着,手腕一翻,那把亮光闪闪看着就锋利无比的匕首又放到了脖子上。   ......这动作可比昨天晚上快多了!   夏云锦在心里默默点个赞,然后看向周家四兄弟。   不出所料,他们几个都被周蓉的举动吓了一跳,脸都白了,齐声说道:“五妹,你千万别乱来。”   明朗耀目的阳光下,周蓉的俏脸被刀刃的锋芒映衬的似雪般冰冷逼人:“你们现在就给我回去!以后不准再到夏家来。不然,就等着把我的尸首带回家吧!”   说着,手上一用力,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看着刺目惊心。   周蓉的脾气,周家兄弟几个都很清楚,都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带不走周蓉了。对视一眼,周大郎狠狠心说道:“好,我们现在就走。你千万别乱来。”   说完,又冲夏云锦拱手:“麻烦三娘子照顾五妹几日,过些日子,我们再来接她回去。”   话音未落,周蓉便冷笑着接道:“你们就别想着来接我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的。”   周家兄弟被气的脸都青了,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别提多憋屈了。   夏云锦看着这一幕,心情真是好极了,微笑着应道:“几位郎君请放心,周娘子暂时住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要是她想开了愿意回去,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们夏家绝不会强行挽留客人!”   ......   周家兄弟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却是灰溜溜的。   赵妈妈和刘德海对视一笑,憋闷了几天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大半。   周蓉放下了匕首,脖子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立刻渗出了血迹。夏云锦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不假思索的吩咐:“快去请杜郎中来。”   周蓉现在才感到脖子上火辣辣的,也不敢再逞强了,在秋月的搀扶下进了屋子。用干净的毛巾捂住了伤口。   杜郎中来的很快,在瞄到周蓉脖子上的血痕时,素来面无表情的杜郎中皱了皱眉,迅速的打开药箱,取了个瓶子倒了些药粉为周蓉敷上。   药粉刚一触到伤口,周蓉便倒抽了一口凉气,怒目相视:“你这个庸医,用的是什么药粉!”   伤口火辣辣的,痛的要命。   杜郎中理都没理她,将药粉敷好之后,又取了干净柔软的纱布在周蓉的脖子上绕了一圈。   周蓉的伤口刺痛的厉害,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要这个庸医替我诊治,另外请个大夫来......”   杜郎中低着头继续缠着纱布,头都不抬的应道:“下次若是再想自尽,记得找准了动脉的位置,再多用点力气!”   周蓉:“......”   秋月见自家主子面色难看,忙出言解围:“杜郎中,五娘子脖子上的伤没有大碍吧!”   杜郎中讥讽的笑了笑:“还有力气骂人,估计死不了!”   周蓉勃然大怒,正要张口骂人。夏云锦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周娘子,你受了伤,还是多休息的好。杜郎中,多谢你及时赶来,待会儿我会让人把诊金送给你。”   杜郎中随意的应了一声,很快便收拾了药箱走了。   “夏家难道请不起别的郎中了吗?”周蓉恨恨的瞪了杜郎中的背影一眼,故意高声嚷道:“像这种医术低又没有医德的郎中,早该撵出府了!”   声音之响亮,足以让整个院子的人听见。杜郎中只走出了几步,自然不可能听不见。可他却连头都懒得回,很快就走的没了人影。   周蓉被气的火冒三丈。   夏云锦忍住笑,温和的安抚了几句:“杜郎中说话确实耿直了一些,不过,他的医术却是很高明的。你安心养伤,我会吩咐他每天定时来给你换药。”   一开始的刺痛过后,伤口处冰冰凉凉的,十分舒适。很显然,这个杜郎中的医术确实不错。   周蓉拉不下这个脸来夸杜郎中,闷闷的嗯了一声。   夏云锦又叮嘱了几句,便出了屋子。   等在外面的赵妈妈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问道:“周娘子没什么大碍吧!”   夏云锦眨了眨眼,笑着应道:“她刚才骂人中气十足的,怎么可能有事。”也就是伤口的位置太醒目,看着吓人而已。   赵妈妈松口气:“没事就好。万一她要是在我们夏家闹出个好歹来,将来可不好和周家交代。”   周蓉口口声声说要为夏安平守节,不过,谁也没真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赵妈妈赞同留下周蓉,不过是为了膈应周家,给周家人添添堵而已。估摸着等过个十天半月的,周蓉气消想开了,自然就会回周家了。   赵妈妈在想什么,夏云锦也能猜到一些,笑着说道:“周娘子愿意留多久都由着她好了。反正又不是我们强迫她留下的,周家就算生气,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赵妈妈欣然点头。   正说着话,荷花急匆匆的过来了,低声禀报道:“三娘子,安国侯府派人来了。”   第三十八章 约定 更新时间2014-2-21 17:50:15 字数:2069  安国侯府派人来了?!   夏云锦一怔,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张英俊却又可恶的少年面孔。   糟了!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她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一转眼已经过了十天,那个柿子爷竟真的派人来接她去安国侯府了!!!   赵妈妈也是一惊,忙张口问道:“安国侯府派了谁来?有没有说到府里来是要做什么?”   “来的是安国候世子身边的侍卫,自称姓石。说是......”荷花神色怪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才继续说了下去:“说是提醒三娘子莫忘了和世子爷的十日之约。还说明天会来接三娘子去侯府。”   ......   夏云锦在赵妈妈和荷花微妙又复杂的目光里,忽然有点心虚的感觉,没什么底气的解释:“上一次去安国侯府见那个柿子爷的时候,他好像看我很不顺眼,呛了我几句。还特地邀我十日后再登门拜访。”顿了顿又肯定的说道:“那个柿子爷根本就是想为难我,我一点都不想去!”   听着这番辩白,赵妈妈没有说什么,却露出一个莫名的有些暧昧的笑容。   荷花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世子爷还真有闲情逸致,为了为难三娘子,特地派人来提醒一声别忘了十日之约,明天还会亲自派马车来接三娘子!”话语里分明蕴含着笑意。   赵妈妈也笑了起来。   安国候世子身份确实矜贵,可毕竟也只是个方慕少艾的少年郎。见到三娘子这样的美人焉有不动心的道理?   夏云锦知道她们两个都误会了,努力的解释:“你们别千万别误会,我和那个柿子爷真的一点都不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非要定下十日之约。当时有很多人都在,我实在没办法张口拒绝,只好先应下再说。其实,这几天忙忙碌碌的,我早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是是是,三娘子说的是,我们不会多想的。”赵妈妈和荷花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可眼中的笑意却愈发浓了。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夏云锦暗暗哀叹一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惹到那个萧晋了,他竟然这么高调的派了人到夏家来,简直唯恐他人不知道一般。就连荷花和赵妈妈都生出了误会,别人知道了这事背地里还不知会怎么编排她呢!   短短半天时间,安国候世子派侍卫到夏家来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阖府上下,引来了各种兴奋的猜想。   跟着一起去过安国侯府的桃花立刻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凑过来和她套近乎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一拨接着一拨。就连最沉默少言的腊梅也忍不住凑了过去听桃花八卦。   “......世子爷是世间难寻一等一的俊俏郎君,今年只有十六岁,还没定亲。听说有好多勋贵世家的小娘子都对世子爷倾心......”   桃花难掩亢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夏云锦忍不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中迅速的琢磨起了明天的侯府之行。   其实,如果她打定主意不去的话,只要装病就行了。可是一想到萧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和那双锐利的眼眸,夏云锦立刻就打消了装病的念头。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萧晋此举是特意冲着她来的,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就算躲得了这一次,也躲不过下一次。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去见一见萧晋,弄清他的意图和目的。至于赵妈妈荷花她们认定的误会,日后再慢慢解释澄清好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夏云锦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   到了下午,方全和刘德海竟一起来了。   他们两个没有像那些丫鬟婆子一样问长问短,可看向夏云锦的目光里分明多了些微妙的笑意。   夏云锦无力的解释:“我和安国候府的柿子真的一点都不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坚持请我登门做客。”   刘德海笑着安慰道:“清者自清,三娘子不必为此事忧心。如果不想听丫鬟婆子们议论这些,我这就召了人来训话,不准她们胡言乱语。”   夏云锦想了想,叹口气:“算了,这种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越是阻止,说不定私下里越是议论的厉害。随她们去好了。”   刘德海含笑应了。三娘子虽然年轻,气度胸襟却远胜常人,为人处事又仁厚。若是换了别的小娘子,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只怕早就翻脸生气了。   方全心里在思虑的却是另一件事,思忖片刻张口说道:“三娘子,我这两日又去找了钱侍郎,虽然没从钱侍郎那儿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倒是打探出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夏云锦精神一振:“什么事?”   “兵部购买这一批战马是给神机营训练新兵使用。神机营的指挥使是英平郡王武濬,安国候世子则是神机营副指挥使!”方全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缓缓道来。   夏云锦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明白了方全的意思。如果神机营肯松口延迟,兵部自然会宽限些时日。夏家也就不用赔那一笔十万两银子的巨款了!   可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去求那个心思莫测的安国候世子萧晋......   方全见夏云锦没吭声,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她了,故作轻松的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三娘子不必放在心上。赔款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过几天我会去兵部交付......”   “方叔!”夏云锦深呼吸口气,打断了方全:“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果能省下当然是最好了。我明天去安国侯府,若是能见到柿子爷,我就厚着脸央求一声。他答应了最好,就算不答应也没什么损失。反正银子都已经备下了。”   比起十万两银子和夏家的声誉,区区颜面又能算的了什么?   方全动容了,忽然很后悔自己提出的建议。默然片刻叹道:“三娘子,还是算了吧!万一世子爷不肯答应,岂不是徒让你尴尬。”   刘德海也出言附和道:“是啊,如果世子因为此事和三娘子生出嫌隙,可实在是不值。”   第三十九章 登门 更新时间2014-2-22 8:03:37 字数:2058  看来,这误会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夏云锦索性什么也不解释了,笑着说道:“你们就放心吧!柿子爷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我气的。”   ......听这自信满满的口气!   方全和刘德海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安国候世子对三娘子果然“非同一般”啊!   这也难怪,三娘子这样的绝色美人,血气方刚方慕少艾的少年郎焉能不喜欢。若是日后三娘子有这个福气嫁到了安国侯府,夏家可就真的攀上高枝了。当然,以三娘子的身份,是万万没资格做正室的。事实上,就算是成为世子侧妃也是大大的高攀了……   夏云锦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些什么,此时她满心都在盘算着该如何向萧晋张口求情,压根没有闲心留意方全和刘德海神色如何。   从那天短短的接触来看,这个萧晋绝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甚至莫名其妙的对她怀有敌意和不善,要想打动萧晋,显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夏云锦思忖半天,忽的说道:“明天我要去安国侯府做客,总得带些像样的礼物。”   刘德海立刻听懂了夏云锦的言外之意,笑着接口:“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府中的库房里有不少老爷生前攒下来的好东西。想挑一两件绝不是难事。”   “奇珍异宝不稀奇,重要的是要合柿子爷的胃口。”夏云锦积极开动起了脑筋:“他出身勋贵,又是神机营副指挥使,平日里要练兵布阵,喜欢的肯定是宝剑盔甲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库房能不能找出这样的东西来?”   刘德海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三娘子考虑的很周到。既是有求于世子爷,这份贺礼必然要精挑细选,务必要合世子爷的心意才行。不过,我们夏家毕竟是商家,平日里很少接触宝剑盔甲这类东西。库房即使有,也不是什么精品。”   见夏云锦流露出失望之色,刘德海笑了:“难道三娘子忘了我们夏家是经营什么生意的吗?”   被刘德海这么一提醒,夏云锦顿时醍醐灌顶。   对啊,夏家经营马匹生意,建了三个马场,肯定有不少好马。萧晋既然是练武之人,送他一匹骏马岂不是相得益彰?   “刘叔提的建议实在太好了!”夏云锦一脸的雀跃:“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没黑,快些去马场挑一匹骏马,明天去安国侯府的时候,顺便带上。”   方全笑道:“这个倒不必着急。我们夏家在城西特地建了一个马场,那个马场是三个马场里最小的,里面养的马也不算多,可每一匹都是上好的骏马。若是成心要讨好世子爷,不如三娘子明日去侯府的时候,和世子爷说一声。等他腿伤好了,请他到马场亲自挑一匹合意的马。”这可比直接送马到侯府要高明多了。   夏云锦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   方全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他提这样的建议,可不仅仅是想讨好安国侯世子,更重要的是为三娘子制造了和世子见面接触的机会……   可惜夏云锦一时还没体会到方全的“苦心”,不然肯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   方掌柜,你真的想多了!   ……   隔日上午巳时初,安国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夏府的门口。刘德海亲自到门口迎了石侍卫进府。   夏云锦早已穿戴妥当,在凝翠园里等候多时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颜色素淡的衣裙,又戴上了一顶特制的纬帽。长长的面纱垂至腰际,将美丽的容颜和窈窕的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石侍卫进屋之后,并未向夏云锦行礼。   夏云锦迅速的打量这个石侍卫一眼。他大概有二十一二岁左右,个头很高,皮肤黝黑,身子十分壮实。长相并不出众,站姿挺拔,行走间有股凌人的气势,显然是练家子。   在她打量石侍卫的同时,对方也在迅速的打量她。   戴着严实的纬帽,看不清相貌如何,不过,据见过这位夏娘子的人说她的极其美貌动人。   他在世子身边做了四年的侍卫,从没见过世子对哪个貌美的小娘子假以辞色。就算是以才情名动京城的表小姐,还有素来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明珠郡主,世子也没特别的示过好。也不知道这个夏娘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世子对她另眼相看。甚至派自己这个心腹亲卫亲自来接她去侯府……   石侍卫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马车既已到了,还请夏三娘子现在就出发,免得世子爷等的急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安国侯府势大,就连一个侍卫也拽的不得了!   夏云锦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   安国侯府的马车并不奢华,却十分宽敞干净。夏云锦领着荷花桃花上了马车,石侍卫自动自发的坐到了车辕上。偌大的马车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个,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桃花小声说道:“三娘子,这个石侍卫长的又黑又壮,一点都不好看。”   夏云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荷花嗔怪的看了桃花一眼,低声提醒:“别乱说话,要是被人家听见可就不好了。”   桃花吐吐舌头,不敢多说了。   安国侯府位于安兴坊。安兴坊靠近皇城,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大周朝的勋贵或是文臣。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竟然十分安静,并无喧闹声。   马车停下之后,石侍卫平平板板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侯府到了,请三娘子下马车。”桃花殷勤的先下了马车,正对上石侍卫那张黑黝黝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桃花一怔,下意识的露出一抹甜笑。   石侍卫看了她一眼,忽的说道:“我这个人长的又黑又壮,一点都不好看。你对着我笑岂不是浪费表情。”   桃花:“……”   涨的红艳艳的俏脸,像极了枝头娇艳的桃花。   石侍卫出了心头一口闷气,愉快多了。   夏云锦一字不漏的将石侍卫的话听进了耳中,不由得暗暗好笑。谁说男人心胸宽广了?记起仇来比女人还要小鸡肚肠!   第四十章 再见 更新时间2014-2-23 8:02:45 字数:2029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再从侯府的侧门进去,夏云锦就淡定多了。   石侍卫在前领路,步伐不算很快。可夏云锦跟着还是觉得很吃力。谁让人家人高腿长,走一步就抵得上她两三步呢?   桃花也走的娇喘吁吁,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又不是急着投胎,走这么快做什么。”   前面那个身影顿了一顿,锐利的黑眸不客气的扫了过来。   桃花第一次被抓包还有些心虚,第二次脸皮可就厚多了,理直气壮瞪了回去:“喂,你走的也太快了吧!三娘子都追不上了。”   石侍卫嘴角抽搐了一下,总算没说什么难听话,脚步也放慢了一些。   进门不久就是荣德堂,绕过荣德堂之后,过了一个花园,世子萧晋居住的听风阁已经隐约可见。   夏云锦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脚步略一迟疑。细心的荷花立刻察觉到了夏云锦的异样,低声问道:“三娘子,怎么了?”   “肯定是想到要见世子爷,心里又紧张又欢喜。”桃花挤眉弄眼的笑着插嘴,总算知道这些玩笑话不宜让外人听见,声音压的极低。   夏云锦好气又好笑的丢了个白眼过去。原本确实有些紧张,被桃花这么一闹,却在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不管那个萧晋有什么意图和用心,待会儿见了面自然就见分晓。至于求萧晋的事情,只要尽力而为就好!若是侥幸成了能为夏家省下一大笔银子,如果不成,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这么想着,夏云锦总算冷静镇定了不少。   刚一进听风阁,一个窈窕俏丽的丫鬟含笑走了过来,盈盈一礼:“奴婢见过夏娘子。世子爷早起就去了练功场,还请夏娘子随奴婢去偏厅小坐一会儿,喝些茶水稍候片刻。”   夏云锦笑了笑:“有劳绿蔓姑娘了。”心里暗暗觉得奇怪。萧晋不是受了腿伤吗?怎么这么快就能去练功场了?   绿蔓领着夏云锦一行人进了偏厅,又吩咐一旁的小丫鬟上了茶水。   石侍卫低声问道:“绿蔓,世子爷的腿伤还没好,怎么会跑到练功场去?”   绿蔓轻叹口气:“世子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坚持要去,别人哪里劝得动。一大早就有两个侍卫扶着去练功场了,直到现在也没出来。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撑得住......”   “世子爷真是太任性了!”石侍卫皱起了眉头:“王大夫特地叮嘱过,腿伤未愈之前一定要静心休养,万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腿伤加重可就得不偿失了。你快些去禀报夫人一声。我现在就去练功场看看。”   绿蔓忙应了一声,和石侍卫分头行动。   从头到尾都被忽略的很彻底的主仆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桃花略有些忿忿的低语:“真是过分!既是特地邀请三娘子登门做客,却连面也不露一个。”更过分的是绿蔓和石侍卫两个人,从头至尾也没把三娘子放在眼底。竟然就这么走了,却把三娘子晾在这里!   荷花的心里也很是不快,不过,她要比桃花冷静多了。先是瞪了桃花一眼,待桃花悻悻的住了嘴,才低声呵斥:“真是惯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里也是你能随便乱说话的地方么?”   绿蔓和石侍卫虽然走了,可一旁还有两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呢!要是她们听见了桃花的牢骚,再到世子面前搬弄是非可就糟了。   桃花一时失言,自知理亏,也不敢辩解,委屈的认了错:“三娘子,奴婢知错了。”   夏云锦安抚的笑了笑:“好了,既然柿子爷在忙,我们耐心的等上片刻就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人,就多等一会儿好了。   ......   一炷香过后。   夏云锦腰杆挺的笔直,坐姿优美,手中端着一杯热茶,不时浅酌一口。荷花桃花各自站在夏云锦身侧,面带微笑。   ......   两柱香过后。   夏云锦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茶水又添了一杯。荷花依旧面色沉稳,桃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焦急。   ......   半个时辰过后。   夏云锦也有些坐不住了,连着喝了几杯茶,实在是半口都喝不下去了。稳重的荷花也皱起了眉头,桃花更是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再等下去,就快中午了。”   夏云锦耸耸肩,苦中作乐的笑道:“那感情好,我还能蹭一顿午饭再走。”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让夏娘子久等了。”虽是客套话,却说的很随意,半点都不真诚。   这个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夏云锦的身体反射性的僵了一僵。旋即起身,挤出一个笑容:“小女子见过柿子爷!”   站在门口的英俊少年自然就是安国候世子萧晋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萧晋还躺在床上,看不出个头高矮。这一次是站着,夏云锦很快就估算出了对方的身高。自己约莫一米六左右,萧晋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目测看来,大概有一米七六左右。   若论个头,萧晋比身边的石侍卫矮了一些。可那种如出鞘利剑一般的夺目气质,却十分耀眼,将一旁的石侍卫顿时映衬的黯然无光。   萧晋剑眉微挑,深沉的黑眸紧紧的盯着萧云锦,唇角似笑非笑:“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又吩咐道:“既然夏三娘子想留下吃午饭,绿蔓,你现在就去厨房吩咐一声。”   绿蔓恭敬的应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便迅速的退了下去。   夏云锦有些羞恼的涨红了脸,暗暗咬牙切齿。这个萧晋,肯定是天生和她八字相冲!见了面准没好话!   萧晋缓缓的走了进来。   大概是脚伤未愈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虚软,右脚还轻微的有些跛,走起路来姿势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夏云锦看了一眼,心情陡然就好了,故意一脸关切的说道:“柿子爷,你的腿脚不便,就别这么强撑着了,还是让石侍卫扶着你走好了。”   第四十一章 相求(一) 更新时间2014-2-23 18:02:51 字数:2021  腿脚不便?   萧晋脚步一顿,斜睨了夏云锦一眼。看着那张如玉般精致无暇的俏脸上浮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心情霍然间阴霾,俊脸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偏偏石侍卫竟真的抢上前来,殷切的说道:“世子爷,小的扶着你过去。”   萧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闪一边去!”看也不看石侍卫一眼,便大步走了过去。他本来腿伤就没痊愈,又硬撑着在练功场上待了半天,右腿早已不堪重负。骤然迈步之下,右腿陡然一阵剧痛。   饶是萧晋忍耐力极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疼的直冒冷汗,俊脸唰的就白了。整个人踉跄了一步。   “小心!”两声惊呼不约而同的同时响起。   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各自伸手扶住了萧晋。   夏云锦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伸出了手,扶住萧晋的一刹那才反应过来。此时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她这好心的举动很容易惹来别人的误会……   在夏云锦的手碰触到萧晋胳膊的一刹那,萧晋的脸色猝然变了,漂亮深邃的眼眸狠狠的盯着夏云锦。就像是要一头凶兽要择人吞噬似的!   这是什么眼神?!她可是好心要帮他,不感激也就罢了,用这种要吃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做什么?   夏云锦心里不爽极了,不假思索的就松了手,迅即的退开两步。   萧晋的脸更阴沉了,死死的盯着夏云锦,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强大压抑的气场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夏云锦既觉得不解又十分的懊恼,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心细如发的荷花也察觉出些微的不对劲了。世子爷的表现,似乎不太像一个爱慕者……   就连一旁的石侍卫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世子爷,你右腿上的伤还没好,今日又在练功场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射箭。现在可不能再强撑着了,快些坐下休息会,小的扶着你过去。”   萧晋没有吭声,算是默许了。在石侍卫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到椅子边,然后坐下了。虽然动作已经十分缓慢小心,可在坐下的那一刻,右腿稍稍用了力气疼的钻心。   萧晋竭力忍着,只轻轻的嘶了一声。   石侍卫神色一变,不假思索的说道:“小的这就请王大夫来。”   萧晋冷然说道:“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啧啧,死鸭子嘴硬!明明脸都白了,额上全是冷汗,却又不肯让大夫来看。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晋一抬头,看到夏云锦眼底的嘲弄和讥笑,心情愈发恶劣,语气硬邦邦的:“你就这么空手来探望我的吗?夏家富甲天下,不至于连份表礼都准备不起吧!”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夏云锦此刻早就毫不客气的讥讽回去了。可一想到那十万两银子,也只能暂时忍了下来,挤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柿子爷误会了。其实,小女子今天登门,确实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这份礼物得等柿子爷的腿伤全部好了,亲自去挑才行。”   萧晋眸光一闪,忽的笑了:“夏娘子果然大方。也好,那就等我的腿上全部好了,亲自去夏家的马场……”顿了顿,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挑上几匹好马。”   夏云锦:“……”   谁说要送你几匹好马了?明明是一匹好吧!   夏云锦默默的深呼吸,硬是又挤出一个笑容:“承蒙柿子爷看得起,这是我们夏家马场的荣幸!”   呸!谁想要这个荣幸!   萧晋欣赏着夏云锦强忍着肉痛的强颜欢笑,之前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故意说道:“夏娘子如此慷慨,我就先行谢过了。早就听闻夏家城西的马场里养了不少品种的好马,到时候我可得精心挑选其中最好的,方能对得起夏娘子的一片美意。”   ……夏云锦逼着自己继续笑,心里却恨的牙痒。   这个可恶的萧晋,分明就是趁机敲诈!可恨的是她有求于人,明知道他是有意为之,也只能把这口闲气先咽下再说。   礼物既然送了,接下来当然就是此行最最重要的事情登场。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算这个萧晋再拽再傲再难缠,听到好听的话心里总该很愉快吧!   “小女子听说柿子爷是神机营的副指挥使,武艺超群用兵如神,心中实在佩服。”夏云锦也不管肉麻不肉麻了,先猛的拍了一通马屁。见萧晋似笑非笑的脸色还算过得去,立刻又说了下去:“今日小女子特地前来,一是探望柿子爷的身体,二来是有一件小小的事情相求。还望柿子爷首肯。”   萧晋半点意外的神色也没有,淡淡的说道:“夏娘子想求的该不会是夏家那些战马的事情吧!”   身为神机营副指挥使,就算受伤在家休养,也自有其消息来源。夏云锦对萧晋能猜到自己来意并不惊讶,可看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心里立刻觉得不妙。   果然,萧晋接下来的话绝不是什么好消息:“神机营招募的五千新兵,皇上亲自下令,必须加紧训练,三个月之后便要军演。英武郡王和我已经下了军令状,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训出精兵。所谓精兵,不止是要身体强健武艺出众,骑术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批战马至关重要,延误不得!”   夏云锦笑容凝结在了唇角,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萧晋这番话绝不像是推诿之词。事实上,他也无需编造任何理由来婉言拒绝。说句不客气的大实话,萧晋若是不肯帮忙,根本连解释都不用。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此事真的没什么转弯的余地。   也就是说,这十万两银子,夏家是赔定了!   不对,还得再加上几匹好马的损失……   萧晋一直在留意着夏云锦的神色变化,见她面色难看失魂落魄,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不过,如果是我出面的话,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第四十二章 相求(二) 更新时间2014-2-24 8:03:36 字数:2040  今天有事要忙,只有一更,抱歉~   ----------   夏云锦顿时眼睛一亮,看向萧晋的眼神热切又期盼:“既然如此,那就请柿子爷替夏家多美言几句。方掌柜已经命人去购马,最多半个多月就能到京城。我们夏家可以先交三千匹马,另外的两千匹马也会尽快交到兵部去。只要多宽限半个月的时日就足矣……”   萧晋似笑非笑的打断夏云锦:“我出面的话,兵部确实得卖个颜面给我。可我凭什么要替夏家说话?”   夏云锦:“……”   夏云锦在一怒拂袖而去和死皮赖脸留下来求情之间犹豫片刻,终于狠狠心张口道:“只要柿子爷仗义相助,夏家一定不忘柿子爷的大恩大德。”   “夏家记着我的大恩大德,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萧晋慢悠悠的反问。   ......夏云锦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暗暗把萧晋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想不想帮忙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可要想他出这个面,就必须得伺候好这位大爷的心情才行!   豁出去了!不就是低声下气软言相求嘛,如果能因此省下十万两银子,怎么看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不过,怎么张口央求也是要讲究些方法的......   “如果柿子爷实在为难就算了。”夏云锦故意叹口气:“我知道此事不易,就算是柿子爷亲自出面,兵部的钱侍郎也未必买账。万一到时候闹的柿子爷丢了颜面,小女子可实在担待不起。”   请将不如激将!萧晋很显然是属于那种极度心高气傲的人,希望这一招对他有用。   萧晋似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既然夏娘子如此体贴,那此事就此作罢......”   “等等!”形势比人强,夏云锦只得咬牙切齿的央求:“求柿子爷为夏家向兵部打个招呼。只要兵部肯宽限半个月,夏家一定会按时交齐战马。小女子也会牢记柿子爷的恩情,日后必有回报。”   反正怎么回报都是日后的事情,先忽悠过去再说。   可惜,萧晋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微微眯起了双眸:“哦?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如果换了别的男子如此轻佻随意,肯定是调戏良家少女的节奏。可这样轻浮的话语配着那副深沉的表情,却莫名的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夏云锦竭力撇开那种不适感,殷勤的笑道:“夏家马场里养了很多好马,日后柿子爷可以随时去马场,只要有看中的马,尽可以随意挑。”   这样的承诺不可谓不慷慨了。一匹上好的骏马市价在一百两以上,品种稀有的良马要价在二三百两也不稀奇。若是更少见的宝马,更是有价无市。夏家马场的良马在京城赫赫有名,若是随时能任意挑选,自然是件舒心愉悦的事情。   但凡是习武之人,没有不爱宝剑宝马的。萧晋也不例外,可他听到这么令人心动的条件,却丝毫没有动容,甚至嘲弄的勾起了唇角:“我听说,若是夏家不能按时交这批战马,要赔付十万两的银子,而且对声誉也有极大的影响。将来兵部再购买战马的话,夏家再也没资格争取。这么大的事求我帮忙,夏娘子只允诺送些马给我,着实太小气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夏云锦也不好再装傻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柿子爷怎么样才肯帮夏家一回?如果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至于提出来之后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晋却没有吭声,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夏云锦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心里暗暗发毛。面上却要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来。   一旁的石侍卫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中错愕不已。   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的世子爷今天却如此有耐心的和夏娘子周旋,和往日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世子爷真的是看中这位夏娘子了?   有同样疑惑的还有荷花。她就站在夏云锦的身侧,世子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一直在盯着三娘子……   桃花却已经陷入了兴奋的幻想中。哦!世子爷看向三娘子的眼神好专注好深情……   桃花,你真的想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晋终于淡淡的张了口:“好,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夏云锦精神一振,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不假思索的问道:“什么条件?”只要不是要占我便宜,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在夏云锦的眼神中表露无遗。   萧晋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讥讽,旋即隐没在眼底:“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和你说也不迟。”   夏云锦松口气,展颜笑道:“好,一言为定!”   石侍卫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世子爷,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帮过忙了夏云锦不认账怎么办?   萧晋显然猜到了他没说出口的顾忌是什么,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好了,夏娘子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的。”   这话乍听上去挺不错,可细细一品味,却又似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那个困扰了夏云锦许久的疑问顿时又浮上了心头。   原主和这个柿子爷到底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他总是流露出隐隐的敌意?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到最后又答应帮忙了?   夏云锦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索性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只要萧晋肯出面帮忙,夏家面临的最大危机也就迎刃而解。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欢欣鼓舞了!   夏云锦起身,盈盈行了一礼,一脸正色的说道“多谢柿子爷仗义相助!也请柿子爷放心,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人无信不立的道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柿子爷,就绝无反悔的道理。”   一番慷慨激昂斩钉截铁的表态,足以令所有人动容。   第四十三章 毒舌 更新时间2014-2-25 8:03:02 字数:2114  接到编辑的通知,下个月一号就要上架了。还没来得及收藏的亲一定要记得收藏哦,免得到时候找书麻烦~O(∩_∩)O   ---------   萧晋却显然不是其中的一个,他看也没看夏云锦一眼,扭头对石侍卫说道:“石凌,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骗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石侍卫迅速的接口:“小的当然记得了。神机营里的几个侍卫在您面前赌咒发誓,说再也不出去赌钱。结果第二天夜里就偷跑出去了,被当场逮了个正着。每人挨了八十军棍,皮开肉绽,冰天雪地又被扔在军营外熬了一夜,那几个人差点被冻死,就剩一口气。后来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能勉强下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骗世子爷了!”   夏云锦:“……”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萧晋挑了挑眉,风度翩翩的一笑:“没吓着夏娘子吧!”   夏云锦定定神,力持镇定自若的笑道:“世子爷果然神威勇武,令人佩服。时候不早了,小女子打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夏娘子之前不是还说要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吗?”那张薄而优美的嘴唇吐不出半句好听的:“我已经命人去厨房吩咐过了。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厨房里养的那几头猪。”   ……呸!要不是看在他答应为夏家出面的份上,她今天绝不会咽下这口闲气。   夏云锦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柿子爷说笑了。既然柿子爷一番美意,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柿子爷腿伤未愈,还是早些回房休息为好。小女子就不多打扰了。”   她可没兴趣和萧晋坐在一起吃饭。哪怕那张脸生的很俊很好看,也掩盖不了他嚣张可恶目中无人嘴贱的本性!对着这么一张脸,她能吃得下才是怪事。   萧晋就像是没听见她这番客套话似的,随意的吩咐了一句:“石凌,你扶我回房。待会儿让绿蔓陪着夏娘子吃午饭。”   ……夏云锦被噎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萧晋慢悠悠的起身,然后在石侍卫的搀扶下很快就没了人影。   桃花呆呆的看着萧晋远去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叹息:“世子爷实在是太帅气了!”   夏云锦白了发花痴的桃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的眼睛都长哪儿去了。他这样子也能叫帅气么?还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仗着出身高贵就目中无人,嘴贱的不得了。依我看,遇上这种人根本就是晦气!”   见桃花像没听见似的,还是冲着门口的方向看,夏云锦心里愈发恼火:“你还看,再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桃花被主子呵斥了一句,颇有些委屈,弱弱的提醒道:“三娘子,世子爷又回来了!”   “只见过两面,原来你已经这么了解我了。”萧晋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夏云锦:“……”   说人坏话不算什么,可悲的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被人家逮了个正着。夏云锦就算有再厚的脸皮也挤不出笑容了,恼羞成怒的转身,硬邦邦的挤出了几个字:“柿子爷不是回房休息了吗?”   忽然冒出来是想干什么?   萧晋眸光一闪,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笑意却未及眼底:“我本来倒是打算休息了。巧的很,李二公子也来了。我总在房里见客总是不礼貌。”   李二公子?李歆?   夏云锦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清俊优雅的男子身影,心跳莫名的快了一拍。一抬头,迎上萧晋喜怒难辨的眼眸,忽的有些莫名的心虚,咳嗽一声说道:“既然是有客人来访,小女子暂避片刻。免得惊扰了贵客。”   萧晋扯了扯唇角:“这倒不用。李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最是惜香怜玉。再说了,上次你也见过他,也算认识了。既然他也在今日登门,也是你们两个的缘分。”说到缘分两个字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咬字重了一些。   夏云锦的反应很迅速,立刻板起了脸孔,淡淡的说道:“柿子爷说笑了。小女子只是区区平民百姓,有幸能见到贵人已经是三生有幸。哪里敢谈什么缘分。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免得被那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小人听见了,又会在背地里乱嚼舌头了。”   “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小人”脸色沉了一沉,正要说什么,门口已经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萧晋迅速的换了一副笑脸,变脸之迅速,令人咋舌:“李二哥,你总算又肯来看我了。我一个人天天待在府里,都快闷的发霉了。”   一身蓝色锦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闻言轻笑一声:“你说话惯爱夸张,我倒是听说每天来探望你的人川流不息,你想清静都不得闲。我就算想常来,也担心惹的你厌烦,这才按捺住了。隔了这么多天才来看你。”   声音温润动听,就像一缕和煦的微风拂过脸颊,又似最上好的丝缎滑腻怡人。   夏云锦从不知道自己也是声控的人,只听到这个声音便觉得双颊微微发热。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李歆的目光落在夏云锦的脸上,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徐徐一笑:“没想到夏娘子也在。”   一个男人的微笑到底可以有多大的杀伤力,只要看荷花和桃花此时傻愣愣的样子就知道了。   夏云锦勉强收敛心神,垂首敛衽行礼:“小女子见过李公子。”   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位李歆的身份来历,可他的气质实在出众。就算站在气势咄咄逼人的萧晋身边,也丝毫不落下风。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王孙公子……   李歆微笑着应道:“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来者都是客,无需拘泥。一起坐下说说话也无妨。”   有些人天生就有亲和力,不管说什么都让人听的顺耳,让人在不自不觉中放下所有的戒心。李歆无疑就是这种人。   夏云锦很自然的露出了笑意,唇角扬起,两个小小的笑涡若隐若现:“李公子这么说,那小女子就撍越了。”   萧晋冷眼看着两人客套寒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不正经的调笑道:“李二哥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没出阁的小娘子一见了你,连怎么走路都快忘了。”   第四十四章 傅氏(一) 更新时间2014-2-25 16:27:50 字数:2066  话里话外,摆明了是在寒碜夏云锦。刚才还说要避开,现在一见了李歆,哪里还舍得挪半步!   夏云锦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继续保持微笑。   李歆却不怎么赞同的看了萧晋一眼,想到萧晋的脾气,说话不免温和了许多:“你这爱说笑的脾气,总是改不了。我和你熟悉的很,倒是无所谓。可夏娘子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可别吓到她了。”   萧晋挑眉问道:“夏娘子,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这句话问的实在太阴险了!回答是固然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妥当。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左顾言他:“柿子爷和李公子肯定有话要说。小女子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冲两人行了一礼。   萧晋想再挑衅也找不到机会了,他瞄了夏云锦一眼,扬声喊道:“绿蔓!”   话音刚落,绿蔓便应声走了进来:“请问世子爷有什么吩咐奴婢?”   萧晋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领着夏娘子去花厅小坐片刻,伺候夏娘子用了午饭,再送夏娘子出去。”   绿蔓微微一怔,然后迅速的笑着应了:“夏娘子,请随奴婢这边来。”   夏云锦含笑点头,随着绿蔓走了出去。临行前悄悄看了李歆一眼,却见李歆也微笑着看了过来。四目相触,心中俱是微微一漾。   刚出了屋子,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身形窈窕长相甜美的少女,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萧九娘。   萧九娘步履匆匆,水灵灵的杏眼里闪着欢悦的光芒。在见到夏云锦之后,萧九娘的笑容立刻就淡了几分,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这个夏娘子有什么好,不过是生的略好看了一些。竟连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的六哥也对她另眼相看。听说今天还特地让贴身侍卫去夏家接了她过来......   任何人面对这样轻蔑冷淡的眼神,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夏云锦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淡淡的笑道:“见过九娘子。”人家摆明了瞧不起她,她也没必要用热脸贴人家的冷臀部。   萧九娘随意的嗯了一声,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的身边昂然走了过去。   ......   绿蔓没有吭声,唇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快意。   夏云锦将心里的懊恼不快全数按捺下去,对一脸气恼的荷花桃花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可得动作快些。”早点去花厅随便吃几口,然后立刻离开这个令人气闷的地方!   荷花和桃花都听懂了夏云锦的言外之意,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   可惜,夏云锦这一次的侯府之行似乎注定了不可能平顺。刚到花厅坐下,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一眼,一个穿着青色衫裙的俏丽丫鬟便笑吟吟的来了。   夏云锦很快就认出了这张还算熟悉的面孔,正是上一次到安国侯府来的时候为她领路的丫鬟青鸾。   青鸾笑道:“夏娘子,夫人听说你来了府里,特地命奴婢前来,请你到荣德堂去小坐片刻说说话。”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当事人夏云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句“夫人要见我做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的咽了回去,改而笑道:“既是如此,有劳青鸾姑娘带路。”   绿蔓难掩一脸的错愕,迅速的冲青鸾使了个眼色。   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要见夏娘子?   当着众人的面,青鸾不便解释,只冲绿蔓眨眨眼,便冲夏云锦福了一福。夏云锦苦命的站了起来,随着青鸾向荣德堂走去。   听风阁离荣德堂不算远,绕过一个抄手游廊,过了一个夹道,很快便到了。   途中夏云锦也试探过问了一句:“青鸾姑娘,夫人怎么忽然要见我?”   青鸾却避而不答:“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夏娘子见了夫人自然就知道了。”说完,就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夏云锦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上次登门,安国候夫人根本连见都懒得见她。这次却主动召她前去相见......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缘故?   进了荣德堂,绕过正厅,进了隔壁的偏厅,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稳稳的端坐在上首。这个中年贵妇看着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端庄美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矜持和优雅气质。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中年贵妇便是安国侯府夫人傅氏了。   夏云锦连忙上前请安:“小女子夏家三娘,见过夫人。”   傅氏淡淡一笑:“三娘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傅氏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夏云锦一眼,一时也为夏云锦过人的美貌暗暗惊叹不已。京城勋贵世家的贵女们她见得多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就不用说了,一个比一个生的好。尤其是小女儿九娘,生的甜美可人,一直是傅氏的骄傲。   一众名门贵女中,最最顶尖最最出色的,莫过于英武郡王的妹妹明珠郡主,还有她娘家的侄女威武伯府的傅二娘了。   明珠郡主闺名武秀儿,生的美丽出众,身份又极矜贵,自然备受众人追捧。甚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傅二娘闺名傅文怡,虽然出身勋贵武将之家,却自幼饱读诗书,是出了名的才女,容貌气质也是顶尖的。   眼前这个夏三娘子,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以前名不见经传闻所未闻。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怪不得六郎也会一反常态的关注了......   傅氏心念电转,态度不见亲切,反而更冷凝了几分:“我听说了你父亲和兄长出意外一事,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如今却得撑门立户做夏家的当家人,着实辛苦。”   这话乍一听着十分客气,可配着傅氏冷冷淡淡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再一细想,傅氏这些话里似乎还暗示着别的什么......   夏云锦从不是特别敏感的人,可傅氏说的意味深长,她想不多心都不行。心里顿时就愤慨了!   在傅氏眼里,安国侯府门第高贵,世子萧晋高不可攀,她这个死了父亲和兄长的商户之女厚颜贴上来,分明就是打着攀高枝的主意......   第四十五章 傅氏(二) 更新时间2014-2-26 8:03:38 字数:2032  一种莫名的羞愤和屈辱感顿时从心底涌起。   她对那个嚣张跋扈阴晴不定的柿子爷,从头至尾都毫无兴趣好吧!   可这里是安国侯府,眼前坐着的一脸傲气冷凝的贵妇是安国侯夫人,有一品的诰命在身。她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纵然家财万贯,可在这样的贵人面前,连大声喘气的资格都没有。   夏云锦在袖中悄然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依旧一派恭敬的微笑:“多谢夫人夸赞,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说来羞愧,小女子今日登门,确实有事求柿子爷。兵部向夏家催要战马,可夏家在几天里实在凑不齐五千匹战马,所以小女子特地求柿子爷为夏家商榷说情,请兵部多宽限些日子。柿子爷已经答应了,小女子心中不胜感激。日后安国侯府若有用着夏家的地方,夏家上下绝不推辞!”   与其等傅氏追问原因,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果然,这样的坦白倒是让傅氏另眼相看了几分,神色也稍见缓和:“原来是这件事。你父亲和兄长意外身亡,按理来说,请兵部通融些日子也不算过分。既然六郎已经答应了下来,那我待会儿就让人拿着侯府的名帖去兵部说一声。就不用六郎亲自出面了,免得扰了六郎静心养伤。”   姜果然是老的辣!轻描淡写的就将此事揽了过去,既圆了场面给了人情,却又避免了她再有机会和萧晋接触。   由此也足可见傅氏对她的态度如何了......   夏云锦原本还觉得羞愤交加,此时反而淡定了下来。反正她对萧晋根本没有半点好感,巴不得敬而远之:“那就多谢夫人了。”   夏云锦表现的如此平静,显然也出了傅氏的意料之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却又迅速的恢复如常,浅笑着说道:“夏娘子虽然年轻,这份魄力却不输给男子,委实令人佩服。日后不妨常来侯府走动走动,我若是不得空闲,便让九娘和你多亲近亲近。”   瞧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明明是在暗示今后她不要和萧晋再见面,可说出口的话却漂亮极了!   夏云锦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展颜微笑:“多谢夫人美意。不过,小女子虽然年轻识浅,如今却是夏家的当家人。需要学着打理生意,还得照顾病弱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只怕没什么时间出门做客呢!”   这样的表态,当然很合傅氏的心意。   傅氏的神色又柔和了几分,含笑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不过,日后夏家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只管打发人来和我说一声。安国侯府的名帖拿出去,各个府上或是衙门里总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这算是对她知情识趣的安抚吗?   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夏云锦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小女子在此先代夏家上下谢过夫人了。”   傅氏笑了笑:“好了,别总把谢字挂在口上,让人听见了怪没意思的。时候不早了,你就留在府里吃了午饭再走吧!”说完,便吩咐身边的林妈妈:“林妈妈,你代我陪着夏娘子吃了午饭,然后亲自送夏娘子出府。”   ......   不愧是母子两个,连说话的口气都一般无二!   夏云锦心里默默吐槽,然后在林妈妈的陪伴下去了饭厅。比起上一次,林妈妈此次对夏云锦可要客气的多了:“夏娘子请坐着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去厨房那边,吩咐上菜。”   夏云锦客气的道了谢。   等了片刻,便有几个丫鬟捧了饭菜上来。   四个冷盘四个炒菜四个烧菜,外加粳米饭和一大碗银耳燕窝汤。饭菜卖相精致,色香味俱都上佳。再有林妈妈在一旁殷勤的夹菜,安国侯府的待客之道果然不同凡响,绝没有冷落客人。   这区区半天时间不算长,却是夏云锦自从穿越以后度过的最漫长的半日。意图不明性情难测的萧晋,矜持傲气存着敌意的萧九娘,还有高高在上冷漠淡然的傅氏,一个比一个难缠。逼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夏云锦根本不敢随意说话,每次话出口之前都得在心中想了又想。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累心了!   傅氏竟然以为她会对萧晋有什么念头,实在是太可笑了。她巴不得离萧晋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见面了才好。   不,不止是萧晋。还有这个华丽却又冰冷的侯府和这里所有的人,她都不想再看见。快点吃完了这顿午饭,然后就起身走人。只要傅氏说话算话,替夏家解决了这一桩麻烦,她日后绝不会再来了!   夏云锦这么想着,吃饭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   一旁的林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夏云锦运筷如飞,惊诧的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平日里到安国侯府来的俱都是勋贵之家的小娘子,一个赛一个的优雅矜持,就算是留下吃饭,也绝不肯多吃几口。唯恐给人留下嘴馋贪吃的坏印象。   相较之下,这位夏娘子实在是太......不拘小节了!   倒也不是说她吃相不雅。就是这食量稍微惊人了那么一点点......   夏云锦压根没留意林妈妈的表情。她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填饱了肚子之后,又吩咐荷花和桃花吃了一些。待两个丫鬟也吃完了,立刻起身告辞。显然就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样子。   林妈妈见夏云锦这般反应,心里顿时恍然。   看来,夫人刚才说的那番话,夏娘子果然是听进去了。大概是一想到日后没机会再接近世子爷心里郁闷懊恼呢!   ......林妈妈,你真的想多了!   夏云锦主仆三人在林妈妈的相送下,很快就到了安国侯府的侧门门房处。林妈妈正命人准备马车,门房外忽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妈妈一愣,立刻看了过去。待看清来人之后,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李公子怎么也不在府中多待会儿?”   李歆微微一笑,目光越过林妈妈,落在夏云锦的脸上:“我还有事,不便多逗留。”   第四十六章 李歆(一) 更新时间2014-2-26 18:03:38 字数:2043  林妈妈是安国候夫人傅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平日里见惯了诰命夫人名门贵女,应对之道十分熟稔。对着这位身份尊贵却又低调的李公子,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热情的笑道:“奴婢这就命人准备马车,送李公子回府。”   李歆淡淡一笑:“不用麻烦了。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外。”顿了顿,忽的含笑说道:“夏娘子是要回去吧!我正好顺路,不如送夏娘子一程。”   ......   夏云锦头脑一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公子,你的意思是,你要送我回去?”   林妈妈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荷花桃花一愣之后,却都是心中暗喜。   在众人的神色各异中,李歆微微笑道:“是,夏娘子该不会拒绝吧!”那一抹清浅的微笑,足以令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无法拒绝。   夏云锦定定神,含笑道谢:“那就有劳李公子了。”   ......   马车精致而不奢华,里面宽敞整洁,坐六七个人也绝不拥挤。驾车的车夫技术十分熟稔高超,马车行驶的又快又稳。   李歆坐在对面,明明没有多看她一眼,可她就是觉得有些局促难安,有心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对着那个阴晴不定嚣张任性的柿子爷萧晋,她压根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一对着这位李公子,哪怕对方的态度要比萧晋温和了十倍不止,她也依然有种手脚无处放的微妙的紧张。   李歆似是察觉到了夏云锦的尴尬,忽的笑着说道:“我长的很吓人吗?”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应道:“当然不是了,李公子是小女子见过的最温和有礼的郎君了。”   不知道是这句话本身抑或是她话语中的真诚取悦了他,总之,李歆眉眼忽的舒展开来:“既然我长的还能见人,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我还以为我忽然变成会吃人的老虎了。”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马车里的沉默和尴尬顿时一扫而空,气氛陡然变的轻松了起来。   “我姓李,单名一个歆字,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长姐。”李歆含笑说道:“和我熟悉的朋友,都习惯了叫我一声李二郎。既然我们现在相识了,夏娘子不必中口口声声叫我李公子,叫我一声李二郎就行了。”   夏云锦忙笑道:“李公子实在抬举小女子了。小女子有幸结识李公子,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哪里敢如此攒越。”   虽然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个李公子的身份来历,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平民百姓。那种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优雅高贵,和萧晋身上的贵气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但是,具体不同在哪儿,一时也说不好......   李歆默然片刻,才淡淡的笑道:“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你叫我一声李二郎理所应当,何来的攒越。”看似平静的笑容里,却有一丝淡不可察的自嘲和怅然。   夏云锦心里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可一刹那的念头却又迅疾的消失无踪。口中很自然的应道:“李公子何必自谦,只看你气度出众谈吐不凡,便可知你身份不凡。只是小女子见识短浅,猜不出你的身份罢了。”   她磊落坦荡的问出心中的疑问,让人生不出丝毫生不出反感来。   李歆凝视着那双干净清亮的眼眸,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黯然,面上却依然神色自若:“祖上倒是有些名气,可惜后来败落了,不提也罢。”   没落的贵族公子吗?夏云锦看着清俊优雅的青年男子,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几个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勋贵子弟又岂会对他如此亲热,甚至隐隐有视他马首是瞻的道理?   他这么说,摆满了是不想表明真实身份罢了。   夏云锦识趣的不再追问,心里却愈发好奇了。这个李歆,到底是何来历?   毕竟只见过两面,除了对方的姓名之外几乎一无所知。即使有心想说话,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于是,夏云锦很自然的又沉默了下来。   李歆忽的张口问道:“听说,夏家的生意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夏家父子遇险身亡在京城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不过,和兵部签订的购马条款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夏云锦反射性的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歆没有回答,避重就轻的说道:“兵部左侍郎钱大人我还算熟悉,到下午我让人拿了名帖去找他说一声,请他通融半个月。”   ......之前一筹莫展,今天却忽然接二连三的有人肯出手相助。   夏云锦既觉得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这样岂不是太麻烦李公子了。而且,安国侯府的柿子爷和夫人已经答应帮忙了......”一事不烦二主,要是被他们知道李歆又插了手,反而不美。   李歆显然很清楚她的顾虑,淡淡一笑:“麻烦谈不上,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为夏家解决迫在眉睫的忧虑,所以我才贸然张了口。至于安国侯夫人那边,夏娘子就更不必忧心了。她若是知道此事不用侯府出面也能解决的话,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想到安国侯夫人傅氏看似温和实则冷淡挑剔的态度,夏云锦不得不承认李歆说的话很有道理。   她确实不愿欠傅氏的人情,也不想再和那个柿子爷萧晋有任何的接触。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又欠了这位李公子的人情?   “夏娘子是在担心我日后会挟恩情敲诈勒索夏家?”李歆温润的声音响起。   “当然不是了。”夏云锦的反应太迅速了,反而透出那么一点点心虚。   李歆没有说话,眼中却浮出一丝笑意。   夏云锦脸上有些发烫,佯装若无其事的笑道:“李公子如此热心,小女子实在感激不尽。既是如此,就有劳李公子了。夏家一定会记住李公子仗义相助的情义!”   第四十七章 李歆(二) 更新时间2014-2-27 8:04:12 字数:2043  李歆的声音里又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事成之后,送一匹好马给我做谢礼了?”   夏云锦:“......”   被说中了心思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窘迫。夏云锦自问不是脸皮薄的人,可在李歆含笑的目光下,竟连回视的勇气都没了。   李歆轻笑一声,很快又正色说道:“刚才我只是开句玩笑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这点小事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也不必想着送我什么谢礼。”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热心的帮我?   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只见过两面几乎可以算是陌生的男子,却肯出手相助。这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微妙的意味,身为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半点都没察觉?平静了多年的心湖忽的有了种莫名的悸动……   夏云锦憋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多谢李公子。”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眼神干净又清澈,心中在想什么几乎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而他的生活中,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单纯又可爱的女子了......   李歆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光芒,旋即隐没在眼底,又是那副清浅淡然的笑容:“夏娘子实在太多礼太客气了。”   之后,一路无话。   进了永平坊,绕过一条宽敞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夏家巷子。马车在巷口停了下来。   李歆先下了马车,夏云锦也领着两个丫鬟下马车。站定之后,抬头看了李歆一眼。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正烈。好在这条巷子两旁都种了树木,郁郁葱葱的遮挡住了大半的阳光。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   身着蓝色锦袍的青年男子就站在树下,俊美如玉的脸上跳跃着一缕阳光,似为他镶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只看一眼,便令人心旌摇曳。   夏云锦将心底那一丝不舍挥开,礼貌的道了别:“夏家就在前面的巷子里,多谢李公子一路送行。日后若是有空,还请李公子常来夏家坐坐。”   李歆浅笑着应了:“好,日后自会登门叨扰。”   说完,深深的凝视夏云锦一眼,终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调转了方向,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嘚嘚的声响。马车转了个弯,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夏云锦注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在原地驻足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叹:“出身高贵,俊美不凡,斯文温和,气质高华,谈吐有礼......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完美的郎君!”   夏云锦回过神来,笑着瞄了发花痴的桃花一眼:“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夸安国侯府的柿子爷好吗?怎么这么快就转方向了?”   桃花一点都不脸红的答道:“世子爷当然也是极好的,只可惜脾气有些阴晴不定。这位李公子可就不一样了,又温和又客气又热心又有礼貌。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人!”   荷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经常用这句话来夸赞大郎?”   桃花振振有词的辩解:“这怎么能一样。大郎是主子,我尊敬他是理所当然的。这位李公子,和三娘子无亲无故,却肯主动的出手帮忙,还不索取任何回报。这样心地好又正直的郎君,可实在是太少见了。”   荷花玩笑似的反驳:“这可不好说。说不定他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表面看着热心又真诚,保不准心里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呸呸呸!”桃花和荷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平日也是说笑惯了的,张口就连着呸了几声:“你说这话也不觉得亏心。李公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说着,又扭头请求支援:“三娘子,你觉得李公子为人如何?”   夏云锦收敛心神,故作随意的应道:“只见过这么两回,哪能看得出他的为人品性如何。”当然,有些人只要见两回,就足以让人看出为人差劲品性低劣了。比如说柿子爷萧晋……   桃花眨眨眼,挤出一个暧昧的笑意:“依奴婢看,李公子对三娘子可是不同一般呢!”   夏云锦心里一跳,脸颊悄然发烫,却故意板紧了面孔:“又乱嚼舌头了。这些话要是被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桃花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荷花突然冒出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位李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身份,刚才三娘子张口问了,他也是不肯说呢!”   其实,夏云锦心里也好奇的很。不过,在两个丫鬟面前却不肯表露出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既然不肯说,自然是有原因的,我们就不必多问了。”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不过,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让刘总管事打听一下。”   荷花桃花俱都抿唇笑了。   夏云锦被笑的有些心虚,连忙解释道:“毕竟人家打算帮我们一个大忙,虽说李公子不求回报,可我们夏家总该记住李公子的援手之德,将来总得找机会回报才是。”   荷花点点头:“三娘子说的是,不过,奴婢还是有一点觉得不明白。要回报李公子的恩情,和打听李公子的身份来历有什么关系?”   夏云锦:“……”   桃花扑哧一声乐了起来,和荷花笑成了一团。   在她们两个欢快的笑声中,夏云锦的脸颊又羞又恼又热。那张温润俊美的脸孔在脑海中闪现,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甜意。   ……   回到凝翠园不久,赵妈妈便急匆匆的闻讯赶了过来。先紧张的打量夏云锦几眼,见她神态安详唇角含笑心情极好,才算放下心来。笑着问道:“三娘子今日去了安国侯府,见到世子爷了吗?”   夏云锦点点头:“见到了。不止是柿子爷,安国侯夫人还特地见了我,留我在荣德堂吃了午饭才让人送我出府。”   赵妈妈眼睛一亮,一脸的惊喜:“真的吗?”   夏云锦抿唇一笑:“还有件更开心的事呢!我们夏家不用再赔那十万两银子了!”   第四十八章 喜讯 更新时间2014-2-27 16:38:21 字数:2026  夏云锦将在侯府的经过一一道来。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赵妈妈已经欢喜的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世子爷和夫人肯出手相助夏家,自然是件好事。今后夏家也算傍上了侯府这棵大树,日后就算遇到了什么困境,料想侯府也不会袖手旁观才对:“这真是太好了!三娘子果然有福气,世子爷和安国侯夫人都对你另眼相看呢!”   如果不是冲着三娘子,世子爷又怎么肯过问夏家生意上的事?就算安国侯夫人对三娘子的身份稍微有些不满,也不至于为此就拂逆了世子爷的心意吧!   赵妈妈的眼睛熠熠闪亮。   夏云锦知道她一定又想歪了,有心解释这个误会,转念一想。就算她说的再多,赵妈妈她们也是决计听不进去。索性什么也不多说了:“今天在侯府遇到李公子,他知道夏家的事情之后,便主动说要帮忙。听说他和兵部的钱侍郎有些交情,只要说一声应该就没大碍了。”   赵妈妈的注意力果然顿时被转移了:“是哪个李公子?”   桃花笑嘻嘻的插嘴:“就是上次去侯府的时候,在花园中遇到的那个李公子。”说着,还冲赵妈妈暧昧的眨了眨眼:“李公子对我们三娘子又温和又亲切,不仅主动送了三娘子回来,还要帮夏家去兵部说情呢!”   ……赵妈妈先是一脸的错愕,然后便是喜上眉梢。看了夏云锦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其中蕴含的暧昧意味却清晰可见。   夏云锦只觉得脸颊又开始隐隐的发烫,故作镇定的笑道:“桃花就爱夸张,其实,李公子是顺路送了我们回来。”   荷花很顺溜的接道:“是啊,李公子确实是‘顺路’送了我们,又‘顺便’去兵部为夏家说情。绝对没有讨好三娘子的意思!”   夏云锦:“……”   正说笑着,刘德海来了。   夏云锦借着起身的动作掩饰心虚和羞意:“刘管事,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刘德海神色一动,似是隐隐的猜到了什么:“什么好消息?”   夏云锦将所有的细节都掩去不提,只重点强调了有人会替夏家说情的事情。刘德海又激动又高兴:“这果然是个大好消息,我现在就打发人去告诉方掌柜一声,也免得他再为此事忧心。”   方全在夏府里也有住处,不过,为了管理生意方便,大多都住在府外。刘德海打发府里的小厮跑去送信。不出一个时辰,送信的小厮就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脸振奋的方全。   刚见了夏云锦,方全便连声问道:“三娘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位李公子真的去找钱侍郎为夏家求情宽限时日了吗?”   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不过区区数日。夏家遇到的这桩麻烦,让方全疲于奔走到处求人不说,既劳心又劳力。方全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间也颇多憔悴。   夏云锦看着这样的方全,心里忽的有些酸楚,柔声张口道:“方掌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用再为这件事烦心了。兵部只要宽限时日,我们夏家就能按时交了这批战马,也不用再赔那十万两的银子了。”   方全一脸喜色,朗声笑了:“好好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遇到这样的贵人,实在是夏家的福气!”   方全没有追问李公子的事情,让夏云锦暗暗松了口气,含笑应道:“是啊,夏家有贵人相助,肯定能度这个难关!”   刘德海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三娘子,你确定那位李公子真的能说动钱侍郎吗?”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应道:“我相信他。”出口之后,才觉得这句话稍微有些暧昧,忙又改口道:“如果他不想帮忙,只要不吭声就行了。既然说了,自然是有些把握。”   虽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可她莫名的就是相信他说的话。   见刘德海不置可否,夏云锦又笑着安抚道:“就算李公子出面解决不了此事,还有安国侯府呢!安国侯夫人亲口应允了要帮忙,兵部总不至于连侯府的颜面也不给吧!不管怎么说,夏家这一个难关都能度过去。”   这么说也有道理,刘德海笑着点了点头:“三娘子说的有理。”   方全也从激动欣喜中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这位李公子既然是一片好意,三娘子确实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事成之后,我们补送一份重礼相谢就是了。”说着,又笑着看向刘德海:“你经常和各个府上打交道,总该听说过这位李公子的名讳吧!”   刘德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真没听说过!”   方全笑容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   夏家虽然只是一介商户,却是以经营马匹生意起家,和京城各个勋贵府邸都是打过交道的。刘德海身为夏家的管事,经常去各个府上走动。哪怕见不到主子的面,和各个府上的管事之流却是熟悉的,消息灵通,人面也算得上颇广。可刘德海竟连这个李公子的名讳都没说过……   这位李公子到底是何来历?无缘无故的出手相助,到底是出于好意,还是为了别的原因?比如觊觎三娘子的美色或是意图挟恩于夏家?   方全心中满是顾虑,面上却半点不显,只冲刘德海使了个眼色。   刘德海心领神会。   两人纷纷找了借口告退,出了凝翠园之后,便凑到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我总觉得这个李公子有些蹊跷。”方全低声道:“三娘子毕竟还年轻,又正值青春妙龄,只看着李公子皮相好看又主动张口帮忙,便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了。依我看,还是得打听打听他的身份来历才是。”   刘德海深以为然:“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明天就托人打听打听,我就不想信了,这么大的京城,总不至于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吧!”   方全用力的点点头:“我也出去打听一下,不管谁有了消息,都要及早告诉三娘子。”   第四十九章 疑惑   方全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真的把三娘子当成当家人来看待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坚强乐观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三娘子,已经彻底收服了方全的心。   刘德海对这微妙的变化却是了然于心。   事实上,他也和方全差不多。或许一开始对年少的三娘子还存有疑虑,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不禁暗暗为三娘子所折服。虎父无犬女!老爷生前机智果敢,三娘子也远胜过一般的闺阁小娘子。   两人商定之后,便各自分头行动。   方全平日里和生意人打交道最多,认识的多是各个府邸的掌柜账房之流。刘德海也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到处托人打听。只是暂时还没收到消息。   ……   两天后,兵部派人传信给夏家,战马一事可以宽限半个月。   夏家上下一片欢腾!   方全恭恭敬敬的送走了来人,然后回转。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夏云锦的心情好到无以复加,语气也活泼欢快起来:“太好了,方叔,我们不用赔银子了!”   方全欣慰的笑着应道:“是啊,多出这半个月,足够我们购买的战马运到京城了。”   夏云锦很自然的说道:“这次可多亏了李公子帮忙,我们总得送份重礼表示一下谢意才对。”   兵部派来的那个人并未明言是奉了谁的命令,不过,既然从头至尾都未提起安国侯府,自然是李公子从中出的力。   提到李公子,方全笑容不减,爽快的点头应道:“这个不用三娘子吩咐,我也知道。不如喊刘管事来商量一下,看准备什么样的谢礼比较合适。”   夏云锦笑着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不用她再烦心了,刘德海平日里常和各个府上打交道,婚丧嫁娶送程仪逢年过节送礼这类事情都由他操办,对送礼这种事情再熟悉不过。   一听说是这事,刘德海立刻笑道:“李公子帮了夏家这么大的忙,我们不仅不用付那十万两银子的赔款,更重要的是声誉没受到损失。这么大的人情,送什么贺礼其实都有些轻了。不过,我们总得表示一下心意。库房里有不少前朝的古字画,不如挑上几幅做谢礼如何?”   字画若是前朝大师手笔的话,市价也极其不菲。而且,这可比送什么金银玉器要风雅多了。   夏云锦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极好:“好,就照你说的,送几幅字画。”   刘德海和方全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张口说道:“不过,有件事三娘子只怕是没想过。我们就算有心送谢礼,也总得知道这位李公子住在何处才行。”   夏云锦这才想起,自己除了知道对方叫李歆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对方的住处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方全才咳嗽一声张口说道:“我和刘管事已经命人去打听了。只要打听到这位李公子的身份来历,自然就知道他的住处。到时候再送谢礼也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   夏云锦将心里那丝莫名的怅然挥开,展颜笑道:“也好,先将谢礼备下好了。”她总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位李公子绝不会是昙花一现,日后一定会再出现。   下一次见面,她一定要好好的问问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   夏家这边欢天喜地,周家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周安沉着脸,半晌都没说话。四个儿子齐整整的站在一旁,俱都一脸的担忧。   周四郎忍不住第一个出声:“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安没吭声,只是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周大郎也皱眉说道:“王升荣之前拍着胸脯保证过夏家这次一定会栽个大跟头,又竭力怂恿我们不要借马给夏家。现在倒好,兵部已经同意给夏家宽限时日。夏家根本不会赔那十万两银子,声誉也没受到任何影响。虽然夏半山父子都死了,可只要有那个方全在,夏家的生意就不会倒。我们这一回,可真是大大的失算了!”   周家原本和夏家交好,同进同退。现在靠拢向王家,得罪了夏家。若是夏家生意不倒,等缓过劲来出手对付周家,周家肯定吃不消。   周安听的一肚子恼火,烦闷的起身踱步,   王升荣信誓旦旦,说已经打通了兵部的关节,这一次夏家一定讨不了好。又许了周家很多好处,他这才动了心。思来想去许久之后,终于做出了和王家结盟的决定。谁能想到,前后不到半个月,夏家竟安然的挺过了这次的难关……   “王家也该收到这个消息了,这个时候指不定比我们周家还要慌乱。”周二郎的话语里透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三郎轻哼一声:“亏得你还有心思笑话王家,还是先想想对策吧!”   “有什么对策可想的。”周四郎抢着说道:“依我看,不如就此作罢,和王家撇清了关系,和夏家修好。这样对我们周家才是最有利的!”   周大郎瞪了周四郎一眼:“说的倒是轻巧!你怎么就不想想,夏家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上一次没借马,已经算是和夏家翻了脸。现在说修好人家就肯和我们修好了吗?送上门只是自取羞辱罢了。”   周四郎不服气的反驳:“怎么是自取羞辱了。大哥你可别忘了,五妹现在还在夏家。她到底是夏安平没过门的媳妇,夏家就算看在死鬼夏安平的面子上,也不好真的和我们周家翻脸!”   周二郎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说,以后真的就让五妹一辈子不嫁人,在夏家守节做寡妇了?四弟,你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我们可都清楚的很。才见了那个夏三娘一面,你就整日里念念不忘。现在撺掇着爹和夏家修好,到底是为了我们周家着想,还是为了你那点私心?”   周四郎被噎了一下,脸都涨红了:“我是喜欢夏三娘,那又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周四郎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配不上她吗?”   第五十章 无耻   此言一出,周家几兄弟都乐了。   周三郎撇撇嘴,话语有些刻薄:“你是看中人家没错,也不想想人家有没有看中你。”   周大郎咧嘴笑道:“这倒也未必。夏家现在没有男丁,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当家总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让四郎入赘过去,既得了美娇娘,又顺势将夏家的家产都拢过来……”   周四郎也不知道是羞是恼抑或是被说中了心思,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几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吵的周安头都痛了。张口喝斥道:“好了,你们几个都别出声了,先给我出去,让我清静清静,好好想一想。”   把四个儿子轰走之后,周安一个人继续来回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厮来禀报:“老爷,王家的郎君来了!”   周安皱眉,沉声说道:“就说我今天有事,请他改日再来。”   小厮嗫嚅着说道:“可是,他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在门口响起:“不知道小侄做错了什么,周伯父竟连见都不肯见我。”一个身着绿绸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相貌英俊,向来轻浮肆意的眼中此时却是一片阴冷。   周安见到来人,心里却涌起一股怒意。先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后才冷淡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王升荣挑眉冷笑:“周伯父前几天见了我还一口一个贤侄,现在摆出这副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周安说话也没了多少顾忌,冷冷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前几天你拍着胸脯保证夏家一定会赔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夏半山临死时被抢走的二十万两,夏家会元气大伤。我们两家只要结盟,不出一年,就能将夏家的生意都抢过来。可现在呢?兵部给夏家宽限了半个月,有这么多时间,足够夏家将购买的战马全部运到京城来,如数交齐到兵部去。这你又怎么说?”   王升荣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隐隐的发青:“你当我愿意吗?原本已经打通了兵部的关节,谁能想到竟会有人出面替夏家求情。”   周安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忽的问道:“你之前曾经说过有贵人在背后指点你怎么对付夏家,这个贵人到底是谁?”   王升荣避而不答:“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今天晚上就会悄悄去找这个贵人商议对策。”   周安嗤之以鼻:“都这个时候了,你找谁都没用。”   “这可不一定!”王升荣笑的阴险,眼中闪着狠戾的光芒:“你可别忘了,夏家的马可还没运到京城!”   周安一惊:“你打算做什么?”   王升荣却什么都不肯说了,只是悠然笑道:“我人在京城,能做什么。只是夏家的马在路途上肯定扎眼的很,若是被什么人盯上或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是有可能的。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话里话外都透着狠辣!   王家也只是普通商户,到底是什么时候攀上了这样的“贵人”?王升荣又凭什么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甚至毫不忌讳的在他面前这般暗示?   想到王升荣口中说的那个“贵人”,想到之前夏半山父子的遇险身亡,还有这一连串对付夏家的举动,分明都透露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周安越想越心惊。再看向王升荣,心中竟多了几分惧意。今天他能这样对付夏家,焉知日后会不会这样对付周家?   王升荣似是洞悉了周安的心思,笑着安抚道:“周伯父不用多虑。我日后娶了周娘子,就是周家的女婿,绝没有对付岳家的道理。”   一提到周蓉,周安的心情就更差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竟然逃到夏家去了!几个儿子登门都没能带回来……   “周娘子也是一时没想清楚犯了糊涂。”王升荣语气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反正婚期定在十月,这中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想清楚回心转意了。”   “她能想开当然好了。”周安叹道:“最怕她犯起了倔劲……”   王升荣心中暗暗冷笑。周安这个老狐狸,一边和王家虚以委蛇,一边又纵容女儿留在夏家。分明还是打着两面逢迎的主意!   不过,周安很快就会知道,夏家只是一棵行将倒塌的朽木,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留念的价值!   想及此,王升荣淡淡的说道:“婚姻大事,当然得听父母之命。只要周伯父亲自登门,夏家总不能一直把人留着不放。除非,周伯父是有意放任周娘子在夏家待着……”   话语中的不满和威胁清晰可见。   周安面色微微一变,旋即沉声应道:“我只有蓉娘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说是爱若珍宝也不为过。她现在寻死觅活的要留在夏家,我若是真的硬逼着她回来,不是把她往死里逼吗?”   王升荣眉毛一挑,不大的眼中射出冷凝的光芒:“这么说来,周伯父对这门亲事已经生出悔意了?”   ......周安自然不肯承认,只冷然应道:“蓉娘性子倔犟,不能硬逼着她回来。等过些日子她想开了,我自然会去夏家带她回来。”   只说带周蓉回来,可没说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他!   王升荣心中连连冷笑,却没打算和周安撕破脸皮,反而顺着周安的话说了下去:“也好,那我就等周伯父的好消息了。”   王升荣语气一软,周安的语气也随之缓和不少:“贤侄放心,蓉娘的事情,我总会给你一个交代。”话锋一转,忽的问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兵部之前一直催要战马,不肯给夏家通融时日。现在为什么忽然就转变了态度?到底是谁在背后为夏家出力求情?”   王升荣早料到周安会问这样的问题,阴沉着脸答道:“我不知道。”   周安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你不是在兵部有熟人吗?怎么不托人问一问。”至少也得弄清楚夏家背后的贵人是谁,掂量一下对方的份量。若是对方势大惹不起,周家可得早点抽身,免得被王家拉下水。   “我请人问了。”王升荣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只知道为夏家出力的人姓李,都称呼他李公子。具体是什么身份来历,却是不肯说。”   这倒是奇怪了。这位李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令兵部的人三缄其口?   整个京城里,数得上勋贵世家着实不少。可这其中根本就没有姓李的。难道,这个李公子是哪个清流文臣的子孙?   周安不自觉的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这不可能。”王升荣不假思索的反驳:“兵部属于武将派系,平日里自成一派,根本就不买那些文官们的账。这个李公子只凭着一句话就让钱侍郎改了主意,绝不是普通人。”   他这么一说,周安更觉得心惊肉跳:“莫非,这个李公子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皇亲国戚?”或是更尊贵的王爷什么的。   王升荣心里也在暗暗怀疑,口中却道:“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皇室贵戚怎么可能有闲情管这样的闲事。”虽是这么说,心里到底不踏实,又补了几句:“我今天晚上去见贵人的时候,找贵人问上一问,自然就会知道了。等我得了确切的消息,再告诉周伯父。”   也只能如此了。   周安到底有没有后悔和王家结盟不得而知,面上倒是很快恢复了镇静,低声和王升荣又商议了一番。又亲自送了王升荣出府。   ……   王家和周家如何的忐忑难安,不用一一细述。   夏家这几日却是欢欣无比,就连下人们走路也比平日里有精神多了。   夏家最大的危机迎刃而解,人心安定。萧氏的病情似乎有了些好转,已经能认出身边几个人的面孔。莲香身上的鞭伤也快好了,已经能下床走动。至于周蓉,虽然还是嗓门大脾气坏动辄就要拍桌子骂人衣食住行样样挑剔……总算没惹出别的乱子来。   身为当家人的夏云锦,体会到了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骄傲。   穿越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却比她前二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好在她终于适应了新的面孔和身份,也领会到不少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新鲜感受。   夏云锦由衷的希望这样平静安谧的生活能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   可惜,这注定只是一个奢望。   暗中似有一股汹涌的暗流,在夏云锦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席卷而来……   这一天,刘德海和方全两人联袂而来,神色俱都十分凝重。要赔十万两银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没有这样的表情。   夏云锦心里一紧,陡然又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方叔,刘叔,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眉头俱都微微皱着。终于还是刘德海张了口:“三娘子,我和方掌柜托人打听李公子的身份,终于有消息了。”   第五十一章 来历 刘德海沉声说道:“我之前托了不少熟人打听李公子。他们大多是各个府上的管事,人面都很熟。却一直没打听到这位李公子的来历。我私下想着,这个李公子必然来历不凡,说不准是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我们夏家平日里来往的多是商贾之家,对皇亲国戚都不熟悉。我思来想去,便托了一位姓吴的账房替我打听。他和平王府里的吴大管事是远房族亲,平日里来往虽不频繁,不过还算能说得上话……” 夏云锦忍不住打断了刘德海:“这位平王府的吴大管事认识李公子吗?” “是,”刘德海眸光一闪:“不过,他一开始不肯说。后来我私下里请吴账房送了不少东西给那位吴大管事,他才张了口。” 夏云锦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竖长了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这位李公子,单名一个歆字。”刘德海缓缓说道:“他是则天圣皇帝的后人,也是前朝英王李显的第四代嫡孙!” ...... 夏云锦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怪不得李歆有那样出众的气度,怪不得众人对他的来历绝口不提,怪不得他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原来,他的身份竟是如此显赫却又如此的尴尬! 威风赫赫的大唐李氏天下,因为有了一代女皇武则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武则天弥留之际,本想传位给儿子英武李显,可她的侄儿武承嗣却起兵谋反夺了天下。从此再也没有大唐,取而代之的是繁华安定的大周朝。 大周朝建朝已有百余年,当年那场腥风血雨的皇位之争内幕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世人所知的,是武氏一族的荣耀。而李氏一族,却在那一场为时三年之久的内乱中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妇孺弱小之辈。 神宗继位之后,对李氏一族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将李氏族人尽数集中到了京城东郊的一个村子里。因此。李氏一族的血脉得以延续下来,只是再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既是这样。为什么那个李公子却能在安国侯府出入自如?”夏云锦下意识的张口问道:“而且就连兵部的人也肯买他的账?” 刘德海迟疑片刻,将声音压的极低:“这个就连吴大管事也不太清楚了。只说这位李公子自十岁起就被接进了皇宫里,听说甚得皇上欢心。平日里时常出入宫廷,和各个勋贵府邸的人都有来往。只是行事十分低调,所以声名不显罢了。只有那些顶尖的勋贵世家或是皇亲贵戚们才知道李公子的真实身份。吴大管事是平王府的大管事,也是偶尔听主子闲聊时提起才知道。” 李歆的真实身份终于水落石出,可夏云锦却并未释怀。 李氏所有的后人都被囚居在村子里。为什么只有李歆例外,竟在十岁之龄就被接进了皇宫?他是英王李显的第四代嫡孙,为什么皇上对他竟没有顾忌之心反而宠爱有加? ……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团涌上心头。 夏云锦陷入沉思,许久都没吭声。不知过了多久。方全终于张口打破了沉默:“三娘子,李公子的援手之德我们夏家没齿难忘,今后必然要准备一份厚礼相谢。不过,有件事我也想提醒三娘子一声……”说到这儿,方全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夏云锦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打起精神笑道:“方叔,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我面前还用绕弯子么?” 方全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那我就直说了。李公子身份高贵,我们夏家不过是普通商户。实在高攀不起。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此言一出,夏云锦先是一脸愕然,旋即沉默了下来。 方全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此时是李唐天下,李歆就是正经的皇子王爷,说不定还能继承大宝坐上龙椅。这样的身份当然不是普通人所能仰望的。可现在是大周朝,李歆这样的身份就尴尬微妙了。 他现在是得了皇上的欢心没错,可谁能知道今后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就翻脸不认人,拿他这个英王的后代开刀?如果夏家和李歆搭上关系,指不定有一天就会深受其累。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生意上的问题,而是攸关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三娘子,方掌柜说的对。”刘德海很快的出声附和:“李公子确实身份高贵,可既无真正的官职,也不知圣宠何来。实在谈不上有何根基。我们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免得日后会被他牵连。” 这番话如此直白,夏云锦也无法装聋作哑当着没听懂。方全和刘德海也确实是为了夏家考虑,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如果她是个称职的当家人,此时就该点头。 可是,一想到李歆温柔含笑的脸,想到他淡淡的自嘲“祖上有些名气可惜后来败落了”时候的落寞,想到他临别时深深的一瞥。她的心底那根细细的弦,便微微的颤了起来。 有些淡淡的甜意,有些难言的酸涩,还有些莫名的怅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滋味......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夏云锦定定神,张口说道:“可是,李公子主动帮忙,我们夏家承了他的人情总是事实。这个时候急急的撇清关系,实在不合宜。很容易寒了别人的心,也很有可能为夏家招来祸端。不管今后怎么样,现在李公子总是住在皇宫里是皇上身边得宠的人。我们总不能为了今后不一定发生的祸事,就为现在的夏家树敌吧!”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十分中肯。就连方全和刘德海也语塞了。 夏云锦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也只见过他两回。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他可是住在皇宫里,什么时候会出宫根本没人知道。就算是他出宫了,也不太可能到我们夏家来。既然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又何来的撇清关系?” …… 刘德海想了想,忽的笑了:“三娘子说的有道理。倒是我和方掌柜多虑了。” 这样的贵人,伸手帮夏家一把只是说句话的事情。说不定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他们也没必要在这儿战战兢兢惶惑不安。 方全其实心里还是很不赞同,不过。见刘德海这么说了,也没再坚持什么。反而顺着他的话音说道:“刘管事说的是。大概是我真的老了,当年年轻的时候陪着老爷走东闯西什么都没怕过,现在却是草木皆兵,一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开始害怕了。” 说着,自嘲的笑了笑。 事实上,自从夏半山父子的噩耗传来之后,方全往日的精明大胆就收敛了一大半。生意上的事情都要思虑再三才做决定。 “方叔,你没有老,也不是胆小。只是担心我太年轻了,承担不起夏家当家人的重担。所以总替我操心罢了。”夏云锦的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丝丝的暖意:“你的心意,我都领受了。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以夏家为先。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意或是喜好冲动就置夏家于险境。” 这一席窝心又贴心的话,说的方全心里暖融融的,感动不已:“三娘子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夏云锦抿唇一笑,又看向刘德海,亲切的说道:“刘叔。你的谢礼应该已经备好了。可惜现在想送也送不出去了。还是暂时先在库房里放着吧!若是日后有机会再向李公子表示谢意也不迟。” 刘德海爽快的应下了。 和他们两个相处日久,夏云锦也渐渐摸清了他们两个的脾气。刘德海生性更圆滑通透一些,绝不会当面置疑她的决定。可这也意味着她在出口吩咐之前必须要谨慎一些,以免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而方全的性子就耿直多了。或许是因为和夏半山情意深厚的缘故,他对夏家的事情要更尽心也更上心,遇到事情了也很有主见。对着他,夏云锦总多了几分尊敬,也会尽力的以情动人拉拢住方全的心。 要不然,这两人其中有任意一个撂了挑子或是起了私心,夏家内外非乱套不可。 再加上对内宅琐事精通的赵妈妈,还有忠心耿耿的荷花等丫鬟,夏云锦这个当家人虽然遇事还有些青涩不够老练,却也安然无恙的撑了下来。 …… “你说什么?那个李公子竟然是英王的第四代嫡孙?”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你没弄错吧!那个贵人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王升荣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脸的阴郁和不耐:“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弄错!那个贵人亲口和我说的,半个字都不假!那个李公子确实是英王后人,现在住在皇宫里,听说深得皇上欢心。所以钱侍郎根本就没胆子开罪他!” 周安愣了半天,才晦涩的挤出一句:“那接下来怎么办?” 王升荣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反正已经和夏家撕破脸了,不管有谁在背后为夏家撑腰,我们都管不了了!” 周安听的心惊肉跳,只觉得嗓子里似被什么堵住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王升荣似没看到周安难看的脸色一般,沉声说道:“你等着吧!不出五天,就会有‘好消息’了。这次我倒要看看,谁还能为夏家解围!” 第五十二章 噩耗 噩耗传来的时候,夏云锦正悠闲的坐在舒适的躺椅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时下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正看到美丽的小娘子在庙中偶遇英俊的书生羞答答的扔下了手帕做定情信物这个俗套又狗血的情节时,耳边忽的响起了小茉莉慌乱又急促的呼喊。 “三娘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鉴于小茉莉平日里就爱咋咋呼呼遇上点芝麻大的事情都会大呼小叫的个性,夏云锦并没特别的紧张,懒洋洋的问道:“先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家购买的战马在运送的路上染上了恶疾,有大半的战马都病倒了!”小茉莉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夏云锦大惊,霍然起身,手中的话本“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茉莉吸了吸鼻子说道:“方掌柜一接到消息,就领人赶过去了。又特地派了方大郎来府里给三娘子报信......” 夏云锦头脑里一片空白,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方大郎人呢,我现在就要见他!” ...... 方大郎紧紧的抿着唇角,眉宇间尽是忧色,还有几分强自压抑的愤怒:“三娘子,此次负责去购买马匹的是经验老道的朱掌柜,同去的还有小人的弟弟方二郎和两个会医治马匹的郎中。本来事情很顺利,没想到在快抵达京城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种事......” 夏云锦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强打起精神仔细询问:“这些马到底染上了什么样的恶疾?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送信的人说,之前还好好的。一个晚上过来,便有大批的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幸好赵郎中及时的配了药,暂时还没有马匹病死。”方大郎皱着眉头叹道:“不过,照这样子,就算是马匹都运到了京城来,也没办法交到兵部去。” 夏云锦心乱如麻,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多的马在一夜之间就病倒了。”这一切到底是天灾还是? 方大郎眸光一闪,沉声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从中捣鬼!”肯定的语气中夹杂着丝丝怒气:“先是兵部不顾情面的催要战马,逼着夏家赔款,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马匹生病。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分明是有小人在暗中捣鬼算计我们夏家,想让这一批马在半路上出了岔子,无法按时交马!”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夏家?” “夏家倒下了,谁会是最大的得益者?”方大郎不答反问。 夏云锦悚然动容:“你的意思是。在暗中捣鬼的人有可能是王家或者是周家?”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大概就是他们两家中的一个了。”方大郎的眼中闪着毋庸置疑的怒火:“正经做生意不是夏家的对手,就用这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来对付我们。实在令人不耻!”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周家的可能性比较小。毕竟周娘子还在夏家待着,周家暂时还没和我们夏家撕破脸皮,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捣鬼,必然是王升荣!” 这番话很有道理。方大郎点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王升荣,以前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倒是挺老实的。现在老爷走了,就想欺负我们夏家无人了吗?呸!总有一天,我会将王家的生意都抢过来,让他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说这些话确实很解气,可惜对解决实际问题毫无帮助。 夏云锦叹道:“无凭无据,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王升荣算账,而是要尽早的治好这批战马,再尽快的将战马运到京城来。如果能如期交马当然最好。万一不能......那就只好赔银子了。” 一想到要把省下的十万两银子再拿出来,简直比割肉还痛。可凡事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方大郎苦笑一声:“那十万两银子原本倒是准备好了。可前两日铁器生意那边需要周转,爹就将银子都挪了过去,已经都付给送矿石来的客商了。现在就算是想抽调银子,也筹不出这么多的现银来。” ......这大概就是屋漏又遭连夜雨了。 夏云锦也没办法淡定了,一脸的焦急不安:“那现在要怎么办?” 方大郎心里颓然,面上却强打起了精神:“爹已经领人赶过去了,只要能及时的治好病马。再赶回京城来,就能将这个难关应付过去。” 他竭力说的轻松,可眉宇间的担忧和焦灼却遮也遮不住。 夏云锦当然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两千匹马有大半都病倒了,连原因暂时还没找出来。想尽快治好谈何容易。若是时间宽裕,大可以慢慢治疗,等所有马匹都痊愈了再运送到京城来。可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时间。算上兵部宽限的半个月,也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时间了...... 夏云锦霍然起身:“我不能眼睁睁的在府里等着,我要去亲眼看一看!” “这可万万使不得!”闻讯赶来的赵妈妈面色一变,不假思索的阻止:“三娘子,你毕竟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不宜抛头露面。再说了,马生了病,自然有专门治马的郎中帮着诊治配药,你就算是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赵妈妈说的这些夏云锦何尝不知道。可她更无法忍受这种眼睁睁的等着厄运降临的无力和仓惶! “赵妈妈,你听我说。”到了这种时候,夏云锦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寻常,肯定是有人暗中算计我们夏家。之前筹措好的银子已经都给了送矿石来的客商。眼下就算是要赔银子,我们也拿不出这十万两来。我必须要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能想出法子来。” 赵妈妈还待再说什么,夏云锦却转过身去吩咐道:“荷花,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收拾衣物。小茉莉和腊梅留下,桃花和你一起随我去。” 赵妈妈见她的态度如此坚决,也没了法子,踌躇片刻咬牙说道:“既然三娘子坚持要去,老奴也不好再拦着。请三娘子把老奴也一并带上,路上也能照顾三娘子的衣食起居。”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笑着安抚道:“有荷花桃花在,再带上几个小厮和家丁也就行了。府里的一应琐事还得靠赵妈妈打理,如果你也跟着我走了,那府里这一堆杂事怎么办?还有娘和四妹五妹莲香周娘子她们,一大家子的人总得有人照顾才行。我可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 这番温暖妥帖又套心窝子的话,听的赵妈妈心里感动极了,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三娘子这么信任老奴,老奴一定不负所托。”顿了顿,又对方大郎说道:“方大郎,你就陪三娘子跑这一回吧!” 方大郎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 这一次,夏云锦并未张口拒绝。女子出行确实多有不便,总得有人张罗饮食起居这些琐事。方大郎精明稳重,又常在外跑动,若是有他在,确实能省不少的心。 刘德海很快知道了此事,匆匆的赶了过来。 还没等他张口,夏云锦便抢先说道:“刘管事,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我心意已决,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只等荷花她们几个把行李收拾好,我就立刻出发。” 刘德海应道:“三娘子误会了,我不是来劝你留下的。我只是想叮嘱你一声,路上要多小心。” …… 夏云锦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刘德海无心说笑,快速的说道:“三娘子去一趟也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能尽早下决定。如果这批马真的无法治好,也得尽快运回京城来。”顿了顿又沉声道:“至于那十万两银子的赔款,我趁着这几天尽量筹措。实在不够,就去钱庄借一些,或是将库房里的物件典当一部分。总之先将这个难关应付过去再说!” 夏云锦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好,那就有劳刘管事了。” 虽然前路坎坷,夏家又面临重重困境,更有心怀叵测的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可她一点都不孤单也不害怕。因为她的身边有这么多的人在全心全意的支持着自己…… 一个时辰过后,衣物行李收拾妥当,两辆马车也备好了。 夏云锦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忽的响起一个匆匆的脚步声。 夏云锦一怔,转身看去。却见杜郎中背着药箱快步走了过来,他也不吭声,自动自发的走到了另一辆马车前。 …… “杜郎中!”夏云锦不得不张口阻止他的举动:“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郎中反问:“你又是要做什么?” 夏云锦按捺住心里的急切,迅速的解释:“我有紧急的事情得出府一趟,说不定要好几天才能回府。你若是想出府行医,我就让人另外准备一辆马车给你。” 杜郎中神色不变:“巧的很,我也打算一起去。所以不用再另外准备马车了。” 夏云锦:“……” 第五十三章 嚣张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能跟着一起去。”夏云锦努力说服杜郎中:“再说了,娘的病还没好,需要你天天施针治疗。还有莲香姑娘的身体,也需要你一并照顾。你若是走了,她们两个怎么办?” 杜郎中淡淡的应道:“夫人病情稳定了不少,只要按时喝药,几天不施针也没什么大碍。莲香姑娘胎像平稳,不乱跑不乱动不乱吃东西就行。我在不在府里都没关系。” “可是……” “这么多马一夜之间都病倒,绝不可能是染了什么恶疾,说不定是有人暗中在饲料中下了毒。那两个专门治马病的郎中对这些大概不擅长。如果换了我去,说不定就能诊出病因,对症下药,很快就能把马治好了。”杜郎中的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所有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是一碟小菜。 夏云锦听的怦然心动。是啊,万一杜郎中真的能诊断出马病的起因,可就太好了…… 方大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脾气比医术还厉害”的杜郎中,很自然的追问了一句:“你有把握诊断出马匹生病的起因吗?” 杜郎中鄙夷的看了方大郎一眼:“还没看到病马我怎么可能知道。” 方大郎:“……” 夏云锦笑着为方大郎解围:“杜郎中切勿见怪。方大郎也是心里着急,才会问了这么一句。其实,他真的是多虑了。杜郎中医术这么高明,肯定能找到法子治好病马的。” “这不一定。”杜郎中平平板板的说道:“我只会治人。从没治过马。说不定看走了眼,一贴药剂下去,病马会死的更快!” 夏云锦:“……” 杜郎中却没再多看她一眼,略有些不耐的催促道:“好了,不是很紧急吗?还不快点上马车。早一点赶到,就能多一分希望。再磨蹭下去,等赶到的时候,说不定马已经都死光了!” 说着。便率先上了马车。 众人:“……” 方大郎额上隐隐冒出了青筋,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娘子,这个杜郎中的医术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依我看,还是别带上他了。” 夏云锦回过神来,低声应道:“放心,他虽然说话难听些。医术还是很靠谱的。既然他主动跟着去,看看也无妨。就算他不行,不是还有另外两个郎中么?”说完,便招呼丫鬟们上了马车。 方大郎无奈的叹口气,只得也上了马车。和杜郎中面对面坐下了,对视一眼,便各自将目光移开了。 …… 时间紧急。夏云锦吩咐车夫全速驾驶马车前行。好在此时京城道路十分宽敞,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城门口,按例盘查一番之后,总算是出了京城。 京城外的驿道也十分的宽敞平坦,路上行人或是马车来往不绝。夏家的两辆豪华舒适的马车夹在其中稍微有些惹眼。不过,路人也最多看上一两眼,便又移开了目光。 驾车的贺二郎稳稳的驱赶着骏马拉车前行。一个温雅悦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贺二郎,能再快些么?” 其实,马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在坐惯了汽车地铁的夏云锦眼中,这样的速度只相当于骑自行车而已。要想赶到邳县。以这样的速度,至少也得两天。 贺二郎不假思索的应了,扬起马鞭在空中甩了一圈,发出一声脆响。马车果然又快了一些。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驿道上依然有两辆马车疾行。 直到太阳落山,只凭着肉眼再也看不清楚路了,贺二郎才放慢了速度,扭头对马车里的人说道:“三娘子。天色不早了,得找驿站歇上一晚,明天再早起赶路。” 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夏云锦早已累的腰酸背痛。闻言只得应了。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驿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方大郎先行下了马车,正要张口询问,驿站的掌柜已经满脸歉意的迎了上来:“今儿个真是对不住了。这里已经被人包下了!你们还是到下一个驿站再打尖休息吧!” 下一个驿站,至少也在二十里路开外。天这么黑了,根本就没法赶路。 方大郎略略皱眉,悄悄将掌柜拖到了一旁,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掌柜的,还请你行个方便。我们赶了大半日的路,现在实在是又累又饿,实在没力气再赶路了。” 那个掌柜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顿时亮了:“既是这样,我去和贵人商量一声,看能不能腾出几间客房来给你们。” 方大郎松口气,连连道谢。 过了片刻,驿站掌柜苦着脸过来了,将银子又塞给了方大郎:“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位贵人不肯通融,我也没办法。” 方大郎将心里的不快按捺下去,挤出了笑容:“不知那位贵人在哪儿,我想亲自过去商请一声。” 驿站掌柜见他坚持,也没办法,只得领着方大郎过去。 干净又宽敞的大堂里摆放着十几张桌子,至少也能坐几十个人。可此刻却只有七八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坐在桌子前,另外的几个一看就是侍卫模样的人一脸戒备的围拢在男子的身边。 大堂里燃着几支烛台,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 那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约有二十**岁,相貌英俊意态闲适气度不凡。身边那几个侍卫一个个身材健壮眼神锐利,一看就知道身手极佳。 方大郎年少就随其父走南闯北,颇有些眼力。见状不由更添了几分小心。 驿站掌柜陪笑着走上前,正要说话,那个男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便不耐的张口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公子爷今晚在这里留宿,不准再接待任何客人。”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侍卫连看都没看方大郎一眼。 方大郎默默的咽下这份羞辱,挤出笑容:“对不住,打扰这位公子休息了。实在是天色太晚,我们没办法再赶路。这么大的驿站,客房也有二三十间。你们只有这几个人,肯定会有空房间。还请公子行个方便,给我们匀几个房间……” 那位贵人略略皱眉。 刚才发说话的那个侍卫眉头一竖,张口便骂:“你耳朵是聋了吧!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这里已经被我们公子爷包下了,你速速离开。再敢纠缠,我饶不了你!”说着,还威胁似的亮了亮手中的利剑。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方大郎纵然脾气再好,也咽不下这口闲气,顿时冷笑着反击:“奇怪了,我是和这位公子商量,又不是和你说话。莫非你能做这位公子的主?” 那个侍卫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讥讽自己,脸立刻沉了下来,气势汹汹的大步走进,飞起一脚,便踹中了方大郎的左腿。 方大郎猝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左腿一阵剧痛,不由得一声惨叫,摔倒在地。额头不知磕到了哪里,又是一阵痛楚。 那侍卫见方大郎受了伤,却毫不害怕,反而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直到身后传来自家主子不悦的声音:“好了,让他们走就是了,怎么还动上手了?”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侍卫,一听这个声音顿时老实了,忙应了一声。正待退下,大堂门口忽的响起了一声怒叱:“站住!” 这个少女声音并不清脆,略有些低沉,却意外的悦耳好听。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然后呼吸都是一顿。 那个少女约莫十四五岁,一张鹅蛋脸,长长的柳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小巧的鼻头微微翘起,唇形极美。五官无一处不精致,组合到一起,更是美的令人屏息。 ......真没想到,在这驿站里竟然会遇到如此绝色的美人。 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定定的看着这个美丽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她匆匆的走了进来,压根看都没看众人一眼,目光落在方大郎的身上,见他狼狈的摔倒在地上,那股怒意几乎快冲破胸膛。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方大郎怎么就被伤成这样了? 荷花桃花忙扶起了方大郎。然后,桃花惊呼一声:“方管事,你的额头上流血了。” 方大郎的额上竟缓缓的流下血迹,血迹很快的就流至鼻子和下巴处。伤口虽然不大,看着却触目惊心。 少女看着满脸血迹的方大郎,又是心痛又是恼火,直直的看向那个伤了人的侍卫:“不知道我家的管事说错什么话了,你为什么要伤了他?” 那个侍卫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之辈,若是别人胆敢这么指责,他早就翻脸了。 可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娇滴滴又美极了的小娘子,纵然有再多的火气,被那双明媚美丽蕴含着怒气的眸子看上一眼,也顿时消散了大半,竟难得的张口解释了几句:“我们的公子爷已经把这个驿站包下了,和掌柜的说好了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可你们家的这个管事却太不识趣,偏偏来纠缠不清,撵都撵不走。我只好小小的教训他一顿……” 第五十四章 偶遇 “呸!”夏云锦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你们包下了这间驿站不愿让出房间给我们,这怪不得你们。可你凭什么随意踢人?伤了人毫无悔意,竟然还扯这么多的歪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个踢了方大郎的侍卫面色难看,语气也恢复了强硬:“我不过是随便踢了他一脚,谁让他这般不中用,连区区一脚也受不起。” 真是太嚣张太可恶了! 夏云锦心里的怒火蹭蹭的涌了上来:“照你这么说,你这个踢人的理直气壮,错的反而是方管事了?” 那个侍卫轻哼一声,傲然应道:“本来就是他的错。” ......夏云锦生平从未如此愤怒过,双拳握的紧紧的。只恨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身怀武艺该有多好。此时就能一脚飞过去踢歪那张可恶的脸! 在她身后,背着药箱的杜郎中正要迈进大堂里,抬眼一看,却正好看到那个正饶有兴味打量着夏云锦的锦袍男子。 向来面无表情的杜郎中在看清那个锦袍男子的面容时,面色忽的一变,不假思索的闪到一旁。借着门口的暗影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 “三娘子,”方大郎忍着疼痛,轻声说道:“我没什么大碍,还是算了吧!我们快些赶路到下一个驿站去吧!”这个侍卫如此嚣张,足可见其主子来头不小。再纠缠下去,他们也讨不了好,倒不如快点离开,免得之后麻烦无穷。 夏云锦听懂了方大郎的言外之意,理智也告诉她尽早离开才是上策。可这样一口闷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既然方管事这么说了,只要你向方管事道歉,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夏云锦冷着脸看向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好笑,竟然笑了起来,又转头和其他几个侍卫挤眉弄眼:“你们听见没有,这位小娘子还让我给她道歉。” 其余几个侍卫哄笑了起来。他们平日里跟在主子身边威风惯了。别说一个小娘子。就算是朝中官员见了他们也是客气有加礼让三分,从不知道这道歉两个字怎么写! “蒋中,”就在此刻,一个低沉略带磁性的男子声音忽的响起:“给这位小娘子和方管事道歉!” 那个叫蒋中的侍卫原本还满脸得意的笑容,听到这个声音却脸色一白,再也没了那种趾高气昂的架势。立刻垂首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鲁莽,踢伤了方管事。” ...... 夏云锦满腔蓄势待发的怒火生生的被浇熄了大半,讶然的看向那个坐在桌子边身着素色锦袍的青年男子。 直到此刻,她才留意到这个男子竟生的器宇轩昂相貌不凡。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慑人的风采和贵气。也不知道又是哪一位勋贵府邸里的贵公子…… 此时,这个男子含笑的目光正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声音还算温和有礼:“侍卫莽撞无礼,踢伤了方管事,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力。还请这位小娘子不要动怒。” 在他轻飘飘的说着“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力”时,那个蒋侍卫脸色愈发惨白,竟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请方管事和小娘子见谅!” 这一幕让夏云锦又惊又疑。也愈发肯定了眼前这个锦袍男子来历非凡,语气随之和缓了不少:“蒋侍卫知错了就好。方管事的伤势不重。我们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这就告辞,赶往下一个驿站。” 青年男子温和的说道:“这个驿站有不少空房间,我们几个也用不了这么多。当时包下驿站只是图个清静罢了。天这么晚了,方管事又受着伤,不宜再赶路,不如就在这个驿站住上一晚,明天早起再赶路也不迟。”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婉言拒绝:“这里既然被公子包下了,我们怎么好再叨扰......”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并不劝说,只是随口吩咐身边的侍卫:“让掌柜的命人把天字号客房收拾四间出来。”温和的语气里却隐隐的透露出长期居于上位者的气势,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侍卫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看了掌柜一眼。掌柜的十分机灵,立刻陪笑道:“小人这就命伙计去收拾客房。最多片刻就好!” ......既然拒绝不了,也只能应下了。 夏云锦只得微笑道谢:“那就多谢公子美意了。方管事额上的伤还在流血,得先包扎上药。我这就先领着他下去上药。”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绝不好惹,突如其来的善意更是令人不安,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青年男子似看出了她的惊惶不安,略略失笑:“小娘子请自便。” 夏云锦心下稍定,冲荷花等人使了个眼色。荷花桃花立刻搀扶着方大郎往后面的客房走去。夏云锦紧随其后。在经过那个青年男子的身侧时,他忽的笑着问道:“偶遇也是缘分,不知可否请教小娘子的姓氏?” 人家表现的彬彬有礼,夏云锦也不好不搭理,略一踌躇,才笑着答道:“小女子姓夏,在家中排行第三。公子称呼小女子一声夏三娘子就行了。” 至于闺名,当然恕不奉告。 青年男子不再多言,目送着那个美丽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才收回了目光。 蒋侍卫依旧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其他几个侍卫也不敢为他求情。 青年男子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的说道:“蒋中,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蒋中浑身一颤,不假思索的磕头告饶:“都是小的鲁莽,求公子爷开恩,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去之后,自己去领四十个板子。”青年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这四十个板子在他眼里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记着,下不为例!” 蒋中竟也觉得这个惩罚不算重,忙磕头谢了恩,然后站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别提多老实安分了。 接下来,青年男子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几个侍卫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眼中俱都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 方大郎的伤势虽然不重,不过脸上血迹斑斑的,看着着实吓人。待将方大郎扶进了客房之后,夏云锦立刻让伙计送来了热水和毛巾。 桃花正要自动请缨,荷花忽的说道:“还是我来吧!”说着,便伸手拧了热毛巾,轻柔仔细的为方大郎擦拭脸上的血迹。 方大郎也不知是伤势的缘故抑或是窘迫,脸都涨红了。好在此时天色昏暗,没人留意他的异样。 夏云锦迅速的吩咐:“桃花,你快些去把杜郎中叫过来。” 桃花领命去了,还没等她踏出门口,迎面便差点撞上了急匆匆过来的人影。好在桃花反应迅疾,立刻闪开了。 “是谁啊,走的这么急赶着投胎啊!”桃花不满的咕哝一声,然后一抬头,看清对方面孔的一刹那,顿时心里一虚。 奇怪的是,平日里说话毒舌性子古怪的杜郎中今天竟没有吭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匆匆的进了屋子里。 ......杜郎中这是转性子了吗?桃花默默吐槽,也跟着进了屋子。 夏云锦一见杜郎中,顿时松了口气:“杜郎中,你来的正好。快些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杜郎中嗯了一声,凑到近前查看,半晌才说道:“伤的不重,敷些药就行了。” ......以杜郎中的脾气,不是应该不耐烦的说上一句“死不了”吗?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随和了?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下意识的打量杜郎中一眼。不过,杜郎中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压根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不同。只是敷药包扎的动作比平日要稍微慢了一些。 “杜郎中,你没什么心事吧!”夏云锦试探着问了一句。 杜郎中动作一顿,头也不回的应道:“三娘子有这个闲情逸致关心我,倒不如腾出时间来好好想一想要怎么解决眼下这个难题。” 夏云锦:“......” 好心遭雷劈!夏云锦被噎了这么一句,也懒得再多问,待方大郎的伤势处理好之后,关切的询问了几句,确定方大郎没有大碍,并叮嘱各人早些休息。 一共四间客房,夏云锦并两个丫鬟一间,方大郎和杜郎中一间,赶车的贺二郎和另一个车夫一间,还有同行的家丁住一间,也不算太拥挤。草草的吃了一些饭菜,又简单的梳洗一番,便各自歇下了。 这一夜,夏云锦睡的并不安稳踏实。 满腹心事,又睡在陌生的地方,隔了几间客房还住着几个陌生男子。一颗心似悬在半空中一般,眼睛闭上许久也没有睡意。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夏云锦就醒了,荷花桃花一听到动静,也很快的起床穿衣,准备动身启程。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不远处也传来了一声推门的轻响。 第五十五章 萍水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正站在门口。他略有些讶然,旋即笑着对夏云锦打了个招呼:“夏娘子起的真早。” 昨天晚上光线暗淡,看的不甚清楚。此时晨光明朗,青年男子的面孔十分清晰的引入眼帘。眉目俊朗,风度翩翩,端的是相貌堂堂! 夏云锦心里暗暗赞叹一声,微笑着应道:“有急事要赶路,不得不起得早一些。”说的语焉不详。 至于这个青年男子为什么要早起,自然也有人家的理由。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她没那个兴趣去打听人家的**。 夏云锦礼貌又疏远的态度十分明显。 青年男子眸光微闪,冲夏云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夏云锦松口气,立刻吩咐荷花桃花去叫人。众人在大堂里吃早饭的时候,青年男子和那几个侍卫已经没了踪影。 杜郎中不动声色的暗暗松口气。 夏云锦打量方大郎一眼,亲切的问道:“你额上的伤还疼吗?” 方大郎立刻笑道:“一点小伤而已,不妨碍赶路。” “死鸭子嘴硬!”杜郎中不留情面的戳破他的谎话:“你额上的伤虽然不重,却流了不少的血。要是不好好休息,日后肯定会留下伤疤。” 夏云锦眉头微皱:“那可不行,要不然,我们先走,方管事留下休息一两天,等伤势好转了再追上来好了。” 方大郎却很坚持:“虽然是赶路,可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马车上就行了。岂不是和休息一样。再说了,没有我领路,你们只怕是不容易找到爹他们。还是一起走吧!” 夏云锦也是心急如焚,闻言只得应了:“那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闲话不多说,又赶了一天的路之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邳县。 …… 夏家经营马匹生意多年。自然有自己运送马匹的渠道。在沿途的几个县城都建立了马场。以备马匹运送途中的饲料和饮水休憩之类的用途。邳县离京城一百多里,马场就建在邳县的城郊。 朱掌柜方二郎等人守着一千多匹病马,急的快哭出来的心都有了。两个郎中虽然尽力诊治,效果却不太大。虽然暂时还没出现马匹病死的情况,可眼睁睁的看着一匹匹健壮的马倒下,那种焦急又无奈的心情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好在方全很快就赶来了。 朱掌柜在看到方全的一刹那,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差点泪撒当场:“方大掌柜,都是我没用,没把这批马照顾好……” 方全心急如焚。无心和他多客套,立刻说道:“先别说这些了。带我去马场看看!” 朱掌柜擦了擦眼角。忙带着方全去了马场。 方全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一匹匹骏马有气无力的倒在草地上的惨状时,并未流露出太多的异样。沉声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有了这么多的病马?” 这样的情形实在诡异,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朱掌柜苦笑一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每天晚上我都派了人守夜,那天夜里守夜的两个人我反复盘问过了。都说什么都没看见。我已经把他们两个都关起来了。” 一旁的方二郎忿忿的插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生出了坏心,暗中动了手脚,要是被我知道了,非扯烂他的黑心肠不可!”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方全的眉头皱的极紧:“是外人还是家贼,这个迟早要查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这批马都治好,尽快的送到京城交到兵部去。要是无法按时交货,我们就得赔十万两的银子。如果是前几天出了这等事情,倒是不用太发愁,银子本就是筹措好的。可现在。那笔银子已经被付给送矿石来的客商了。夏家再也凑不出这么的现银了!” 原来情况比所能想到的更糟糕。 方二郎脱口而出道:“爹,那要怎么办?这么多病马,根本不可能在几天之内都治好!” 方全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闻言默然许久,才低声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去钱庄借,或是把夏家名下的铺子典让出去……” 方二郎和朱掌柜齐齐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道:“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 钱庄的银子可不是好借的,足有二分利。借十万两,就得还上十二万两。夏家自从夏半山父子死后,本就呈现风雨飘摇之态,若是再有这么一笔高利息的借款,可就真的是大伤元气了。至于典让铺子,更是杀鸡取蛋之举。 方全苦笑一声:“你们两个以为我愿意做这样的决定吗?老爷走了还不到三个月,尸骨未寒。夏家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我这心里能好受吗?可不管在背后捣鬼的是周家还是王家,抑或是别的什么人,我们现在都没办法还手,只能先保住夏家的生意再说……” 方全力持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和双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短短的一个月,夏家就被人设局逼迫的喘不过气来。就算能熬过这一关,也必然元气大伤。他实在是对不起死去的老爷…… 方二郎见他这般,眼圈顿时红了:“爹,你别自责了。要怪也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走陆路,听朱掌柜的改走水路,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了。” “这怎么能怪你,”朱掌柜的心里也难受极了:“我才是负责此次购马运马的管事,要说该有人负责,那也该是我才对。”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方全打起精神安抚道:“算起来还有些日子,只要能尽快找到马的病因,说不定很快就能把马治好。除了这两个郎中,再到邳县去请些好郎中来。只要能治好病马的,重重酬谢!” 朱掌柜和方二郎立刻应下了,分头出去请郎中不提。 方全口中说的轻快,可心里却比谁都要沉重。虽然还不能断定背后捣鬼的就是王家,可有人憋足了劲在对付夏家却是肯定的。不知道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更不知道今后还会有多少阴损的招数在等着夏家…… 老爷,你去的太早了!只留下娇妻弱女,三娘子虽然很好,却心地仁厚善良,又是没出阁的少女,要撑起夏家这片基业也实在为难不易…… 就在方全在马场里四处查看心情沉重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行人竟然来了。 “爹!”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响起。 方全一愣,循声看了过去,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那个一身素色衣裙身形优美戴着纬帽的少女……竟然是三娘子! 夏云锦无暇和方全说话,因为她已经被眼前惊人的场面震骇的说不出话来了。偌大的马场里,目光所及处,看到的都是病马。到底有多少,根本连数也数不清。这些病马俱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地上,困难的喘息,似乎随时都会死掉…… 泪水不知何时涌出了眼角,迅速的自脸颊滑落。 夏云锦张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连他这个久经商场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了眼前的惨状也觉得心里凄惶,何况是这么一个足不出户心地善良的小娘子。方全心里恻然,脸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三娘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夏云锦也知道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用力的擦了眼泪,低声答道:“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说不定能想出法子来治好这些马。” 方全将心里涌起的酸楚和难过都按捺下去,强颜欢笑道:“我已经让朱掌柜和二郎去请郎中了,三娘子只管放心……”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被那个背着药箱的杜郎中吸引了过去。 待看清杜郎中的动作时,方全顿时骇然,旋即大怒:“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杜郎中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刀,那把刀又细又长,约莫三寸长,看起来无比锋利。而此时此刻,杜郎中手里的那把刀正抵在那匹病马的腹部,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刺穿马的腹部。 养马之人大多爱马,做了多年马匹生意的方全自然是爱马之人。眼看着杜郎中的行为透着诡异,方全当然忍不住。 别说方全了,就是夏云锦看着杜郎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在马腹上比划也觉得心惊肉跳:“杜郎中,你拿刀做什么?”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应道:“马又不是人,哪里出了问题又不会说话。当然得我自己来找病因。好了,你们几个都离远一点,免得待会儿被吓到。” 夏云锦:“……” 杜郎中!你这到底是打算要做什么? 方全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你该不是打算要把这匹马杀了,切开它的胃部查看病因吧!” 杜郎中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你还不算太笨!” 方全:“……” 第五十六章 治马 “不行,”方全铁青着脸反对:“这匹马虽然病了,可还有治好的希望。你这么一动手,就彻底断绝了它的生路。你这么做太残忍了!我绝不同意!” 杜郎中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你是宁愿看着这么多马一起病死了?” 方全:“……” 夏云锦此时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方叔,杜郎中说的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马的饲料或是饮水中做了手脚,只有切开病马的胃部查看才能清楚。也能更好的对症下药。” 方全也不是蠢人,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很快就明白过来。可明白是一回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杜郎中对马动刀子是另一回事...... 杜郎中懒得再说什么,重又转过了头去。这次连犹豫也没有,直接一刀就切断了病马的喉咙。病马哀嘶一声,一股鲜血顿时喷溅而出,杜郎中的衣襟立刻就被染红了一片。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在空中弥散。 这一幕场景实在血腥刺激,方全脸色陡然白了。荷花勉强维持冷静,桃花却已忍不住跑到一边作呕。 夏云锦也觉得反胃,稍稍退开了几步,可她却没有躲开,一直默默的在旁边站着。看着杜郎中手法熟稔的将马腹切开,然后毫不避讳的在一堆内脏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再次用刀切开,现出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东西...... 方全不忍再看,将目光移了开来,低声说道:“三娘子,马场里到处都是病马,气味实在不好闻。你还是到那边的屋子里坐着休息会儿吧!” 夏云锦的脸色确实苍白难看。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一进马场满眼看到的都是病马,再看到这么血腥刺激的一幕,心情能维持平稳才是怪事。可她却不肯去休息:“方叔,你不用担心,我能撑得住。” 方全还想再劝。夏云锦又说道:“我不能总躲在你的身后。如今既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出手对付夏家。我这个当家人总该学着站出来应对这些事情。我知道我有很多都不懂,做的也不够好。不过,我一定会认真学。”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的成为了夏云锦,那么她就要义无反顾的承担起夏云锦这个身份应该承担的一切。不仅是照顾夏家上下所有的人,还包括看似风光实则风雨飘摇的夏家生意,还要应付在暗中觊觎夏家甚至出手对付夏家的敌人...... 她绝不会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看着那张美丽苍白的俏脸上浮现出的坚毅和勇敢,方全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欣慰的是,老爷后继有人,三娘子虽是女子却不像夫人那般柔弱,反而有着不输男子的坚韧勇敢。酸楚的却是。眼下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有些困境不是凭着意志就能熬过去的...... 荷花也听到了夏云锦的这番话,眼中流露出心疼。 以前的三娘子最是娇气。绝不可能连着两天赶了这么远的路,更别说是站在臭气哄哄气味难闻的马场里看一个郎中这样“检查”病马了。 荷花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靠近夏云锦,悄然搀扶住她的胳膊。 夏云锦定定神,冲荷花笑了笑,然后担忧不已的问道:“桃花一直在那儿吐不要紧吧!” 桃花自从看了一眼之后,便哇啦一声吐了出来。到现在还没停。看那个架势,大概是连昨天吃下去的饭也都快吐光了。 荷花瞄了桃花一眼,笑着说道:“三娘子放心,等她都吐光了,自然就会好了。” 话刚说完没多久,桃花果然站直了身子。可刚看过了一眼,胃里又开始翻腾不休,立刻转过头去继续干呕。这次却是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 杜郎中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他一直蹲在那匹被切开了马腹的病马面前。用刀尖拨弄着那个被切开的血糊糊的胃,后来干脆就用上了手。先是用手指碾,然后凑到鼻前嗅了一嗅,再后来索性伸出舌头尝了一尝。 ......别说几个女子了,就连方全看着这一幕都快吐出来了。 可杜郎中的神情却无比专注,仿佛他此刻正在做的是世上最神圣的事情。那张平凡的没有丝毫特色的脸孔,此时却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荷花忍不住在夏云锦耳边低语道:“三娘子,杜郎中真的是个好郎中。” 夏云锦面色泛白移开了目光,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杜郎中有多少古怪脾气,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真的是一个很敬业又对医术很执着的人!说不定,他真的能找出病马的病因...... 不知过了多久,杜郎中终于站了起来。大概是蹲的太久了,双腿发麻,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离他最近的方大郎不假思索的扶住了他。 杜郎中稳住了身子,却连说声谢谢的时间都欠奉,他抬头看向夏云锦,眼中闪着喜悦:“我知道这些马的病因了!” 众人俱都动容,顾不得杜郎中身上不停散发的血腥味,立刻围拢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云锦双眼熠熠闪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杜郎中一脸肯定的说道:“我们之前猜的没错,这些马不是无端的生病,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在马的饮水里下了毒。好在剂量不大,马匹又多,每匹马饮下的水有多有少。喝水多的马中毒深一些,还有一些马大概是水喝的很少,所以没受什么影响。” 顿了顿,又道:“这个投毒之人实在狡猾。如果在马的饲料中下毒,很容易在胃中残留一部分未消化的,很难找出病因对症下药。所以选择在水中下毒。消化快见效也快,又不易查出病因来。如果我不是切开了病马的胃部仔细检查,也实在没办法确定这一点。” 方全脱口而出道:“你真的能确定吗?” 杜郎中爱理不理的应道:“随你信不信。” 方全:“......” 方全早就听说过这位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今天却是第一次领教,气的脸都涨红了。 夏云锦忙笑着打圆场:“方掌柜不要见怪,杜郎中素来就是这个耿直的脾气,其实,这次他是主动要跟着来帮忙的。” 方全挤出一个笑容:“三娘子放心,我没生气。”就是有点呼吸不畅顺而已。 杜郎中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夏云锦唯恐他说出什么难听话来,立刻笑着问道:“既然你已经查出马的病因了,那下面是不是该着手配药了?” 杜郎中却皱起了眉头:“配药一事得谨慎一些。毕竟隔了几日,到底是什么毒药我一时也查不出来。只能先配几副药方试一试。” 夏云锦当机立断:“好,那就先找来几匹病马试一试。到时候看哪个药方更有效,就用哪一个。” 杜郎中嗯了一声,也不说什么,立刻就打开药箱取出笔墨准备开药方。 方大郎拿着几张方子去抓了药,两个郎中要帮着煎药。杜郎中却面无表情的说道:“煎药的事情就不劳烦二位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两个郎中的脸色顿时变了,其中一个姓杨的郎中忿忿的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相信我们两个吗?” 杜郎中的嘴里从来都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到底是谁投的毒,现在还没查清楚,人人都有嫌疑。你们两个都懂医术,嫌疑比别人更大。我当然不能相信你们!” 两个郎中:“......” 杨郎中气的脸都青了:“你这是血口喷人!我现在就和你到夏娘子面前去对质!” 杜郎中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奇怪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会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杨郎中用手指了半天,“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杜郎中开始蹲下身子煎药,头也不抬的说道:“方大郎,请你把这两位郎中带走,我现在忙的很,没时间理他们两个。” 这一路上方大郎都和杜郎中坐一辆马车,对他的毒舌是深有体会。见两个郎中都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着实有几分同情。忙领了两个郎中下去,好一通安抚不提。 杜郎中一个人照看几个炉子,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把小蒲扇。然后和杜郎中一样蹲下了身子,用扇子轻轻的扇着炉火。 杜郎中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只默默的让开了一些。 以杜郎中的脾气,当然绝不会承认这个夏娘子的性情脾气其实很合他的眼缘。不是绝顶的聪明,也不够精明厉害,却有着一颗善良柔软的心。还有和其他女子不同的坚毅勇敢乐观。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根本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却只凭着他露的一手医术便选择信任他,还给了如今落魄的他一个安身之处。 只凭着这一点,他也一定要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如果知悉他脾气的人知道他此刻竟肯医治病马,不知会惊讶成什么样子...... 第五十七章 内贼 煎药并不复杂,只要小心的看好炉火就行,重要的是有耐心。 夏云锦打起全部精神,仔细小心的照看着炉火。听着药罐子里传出细微的咕嘟声响,嗅着淡淡的药味,原本焦急不安的心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杜郎中忽的说了一句:“我也没多少把握能治好这些马。” 夏云锦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神色镇定的继续摇扇子:“我相信你。”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杜郎中的心潮起伏,握着扇子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眼中闪过一连串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唏嘘有怅然,还有一丝淡不可察的激动。 过了一会儿,杜郎中才又张口道:“其实,我刚才说那句是假话。我能治好这些马。” 夏云锦:“......” 杜郎中你是更年期到了吗?!故意耍人好玩是吗?! 看着夏云锦忍气吞声的表情,杜郎中忽的笑了,眼神也柔和了几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治好这些马。让那些在暗中算计夏家的人狠狠的失望一回。” 夏云锦没有表现的很感动,反而小心翼翼的看了杜郎中一眼,欲言又止。 杜郎中难得心情很好的没和她计较,反而温和的问道:“你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夏云锦咳嗽一声,小心的说道:“虽然你医术高明,人也挺......”想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一个形容词:“也挺正直的。不过,我们两个年龄相差太大了一点,所以我不太可能对你......你懂的吧!” 杜郎中的脸彻底黑了。 夏云锦看着他的黑脸,扑哧一声乐了:“我和你开玩笑呢,你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杜郎中的脸由黑转青,然后又变红。简直就像调色盘。 夏云锦时常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难得占了回上风,心情别提多愉快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份药也终于熬好了。杜郎中分别将热腾腾的的褐色药汁倒进碗里。然后端到了特地挑出来的几匹病症比较严重的病马前。一碗一碗的分别灌下。 所有人都围拢在旁边,一脸期盼的看着病马。好像这样盯着,这些病马就能精神抖索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般。 “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杜郎中淡淡的说道:“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方大郎第一个出声:“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守夜。还是让我和二郎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 “要是这些马喝下去的药起了反应,口吐白沫或是乱奔乱跳的踢人,你们知道要怎么办吗?”杜郎中只一句话就把方大郎堵了回去。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既是这样,就辛苦杜郎中了。只要杜郎中这次能治好这些马,我一定重金酬谢。” 杜郎中不客气的点头:“这是当然。跑了两天的路来出诊,诊金至少也得是平时的两倍。” 夏云锦:“......” 不管怎么说。杜郎中如愿以偿的抢下了守夜的活。方大郎和方二郎兄弟两个也不能清闲,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杜郎中忽然低声说道:“三娘子,你最好派人盯着那两个郎中。”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杜郎中却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转过头去照顾那几匹病马。 方全也听到了杜郎中说的话,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么多马在一夜之间就中了毒。投毒的人是内贼的可能性几乎是十成。朱掌柜在夏家待了二十年,忠心方面绝无问题。方二郎当然就更不可能了。剩下随行的人都是夏家的人,算来算去,外人就只有那两个郎中。更何况,懂的在水中下毒又没留下蛛丝马迹,也确实像是“行家”的手笔...... 方全心念电转,很快就有了主意,低声对夏云锦说道:“杜郎中提醒的有道理。这两个郎中确实都有些嫌疑。今天夜里就是试探他们两个的最好机会。” 夏云锦也反应了过来,略一思忖。便应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 此时被关在屋子里的杨郎中正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另一个赵郎中就淡定多了,低着头整理药箱。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整理药箱!”杨郎中恨恨的瞪了赵郎中一眼:“那个什么杜郎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万一真的救好了病马,可就糟了!” 赵郎中先是皱眉,然后面无表情的应道:“是你糟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郎中冷笑一声:“你想撇清关系,门都没有。毒是我下的没错,可你明明知道,却没及时禀报,就是我的同谋。你以为他们一旦知道真相会放过你吗?” 赵郎中气恼不已的反驳:“这怎么能怪我。之前那些人找上你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了。你财迷心窍,不肯听我的,偏偏收下了那五百两银子。还做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看在同乡的份上没揭穿你,又尽力的为病马诊治,这才没酿成大祸。夏老爷生前对我们俩可不薄,好吃好喝好住,每个月还给四两银子,你怎么就都忘了……” “我没忘!”杨郎中咬牙道:“你当我想这么做吗?可那是五百两银子!我不吃不喝攒上一年,也就是五十两银子。要攒这么多银子,得整整十年。倒不如豁出去一回,拿了这么多银子回乡。” “回乡?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回得去吗?”赵郎中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痴心妄想:“夏老爷虽然死了,可还有方全和方大郎方二郎在,还有朱掌柜他们,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现在是惊慌失措没来得及追查此事。一旦追查起来,很快就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来。看在同乡一场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是快些想想明天怎么和方掌柜夏娘子求情吧!” 杨郎中脸色阴晴变幻不定,心里尚且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不会的,我当时去饮水中下毒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看见。他们就算怀疑我。也没有丝毫证据……” 话音未落。门便被敲响了。几声乍然响起的闷响,把杨郎中吓了一跳,声音发颤:“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开门!”声音简短有力。 是方全! 杨郎中想到刚才赵郎中说的话,心里着实有几分心虚,开门的动作不免慢了一些。 门刚一开,方全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夏家马场的几个男子。因为长期驯马的缘故,这几个人俱都身材健壮孔武有力。 杨郎中一看这架势,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故作镇定的问道:“方掌柜,这么晚了。你们不在屋里歇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方全见他眼神闪烁不定,心里的怀疑又确定了几分,重重的冷哼一声:“我来干什么,你们两个的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杨郎中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虚张声势道:“方掌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赵郎中不辞劳苦辛辛苦苦陪着马队跑了这么多天,在马匹生病之后,又一直尽心尽力的为马匹诊治。你该不会是怀疑到我们两个身上了吧!” 赵郎中在听到“我们两个”这几个字的时候。嘴角抿的更紧了。 方全锐利的目光在杨郎中和赵郎中的脸上打了个转,冷冷的说道:“两位郎中还不知道吧!杜郎中已经查出了马匹突然生病的原因。原来这些马根本不是染上了急病,而是被人下毒在饮水中所致!” 最后一句话,如石破天惊。 杨郎中脸色陡然白了。 方全心里了然,怒意顿时涌上心头,定定的看着杨郎中:“杨郎中,这两千匹马是要交到兵部去的,要是不能按时交马,我们夏家就会赔上十万两银子。声誉也会一落千丈。我们夏家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 杨郎中犹自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承认了吧!”赵郎中忽的叹了口气。 杨郎中不敢置信的看向赵郎中:“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让我承认什么!” 赵郎中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对方全说道:“方掌柜,我可以把实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过,我想见一见夏娘子。” 方全皱了皱眉,旋即答应了下来。 杨郎中死死的瞪着赵郎中,仿佛要在他的背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赵郎中却至始至终没回头看他。 …… 夏云锦一直在屋里等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是振奋又是愤怒:“竟然是那个杨郎中所为!实在是太可恨了。我们夏家可待他不薄,也亏他下得去手!” 来报信的管事也是一脸苦笑:“是啊,我们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杨郎中所为。” 夏云锦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淡淡说道:“杨郎中只是帮凶。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走吧,我倒要好好问一问,到底是谁在和我们夏家过不去。” 第五十八章 真凶 夏云锦仔细的打量眼前的两个郎中。 两人大概都在三十四五岁左右,一张长脸的是杨郎中,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则是赵郎中。 杨郎中的脸色十分难看,却死活不肯承认投毒一事是自己所为。 方全冲夏云锦使了个眼色,夏云锦顿时心领神会,并不理会色厉内茬的杨郎中,而是看向沉默的赵郎中:“你不是说知道谁是投毒之人吗?现在我已经来了,你只管说吧!” 赵郎中默然片刻说道:“夏娘子,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只希望你能饶过杨郎中这条性命,他也是一时糊涂,被财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赵立光!”杨郎中急了,高声嚷道:“你别想把脏水都泼到我的头上来。明明就是你收下了人家五百两银子,半夜里在马饮水中投了毒!” ......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赵郎中错愕的看向状若疯狂的杨郎中:“你在胡说什么?” 杨郎中却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射出亮光:“我们两个住一个屋子,那个人私下来找你的时候,我悄悄躲在一旁,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说只要你能动手脚让马队到不了京城,就会给你五百两银子。你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收下了人家的银子之后,当天夜里就去投了毒。” 说着,又看向夏云锦:“夏娘子,我说的句句是真,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派人翻开他的枕头看一看,那五百两的银票就被他藏在枕头里。” 赵郎中的脸色陡然惨白,用手指着杨郎中:“你......你竟然偷偷将那张银票塞进我的枕头里!” 亏得他当时多了个心眼,趁着赵郎中没注意的时候将银票偷着放进了赵郎中的枕头里。既然赵郎中不讲情面的揭发他,他也就无需客气了!只要把这盆脏水都泼到赵郎中的身上,就算损失五百两银子。总能保住这条性命。说不定日后还有再赚回来的机会...... 杨郎中此时完全占据了上风。也没了之前如丧家之犬的惊惶失措,冷笑着回视:“到现在你还不敢承认吗?明明就是你见钱眼开财迷心窍,如今事发了,又妄图栽赃到我身上。不过,夏娘子和方掌柜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自然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赵郎中显然远不及他口齿伶俐能言善道,被这么抢白一通,又急又气又委屈。有心解释,杨郎中又抢着说道:“夏娘子,方掌柜。你们现在就派人去我们住的屋子里,把那个枕头拿过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奇怪的是,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之后,众人却没什么反应。 夏云锦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许久都没说话。 杨郎中心里渐渐不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夏娘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就是有点奇怪。”夏云锦的眼中闪出嘲弄的笑意:“你凭什么以为就靠着这几句话,就能栽赃嫁祸瞒天过海?” 杨郎中笑不出来了。犹自苦苦挣扎:“可是,那银票......” “这个我倒是相信,银票应该确实在赵郎中的枕头里。”夏云锦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目光里却满是冷意:“你连退路都想好了,果然是心思歹毒!” 杨郎中被噎了一下,面色难看极了。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这么说,证据在哪儿?”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讥讽的笑意:“你该不是以为世上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吧!事情这么明显,你真当我们都看不出来吗?你是我们夏家聘请的郎中。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不想着怎么好好为夏家做事,竟然还被外人收买给马下毒,实在是可恶之极!” 说着,看向方全:“方掌柜,对付这种吃里扒外的内贼,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方全也是一脸阴霾,冷哼一声说道:“绑了去送到官衙去。至于之后怎么发落,那是官衙的事情。” ......情势陡然逆转,杨郎中再也没了原本的趾高气昂得意洋洋,一脸惊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夏娘子饶命,方掌柜饶命!不管你们私下怎么发落我,只要别送我去官衙就好,求求你们了!” 也怪不得杨郎中如此害怕。此时朝廷律法十分严苛,就算是偷东西的毛贼也得被关上三五年。更不要说像他这种投毒害马这般恶劣的行径了。要是真的被送到了官衙,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一想到有可能会被关在暗无天际的大牢里,杨郎中全身瑟瑟发抖。边说边磕头求饶,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发出一声声闷响。 可惜,众人都是怒火交加,根本就没人想多看他一眼。 赵郎中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的有些心慌意乱,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杨郎中已经不知磕了多少响头,额上又红又肿。 赵郎中定定神,张口说道:“夏娘子,此事确实是杨郎中的错。我也没脸替他求什么情,要怎么发落都随夏娘子。只希望夏娘子宅心仁厚,饶过杨郎中这条性命。” 真没想到,刚才被信口诬蔑的赵郎中居然会为杨郎中求情。 夏云锦一怔,忍不住重新打量赵郎中一眼:“他刚才还想把脏水都泼到你头上,你就不恨他吗?为什么还要替他求情?” 赵郎中苦笑一声:“我和他本是同乡,当年来京城,还是他为我介绍了夏家这份好差事。做人当饮水思源,就算他对我不仁,我总得讲几分义气。” 听到这番话,夏云锦也微微动容了。 跪在地上的杨郎中也听到了这番话,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羞愧,却连抬头看赵郎中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一片令人屏息的静默过后,夏云锦终于张口说道:“要想饶过杨郎中一命也不难。” 杨郎中浑身一颤,立刻抬起头来,一脸狂喜的正要道谢。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夏云锦冷然说道:“要想饶过你这一回,还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如何。” 杨郎中果然是聪明人,几乎想也没想的说道:“夏娘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云锦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是谁给你那五百两银子?” 杨郎中答道:“我不知道。” 夏云锦:“......” 杨郎中见夏云锦面色不愉,忙解释道:“夏娘子,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来找我的时候是深更半夜,别说姓什么叫什么了,就连长的什么模样我都没看清楚。我倒是问过他姓名,可他根本就没告诉我。只说有事要和我交易。” 至于交易的内容,夏云锦当然已经很清楚了。 “照你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姓名,只拿了他的五百两银子就给马投毒?”夏云锦挑了挑眉:“那个人就没想过,万一你要是没动手贪下了银子,他又该怎么办?” 杨郎中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他说,要是我拿了银子没有把事办好,日后一定不放过我!不管我跑到哪儿,他都能找到我。” 那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夏云锦思忖了片刻,却不得要领。抬头看方全一眼,方全也皱紧了眉头。 他们原本认定幕后的主使是王升荣。可王家只是商贾之家,就算有几分财力,行事说话也不可能如此嚣张...... 如果不是王家,那么在暗中对付夏家的到底是谁?是谁和夏家有这么大的仇恨,一次又一次的设局对付夏家? 一个谜团解开了,可这个谜团背后,分明又有更多的疑点,重叠在一起,似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让人困在其中,无力看清事实的真相。 夏云锦将心里纷乱的思绪按捺下来,想了想说道:“杨郎中,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再仔细想一想,说不定你忘了一点什么。” 杨郎中努力的回想,半晌才不怎么确定的说道:“当时那个人来找我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身手都很灵活。对了,其中有一个侍卫,好像喊过一声宗管事。” 宗管事……方全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夏云锦反复盘问,杨郎中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方全低声说道:“三娘子,天色不早了,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大家伙儿也都累了。不如先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云锦也觉得十分疲倦,闻言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有了不少的收获。既逮住了内贼,又确定了确实有人在暗中对付夏家。杜郎中信心满满的说有法子治好病马,只要能先撑过眼前这一关,就能为夏家赢得宝贵的时间。等缓过劲来,再想法子查出幕后主使也不迟。 “对了,他们两个怎么办?”方全问道。 杨郎中一脸的仓惶和祈求,赵郎中也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下了决定:“让他们两个别待在一个屋子里,再找人守着门就是了。” 第五十九章 将计 既然这么说了,看来暂时是不会送他去官衙了。杨郎中暗暗松口气,不敢再吭声,接下来表现的异常老实安分。 荷花关切的说道:“三娘子,天这么晚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连着两日赶路都没睡好,今天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夏云锦也累极了,闻言点点头。 头刚一沾上枕头,夏云锦就沉沉的睡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直到荷花欢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三娘子,那几匹马里已经有一匹马能站起来了,杜郎中已经找到解毒的药方了!” 夏云锦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真的么?” 荷花一脸喜悦:“当然是真的,奴婢亲眼去看过了。杜郎中真是太神了,竟然真的把病马给治好了。” 这样的好消息让夏云锦分外振奋,瞌睡虫顿时不翼而飞,麻溜的下床穿衣。匆匆的梳洗一番,便去了马场。 方全和朱掌柜等人俱都在,他们围拢着一匹马,指指点点说笑不停。一个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方全眼尖的瞄到夏云锦的身影,立刻扬声笑道:“三娘子,你快些过来看看。这匹病马真的好了!”昨天晚上还奄奄一息的病马,一夜过来竟然已经能走动自如了。虽然还谈不上神清气足,也足够令人欣慰欢喜了。 夏云锦迫不及待的打量两眼,唇角高高的扬起:“杜郎中说的没错,他果然会治这些马。” 方全浑然忘了昨天和杜郎中生出的那些口角,满口俱是夸赞:“杜郎中用药如神,医术实在高明!三娘子慧眼识人才,真是我们夏家的福气。” 眼看着最大的难题终于有了解决的法子,夏云锦心头的一块大石也随之落了地,高兴的说道:“这次可得要给杜郎中记一大功才行。别说双倍诊金了,就是付十倍都行。” “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杜郎中不知从哪儿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回去之后千万可别忘了。” 夏云锦眉眼弯弯。唇角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眩目:“放心好了。我不会忘的。”顿了顿,又笑嘻嘻的补了一句:“反正就算是我忘了,你也不会忘了要诊金!” 杜郎中显然心情也很不错,难得的没有毒舌,只是吩咐众人:“病马这么多,今天光是熬药就得花很多功夫,人手不够用,你们都来打下手。” 众人不假思索的齐声应了。 …… 几个熬药的炉子一天都没停过,熬的浓稠的药汁在饮水中稀释过后,然后一勺勺灌进马的嘴里。这些事情说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可真的做起来却繁琐又累人。整整忙活了一整天,每个人都累的腰酸背痛。不过。只要这么多马很快就能痊愈,就是再累也值得了。 两天过后,几乎所有的病马都痊愈了。 所有人中,最累的就属杜郎中了。这两天两夜,他几乎就没睡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夏云锦看了心里不忍,柔声劝他休息:“杜郎中。这两天你幸苦了。现在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能随着马队一起回京城了。你快点回屋好好休息吧!” 杜郎中也着实累的狠了,并不多推辞:“好,记得接下来两天给马喂水的时候,都要兑上药汁。免得余毒未清。” 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夏云锦和方全去操心。他一个郎中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杜郎中刚一走,方全后脚就来了:“三娘子,明天马队就启程回京城。算算时日。只要路上少休息多赶路,应该能赶上交付马匹的日期。” 夏云锦笑着点点头,然后叹道:“方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两天何止杜郎中瘦了一圈,就连方全也憔悴了不少。 方全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没什么辛苦的。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大掌柜的不中用,才连累的三娘子也跟着烦心忧虑。” “方叔说这话才让我脸红。”夏云锦失笑不已:“夏家的事情,我责无旁贷。烦心忧虑也是应该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患难与共,主仆之间的情分愈发深厚,说话也随意的多。方全也不再多说客套话了,又提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我们就要回京城了。杨郎中和赵郎中该怎么处置?” 这两个郎中本是夏家马队长期聘请的郎中,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再留下他们了。怎么发落就成了难题。 送到衙门去显然不太合适,先不说夏云锦已经答应了杨郎中饶他一回,就是没这一层,见官也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夏家的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暗中下毒,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不光彩。 方全的顾虑,夏云锦也很清楚。想了想说道:“既然不能送到衙门,又不便带回京城,那就索性放杨郎中走吧!他在我们夏家待了这么多年,虽没功劳也有苦劳。这次的事情也是他一时财迷心窍犯了糊涂,反正马都救回来了,也没必要再追究了。那位赵郎中虽然也有些过错,不过,本性还是不错的。就别撵他走了,把他继续留在夏家好了。” 这个答案既让人觉得意外,却又很符合夏云锦的性子。 方全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叹了口气:“三娘子,你的心地太善良了。” ……善良明明是个好词语,可从方全的口中说出来,为什么这么奇怪? 夏云锦心知肚明这是方全委婉的表示出他的反对意见,笑着解释道:“其实,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既然那些人暗中找上了杨郎中,自然会留下人手一直监视他的举动。我们把杨郎中放了,一定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肯定会再次派人联络杨郎中……”只要派人悄悄跟着杨郎中,说不定就能揪出这幕后的主谋是谁!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多说,方全自然都懂了,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没想到三娘子竟想到了这一层。好,我这就着人去安排。” 放了杨郎中不难,难得的是得找些身手利落性子伶俐的人悄悄跟着杨郎中。这事难度高又危险,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本来方大郎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额上的伤势还没好,实在不宜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方全一时也有些犯难了。 方二郎自动请缨:“爹,这事就交给我好了。再留两个身手好的给我,保准把杨郎中盯的死死的,绝不会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掉。” 方全略一犹豫。 比起稳重干练的方大郎,方二郎显得青涩了一些,性子也冲动急躁一些。如果可以,方全真不愿意将这么重要又危险的事情交给方二郎。可眼下又实在找不到比方二郎更好的人选…… 想来想去,方全终于狠狠心点了头:“你千万要小心些。若是真的有人来找杨郎中,你千万不能冒失打草惊蛇,一切以探听消息为主。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立刻就跑。绝不能以身犯险!” 方二郎笑着应了。 当天晚上,方全一番恩威兼施过后,才说出了夏云锦的决定。 杨郎中万万没料到夏云锦竟真的这么轻易就肯放她走,立刻痛哭流涕的反悔自省,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废话。 方二郎听的不耐烦,故意瞪眼:“你还走不走了,要是不想走就留下,我明天送你去官衙!” 杨郎中立刻噤声不语,很快的收拾了包裹,灰溜溜的出了马场。 在他走了之后没多久,方二郎领着两个人悄悄追了上去。 …… 马队走的慢,至少也得四天才能到京城。在方全的劝说下,夏云锦坐上马车先一步回了京城。同行的除了两个丫鬟外,依旧是方大郎和杜郎中。 自从杜郎中大展神威露了一手治好马匹之后,方大郎对杜郎中的态度陡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日里笑脸相迎。就算听到杜郎中的冷言冷语也不生气。 杜郎中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见他整天笑嘻嘻的,实在有些受不了:“你总这么笑,不嫌累吗?” 方大郎笑着答道:“当然不累了,只要一想到能按时交马到兵部,不用赔款,不用看王升荣那张得意的脸,我笑上几天也不会累。” 杜郎中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在路上颠簸了两天,终于回到了京城。 夏云锦撩起车帘,远远的看到夏家巷子口的那棵大树,心情陡然愉悦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了?只离开短短的几天,竟然就开始想念夏家了。 舒适的凝翠园,病弱健忘的萧氏,精明干练的赵妈妈,冲动莽撞的小茉莉,沉默寡言的腊梅,温柔似水的莲香,甚至就连彪悍的周娘子,现在想起来都有几分可爱。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的她最缺少的就是来自亲人的关爱,所以,才会更留念这样的温暖吧…… 第六十章 归来 马车进了巷子,夏家大门近在眼前。 赵妈妈小茉莉腊梅等人都在门口候着,见夏云锦安然无恙的归来,俱都激动欢喜不已,团团将夏云锦围拢住问长问短。小茉莉迫不及待的问道:“三娘子,病马都治好了吗?我们夏家能不能按时交马,还用不用赔银子了......” 赵妈妈嗔怪的瞪了多嘴的小茉莉一眼,然后说道:“三娘子旅途劳顿,还是先回凝翠园休息会儿吧!大家伙儿有什么想问的,待会儿再问也不迟。” 小茉莉吐吐舌头,不敢再多问,欢喜的跑到马车上拎了包裹行李。 回了凝翠园之后,夏云锦笑盈盈的将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我们先回来一步,夏家的马队也正在赶往京城。最多再有两三天就能赶到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众人都振奋不已。 赵妈妈忍不住双手合十,一脸感激的喃喃低语:“苍天保佑我们夏家度过难关!” 夏云锦心情极好,忍不住扬起了唇角:“这次幸好有杜郎中跟着一起去,他的医术实在高明。明明已经隔了几天,他竟然靠着马胃里残余的东西断定了是有人投毒,又配出了解毒的药方。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郎中。” 当然了,她穿越到古代的时间有限,真正接触过的郎中本来就只有杜郎中一个。没什么对象可作比较。即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她对杜郎中的敬意。 郎中里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宫中的太医。伺候的是皇上皇后及一众妃嫔和皇子,有正经的官职。次一等的,是那些行医很久颇有名望的名医。这样的名医出诊费极高,一般只有达官贵人们能请的起。再差一些的。是坐馆的郎中。一般来说,商家富户里的主子生了病,便会找这样的郎中诊治。 杜郎中这样的乡野郎中,算是比较低等的。那些平头百姓生了病,就会请走方郎中。不过,就算是走方郎中。一般也是不屑为牲口诊治的。 可那一天,杜郎中面不改色的蹲在病马前诊断了半天,之后又不辞劳苦的熬药治马,几乎两天都没合过眼,实在令人感动。 赵妈妈听了这些,顿时动容了:“往日里倒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杜郎中竟然如此仗义。”顿了顿又下了决心:“以后再见到杜郎中,我一定不会再甩脸色给他看了。”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每次都是赵妈妈被杜郎中气的面色发青吧! 夏云锦心里暗暗偷笑。 过了一会儿,刘德海也来了。他知道了马队正在赶往京城的消息之后,高兴的合不拢嘴:“太好了。这真是苍天有眼,让我们夏家逢凶化吉度过这个难关。” 这几天夏云锦奔波忙碌,刘德海在府中也没闲着,从账面上筹措现银,又跑了几户和夏家交好的商户商讨借银子。虽还没筹措到十万两现银,却是磨破了嘴皮跑断了腿。一眼看去,面色十分憔悴。 夏云锦心里微微一酸:“刘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刘德海却浑不介意的笑了笑:“三娘子一路奔波才是真的辛苦,我跑跑腿算不了什么。”顿了顿又低声道:“虽说马队已经快赶到京城了,不过。这十万两银子还是提早备下的好。免得到时候再出个什么意外,我们又会急的手忙脚乱。” 未雨绸缪才是王道! 夏云锦深以为然,立刻点头应了:“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把银子筹好了再说。用不上当然最好,万一要用上了,我们也不至于拿不出来。” 刘德海打起精神说道:“府中所有的现银都筹集出来,还有三万两。我又跑了几户素来交好的商户,他们答应到时候各借一万两银子,加起来就是六万两。还差四万两银子,我想从库房里找几样老爷以前置下的值钱物件去典当……” 说到这儿。刘德海小心翼翼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典卖家当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小娘子都是好面子的,要是不同意,他也只能另求他法了。 “就按着你说的办好了。”夏云锦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同意了:“先筹措银子要紧,大不了我们先典活当,日后再想法子赎回来。这事就全权拜托给你了,你觉得典当什么合适就典当什么,让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让圆滑世故的刘德海心里暖融融的,玩笑似的说了句:“三娘子就不担心我会从中谎报价格谋些私利吗?”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家主意外身亡只留下寡妻弱女,精明干练的大管事借着办事的便利捞上一把也不稀奇。 夏云锦笑了,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闪出信任的光芒:“如果刘叔真是那样的人,我爹也不会委以重任,将夏府对外的一应琐事都交给你了。爹肯信你,我当然更信你!” 刘德海本是随口说的玩笑话,万万没料到夏云锦竟如此慎重其事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信任自己。 但凡是做主子的,总要提防着下人几分。说句老实话,就算是老爷在世的时候,对他委以重任的同时也不是毫无戒心的。可这个不够精明也不特别聪明的三娘子,却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份尊重和信任,比金银珠宝更可贵,比财帛更令人动容! 世人皆用小人逐利的眼光看待他这样的管事,可三娘子却是不一样的。 刘德海的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激荡澎湃的心情,脱口而出道:“三娘子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负所托。” 有这样宽厚体贴又善解人意的主子,哪怕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夏云锦抿唇一笑,笑容温暖而明媚:“好,我们一起努力守住夏家的一切。” 只要有她在,就绝不会容任何人染指夏家,哪怕是一草一木!那个暗中对付夏家的人,她也绝不会放过,一定要尽快把对方揪出来,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 刘德海和夏云锦商议一番之后,便匆匆的去了库房。夏云锦总算松了口气,正打算回屋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 只可惜她今日注定不得清闲。 也不知道周蓉从谁的口中听说了夏家正在筹集银子的事情,一阵风似的赶了过来,气势汹汹的问道:“夏家缺银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云锦:“……” 这是夏家的事情,为什么要和她说?再说了,就算和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她跑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现在住的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夏家的? 夏云锦虽然什么也没说,可那明明白白的眼神已经足够让吃白食的人羞愧了。 可惜的是,周蓉的神经太强韧了,压根就没把夏云锦的眼神当回事,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嫂子,也是夏家的人。夏家发生什么事情了,总不该瞒着我。” 对于周蓉自称是嫂子的行为,夏云锦一如既往的当着没听见,笑着安抚道:“周娘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些日子夏家的生意遇到了一些问题,我们都忙成了一团,一时没顾得上告诉你罢了。”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周蓉脸上的不满稍稍消褪了一些:“到底还差多少银子?” 夏云锦随口说道:“四万两。” 周蓉立刻说道:“我这就回去一趟,和爹说一声,让他借四万两银子出来。”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回去!”夏云锦脱口而出。 周蓉脚步一顿,一脸疑惑的转过头来:“为什么我不能回去?夏家不是缺银子么?放心,我爹向来最疼我了,只要我张口,他一定会同意借银子给夏家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信。 夏云锦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周蓉,又重复了一遍:“你别回去了。我没骗你,你爹就算再疼你,也绝不可能同意借银子给我们夏家。” 周蓉见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心里不由得浮起了阵阵疑云:“夏三娘,你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想想自从到了夏家之后,夏家确实没有亏待她。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可周蓉心里总有一处隐隐觉得不舒坦不对劲。直到这一刻才忽然领悟过来。 就是这种感觉!夏家明明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没一个肯告诉她的。在她们眼里,她只是个外人! 周蓉一皱起眉头,俏丽的脸庞顿时显出了几分阴沉不快。 夏云锦想了想,选择性的说出了部分实情:“有些事情我确实没告诉你,不过,你也该有所察觉才对。虽然你们周家之前和我们夏家交好,可现在却不同了。周家和王家走的很近,和我们夏家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来往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要不然,你爹为什么坚持要把你许配给王升荣?” 第六十一章 痛苦 周蓉呆立在那儿,头脑里一片混乱。 在夏家这么多天,她也想了很多。可她至始至终都不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爹竟然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更不愿相信向来疼爱自己的爹为了利益就要将她嫁给一个完全不喜欢的男子…… 可此刻,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夏云锦短短的几句话,戳破了她的自以为是,也让她看清了无情的现实。 “周娘子,你在夏家这么住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既然已经说破了这一层,夏云锦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索性把心里盘桓了许久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你爹和王家交好,你却坚持要住在夏家不肯回去,这岂不是让你爹为难么?父母纵有再多的不是,毕竟生你养育了你一场。你真的打算一直和你爹这么僵持下去吗?” 周蓉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想为大哥守节,这份心意确实可贵。若是你爹肯点头,我也不会拦着你。可现在你爹的态度非常明朗清楚,他已经决定和王家结盟,一起对付夏家。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别说是求你爹帮忙,他能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绝不可能再伸手帮夏家。也绝不可能真的容你在夏家久住。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爹随时可能登门来带你回去。”夏云锦凝视着面色惨白的周蓉:“现在,你应该都明白了吧!我一直不想把这些实话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这对你来太残忍了!” …… 周蓉死死的咬着嘴唇,眼泪迅速的滑落。可她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只是肩膀不停的耸动着。 夏云锦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可这些话。始终是要告诉周蓉的。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解决了此事也好。 夏云锦打起精神走上前两步,握住周蓉冰凉的手,温言宽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一定很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好了。千万别憋在心里,更苦了自己。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你也别和你爹再闹腾了。待会儿我就让人替你收拾衣物,送你回周家去……” 周蓉却用力的抽回手,迅速的擦了眼泪,大声的说道:“不!我不回去!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和大郎定了亲,这辈子就都是大郎的人。我绝不会回去嫁给那个王升荣!” ……一切又都绕回了原点。刚才的那番口舌算是白费了。 夏云锦忍住揉太阳穴的冲动。好声好气的哄道:“周娘子,你现在心情激动,说出来的话可能只是一时气话。先别冲动,回屋好好歇着,等你冷静下来想通了。自然就会想回周家了。” 周蓉难得的没有发火,反而凄然的笑了笑:“夏云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以为我是在耍脾气说气话是吗?不,我现在很冷静很清醒,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我也很清楚我要做的是什么。我爹生性谨慎,胆子小,被王升荣吓唬几句再许之以利,就背弃了和夏家多年来的情意。这样的行为。别说是你,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也觉得不齿。不过,我坚持要留在夏家,不仅是因为我不想嫁给王升荣,更重要的是我忘不了大郎。我从八岁起就认识他了,自小就喜欢他。十四岁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定了亲,这两年来我一直盼着成亲的那一天。可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他的死讯。我整整哭了几天,可最让我后悔的,就是没能早点嫁过来。要是能为大郎留下点血脉。就是让我折损十年寿命我也愿意……” 向来泼辣又厉害的周蓉,此时却满脸泪水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夏云锦鼻子一酸,眼角也湿润了,下意识的搂住了周蓉。 是啊,周蓉又有什么错呢?倾心相爱的男子意外身亡,一夕之间天人永隔。她的亲爹虽然疼她,却依然拿她的终身大事做了筹码…… 周蓉靠在她的怀里不停的哭着,像是要将这几个月来的痛苦都发泄出来一般。 几个丫鬟都在外面候着,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哭声,好像不是三娘子的。”桃花不怎么确定的猜测:“该不是周娘子在哭吧!” 那个凶神恶煞母老虎一样的周娘子竟然也会哭吗?! 荷花竖起耳朵听了片刻,肯定的说道:“确实是周娘子的哭声。”顿了顿,又低声提醒道:“我们几个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周娘子面子上搁不住,又要发火了。” 众丫鬟有志一同的点头。惹谁也别惹周娘子啊! …… 也不知道周蓉到底哭了多久.等她的哭声停下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肿的像两只桃子似的,声音也沙哑了:“夏三娘,我不想回去。以后再也别说让我回去之类的话了好么?” 若是周蓉还像以前一样凶巴巴的,夏云锦还有应对的方法。可现在周蓉这么可怜的央求,倒让夏云锦半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口了。 犹豫了半天,夏云锦叹口气道:“你若是实在不想走,就留下吧!不过,有件事你要答应我。你虽然在我们夏家住下,可还是周家的女儿。什么守节之类的话,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周蓉一愣,正想说什么,夏云锦却又温和的说道:“如果你心里真的有大哥,就算没有守节的名头,也不会忘了他。如果有一天你能忘记大哥了,愿意嫁人过新的生活,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欣慰。” 周蓉哭了半天,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被夏云锦这么一劝,竟没有像原先那般坚持。只是低低的说道:“你说的对,我心里一直想着大郎,就算没有守节的名头,我也是他的人。唬人的名头不要也罢。” 夏云锦见周蓉总算是平静下来,心里也觉得欣慰不已。 却不料,周蓉却又旧话重提:“我想住在大郎的竹林苑里。” 夏云锦笑容一顿。周蓉迅速的说了下去:“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为难莲香那个……”总算将到嘴边的贱人两个字又咽了回去:“不会再为难她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都是大郎的骨肉。我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 说这番话的时候,周蓉的神色还算平静。 夏云锦犹豫起来。按理来说,周蓉提出这样的要求真不算过分。就算冲着她对夏安平的一片痴情,也该圆了她这个心愿才是。可谁知道周蓉会不会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要是伤着或是吓到了莲香可就不妙了…… 周蓉似乎知道夏云锦在顾忌什么,咬咬牙说道:“你要是还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就立下誓言。要是我碰莲香半个手指头,就罚我这辈子做梦再也梦不见大郎!” ……这也算誓言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云锦再不点头可就不近人情了,只得狠狠心应道:“好,那我就答应你。你也记着自己说过的话,要是莲香有个闪失,可就都记在你的头上了。” 周蓉先是一口应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要是她喝水被呛着吃饭被噎着走路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总不能都赖到我的头上吧!” 夏云锦:“……” 就不能说点吉利好听的吗?! 夏云锦干脆利落的转移话题:“你先回屋,让丫鬟们替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搬到竹林苑去。莲香那边,我会亲自过去说一声。” 周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开来,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周蓉一走,几个丫鬟都涌了进来,小茉莉好奇的问道:“周娘子之前还哭哭啼啼的,怎么一转眼又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夏云锦苦笑一声:“我同意她搬到竹林苑了,她当然高兴了。” 什么?周蓉要搬到竹林苑? “三娘子,你这不是把莲香姑娘推进火坑里么?”小茉莉脱口而出。 荷花白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三娘子既然这么决定,当然有三娘子的道理。”训完小茉莉之后,荷花也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问道:“三娘子,你真的放心让周娘子和莲香姑娘住一起么?” “说实话,我也不太放心。”夏云锦叹口气:“可周娘子今天哭了半天,怎么劝都不肯回周家,又说了很多和大哥有关的事。我听着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她在我面前立了誓,说绝不会动莲香半根手指头,我就暂且相信她一回好了。” 周蓉虽然鲁莽冲动又易怒,却也是女子中少见的耿直爽快。既然她说不会再碰莲香,就不会再动手才对。 不过,周蓉去竹林苑的事情,怎么也得告诉莲香一声,让莲香有个心理准备。 夏云锦打定主意,便去了竹林苑。 晚风习习,竹林摇曳,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隐隐的传来,令人心情愉悦。 不愧是色艺双绝的青楼头牌,琴艺果然高妙。夏云锦心里暗暗赞叹一声,不想惊动了专心抚琴的莲香,悄悄的走了进去。 第第六十二章 情敌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正站在门口。他略有些讶然,旋即笑着对夏云锦打了个招呼:“夏娘子起的真早。” 昨天晚上光线暗淡,看的不甚清楚。此时晨光明朗,青年男子的面孔十分清晰的引入眼帘。眉目俊朗,风度翩翩,端的是相貌堂堂! 夏云锦心里暗暗赞叹一声,微笑着应道:“有急事要赶路,不得不起得早一些。”说的语焉不详。 至于这个青年男子为什么要早起,自然也有人家的理由。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她没那个兴趣去打听人家的隐私。 夏云锦礼貌又疏远的态度十分明显。 青年男子眸光微闪,冲夏云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夏云锦松口气,立刻吩咐荷花桃花去叫人。众人在大堂里吃早饭的时候,青年男子和那几个侍卫已经没了踪影。 杜郎中不动声色的暗暗松口气。 夏云锦打量方大郎一眼,亲切的问道:“你额上的伤还疼吗?” 方大郎立刻笑道:“一点小伤而已,不妨碍赶路。” “死鸭子嘴硬!”杜郎中不留情面的戳破他的谎话:“你额上的伤虽然不重,却流了不少的血。要是不好好休息,日后肯定会留下伤疤。” 夏云锦眉头微皱:“那可不行,要不然,我们先走,方管事留下休息一两天,等伤势好转了再追上来好了。” 方大郎却很坚持:“虽然是赶路,可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马车上就行了。岂不是和休息一样。再说了,没有我领路,你们只怕是不容易找到爹他们。还是一起走吧!” 夏云锦也是心急如焚,闻言只得应了:“那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闲话不多说,又赶了一天的路之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邳县。 …… 夏家经营马匹生意多年。自然有自己运送马匹的渠道。在沿途的几个县城都建立了马场。以备马匹运送途中的饲料和饮水休憩之类的用途。邳县离京城一百多里,马场就建在邳县的城郊。 朱掌柜方二郎等人守着一千多匹病马,急的快哭出来的心都有了。两个郎中虽然尽力诊治,效果却不太大。虽然暂时还没出现马匹病死的情况,可眼睁睁的看着一匹匹健壮的马倒下,那种焦急又无奈的心情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好在方全很快就赶来了。 朱掌柜在看到方全的一刹那,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差点泪撒当场:“方大掌柜,都是我没用,没把这批马照顾好……” 方全心急如焚。无心和他多客套,立刻说道:“先别说这些了。带我去马场看看!” 朱掌柜擦了擦眼角。忙带着方全去了马场。 方全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一匹匹骏马有气无力的倒在草地上的惨状时,并未流露出太多的异样。沉声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有了这么多的病马?” 这样的情形实在诡异,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朱掌柜苦笑一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每天晚上我都派了人守夜,那天夜里守夜的两个人我反复盘问过了。都说什么都没看见。我已经把他们两个都关起来了。” 一旁的方二郎忿忿的插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生出了坏心,暗中动了手脚,要是被我知道了,非扯烂他的黑心肠不可!”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方全的眉头皱的极紧:“是外人还是家贼,这个迟早要查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这批马都治好,尽快的送到京城交到兵部去。要是无法按时交货,我们就得赔十万两的银子。如果是前几天出了这等事情,倒是不用太发愁,银子本就是筹措好的。可现在。那笔银子已经被付给送矿石来的客商了。夏家再也凑不出这么的现银了!” 原来情况比所能想到的更糟糕。 方二郎脱口而出道:“爹,那要怎么办?这么多病马,根本不可能在几天之内都治好!” 方全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闻言默然许久,才低声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去钱庄借,或是把夏家名下的铺子典让出去……” 方二郎和朱掌柜齐齐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道:“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 钱庄的银子可不是好借的,足有二分利。借十万两,就得还上十二万两。夏家自从夏半山父子死后,本就呈现风雨飘摇之态,若是再有这么一笔高利息的借款,可就真的是大伤元气了。至于典让铺子,更是杀鸡取蛋之举。 方全苦笑一声:“你们两个以为我愿意做这样的决定吗?老爷走了还不到三个月,尸骨未寒。夏家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我这心里能好受吗?可不管在背后捣鬼的是周家还是王家,抑或是别的什么人,我们现在都没办法还手,只能先保住夏家的生意再说……” 方全力持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和双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短短的一个月,夏家就被人设局逼迫的喘不过气来。就算能熬过这一关,也必然元气大伤。他实在是对不起死去的老爷…… 方二郎见他这般,眼圈顿时红了:“爹,你别自责了。要怪也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走陆路,听朱掌柜的改走水路,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了。” “这怎么能怪你,”朱掌柜的心里也难受极了:“我才是负责此次购马运马的管事,要说该有人负责,那也该是我才对。”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方全打起精神安抚道:“算起来还有些日子,只要能尽快找到马的病因,说不定很快就能把马治好。除了这两个郎中,再到邳县去请些好郎中来。只要能治好病马的,重重酬谢!” 朱掌柜和方二郎立刻应下了,分头出去请郎中不提。 方全口中说的轻快,可心里却比谁都要沉重。虽然还不能断定背后捣鬼的就是王家,可有人憋足了劲在对付夏家却是肯定的。不知道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更不知道今后还会有多少阴损的招数在等着夏家…… 老爷,你去的太早了!只留下娇妻弱女,三娘子虽然很好,却心地仁厚善良,又是没出阁的少女,要撑起夏家这片基业也实在为难不易…… 就在方全在马场里四处查看心情沉重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行人竟然来了。 “爹!”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响起。 方全一愣,循声看了过去,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那个一身素色衣裙身形优美戴着纬帽的少女……竟然是三娘子! 夏云锦无暇和方全说话,因为她已经被眼前惊人的场面震骇的说不出话来了。偌大的马场里,目光所及处,看到的都是病马。到底有多少,根本连数也数不清。这些病马俱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地上,困难的喘息,似乎随时都会死掉…… 泪水不知何时涌出了眼角,迅速的自脸颊滑落。 夏云锦张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连他这个久经商场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了眼前的惨状也觉得心里凄惶,何况是这么一个足不出户心地善良的小娘子。方全心里恻然,脸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三娘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夏云锦也知道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用力的擦了眼泪,低声答道:“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说不定能想出法子来治好这些马。” 方全将心里涌起的酸楚和难过都按捺下去,强颜欢笑道:“我已经让朱掌柜和二郎去请郎中了,三娘子只管放心……”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被那个背着药箱的杜郎中吸引了过去。 待看清杜郎中的动作时,方全顿时骇然,旋即大怒:“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杜郎中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刀,那把刀又细又长,约莫三寸长,看起来无比锋利。而此时此刻,杜郎中手里的那把刀正抵在那匹病马的腹部,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刺穿马的腹部。 养马之人大多爱马,做了多年马匹生意的方全自然是爱马之人。眼看着杜郎中的行为透着诡异,方全当然忍不住。 别说方全了,就是夏云锦看着杜郎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在马腹上比划也觉得心惊肉跳:“杜郎中,你拿刀做什么?”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应道:“马又不是人,哪里出了问题又不会说话。当然得我自己来找病因。好了,你们几个都离远一点,免得待会儿被吓到。” 夏云锦:“……” 杜郎中!你这到底是打算要做什么? 方全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你该不是打算要把这匹马杀了,切开它的胃部查看病因吧!” 第六十三章六 拖延 话里话外,摆明了是在寒碜夏云锦。刚才还说要避开,现在一见了李歆,哪里还舍得挪半步! 夏云锦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继续保持微笑。 李歆却不怎么赞同的看了萧晋一眼,想到萧晋的脾气,说话不免温和了许多:“你这爱说笑的脾气,总是改不了。我和你熟悉的很,倒是无所谓。可夏娘子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可别吓到她了。” 萧晋挑眉问道:“夏娘子,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这句话问的实在太阴险了!回答是固然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妥当。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左顾言他:“柿子爷和李公子肯定有话要说。小女子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冲两人行了一礼。 萧晋想再挑衅也找不到机会了,他瞄了夏云锦一眼,扬声喊道:“绿蔓!” 话音刚落,绿蔓便应声走了进来:“请问世子爷有什么吩咐奴婢?” 萧晋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领着夏娘子去花厅小坐片刻,伺候夏娘子用了午饭,再送夏娘子出去。” 绿蔓微微一怔,然后迅速的笑着应了:“夏娘子,请随奴婢这边来。” 夏云锦含笑点头,随着绿蔓走了出去。临行前悄悄看了李歆一眼,却见李歆也微笑着看了过来。四目相触,心中俱是微微一漾。 刚出了屋子,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身形窈窕长相甜美的少女,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萧九娘。 萧九娘步履匆匆,水灵灵的杏眼里闪着欢悦的光芒。在见到夏云锦之后,萧九娘的笑容立刻就淡了几分,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这个夏娘子有什么好,不过是生的略好看了一些。竟连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的六哥也对她另眼相看。听说今天还特地让贴身侍卫去夏家接了她过来...... 任何人面对这样轻蔑冷淡的眼神,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夏云锦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淡淡的笑道:“见过九娘子。”人家摆明了瞧不起她,她也没必要用热脸贴人家的冷臀部。 萧九娘随意的嗯了一声,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的身边昂然走了过去。 ...... 绿蔓没有吭声,唇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快意。 夏云锦将心里的懊恼不快全数按捺下去,对一脸气恼的荷花桃花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可得动作快些。”早点去花厅随便吃几口,然后立刻离开这个令人气闷的地方! 荷花和桃花都听懂了夏云锦的言外之意,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 可惜,夏云锦这一次的侯府之行似乎注定了不可能平顺。刚到花厅坐下,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一眼,一个穿着青色衫裙的俏丽丫鬟便笑吟吟的来了。 夏云锦很快就认出了这张还算熟悉的面孔,正是上一次到安国侯府来的时候为她领路的丫鬟青鸾。 青鸾笑道:“夏娘子,夫人听说你来了府里,特地命奴婢前来,请你到荣德堂去小坐片刻说说话。”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当事人夏云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句“夫人要见我做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的咽了回去,改而笑道:“既是如此,有劳青鸾姑娘带路。” 绿蔓难掩一脸的错愕,迅速的冲青鸾使了个眼色。 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要见夏娘子? 当着众人的面,青鸾不便解释,只冲绿蔓眨眨眼,便冲夏云锦福了一福。夏云锦苦命的站了起来,随着青鸾向荣德堂走去。 听风阁离荣德堂不算远,绕过一个抄手游廊,过了一个夹道,很快便到了。 途中夏云锦也试探过问了一句:“青鸾姑娘,夫人怎么忽然要见我?” 青鸾却避而不答:“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夏娘子见了夫人自然就知道了。”说完,就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夏云锦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上次登门,安国候夫人根本连见都懒得见她。这次却主动召她前去相见......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缘故? 进了荣德堂,绕过正厅,进了隔壁的偏厅,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稳稳的端坐在上首。这个中年贵妇看着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端庄美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矜持和优雅气质。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中年贵妇便是安国侯府夫人傅氏了。 夏云锦连忙上前请安:“小女子夏家三娘,见过夫人。” 傅氏淡淡一笑:“三娘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傅氏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夏云锦一眼,一时也为夏云锦过人的美貌暗暗惊叹不已。京城勋贵世家的贵女们她见得多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就不用说了,一个比一个生的好。尤其是小女儿九娘,生的甜美可人,一直是傅氏的骄傲。 一众名门贵女中,最最顶尖最最出色的,莫过于英武郡王的妹妹明珠郡主,还有她娘家的侄女威武伯府的傅二娘了。 明珠郡主闺名武秀儿,生的美丽出众,身份又极矜贵,自然备受众人追捧。甚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傅二娘闺名傅文怡,虽然出身勋贵武将之家,却自幼饱读诗书,是出了名的才女,容貌气质也是顶尖的。 眼前这个夏三娘子,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以前名不见经传闻所未闻。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怪不得六郎也会一反常态的关注了...... 傅氏心念电转,态度不见亲切,反而更冷凝了几分:“我听说了你父亲和兄长出意外一事,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如今却得撑门立户做夏家的当家人,着实辛苦。” 这话乍一听着十分客气,可配着傅氏冷冷淡淡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再一细想,傅氏这些话里似乎还暗示着别的什么...... 第六十四章 慷慨 今天有事要忙,只有一更,抱歉~ ---------- 夏云锦顿时眼睛一亮,看向萧晋的眼神热切又期盼:“既然如此,那就请柿子爷替夏家多美言几句。方掌柜已经命人去购马,最多半个多月就能到京城。我们夏家可以先交三千匹马,另外的两千匹马也会尽快交到兵部去。只要多宽限半个月的时日就足矣……” 萧晋似笑非笑的打断夏云锦:“我出面的话,兵部确实得卖个颜面给我。可我凭什么要替夏家说话?” 夏云锦:“……” 夏云锦在一怒拂袖而去和死皮赖脸留下来求情之间犹豫片刻,终于狠狠心张口道:“只要柿子爷仗义相助,夏家一定不忘柿子爷的大恩大德。” “夏家记着我的大恩大德,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萧晋慢悠悠的反问。 ......夏云锦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暗暗把萧晋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想不想帮忙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可要想他出这个面,就必须得伺候好这位大爷的心情才行! 豁出去了!不就是低声下气软言相求嘛,如果能因此省下十万两银子,怎么看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不过,怎么张口央求也是要讲究些方法的...... “如果柿子爷实在为难就算了。”夏云锦故意叹口气:“我知道此事不易,就算是柿子爷亲自出面,兵部的钱侍郎也未必买账。万一到时候闹的柿子爷丢了颜面,小女子可实在担待不起。” 请将不如激将!萧晋很显然是属于那种极度心高气傲的人,希望这一招对他有用。 萧晋似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既然夏娘子如此体贴,那此事就此作罢......” “等等!”形势比人强,夏云锦只得咬牙切齿的央求:“求柿子爷为夏家向兵部打个招呼。只要兵部肯宽限半个月,夏家一定会按时交齐战马。小女子也会牢记柿子爷的恩情,日后必有回报。” 反正怎么回报都是日后的事情,先忽悠过去再说。 可惜,萧晋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微微眯起了双眸:“哦?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如果换了别的男子如此轻佻随意,肯定是调戏良家少女的节奏。可这样轻浮的话语配着那副深沉的表情,却莫名的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夏云锦竭力撇开那种不适感,殷勤的笑道:“夏家马场里养了很多好马,日后柿子爷可以随时去马场,只要有看中的马,尽可以随意挑。” 这样的承诺不可谓不慷慨了。一匹上好的骏马市价在一百两以上,品种稀有的良马要价在二三百两也不稀奇。若是更少见的宝马,更是有价无市。夏家马场的良马在京城赫赫有名,若是随时能任意挑选,自然是件舒心愉悦的事情。 但凡是习武之人,没有不爱宝剑宝马的。萧晋也不例外,可他听到这么令人心动的条件,却丝毫没有动容,甚至嘲弄的勾起了唇角:“我听说,若是夏家不能按时交这批战马,要赔付十万两的银子,而且对声誉也有极大的影响。将来兵部再购买战马的话,夏家再也没资格争取。这么大的事求我帮忙,夏娘子只允诺送些马给我,着实太小气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夏云锦也不好再装傻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柿子爷怎么样才肯帮夏家一回?如果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至于提出来之后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晋却没有吭声,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夏云锦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心里暗暗发毛。面上却要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来。 一旁的石侍卫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中错愕不已。 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的世子爷今天却如此有耐心的和夏娘子周旋,和往日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世子爷真的是看中这位夏娘子了? 有同样疑惑的还有荷花。她就站在夏云锦的身侧,世子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一直在盯着三娘子…… 桃花却已经陷入了兴奋的幻想中。哦!世子爷看向三娘子的眼神好专注好深情…… 桃花,你真的想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晋终于淡淡的张了口:“好,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夏云锦精神一振,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不假思索的问道:“什么条件?”只要不是要占我便宜,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在夏云锦的眼神中表露无遗。 萧晋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讥讽,旋即隐没在眼底:“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和你说也不迟。” 夏云锦松口气,展颜笑道:“好,一言为定!” 石侍卫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世子爷,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帮过忙了夏云锦不认账怎么办? 萧晋显然猜到了他没说出口的顾忌是什么,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好了,夏娘子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的。” 这话乍听上去挺不错,可细细一品味,却又似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意。 那个困扰了夏云锦许久的疑问顿时又浮上了心头。 原主和这个柿子爷到底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他总是流露出隐隐的敌意?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到最后又答应帮忙了? 夏云锦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索性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只要萧晋肯出面帮忙,夏家面临的最大危机也就迎刃而解。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欢欣鼓舞了! 第六十五章 开战 每天早上八点稳定更新,亲们放心跳坑,记得一定要收藏投票哦~o(n_n)o~ ---------- 这句话一出口,夏云就知道不对,恨不得把说出口的话再收回来。不管这个三娘子姓甚名谁,总之不可能叫夏云吧!她刚才真是脑袋抽筋了...... 小茉莉一脸同情的说道:“三娘子果然变成傻子了,竟然连自己的闺名都记漏了一个字。” 荷花不着痕迹的瞪了小茉莉一眼。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该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好吧! 小茉莉吐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荷花又转过头来,耐心的说道:“三娘子,你的闺名是夏云锦,今年十五岁,再有两个月及笄。老爷和大郎上个月去杭州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匪徒,意外身亡。已经办完丧事下葬了。夫人这些日子悲痛欲绝,屡次寻短见。刚才小茉莉特地来禀报,就是因为夫人想用白绫自尽,却被拦下了。这府中上下,也只有三娘子说的话夫人肯听了。奴婢知道三娘子刚醒来,什么都记不清。不过,母女天性总是有的。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早这么说清楚不就行了! 夏云虽然不想去见那个完全陌生的夫人,可于情于理这一趟都少不了,只得打起精神:“既然这样,你们几个带路好了,我这就过去。” “这怎么可以!”桃花立刻出言反对:“哪有这样披头散发就出去见人的,至少也该换身衣服,梳好了头发再去吟春园。” ......这样耽搁,那个夫人只怕早就妥妥的自尽成功了! 夏云忍住了吐槽的冲动,默默的下床,腊梅迅速的伺候她穿好了短衫儒裙。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当坐到梳妆镜前看到镜中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孔的那一刻,夏云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注视着镜子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 梦境中见过的那张脸,忽然就变成了自己的脸......这种诡异的近乎可怕的经历,可不是谁都有过的。 夏云原本的长相是什么样子呢?委婉一点的说法是端正耐看,不算丑,扔在人堆里也绝对不惹眼的那一种。 可镜中的这张脸,却实在太美了。一张鹅蛋脸,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眼似秋水,额心红红的一点美人痣,长长的青丝柔顺的垂在胸前,菱形的唇角微微扬起,如春风拂面,令人心醉神迷。 夏云没出息的看呆了。这样一个容貌美气质佳的绝色美人,足以让同样身为女人的自己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原来,你叫夏云锦! 不,现在该换成是我叫夏云锦了。这个美的能令所有人心动的女子现在是我了...... 夏云锦这个时候的心情无疑是很复杂的。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大概就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一堆没用的彩票,一夕之间从土豪变成了土鳖。然后这堆彩票里,竟然开出了一千万的大奖!!! 桃花的动作轻巧熟稔,很快就为她梳好了头发。 夏云锦发呆走神的时间也正式宣告结束,在四个丫鬟的押送......陪伴下,去了吟春园。 没有手表,不清楚时间,从浓浓的夜色看来,大概是晚上十一二点左右。腊梅在前面打着灯笼,小茉莉在后面打着灯笼,两团朦胧的光在暗夜里飘动,照射出的光芒不足五米。就连走在身边的荷花桃花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夏云锦也没心情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见了那个夫人要怎么办。人家寻死觅活的要上吊,自己这个冒牌货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转过几个回廊,过了一个影壁,又进了一个院门,往里走几步,终于到了。 还没等进屋子,一阵嘈杂吵闹声就传了出来,间杂着“夫人,你可不去能死啊”的哭喊声。 这动静似乎不太妙啊!夏云锦小声问身后的小茉莉:“你不是说夫人刚才自尽未遂已经被救下了吗?” 小茉莉也小声的应道:“大概是夫人趁着身边丫鬟婆子没注意的时候又自尽了一次。” ……寻死的意志如此坚定,何愁没有成功的一天! 夏云锦在心里感叹一声,抬脚往里走。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慌乱无措的围拢在床边,有眼尖的瞄到了夏云锦的身影,顿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三娘子来了!” 众人的反应十分迅速,立刻让了开来。 夏云锦:“……” 荷花见夏云锦没动弹,立刻悄悄的扯了扯夏云锦的袖子。夏云锦这才反应过来,走到了床边。然后被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的妇人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就退后了一步。 众人:“……” 荷花忙咳嗽一声说道:“三娘子不要太悲恸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前几次都能救回来,这次也一定可以。” 夏云锦下意识的张口附和:“荷花说的对,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众人:“……” 荷花:“……” 嘴总是比脑子快一步!夏云锦懊恼的鄙视自己,清了清嗓子,摆出主子的架势来:“我娘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皮肤白皙容貌俏丽的丫鬟上前一步应道:“夫人之前用白绫自尽,被奴婢几个发现救了下来。后来奴婢让人去给三娘子报信,又打发了人去请赵妈妈。夫人当时在床上躺着好好的,奴婢几个也就放了心。谁曾想,一个没注意,夫人竟从枕下又取出了毒药放进茶水里,等奴婢几个发现的时候,夫人已经喝了大半杯茶水,昏迷不醒了。奴婢一急之下,已经让人去请郎中来了。可这深更半夜的,大夫就算是肯出诊,只怕也快不到哪儿去......”说着,眼圈又红了,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看的出这个丫鬟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说话简洁利落条理分明,短短几句话就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荷花轻声在夏云锦的耳边提醒:“这是春芽,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夏云锦略略点头,表示知道了。头脑里一片乱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活了二十六年,也算有些人生阅历了。可这其中,绝不包括面对着一个喝了毒药昏迷不醒的人。尤其是这个人,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亲娘!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哭几声表示一下悲恸? 夏云锦下意识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似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低声说道:“三娘子,夫人情况危急,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可得冷静些。” 不用装模作样的掉眼泪,夏云锦心情顿时好了一些,随意的嗯了一声。 冷静这种情绪果然是会传染的。夏云锦一脸沉稳(其实是一脸茫然),丫鬟婆子们也都擦了眼泪。 有一个胆子大些的,上前用力的掐夫人的人中。掐了许久,夫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喃喃的喊了两声什么,眼睛依旧紧紧的闭着,泪水却从眼角滑落下来。 夏云锦耳尖的听到了两个名字,疑惑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黯然的叹口气,低低的说道:“半山是老爷的名讳,安平是大郎的名字。自从老爷和大郎尸首运回京城下葬之后,夫人整日里念叨她们的名字......” 说着,荷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夏半山夏安平父子意外身亡,夫人萧氏寻死觅活,府里人心涣散,短短一个月间,曾经被誉为大周朝第一富商的夏家,如今已经呈现出了颓败。没有男子撑门立户,夏家该怎么办? 夏云锦心里也沉甸甸的。她连夏半山父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果说现在为他们两个的死难过,那纯粹是假话。可看着眼前昏迷不醒时犹自不忘丈夫儿子的可怜妇人,任谁也会动恻隐之心...... 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匆匆走了进来,她相貌平常,穿戴却远胜普通的管事婆子,一脸忧色。 “赵妈妈!”春芽看到来人,顿时精神一振。 赵妈妈无心多说,随意的嗯了一声,快速的到了床边。在看到床上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的萧氏时,眼圈顿时红了,扑着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萧氏冰凉的手哭了起来:“都是老奴的错,不该离开夫人半步。夫人,你可一定要撑下去啊!不要丢下三娘子,不要丢下老奴......” 这个赵妈妈哭的情真意切,声音嘶哑,感染力极强。原本已经平静了不少的丫鬟婆子们也都跟着抽泣起来。 一屋子的哀伤气氛,夏云锦的木然就显得有些惹眼了——没办法,想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哭得出来的。 赵妈妈伤心痛哭之余,竟也留意到了夏云锦的异常,迟疑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凑过去,低声耳语几句。 赵妈妈面色一变,连哭也忘了,激动的攥住了夏云锦的手:“三娘子,你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屋里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夏云锦在众人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中,沉重的点了点头:“是,我确实什么都记不清了。” 第六十六章 意外 没出阁的少女声名显着,其实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圣则天皇帝在位时,女子的地位大大的得到了提升,还出现了女子为官的盛景。女子身着胡服骑着骏马四处招摇也不会惹来闲言碎语。 不过,武承嗣夺了天下之后,却对后宫控制的极为严苛。原本奢靡自由的风气在经过了三代皇帝的压制之后,倒是比前朝还要拘谨的多。女子若是单独出门或是随意的见外男,被人知晓了少不了流言蜚语。 夏云锦出行其实颇为低调,可总有一两个偶尔见过她帷帽下绝色容颜的人在私下惊叹絮语,一来二去口耳相传,夏家三娘子美貌出众的名声便传开了。 赵妈妈对此颇有些忧心,背地里劝道:“三娘子,你日后还是少出门为好。不然,总有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说三道四的,对你的闺誉有损......” “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爱怎么乱说,我们管不了。”夏云锦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应道。 “可是,这么一来,那些家世好的郎君还怎么肯来提亲?”赵妈妈依旧皱着眉头,说出口的话却差点让夏云锦被口水呛到。 “赵妈妈,我才十五岁。”夏云锦无奈的笑着提醒:“成亲的事情还早的很。” 大周朝盛行晚婚,女子十八岁出嫁也比比皆是。男子过了二十岁还没成亲也不算稀奇。这也让夏云锦深深松了口气。她可没想过要早早出嫁,怎么也得过了十八岁再说。 赵妈妈却道:“再过一个月可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虽说不急着成亲,也该开始挑选夫婿。若是有好的郎君上门提亲,不妨先定下亲事,过两年再出嫁就是了。” 女子一旦及笄,就代表着长大成人可以嫁人生子了。一般来说,只要家中的小娘子及笄。父母就要开始忙着操心亲事。可如今,夏家已经没了撑门立户的男主人,萧氏又天天躺在床上养着,连普通的家事都没办法打理。夏家竟连一个为三娘子操心做主的人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赵妈妈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叹道:“三娘子,老爷和大郎一走,夫人又是这般模样。夏家如今却要靠你一个人撑着。真是苦了你了。” 是啊,做当家人看似风光,可那份压在肩上的担子也是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要思前想后权衡许久。对生性散漫随意的她来说。真的是份苦差事。夏家现在又和王周两家彻底翻脸打起了对台戏,就更要战战兢兢步步小心了。 夏云锦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露出欢快轻松的笑容:“内宅的事情大多都是你帮着打理,田庄里的事情有刘管事,生意上的事情有方掌柜,娘和莲香的身体有杜郎中照顾着。我这个当家人就是顶着个名头而已,哪里就累着了。要说累,也是你们累才对。” 这番话说的赵妈妈心里暖洋洋的,展颜笑道:“只要能为三娘子分忧。老奴就算豁出这把老骨头也心甘情愿。” 于是。夏云锦再一次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少了赵妈妈在耳边絮叨,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些日子随着方全去见客商,夏云锦收获不少。 要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人,不能全凭自己好恶行事,要站在更高的角度。把握全局,未雨绸缪。她虽然还没做到这一步,总算比一开始要强多了。 方全等人将夏云锦的飞速进步都看在眼底,心里俱都欣慰不已。 在夏家不遗余力的打压下,王家和周家的生意各自受了不小的影响,也没心情来给夏家添麻烦了。家上下众人的心情本来应该很不错,可方二郎至今杳无音信的事,却给众人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着急的人,莫过于方全方大郎父子两人了。早在半个月前,方全就暗中派了人去邳县附近去找方二郎。派出去的人几乎每隔一天就送封信回来。每次上面都是寥寥的几个字。 暂无消息! 方全默然不语,手中不自觉的攥紧了这张轻薄的小纸条。 夏云锦的心里也沉甸甸的,想了想说道:“方叔,都这么久了,方二哥还是没消息,实在令人放心不下。你和方大哥两人亲自去邳县那边的马场看看吧!” 方全却没有点头应下此事,反而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派了不少的人去寻二郎,也在当地的县衙里报了案。有官差帮着找。如果这样都没消息,我和大郎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言下之意,竟是不打算离开京城。 如今夏家和王家周家正斗的激烈,又占了上风,正是要紧时刻,绝不能少了坐镇指挥的人。夏云锦毕竟太过年轻,生意上的事情又不熟稔,还不能独当一面。方全怎么肯放下这里的一切赶到邳县去? ...... 夏云锦何尝不知道方全的顾虑,又是感动又是内疚:“方叔,你不必管这里的事情。方二哥的事情更要紧!” 方全已经冷静了下来,反而安慰夏云锦:“三娘子不必忧心。二郎虽然年纪不大,却生性机灵,又擅于应变,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现在是追着杨郎中去了哪里,所以一时来不及送信回来。再等上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说来说去,方全是打定主意不肯离开京城了。 夏云锦劝不动方全,便又对方大郎说道:“方大哥,京城这边有方叔坐镇就行了。你去邳县那边的马场吧!” 方大郎迟疑了片刻,很快的应道:“不用了,爹刚才说的对。已经派了这么多人去打探二郎的消息,又有县衙的官差出面。如果能找到二郎,很快就该有好消息。如果他们都找不到,我去了也没用。” 竟是和方全一样的固执。 夏云锦费了半天口舌也没能劝动这对父子,无奈之余,却又是一阵酸涩和自责。都是她当日出的馊主意,早知道如此,就该直接放了杨郎中,不该让方二郎去盯梢...... 方全似是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打起精神安慰道:“三娘子不必自责,这虽是你的主意,我也是十分赞成的。二郎也是主动请缨要负责此事。他既是夏家的人,为夏家出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不必想东想西的胡乱自责。” 夏云锦被说中了心思,歉然的笑了笑,旋即又正色道:“方叔,你和方大哥的一片心意,我很感激。不过,方二哥的安危更重要。我们再等上五天,如果五天之后还是没消息,你们两个就放下所有的事情,立刻赶到邳县去。” 方全和方大郎这次没有拒绝,点头应了。 在焦急不安中等待了两天,没等来方二郎的消息,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国侯夫人身边的管事林妈妈来了。 夏云锦不敢怠慢,忙吩咐荷花请了林妈妈去正厅,然后迅速的整理一下仪容,才去了正厅。一路上脑海里不停的闪过各种念头。 林妈妈忽然到夏家来,是要做什么? 那位眼高于顶的安国侯夫人傅氏对她摆明了没什么好感。自从上一次离开安国侯府之后,她很识趣的没有再登过安国侯府的门,免得招惹人家不痛快。可这一次傅氏却特地派了林妈妈到夏家来,怎么想这其中都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踏入正厅的那一刻,夏云锦将心里所有的疑惑都按捺了下去,笑盈盈的和林妈妈打了个招呼:“林妈妈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林妈妈含笑行礼:“奴婢见过夏娘子。奴婢今日是奉九娘子之命前来。侯府里的几株芍药开的正好,九娘子明日设下赏花宴,想邀请夏娘子去赏花。” 萧九娘?怎么会是她? 夏云锦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那张甜美却蕴含着高傲的脸孔,心里的疑惑越发浓了。 虽然只见过两次,可萧九娘对她的冷淡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可不相信萧九娘会突然就转了性子,想和她来往了。怎么会无端端的派人来请她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林妈妈见夏云锦迟迟没答应,不由得暗暗诧异。 萧九娘可是赫赫有名的京城贵女,平日里眼高于顶,来往的闺阁少女都不是普通之辈。说句实话,萧九娘突然派她来送请帖给夏云锦,她当时就被惊到了。一心以为夏云锦接到这样的邀请肯定是喜之若狂,万万没想到夏云锦会是这样的反应。 让林妈妈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夏云锦犹豫片刻,竟歉然的笑道:“真是对不住林妈妈了。近来夏家出了一些事情,我这个当家人实在走不开。明天的赏花宴,大概是不能去了……” 精明老练的林妈妈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短短片刻间,各种情绪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气恼有之,愤怒有之,不快有之,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这个夏娘子,竟然拒绝了萧九娘的邀请!竟然拒绝了打入京城贵女圈的这么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第六十七章 拒绝 看着林妈妈遮也遮不住的震惊,夏云锦的心情忽然很愉快。 安国侯府的九娘子又怎么样?谁规定萧九娘发的请帖,她就一定要去了?不管萧九娘打着什么主意,她这次还就不奉陪了! “烦请林妈妈回去和九娘子禀明我的苦衷。等日后有空了,我一定登门道歉。”夏云锦的表情诚恳极了。 林妈妈终于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既是如此,那奴婢也不多打扰,这就回去复命。” 哼,不识抬举!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看她还有什么脸再登安国侯府的门! 林妈妈愤愤不已的离开了夏家,迅速的回了安国侯府。 萧九娘此时正坐在琴室里悠闲的拨弄着琴弦。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在她练琴时是绝对没有人敢打扰的。因此,林妈妈一直在琴室外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见到了萧九娘。 “你的请帖送到夏三娘手里了?”萧九娘漫不经心的问道。 林妈妈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再想到萧九娘的脾气,不由得暗暗为自己捏一把冷汗。硬着头皮应道:“送是送到了,不过……” 萧九娘挑了挑眉:“不过什么?” 林妈妈咳嗽一声,尽力委婉的说道:“不过,夏娘子不一定有空来。” 萧九娘笑容一顿,音量陡然抬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妈妈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不敢违抗萧九娘的命令,战战兢兢的将在夏家的经历说了一遍:“……夏娘子当时说了,夏家近来遇到不少事情,她这个当家人走不开,所以明天不一定有空来。还说日后会登门给九娘子赔礼。” …… 萧九娘的俏脸气的煞白:“好一个夏三娘!好大的架子!”什么走不开,连借口都找的这么没诚意。摆明了是故意给她难堪。 林妈妈差事没办好,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挤出笑容说道:“九娘子说的没错,那个夏娘子不过是区区商户之女,九娘子不嫌弃她身份低微已经是她的荣幸。却没想到她竟是给脸不要脸的性子,既是如此,九娘子也不必理会这种人。” 这一番劝说。非但没让萧九娘消气。反而更加怒意上涌:“你当我想请这种人么?要不是六哥……”说到这儿,忽的戛然而止。 林妈妈的耳朵灵敏的很,早把最后两个字听进耳中,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萧九娘无端端的会发请帖邀请夏三娘登门做客。感情是世子爷的主意…… 萧九娘越想越是懊恼。霍然起身:“行了,这事不用你管了。”说着,转身便去了听风阁。 …… 萧晋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此时正在练功房里练拳。 他穿着黑色贴身的武服,腰身挺拔,双腿修长笔直,胳膊结实有力,打起拳来霍霍生风。那双漂亮的惊人的眼睛里,蕴藏着一股令人悚然的狠辣之意。仿佛眼前无形的空气是他的仇敌...... 萧九娘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打断了萧晋专心致志的练拳:“六哥!” 萧晋眼中的寒芒顿时隐没在眼底。迅速的收了拳,已是一脸的神色自若:“九妹,你怎么来了?对了,我之前叮嘱你的事情办好了吧!” 夏云锦接到赏花宴的请帖,大概乐坏了吧! 萧九娘扁了扁嘴。不无委屈的说道:“别提了,我正为这件事生气呢!我特地派了林妈妈去送请帖,没想到这个夏云锦竟然这般不识抬举,竟一口回绝了!” 萧晋笑容凝结在唇角,眉头拧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不可能!那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怎么可能回绝你的邀请!” 萧九娘一时也没听出这句话的暗藏的语病,委屈不已的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她竟会是这个反应。真是气死我了!” 堂堂安国侯府,想上赶着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别说是区区一个商人之女,就是满朝的文武百官,听到安国侯府这几个字也要肃然起敬。先祖立下的赫赫战功,百年世家传承的底蕴,造就了如今显赫的安国侯府。也造就了萧九娘一身的高傲和自矜。所以,也格外受不了任何的闲气,哪怕是一星半点。更何况还是来自那个貌美更胜自己的夏云锦…… 想及此,萧九娘娇嗔道:“都是你的馊主意,非让我给那个夏三娘下什么请帖,害的我受了这样的羞辱。我不管,这口闲气,你一定得替我争回来不可!” 萧晋已经恢复了冷静,闻言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她明天一定会来的。” 萧九娘也是聪明之人,一听这话音便觉得不对劲,不怎么确定的问道:“六哥,你该不是打算再派人登门去请她吧!” “没错!”萧晋点了点头:“我待会儿让石凌去一趟夏府,明天的赏花宴,她非来不可。到时候,你好好的羞辱她一顿,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萧九娘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最后两句上,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欢喜的说道:“还是六哥对我最好了。” 萧晋含笑看着最受宠的幼妹,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当然了,你可是我最疼爱的亲妹妹。谁胆敢惹到你,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萧九娘被哄的开心极了,脑海中迅速的盘算起明天要如何让夏云锦难堪。压根没想过夏云锦明天会不会来这种问题! …… 夏云锦回绝了林妈妈之后,心情一直十分美妙。 身边的几个丫鬟却都为此惋惜不已。尤其是桃花,一脸痛心的叹道:“三娘子,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拒绝了?那可是安国侯府的赏花宴啊!去的人一定都是身份很矜贵的小娘子。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场合,还总闹着让夫人带你去见识见识吗?怎么机会送上门来,你倒又不肯去了?” 小茉莉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桃花姐说的对。这可不是三娘子的行事风格。” 这确实不是以前那个夏云锦的行事风格,不过,却是现在这个崭新的夏三娘的行事做派。夏云锦笑吟吟的问道:“小茉莉,你最喜欢什么?” 小茉莉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喜欢银子了。” 夏云锦莞尔一笑,接着说道:“是,你喜欢银子。如果有人把银子捧到你面前,你自然会高高兴兴的接过来。可如果现在天上掉了很多银子,眼看着就要砸到你头上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那岂不是被砸的满头都是包?”小茉莉大惊失色:“奴婢当然得躲了。银子再好,也没有命重要!” 夏云锦笑着接道:“你说的对,所以,我现在也要躲开。”谁知道萧九娘到底是想做什么,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桃花荷花腊梅都听懂了夏云锦的意思,眼中俱都露出佩服。 小茉莉认真的想了片刻,然后问道:“三娘子,你刚才不是在说天上掉银子的事情么?这和你要回绝侯府的请帖有什么关系?” 夏云锦:“……” “你这脑袋就是块榆木疙瘩!”荷花又好气又好笑的用手指点了点小茉莉的额头:“你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吗?安国侯府的九娘子和我们娘子往日根本没有来往,怎么会无端端的送了请帖来?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三娘子及时婉拒是最好的选择。” 小茉莉这才恍然大悟,略有些羞赧的挠挠头不吭声了。 就在此刻,门房的小厮匆匆的跑来禀报:“三娘子,安国侯府的石侍卫拿着世子爷的名帖来了。” ……这对兄妹到底是要闹哪一出,还有完没完了? 夏云锦开始觉得头痛了。之前她就觉得安国侯府的请帖来的莫名其妙,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现在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此事果然和萧晋有关…… 门房小厮等了片刻,见夏云锦没吭声,大着胆子问道:“三娘子,石侍卫还在门口候着,是不是先请他进府再说?” 夏云锦勉强的点了点头,只觉得气短胸闷。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想和萧晋有任何牵扯和来往。可人家这么明晃晃的派侍卫找上门来,她总不好拒人于门外。 先听听那个石侍卫会说些什么,再做打算好了。 夏云锦随口吩咐道:“桃花,你替我去垂花门前迎一迎石侍卫。” 桃花被点了名,颇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 夏云锦见桃花这副反应,倒是有些奇怪了,忍不住打趣道:“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做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四个贴身丫鬟里,荷花冷静沉稳细心,腊梅做事妥帖沉默少言,小茉莉活泼可爱,桃花却是最漂亮最爱笑的那一个,在府中人缘也是最好的。所以,平日里来了客人,夏云锦很自然的会派桃花出去招呼。桃花也最乐意做这种出头露脸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桃花扁扁嘴:“别人也就罢了,可那个石侍卫脾气大架子大长的丑说话又讨人嫌,奴婢实在是讨厌他!” 第六十八章 “邀请” 夏云锦听的失笑不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那个石侍卫确实一脸傲气不讨人喜欢,可也不至于像桃花说的那么惹人厌吧! 桃花撇撇嘴,总算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去垂花门前相迎。等了片刻,就见一个身穿侍卫服身材高壮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石侍卫里边请,三娘子已经恭候多时了。”桃花挤出一个笑容。 石侍卫瞄了皮笑肉不笑的桃花一眼,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桃花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又吐了吐舌头。石侍卫忽的回头,正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桃花:“......” 石侍卫扯了扯唇角,扔下一句:“下次在人背后做鬼脸的时候,记得动作快一些。”说完,便又施施然的转回了头,大步进了凝翠园。 桃花涨红了俏脸,咬牙切齿的跟了上去。 ...... 石侍卫这次来,态度倒是稍微恭敬了一些:“见过夏娘子!”虽然不清楚世子爷对夏云锦到底是什么心意,不过,世子爷对夏娘子的另眼相看是显而易见的。所以,石侍卫将平日的高傲收敛了几分。 夏云锦在这短短片刻功夫里,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微笑着说道:“不知石侍卫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石侍卫应道:“世子爷命我前来邀请夏娘子,明日侯府里的赏花宴还请夏娘子一定要来。”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夏云锦咳嗽一声,将之前应付林妈妈的借口又搬了出来:“还请石侍卫回禀柿子爷一声,柿子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近来夏家有些事情,我实在抽不开身......” “柿子爷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三娘子。”石侍卫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如果夏娘子坚持不肯来,那今后夏家生意遇到的麻烦会不止现在这一点点。” 夏云锦:“......”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夏云锦气血翻涌不已。真想当着石侍卫的脸啐回去!荷花桃花等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可就连生性最冲动的小茉莉也没敢多说什么。 石侍卫是没什么好怕的。可怕的是石侍卫身后的主子......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难得的是石侍卫也没觉得尴尬,等了片刻,见夏云锦还是没吭声,石侍卫又说道:“明日我们侯府的九娘子设了赏花宴,请了不少贵客。请了明珠郡主,请了傅家的二娘子,还有平西侯府的五娘子。夏娘子能接到一张请帖。足以令京城所有没出阁的小娘子羡慕。” 言下之意就是。安国侯府都没嫌弃你是商户之女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这样的邀请? 夏云锦憋了一肚子闷气,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硬邦邦的答道:“你回去回禀柿子爷一声。明天我一定会去。” 石侍卫一脸“你早就该答应也省的我多跑了这么一趟”的表情。 对着这么一张脸,夏云锦要是笑的出来才是怪事,心里越想越有气,冷着脸说道:“不过,也请你替我带个话给柿子爷。我只是个商户之女,没经历过什么大场合。若是到时候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妥,惹的那些娇贵的小娘子们不高兴,可不能怪我。” 石侍卫:“......” 夏云锦扳回一城,心情总算愉快了一些。扯了个笑容说道:“石侍卫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尽快回去复命好了。记得把我说过的话都学给柿子爷听一遍。” ...... 石侍卫回去复命的时候,重点强调了前半段,至于夏云锦的“出言不逊”却是轻描淡写一提而过。 萧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问道:“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不得隐瞒,老老实实的说给我听。” 虽然语气并不严厉。却透出一股冷意。 石侍卫不敢再有所隐瞒,只得将夏云锦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萧晋笑容渐渐收敛,唇角抿的极紧,右手不自觉的轻敲桌面。 石侍卫垂着头,眼角余光却瞄到了萧晋的小动作,后背隐隐的发凉。 他跟在世子萧晋身边也有六年了,对世子的脾气自然清楚的很。只要世子一做出这样的小动作,就说明心情很不美妙,也意味着有人遭殃了...... 夏娘子,你自求多福吧! ...... “呸!仗势欺人!”夏云锦一脸愤怒的瞪着窗外的那棵树,仿佛那棵树就是可恶的柿子萧晋一般:“安国侯府的赏花宴又怎么样?我就是不爱去不行吗?凭什么还硬逼着我去?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棵树沉默不语,一阵微风吹过,树叶轻轻的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夏云锦对着这棵树说的越发起劲:“见过逼良为娼的,没见过逼着人去做客的。好,既然非逼着我,我明天就去!我倒要看看你们兄妹两个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把这场赏花宴搅和的一团乱,我就不叫夏云锦......” 丫鬟们也在门外窃窃私语。 “三娘子这次可真是气的不轻。”荷花叹道:“自从石侍卫走了之后,她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到现在都没消气。” 桃花心有戚戚焉的附和道:“三娘子的脾气素来随和,我可从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 “要不然,我们进去劝劝吧!”小茉莉出主意。 腊梅瞪了她一眼:“多事!” 荷花想了想说道:“三娘子心里不痛快,我们说的再多也没用。还是别进去给她添堵了,说不定她一个人多待会儿就会好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道理是明摆着的。明天的赏花宴是非去不可了。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暂时将怒气都按捺下来,将明天的赏花宴应付过去再说。 这个道理夏云锦自然也懂。 所以,在将那棵树当成萧晋狠骂了一通之后,夏云锦心里的郁闷也随之散去了不少。冷静下来之后,开始仔细的考虑明天的赏花宴。 所谓赏花宴,就是闺阁少女聚会的一种借口。类似于现代的私人聚会或是小派对之类的。由安国侯府最受宠的萧九娘发起的这场赏花宴,规格特别的高一些。其中不仅有侯府嫡女,还有堂堂郡主之类的人物。 不过,这些名头能唬到别人,可唬不到她。 撇开显赫的家世不提,其实也就是一堆尚未成年的黄毛丫头,找个由头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些闲话而已。她再不济也是有了几年工作经验的成年人,总不至于被几个小姑娘吓到。到时候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沉下心来应对就是了。短短半天,还愁熬不过去么?就算中途出了点什么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萧氏兄妹硬是逼着她去的,出了问题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想通了之后,夏云锦推开门:“腊梅,快点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被这些人闹了半天,我肚子都饿了。” 看到夏云锦精神抖擞恢复如常,丫鬟们也都松了口气。忙去准备晚饭不提。 ...... 隔日清晨,夏云锦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就被桃花给叫醒了:“三娘子,时候不早了,该起床梳妆打扮了。” 夏云锦睁开迷蒙的睡眼,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呻吟一声:“天还没亮呢,我再睡会儿。”说着,就把头钻进了被褥里。 桃花奋力的拉扯被子:“三娘子,今天你可得早点起,不能再睡了。待会儿还要去安国侯府做客呢!不早点梳妆怎么行。” 夏云锦的瞌睡虫被桃花聒噪的声音赶的无影无踪,痛苦不已的叹道:“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哪里需要这么慎重。” 桃花振振有词的说道:“当然要慎重了。这么多小娘子到了一起,第一个要比的是什么?肯定是相貌。三娘子天生丽质,只要稍微一梳妆打扮,就会艳惊四座!一定得好好打扮一番,将所有人都比下去才行。” 说的也有点道理。家世是没的比了,容貌气质她可半点不输人。怎么着也得把这个优势发挥出来! 想及此,夏云锦也没心情再赖床了,很配合的起床梳洗装扮。 桃花的手确实极巧,很快就梳出了一个漂亮的发式。没出阁的女子是不盘发髻的,有大半的发丝柔顺的垂在胸前。因为还在孝中,不宜穿戴的鲜艳,因此桃花精心挑了一支玉簪为夏云锦簪在发上。 那支玉簪不知是用什么玉雕琢出来的,雕工十分精美,玉质通透莹润,映衬的夏云锦乌发红唇肤白似玉。 桃花本想挑些胭脂,想了想又停下了手,笑嘻嘻的说道:“三娘子这样已经很美了,这胭脂再好,也比不上天生的颜色。倒不如不用的好。” 荷花笑盈盈的接口:“说的正是。那些脂粉不用也罢!三娘子前几个月新做了不少春衫,正好有一些还没上身穿过。奴婢都拿了过来。”说着,捧了一摞色彩鲜艳的衣裙过来。 夏云锦皱眉:“这些衣裙的颜色都太鲜艳了,还是挑些素雅的颜色吧!”说着,眼尖的瞄到了一抹浅绿,伸手一指:“就是这件了!” 第六十九章 赴宴 那是一件浅绿色的衫子,配着一条月白色的长裙。浅浅的绿色如枝头抽出的嫩芽,裙角上用同色的丝线绣着缠枝莲的暗纹。颜色素雅,搭配在一起,一眼看着便觉得舒心悦目。 荷花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三娘子的眼光真好,这可是最好的软烟罗,又轻又柔又软。穿在身上最是舒服了。” 说着,便伺候着夏云锦换上了这身新衣裙。 荷花说的果然没错,这身衣裙的料子轻柔光滑,穿着异常舒适服帖,在光线不甚明朗的屋子里走动时,竟闪着流水般的光泽。若是到了阳光下,不知会是何等的令人惊艳。 夏云锦看着镜子中美丽动人的少女,心里涌起了昂扬的斗志。 萧九娘,萧晋,你们两个就等着吧!我会让你们知道夏家三娘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在“奔赴战场”之前,填饱肚子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腊梅见夏云锦吃了许多,忍不住提醒道:“三娘子,你吃的太多了吧!”待会儿可还要赴安国侯府的宴会呢! 夏云锦眨眨眼笑道:“就是要吃的多一点,免得到了侯府没胃口吃不下饭。” 丫鬟们都被逗乐了。 …… 贺二郎驾着马车平稳的驶出了夏家巷子。 陪在夏云锦身边的,照例是荷花和桃花两个丫鬟。荷花的沉稳细心和聪慧,在丫鬟中是头一份。桃花生的标致,又伶俐活泼,夏云锦外出时也喜欢带上她。小茉莉和腊梅,一个太莽撞粗心,一个太沉默寡言,都不是外出随行的好人选。 离安国侯府越近,桃花便觉得心跳的越快。悄悄瞄了正襟危坐的夏云锦一眼,低声问道:“三娘子,你心里紧张么?” ……废话,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紧张。可她今天没打算示人以弱,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显出镇定自若来。 夏云锦淡淡笑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们也不过是出身好了一些,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顿了顿又问道:“对了,昨日石侍卫口中提到的那些小娘子。你都听说过么?” 这个问题可算问对人了。 桃花立刻精神抖索的应道:“当然知道了。先说一说那位明珠郡主好了。她是英武郡王的妹妹,也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女。听说生的十分美丽,被人誉为京城第一美女。” 这个来头果然不小。就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京城第一美女,到底美成了什么样子。和这具身子比起来又是谁更甚一筹。 夏云锦好奇的想着,又凝神听了下去。 “傅二娘子是安国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傅家本是武将出身,这位傅二娘子却自小就博学多才,擅长书画,素有才女之称。”桃花说起这些八卦来如数家珍:“还有那位平西侯府的罗五娘子,也是出了名的貌美。再加上侯府的萧九娘子,这几个人可都是京城最有名气的小娘子了……” 所以,这个赏花宴的请帖确实十分难得。能接到这样的请帖,就相当于加入了京城顶尖贵女的交际圈。 夏云锦听着听着。忽的又生出了兴致来。对接下来的侯府之行也不算太排斥了。既来之则安之。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正好可以见识一下这个时候的贵族少女娱乐生活。 …… 安国侯府很快就到了。 门房处有几个管事婆子模样的妇人,夏云锦刚一露面,其中一个便笑着迎了上来:“敢问可是夏娘子?” 夏云锦此时戴着的纬帽并未取下,也不知道这个管事婆子是怎么认出她的。 夏云锦含笑点头:“正是。” 那个管事婆子笑道:“今日赏花宴就设在水月轩里。还请夏娘子随奴婢来。” 夏云锦领着两个丫鬟,不疾不徐的跟在管事婆子的身后。安国侯府她也来过两回了,去过的地方只有荣德堂和听风阁。这个水月轩看来是萧九娘的住处,离听风阁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小径。 在路过听风阁的时候,夏云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却见院门紧紧的关着。看来,那个柿子爷今天似乎不在府里啊…… 夏云锦心里悄然松口气。如果能避开和那个柿子爷的正面接触,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管怎么说,人家身份摆在那儿,要是硬碰硬的,吃亏的肯定是她。相比之下,她更乐意去应付几个小娘子。 刚一进水月轩,便有一阵阵的花香扑面而来。 那个管事婆子进去禀报,夏云锦正好趁着这片刻功夫仔细打量周围的景致。 这个水月轩和听风阁正好相反。听风阁里空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花草树木。这个水月轩的目光所及处都种了花草,其中有不少品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眼看去,各种极尽娇艳的花朵争相怒放,大小不一五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 看来,这个萧九娘倒是爱花之人。 “夏娘子,九娘子正在招呼客人,无暇亲自相迎。请随奴婢到那边的赏花亭。”那个管事婆子笑吟吟的回转。 夏云锦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随着管事婆子往里走。 绕过了一个抄手游廊,赏花亭顿时引入眼帘。 说是赏花亭确实一点都不为过。一片打理的十分整齐美观的花圃中间,建着一个雅致小巧的亭子,约莫可容七八个人的样子。微风徐来,花香袭人,精致的亭子里,三个窈窕少女并肩而立,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声隐隐的传了过来。 隔了几十米远,压根看不清这三个少女的相貌。可这样的画面,却实在美不胜收。 那个管事婆子却不肯再往前走了,笑着说道:“夏娘子,你从这条小径走过去,就能到赏花亭了。九娘子说话时不喜有人打扰,奴婢就不过去了。”说着,又看了荷花桃花一眼:“你们两个随我到那边去等着好了。” 竟是连她们两个也不让跟着。 荷花自然不肯,笑着说道:“妈妈请见谅,我们两个平日里跟着三娘子习惯了,不管三娘子到哪儿,我们都是要跟着的。” 桃花也立刻点头附和:“就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就该伺候主子。哪有撇下主子自己跑去偷懒的道理。” 那个管事妈妈却半步不肯让,笑着说道:“真是对不住了。这是九娘子开赏花宴时的规矩,并不是特地要针对夏娘子一个人。你们不妨看看那边的赏花亭,傅二娘子和罗五娘子都是一个人去的。待会儿就算是明珠郡主来了,也不会带贴身丫鬟过去。说句不中听的话,那赏花亭里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去的。” 虽然半个贬低的字眼都没有,可话语中的轻蔑之意却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荷花桃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夏云锦生性护短,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欺辱,冷然说道:“妈妈若是这么说,我也是没资格进这个赏花亭的。既然如此,不去也罢。”说着,竟转身就要走。 那个管事妈妈面色微微一变,却不敢眼睁睁的看着夏云锦走了。她之前可是被特意叮嘱过的,一定要好好的“招呼”这位夏三娘子。要是让夏云锦就这么走了,九娘子不大发雷霆才是怪事。 “三娘子请留步。”管事妈妈立刻陪起了笑脸:“奴婢并不是成心为难。九娘子的赏花宴确实有这样的规矩。这也是为了几位小娘子在一起说话方便,免得顾忌有丫鬟在一旁说话也会受了拘束。若是奴婢刚才说话有不妥之处,还请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夏云锦停住脚步,淡淡的说道:“你刚才说话并没有开罪我,只是对我身边人有些不礼貌。如果她们两个不计较,我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刚才她当然不是真的要走,只是想试探试探这个管事妈妈的态度而已。这一试探,果然就试探出奥妙来了。这个管事妈妈宁愿忍气吞声的赔礼,也不敢任由她走人。必然是之前得了叮嘱。只要利用这一点,大可以为荷花桃花出口闲气。 …… 能做到萧九娘身边的管事当然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夏云锦的用意,心里羞恼之极。可夏云锦的态度如此强硬,她不得不硬是挤出笑容给荷花桃花赔了礼:“两位姑娘可别生我的气。我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惯了,刚才绝不是有意针对你们两个。” 人家已经赔礼道歉了,荷花桃花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各自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那个管事妈妈老实消停了不少。又陪笑道:“夏娘子,请你一个人去赏花亭吧!奴婢自会领着她们两个去别的地方休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绝不会怠慢了她们。” 夏云锦随意的嗯了一声。 荷花有些不放心,低声提醒:“三娘子,你一个人多加小心。” 夏云锦笑了笑,低低的应道:“放心好了,我能应付得来。”说着,挺直了腰,缓缓的走上了那条宽不盈尺的小径。 只走了两步,夏云锦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第七十章 羞辱? 这条约莫有十米左右的小径其实不算特别窄,足够一个人通行。 可小径的两旁都种满了花。有些花枝更是伸到了小径上来,还有花是带了刺的。此时已近初夏,身上穿着的衫裙薄而轻软,若是被花枝上的刺勾到了,衣裙非被勾坏不可。那时候可就当场出丑了!要想安然走过这条小径,走路时一定得特别的小心才行。 所以,这其实是萧九娘故意为难她的第一关吗? 夏云锦撇了撇嘴,抬头看了赏花亭一眼。巧的很,赏花亭的几个少女也都笑盈盈的看了过来。其中那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少女,不是萧九娘又是谁? 明明隔了这么远,可萧九娘眼中的笑意却清晰可见。 是想等着看她出丑么?哼,想都别想!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缓缓的走了过去。此时流行宽大的裙摆,微风吹拂,裙摆便随风飘扬,既飘逸又美丽动人。她身上穿着的裙子便是这种式样,腰身收的极细,裙摆却很大。美是很美了,可这个时候真的很让人头痛......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步履放的又慢又稳,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用力压着裙摆。然后抬头挺胸,优雅的走了过去。 站在赏花亭里的萧九娘,看着戴着帷帽的少女莲步轻移款款而来,笑容渐渐从眼底隐没。 站在萧九娘身侧的黄衣少女,轻笑着问道:“她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夏三娘子么?果然是个美人儿。”虽然隔着帷帽看不清夏云锦的相貌,可那样曼妙的姿态风华,却足以令人动容。 萧九娘撇撇嘴,略有些不屑的说道:“确实有几分姿色。” 语气里隐隐的飘出一丝酸味。 另一个穿着浅紫罗裙的少女抿着嘴唇轻笑:“能让九娘子赞一声貌美的,想来必然不是平凡之辈了。”分明是在打趣萧九娘眼高于顶。 萧九娘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这个少女一眼:“你惯爱取笑我。待会儿你见了她自然就知道了。” 萧九娘这么说,无疑是承认这个夏三娘子确实生的十分貌美了。黄衣少女和紫衣少女被她这么一说,也都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那个戴着帷帽的少女优雅的缓步而来。待走到赏花亭外的石阶上时,才取下了帷帽,露出了真实面容。 长长的黑发垂至胸前,皮肤白皙无暇,双眸若秋水般明媚。小巧的鼻梁。红唇嫣然。一身素雅的衣裙不但没有减损她的丽色,反而更增添了几分风姿。 ......怪不得连心高气傲的萧九娘也要承认她的美貌。事实上,用美貌两个字来形容她实在有些太过肤浅了。就连同为女子的她们也有惊艳的感觉。 此时。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眸蕴含浅浅的笑意,目光在她们的脸上一一掠过,略有些低沉绵软的声音却异常动听:“小女子夏三娘,见过诸位娘子。” 萧九娘淡淡一笑:“夏娘子不妨到赏花亭里来说话,我正好给你介绍一下她们两个。”态度不能说不客气,可愣是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真让人听着不爽! 夏云锦心里暗暗腹诽,面上却半分不露,笑盈盈的上了石阶,进了赏花亭。然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三个少女。 萧九娘就不用说了。气质容貌都是顶尖的。那个黄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容貌秀丽,未语先笑,颇惹人好感。穿着浅紫衣裙的少女生的有些纤瘦,容貌也不是顶美,可气质却十分娴雅。 三个少女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风采。并肩站在一起,将这满园的鲜花都映衬的黯淡无光。 萧九娘先介绍那个黄色衣裙的少女:“这位是平西侯府的五娘子,闺名依依。” 夏云锦微微一笑:“小女子见过罗五娘子。”态度礼貌而客气,却并未敛身行礼。 眼前的几个少女家世身份都远胜过自己,若是一开始就低声下气。无疑是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了。所以,夏云锦表现的十分坦然自若。 罗依依回以浅笑:“夏娘子不必客气,来者都是客,今天既然一起到了侯府做客,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这就是名门贵女的风范吗?明明心里瞧不起她,面上却都表现的十分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夏云锦又看向那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少女,那个少女浅浅笑道:“我姓傅,闺名文怡,在家中排行第二。” 原来,她就是桃花口中那个赫赫有名的才女傅二娘子。 夏云锦含笑见了礼。 接下来,基本就没她什么事情了。 萧九娘笑着说道:“依依,你和表姐可有些日子没来找我玩了。我整日待在家里,闷也要闷死了。” “我倒是想来,可母亲这些日子天天把我拘在家里,让我练女红针线。”罗依依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故意叹道:“你们两个瞧瞧,我的手指上不知被针戳过了多少回。见了你们都不好意思把手伸出来了。” 萧九娘掩嘴笑了起来,又嗔怪道:“依依没时间出府也就罢了,表姐总该有时间吧!哥哥受了腿伤这么久,你就算不来看我,也总该来探望他才是。” 傅文怡略略红了脸,笑着解释道:“我本是想过来的。只是这些日子得了一本古书,一时看的入了迷,便没了空闲。” “你呀,有了书就六亲不认谁也不理了。”萧九娘俏皮的扮了个鬼脸:“以后休想我去找你了,你就天天抱着一堆书说话好了。” 傅文怡笑着反击:“亏你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天天练琴种花,忙的不亦乐乎么?” ...... 彼此都是初见,本就没什么话说。萧九娘又刻意和罗依依傅文怡说的热络,分明是故意晾着夏云锦。 夏云锦早有心理准备,自然没把这点阵仗放在眼里。一个人坐在亭子边,悠闲的倚着栏杆赏花,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萧九娘本是想借着这样的举动羞辱她,眼角余光瞄到夏云锦悠闲自在的模样,心里有些忿忿。故意笑问道:“对了,不知道夏娘子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 夏云锦淡淡一笑:“我平日里要当家理事,还要打理夏家的生意,哪里还有空闲消遣。” 提到生意两个字,萧九娘等人俱都露出一丝淡不可察的轻蔑。此时的商人地位虽然较之前朝稍有提高,可在真正的勋贵们面前,就算是再富有的商户也是十分低微的,甚至透着几分低俗。 夏云锦敏感的察觉到了眼前几个少女神色流露出的轻视,却并未放在心上。 她们都生在勋贵之家,生来就锦衣玉食,从不用为生计发愁,当然不会懂要撑起一个门户所需要付出的心血和辛苦。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就是这个道理。如果萧九娘以为这点小小的轻蔑就可以让她羞恼,一定会大失所望了。因为她从来没觉得女子当家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正想着,萧九娘便故作惋惜的叹道:“生意上的事情本该由男子操心,可惜你父兄双亡,逼的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得抛头露面……”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出口,只是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夏云锦。 夏云锦心里直冒火星,面上却依然维持着淡定的笑容:“九娘子这么说,我可不赞成。女子也不见得就比男子差了。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为什么不能做?当年则天圣皇帝也是女子,可她雄才大略胜过世间所有男子,这才有了大周朝的百年基业。我当然远远比不了则天圣皇帝,不过,撑门立户守护家业却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萧九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可夏云锦口口声声拿则天圣皇帝来举例,她想反驳都无从反驳起,别提多憋闷了。 夏云锦欣赏着萧九娘难看的脸色,心情陡然舒畅了不少。 眼看着气氛尴尬,罗依依忙笑着打圆场:“夏娘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委实令人佩服。”说着,又故意张望一眼:“真是奇怪了,如月你不是给明珠郡主也下了请帖么?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要不要命人再去门口看看?” 原来,萧九娘的闺名是萧如月。 萧如月定定神,挤出笑容:“她既是答应会来,肯定不会失约的,再等上片刻好了。” 正说着,一行人走了过来。远远看去,有男有女,约莫四五个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却都风姿卓然,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萧如月凝神看了一眼,便抿唇笑了:“你们快瞧,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仅是明珠郡主,就连英武郡王和六哥也来了呢!” 罗依依和傅文怡俱都眼睛一亮,齐齐看了过去。 夏云锦对这个传说中的明珠郡主也好奇的很,顺着萧如月等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第一个引入眼帘的,是萧晋那张英俊夺目的脸庞。他的腿伤应该已经好了,走路时十分利索。 第七十一章 会面 今天的萧晋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武服,勾勒出结实又俊朗的线条。俊脸神采奕奕,在阳光下散发出夺人的光芒。 虽然夏云锦很不待见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很英俊的少年郎。 萧晋也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和夏云锦的视线在空中相触……然后,没有移开。 在别人眼里,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对视有些暧昧不清的意味。可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四目对视间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萧晋心里暗暗冷笑:夏云锦,算你识趣!要是你今日敢不来,我一只手也能灭了夏家。 夏云锦暗暗咬牙切齿:萧晋,别以为我来就是怕了你!要不是你仗势欺人,我才懒得理你。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千方百计让我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 众人都留意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视,面色顿时都微妙了起来。尤其是萧如月,心里更是敲起了小鼓。 之前还真的没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六哥怂恿她请夏云锦入府,真的就是为她找个乐子戏弄夏云锦一番,还是……出于某些微妙的心思? 一旁的傅文怡笑容渐渐收敛,垂下了眼眸。 夏云锦悻悻的先移开了目光。先声明,她可不是怕了萧晋。只是两人这样一直对视,给人的感觉实在太不对劲了。她对攀高枝没什么兴趣,更不愿让在场的人怀疑她和萧晋有什么瓜葛…… 没有人怀疑,因为大家都很肯定他们两个之间不同寻常。 站在萧晋身侧的红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笑容渐渐在眼底隐没。口中却笑道:“萧六哥,那个小娘子就是那个夏家的三娘子么?” 萧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正是。今天能见到郡主,是夏娘子的荣幸和福气。”这语气不算热络,可熟悉萧晋脾气的人就会知道,他对这个夏娘子分明多了几分关注。 明珠郡主笑容有些僵硬:“难得萧六哥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待会儿我可要好好和她亲近亲近才是。” 上心吗?这么说……似乎也未尝不可! 萧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终于将目光从夏云锦的身上移开了。 明珠郡主却直直的看了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个夏娘子到底生的何等模样,竟连一向对女子冷若冰霜的萧晋也对她另眼相看! …… 赏花亭越来越近了,那个穿着浅绿短衫月白长裙的少女面容愈发清晰的引入眼帘。 明珠郡主心里暗暗一惊。她自恃容貌出众。有好事者甚至在暗中封了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她面上冷冷淡淡。心里却是暗暗引以为豪,甚至不乏自得。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实在太过自信了。 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比自己更美的少女! 那种耀目的美丽,将赏花亭外绚烂的百花映衬的暗淡无光。似乎所有的风景都成了背景,只为了衬托出她此刻倚着栏杆浅笑的风姿。 此时的夏云锦,也在凝神打量这位明珠郡主。 只见这个少女约有十六岁左右,一张瓜子脸,柳眉樱唇。白皙的皮肤比最好的丝缎还要光滑细腻,在绯红色衣裙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艳光慑人。比容貌更夺目的,却是这个少女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矜持和骄傲。这样的骄傲非但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令人印象更加深刻。 也只有这样矜贵的少女,才配得上这样的骄傲! 两个少女四目相触。夏云锦微微一笑,那个明珠郡主却没有回以浅笑,反而迅速的将目光移开了。 ……一个比一个小心眼。明明她连一句话没说,就被人不待见了。 夏云锦心里暗暗腹诽,也迅速的收敛了笑意。 萧如月欢喜的迎了上去。先喊了声“六哥”,然后冲英武郡王和明珠郡主笑道:“武大哥,秀儿姐姐,我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 那个肤色微黑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正是英武郡王武濬。他朗声笑道:“六郎受了腿伤不要紧。神机营里一摊子事情可就都扔给我了。这些日子我忙的快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哪还有闲情来串门。” 他说的风趣幽默,逗的几个少女都掩嘴笑了。 萧晋显然和武濬私交甚好,闻言挑眉笑道:“你若是心里不服气,干脆也受点伤,在家里好好养上几个月,神机营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全都扔给我。” 武濬笑骂道:“去你的,我才没那么晦气。打猎也能伤了腿。” 说笑几句之后,众人一一见了礼。 武濬和萧晋和几个少女都很熟稔,彼此笑着打个招呼也就行了。不过,轮到夏云锦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夏云锦浅笑着敛衽行礼:“小女子夏氏三娘子,见过英武郡王,见过明珠郡主。” 武濬此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一眼,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点了点头。 武秀儿的表现却要高傲冷淡多了,略一点头,便扭过头和萧如月说话去了。 …… 萧晋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夏云锦忍住啐他一口的冲动,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过头继续欣赏鲜花。 过了片刻,又有两三个客人陆续来了,具体形貌不用一一赘述,家世和相貌都和萧如月等人看齐。人一多,气氛也热闹了起来。武濬和萧晋竟也没有走,一直含笑站在一旁低声说笑。少女们边闲聊,边频频的看了过去。 萧晋年少英俊意气风发不必细说了,这位英武郡王武濬也生的十分俊朗,比萧晋多了几分沉稳持重。两人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夏云锦暗暗觉得好笑。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青春偶像剧的现场版。两个古代版的高富帅,惹的一堆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心荡神驰。 被人晾在一旁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耳根清净不说,又有大把的空闲,既可以赏花,又能欣赏各人的神情。如果一直被这样晾着直到这个赏花宴结束也挺好的。 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绝对是个奢望。 萧晋兄妹既然特意“请”了她过来,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罢。 “我去年特地种下了一片芍药,现在开的正好。”萧如月笑盈盈的说道:“不如过去欣赏一番如何?” 众人欣然应了。 夏云锦不想惹来任何人的注意,刻意的尾随在众人身后。 很快就到了那一片芍药前。芍药的花本就十分绚丽,这一片芍药里品种又很多,大小不一色彩缤纷的花朵交织在一起,果然美不胜收。 看着这样的美景,夏云锦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忍不住俯下身子,轻嗅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花香迅速的侵袭而来。整个人沐浴在阳光花香里,身心仿佛都轻盈了许多。 萧晋正巧看了过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还有那一抹毫不掩饰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她笑的那样的开怀那样的纯净。 不,不可能!那样一个贪慕虚荣又阴险狡诈的女子,怎么可能笑的那样灿烂明媚…… 萧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和愤怒。这抹阴暗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便消失无踪。 …… “这芍药果然开的极好,”傅文怡笑着赞道:“这里至少也有十几个品种,也不知道如月费了多少心思,才种出了这么一片芍药。” 罗依依笑着接口:“倒是便宜了我们,白白过了眼瘾,又不用出半点力气。” 就连眼高于顶的武秀儿也忍不住赞了几句。 萧如月在众人的赞扬声中扬起了唇角,却竭力做出淡定的样子:“说起来也花不了多少心思。吩咐一声,自然有花匠们操心忙碌。我只动动嘴皮子罢了。”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萧如月的性子,哪怕背地里下的功夫再多花的心思再多,嘴上也是决计不肯承认的。因此也没人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笑着称赞芍药花开的好看。 萧如月瞄了待在一旁怡然自得的夏云锦一眼,忽的笑道:“今日春景正好,又有芍药花可赏,大家何必即兴赋诗一首。比一比谁作的诗最好如何?” 傅文怡最擅诗词,自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武秀儿也存着在人前一出风头的心思,不无矜持的点了点头。 罗依依等人也都见惯了这种阵仗,自然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各自找了个地方,边赏花边冥思苦想去了。 夏云锦没打算掺和,很自觉的闪到了一边。 萧如月却不肯放过她,笑着说道:“夏娘子,你怎么一个人在那儿发呆,既是赏花宴,这诗可是人人都要做的。” 哼,一个商户之女会做什么诗,待会儿不出丑才是怪事。 不出所料,夏云锦立刻一脸为难的推辞:“九娘子说笑了,我哪里会作诗……” 萧如月心里暗暗得意,口中却不由分说的嗔道:“作诗不过是个由头,闹着玩罢了。做的好与不好,又没人会笑你。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第七十二章 羞辱? 话说到这份上,想不答应也不行。夏云锦只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神色间十分勉强。 萧如月想到待会儿夏云锦会在众人眼前出丑的样子,心里很愉快。笑盈盈的转身去寻傅文怡等人去了。 ……至于萧如月为什么要成心为难夏云锦,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只是骄傲的萧如月绝不会承认自己那点无法诉之于口的嫉恨和不甘。 夏云锦站在芍药丛边发愣,眼角余光瞄到萧如月熠熠闪亮的眼眸,脸上故意挤出了愁容。心里却在暗暗冷笑。 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今天可真的要出丑了。 来之前她就仔细琢磨过,萧九娘若想成心刁难她,会用的法子无法就是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丢人。以这些名门贵女的骄傲所能想到的方法,也无非是在才艺上狠狠的羞辱她一番了。 作诗她当然是不会了。不过,她好赖也曾经是芸芸高考生中的一名,背过的古诗词五花八门,赞美芍药的正好也有几首。只要避开唐朝初期,挑上这么一首充充门面绝对是没问题的。 想羞辱她,就要做好自取其辱的准备! 夏云锦脑海中飞快的思忖着,面上却做出了皱眉苦思的表情。 过了盏茶时分,傅文怡第一个张口笑道:“你们都想好了没有?我倒是想了一首,先来个抛砖引玉,做的不好大家可别笑我。” 武秀儿被抢了风头,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露出一抹笑意:“真是巧了。我也有了一首。” 傅文怡笑容一顿。武秀儿这么一说,倒让她不好再抢着第一个吟诗了…… 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冷场,萧如月这个主人立刻笑着打圆场:“表姐和郡主果然才华出众,竟这么快就想好了。可怜我到现在就只想了一句,还有三句都没想出来呢!你们两个可得等一等我,别让我这个主人太难看了。” 傅文怡和武秀儿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将目光各自移开了。 夏云锦看戏看的津津有味。这个武秀儿,很明显的和傅文怡不对盘。眼看着傅文怡要大出风头,竟张口拦了下来。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有什么嫌隙…… 萧如月等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过了片刻,萧如月便笑着说道:“表姐。我的诗也想好了。今儿个你可得让一让我,容我这个做主人的先吟诗。免得待会儿你和郡主一张口,我可就没脸再张口了。”看似不偏不倚,可细细一品味,语气里分明透出了几分亲昵。 到底是嫡亲的表姐妹,萧如月和傅文怡的关系明显更好一些。 这么一来。武秀儿也不好再争抢着第一个了。不过,她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闻言抿唇笑道:“好好好。这次就先让着你。等下次我开茶会比琴艺的时候,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和我抢了。” 这话却是摆明着在膈应傅文怡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傅文怡自小就诗才出众擅长书画,唯独在琴艺上平平? 傅文怡只当做没听出武秀儿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说道:“如月你就别卖关子了。快把你做好的诗吟出来给我们欣赏。” 萧如月清了清嗓子。缓缓吟诵道:“绿萼披风瘦,红苞浥露肥。只愁春梦断,化作彩云飞。” “好!”第一个称赞出声的,却是默默站在一旁的武濬:“九娘这首诗做的极好,让人一听就想到了芍药盛放时的风姿!” 萧如月心里得意之极,面上却要摆出自谦的样子来:“郡王谬赞了。若论诗才,我可比表姐和郡主差远了。”事实上。她为了今天能大出风头,可是暗中准备许久了。这一首诗当然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蹴而成,是前几日就悄悄琢磨好的。 傅文怡立刻笑道:“你就别自谦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一首应时应景的好诗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这芍药诗做的这么好,我刚才想的那首和你一比,可就逊色太多了。我就不丢这个人了。” 连诗才最出众的傅文怡都这么说了,罗依依等人自然也连连笑着附和。 萧如月大出了风头,心情别提多好了。 武秀儿眸光微闪,忽的开起了玩笑:“如月,你什么时候作诗做的这么好了。该不是之前就偷偷想好了吧!” 萧如月被说中了心思,俏脸微微一红,却不肯承认:“哪有的事。”转而娇嗔的看向萧晋:“六哥,郡主又欺负我。” 萧晋挑眉一笑,俊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你确定郡主是在欺负你,而不是在说真话吗?” 此话顿时惹来众人开怀一笑。萧如月故作生气的跺跺脚,武秀儿也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有些懊恼。 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来之前不就暗暗想好了一定要让着萧如月几分的么?现在倒好,当着萧晋的面就落了萧如月的面子。别看萧晋也打趣了萧如月几句,可萧如月到底是他的亲妹妹,焉有不疼爱的道理?说不定,萧晋此时心里正不高兴呢! 众人微妙的神情落入夏云锦的眼中,自有另一番感受。 萧如月和傅文怡交好,对这个明珠郡主反而不算太热络。而这个明珠郡主嘛,态度就更微妙了。对傅文怡似乎隐隐有些敌意,处处在针对她。再加上对萧如月的容忍三分和对萧晋的频频留意,这其中的缘故当然只有一个…… 夏云锦忍不住瞄了正扬着笑脸的萧晋一眼。真看不出他有哪点好,竟惹得冷傲美貌的明珠郡主芳心暗许。还有那个含笑不语的傅文怡,分明也在有意无意的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正胡思乱想,萧如月的声音忽的响起:“夏娘子,你的诗做好了么?” 众人的目光刷的看了过来。 这些目光里,有好奇,有不屑,有轻视,还有些看热闹的意味。尤其是萧晋的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更是深沉难辨。 都在等着看她出丑吗? 夏云锦的斗志彻底被激发了出来,站直了身子,徐徐一笑:“小女子不才,刚才也胡乱做了一首。还请诸位娘子品鉴。” 灿烂的阳光下,那抹笑容徐徐绽放,分明是芍药丛中最亮眼的那一朵,让人目眩神迷。 萧如月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挑眉笑道:“好,夏娘子请!”她倒不相信了,一个满口生意的商户之女,能做出什么好诗来。 有同样的想法的人,显然不止萧如月一个。武秀儿傅文怡等人也都抿唇轻笑不已。 夏云锦走近芍药丛边,低头摘了一朵浅粉色的芍药,轻嗅一口,待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自己的身上之后,才缓缓张口道:“与春相识亦多年,今岁春胡不到园。一任阶前无芍药,免教蜂蝶两争喧。” …… 身后静默无声。 夏云锦无声的扯了扯唇角,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略有些歉然的笑道:“胡乱做的诗,让诸位娘子见笑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爽了有没有! 萧如月愣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比起她刚才做的那首诗,这首诗无伦是在遣词用句还是在意境上,都远远超过了不止一筹……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好的诗! 和萧如月一样震惊的,还有傅文怡。她自少博学多才,以诗词闻名。今天刻意让着萧如月,所以才刻意将自己做好的诗咽了回去。可到了这一刻,她却在暗暗庆幸。幸好她刚才没张口,不然现在出丑的可就不止萧如月一个人了…… 武秀儿的反应最直接,紧紧的盯着夏云锦问道:“这真是你自己做出来的诗么?” ……她做的出来才有鬼了! 夏云锦好无愧色理直气壮的应道:“当然是。我之前又不知道会有作诗这件事,想提前准备也不可能啊!”顺便损了萧如月一记。这里面,早知道会有作诗一事又悄悄提前准备的人,可不就是萧如月么? 萧如月又羞又恼,俏脸隐隐涨红了。有心想反驳几句找回场子,一时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僵在了当场。 “这首诗真的是你做出来的?”萧晋忽然张口问道。 夏云锦反问:“莫非柿子爷曾经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这首诗么?” 那当然是绝不可能的。这首诗是宋朝诗人郑云林做的,身在大周朝的萧晋怎么可能听说过这首诗。当年她也是偶然间看到了这首诗,一时喜欢便背了下来。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萧晋被噎了一下,面色也沉凝了下来,眼底迅速的闪过了一丝惊疑。 不可能!她绝不可能会作诗。她是个绝色美人没错,可她从不爱碰书本,更不用说什么诗词了。她只爱华服美裳金银珠宝和胭脂水粉,爱一切能让她变的更美更耀眼的东西。 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眼前这个夏云锦,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为什么有了微妙的不同? 第七十三章 抽疯 又是那种带着审视和敌意的眼神! 夏云锦心里很不爽。她到底是哪里得罪过这个柿子爷了?总这么莫名其妙的针对她是什么意思? 武濬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真没想到夏娘子诗才如此出众。今日赏花宴过后,夏娘子的名声必然会很快传开,说不定能和傅二娘子媲美。” 傅文怡挤出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容:“郡王这么说,实在让我羞愧。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作出如此好诗来,我自叹不如。”顿了顿,又含笑看向夏云锦:“日后可要请夏娘子多多指教了。” ……还有日后? 夏云锦咳嗽一声笑道:“傅娘子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不过是胡乱作了首诗,没想到竟入了大家的眼。其实我这个人天生懒散,一向不爱看书,对诗词的兴趣也不大。今天是赶鸭子上架,才勉力为之。下次再有作诗这样的事情,可千万别叫上我了。” 傅文怡已经恢复如常,闻言笑道:“夏娘子实在太过自谦了。胡乱作首诗都有这样的水准,更是让我等羞煞愧煞。过些日子我设诗会的时候,一定让人送帖子给你。你可不能不来。” 罗依依也抿唇笑道:“就是,以后有此类的宴会,可别忘了请上夏娘子。” 武秀儿竟也笑着张了口:“不用等以后了,我过两天要开个茶会,品茶弹琴论艺,最是有雅趣。夏娘子也来吧!” 夏云锦:“……” 她现在后悔了行吗?早知道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她才不出这个风头!出了口闷气确实很爽,可以后那个什么诗会茶会要怎么办?她哪里会作诗,更不用提弹琴论艺了! “多谢诸位娘子的美意。”夏云锦努力挤出笑容:“只是近来家中生意繁忙,实在离不开我。今天还是特地抽出了时间,才有空登门……” “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做就是了。”武秀儿不以为然的打断了她,不容拒绝的说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若是有用惯的琴,不妨带上。” …… 看来,众多贵女们今天在她面前失去的颜面,非要找个时间扳回一城不可了。 夏云锦硬着头皮应下了,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作诗什么的可以作弊。把以前背过的诗拿出来晾一下就能艳惊四座。可这弹琴要怎么办?她连琴弦有几根都不知道好吧! 一抬头,又撞入萧晋那双带着审视的黑眸。 夏云锦正烦躁,半点搭理他的心情都没了。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好了!现在让她头痛的是两天后的那个什么茶会。 萧如月此时也恢复了冷静,言不由衷的赞了一句:“夏娘子果然深藏不露。”然后迅速的扯开话题:“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待会儿就在在花厅里用饭,现在就移步过去如何?” 在花圃里待了半天。众人也确实有些饿了,闻言纷纷欣然点头。由萧如月领头先行,众人紧随其后。到了花厅之后。武濬和萧晋站到了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几个少女便各自坐下说话。 之前没人肯搭理夏云锦,此时情形却正好相反。一个个都好奇的打量过来,让夏云锦想到了动物园里游客看猴子的场面。 还好。彼此不太熟悉,也没人刻意的和她搭话。她只当什么事也没有,若无其事的坐着就好。夏云锦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吃了午饭,再熬上一两个时辰就能告辞了…… “奴婢见过诸位娘子。”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丫鬟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夫人听说几位娘子都来了,特地命奴婢来请娘子们到荣德堂里用午膳。”这个丫鬟,正是夏云锦见过一面的青鸾。 萧如月一怔:“之前我不是和母亲说过了么?今日就在水月轩里吃午饭。免得扰了母亲清静。”怎么母亲又命人过来请众人去荣德堂? 青鸾笑道:“九娘子还不知道吧!宁王妃今日回来了,听夫人提起诸位娘子都在,便动了心思想见见诸位娘子呢!” 宁王妃?夏云锦的脑海里迅速的浮现出赵妈妈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安国侯府长女嫁给了宁王……也就是说,这个宁王妃是萧晋嫡亲的姐姐。 萧如月眼睛一亮,欢喜极了:“太好了,没想到大姐今日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到荣德堂去。” 其余的众人自然也无异议。 宁王是当今圣上的三子,是已过世的皇后嫡出,身份尊贵,在一众皇子里无人可及,圣眷也极隆。英武郡王武濬,正是宁王的亲堂弟。 一听说宁王来了,武濬也是一脸欢容:“太好了,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堂兄了。待会儿一定要来个不醉不归。六郎,你的腿伤刚好了没多久。中午你就别喝了……” 说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武濬不由得奇怪的看了萧晋一眼,顿时一愣:“六郎,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萧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唇角抿的极紧,眼中闪着莫名的寒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是这副模样了?是谁惹到他了? 武濬的惊呼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夏云锦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在看到萧晋那副阴沉冷厉的表情时,忍不住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他了…… “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萧晋忽的张口说道:“荣德堂我暂时就不过去了,你们几个先行一步。” 萧如月担忧不已的看了过去:“你真的没事么?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大概是刚才站的久了,所以腿有些疼。坐上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心去荣德堂。待会儿若是母亲和大姐问起来,你直说无妨。”语气十分坚决。 萧如月很清楚他的脾气,没有再多劝。 傅文怡和武秀儿不约而同的看了萧晋一眼。傅文怡本想说什么,可碍着众人都在,想留下陪萧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众人举步欲行的关口,萧晋又有惊人之语:“我一个人坐在这儿太无聊了,不如夏娘子留下陪我小坐片刻如何?” 夏云锦:“……” 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当众说这样的话,大家都会误会的好吗! 傅文怡俏脸一白,看向夏云锦的眼神复杂极了。武秀儿可就没那么好的自制力了,脱口而出道:“萧六哥若是不舒服,我留下来陪你好了。” 萧晋淡淡的应道:“不用麻烦郡主了。我和夏娘子正好有要事商议,就请夏娘子留下陪我一会儿好了。” 呸!谁和他有什么要事商议了?他自己抽疯,别拉上她好吧! 夏云锦没什么好气的问道:“柿子爷只怕是记错了吧!小女子可不记得有什么事要和柿子爷商议。” 萧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夏娘子的记性实在不太好。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才对。你上次不是答应了要送些好马给我的吗?既然要去夏家马场,我总得和你商量好时间。免得你没空陪我去。” ……无耻!太无耻了!她明明只说送马,什么时候答应陪他去马场挑马了?再说了,上次的事情明明是李公子出的力,他一分力气都没出,怎么还好意思要马? 夏云锦咬牙切齿的瞪了过去:“柿子爷请放心,只要你去夏家马场,我一定会吩咐一个最擅长相马的管事相陪。” 萧晋已经恢复了镇定悠闲,用那双深邃又漂亮的眸子看了过来:“夏娘子,当着这么多的面,你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吗?不过是请你陪我小坐片刻,你有什么可紧张的。我们两个坦坦荡荡,行的正坐得直。不用担心大家会生出什么误会。” …… 大家确实没有误会,大家的眼神很肯定! 你们两个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暧昧不清吗? 傅文怡死死的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极了,一言不发的垂下了头。 武秀儿双眸喷出火星,按捺不住的要说什么。武濬立刻皱眉,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后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夏娘子就留下陪六郎说说话好了。”说着,看了武秀儿一眼。 那一眼中,分明透露出了些许警告和提醒的意思。 有些事情,大家心中有数是一回事。只要不戳破,就可以粉饰太平当成没有。若是兜不住在众人面前露了痕迹,将来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可就真的不妙了。 武秀儿看懂了武濬眼中的暗示,忿忿的将这口闷气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夏三娘,竟然无耻的勾引萧晋。今后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 众人都走了。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萧晋和夏云锦两人。 夏云锦心里那个憋闷就别提了,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就冲萧晋开了火:“你当着这么多人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和你约好要去马场了?” 第七十四章 宁王 没想到,萧晋竟然比她还要愤怒,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宁王今日会陪着大姐回来,所以才会登门做客?” “你头脑没毛病吧!”夏云锦一怒之下,也顾不得语气什么了:“你们家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之前根本半点想来的意思都没有,已经很委婉的拒绝过了一回。是你派人又去‘请’我,你该不是都忘了吧!现在又来指责我非要登门做客,你到底是在闹哪出?” 萧晋被噎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 夏云锦越说越是窝火,天性中的耿直也不受控制的冒了头:“我到底是哪里曾经得罪过你,你总是时时处处针对我?如果是我的错,你直说无妨,我道歉就是了。不然,请恕我不奉陪了!” 说着,起身便想往外走。 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夏云锦,夏家近来生意还算顺畅是吧!你说,如果安国侯府放出风声要对付夏家,你们夏家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 夏云锦不怒反笑,霍然转过身来:“没想到堂堂安国侯府的柿子,行事如此卑鄙。只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萧晋缓缓的重复这两个字,忽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蕴含着说不出的狠辣和恨意:“夏云锦,你骗的过别人,休想骗的过我。你这么一个爱慕虚荣贪念权势心狠手辣的女子,怎么配提这三个字。” 夏云锦,你曾经做过的事。我一件一件都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这一世,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我绝不会再给你机会…… 夏云锦被萧晋眼中汹涌的恨意吓了一跳。原主到底曾经做过什么,怎么会惹来这么一个敌人?该不会是因爱生恨吧!可是,她已经明里暗里的盘问过身边的人了,原主根本就没和这个柿子见过面。又哪里来的爱恨纠葛? 越深想越觉得胡乱,夏云锦忍不住问道:“柿子爷,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得罪过你了?还有,你凭什么说我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念权势的女子?”这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是一个很恶毒的指控! 萧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沉着脸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好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踏出花厅半步。” 夏云锦皱眉,正要说什么,萧晋又冷冷的挑眉:“或者。你是真的很想我出手对付夏家?” ……算你狠! 夏云锦被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要不是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只怕早就冲过去和萧晋大吵一架了。无奈现实逼的人不得不低头。这个万恶的该死的封建等级社会。商户地位低下,堂堂安国侯府若是想对付夏家,还真是伸伸手就能办到的事情。她就算再气再恼,也得先忍下这口闷气再说。 夏云锦气闷的挑了个离萧晋最远的椅子坐下了。刻意的将头扭到了一边,免得看到萧晋那张可恶的脸。因为她没有回头,所以她也错过了此时萧晋的表情。 他盯着她,目光森冷阴厉,就像是一头正待噬人的野兽盯着猎物。随时会露出獠牙扑上去,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想对付一个没了父兄的弱女子确实很容易。可动静太大,就会打草惊蛇。所以。他不得不强自忍耐恨意,将所有阴暗的负面情绪一点一滴的咽回去。 谋定而后动,才是明智之举。在这之前,他不能让任何人生出疑心。 …… 花厅里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半点声音,此时若是扔一根针在地上,一定能听到叮的一声响。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花厅的门口忽的响起了脚步声。萧晋头也不回,不耐的吩咐一声:“好了,这里不用人伺候,快点退下。” 一声熟悉的轻笑声响起。 这个笑声听在萧晋的耳中,却不啻于惊天霹雳。萧晋的脸色陡然变了,不假思索的转过头。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岁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口。这个男子穿着一身素色锦袍,面容俊朗气度出众神态悠闲,周身并无特别耀目的装饰品。只有腰间系了一块九龙玉佩。 锦袍男子打量萧晋一眼,笑着说道:“六郎,听阿濬说你的身体还没好,我心里放心不下,就特地过来看看你。” 萧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郡王说的太夸张了,我就是站了半天稍微有些疲倦,偷懒没去荣德堂,没想到竟然惊动了殿下。” 夏云锦听到动静,很自然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一怔。 这个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啊…… 锦袍男子也淡淡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在看到夏云锦微怔的神情时,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笑意:“夏娘子,别来无恙!” 夏云锦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曾经在驿站中偶遇的锦袍男子的身份。他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也是萧晋的亲姐夫宁王殿下。怪不得他浑身的贵气逼人,私下出行也有那样的排场…… 夏云锦很快的将纷乱的情绪收拾妥当,起身恭敬的行礼:“小女子见过宁王殿下。上次在驿站偶遇,小女子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说话行事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如果早知道对方的身份如此显赫,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冲着他喊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无意中得罪了这样一个身份尊贵至极的天家贵人,夏云锦就隐隐觉得后怕。 如果说安国侯府想对付夏家只要伸伸手的话,那么堂堂皇子只要眨眨眼,就足够夏家吃不消了…… 宁王的态度却很温和:“不知者不罪。再说了,上次本王并未表明身份,下属又太过莽撞冲动。怪不得夏娘子。” 夏云锦稍稍放下心来,忙挤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殿下宅心仁厚,实在是小女子的福气。” 一旁的萧晋,看着这相见甚欢的一幕,心里的气恼愤恨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越是不希望碰面的人,却越是早早的碰了面。而且,看这架势,宁王对夏云锦似乎已经生出了微妙的好感。 这也是难免的。但凡是男人,又有哪个不爱美色。就算他再厌恶夏云锦,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绝色美貌对男人来说,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更何况,宁王殿下还是出了名的惜香怜玉…… 等等!宁王特地到水月轩来,到底是来看望他还是来看她的? 萧晋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动声色的观察宁王的反应。 虽然天生的皇家气度耀目逼人,可此时的宁王唇角含笑,分明是刻意的将平日的威仪收敛了几分。看向夏云锦的目光里,也闪着兴味的光芒。了解宁王脾气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萧晋的心里一凉,只觉得事情正往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一面发展。不,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和前世相同的一幕上演。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宁王正微笑不失亲切的说道:“我刚才听秀儿提起你做的那首芍药诗,实在做的极好。真没想到,夏娘子竟有如此才华。往日只听说傅氏二娘子的才名,今日过后,夏娘子也该和傅娘子并肩了。” 夏云锦本就有几分心虚,被这么一夸赞,更是浑身不自在。忙笑着应道:“殿下过奖了。我自小不爱看书,也不会做诗。刚才不过是被逼着没办法,胡乱做了一首诗。倒让殿下见笑了。” 宁王看着眼前略有些拘谨的夏云锦,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那天晚上在驿站里涨红着脸怒骂侍卫的那个生气勃勃的少女,说不出是怅然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美人易得,可惜美人大多温驯,相处时间久了,便索然无味。原本以为这个夏娘子和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可没想到,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她也变成了和其他女子一样的恭敬…… 就在此刻,萧晋忽的皱眉呼痛一声。 宁王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关切的问道:“六郎,你怎么了?” 萧晋似模似样的苦笑一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腿忽然又疼了。”说着,又皱起了眉头。任谁也不会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夏云锦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萧晋实在太擅长做戏了,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张脸。现在不知道又是抽了哪门子疯,又开始装腿痛了。 想及此,夏云锦趁着宁王没留意,冲着萧晋的身影迅速的吐了吐舌头。哼!你就装吧!装着装着就变成真的才好! …… 夏云锦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其实早已落入宁王的眼里。短短的瞬间,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孔无比的鲜活生动,也无比的可爱。 宁王看似不动声色,眼中却又漾开了一抹笑意。心底某一处的悄然而起的悸动,久久未散。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第七十五章 王妃 因为萧晋突如其来的“腿痛”,宁王立刻扬声喊了人进来,命人将萧晋扶回听风阁休息。 这么一来,夏云锦自然也不好在花厅里继续待下去了。可就这么告辞,似乎也有些不妥。走之前至少也得和主人打个招呼才对。 正在犹豫踌躇间,萧晋看了过来,“忍着疼痛”说道:“如月她们几个都在荣德堂,来人,领着夏娘子也去荣德堂。” 在目光交汇的短短瞬间,萧晋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他要警告什么?完全不懂好吗?! 夏云锦懒得再多看萧晋一眼,因为她真的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当场就和他闹崩了。之前只有她和萧晋两个人也就罢了,说什么都无妨。可此时那位尊贵的宁王殿下也在场,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 夏云锦冲宁王和萧晋敛衽行礼,然后在丫鬟的引领下出了花厅。转身的刹那,宽大飘逸的裙摆旋开,像一朵粉白色的芍药瞬间绽放。背影婀娜娉婷,走路时却没有半点娇弱之态,步伐轻快。 宁王凝视了一眼,才收回了目光。 …… 此时的荣德堂里,也别有几分热闹。 安国侯府夫人傅氏坐在上首,身边坐着一个端庄娴雅的女子。这个女子约有二十六七岁,眉眼和萧如月颇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妇人的沉静温婉。穿戴并不特别奢华,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常人难及的气度。 这个女子,正是傅氏的长女,在十六岁之龄便嫁入皇家为媳,如今的宁王妃傅氏。 在坐的都是交好的勋贵世家之女,尤其是傅文怡和武秀儿,和宁王妃都是极熟悉的。说起话来也没多少顾忌。 “堂嫂。早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和大哥就该和你们一起回来才对。”武秀儿笑吟吟的说道。 宁王府和郡王府只有一墙之隔,平日里常来常往。武秀儿这番话也没什么不妥。可当着傅文怡的面说来,便多了几分炫耀显摆的意思。 表妹又怎么样。能比得上她这个堂妹来的亲么? 宁王妃抿唇一笑:“我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看看。哪里知道九妹今天竟然在府中设了赏花宴。早知道如此,我也不回来了,免得扰了你们几个的兴致。现在倒要陪着我在这儿絮叨。” 傅文怡立刻笑道:“表姐说这话我可不爱听。这么些日子没见表姐,我心里早就惦记着了。巴不得多些机会和表姐亲近亲近呢!” 宁王妃含笑看了过来,打量傅文怡一眼,笑着叹了一句:“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一转眼的功夫,文怡也长这么大了。我当年出嫁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现在却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了。这日子过的真是快。” “表姐就别臊我了。”傅文怡微微红了脸:“我哪是什么才女,这不过是大家伙儿和我闹着玩胡乱说的罢了。” 说着,又笑盈盈的看向傅氏:“姑母,今日如月做了一首好诗。可生生的把我比下去了。以后这个才女的名号,我可得让贤了。”一句话便哄的萧如月眉开眼笑,傅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你嘴甜会哄人。” 短短几句话,便将武秀儿比了下去。 武秀儿心里不快,面上却并未流露出来。坐在这里的可是萧晋最敬重的母亲和长姐。若是想和萧晋……在这两个人面前是万万不能失态的。 虽然这么想着,可看着傅文怡长袖善舞的和傅氏等人说笑,武秀儿只觉得气短胸闷,别提多憋屈了。她生性就不是个擅于做戏的人,心里所想的。眉宇间便能隐隐的看出端倪。 别人也就罢了,可傅氏和宁王妃是何等的精明世故,焉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萧晋自幼习武,身手极好。自十岁起就随着安国侯上过战场,这六年来不论大小征战也有数十次,立下过不少战功。这个神机营副指挥使的位置,绝不是靠父辈恩荫,而是靠萧晋自己实打实挣来的。 区区十六岁之龄,就能得圣上器重,将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在加上显赫的家世和英俊逼人的相貌,也使得萧晋成了众多京城贵女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傅文怡和武秀儿,便是其中最出色的两个。 若是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显然各有所长。 傅文怡是傅氏的亲侄女,容貌生的好,素有才名,性子也伶俐。若是来个亲上加亲,自然是美事一桩。 武秀儿是已故的端亲王独女,堂堂的明珠郡主,论容貌论身份却比傅文怡要强了一筹。她的嫡亲兄长也是年少有为之辈。若是能结下这样一门亲事,对萧晋的前途也是大有裨益。这么一想,却是武秀儿又更好一些。 傅氏和宁王妃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萧晋也不小了,他的亲事是府中的头等大事。也到了该好好操心的时候了……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领着一个绿衫白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满堂的少女俱都形貌出众,可这个少女盈盈进来的那一刻,却让人眼前一亮。所有的少女顿时少了几分光彩。 “小娘子夏氏三娘,见过夫人,见过宁王妃。”不用人介绍,刚一看那张和萧如月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夏云锦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傅氏淡淡一笑:“不必多礼。”便没了下文。 宁王妃是第一次见夏云锦,也不由得暗暗一怔,面上露出浅笑:“刚才听起如月她们说起夏娘子,我心里正好奇。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你了。果然生的好样貌。” 夏云锦忙自谦几句:“多谢王妃夸赞。小女子这几分颜色,哪里比得上诸位娘子。”从这一刻,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低调到底。绝不能再拉仇恨了。 …… 她这一谦逊,武秀儿等人的面色果然缓和了不少。 宁王妃含笑吩咐:“别总站着了,坐下说话好了。” 夏云锦规规矩矩道了谢,然后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除非有人张口询问,否则绝不张口说话。 这么一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果然少了许多。 萧如月却不肯放过她,只一句话便又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夏云锦的身上:“夏娘子,你刚从水月轩过来,六哥怎么没一起来?” 傅氏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悦,显然对萧如月将萧晋和夏云锦扯在一起的行为有些不满。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便说出口罢了。 武秀儿和傅文怡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眼中俱都闪着嫉恨的光芒。 夏云锦只得若无其事的应道:“柿子爷的腿忽然有些疼痛,已经回去休息了。” 一听到萧晋的腿痛,傅氏的面色倏忽一变:“他的腿伤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疼了?” ……拜托,萧晋腿疼不疼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吧!傅氏眼中那一丝谴责和不快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要迁怒,也该找准对象。她从头到尾对萧晋都没半点兴趣也没半点企图心好吗? 夏云锦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忽的响起:“六郎是站的太久了腿有些不舒服,只要休息会儿就会好了。我已经让人扶着他回听风阁了。” 不知何时,宁王竟走进了荣德堂的正厅,很顺溜的回答了傅氏的问题。 傅氏略有些紧绷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没有大碍就好。” 宁王淡淡一笑,似有若无的看了夏云锦一眼,然后迅速的收回了目光。短短片刻的注视,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正低声和傅氏说话的宁王妃。 夏云锦垂下眼睑,自也没留意到宁王对她的格外留心。 …… 过了片刻,午宴摆好了。 宁王和英武郡王一起去了饭厅,众女子则去了花厅。有傅氏和宁王妃在,各人不免收敛了许多。吃饭时俱都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因此,偌大的饭桌上只听闻细微的碗筷声,连咀嚼声吞咽声都几乎轻不可闻。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填饱肚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云锦暗自庆幸。好在来之前吃了不少,这一顿就算吃的再少也能撑过去…… 傅文怡第一个就搁了筷子,武秀儿几乎同时也停了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一眼,然后各自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了开去。 夏云锦没有错过这精彩的一幕,心里不由得暗暗嘀咕。傅文怡和武秀儿两人的眼都是怎么长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那个阴沉又阴险喜怒无常的萧晋? 算了,反正不管萧晋娶了谁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要闲闲的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吃完了午饭之后,宁王夫妇便先告辞了。 夏云锦自然没资格相送,老老实实的和罗依依等人待在一起。百无聊赖之际,只能竖长了耳朵听罗依依等人说话解闷。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对了,你们几个听说没有,那个李二郎在宫里又得了圣上的赞誉呢!” 第七十六章 闲话 这几个小娘子身份都十分矜贵,随便一个都来历不凡。家世显赫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连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也能拿来当作谈资。之前说话的少女姓郑,其父是翰林大学士,平日负责为几位没成年的皇子们讲学。出入宫廷的机会极多,知道一些宫廷消息自然不是难事。 这句话,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夏云锦下意识竖长了耳朵。 郑二娘子见众人都在仔细聆听自己说话,面上闪过一丝得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圣上考校几位皇子的功课,李二郎写了篇文章,很得圣上的欢心。圣上特地夸赞了他,还赏了一套文房四宝给他呢!” 罗依依也不甘示弱,立刻卖弄起了自己知道的八卦消息:“何止是这些。我听爹说过,李二郎至今虽然没有官职,可圣上经常交代差事让他去办。对他器重恩宠有加,照这样下去,封官也是迟早的事情。” 另一个穿着天青色衫裙的美貌少女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就算圣上再偏宠他,也最多给他封个虚职,面上看着好看些。绝不可能封实质的官衔。” 郑二娘对此意见表示赞成:“陆娘子说的对。李二郎就算再好,偏偏是那样尴尬的身份。圣上虽然喜欢他,也绝不可能重用他。” 罗依依被反驳了,心里有些不服气,脱口而出道:“那可不一定。圣上如今最宠爱的娘娘是谁,你们几个也该知道吧!只要有丽妃娘娘在,李二郎就不会失了圣上的眷顾。” 一提到那位低调却又神秘的丽妃娘娘,几个少女的神色颇有几分微妙。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 之前苦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怪不得李歆能在十岁之龄就被接入皇宫,怪不得圣上对他十分眷顾,原来。李歆的姐姐竟然是圣上的宠妃...... 夏云锦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了一个片段。 马车上,李歆平静又淡然的说道:“我姓李,单名一个歆字。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长姐......” 当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歆这位长姐竟是嫁到了帝王家。 李歆既然是英王李显的后人,那位丽妃娘娘自然也是。当今的皇帝到底是怎么结识这么位丽妃娘娘的?有这么一层身份障碍,这位丽妃娘娘竟还能长宠不衰,并且福延至李歆的身上,可以想见这位丽妃娘娘一定不是个普通女子...... 夏云锦正胡思乱想着,众人的话题却又扯回了李歆的身上。 “李二郎今年也有整二十了吧!”郑二娘似乎对李歆的事情颇为关注,轻叹一声说道:“别人在这个年龄。早就成家生子了。可惜他虽然有圣宠,身份却实在尴尬。” 论相貌性情才华,李歆都是万中无一。可稍微有头脸的人家都顾虑重重,不肯将女儿许配给他。差一些的丽妃娘娘和李歆本人也未必相得中。这么一来。李歆的婚事就一再耽搁了下来。想来实在令人惋惜。 罗依依笑着瞄了她一眼:“是啊,李二郎这样的可真是招人疼。你说是不是啊,郑娘子?” 郑二娘略略红了脸,啐了她一口:“你又乱嚼舌头了。我不过是随口说上几句,你就胡乱来编排我。待会儿九娘可就回来了。她要是知道你乱说,不生气才是怪事。” 话音刚落,萧如月便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我来了?” 罗依依眼波流转,抿着嘴唇轻笑:“也没说什么。就是在说李二郎的事情。说来也巧,刚一提起他,你就正好来了。” 萧如月似是被打趣惯了,倒也没怎么羞恼,只是笑着白了罗依依一眼:“你这张嘴整日里不消停,不是说这个就是说那个。待会儿等秀儿姐姐来了,我倒是要问问,郡王的亲事定下了没有......” 这次却轮到罗依依受不了了,忙笑着告饶:“是是是,都是我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众少女都掩着嘴笑了起来。 京城勋贵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到了婚配年龄又尚未成亲的优秀男子屈指可数。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们到了一起,口中所谈论的自然也少不了这些话题。 夏云锦虽然没有加入话题,却也随之笑了起来。 撇开家世身份不谈,眼前这几个也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聚到一起的时候,彼此打趣说笑。这样的话题既轻松又令少女们暗暗生出羞涩欢喜,气氛也变的欢快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形下,萧如月心情还算不错,再加上夏云锦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萧如月总算没再找茬挑刺。 到了申时一刻,众人一一辞行。 夏云锦也在心中长松口气,和萧如月辞别之后,便领着两个丫鬟出了水月轩。 荷花和桃花半天都没见着夏云锦的面,心里一直惦记担心,此时终于有机会和夏云锦说话了。荷花忙低声问道:“三娘子,萧九娘子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夏云锦轻描淡写的笑道:“当然没有了,你们两个放心好了,我没受半点委屈。”事实也是如此,今天真正受了闲气的人可不是她。 荷花半信半疑,却并未追问。 桃花小声嘟哝道:“三娘子,以后这安国侯府还是少来的好。一个个都狗眼看人低。” 夏云锦微微皱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倒没有!安国侯府的下人还不至于做出当面欺辱人这么没品的事情。可光是看人家的冷脸已经够难受了…… 桃花虽然没将这话说出口,可脸上的委屈却是明摆着的。 夏云锦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说到底,还是她这个主子没用,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也被人低看了一眼。想及此,夏云锦斩钉截铁的说道:“以后这个地方我们再也不来了。” “哦?你真的再也不来了吗?”一个熟悉的含着讥讽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 夏云锦被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的转过身。不远处果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武服的少年,眼眸深沉,从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这个人真是神出鬼没,怎么忽然就从背后冒出来了? 夏云锦没什么好气的应道:“原来柿子爷还有背后偷听人说话的习惯。” 荷花和桃花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个少年可是安国侯世子,三娘子和他说话怎么可以这么的……不拘小节? 萧晋斜睨夏云锦一眼,轻哼一声说道:“我听说你要走了,好意出来送你一程。没想到刚一来就听到你在私下里批评安国侯府。我还真想问一问你了,莫非今天有谁怠慢了你还是得罪了你?” 摆明了又是来找茬的! 夏云锦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冷然应道:“刚才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柿子爷不必放在心上。柿子爷之前不是腿痛吗?还是待在院子里好好休息的好,千万别送我了。万一走路时候不小心再扭伤脚什么的,我可担待不起。” 荷花和桃花不再倒抽冷气了,两人对视一眼,俱都面色苍白。 三娘子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对世子爷冷嘲热讽的。万一惹恼了世子爷怎么办? 却不知道夏云锦早已经豁出去了。出于她至今还不知道的原因,萧晋对她的敌意十分明显。就算她笑脸相迎,萧晋也绝不可能对她和颜悦色。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再装模作样了。 萧晋没有生气,反而扯了扯唇角:“夏三娘,你这是在咒我?” 夏云锦回了个假假的笑容:“柿子爷误会了,我也是出于好意,才会提醒你一声。”顿了顿又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柿子爷也不用再送我了。” 萧晋冷笑一声,面容冷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我还有句话要提醒你,你听好了。不要妄动不该动的心思,不然,后果绝对是你承受不起的。” 说完,便拂袖走人。 …… 什么啊!神经病了吧!忽然扔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啊!还有,什么叫不该动的心思?这句话配着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就是赤果果的鄙视! 夏云锦恨的牙痒,冲着远去的背影握了握拳头。 萧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的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蔑的看了夏云锦的握紧的拳头一眼,连嫌弃都懒得嫌弃,便又扭过头走了。 夏云锦:“……” “三娘子,你和柿子爷到底是怎么了?”荷花的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他刚才忽然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夏云锦轻哼一声:“他说的都是火星语,我们当然都听不懂了。” 荷花一脸茫然:“火星语又是什么?”怎么三娘子今天说的话她半点都听不懂…… 夏云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似要将心里的闷气都吐出来一般,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应道:“没什么,我们先回府再说。” 第七十七章 贵圈 回了夏府之后,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赵妈妈立刻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长问短。 夏云锦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轻描淡写的将萧如月为难自己的事情一笔带过,着重描述了见傅氏和宁王妃的那一段。 赵妈妈一听到自家主子竟然有幸见到了宁王妃,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三娘子真是好福气,这次去不仅结识了明珠郡主等诸位娘子,还有幸见到了宁王妃。真是太好了!” 见了宁王妃有什么稀奇的,她还见到了宁王本人呢! 夏云锦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赵妈妈她们都太敏感又太爱胡思乱想了。知道她见过萧晋就开始东想西想,知道李歆这个人之后,又是好一阵浮想联翩。要是让她们几个知道自己见过了宁王,还不知道又会联想到什么。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不管怎么说,今天登门做客,确实颇有些收获。也算初步见识了京城贵族少女圈里的重量级人物。比如说那位冷淡傲气的明珠郡主…… 一想到武秀儿,夏云锦不免又想到了那个令人头痛的邀请。 经过了前两次的惨痛教训,她现在再也不敢把这样的口头邀请等闲视之。以武秀儿的性子来看,既然张了口,十有会派人送帖子来请她去那个什么茶会。喝茶品茶她倒是不怕,可这品论琴艺又该怎么办? 赵妈妈一直在留意她的面色,见她一脸愁容,忙问道:“是什么事让三娘子烦心,不妨说出来给老奴听听。说不定老奴能替三娘子想出法子来。”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将明珠郡主邀请她去茶会的事情说了出来:“……别的倒也罢了,我最担心就是那个什么品论琴艺了。” 赵妈妈却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以前夫人曾经替三娘子请过一个很有名的琴师,三娘子的琴艺虽说不算特别出众,弹一两首琴曲总是没问题的。” 夏云锦咳嗽一声:“可我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弹琴都忘了。到时候肯定会出丑。” 赵妈妈没料到问题会出在这儿。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来了。琴艺非一日之功,只有短短两天功夫,就算想练习一首琴曲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茉莉在一旁自言自语:“可惜不能找一个人代替三娘子弹一曲。” 这句无心的话,听在夏云锦的耳中却是醍醐灌顶,瞬间灵光一闪,兴奋不已:“小茉莉想的这个主意好极了。” …… 小茉莉一脸茫然。她刚才出什么主意了,为什么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夏云锦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兴冲冲的去了竹林苑找莲香。 莲香在听清夏云锦的来意之后,惊讶的瞪圆了双眸。半晌才说的出话来:“三娘子,你不是在说笑吧!”她这样卑贱低微的身份,哪配和三娘子一起到明珠郡主的茶会上做客。更不用说代替三娘子弹琴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说笑。”夏云锦兴致勃勃的说道:“你琴艺这么好,若是肯代替我弹上一首,保准能艳惊四座。” “可是,”莲香怯生生的嗫嚅:“奴家这样的人,怎么配和三娘子一起出去做客。” 夏云锦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你又来了。我早就和你说过很多回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从良了,就是我们夏家的人。过去种种就不要再提了。你自从来了之后。还从没出过府吧!就当是出去散心了。” 莲香被说的心动了,正要张口应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在门口响起:“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在商议什么事?” 这不善又凶巴巴的口气,一听就知道是周蓉。 莲香听到周蓉的声音,反射性的垂下了了眼睑。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虽然没闹过什么大动静,可平日里的口角总是少不了的。主要是周蓉爱找茬,莲香忍气吞声的时候要占了大半。因此,莲香已经养成了周蓉一在场就不吭声的习惯。 夏云锦笑了笑,含糊其辞的应道:“没什么,就是和莲香在说话解闷。” 周蓉大步走了过来,坐到了夏云锦身边,一脸的不悦:“行了,别鬼鬼祟祟的骗我了。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和她说要出门。你们两个到底是要去哪儿?” 出门也就罢了,最可恨的竟然是瞒着她。看这架势,分明是想把她撇在一边! 夏云锦也知道周蓉的脾气,只好耐着性子把实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因为还没接到请帖,不好大张旗鼓的宣扬。我先来找莲香商议此事,也是为了提早做些准备。” 周蓉脸色稍缓:“原来是为了这事,你早说不就行了。我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 ……周娘子,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你自己吗?! 夏云锦看了周蓉一眼,默默的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周蓉想了想,便果断的说道:“别小看了这次茶会。你不仅是代表自己,还代表了夏家。要是出了丑,可就是丢了夏家的人了。” 夏云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难得周蓉也有这么明理的时候啊! 周蓉又说了下去:“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有我陪你一起去,一定不会出岔子!” 夏云锦:“……” 要是真的让周蓉跟着去了,不出岔子才是怪事!!! “周娘子,你先听我说。”夏云锦迅速回过神来,用最委婉的语气劝道:“我是去茶会做客,不是要去和人争吵打架。大概也没什么地方要你帮忙,所以,你就在府里好好歇着,不用去了……” 周蓉越听越不对劲:“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只会吵架打架给你添麻烦吗?” 难道不是吗? 夏云锦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会弹琴吗?还是会品茶?还是会作诗?” …… 周蓉哑然无语,在夏云锦了然的目光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羞恼:“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带上我。还找那么多理由来搪塞我。” 对付蛮不讲理的周蓉,夏云锦如今已经颇有经验了,不慌不忙的笑道:“我可不是搪塞你。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么?出门做客,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夏家的颜面。这种茶会说白了,就是一堆闲的发慌的贵族娘子们凑在一起玩乐解闷。说句实话,我对这些也不擅长。凑巧莲香琴艺高超,所以我才希望她陪我一起去,好挣点面子回来。我想,这种事情你一定能谅解支持的吧!” 这么一顶高帽子压过来,想不谅解想不支持也不行了! 周蓉悻悻的哼了一声:“好了好了,反正你是铁了心不肯带我,非要带上莲香去了。” 夏云锦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周蓉现在的脾气比之前也收敛了不少,竟没有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只是坐着生了会儿闷气。半晌才闷闷的看了莲香一眼:“你这么跟着三娘子出去,总有些不妥。人家要是问起来,你总不能说自己是个青楼女子,得有个合适的身份。” 莲香一怔,揣摩着周蓉话中的意思,心跳忽然加快了,却又不敢相信周蓉真的会是这个意思:“周娘子,你的意思是……” 周蓉的脸色不算好看:“行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就说你是大郎打算娶过门的小妾。不过,我才是大郎没过门的妻子。千万别让人家误会了。” ……真没见过能将这些话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莲香却丝毫没觉得周蓉的态度有什么不好,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周娘子。”虽然周蓉态度恶劣,可比起一开始喊打喊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来,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 周蓉冷淡的嗯了一声。 夏云锦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这也算另类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总之,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夏云锦放下了这桩心事,在隔日接到明珠郡主派人送来的请帖时,也显得分外的淡定。 看着那张鎏金精致奢华的请帖,夏云锦忽然有一种闯入了贵族娘子交际圈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算很好,也不算太坏。反正躲也躲不过去,索性就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去面对好了。 …… 这一次出行,夏云锦特地叮嘱了桃花一声:“不用太过精心打扮,把我收拾的能见人就是了。” 桃花一愣,有些不解的追问:“为什么?打扮的漂亮些不好么?” 夏云锦笑道:“不是不好。只是那个明珠郡主,比萧九娘还要小心眼。今天既是她开的茶会,我这个客人就不去和她抢风头了。也免得她暗暗记恨于心,今后暗中再来找麻烦使绊子,我可没那个时间和闲心应付她。” 桃花只得应了,替她梳妆的时候,果然中规中矩,并未打扮的太过出挑。 第七十八章 茶会 收拾好了之后,夏云锦便命人去喊莲香。 莲香比夏云锦穿的还要素净。纤柔美丽的俏脸上脂粉未施,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不过,她身上的衣裙很宽松,只要不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莲香直到此刻还有些犹豫忐忑:“三娘子,奴家还是不去了吧!万一那些娘子们问起我来,你岂不是很尴尬……” 夏云锦毫不介意的耸耸肩:“不用担心,我能应付得来。你只要好好想想,待会儿弹什么琴曲就行了。” 莲香只得应了,眼角余光瞄到了夏云锦的左手,不由得一怔:“三娘子,你的手怎么了?” 夏云锦得意的举起了左手,只见纤细的食指上裹了一层轻软的纱布:“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到时候明珠郡主若是让我弹琴,我就说手指被划伤了,到时候再请你代为弹奏一曲也就顺理成章了。” 莲香失笑:“三娘子果然考虑的周到。” 那是当然。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算莲香今日琴曲弹的再好,众人也不会嫉恨到她的头上来。 ...... 郡王府坐落在永昌坊。 永昌坊靠近皇城,有资格住在这里的,大多是龙子龙孙皇亲国戚之流。宁王府紧挨着郡王府,再隔一条街就是大皇子的康王府。其他诸如郡王亲王藩王的府邸,也着实不少。 马车刚一驶进永昌坊,夏云锦便感觉到了不同。 大周朝的京城延续了大唐的风貌,街道又宽敞又平整,足够两三辆马车并肩行驶。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路旁酒楼茶肆比比皆是。虽然坐在马车里不便随意张望,不过,总能听到些动静。可此时,马车外却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木制的轱辘发出的吱吱声响。没有半点人声喧闹。 夏云锦悄悄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永昌坊里的街道似乎格外的宽阔一些。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经过的都是十分奢华的马车。 荷花低声提醒道:“三娘子,这里是永昌坊,能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皇亲国戚郡王皇子之类的。到了这里可要千万小心些。” 夏云锦嗯了一声,很快将车帘又放了下来。约莫又有一盏茶过后,马车拐了个弯,行了一段路便停下了。 “三娘子。英武郡王府到了。”贺二郎清亮的声音响起:“奴才先拿娘子的名帖去门房,娘子不妨在车上稍等片刻。” 夏云锦笑着应了一声。 这几次出行都是贺二郎驾车。虽说他年纪还不大,做事倒是很有几分沉稳。 此时,另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缓缓的行驶了过来,就在夏家的马车旁边停下了。夏云锦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俏脸。 萧如月! 怎么这么巧,第一个就碰见她了。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着,笑着打了个招呼:“萧娘子来的倒是早。” 萧如月也戴着帷帽,神情如何看不清楚。只听到她淡淡的应了句:“若说早,我可及不上夏娘子。” 人家这么不冷不热的,夏云锦也懒得上赶着套近乎。随意的笑了笑便住了口。 过了一会儿,贺二郎匆匆的回转,笑着禀报:“奴才已经把名帖给了门房管事,那位管事请三娘子进府。” 夏云锦先下了马车,在莲香下马车的时候。很自然的搀扶了一把。莲香略有些不安的笑道:“劳烦三娘子了。” 夏云锦笑道:“你别总和我这么客气。”说着,便挽着莲香的手一起走了过去。 那一边萧如月也下了马车。萧如月自矜身份,不愿和夏云锦一起进府,刻意放慢了脚步。她本以为夏云锦会厚颜赖着等自己,心里暗暗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奚落夏云锦一番。没想到夏云锦根本连头都没回,很快便进了郡王府。 ......萧如月帷帽下的俏脸漾开了一层层红晕。这个可恶的夏云锦,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自己冷落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她有什么资格无视自己? 夏云锦自然不知道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又惹恼了萧如月。事实上,就算是她知道,也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现在连萧晋都懒得搭理了,萧如月心里在想什么与她又有何干? 这座郡王府修建已有百年,这么多年一直不停的修缮。并未呈现出颓态,反而多了几分饱经风雨的沧桑和底蕴。比起安国侯府又自不同。 夏云锦也不是初来乍到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土包子了,一路上不动声色的打量几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武秀儿将茶会设在了花园里的一处亭子里。这个亭子不知是用了什么名贵的木料建造出来的,既精巧又别致。亭子里设了一张木桌和八张木凳,小巧的木桌上放置了一整套的茶具。亭子外是一处假山流泉,另一边则对着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又种了几株茶树。此时风和日丽云淡风轻,景致之美就不必细说了。 武秀儿正坐在亭子里,专心致志的洗着茶具。她依旧穿着一袭红衣,皓腕上套着绿莹莹的镯子,愈发映衬的皮肤白嫩柔滑。 她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却并未抬起头来,依旧低着头洗茶具。她身侧站着的两个丫鬟,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见到夏云锦一行人似的。 虽然之前只接触过一回,不过,夏云锦对这位明珠郡主的性情脾气也稍微有些了解。简单来说,就是心性高傲,见不得容不下别人比自己强上一星半点。这份高傲,在言行举止中也时不时的流露出来。或许在萧晋兄妹面前还收敛一些,至于其他人等,武秀儿却是一概都不放在眼底的。 这一次武秀儿邀请自己来茶会,也绝不是结交自己的意思。而是因为上一次在安国候府的赏花宴上丢了面子,要借着这个机会找回场子罢了!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武秀儿有什么样的举动都不稀奇。 夏云锦在离亭子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莲香等人很有默契的随着她一起停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萧如月也过来了。 她看也没看夏云锦一眼,旁若无人的从夏云锦身边走过,笑吟吟的走上前去:“郡主亲自动手洗茶具,看来今日我是有口福了,能尝到郡主亲自煮的茶。” 武秀儿抿唇一笑,抬起头来:“你今日确实是有口福。待会儿要煮的茶可是最上等的贡品,还是前些日子皇上赐给大哥,又被我要了来。” 萧如月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上来了。” 两人说笑了一回,武秀儿才故作讶然的看了过来:“夏娘子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也不吭声。我这个人最痴迷茶道,一旦动手洗茶具,就听不到身边的动静了。并不是有意冷落,夏娘子可别生气才好。”话说的很客气,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夏云锦没有生气。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实在没什么值得生气的。真以为这么一点小伎俩就能羞辱到她了么?武秀儿实在太高看自己了! 夏云锦温婉一笑应道:“刚才等了这片刻,正好可以欣赏郡主洗茶具的风姿,实在是赏心悦目。何来生气之说。” ......居然神色如常,半点看不出羞恼。 武秀儿一时想不透她到底是真的没生气还是掩饰的功夫太好,和萧如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说道:“夏娘子别在亭子外站着了,进来坐吧!” 夏云锦含笑应了,不疾不徐的走进了亭子里,目光瞄了一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荷花桃花自不必说,安安静静的站在夏云锦的身侧。莲香也低眉敛目的站在夏云锦身后。 武秀儿漫不经心的打量莲香一眼,暗暗惊讶这个女子的纤柔美丽,忍不住问道:“不知夏娘子身边的是何人?”看穿戴十分素净,相貌气质却又十分出色,显然不是丫鬟。 “她叫莲香,是我大哥的小妾。”夏云锦神色自若的介绍。 莲香忙敛衽行礼:“小女子莲香,见过郡主,见过萧娘子。” 武秀儿和萧如月当然绝不会想到莲香曾是青楼女子的身份,此时见她恭敬柔顺说话行事颇有分寸,很快就将目光移了开来。 ...... 其余几位客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 傅文怡罗依依和郑娘子等人都是见过的,不必再赘言介绍。今日还多了两个未曾谋面的少女,一个柳眉杏眼相貌秀丽,一个身材高挑英气勃勃。那个柳眉杏眼的少女是明月郡主,闺名武月儿。那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身份却更矜贵,竟是当朝的四公主武灵儿。 ......这些少女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看着也一个比一个傲气。 武秀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有意第一个介绍了夏云锦:“月儿,灵儿,她是夏家的三娘子。” 两位身份矜贵的少女一起看了过来。在看清夏云锦的面容时,俱都微微一怔。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竟生的这般美丽! 第七十九章 比试 武灵儿略略皱眉,不怎么客气的问道:“哪一个夏家?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当然没听说过了。堂堂公主,平日大多都住在公主府或是皇宫里。怎么可能听说过京城里的商户。 武秀儿和萧如月等人的眼中俱都闪过一丝笑意。 夏云锦坦然答道:“回公主的话,小女子家中是做马匹生意的。” 武灵儿的俏脸忽的沉了下来,竟看也不看夏云锦一眼,只冲着武秀儿发起了牢骚:“你这茶会,如今怎么是什么人都请了?”一个商户之女,怎么配和她们几个坐下品茶论艺。 武秀儿听着这话,心里十分畅快,面上却故意摆出了为难的表情解释道:“前两天在如月妹妹的赏花宴上结识了夏娘子,我见她谈吐不凡诗才又出众,所以今天特地邀了她过来。” 武灵儿略有些不快的轻哼一声:“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当她想来吗?明明是武秀儿心里不忿,硬是邀请她来的好吧! 夏云锦收敛了笑意,神色淡然,不再吭声。 应付过这一回,下次她才不会再来这样的场合。在她眼中可没什么身份高低贵贱之分。郡主也好公主也罢,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普通人么? 萧如月看着这一幕,心情很愉快。有同样心情的,还有武秀儿傅文怡。她们三个出于各自秘而不宣的心思,对夏云锦或多或少的抱有敌意。 至于其他人,对夏云锦也没太多好感。对她们来说,最无法容忍的事情不是别人比自己强,而是被一个家世身份都远低于自己的人比了下去。长的美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做出令人惊艳的好诗来。简直让一众自恃甚高的名门贵女们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 因为亭子不甚大,丫鬟们便都退到了亭子外候着。少女们则围着木桌坐好。 武秀儿本就以茶艺闻名,今天卯足了劲要出风头。一整套煎茶分茶的动作异常的流畅优美。围坐在一旁的少女们俱都安安静静的看着,无人出声惊扰。 夏云锦看了几眼。却实在生不出什么兴趣来。 此时的煎茶和后世截然不同,要将茶叶研磨的细细的,竟然还放盐和肉桂之类的东西调味。到最后煮出来的茶汤很浓稠,颜色也不透亮。夏云锦本人对喝茶不感兴趣,不过,上辈子的老爸热衷茶道。所以,她也曾见识过一二。再和眼前的一对比。也难怪她看不惯了…… 待茶分到了一个个精致的茶碗里之后,武秀儿才松口气。展颜笑道:“你们都尝尝如何?” 武月儿和武灵儿很捧场,不约而同的张口喝了,然后赞口不绝。萧如月等人也一一的端起了茶碗细细品尝。 夏云锦对眼前这碗颜色诡异的茶实在提不起兴趣来,装模作样的端起茶碗里喝了一口。然后……被呛到了! 这味道实在太怪异了!咸咸的,还有点诡异的香气,也不是很难喝,可在喝惯了清茶的人口中,绝对是无法忍受的味道…… 在众人安静的品茶声中,这明显被呛到的咳嗽声实在太醒目了。 武秀儿笑容一顿。然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夏云锦手中还端着茶碗。可再也没勇气喝第二口。在众人或哑然或不悦或鄙视的目光中,夏云锦很镇定的把茶碗放到了桌上,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品茶的雅兴。我刚才那一口喝的太快太猛了,所以才会被呛了一下。” 这个解释怎么听都很牵强。 萧如月轻哼一声:“你分明就是嫌郡主煎的茶不合你的口味。” 武秀儿本就僵硬的神色愈发难看。 夏云锦正待婉言解释。傅文怡却微笑着张口道:“如月,郡主煎茶的手艺赫赫有名,你我都远远不及。夏娘子就算眼光再高,也不至于连这样的好茶都能挑出毛病来。依我看,夏娘子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确实是被呛到了,并不是成心嫌弃。” 这番看似调停其实火上加油的话,让武秀儿的脸更黑了,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夏娘子嫌弃我的煎茶手艺不好,不如亲自来试一试,让我们也能尝尝你的手艺。” 夏云锦努力挤出笑容:“郡主说笑了,我根本不懂煎茶。” “这怎么可能!”萧如月抢着应道:“此时就算是普通的贩夫走卒,也对茶艺略懂一二。你毕竟也是富商家的娘子,怎么可能不懂煎茶。你若是不愿露一手和郡主比个高低,就直说好了。” 武秀儿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这么一挑唆,火气更是蹭蹭的往上涌,冷着脸说道:“夏三娘,你现在就来煎茶,让大家都来尝尝。今天要是我输给你了,我无话可说。要是你输了,那可就对不住了。你得当着大家的面给我赔礼道歉!” 萧如月等人立刻出声附和,眼中俱都闪着看好戏的光芒。 武秀儿的煎茶手艺确实十分出色,在一众少女中绝对堪称佼佼者。夏云锦总不可能强过她去。到时候,就等着看夏云锦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好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家摆明了借题发挥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再不还击更待何时! 夏云锦定定神,淡淡一笑:“既是郡主有命,我焉敢不从。不过,我煎茶的方式和郡主有很大的不同。煎出来的茶汤也完全不一样,只怕大家都喝不惯。所以,谈不上谁输谁赢或是谁的手艺高低。” 她的这番说词,在武秀儿看来却完全是心虚示弱,不由得冷笑一声:“夏娘子不必自谦,我今天等着大开眼界。” 说着,起身让开了位置。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想低调都不可能。夏云锦索性神色坦然的起身走了过去。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轻笑,一句不无轻蔑的“不自量力”传到了夏云锦的耳中。 夏云锦恍若未闻,坐下之后,便对站在一旁的丫鬟说道:“劳烦取一些干净的水来,我要重新洗茶具。” 武秀儿挑了挑眉,淡淡的吩咐道:“另外备一套新的茶具来。”那丫鬟忙应了一声,匆匆的退了下去取茶具。好在武秀儿平日里嗜好茶艺,府里的茶具极多。不到片刻便又取了一套茶具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候在亭子外的丫鬟们都被亭子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可窃窃私语却是免不了的。 “这个夏娘子真是可笑,竟敢在我们郡主面前卖弄茶艺。”一个丫鬟不屑的低声说道:“待会儿不出丑才是怪事。” 另一个丫鬟也附和道:“就是。我们郡主的茶艺可是特地跟着师傅学过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我们郡主茶艺更好的。这个夏娘子竟敢和郡主比试茶艺,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两人边说,边不屑的看了荷花桃花一眼。 荷花还能稳得住,桃花听到这些刺耳的难听话,却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张口反击,袖子却被荷花扯了几下:“别胡闹,还嫌娘子的麻烦不够多么?” 以娘子的个性,绝不会主动挑衅。必然是郡主一方主动挑衅,娘子才不得不还击。她们两个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罢了,总不能再添乱。 桃花忿忿的将这口闲气咽了下去,和荷花一起紧张的看着亭子里的动静。 此时的夏云锦,正安安稳稳的端坐在桌前。 泡茶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洗茶具,她刚一伸出手,萧如月便嗤笑一声:“夏娘子手上怎么还裹着纱布。莫非这也是你煎茶手艺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话语里满是讥讽和嘲弄。 众人都被逗的笑了起来。这笑声里,满满的都是揶揄和奚落。 夏云锦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笑着应道:“我昨天无意中碰伤了手指,所以只能用纱布裹好。多谢萧娘子关心了!”边说边用右手洗茶具,左手却并不碰水。 这个人,连什么是讽刺也听不出来么? 萧如月继续冷嘲热讽:“夏娘子果然与众不同,洗茶具也只用一只手。” 夏云锦抬头冲她笑了笑:“萧娘子,虽说煎茶的时候应该安静些好。不过,我倒是不讲究这些。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到时候就算我输了,也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 …… 武秀儿第一个便听出了话外之意,不怎么高兴的看了萧如月一眼:“行了,如月,既是说好了要比试茶艺,你就别再啰啰嗦嗦的说话了。”万一影响了夏云锦发挥,她就是胜之不武,赢了也没什么可开心的。 萧如月的脸顿时涨红了。被夏云锦气的!偏偏夏云锦还抬头冲她笑了一笑,这笑容看在萧如月的眼里,分明就是挑衅! 可武秀儿已经张了口,她这个时候要再插嘴,可就是真的不识趣了。所以再不痛快,也只能把这口闷气咽回去。忿忿不已的想道,你现在还有心情笑,待会儿就有你好看的了…… 第八十章 高下 亭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夏云锦的动作。 武秀儿第一个皱眉。 她曾专门学过茶艺,可以说是行家。刚一看到夏云锦的动作,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夏云锦这哪里是煎茶手艺和别人不同,根本就是完全不懂茶艺! 早知如此,真不该一时冲动让夏云锦比试茶艺。白白糟践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极品银针。 不仅是武秀儿,就连茶艺平平的罗依依也看出不对劲了,低声说道:“如月,这个夏娘子到底懂不懂茶艺?” 萧如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心里的轻蔑却在这一声冷笑声中毕露无遗。 四公主武灵儿不悦的张口道:“夏娘子,你到底懂不懂茶艺?你这哪里是煎茶!”竟然连茶叶也不研磨碎了,各种调味的东西一概都不用。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的煮了开水,再掰碎了一小团茶饼放进了茶壶里。 武灵儿这么一张口,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一个个出言附和. “就是,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煎茶的。” “这样煎出来的茶能喝吗?我看,根本就是糟践了好茶......” 莲香站在一旁,面色微微泛白。她对茶艺也十分精通,自然能看得出夏云锦确实不懂茶艺。若是在别的场合闹着玩也就罢了,可这个茶会里的娘子们却都是身份尊贵。一个也开罪不起。夏云锦却是一股脑的全得罪光了...... 站在亭子外的荷花和桃花将众人的声音一一听进耳中,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担忧和紧张。 怎么办?待会儿要怎么收场才好? 夏云锦反而十分的镇定,她仔细的回响着记忆中的动作,将第一壶泡好的茶水弃之不要,只留下被热水泡过一遭的茶叶。然后再倒进滚热的水。 不用说,这样的举动又惹来了一阵窃窃私语。说窃窃私语其实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此时众少女的情绪都已经十分的不满,声音也越来越大。 亭子外不远处,有两个男子身影正徐徐走近。 在听到亭子那边传来的动静时,两个男子都有些讶然。 穿着素色锦袍的青年男子笑着问道:“阿濬,你之前不是说秀儿在这儿开茶会吗?怎么吵吵嚷嚷的一点都不安静,不像茶会,倒像是一群娘子在吵架。” 武濬失笑不已:“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要不然,就一起过去看看好了。” 宁王含笑点头。目光遥遥的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一个素衣少女盈盈站立在亭子里。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很专注的微垂着头,不知在做些什么,唇角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 宁王凝视着那个身影,唇角无声的上扬,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武濬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摇头轻笑,忙追了上去。 站在亭子外的丫鬟里自然有人认出了来人是谁。忙上前行礼请安:“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随意的应了一声,脚步未停,毫不迟疑的向亭子走去。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亭子里众少女的留意。武灵儿第一个看了过去,然后惊喜不已的站起身来:“皇兄,你怎么来了?” 宁王笑道:“今日朝中无事散的早,我来找阿濬说话,正好听说你们在这儿开茶会,就过来看看。”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武灵儿显然以为宁王是特地来看望她的。一脸的欢喜。如今圣上子嗣还算丰厚,成年另开府住的皇子就有四个,还未成年的皇子有三个,公主一共有五个。彼此之间都有来往。不过,她和宁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已故皇后所出,感情自然要更深厚一些。 众少女们不敢怠慢。忙起身给宁王行礼。 夏云锦站在中间就有些尴尬了。她两只手分别拿着茶壶和茶具,正准备一一倒茶。若是放下东西行礼,茶稍微一凉就会失了几分味道。可若是继续刚才的动作,显然对宁王殿下太不敬了...... 就在犹豫间,宁王含笑看了过来:“夏娘子既是在分茶,就不必多礼了。不知本王是否有幸品尝夏娘子的茶艺?” 此言一出,亭子里的人俱是一怔,心里不约而同的泛起了微妙的诧异。 宁王殿下对这位夏三娘子似乎太热情客气了...... 夏云锦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应道:“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小女子茶艺粗鄙。”说着,微微倾斜手中的茶壶,碧绿色的茶水自细长的壶嘴中倾斜而出,落在洁白的茶碗里。 热气袅袅,茶汤清澈碧绿。和时下流行的色彩鲜艳浓稠的茶汤迥然不同。 武秀儿瞄了一眼,撇了撇嘴:“这也叫茶么?” 夏云锦淡淡一笑:“这是用茶叶泡制出来的茶,和郡主之前煎制出来的茶汤确实不同。到底味道如何,尝一尝就知道了。” 宁王笑了笑,端起小巧的茶碗送到嘴边,浅浅的喝了一口。碧绿清澈的茶水刚一入口,宁王便微微动容,脱口而出道:“果然是好茶!” ......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有些古怪。不过,就算心里有些不恭敬的想法,也决计没有人敢当着宁王的面说出口罢了。 武灵儿是宁王的亲妹妹,自然没那么多顾忌,立刻娇嗔道:“皇兄,你该不是看夏娘子生的貌美就故意夸赞她的茶艺好吧!这样的茶充其量就是泡茶叶的水,哪里比得上秀儿煎茶的手艺。” 夏云锦:“......” 宁王也被武灵儿的直言不讳弄的有些微尴尬,好在这尴尬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很快就恢复如常:“这样的茶我确实从未喝过,味道清淡了一些,不过,却别有一番风味。不信的话,你也尝尝好了。” 武灵儿半信半疑的看了宁王一眼,然后对夏云锦说道:“你现在分茶,让大家都尝尝。”说来说去,还是不信这样泡出来的茶水有什么味道。 夏云锦定定神,将茶壶里的热茶一一倒在茶碗里。茶碗本就精致小巧,每个茶碗里只有半碗,大概也就是三四口的份量。 众人几乎都迫不及待的端起了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 乍一喝入口中,茶水的味道确实十分清淡。和平日喝惯的茶汤比起来根本无法相比。可再一细细品味,竟出乎意料的清香甘甜回味不绝。那一抹淡淡的茶香,在口腔和舌尖萦绕不绝。喝了一口,忍不住便想再喝一口。不知不觉中,竟将茶碗里的茶水都喝光了。 就连武秀儿自己,也无法违心的说出自己煎出的茶汤一定就能胜过眼前这一碗清茶。 这个夏云锦,竟然懂得这样制茶的技艺! 武秀儿手中下意识的微微用力,纤长的手指差点把茶碗都捏碎了。 面色同样难看的,还有萧如月。刚才奚落过夏云锦的话,此时就像一个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脸上。连耳后都是火辣辣的...... 夏云锦不需说半个字,只要欣赏各人的脸色就已经很爽了。刚才受了这么多闷气,现在总算是扳回一局扬眉吐气了。不过,胜利者的风度还是要有的。总不能把这些身份矜贵的少女都开罪光了,见好就收才是正理。 想及此,夏云锦笑着张口道:“我从没学过茶艺,刚才也只是胡乱泡制的茶,让诸位娘子见笑了。” ......上一次是“胡乱”做的诗,这一次又是“胡乱”制的茶。这个夏云锦,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本事! 武秀儿何等骄傲,让她承认自己输了,简直比让她当众扇自己一巴掌还要难受。可宁王正一脸赞叹的端着茶碗,其他人手里的茶碗也都空空如也。这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 武秀儿暗暗咬牙,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夏娘子太过自谦了。你这炮制茶叶的法子虽然古怪了一些,可制好的茶却十分清香。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夏云锦心里暗爽不已,却一脸正色的应道:“郡主这么说,可真是让我羞愧了。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没学过茶艺,也不懂怎么样煎茶。这样泡茶也是为了省心省事。虽然味道清淡些,却也清爽宜人。没想到今日能入了大家的口。我心里也觉得高兴。诸位娘子若是喝着这样的茶觉得好,日后不妨也试试这样泡茶好了。” 这番话说的实在漂亮,给足了武秀儿颜面。 武秀儿的面色和缓了不少,对夏云锦也少了几分恶感。就连武灵儿也开始觉得这个夏娘子虽然是商户之女,却不算粗鄙,勉强也有资格参加这个茶会了。 宁王含笑看着侃侃而谈的夏云锦,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得而知。不过,这位尊贵的皇子心情很好是显而易见的。 武濬瞄了宁王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样的茶艺确实生平前所未见,今日我也算开了眼界。好了,茶已经喝过了,接下来也该欣赏一下诸位娘子的琴艺了。” 原本僵硬尴尬的气氛,被这么一打岔倒是轻松了不少。 第八十一章 琴艺 刚才在茶艺上输了一筹,武秀儿暗暗决心在琴艺上扳回一局。立刻命人搬了自己常用的古琴来,放在草地中间。一身红衣红裙的武秀儿缓缓走了过去坐下,略略调了几个音,便弹奏起了最拿手的琴曲。 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一身红衣的美人玉手纤纤拨弄琴弦,琴声如溪水淙淙。这样的画面自然赏心悦目。 夏云锦欣赏着这样的美景,心情十分愉快。就连萧如月不时投来的像飞刀一样的眼神,也被她大度的忽略不计。 咦?不对!除了萧如月,好像还有一个人的目光总在看着她...... 夏云锦有些疑惑的转头,却毫无收获。大家明明都很专心的听武秀儿弹琴,根本没有人在看她嘛!刚才肯定是错觉,一定是!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着,又将头转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宁王眼角余光瞄到夏云锦的动作,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 一曲已毕,武秀儿盈盈起身,含笑说道:“献丑了!” “郡主的琴艺可真是愈发高妙了。”萧如月笑着赞道。 武秀儿对自己的琴艺显然也极有信心,闻言笑道:“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下面不如傅娘子弹奏一曲如何?傅娘子诗才书画俱都出众,想必琴艺也一定高超。” 傅文怡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婉言拒绝道:“论起琴艺。我比郡主差远了。就不丢这个人了,还望郡主见谅。” 武秀儿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傅文怡弹琴不可,看到情敌在自己面前主动认输俯首称臣,这种感觉比什么都要舒坦。武秀儿假意的又邀请了一次,傅文怡又坚决的推辞。武秀儿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傅文怡。又看向夏云锦。 没等武秀儿张口,夏云锦便主动起身,歉然一笑:“我昨日一不小心弄伤了手指,不能弹琴,还请郡主见谅。” 武秀儿的目光落在夏云锦裹着纱布的左手上,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巧。” 夏云锦故作惋惜的叹道:“我也没想到会弄伤手指,扫了郡主的兴致,实在是我的不是。”顿了顿又笑道:“如果郡主不介意的话。我请人代为弹上一曲,可以么?” 武秀儿又是一怔。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莲香上前一步,冲着武秀儿福了一福:“奴家自幼学过些琴艺,冒昧献上一曲,若是弹的不好,还请郡主海涵。” 话说到这份上,武秀儿自然不会不答应。 夏云锦冲莲香使了个眼色。加油! 莲香抿唇轻笑。翩然而去。大概是从事过“特殊职业”的原因,莲香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楚楚动人的神韵。容貌或许不是最顶尖。却是最惹男子怜爱的那一种。 宁王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夏云锦的身上,并未过多的留意莲香。一旁的英武郡王武濬却忍不住多看了莲香几眼。 莲香恍若不察,微微垂首,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琴弦,调试好了琴音之后,便弹奏起了琴曲。 高手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武秀儿的琴艺已经十分出色,可莲香却很明显的又高出了一筹。琴声或急或缓,忽快忽慢。紧紧扣动人的心弦。所有人的情绪都随着琴声的变化跌宕起伏。待最后一个琴音流泻而出之后,琴声戛然而止。 “好!”第一个忘情出声的,竟是武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位姑娘的琴艺果然高妙!” 武秀儿听到自家兄长这番话,脸都快黑了。 茶艺输给了夏云锦,琴艺竟然又逊了这个叫莲香的一筹!这让素来自负茶艺琴艺双绝的武秀儿异常难堪。自家兄长不帮着圆场也就罢了,竟然还大剌剌的称赞别人。真是气死人了! 傅文怡看了武秀儿一眼,故意笑道:“郡王说这话可不妥。我倒是觉得郡主的琴艺更好一些。”摆满了是反话,故意寒碜人。 武秀儿岂能听不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傅文怡一眼:“不如傅娘子也来弹奏一曲,让大家评点一番如何?”哼,就凭傅文怡那点微末琴艺,也敢来取笑她?! 傅文怡笑眯眯的应道:“郡主就别臊我了,我自知琴艺不佳,不敢和郡主媲美,就不丢人现眼了。”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丢人现眼这四个字的音量。 武秀儿又羞又气又恼,眼看着就要和傅文怡吵起来了。萧如月忙笑着从中打圆场:“你们两个都别争了。郡主的琴艺好,夏娘子身边的这位莲香也不差。今天我们可都是大饱了耳福呢!” 其他少女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言附和,总算是将场子圆了过来。 夏云锦此时却顾不上看热闹,忙凑到莲香身边低声问道:“你现在累不累?身子能吃得消么?” 莲香抿唇轻笑:“不过是弹一首琴曲罢了,哪里就算得上累了。三娘子不用为我担心。” 夏云锦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赞道:“你今天弹的实在是太好听了。比起平日在府中练琴的时候弹的还要好呢!” 那是当然了。事关夏云锦的颜面问题,她今日可是卯足了劲,把生平最拿手的琴曲弹了出来。务必要将那个高傲的郡主给比下去! 莲香微微一笑,并未将这番心思诉之于口。 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子声音忽的响起:“夏娘子,这位娘子的琴艺如此出众,不知是府上何人?”却是英武郡王武濬张口询问。 莲香垂下眼睑,并不吭声。 夏云锦坦然答道:“她叫莲香,是我大哥的妾室。” 妾室…… 莲香默默的回味着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鼻子微微一酸。纵然才貌俱佳,可沦落风尘的青楼女子命运却卑贱如尘泥,最大的期盼不过是有一个好的归宿。哪怕年老色衰容颜不再,也能有容身之处衣食无忧。 这一些,夏安平生前曾经承诺过。没想到在他死了之后,依然有实现的这一天。 武濬也是微微一愣。夏家父子意外身亡的事情他当然也是知情的。只是从没听说过夏安平竟还有这么一个美貌多才的小妾…… 不管怎么说,莲香既是这样的身份,武濬却是不便再多问什么了,随意的笑了笑,便移开了目光。 另一个身影不知何时也到了夏云锦的身边,闲闲问道:“夏娘子,你手上的伤不重吧!” 夏云锦一惊,反射性的挤出笑容:“没什么大碍,多谢宁王殿下关心。” 这个宁王殿下也太多事了吧!她手上的伤势重不重,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吧!他特地凑到她身边来,问这么一句算是怎么回事?再一想到这几次见面他对自己似有若无的关注,夏云锦终于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不太妙的猜想。 这个宁王,该不是对她生出了什么心思吧! 第一次在驿站偶遇,他特地命侍卫向她道歉。第二次在安国侯府遇见,他出言替她解围。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在郡王府遇上了!这一连串的相遇,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夏云锦越想越是心惊。 她对这样的桃花运可实在没什么兴趣。虽然宁王容貌俊朗风度翩翩,却早就娶了正妻。说不定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她对做人小妾半点兴趣都没有。哪怕对方是皇子也一样…… 宁王从她僵硬的表情和飘移不定的眼神中,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不安,心里不知该好气还是该好笑。 就算撇开堂堂皇子身份不提,他也是相貌堂堂的七尺男儿。总不至于一句话就把一个小娘子吓成这样吧! 有心说句什么缓和气氛,武灵儿却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皇兄,你今日就一个人过来的么?三嫂怎么没来?” 提到宁王妃,宁王淡淡一笑,语气既不特别热络也不算冷淡:“我今日下了朝之后,和阿濬同路一起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府。” 武灵儿和宁王妃的感情似乎不错,闻言立刻笑道:“那我下午就过去找三嫂说说话。我也有些日子没几天她了,心里正惦记着呢!” 宁王含笑点头应了。眼角余光瞄到夏云锦将头扭到一边和莲香窃窃私语,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夏娘子,似乎对他这个堂堂皇子并不热络。甚至还有点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 …… 被刚才这么一闹,琴艺展示活动也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正好时近正午,于是,众人随着武秀儿移步饭厅。 此时讲究男女分席,少女们在饭厅里,宁王则和英武郡王避开了。 宁王的身影消失之后,夏云锦才悄悄松了口气。不管刚才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她都由衷的希望和宁王离她远一点。 莲香一路上早就察觉到夏云锦的异样了,趁着众人入座的时候低声问道:“三娘子,你没事吧!” 夏云锦定定神,若无其事的笑道:“什么事也没有,你只管放心好了。” 莲香笑了笑,便不吭声了。 她心思敏锐,又经历过男女情事,对某些微妙的事情最是敏感。夏云锦口口声声说没事,可她怎么觉得,那个尊贵的宁王殿下,好像对夏云锦有些不同…… 第八十二章 心思 吃午饭的时候,倒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武秀儿和傅文怡一直不对付,此时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傅文怡的身上。一时也没闲情来为难夏云锦了。 夏云锦今日在茶艺上大放光彩,琴艺上莲香又十分争气,倒也博得了这些眼高于顶的少女们的几分尊重。总算没人再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所以,夏云锦这顿饭吃的还算轻松愉快。 吃完饭之后,当然还有娱乐活动。偌大的郡王府占地少说也有几十亩,除去院落和下人房浆洗房厨房之类的地方,依然有不小的地方。所以,郡王府里的园子亭子之类的样样都有。随便转悠一下,赏赏花看看树打发时间最容易不过。 有了前车之鉴,夏云锦唯恐再冒出作诗之类的事情来,故意放慢脚步,和前面众人保持一些距离。这么一来,她不用打起精神应酬任何人,也省了口舌争斗,倒是轻松了不少。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莲香显然有些累了,却不肯出声,只默默的跟在夏云锦的身侧。 夏云锦细心的察觉到了莲香的异样,关切的问道:“你还怀着身孕,走这么久一定累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歇息会儿。” 莲香心里感动不已,口中却道:“不用休息了,我们本就走的慢,再一休息,可就真的被诸位娘子撇下了。” “撇下就撇下呗!”夏云锦毫不在意:“反正我本来和她们也没什么话说,巴巴的跟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我们两人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说说话。” 说着,目光瞄了一圈。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个小亭子,立刻笑道:“我们到那个亭子坐着休息会儿去。” 莲香拗不过她,只得应了。 当然了,出于礼貌。客人是不便离开主人的视线随意活动的。夏云锦便吩咐荷花去前面禀报明珠郡主一声。 荷花领命之后,匆匆的小跑追了上去。 武秀儿正在和众少女欣赏春景闲谈中,忽然见到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走上前来,盈盈一拜:“奴婢是夏娘子身边的丫鬟荷花,奉了娘子的吩咐来禀报郡主一声。娘子走的累了,去了在那边的亭子里小憩片刻。” 武秀儿压根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又笑着和武灵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萧如月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夏云锦一眼,撇了撇唇角。这个夏云锦,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和她们这些身份高贵的娘子们亲近,竟然不好好把握。反而领着身边的人躲到那边的亭子里去了...... 众人徐徐前行,很快就将那个小亭子和亭子里的夏云锦都抛远了。 夏云锦坐在亭子里,和莲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 春日本就容易困顿,又正是温暖宜人的午后,微风轻拂,空气中漂浮着花草的香气。夏云锦懒洋洋的将头靠在亭柱上。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眼眸不自觉的微微眯起。又过了片刻,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莲香莞尔一笑,冲荷花桃花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顿时会意过来,索性也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却并不说话,唯恐扰了夏云锦。 ...... 这一边。武濬陪着宁王用完了午饭。因为宁王府和郡王府相邻,平日里来往密切。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按着平日的习惯,武濬很自然的笑道:“堂兄还有事要忙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没想到,宁王却笑道:“今日无事,多坐会儿也无妨。” 武濬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坐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倒不如也去逛逛园子。说不定还能碰到秀儿和灵儿她们几个。” 宁王殿下果然欣然应了。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武濬还看不出宁王的心思,也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宁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文武百官,大概会是“殿下忠孝仁义才干出众”之类的。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宁王身边是侍卫,得到的肯定是另一种答案,比如“殿下规矩极严赏罚分明”这一些。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宁王府里的一众美貌侍妾,答案就更妙了。不管是得宠的新人还是伺候宁王多年的老人。一定会异口同声的说“能伺候殿下是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大事上精明能干必要时心狠手辣的宁王殿下,在对待女子时却出乎意料的温柔体贴。哪怕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侍妾,宁王殿下也会倾心相待。得宠时固然是千般宠爱万般怜惜,就算失了宠爱,也不用担心在王府会没有立足之地。因为宁王殿下最是惜香怜玉,也最重情义。就算恩宠不再了,也会将侍妾安置妥当,保证衣食无忧生活安乐。 身份显赫尊贵,相貌俊朗不凡,又是少见的有情有义有担当。也因此,想进宁王府的美人绝不在少数。 不过,宁王殿下的眼光之高也是同样赫赫有名。等闲的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身为宁王殿下最亲近的堂弟,武濬很清楚宁王府至少有半年都没进过新人了。没想到,宁王殿下此次又动了心思。 至于那个人是谁,就不用再多说了。大家都懂的! 武濬陪着宁王在园子里转悠了起来,笑着说道:“那位夏娘子生的实在美貌,秀儿和灵儿都算相貌出众了,可和那位夏娘子一比,似乎又逊色了一筹。人长的美也就罢了,竟还能做出好诗泡出好茶来。这样的可人儿,也不知道今后是谁有这个艳福得了去。” 宁王笑而不语,眼中的光芒却又亮了一些。 不,还不止这些!夏云锦的美貌才情确实令人心动,可更吸引人的,却是她不经意中流露的真性情。那样的鲜活,那样的可爱...... 武濬见他不说话,故意又来撩拨:“堂兄是不是心动了?要是心动,就快点把美人纳进府来。不然,我可就要抢一步动手了。” 宁王笑着斜睨他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看中的人,谁敢和我抢!” 这话说的真威风真霸气! 当然了,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格。虽然皇上子嗣颇丰,有七个皇子。可宁王是已故的皇后嫡出。论身份尊贵,无人能出其左右。虽然上面的两位兄长也都是才名显著之人,却也无人能盖过宁王风采。皇上还在盛年,暂时还无人拥立太子。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太子之位,八成都是这位宁王殿下的。谁会为了一个女子和他争抢? 武濬闻言哈哈一笑:“好好好,我不和你抢。我就等着喝杯喜酒好了。” 依宁王的习惯,纳了美妾惯例是要请一顿酒的。 宁王挑了挑眉,笑了:“行了,少不了你的一顿酒。” 他的语气很轻松很自信。也是,堂堂一个皇子想纳一个妾室确实算不了什么大事。自信满满的宁王殿下压根就没想到夏云锦若是不乐意该怎么办。 ...... 郡王府的园子着实不小,想“偶遇”佳人也是要点运气的。宁王殿下今天的运气着实不错。只走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看到了正在亭子里小憩的一行人。 那个慵懒的靠在亭柱边的少女不是夏云锦又是谁? 宁王心里漾起一丝淡淡的喜悦,缓缓走上前去。 这一走近,他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夏云锦至始至终都没抬起头来看他一眼,难道他的存在感已经微弱到这个地步了吗?咦,不对,她哪里是在小憩,根本就是睡着了嘛! 宁王哑然失笑。他还从没见过能在别家园子里就能睡着的女子...... 荷花等人却很快留意到了宁王和郡王的靠近,俱都有几分忐忑的站起身来。正要行礼,却见宁王冲她们几个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是让她们几个不要出声惊扰了娘子吗? 荷花桃花面面相觑,到底还是莲香阅历丰富一些,很快就明白过来宁王的意思,率先起身,顺便冲荷花桃花使眼色。 这一次,两个丫鬟倒是懂了。略一踌躇,才随着莲香走出了亭子。 男女独处本是一大忌讳,更何况夏云锦此时已经睡着了。这个时候让宁王进亭子里,真的没有问题么? 荷花看了莲香一眼。 莲香显然看懂了她眼神中的含义,微笑着摇摇头。 那可是大周朝尊贵的三皇子宁王殿下,他对夏云锦若是真的动了心思,可是天大的好事。能有什么问题! 荷花和桃花对视一眼,默默的垂下头。 武濬也很识趣,见这动静索性转身踱步。 宁王却没有留意众人的反应,他缓缓走上前去,夏云锦睡的香甜静谧的容颜一点一点的展现在眼前。那双灵活美丽又生机勃勃的眸子,此时正紧紧的闭着。即使在熟睡中,她的唇角也微微的扬着。让人看着心情便愉悦舒畅了起来。 宁王的眼中不自觉的浮出了笑意,微微俯下了身子。 第八十三章 态度 俯下身子要做什么? 亲她一口......当然不可能了!宁王殿下可不屑做那种占人便宜的举动。他只是轻轻的为她掠开紧贴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而已。 他的举动十分轻柔仔细,按理来说,绝不会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只是两人的距离靠的这么近,那张令人心神荡漾的俏脸就近在眼前。宁王的呼吸声很自然的急促了一些,呼出的热气甚至轻柔的吹拂到了她的脸上。 夏云锦被这陌生的气息惊醒了,睁开了眼睛,看入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眸里。 那双眸子的主人生的俊朗好看,面孔离她约莫二十公分左右。右手中竟还握着她的一缕头发。 夏云锦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张口就喊:“快来人啊!有登徒子要耍流氓!” 宁王:“......” 莲香荷花桃花:“......” 宁王略有些尴尬的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咳嗽一声解释道:“夏娘子误会了。你刚才睡得香甜,有一缕头发贴在脸上,我只是替你把头发拂开罢了。” ......这是糊弄谁啊!别说是在注重男女之妨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男子随随便便碰女子头发的道理。她之前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个宁王,竟然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在这一瞬间,夏云锦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 被一个男人喜欢,对一个女子来说,当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家世身份相貌都极其出色的男子,又如此明白无误的表示出了好感...... 可惜,这注定只是一朵烂桃花。她绝不可能和已经有了家室的男子有任何牵扯。所以,她必须得及早尽快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打消这位宁王殿下心里生出的任何念头。 “多谢宁王殿下!”夏云锦定定神,淡淡的笑道:“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这样的举动只怕不太合宜吧!有荷花她们在,只要吩咐她们一声就行了。何必劳烦殿下亲自动手。若是让别人看见,只怕会生出误会来。对殿下的声誉有损就不好了。” 她的语气很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分明显。明显的绝不会让任何人错辨她要表达的意思。不是在惺惺作态,更不是欲迎还拒! 她竟然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 宁王再一次愣住了。 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不知见识过多少讨好献媚的女子,有时候甚至会生出些许的厌烦和不耐。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在一个女子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冷淡和拒绝。 按理来说,他此时应该恼羞成怒,或是翻脸走人。可奇怪的是,他的腿竟然半步都没动,硬是在原地站着…… 夏云锦虽然表面冷漠干脆。其实心里也有些微的不安。 谁知道这位宁王殿下有没有绅士风度,万一被拒绝恼羞成怒再迁怒到夏家的头上怎么办?等了片刻,不见宁王殿下拂袖走人或是勃然大怒,夏云锦才稍稍放下心。 看来,这位宁王还算是个君子。 夏云锦抬头看向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宁王,语气稍稍放软了一些:“小女子说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女子斤斤计较。” 宁王终于回过神来,竟笑着应道:“本王岂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刚才是本王冒失了,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 这么轻松就应付过去了? 夏云锦反而有些不敢置信了,忍不住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将她眼中的疑惑和不安尽收眼底,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是一派若无其事的表情:“郡王府的园子不小,夏娘子大概还没都看遍。不如就由本王陪夏娘子转上一圈如何?” 这是什么转折?!怎么忽然就跳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夏云锦下意识的就想张口拒绝。可惜宁王殿下显然没打算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转身出了亭子。 夏云锦犹豫片刻,只得也起身走出了亭子。 莲香她们几个离了几米远。隐隐约约的听了个大概。再一看宁王走过来,顿时都生出了不太好的联想。神情俱都紧张了起来。 这可是堂堂的三皇子宁王殿下,娘子的胆子可真是不小,竟然想也不想当面就一口拒绝。万一宁王恼羞成怒迁怒于夏家怎么办?宁王要是想对付夏家,简直是眨眨眼就能办到的事情…… 宁王像没看到她们三个紧绷的神情一般。停住脚步,等夏云锦走上前来,才含笑道:“夏娘子不必紧张,本王既然说陪你转园子,就只是欣赏春景,绝没有别的意思。” 他表现的如此坦荡磊落,夏云锦也不好推辞,索性一脸坦然的应道:“宁王殿下可千万别这么说,小女子不过区区商户之女,哪有这个荣幸劳烦殿下……” 宁王眸光一闪,笑着打断夏云锦:“既有过几面之缘,不用再说这些客套话了。阿濬也在那边,我正好叫上他一起。” 说着,便扬声喊了武濬一声。 武濬一直在附近转悠,并未走远。听到宁王的声音,立刻笑着走了过来。边走边在心里感叹,堂兄果然魅力不凡,这么短短片刻功夫,就把夏娘子“拿”下了…… 可一走进,武濬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夏云锦笑的僵硬,宁王也没有半点春风得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难道刚才出了什么岔子? 武濬冲宁王挑眉询问,宁王却只当没看到他的眼色,淡淡的笑道:“阿濬,夏娘子初次到郡王府来做客。你这个做主人的可要好好尽一回地主之谊,领着夏娘子在园子里转上一圈。” 武濬何等伶俐通透,一听这话音就知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不然,堂兄绝不可能是这副表情和这个反应。难道说,这个夏娘子竟然没给堂兄好脸色? 武濬心念电转,面上却笑着应了,彬彬有礼的说了声“夏娘子”请。 堂堂郡王领路,身边则是当朝皇子……眼前这一幕既真实又有些荒诞可笑。 不过,此时的夏云锦已经不是初来乍到对什么都懵懂不知的人了,这几个月的生活,让她对古代封建等级社会有了不少了解。刚才毫不犹豫的拒绝宁王的好感是一回事,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得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免得宁王殿下下不了台,一怒之下再迁怒到夏家头上可就不妙了。 于是,夏云锦从善如流的笑着应了,并且坚决不肯和尊贵的宁王殿下并肩同行。只隔了三四米远跟在身后。并且,脚步也刻意放慢。很快,她和宁王之间的距离就超过了五米。 夏云锦对这样的距离表示很满意。 宁王殿下看似神色自若,可眼底却半分笑意都没了。 武濬一直在留意着宁王的神色变化,见他这般模样,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既惊讶又忍不住暗暗钦佩夏娘子的勇气。 “堂兄,”武濬将声音压的极低:“夏娘子该不是拒绝你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宁王轻哼一声,看都没看武濬一眼。 武濬既有些同情又觉得好笑,过了片刻才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是就此干脆利落的放手,还是…… 宁王依然没吭声,只是淡淡的看了武濬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很明白。分明是嫌英武郡王今天的话实在太多了! 武濬很识趣的闭上嘴,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主人的本分,领着众人在郡王府里转了一圈。就算再慢再磨蹭,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的事情。 期间,宁王殿下数次放慢脚步,明显是想找机会和夏娘子说话。可惜夏娘子丝毫不解风情,只和莲香还有两个丫鬟黏在一起。根本就不给宁王殿下张口说话的机会。 …… 武秀儿陪着众人回了院子里坐下休息,闲聊了许久,才察觉到夏云锦一直没现身。 “这个夏三娘,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武秀儿略有些不快的抱怨:“刚才说是在院子里小憩片刻。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是不见人影。” “商户人家的女儿,能懂什么礼节。”萧如月略有些轻蔑的吐出几个字。 傅文怡和萧如月当然是同一个阵营的,立刻出言附和:“如月说的是,这个夏娘子实在是半点客人的自觉都没有。一个人在园子里待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分明是在给郡主添麻烦……” 话音未落,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 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是英武郡王武濬。宁王紧随其后。待两人进来之后,夏云锦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很显然,夏云锦刚才不是一个人在园子里…… 傅文怡哑然,说了半截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别提多难受了。 更让她难受的还在后面。 宁王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忽的对武濬说道:“听说一个人书读的多了,心胸总比别人宽阔些。看来,这句话也不尽然。” 也不尽然……这句话分明就是在指责她! 傅文怡的脸腾的涨红了,只觉得耳后都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八十四章 纷乱 在场的女子都是伶俐通透之辈,一听这话音,就知道宁王是在指责傅文怡心胸狭窄背后随意议论他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宁王一向最有君子风度,当面给一个女子难堪可是前所未有。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义愤,还是因为夏云锦...... 武秀儿一向和傅文怡不对付,乐得看傅文怡出丑。只当没听见宁王的那句话,笑吟吟的问道:“大哥,你和堂兄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武濬轻描淡写的应道:“在园子里随意的转了转。”顿了顿又笑着看向夏云锦:“夏娘子请小坐片刻,我和堂兄还有事,就不多奉陪了。” 他忽然对夏云锦如此客气有礼,自然又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和猜测。如果不是碍着宁王还在场,只怕众人早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 夏云锦忙笑道:“郡王这么说,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不用看也知道,众人都在紧紧的盯着她。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稳冷静! 武濬笑了笑,探询的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轻轻点头。然后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才和武濬相携离开了。 待走远了之后,武濬才低声笑道:“真没想到,堂兄为了一个夏娘子,竟会当面就给傅娘子难堪。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宁王殿下的心情却并不美妙,听到这样的调侃也没什么反应。 武濬按捺住笑意,一本正经的问道:“堂兄,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面前哪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你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出主意是假,想看热闹才是真的吧! 宁王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行了,你就别在这儿绕来绕去的盘问了。我实话告诉你吧。她很干脆的拒绝了我的示好。” 果然如此!武濬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反而更不解了:“就算撇开身份不谈,你也是一表人才,又温柔体贴。夏娘子怎么会拒绝你?” 是啊,他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宁王殿下想了半天,才勉强找出一个答案:“或许是她脸皮太嫩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对,肯定是这样!不然,她怎么可能拒绝自己! 武濬想了想,忽然暧昧的笑了起来:“你之前该不是非礼人家了吧!” 宁王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岂是那种急色之人。” 武濬也就是随口说笑而已,见宁王心情稍好,立刻又笑着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和堂嫂商议一声,还是直接打发人去夏家接人?” 宁王笑而不语。男女之间,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这么做无疑是以权势压人。就算得了美人,也没什么乐趣可言了。 ...... 宁王一离开。夏云锦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武灵儿颇有几分不善的看了过来:“夏娘子,你刚才怎么会遇到我皇兄?”就差没直接指控夏云锦勾引宁王了。 夏云锦也正为宁王的事情懊恼不快,闻言淡淡的应道:“走路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所以就一起过来了。”在亭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当然绝不能让在场的任何人知道。 武灵儿半信半疑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夏云锦一脸坦荡自若的坐了下来,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武灵儿略有些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被这么一打岔。众人也没了多少闲聊的兴致,很快便各自告辞散去。 ...... 武灵儿出了郡王府之后,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宁王府。宁王妃萧氏十五岁便嫁给了宁王,算起来也有十二年了。因为宁王只有武灵儿这么一个同母的嫡亲妹妹,所以来往十分密切。宁王妃和武灵儿的感情也很亲厚。 听说武灵儿来了,宁王妃忙笑着出来相迎,亲热的拉着武灵儿的手:“灵儿,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怎么也不早些过来,中午厨子做了道鲈鱼羹。味道十分鲜美,你可是最爱吃的了。” 武灵儿笑了笑:“今日秀儿开了茶会,特地邀了我来。到现在才有空过来看你。”说着,似想起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宁王妃焉能看不出她有心事。立刻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隐瞒的,直说就是了。” 武灵儿犹豫片刻,终于低声说道:“三皇嫂,今日皇兄也在郡王府,此事你知道吧!” 宁王妃一怔:“你皇兄之前打发人回来说了一声,不过,倒是没说就在隔壁的郡王府。” 武灵儿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宁王妃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想了片刻试探性的问道:“你皇兄今天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武灵儿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被这么一追问,再也憋不住了,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皇兄今日特地过去,分明是为了那个夏三娘。三皇嫂,你可得多留心了。别等皇兄把人都接到府里来了,你还被蒙在鼓里!” 武灵儿越说越气,俏脸都被气的涨红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让你生气。”宁王妃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甚至轻松自若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武灵儿一脸讶然:“三皇嫂,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么?” 生气又能怎么样!这样的事情能少得了么?这么多年来,一个美人接着一个美人进府。其中得宠风光的也着实有过几个。她一开始也曾拈酸吃醋暗中掉过泪,可时间久了,也就渐渐变的麻木了。反正谁也不可能憾动她这个堂堂王妃的地位。 宁王妃淡淡一笑:“窈窕美人,君子好逑。若是你皇兄真的喜欢,就纳进府里来好了。” 武灵儿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由得有些泄气。可再一想到自家兄长的性子,也不得不承认宁王妃这样的态度才是最正确的。 只要皇上相中的女子,还真没有不纳进府的...... “那个夏娘子我也曾见过一面。”宁王妃的声音不疾不徐:“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难得的是还会作诗。你皇兄动了心思也是难免。” 武灵儿见宁王妃真的半点都没动怒,心情也平静了不少,也有心情说笑了:“何止是会作诗,连茶艺也与众不同呢!”那个夏云锦确实长的特别美,可皇兄纳过的美人还少吗?不管得宠多久,到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宁王府的内院里? 这么一想,武灵儿之前的郁闷不快也随之散去。 ...... 回到安国侯府的萧如月,也是一脸的忿忿不快。 傅氏见她气呼呼的绷着脸,不由得失笑:“你今日不是去了明珠郡主的茶会么?怎么回来之后就沉着脸,是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夏云锦!”萧如月轻哼一声,俏脸上满是懊恼不快:“今天茶会上她竟然大大出了风头,把郡主的风头都盖过去了。更气人的是,她和我说话竟还冷嘲热讽,真是气死我了。” 傅氏平日里最疼爱这个小女儿,听了这些也有些不悦:“这个夏娘子,真是狂妄自大不知进退。不过是个商户家的娘子,竟也敢和你较劲。你也不用恼了,日后再见到她,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所以说,什么样的娘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萧如月的骄纵任性,可不就是傅氏惯出来的! 萧如月果然被哄的有了笑脸,依偎在傅氏的身边娇嗔道:“母亲,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以后可得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面色有些古怪:“母亲,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今天的茶会,宁王殿下也去了。” 傅氏何等精明,一听这话音就知道还有下文。心里迅速的闪过了一连串的念头,然后,一个猜想浮了上来:“你的意思是,宁王殿下对夏娘子格外留心?” 萧如月撇撇嘴:“何止是格外留心。今天还特地陪着夏云锦去转了园子,又因为表姐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当面便给表姐难堪呢!” 傅氏笑不出来了。 宁王风流多情的名声赫赫有名,传出一些风流韵事是常有的事情。这一回竟是相中夏云锦了...... 萧如月也想到了这一层,低声问道:“母亲,若是宁王真的看总中了夏云锦,要纳她进府为妾该怎么办?这不是生生的给大姐添堵么?” 傅氏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就算宁王真的纳了她也不要紧,不过是个侍妾罢了。宁王府这么大,多一个侍妾又不是养不起。你大姐嫁到宁王府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遇到的还少么?不管怎么样,她才是宁王府的王妃,又生了两个皇孙。不管是谁得宠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有什么好怕的。” 被傅氏这么一说,萧如月也镇定了下来。只是一想到夏云锦会风风光光的进王府为妾,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这样也太便宜她了。一个商户的女儿,竟能攀上高枝......” 走到门边的少年听到最后这一句话,面色陡然变了。 第八十五章 算账(一) “什么攀上高枝?你说的是谁?” 萧如月和傅氏被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萧晋站在门口。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面色阴沉难看极了。 萧如月被萧晋的脸色吓到了,讷讷的说道:“六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晋的唇角抿的极紧,重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到底是谁?” 傅氏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皱着眉头说道:“我和如月不过是随口闲聊罢了,你怎么当真了。” 萧晋深呼吸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挤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我就是好奇,所以才问一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夏三娘吧!” 萧如月点头道:“不是她还会有谁。你今天没去郡王府,所以没看到。宁王殿下竟然亲自陪着她转了园子,还向着她说话。你说,这不是看中了夏娘子还会是什么。宁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看中的,非得纳进府里不可。依我看,夏娘子也快被接近宁王府了……” 萧晋的脸色陡然又变了。 他当然很清楚宁王的脾气。正因为清楚,心里那种似火烧一般的灼痛和愤怒愈发的强烈。双拳渐渐握紧。 夏云锦!你休想踏进宁王府半步! “六郎,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傅氏的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宁王殿下看中了谁,我们可管不了。你大姐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妃,自有应付她的法子。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六郎。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晋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在傅氏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闪了出去,连衣角都看不到了! 傅氏愣愣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心里忽的掠过一种不妙的预感。 萧晋为什么会对夏云锦的事情如此激动如此愤慨,该不会是……不,不可能!一共也只见过了三回。萧晋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性子,不可能对夏云锦生出什么心思来。 “母亲,六哥怎么会这么激动。”萧如月也不是蠢人,略一思忖便也和傅氏想到一起去了,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他该不是对那个夏云锦也……” “绝不可能!”傅氏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知是要说服萧如月还是要说服自己:“他是什么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了。绝不会贪图夏娘子的美色。” 萧如月没再吭声了。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氏说完这些之后,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叹道:“你先水月轩歇着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好想想。” 萧如月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傅氏一个人坐了片刻,越想越觉得心情纷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改日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提醒萧晋几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要离那个夏云锦远一点。 先不说宁王殿下看中了夏云锦,身为小舅子的萧晋万万不能和自己的姐夫抢一个女子。就算没有宁王这一茬,她也绝不会容一个商户之女进侯府的门。哪怕是妾室也不行! …… 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从安国侯府的侧门飞驰而出,骑在骏马上的英挺身影再熟悉不过。门房小厮甚至连行礼问安也来不及,只转眼功夫,骏马和马上的少年便没了踪影。 那小厮目瞪口呆。世子爷今天这是遇上什么急事了? 骏马一路未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夏家巷子。 夏家的门房管事听到马蹄声,忙出来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愣住了。 无庸置疑,眼前这匹马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马。马上的少年英挺俊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此时,这位英俊少年一脸怒容,眼睛异常明亮,冷冷的说道:“夏云锦人在哪儿?” 哪有这么大剌剌直呼女子闺名的!更不用说,这个少年还是一副要找茬的语气。 管事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挤出笑容:“这位郎君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不知有何事要找我们三娘子?还请说出来由。小的好进去禀报通传……” “夏云锦人在哪儿?”少年不耐的打断管事,语气又冷冽了几分:“我现在就要见她!” 管事也有些恼怒了,收起笑容:“你这位郎君好生没礼貌。我们三娘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若是没有名帖又没事先约好,就请改日再来!” 少年冷笑一声。竟不由分说的骑着马就往里闯。 夏家的门半开半掩,正好够一匹马出入。只一眨眼,那个少年便策马进了夏府。 管事拦之不及,脸都气的煞白,嘴唇抖索了几下,才扬声喊道:“快来人!有人到我们夏家来惹事了!快些拦住那匹马……” …… 这一切,夏云锦自然毫不知情。 从郡王府回来的路上,莲香荷花桃花便轮番上阵盘问。夏云锦知道此事瞒不过她们,索性说了实话:“那位宁王殿下似乎对我有些好感,不过,我已经很委婉的拒绝了。” 虽然早料到了这个事实,可在听到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之后,莲香等人都惊呆了。 大周朝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圣上最心爱的儿子堂堂宁王殿下表示好感,娘子竟然就这么拒绝了!!! 等回到了夏家,三人才回过神来。 “三娘子,你为什么要拒绝?”桃花一脸的疑惑不解:“那可是宁王殿下,若是能有幸进宁王府,可是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荷花很顺溜的接口:“是啊,若是宁王殿下将来做了太子,再做了皇上,娘子说不定也有机会被封妃做娘娘呢!” 莲香没有吭声,不过,从她的神情来看,无疑也很赞成这些话。 相比起她们的激动,夏云锦的反应却很平淡:“就算他再好,我也不可能做他的小妾。”顿了顿,又说道:“我不会做任何人的侍妾。将来我若是嫁人了,必然会嫁一个喜欢我尊重我的男子。如果谁想纳我为妾,我绝不会点头。” …… 生在封建社会看惯了妻妾制度的莲香等人,实在无法理解夏云锦的坚持。 “做妾确实不如正室,可那是宁王殿下。做他的侍妾,可比嫁到普通人家做当家主母强多了。”桃花苦口婆心的劝说:“娘子,你可别犯傻,白白的把这么好的机会都放过了。” 荷花也说道:“若是娘子真的能进宁王府,我们夏家上下可就有了靠山。到时候谁还敢欺负我们夏家半分。娘子也有了好归宿,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莲香最细心,见夏云锦但笑不语,便知道她根本没听进这番话,忍不住问道:“三娘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云锦回答的很轻快:“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了。我不会答应嫁给任何人做妾,哪怕对方是皇子也一样。你们都不用再劝我了,这事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夏云锦脾气很随和,丫鬟们也都习惯了她的好脾气。平日里说话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太多顾忌。没想到今日难得的摆出了主子的架势来…… 荷花桃花很识趣的齐声应了,不再多嘴。 夏云锦犹自不放心,又提醒道:“对了,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赵妈妈。”免得又惹来一堆啰嗦。 话音刚落,赵妈妈便走了进来,笑吟吟的说道:“三娘子,你和她们几个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云锦立刻笑着应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闲聊罢了。”边说边冲她们两个使眼色。千万别说漏了嘴! 好在荷花沉稳,桃花又机灵,两个丫鬟一唱一和的将话题扯了开去。果然半个字都没提起宁王。 赵妈妈询问了一些茶会上的事情,听说夏云锦崭露茶艺出了风头,倒是很高兴。由衷的叹道:“可惜这茶会上都是没成亲的娘子们,若是多些当家理事的夫人就好了。娘子的名声一传开,将来想说门好亲事也不是难事。” 一提到亲事,夏云锦便有些不自觉的心虚。她拒绝的宁王殿下,在她们眼里可不就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吗?所以,此事千万不能让赵妈妈知道。若是天天在她耳边念叨,不听的头痛才是怪事。 “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禀报娘子呢!”赵妈妈一脸忧色的说道:“方二郎一直没消息,方掌柜和方大郎心里都很着急。方掌柜父子两个今天上午便出发去了邳县。当时娘子不在,也没来得及辞行。” 一提到方二郎,夏云锦的心情也沉甸甸的,叹口气说道:“但愿方掌柜和方大郎能早日追查到他的下落。” 赵妈妈打起精神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方二郎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话还没说完,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似乎还伴着马蹄声。 赵妈妈顿时沉了脸:“真是不像话,怎么把马厩里的马牵到凝翠园来了。” 荷花立刻起身:“我这就出去看看。” 还没等荷花出去,一个暴喝声如炸雷般响起:“夏云锦!你给我出来!” 第八十六章 算账(二) 所有人都是一惊。 夏云锦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很快,这个预感就被证实了。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冷冽的寒意:“你要是再敢躲着不出来,我立刻就拆了夏家,你信不信?” ……好霸道好不讲理!除了那个柿子萧晋还能有谁? 到底是发什么神经,竟然抽疯抽到夏家来了! 夏云锦心底的火苗嗖的窜上了心头,霍的起身走了出去。赵妈妈等人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渐渐西斜,虽然还有阳光,却已没有了多少温度。英俊夺目的少年傲然的骑在骏马上,俊美无匹的面孔却笼罩着一层能冻死人的寒霜。明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大步走出来的少女。 萧晋冷笑一声:“夏云锦,你总算是出来了!”这副来者不善的架势,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 赵妈妈不知道来人身份,荷花和桃花却是知道的,顿时都变了脸色。 夏云锦一肚子火气,也顾不得行礼,冷冷的应道:“不知道柿子爷闯进夏家来,口口声声要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应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柿子爷的事情吧!” 萧晋被噎了一下。面色愈发阴沉。 就在此刻,门房的管事领着几个小厮也匆匆的跑来了,管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了骏马上的少年一眼,然后才一脸愤怒的禀报:“三娘子,这个人硬是骑马闯进了门。奴才想拦都拦不住。”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眼里满是讥讽:“这也不能怪你。有些人仗着出身好门第高就仗势欺人,骑着马往内宅闯。这样的人,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拦不住。 萧晋的脸色愈发难看。 管事等人此时尚不知萧晋的身份,只想着要把闯进夏府的人撵出去,正要围拢上去。却听赵妈妈急急的张口喊道:“你们几个先退下,世子爷是来找三娘子的。想必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什么?世子爷? 管事和小厮们都惊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马上的少年。 萧晋忽的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扔到一旁,大步走到夏云锦的面前。赵妈妈不假思索的拦到了夏云锦身前,一脸陪笑:“不知我们娘子是哪里惹到了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先消消气。” 萧晋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妈妈,吐出两个字:“闪开!” 那阴冷的眼神看的人心里直冒寒气。 赵妈妈额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这位安国侯世子虽然年轻。却常年待在军营上过战场杀过敌,气势实在慑人。她不过是一个常年在内宅的管事妈妈,何曾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可心里再心虚害怕。赵妈妈也半步不肯退让,继续陪着笑脸:“世子爷,我们娘子胆子小,经不起吓唬。若是您心里实在有气,就先骂奴婢一顿解解气好了……” “我让你闪开,你没听见吗?”萧晋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再磨磨唧唧的,我现在就把你踹到一边去。” 谁也不敢怀疑萧晋说的是假话。 赵妈妈全身哆嗦了一下,正要再说什么,一只柔软纤细的手忽的放在了她的胳膊上,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开了。 然后,夏云锦上前一步。和萧晋相对而立。 赵妈妈一惊:“三娘子……” 夏云锦在萧晋凶恶的吃人一般的目光下,竟然丝毫不惧,还有闲情转头笑了笑:“好了,赵妈妈,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柿子爷大概是有话要和我单独说。还有你们几个,也暂且退下。” 不管萧晋是为何而来。就看他这副杀气腾腾怒火冲天的样子也知道很难轻松把他打发走。索性就听听看他到底要说什么好了。 赵妈妈和荷花等人哪里肯退下。世子爷凶神恶煞一般,三娘子对上他不吃亏才是怪事! 夏云锦见她们不肯动弹,只得板起脸孔拿出主子的架势来:“怎么了,我这个主子说的话你们也不听了么?” 赵妈妈无奈,只得领着众人退到了廊檐下,却不肯进屋去。目光密切的留意着院门口的动静。 …… 夏云锦定定神,淡淡的问道:“柿子爷,你到底为什么气势汹汹的闹上门来,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萧晋心里汹涌奔腾的怒火并未退散,反而在她镇定自若的神色中沸腾到了顶点:“夏云锦!我之前警告过你的事情你都忘了吗?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夏云锦没好气的瞪了回去:“麻烦你能把话说的清楚明白一点吗?我什么时候去招惹谁了?” 萧晋冷笑:“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吗?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如愿以偿!” 又是这种鄙夷轻蔑的口吻!又是这么含糊不清语焉不详的警告! 夏云锦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直接明白一点吗?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的,我可不奉陪了。” 她的不耐,看在萧晋的眼中却成了心虚狡辩,目光愈发冷凝:“夏云锦,我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个毛线啊!好好把话说清楚会死吗?! 夏云锦恼火不已,脑中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了今天茶会上发生的事情:“等等,你口中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宁王殿下吧!” 萧晋冷哼一声,唇形优美的薄唇吐出的话却难听之极:“真没见过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见到身份尊贵的皇子就动了心思,想方设法也要贴上去……” 夏云锦的好脾气和自制力再也经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假思索的怒目瞪了回去:“在指责别人面前,先把事情弄清楚!宁王殿下确实对我很友善,不过,我根本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今天在郡王府的园子里,我已经把态度表明的很清楚了。你若是不信,就去问你的好姐夫一声,自然就知道我夏云锦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却没能令萧晋动容,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明显了:“欲迎还拒这一手,对付宁王殿下确实很有用。”没人比他更清楚宁王的性情脾气。 自生下来那一天起,宁王就是最得圣上欢心的皇子。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天生的风流多情,只要是看中的女子,就一定要纳到府里。而夏云锦,大概就是宁王命定的劫数…… 想到那些痛彻心扉的往事,萧晋英俊的脸孔隐隐有些扭曲。 夏云锦被气的涨红了脸:“呸!自以为是!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欲迎还拒了。那是一本正经的拒绝,我才不会做别人的小老婆!” 萧晋根本就没听进夏云锦说的话,径自说了下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进宁王府的门。你最好是乖乖的待在夏府,不要再出去招惹宁王。” ……真想一巴掌扇飞了他! 夏云锦咬牙切齿的应道:“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应该去和宁王说才对。我从头至尾也没想招惹他,是他要来招惹我好吧!” 在萧晋说出更刺耳的难听话之前,夏云锦又抢着说道:“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那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对宁王殿下半点兴趣都没有。你和你的大姐说一声,让她把丈夫看好了……” 一提到宁王妃,萧晋的反应就更激烈了。如果说他之前还强自压抑着怒火,此时却是全数的散发出来:“夏云锦,你不配提起我大姐的名字!” 不配?夏云锦心里的火气和身为现代人的骄傲也冒了出来,半步不让针锋相对:“凭什么不配?都是父母生养的,难不成你们就高人一等么?我告诉你,什么尊贵卑贱在我眼里统统都是狗屁。真是受够你们这些人了!张口闭口就是商户之女,商户之女又怎么了?谁也不比谁低贱,谁也不比谁高贵。我行的正坐得直,谁爱说谁就说去,我才不在乎!你以为做宁王小妾人人都稀罕么?我还就真的半点都不稀罕。” 激动之余,她的声音不免大了一些:“这里不是安国侯府,你少用那套尊贵卑贱的说辞来侮辱我。现在就请你给我离开夏家。” 她这么噼里啪啦惊世骇俗的一番话,终于让萧晋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定定的看着一脸怒容的夏云锦,心里那个压抑的疑问又浮上了心头。 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美的惊人的脸,可言行举止却和以前大大不同。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夏云锦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就待离开。 “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萧晋冷然中蕴含着威胁的声音传来:“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放狠话谁不会! 夏云锦怒气冲冲的转身,用同样的语气回敬:“如果你下次再敢这么闯进夏家来,别怪我不客气。柿子又怎么样,照样用棍子撵出去!” 第八十七章 怀疑 萧晋冷冷的看了夏云锦一眼,转身上马,动作潇洒利落帅气。然后策马离开。 总算是走了! 等在廊檐下的赵妈妈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忙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三娘子,世子爷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没欺负你吧!”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离了足有七八米远,她们几个根本听不清萧晋和夏云锦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们两个的神情都很激动,愈发让人紧张不安。好在萧晋终于走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夏云锦余怒未消,头脑里乱哄哄的一片,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些关切的追问:“行了,你们先别问了,我很累,想休息会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是茶会种种,然后就是萧晋闹的这一出,真是劳心又劳力。 夏云锦眉宇间的疲倦毕露无疑。赵妈妈等人默默的住了嘴,不再多问。 吃了晚饭,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夏云锦倦意上涌,偏偏思绪无比清醒。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众人明里暗里的轻蔑刁难也就罢了,最令人头痛的是宁王的示好。还有那个胡搅蛮缠根本不讲理的柿子萧晋…… 一想到萧晋,夏云锦就觉得气短胸闷。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她也算见过不少优秀的男人了。这个萧晋的家世相貌都是顶尖的,可阴晴不定暴躁易怒的脾气也令人头痛。更不妙的是,他好像对她特别的有偏见,处处都针对她。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明明是宁王殿下示好在先。他凭什么这么武断的把一切都怪罪到她的头上?她很无辜很无奈好不好! 算了,以后离这种人远远的,再也不和他打交道来往! 夏云锦默默的下定决心,翻了个身,继续琢磨。 那位宁王殿下看着脾气还算不错,可惜是个有妇之夫,又生性风流多情。只见过几面,就敢明目张胆的调戏她。足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今天她的态度已经表明的很明显了,希望他能有君子风度,以后别再动什么心思才好…… 胡思乱想了许久,夏云锦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同样的夜晚,萧晋也是难以成眠。 从夏家回来之后,他没有去见母亲傅氏。也没见特地来找他的萧如月,一个人在练功场里打拳。将两根练功用的木桩子都打的散了架,全身精疲力竭才停了手。 心里的烦躁和怒火在这一通发泄中稍稍得到了疏解。可心底的疑云却并未散去。 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以前的夏云锦最善装模作样,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人前总是一副温驯可人的样子。可现在的她,却和以前大不一样,似乎很轻易就会动怒,说话也十分的直接大胆…… 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萧晋索性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夏云锦进宁王府。到底该怎么做,得好好思量一番才行……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第二天萧晋还是早早的起身。按着平日的习惯先去练功场练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去荣德堂给傅氏请安。 傅氏打量萧晋一眼,见他神色还算平静。总算稍稍放了心。昨天下午萧晋激烈的反应实在是吓到她了! “六郎,你昨天下午跑到哪儿去了?”傅氏追问道:“听你身边的侍卫说,你出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带,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萧晋避重就轻的应道:“在府里待着气闷,所以骑马出去转了转,便没带侍卫。倒让母亲担心了。” 傅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亏你还知道我会担心。” 萧晋虽然桀骜不驯。对母亲却是孝顺的,闻言立刻说道:“昨天是孩儿的不是,以后不会这样了。” 傅氏满意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又笑着试探道:“六郎,你听到夏娘子的事情怎么会那么激动?” 在听到夏云锦的名字时,萧晋的笑容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应道:“我是担心宁王殿下真的动了纳她进府的心思。大姐心里一定不痛快。” 傅氏不以为然的将昨天对萧如月的说辞又搬了出来:“就算殿下真的对她动了心思,纳进府也不过是个妾室。再怎么样也动摇不了你大姐的地位。这事以后你就别管了。”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和苍凉。 是啊,前世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一个商户的女儿,进了宁王府也只是个妾室罢了。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搅合的宁王府内宅不宁。大姐虽然是王妃,后来竟被一个小妾压的喘不过气来。 如果单单是这些也就罢了!可她做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 萧晋定定神,将那些刀光血影沉痛无比的回忆压了下去,挤出一个笑容来:“母亲,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虽然一个小妾不算什么,可殿下却是在我们侯府见到的夏娘子。若是真的纳了她进府,还不知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会怎么在背后编排我们侯府。再说了,大姐这些年面甜心苦,过的实在不易。如果能让她少添点堵,总不是坏事。” 这倒也是。 做母亲的,哪儿不疼自己女儿的。傅氏思忖片刻便说道:“殿下暂时还没什么动静,我们暂且不管此事。先静观其变!” 萧晋心里早有打算,口中随意的应了。 …… “三娘子,世子爷昨天来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赵妈妈憋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第二天见面的时候问出了口。 萧晋进府的时候动静闹的极大,府中上下早就传遍了。春桃春芽几个丫鬟都竖长了耳朵,唯恐听漏了半个字。 杜郎中此时正为萧氏施针,萧氏身体弱,每到施针的时候几乎都是半昏迷状态。杜郎中全神贯注的捻针,对她们的对话充耳不闻。 夏云锦早料到赵妈妈会盘问此事,把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奉上:“昨天在茶会上,我和萧娘子闹了点口角。大概是萧娘子回去告状,柿子想为夏娘子出气,便找上门来了。” 这个说辞还算合理。不过,世子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上门来,也太夸张了吧! 赵妈妈忿忿不平的说道:“这些勋贵子孙,真是太仗势欺人了。就算是心疼妹妹要来讨个说法,也该递个名帖再进府。哪有人骑着马就闯进内宅来的。” 夏云锦成功的忽悠了赵妈妈,心情也颇觉得愉快,立刻点头附和:“就是,仗着侯府的声势就这样行事,真是太过分了。以后我再也不去什么安国侯府了!” 赵妈妈忽的又问道:“对了,老奴昨天在廊檐下听着,似乎世子爷还提到了宁王殿下……” 背对着两人施针的杜郎中,听到这个名讳,手中的动作陡然一顿,手下的针也微微一颤。萧氏皱起眉头,轻声呼痛。 杜郎中一惊,立刻定下神来,专心的施针。 夏云锦趁机凑了过来,正好避开了赵妈妈的追问。 杜郎中头也不抬的说道:“三娘子,我施针的规矩你不会忘了吧!”他施针的时候,是从不许人在一旁看的。 夏云锦当然知道他这个规矩,现在和他熟悉了,不免也开上两句玩笑:“看看有什么要紧,我又没打算偷学你施针。” 杜郎中淡淡的应道:“就算站着看上一年,你也学不会。”语气的傲然,很自然的就流露了出来。 当他的施针之技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吗? 夏云锦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冲杜郎中扮了个鬼脸。反正他一直低着头,肯定看不见! 杜郎中依旧没抬头,却像看到了夏云锦的动作一般:“女子扮鬼脸,实在不雅。” 夏云锦早习惯了杜郎中的说话方式,丝毫不以为意,甚至笑了起来:“有什么不雅的。做人就该磊落坦荡,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整天循规蹈矩的多没意思。”这夏家现在就属她最大,爱说什么爱做什么都行。所以,她也懒得装淑女。 众人早习惯了夏云锦时不时就冒出的惊人之语,俱都抿唇轻笑。 杜郎中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笑意。他生性孤僻古怪,最不喜那些繁琐礼节规矩。夏云锦的率直其实很合他的心意。 当然了,杜郎中只在心里这么想想,是绝对不会诉之于口的。 萧氏施完针之后,惯例要睡上一会儿。留下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夏云锦便出了内室。 此时,正好有门房小厮来禀报:“三娘子,有客人递了名帖来。不知你见还是不见。” 夏家来往的商户和各地客商极多,每天这样的应酬也不少。如果不太重要的,就由方掌柜或是刘管事去应酬。如果重要的,夏云锦就得亲自露个面。 这几个月来,夏云锦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应酬。 方掌柜去了邳县,刘管事今日有事也不在府里,来客只能由着她去应酬了。 夏云锦拿过名帖,漫不经心的吩咐:“将来人请到凝翠园……”话还没说完,就在看到名帖上的名字后愣住了。 第八十八章 来访 精致的名帖上,端端正正的写着李歆两个字。 竟然是他来了! 夏云锦拿着这张名帖,脑海中闪过那张温润如玉的男子脸孔,心跳微微加快。自从上次他送她回府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也以为他说过的“改日有空一定登门拜访”只是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荷花站在她身侧,瞄了一眼,也是一怔:“竟然是李公子来了……” 小茉莉耳朵最尖,立刻感兴趣的凑过来问道:“荷花姐,这位李公子,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李公子?” 荷花笑着应了声是。 小茉莉有些激动兴奋起来:“早听就你们夸过这位李公子相貌生的好看,今天总算是能见着人了。” 夏云锦回过神来,正好听到最后这一句,忍不住笑着敲了小茉莉一记:“待会儿你可别乱说话,要是在客人面前丢了脸,我就赏你十个板子。” 夏云锦性子随和,平日里从不摆主子架子,对身边的几个丫鬟更是亲昵随意。她最倚重的是沉稳聪慧的荷花,最信任的是沉默少言的腊梅,最欣赏的是漂亮伶俐的桃花,最喜欢的却是活泼可爱的小茉莉。 小茉莉自然知道主子是在和自己说笑,笑嘻嘻的应道:“娘子放心,奴婢待会儿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会在李公子面前丢了夏家的脸面。” 夏云锦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回了屋子稍做梳整。然后去了凝翠园的正厅里待客。 只等了片刻,李歆便随着门房小厮来了。 当那个优雅翩然的青年男子出现时,所有人的呼吸都是微微一顿。小茉莉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李二公子,受到的冲击力也最大。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心里惊叹不已。 天底下怎么会有长的如此好看的男子! 不。不止是相貌长的好。更吸引人的。是那种超然于众人之外的风华气度。浅浅一笑,便令人心旌摇曳。 夏云锦无暇留意小茉莉,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失态,盈盈笑着起身福了一福:“见过李公子。有失远迎,还请李公子不要见怪。” 李歆微笑着拱手还礼:“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是我来的太冒昧了。本该提前一两日就先让人送名帖过来。只是近来事情繁多,出来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才突然登门来叨扰。失礼之处,请夏娘子海涵。” 夏云锦忙笑道:“李公子实在太过客气了。上一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呢!其实早就备下了一份薄礼相谢,只是……” 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李歆的住处,所以这谢礼根本就送不出去。而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李歆住在天底下最富贵也是规矩最严的一处。根本不容任何人随意进出,就连李歆自己。想出来一趟只怕也不是易事…… 夏云锦的话音戛然而止。李歆却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淡一笑:“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夏娘子不必耿耿于怀,谢礼之类的就更不需要了。” “对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夏家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夏云锦正色说道:“一份薄礼算不得什么,只是聊表心意罢了。之前不知道公子的住处。不便登门道谢。今日公子既然来了,请受了这份薄礼。” 说着。便吩咐荷花去库房,把之前备下的礼物拿过来。 李歆见她如此坚持,不由得微微一笑,也不再坚持不要。 两人各自分宾主坐下之后,一时也没什么可说的,便这样沉默着对坐。好在气氛也不算尴尬。 夏云锦三番五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都觉得不太合适。 李公子,你在皇宫里住着感觉怎么样?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免得让人家觉得尴尬不好回答。 李公子,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这样的话好像也不好说。李歆住在皇宫里,衣食住行再好也不得自由。这么问岂不是在戳人家的心窝? 你姐姐是怎么和皇上结识,还成了妃子的?这就更不能问了。虽然她心里很好奇,可这摆明了是皇家秘闻,她还是少多嘴的好。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对坐着发呆了…… 好在荷花动作迅速,很快就回转了。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两幅卷轴,奉到李歆的面前。 夏云锦笑着打破沉默:“这是前朝大师的画作,不知能否入李公子的眼。” 李歆笑道:“这倒是巧了。我生平最喜欢书画,这份谢礼,实在合我的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接过了两幅卷轴,打开其中一个,只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起来。又立刻打开了另一个卷轴,细细的欣赏片刻,眉宇间尽是笑意。 看来,这份谢礼很合他的心意。 夏云锦也觉得愉快,笑着说道:“不瞒李公子,这两幅画都是先父以前买下收藏的。我对书画不精通,也说不出好在哪里。难得李公子喜欢,这两幅画也算找对主人了。” ……她倒是坦白,一点都不遮掩忸怩,大大方方的就说出了自己不懂书画的事实。见惯了凡事都争强好胜半点不让人的宫妃,再看率直单纯的夏云锦,便会觉得这样的少女极其难得可爱。 “这两幅字画都是前朝最有名的画师所作。”李歆含笑说道:“若是拿到世面上去,至少也值几百两银子。我只是举手之劳,却收了这么贵重的谢礼,可是大大的赚了一回。” 这话说的实在风趣,夏云锦被逗乐了,也开起了玩笑:“既是这样,我也不能太亏了。日后夏家若是遇到什么危难,还得请李公子出手相助才是。” 话一出口,夏云锦便有些后悔了。 之前不知道李歆的身份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再说这话可就不妥了。他虽然住在皇宫里,又是皇上宠妃的亲弟弟,可身份实在尴尬。连个实在的官职也没有。她这么说,岂不是勾起他的难堪和不自在么? 李歆眼中迅速的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口中却笑答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夏娘子只管张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推辞。” 他的语气很诚恳,令人动容。 夏云锦忙道谢,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眼前的男子,明明是皇亲国戚,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可她却难以抑制的从心底生出同情来。就像看着一只本该翱翔天际的鹰,被关在了鸟笼里。哪怕那个鸟笼是天底下最精致最奢华最宽敞的那一个,也依然禁锢了他的自由…… 李歆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眼中似有若无的怜惜和同情,笑容顿了一顿,忽的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初次到夏府来,不知夏娘子可愿意领着我在贵府走一走?” 对初次登门的客人来说,这样的要求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令人意外。 夏云锦一怔,旋即笑道:“好。” …… 夏云锦领着李歆出了凝翠园,荷花等人很识趣的放慢了脚步。 “这里是我住的凝翠园,”夏云锦随口介绍道:“前面是我娘住的吟春园,那边的竹林苑是我大哥的住处……” 李歆看似专注的听着,目光静静的落在夏云锦的脸上。 十五岁的少女本就是最鲜活最美丽的时候,她的五官生的极好,脸上没有涂抹脂粉,就这么干干净净的素颜示人。却比那些精心装扮浓妆艳抹的女子更耀目。更吸引人的,是跳跃在眉宇间的生机活力。就像春日枝头开放的最绚烂的花朵, 所以,看惯了温驯美人的宁王殿下,才会这么快就被她吸引,想将这朵娇美可爱的花朵移栽到贵重的花瓶里鉴赏引为私藏…… 李歆眸光一闪,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深沉。 夏云锦自然不知道李歆在想什么,笑盈盈的说道:“我们夏府的园子虽然比不了侯府和郡王府,却也有不少景致可欣赏。那边有一个池塘,池塘边种了柳树。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那样毫无心机的笑容,既阳光又灿烂夺目。 李歆笑着应了声好,却微微垂下了眼睑,向来平稳的情绪忽的有些波动不稳。 不过,这样的失神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很快就恢复如常。 夏云锦恰巧转过了头,对李歆神色间微妙的变化恍然不察,继续笑着说道:“可惜现在刚进了六月,池塘里的荷叶还没长开,更没有荷花了。要是到了夏天,坐着小船去摘荷花,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歆微微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样的美景不赏可惜。等荷花开了,我一定登门赏荷。” ……这算是含蓄的定下了下一次的约会吗? 夏云锦脸颊微热,却并不忸怩,坦然的笑着应道:“好,只要你有空来,夏家的门总是敞开着。” 李歆虽然早已料到她不会拒绝,可听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心绪再也无法维持平稳。忽的张口问道:“夏娘子,你既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还敢和我来往?” 第八十九章 谈心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 夏云锦一怔,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你这话问的好奇怪,你的真实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就算我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敢和你来往?” 李歆凝视着夏云锦:“你不怕将来有一天我会连累你吗?” 他问的直接,夏云锦也应的坦然:“当然也有点担心。夏家毕竟只是商户之家,没什么根基。我现在是夏家的当家人,说话行事都得小心。一切都以夏家为先,不能任性。”顿了顿,又展颜笑道:“不过,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冒失莽撞的人。既然能在皇宫里生活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以后必然也能平平安安。” 那双清澈美丽的眸子里满是信任。 李歆默然片刻,才笑道:“你这么信任我,我可万万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才是。” 夏云锦抿唇一笑。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说话就不用顾忌太多了:“我也是托人打听,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听说你十岁那年就被接进了宫里居住,是么?” 李歆嗯了一声。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池塘边。 清洌洌的池塘里漂浮着一些碧绿的小片荷叶,池塘边种了不少的垂柳。微风吹拂,柳枝在风中飘扬,果然极美。 夏云锦在柳树下站定,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身边还有俊男相伴。心情好极了。 “这里风景果然很美,”李歆和她并肩而立,轻声赞道。 夏云锦俏皮的笑了笑:“这里哪里能和皇宫里的景致相提并论。你就不用违心的哄我开心了。” 李歆淡淡一笑:“皇宫确实是天底下最气派也是最奢华的地方,园林景致比比皆是。可我看着,还是眼前的池塘更可爱一些。” 淡然的话语里,隐隐的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怅然。 夏云锦心中顿生怜惜之意。忍不住问道:“你姐姐贵为妃嫔。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也对你青睐有加。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 李歆的语气依旧很平静:“我大姐虽然声名不甚显赫,却是最得圣上宠爱的妃子。我自十岁被接进宫里,一直住在大姐的寝宫里。皇上对我格外看重,特地允我和几位皇子一起读书学习。大概是因为我的才华还算出众,皇上对我赞誉有加。经常让我在御书房里伺候笔墨。这样的殊荣,就连几位皇子也是没有的。皇宫里怎么可能有人敢欺负我。就是宫外的勋贵世族们的儿郎。也多数以和我交好为荣。” 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说来,好像说的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听在夏云锦的耳中,却莫名的有些酸涩和难过。 如果没有李氏后人的身份,他现在一定会过的很好。有姐姐护着,有皇上的眷顾,将来不愁没有好前程。可事实就是这么的残酷,他偏偏是英王的第四代嫡孙。这样的身份。对现在的皇族来说。大概就和如芒在背的感觉差不多。 想想看,武家人夺了人家李氏的天下,还把人家正经的嫡出后代放在皇宫里养着。说的好听点是宽宏大度。可从另一面看来,根本就是成心要折腾李氏后人。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仇人执掌天下更难堪痛苦的? 夏云锦一个冲动,脱口而出道:“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别装出这副不在乎的样子了。心里有什么郁闷不高兴的。不妨和我说一说。” 李歆一愣,旋即笑道:“你误会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皇上待我确实极好,我心里很感激。绝没有半点埋怨……” “行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留着和别人说,在我面前别装模作样了。你不嫌难受,我看着还觉得难受呢!”夏云锦白了他一眼:“你若是真的有心拿我当朋友看,就实话实说。总憋在心里不觉得闷吗?” 李歆哑然。 夏云锦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吭声,心里颇不是滋味。看来,是她交浅言深了。李歆既能在皇宫那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这么多年,还深蒙圣宠,又岂会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人…… “我对皇上确实没有半分不满。”李歆的声音响起:“不过,有一点你确实说对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皇宫那个地方。” 夏云锦抬眸,看向李歆。 李歆终于卸下了温润如玉的面具,眼角眉梢流露出了些许倦意:“我对争名夺利没什么兴趣,对江山社稷的事情也不关心。只想安安稳稳的在李家村子里待着,哪怕一辈子都不能迈出村子半步也无所谓。可没想到,大姐竟然进了宫。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就是大姐了。她放心不下我,便求了皇上将我接进宫里。没想到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现在就是想离开,也着实不易……” 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你肯定听的不耐,不说也罢。” 夏云锦正听的津津有味,立刻说道:“谁说我听的不耐烦了,继续说没关系。” 李歆很久没说起这些往事了。知道他真实身份来历的,不会自讨没趣的提起这些。而他身边熟悉的人,都和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绝不可能贸然的透露真实的心情。他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心事都隐藏在微笑的面孔下。 可此时此刻,他坚固的心房似是被悄悄的融化了一角。看着少女关切的目光,他竟然真的有了一吐心声的冲动。 李歆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在皇宫里虽然身份尴尬些,可谁也不敢小看了我。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半个字的闲话。” 没有人敢当面说,也就是说,背地里悄悄议论的肯定不会少…… 夏云锦安慰道:“没人当面说就好。背地里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没听见,一律当作没有。”以李歆这样的身份,背地里绝不可能少了闲言碎语。 李歆听她说的豁达,不由得失笑:“你说的倒是轻巧。哪有这么容易!我既是生活在那个地方,就得遵循那里的生活方式。就算我自己不在乎,也得为了大姐着想,绝不能让人小瞧了我,进而连累了大姐。” 人在世上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牵绊,想随心所欲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夏云锦了然的点点头,笑着问道:“总听你口口声声提起你姐姐,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提到姐姐,李歆的眼神陡然柔和了不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也去世的早。我是大姐一手带大的。大姐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很显然,他们姐弟两人的感情极好。 夏云锦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丽妃娘娘生出了好奇之心:“你大姐比你大几岁?” 李歆想也不想的答道:“她比我大八岁。” 目测看来,李歆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也就是说,那位丽妃娘娘约莫二十七八岁。李歆十岁被接进宫,丽妃当时也只有十八岁。 夏云锦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口中很自然的追问:“我听说李氏族人都住在李家村子里,你和你大姐也是住在那儿吧!你大姐后来怎么会进了宫?” 李歆的笑容一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其中,显然有些不为人知他也不愿意提及的故事。 夏云锦此时也察觉到自己追问的太多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我这个人说话总是这样,想什么就问什么。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好了。” 李歆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对不起,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了这么久,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夏云锦从善如流的应道:“既然都忘了,不说也罢。对了,你平日里是不是很忙,想出宫一趟不太容易吧!” 李歆很配合的转移话题:“确实不太方便。想出宫得去领腰牌,得说清出宫是为了何事。一般来说,我一个月能出一两次宫就算不错了。” 想多出宫当然也是有法子的。可他毕竟姓李,平日里再谨言慎行也有人非议。若是出宫太频繁,就算皇上不起疑心,也会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为了避免给丽妃惹来麻烦,李歆极少出宫。 这些话就算他不说,夏云锦也能猜到。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却又有一丝甜意。他出宫一趟这么不易,却到夏家来看她…… 李歆正巧也看了过来,见她目光盈盈唇角含着甜甜的笑意,心里涌起的复杂感受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我今天已经出来的够久了,得回去了。” 夏云锦将心里那一丝依依不舍挥开,抿唇笑道:“好,下次若是有空再来,不用递名帖了。”说完之后又觉得太不矜持了,又补了一句:“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若是想来夏家随时都可以来。” 李歆含笑应了,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第九十章 下落 李歆走了之后,夏云锦正想一个人静一静,几个丫鬟却立刻围了上来。 小茉莉一脸兴奋的叹道:“这位李公子果然长的很俊,奴婢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 桃花揶揄道:“得了,你自小就在府里长大,看过的男子除了府里的管事就是小厮。哪里还见过别的男子。” 小茉莉理直气壮的应道:“你见过的也未必就比我多了。” “怎么不比你多。”桃花骄傲的挺起胸膛:“别人不说,至少我见过安国侯府的世子,还有宁王殿下。他们两个可半点不比李公子差。” 小茉莉说不过她,不忿的向夏云锦告状:“娘子,桃花姐姐欺负我。” 夏云锦被逗乐了,笑着安抚道:“好了,别委屈了。下次我再出府,不带桃花只带你。” 笑闹了一番,夏云锦才借口累了独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休息。没了丫鬟们在耳边聒噪,夏云锦终于可以沉下心来,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上辈子她也曾谈过恋爱。刚上大一的那年,一个比她大了两岁的学长追求她,她抵不住学长温柔的攻势,很快就陷入爱河。那个时候的她,满心以为毕业了之后就可以和男友修成正果。却没想到,毕业的那一天发现男友劈腿。原来,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友不止是对她一个人好。 分手之后,她又谈过一两次短暂的恋爱,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不过,她从没放弃过对爱情对婚姻的向往。即使是遭遇了不可思议的穿越,她也依然坚信,这世上必然会有一个好男人在不知名的地方默默的等着自己。 那个男人,会是李歆吗? 夏云锦想到那张温柔含笑的面孔,心里泛起甜意。虽然只见过几面。可她很清楚自己对他生出了好感。李歆也是一样吧!所以才会主动帮忙,今天又主动登门来拜访...... 可是,李歆的身份摆在那儿,婚姻大事根本不能自主。在这个重视门第的年代,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互有好感,能成功的可能性也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这些。夏云锦忍不住轻叹口气。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三娘子,好消息!”荷花欢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方掌柜派人送了口信回来。说是已经找到方二郎了。” 夏云锦又惊又喜,霍然起身:“真的吗?让送信的人立刻就来见我。” 太好了,终于找到方二郎了!一直悬着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荷花笑道:“奴婢已经让他在外面候着了。” 夏云锦随意的嗯了一声,匆匆的走了出去。 来送口信的人,是此次随着方掌柜一起去邳县的孙管事,约莫三十五六岁,办事精明沉稳。 他一路快马赶着回来送信,一脸的风尘仆仆。见了夏云锦。正要行礼,夏云锦忙笑道:“孙管事一路辛苦了,快些免礼。方掌柜让你带什么口信来,快些说来给我听听。” 孙管事说话十分简明干练:“方掌柜命小的告诉三娘子一声,方二郎已经找到了,请三娘子不用忧心。等过些日子。方掌柜会带二郎回来。” 夏云锦振奋极了:“太好了,终于找到方二郎了!” 孙管事也在笑着,可笑容里似乎有些黯然。 夏云锦兴奋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方掌柜既然找到方二郎了,为什么不立刻启程回来,非要等些日子?” 孙管事笑容一顿,含糊的应道:“方掌柜说要把邳县的马场整顿一番再回来。也不会太久。最多就是半个多月......” “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夏云锦皱起了眉头,直直的看着孙管事:“京城这边的生意千头万绪,根本离不开方掌柜。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整顿一个马场就留在邳县不回来。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孙管事被看的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的应道:“娘子多虑了,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云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就别瞒我了。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方掌柜绝不会留在邳县不回来。” 孙管事没料到夏云锦如此敏锐,再一想到方掌柜的叮嘱,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可怎么是好,到底说还是不说? 夏云锦一看他满脸为难,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各种不妙的猜想掠过心头。声音微微发颤:“是不是方二郎出什么事了?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备车去邳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管事见躲不过去,咬牙答道:“是方掌柜让小的瞒着三娘子。方二郎确实找到了,可找到他的时候,他受了伤。暂时不宜赶路,只能在马场里养伤......” 夏云锦心里一沉,急急的追问:“他怎么会受的伤?伤的重不重?” 孙管事叹道:“方二郎被人关在一个宅子里,之前一直有人拷问他,所以身上受了不少的皮肉伤。找到他的是我们花重金请来的江湖中人,为了把二郎救出来,他们其中有两个也受了伤。现在一并都在马场里养伤。大夫说了,至少也得养上大半个月才能挪动......” 听着孙管事的描述,夏云锦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遍体鳞伤无法移动的方二郎,心里像被揪起了一块似的,难受极了。 孙管事却还没说完,语气异常的晦涩:“还有,跟着二郎一起去的两个人......都死了。那个杨郎中也死了。尸体不便运回京城,只能葬在邳县。方掌柜说了,要多给些安家费。” 夏云锦的脸陡然白了,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泪水忽的涌了出来。 一个重伤,三个死了...... 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夏家?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那可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竟然就这么没了...... “都怪我,都怪我!”夏云锦嘴唇微颤,哽咽着自责:“如果不是我出的主意。他们也不会死。” 孙管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安慰道:“三娘子万万不能这么想。谁能想到这些人如此心狠手辣。先是对马下毒,接着又对二郎他们几个下手。不幸中的万幸,二郎总算是被救了回来。虽然受了重伤,多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方掌柜怕吓着娘子,所以特地叮嘱小的将这些事都瞒下来。如今娘子既已经知道了。也得放宽了心才好。那些暗中要对付我们夏家的人,只怕还在暗中盯着夏家的动静。如果我们先乱了阵脚。岂不是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孙管事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 夏云锦咬咬嘴唇,擦了眼泪,毅然说道:“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东西,和你一起去邳县马场!我要亲眼看一看方二郎。” 孙管事一愣,忙劝道:“这可使不得。虽说夏家的生意有众掌柜打理,可总得有个拿主意的人。如今方掌柜不在京城,娘子若是再一走,夏家若是再遇上事情了该怎么办?” 哪怕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人在京城。夏家上下也会人心安定。所以,夏云锦此时绝不能离开京城。 这个道理,夏云锦何尝不知道。可想到无辜枉死的几条人命,想到奄奄一息的方二郎,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难受...... 孙管事担忧的看着一脸苍白的夏云锦:“三娘子,你可要一定要撑住。至少也得撑着等方掌柜回来。”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能慌了手脚。更不能离开京城。夏家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人心。你现在就回邳县,告诉方掌柜,不用急着回京城,等方二郎的伤势养好了再回来。”顿了顿,又歉然的说道:“辛苦孙管事了。一路快马赶回来,现在还得再赶回去。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三娘子说这样的客气话。真让小的汗颜。”孙管事忙应道:“这都是小的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既是如此,那小的现在就快马赶回去。” ...... 孙管事一走,夏云锦也撑不住了,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 荷花等人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动静不对立刻都进来了。见夏云锦掩面哭泣,俱都吓了一跳,急急的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已经找到方二郎了么?为什么她还那么伤心难过? 夏云锦听到荷花的声音,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边哭边说道:“荷花,杨郎中死了,方二郎受了重伤,跟着方二郎的两个人也都死了……” 荷花脸色也是一白,其他几个丫鬟也都被这个噩耗吓到了。 几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吗? 荷花定定神,将满脸泪水哭的异常难过的夏云锦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娘子,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伤心也无济于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冷静下来,找到这些凶手。以后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素来冷静的荷花,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也是咬牙切齿。 第九十一章 蜕变(一) 是啊,人都死了,这个时候哭泣又有何用? 夏云锦用力的擦了眼泪,红着眼睛发誓:“我不会让他们几个白白送命!今后必要找出真凶,为他们报仇!” 荷花心里恻然,面上却挤出笑容:“对,我们一定要追查到底。”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夏云锦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此事难度不小。先是用重金买通杨郎中下毒,再来是悄无声息的抓住了杨郎中和方二郎几个人。将其他三人都灭了口,只留下了方二郎拷问。从这一连串的举动中,足可看出这个幕后凶手是何等的胆大凶残。 到这个时候,夏云锦忽然觉得,事情远远不止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这样的事情,王周两家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他们既没这样的能力,也没这样的胆量。生意人只为求财,做不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 或许,就连夏半山夏安平父子的死也不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意外”身亡,丢失的那二十万两银票,至今都追查不到下落的匪徒……这一切都透着蹊跷。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一步一步的将夏家逼入绝境! 夏家到底是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步步紧逼的对付夏家? 夏云锦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她这个当家人,要做的不仅是守住夏家的基业,还要对付这个可怕的藏在暗中的敌人。这个敌人一日不除,夏家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到底该怎么做? …… “娘子一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不说话也不吃饭,真是让人担心。”桃花担忧的低语,看着关的紧紧的房门,颇有些无奈。 刚才夏云锦坚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们几个只得退了出来。这一等就是半天。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可屋子里却半丝动静也没有。刚才腊梅去敲了门,却没有半点回应。 荷花叹了口气:“方二郎受了重伤,又死了三个人,娘子心里一定很难受。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正说着,刘德海大步走了过来。 荷花忙迎了上去。刘德海看了紧关着的房门一眼。低声问道:“三娘子已经知道了吗?” 荷花黯然的叹道:“知道了,孙管事走了之后。娘子哭了好久。后来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到现在也没出来过。” 刘德海苦笑一声:“听到这种事情,就连我这心里也觉得发慌。更别说三娘子了。我过来是想要和她商议些事情,既是这样,那就明天再来好了……” 话音未落,门忽的被打开了,夏云锦从屋里走了出来。 出乎众人意料,夏云锦并不显得特别颓丧无助。略有些红肿的眼睛能看得出哭过的痕迹,苍白的脸颊也充分的显示她此刻的心情绝不算好。可她的目光却清朗又坚定。 刘德海只觉得欣慰不已。 直到这一刻。夏云锦才真的有了当家人的样子。 遇到困境不可怕,只要能沉着冷静的去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能熬过去。最怕的是遇到事情就慌乱无主,对事情毫无裨益不说,还会扰乱了下人们的心神。 夏云锦看着刘德海,缓缓说道:“死者为大。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他们几个安葬。还要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这话可说到刘德海的心坎里了:“我来正是要和三娘子商议此事。杨郎中的老婆孩子不在京城,得让人到他的老家去送信。至于马队里的那两个人,都是长期在我们夏家做事的。按着惯例,遇到这样的事情,至少得给一笔安家费用。到底要给多少,还得看娘子的心意。”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应道:“照着惯例给双倍。还有,他们家中的妻子儿女。每个月都可以到夏家来领一份工钱。直到孩子长大成人可以自立为止。” 前一条也就罢了,可后面的几句话却着实令人动容。 刘德海精神一振,夸赞道:“娘子果然心善。这样一来,至少能保他们两家生活无忧。也算我们夏家对得起他们了。” 夏云锦听到这样的夸赞,却毫无欢容,反而惨然一笑:“这算什么对得住人家。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赔不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对夏家来说,只是损失了两个马队的人手。可对他们的家人来说,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想及此,夏云锦的鼻子又一阵阵的酸涩。好不容易才将泪水逼退了回去:“杨郎中那一边,也照这样办理吧!” 刘德海一愣,很自然的说道:“可是,杨郎中曾经做过对不起夏家的事情,已经被逐出了夏家……” “他确实死不足惜。可妇孺孩童何其无辜。”夏云锦喟然叹息:“若是没有安家费用,只怕日子更加难熬。我做不了别的,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刘德海默然片刻,神情里多了几分敬意:“娘子宅心仁厚,是下人们的福气。”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却发现表情僵硬,实在挤不出笑容来。 有她这样的当家人,真的是夏家所有人的福气吗?她从千年后穿越而来,对这个陌生的大周朝几乎一无所知。她不懂经商,不懂该怎么管理内宅琐事,不够聪明,也不够厉害。这样的她,该怎么做才能守住夏家的一切,保护夏家所有人? 这样的困境,原来的那个夏云锦肯定也遇到过。当时的她,又是怎么做的? …… 这一个晚上,夏云锦彻夜难眠。 躺在精致的木床上,呆呆的看着纱帐,明明困倦之极,却又毫无睡意。之前李歆登门来访带来的欣喜和悸动早已消失无踪,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和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穿越之前那个可怕的梦境。 以前她只觉得是在别人的故事,虽然觉得女子自尽身亡的一幕很凄凉,却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悚然的有了代入感。 如果她不努力的做些什么。等待她的会不会依然还是那个自尽身亡的凄惨结局? 不,她不能眼睁睁的等待这样的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家被人吞食! 夏云锦,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能漫不经心随心所欲。忘掉过去的一切,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做你该做的事情! 夏云锦在心中默念数次,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次。久违来临的梦境又重新造访。 还是像以前曾经做过的梦境一样,梦里的女子容颜绝美。妆点的十分娇媚。她似漂浮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一时不知到底是自己身在她的梦中,还是那个“她”闯入了自己的梦境。 这一次的梦境却又和以前都不一样。梦中的女子竟走出了闺房。到了廊檐下,倚在朱红色的廊柱旁。只抿唇一笑,眼中便流露出万般风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向这个女子,亲昵的喊了一声“锦儿”。 女子娇笑一声,扑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可眼中的宠溺和笑意却清晰可见。他俯下头,在女子的唇角印下轻吻。 虽然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可她莫名的觉得这个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 夏云锦霍然惊醒,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梦中的男子是谁?会是前辈子夏云锦的丈夫吗?抑或只是和夏云锦有过情感纠葛的男子? 可惜刚才在梦境里,没能看清这个男子的脸。不然,至少能知道更多有关原主的事情。 夏云锦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又重新睡下了。这一次。却是安然无恙的睡到了天亮。 刘德海办事效率极高,一大早便准备好了银子,准备登门去看望已经收到噩耗的两家人。刚一备好马车,夏云锦竟也来了。 “刘叔,我和你一起去。”夏云锦声音不高,神情却十分坚定,语气更是不容人拒绝。 刘德海先是一愣。旋即点点头应了。 这样的事情本不需夏云锦出面,有他这个大管事出面就已经足够了。可他却从夏云锦的举动中感受到了和往日不一样的决心。 或许,这对三娘子来说,也是件好事。养在闺阁的少女要承担起当家人的重任,总得经历一些磨难,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只是,这样的成长经历对三娘子而言,实在有些沉重和残忍…… 夏云锦的表现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在看到哭着跪倒在地的妇人和几个嚎啕大哭的孩童时,她没有慌乱,很得体的安慰了一番,再三保证不会放下他们不管,只要有夏家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冻着饿着。 在另一户人家,那个卧床不起的老妇人伤心不已的谩骂时,她没有发怒,没有退缩,只是低声又诚恳的反复道歉,并且郑重的承诺会替死去的人为老妇人养老送终。 那个老妇人哭的声嘶力竭,晕厥了过去。 夏云锦默默的红了眼圈,将老妇人重新扶回了床上,却没有哭。 第九十二章 蜕变(二) 从这户人家离开之后,夏云锦便一直神情木然。坐在马车上,动也不动。 刘德海看着这样的夏云锦,鼻子微微一酸:“三娘子,你若是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这样憋着一定很难受。” 夏云锦默然片刻,却低低的应道:“刘叔,我不会哭了。遇到事情哭没有任何用处,我希望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刘德海的眼眶有些湿润,可心里却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激动和欢喜:“娘子,你真的长大了。” 是啊,她终于真正的懂得了当家人这三个字的份量,也终于知道了自己该努力的方向。希望这一天不算太迟! 夏云锦抬头看向刘德海,轻声问道:“刘叔,我以前是不是很差劲?担着当家人的名义,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你和方叔。你们为夏家殚精竭虑费心费力,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吃喝玩乐出门做客……” “娘子千万别这么说。”刘德海的眼睛微红:“你本来就该娇养在闺阁里,铺子和田庄里的事情哪里是姑娘家该管的。只是老爷和大郎去的太突然了,夫人又在养病,不得已才将这个重担压到了你身上。要你一个娘子承担起这些,我和方掌柜心里才真的不是滋味。好在娘子信得过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也心甘情愿的为夏家肝脑涂地。只恨我们没用,让娘子也跟着操心劳碌。” 夏云锦眼中泛起水光,却强忍着酸涩,将眼泪又咽了回去:“刘叔。你这么说才真的让我无地自容。今后我有什么不懂不会的,还请刘叔多教教我。” 刘德海郑重的点了点头。 …… 过了两天,夏云锦召了所有的掌柜前来开会。 这样的会议,往日都是由方掌柜主持。她大多是在屏风后旁听。然后在关键时候露个面说几句场面话也就是了。掌柜们也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没想到方掌柜不在京城,夏娘子却召了他们来说话,他们心里俱都讶然。 先到的几位掌柜凑在一起低声说起话来。 “夏娘子忽然召我们前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啊,方掌柜和方大郎都不在,夏娘子找我们会是为了何事?” 也有个别低声抱怨的:“王家周家整日卯足了劲找茬闹腾,我们几个光是应付生意上的事情都已经够忙碌够头痛了。夏娘子也不消停些......” 正小声议论着,一个容貌清秀的丫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冲着众掌柜福了一福:“见过诸位掌柜。娘子在正厅里候着,还请诸位掌柜随我来。” 众掌柜对这个丫鬟自然不陌生,当下便笑着应了。朱掌柜年龄大资格老,代表所有的掌柜们问道:“荷花姑娘,夏娘子今日特地召我们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荷花叹道:“娘子自从收到邳县那边送来的消息之后,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太好。今日召集诸位掌柜前来说话,或许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朱掌柜想到那两个无辜丧命的伙计,想到不知伤成什么样子的方二郎,再想到隐藏在暗中心狠手辣的对手。也不禁长叹口气。 这么棘手的困境,就算老爷在世,只怕也会觉得头痛。更不用说一个足不出户娇生惯养的娘子了。她一定是被吓的六神无主慌了手脚,所以才特地召了众人前来商议对策吧......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朱掌柜,其他的掌柜们也或多或少的掠过了这个念头。他们倒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夏娘子毕竟年轻,又是闺阁少女,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慌乱无章也是难免的。 ...... 夏云锦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站起身来。浅笑着说道:“诸位掌柜们平日忙碌辛苦。今日特地把大家叫来,给掌柜们添麻烦了。” 众人连道不敢。心里却舒畅多了。再仔细打量夏云锦几眼,却见她神色镇定冷静,全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慌乱惧怕。心里不由得又安定了几分。 夏云锦似是猜到了众人心中所想,张口说道:“邳县那边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那两个不幸丧命的马队伙计已经下葬,我和刘管事也亲自去探望过这两家,给了双倍的安家费用。而且,日后照常让他们两家来领工钱,免得妇孺老小日子难熬。” 顿了顿又道:“这几日马队和铺子里的伙计大概也都在悄悄议论此事。为了防备有些小人趁机散播谣言,还请诸位掌柜回去之后就和他们说一声。只要尽心尽力为我们夏家做事的,我们夏家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掌柜们一听是这事,立刻都打起精神应了。心里不免暗暗惊叹,夏娘子果然考虑的周全仔细。这几天伙计们何止是悄悄议论此事,都在伸长了脖子看夏家如何安顿死去伙计的家眷。夏云锦行事如此宽厚,能最大程度的安抚浮动的人心。 朱掌柜见夏云锦还有话说,立刻上前一步问道:“虽说方掌柜不在京城,我们几个也都是在夏家待了多年的老人,维持生意正常运作不成问题。娘子若是还有什么事,尽管一并吩咐。我们一定不辞劳苦竭尽所能,绝不让娘子失望。” 这一番适时的慷慨激昂,立刻激起了诸位掌柜的连锁反应,一个个争抢着表态。 怪不得方掌柜如此器重这位朱掌柜。关键时候,有这么一个领头发话的,要比自己独自一个人煽情要管用的多了。 夏云锦飞快的感激的看了朱掌柜一眼,然后才正色说道:“不瞒大家说,我今天特地请大家前来,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商议。方二郎受了重伤,得休养一阵子才回来。方掌柜也暂时脱不开身。王家和周家若是得了消息,只怕会趁机兴风作浪。所以,这些日子大家要格外谨慎仔细。如果发现王周两家有什么异动,立刻来禀报我一声。我自会想办法应对。” 掌柜们听了这样的叮嘱,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 虽说夏云锦是当家人,可平日里也就是装装样子,生意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方掌柜拿主意。这一次,夏云锦却主动张口要管生意上的事,实在让人意外。 众人第一个反应绝不是欣慰欢喜,而是不太确定的担忧。夏娘子的心意倒是好的,可她毕竟没真正打理过生意上的事情。眼下王周两家又和夏家斗的厉害,各种阴损的招数数不胜数。夏娘子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 朱掌柜虽然是夏云锦的鼎力支持者,听到这番话也有些不淡定了,很含蓄的说道:“三娘子,生意上的事情最是繁琐,只怕你整日听这些会吃不消。不如让人快马送信到邳县马场去,一来一回也就三天的时间......” 夏云锦接过话茬:“虽然我对生意上的事情不精通,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被这三天一耽搁,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朱掌柜哑然。 是啊,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必须得有人当机立断的拿主意。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哪里经得起这三天的延误。 夏云锦定定的看着朱掌柜,神色认真极了:“我年轻识浅,没经历过商场上的事情。朱掌柜和众位掌柜忧心也是难免的。不过,我总不能一直依赖方掌柜,总得学着打理这些事情。就算我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也有诸位掌柜教我,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差错。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从现在起,她要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人,学着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重任! 她的语气里满是真挚,朱掌柜也动容了:“既然三娘子有这份心意,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住娘子打理生意。” “朱掌柜说的对,只要三娘子不嫌弃,小的也愿意肝脑涂地。” “我也愿意!” …… 看着众人群情激昂的样子,夏云锦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温热的液体在眼角蠢蠢欲动,却用力的咽了回去。她发过誓,再也不会轻易落泪。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郑重其事的给众人行了一礼:“谢谢各位掌柜的信任和支持。” 掌柜们都受宠若惊了,连连说道:“三娘子万万不能如此,真是折煞我等了。” 夏云锦却不顾他们的阻拦,依然行完了礼,然后正色说道:“这几个月你们都辛苦了,受我这一礼理所当然。从今天起,我每天都会在凝翠园里。还请掌柜们每天都派人来和我说一说生意上的事情。没事自然很好,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并且能尽快的拿出主意来。” 掌柜们一一应下了。 当天中午,夏云锦又特意留了众掌柜吃午饭。她不便作陪,特意吩咐刘德海陪着掌柜们好吃好喝了一顿。 午饭后,掌柜们俱都精神抖索的走了。朱掌柜却特意留了下来,显然是有重要的话私下叮嘱夏云锦。 夏云锦见状,立刻屏退了所有的丫鬟。 第九十三章 努力 朱掌柜一脸慎重的对夏云锦说道:“三娘子,这些日子得特别注意王家和周家。他们两家本就处心积虑的想对付我们,现在知道方二郎出了事方掌柜抽不开身,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法子。娘子可得千万要留心才是!” 夏云锦点点头,然后谦虚的请教:“朱掌柜,依你看,他们两家会怎么做?” “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朱掌柜果然对马匹生意十分熟悉,几乎想也不想的就一一数来:“他们可以利用此事散播谣言,说我们夏家遇上了来寻仇的,所以才会杀了我们夏家的伙计。到时候不仅是马队里的人心浮动,其他店铺的伙计也会受影响。不过,好在三娘子此事处理的十分妥当。有那么丰厚的安家费用,又承诺会一直养着那两户人家。想来他们就算是散播些不尽不实的谣言,夏家的人也不会受影响。” 虽然是夸赞,可朱掌柜的神色却不见轻松。 夏云锦心里一动:“夏家的人不受影响,不过,若是那些客商们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只怕就会心生浮动了。” 做生意的人是为了求财,能避免的麻烦当然要尽力避免。若是夏家沾惹上了大麻烦,只怕客商们都会怕受连累,谁还肯和夏家打交道做生意? 朱掌柜的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三娘子果然思虑周全,连这点也想到了。没错,这才是谣言最令人可惧的地方。万一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我们该怎么应付?” 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流失大批的客商。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王周两家,绝不会放过抢客商的大好机会…… 夏云锦思忖片刻说道:“方二郎受伤是事实,那两个伙计死了也是事实。与其费尽心思遮掩,倒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 朱掌柜神色一动:“三娘子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主动将此事告知客商?” “对,不仅要告诉,还不能有半点隐瞒。”夏云锦见朱掌柜没有出言反对,顿时生出了几分信心,将自己的想法全数说了出来:“生意来往是长期合作的关系,靠一时的蒙骗根本无法维持长久。待人以诚,总比让人家以为我们是故意隐瞒要强的多。就算还是会损失一小部分客商,可我相信,大部分客商会被我们的诚意打动。绝不会离夏家而去。” 朱掌柜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叹了口气。 夏云锦一颗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我的主意不好?” “怎么会不好。在情势不利于我们的情况下,这么做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朱掌柜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娘子竟也能想到这些。” 夏云锦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原处,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好,既然你也赞成,我现在就让人备好礼物,一一去拜访客商。” 朱掌柜立刻说道:“这种跑腿的事情,就让我去好了。娘子还得在府中坐镇大局。” 夏云锦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不说别的,万一哪个掌柜有急事禀报,她却不在府里就糟了。 朱掌柜在夏家待了这么多年,既忠心又老练,这样的事情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等商议妥当了,朱掌柜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夏家除了马匹生意之外,还经营着粮食和铁器等生意。和夏家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客商自然不在少数。这些客商有外地的。也有长期住在京城的。外地的客商暂且不去管。在京城的客商总得先一一安抚。 夏云锦也很忙碌。 上午的时间用来学着处理府里的琐事,下午的时间被掌柜们派来禀报的人占的满满的。虽然暂时没发生什么大事。可零零总总的琐事和需要人拿主意的地方也着实不少。足以让人忙的焦头烂额。 一天下来,夏云锦累的全身酸软头昏脑胀。却半个字都没抱怨过,晚上还学着看起了账本。当然了。以她目前的水平,只能学着看看府里的账本。至于马队和店铺里的账本,都有专门的账房管着。暂时还不用她烦心。 负责教导她看账本的,正是刘德海的媳妇郑氏。 厚厚的账本上,记的密密麻麻的,让人望而生畏。夏云锦拿出当年高考失利参加复读班的苦学劲,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郑氏也算是看着夏云锦长大的,虽有主仆之别,可心里着实心疼这个尚未成年的少女,低声劝道:“娘子,这些账目由奴婢打理。铺子和马场里的账目也有账房们管着,你又何苦逼着自己看这些。还是早些歇了吧……” 夏云锦却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若是连账目也看不懂,岂不是让账房们笑话。也让掌柜们都小瞧了一眼。”不用太精通,可至少得能看懂吧! 郑氏还待再劝,夏云锦却又重新低下头,认真的翻起了账本。 郑氏无奈的住了嘴,只得在教导的时候更尽心尽力了:“娘子看的这一本账本,是年后这几个月库房里的进出账目。每一笔奴婢都记得很清楚。” 确实记得非常清楚。从时间到领走东西的人手再到用途等等都记得十分详细。也怪不得账目这么厚实了。 夏云锦习惯了看阿拉伯数字,看大写的“壹贰叁肆”异常吃力。而且,账目记得太过详细清楚,也使得流水账目特别的繁琐。这么一页一页的翻看下来,看的人头昏脑胀。 “除了这本详尽的账本,就没有简略一些的么?”夏云锦似自言自语。 郑氏歉然一笑:“这倒是没有。” 夏云锦灵光一闪,抬起头来说道:“以后就再重新做一个账本。不用列举的这么详细,每天只要记录总的支出收入就好。若是看了有什么疑问,再找来这本详细的账目检查也不迟。这么一来,就节省了看账本的时间。而且,账本做的简明扼要,看起来也会轻松许多。” 郑氏先是一愣,再细细一想,又觉得这个主意极好。立刻就应了:“娘子这个主意极好,奴婢明天就让人重新誊写一个简单明了的账本。” 夏云锦笑着嗯了一声:“不止是库房,还有府里的采买账本以及针线房各处的账本,都可以这么做。也免了查账本繁琐的功夫。” “娘子说的有理。”郑氏也是赞不绝口:“奴婢明天就让她们几个也这么办。” 被人夸赞的感觉,果然比坐享其成要好多了。夏云锦笑了笑,又问道:“对了,店铺马场那边的账本,是不是和府里的账本差不多?” 郑氏应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府里的账本都是我们几个管事婆子在打理,都是按着以前的习惯记录。比不得那些正经的账房先生。依奴婢看,他们记的账本肯定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这倒也是。千万不能小觑了古人的智慧。若是以为多了后世的经验就能在这里无往不胜,那才是真的大错特错。这几天当家理事以来,夏云锦的感受着实深刻。 赵妈妈刘德海的能力就不用多说了。几个管事妈妈也都各有长处,就连掌柜们派来跑腿回禀事情的伙计也一个个伶牙俐齿十分机灵。这让一心要做好当家人的夏云锦压力山大。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被手下的人都比下去吧! 这也成了她进步飞速的一大动力。 不知看了多久,荷花终于忍不住来催了:“已经快子时了,娘子真的该睡下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自从夏云锦正式接受家事和生意上的事情以来,每天都是早起晚睡。从早上到晚上都不消停,连平日睡惯的午觉都取消了。丫鬟们看在眼里,别提多心疼了。可几个人轮番劝说也不管用。 显然,夏云锦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做好当家人了。 对这一点,赵妈妈刘德海等人却是乐观其成的。夏家偌大的家业,不能总由着他们几个把持着。知情的人会赞夏云锦宽厚,不知情的,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怎么编排夏云锦呢!现在夏云锦终于肯努力当家理事了,自然是好事一桩。 只是,当赵妈妈看到夏云锦废寝忘食消瘦憔悴了一圈之后,也着实心疼了。当着夏云锦的面不说什么,背地里却在萧氏的面前念叨着:“……夫人,三娘子真的是长大了。现在天天都早早就开始打理府里的琐事,就连生意上的事情也一一过问。老爷和大郎在地下若有知,定然也会高兴……” 说着,却又觉得心酸不已。 女子打理内宅琐事不算稀奇,可还得兼顾着打理生意,却实在少见。夏云锦却一声不吭的撑了下来。还不到半个月,脸便瘦了一圈,只剩下巴掌大了…… 萧氏整日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头脑并不清明。可她对夏云锦的映象却很深刻。听到这些竟也觉得闷闷的难受。 杜郎中在一旁听着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开了副养身的药方,让人送到了凝翠园。 第九十四章 过招 当腊梅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的时候,夏云锦不由得一怔:“我好好的又没生病,端药来给我做什么。” 腊梅一贯说话简洁:“杜郎中吩咐的。” 夏云锦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得一暖。很显然,这是杜郎中特地为她开的补身体的药方。 这些日子确实操劳辛苦,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本就纤细的腰身,现在更是不盈一握。她没有做赵飞燕的打算,确实得好好注意身体才行。 夏云锦很乖的接过了药碗,将热腾腾又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大概是心理作用,一碗药汁下了肚,忽然觉得全身都有了力气。 “娘子,朱掌柜来了!”小茉莉匆匆的跑来禀报。 夏云锦立刻应道:“快请朱掌柜进来。” 朱掌柜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眉宇间隐有忧色。夏云锦见状,心里微微一沉:“朱掌柜,出什么事情了?” 朱掌柜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三娘子,我这些日子挨个拜访客商,也费了不少的口舌解释过了。那些和我们夏家长期合作的,对我们夏家还算有信心,并没有解除合作的打算。不过,有一小部分客商却被王家和周家各自拉拢了过去......” 王升荣和周安果然没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先是大肆散播谣言,然后又趁机游说拉拢客商。这一招也确实见效,至少拉拢走了四分之一的客商。 夏云锦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此事并没有慌乱。而是仔细的询问朱掌柜那些被游说走的客商有哪些。朱掌柜一一说了之后,又颇为内疚自责的叹道:“都是我不中用。若是有方掌柜在,那些客商们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游说走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夏云锦笑着安慰道:“这都在我们意料之中,不必惊慌。几个重要的大客商都还在。被拉拢走的那一些都是小客商,走了也罢。我们夏家马匹优良价格又不高,做生意又素来讲诚信。那些客商们迟早还会再回来的。” 被夏云锦这么一安抚,朱掌柜低落的情绪总算消散了不少。打起精神说道:“娘子说的是,是我太过患得患失了。” 事实上,在这样的劣势下,能做到眼前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这么被动下去。王家和周家不是故意在散播谣言吗?我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朱掌柜一愣:“娘子的意思是......” 夏云锦狡黠一笑:“难道只有他们会造舆论声势,我们就不会吗?出些银子,雇一些无事的闲汉在大街小巷说闲话,就说王周两家合谋对付夏家不成,又杀人灭口。只可惜没抓到证据。不然夏家早告上公堂了。还有。再买通那些说书的。让他们编几个‘精彩’的段子,在茶楼饭庄里每天说个十遍八遍。务必要在两天之内,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周两家的不仁不义心狠手辣。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辟谣就够他们忙的了,看他们还有什么时间精力来抢我们的客商!” 朱掌柜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娘子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我这就去办。” 夏云锦笑着点了点头,又特地叮嘱道:“别舍不得花钱。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只管去账房领。” 朱掌柜来的时候满脸愁容,走的时候却是腿脚生风一脸兴奋。 荷花好奇的问道:“娘子,你和朱掌柜说了什么,他怎么如此高兴?” 夏云锦笑眯眯的卖起了关子:“过两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 朱掌柜办事效率极高,半天之内就将此事办妥了。接下来的两天,京城街头巷尾流传起了“王周两家行凶杀人”的流言。茶楼饭庄里吃饭的客人,也听到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京城好事者本来就多,这么耸动的消息可要比之前夏家马队遇险要精彩多了,短短两天之内便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 原本还处在观望中的客商们,一听到这样的传言,立刻就下定了决心。他们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怎么能和这种心黑手辣草菅人命的人家来往。王家周家再派人来游说送礼,统统撵出去! 那一部分私下和王家或是周家签订了新合约的客商,更是悔之莫及。索性闹腾着上门要解除合约。就算要赔些违约金也认了! 就连刑部的探子都被惊动了,特地向主事禀报了此时。刑部主事是个老持稳重的人,思忖了半天说道:“夏家既然没来报案,那此事暂且不管。你无事的时候多到茶楼那边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就来回禀。” ...... 王升荣知道此事的时候,差点把鼻子都给气歪了。拍着桌子骂了半天,直骂的口干舌燥,随手就将手边的茶端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扑哧一声就喷了出来:“这是谁倒的热茶,要烫死老子啊!” 倒茶的小厮无辜被迁怒,被打了十个板子,哭喊着求饶。 一片混乱中,周安阴沉着脸来了。张口便问:“那些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们两家买凶杀人?”要说买凶杀人,肯定也是王升荣干的。现在怎么又扯上周家了? 王升荣心情正恶劣,一听这质问的口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冲的很:“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安冷哼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你肯定清楚的很。一开始我就劝过你,我们毕竟是生意人,要斗垮夏家,也该正正经经的用商场上的手段。你偏偏不听我的,非要听那个贵人的话。结果弄出了人命来,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还有谁敢和我们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也是有的,可一涉及到人命就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王升荣满心的烦躁:“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补救才对。好在此事我没真正经手,都是那位贵人派人动的手。就算刑部立案追查起来,也追究不到我头上。” 说到后来,王升荣的底气又渐渐壮了起来:“你放心,有那位贵人在,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周安半信半疑:“真的不会有问题?” 王升荣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不会有问题了,你就放心好了。” 周安见他说的如此有把握,终于忍不住又将心里盘亘了无数次的疑问又问出了口:“那位贵人到底是谁?” 王升荣却不肯明说,敷衍的应道:“总之是身份极尊贵的人。你我加起来也够不着人家一根手指头。你就别再多问了,知道的太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换在平日,周安大概就到此为止打住不问了。可今日他却硬是追问不舍:“如今我们两家既然同气连枝,你总不该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两家现在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万一倒了霉,我们都跑不掉。眼下又是这个情况,我总得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支持我们两家。”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王升荣再不吐露实情,就只能等着周安翻脸不认人了。 王升荣在心里权衡片刻,终于咬咬牙说道:“好,你既然一心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你记得,此事只有我知你知,就连大郎他们兄弟几个也绝不能知道。” 周安见他终于肯说了,脸色稍稍一缓:“放心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乱说。”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早已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可王升荣在张口之前,还是下意识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才附耳过去,低语了一句。 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升荣一改平日的嬉笑,一脸正色的应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说谎。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贵人,每次见我的都是贵人身边的一位管事。见面的地方也都约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一开始我也不敢真的全信那位管事的话。可那位管事在我面前说过,他会‘解决’掉夏半山父子两个。这话之后不出半个月,夏半山夏安平父子就死了......” 周安脸色变幻不定,后背直冒凉气。 这位贵人,果然心狠手辣,就这么轻飘飘的就要了夏家父子的命。 他和夏半山相交多年,很清楚夏半山看似精明大胆实则细心谨慎的性子。每次离开京城去购买马匹,夏半山必然会带不少家丁护卫。还会重金聘请一些武艺高强的武师相随。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然落了个“意外身亡”的下场。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竟没有留下任何马脚。足可见这位贵人行事之缜密狠辣...... 有这样的贵人在背后鼎力相助,也怪不得王升荣豁出去了要和夏家作对。 只可惜,夏家也不是面团捏的。夏半山夏安平虽然死了,却还有方全刘德海,还有那个狡猾的夏云锦...... 第九十五章 争执 方全不在京城,正是对付夏家最好的机会。却没想到,夏云锦那个黄毛丫头竟然这么难对付。竟想出了这么损的法子来对付他们。 偏偏在这件事上,王家和周家确实是心虚理亏的。哪怕动手的人不是他们,可也脱不了关系。真要追究起来,他们的腰杆根本挺不直说不了硬气话...... “我们不能全部指望那位贵人。”周安沉声说道:“现在流言传的铺天盖地。已经有不少客商派人到周家来打听了。照这样下去,还没等贵人出面,我们两家的生意就要吃不消了。” 万万不能小觑流言的杀伤力!若是再任由这些流言传下去,声誉上的损失绝不是用银子能衡量得出来的...... 王升荣接手王家生意也有几年了,个中道理当然不会不懂:“你说的有理,这流言非得遏制住不可。” 话是这么说,可这流言已经传开了,想遏制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两人商议了许久,总算勉强商议出了一个对策来。既然对方用流言攻势,他们也可以用流言还击。不就是花银子收买闲人和说书的吗?这法子算不得稀奇,夏家既然能用,他们当然也可以用了! ...... 夏云锦一直命人时刻留意王周两家的动静。在知道周安去了王家之后,便在猜测他们会有什么对策。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了。 朱掌柜忿忿的来禀报:“王家周家真是不要脸。竟然也学我们的法子,收买了不少人传新一波的谣言。说什么我们夏家如今后继无人。让一个没出阁的娘子撑门立户,迟早家业败落......”越说越恼火,狠狠的呸了一声! 显然,接下来的话绝对不算好听。 夏云锦倒是很淡定。甚至弯起了唇角:“这种无耻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不用理他们怎么说。” 朱掌柜却依旧愤愤不平:“可他们这么说,摆明了是在败坏娘子的声誉。将来娘子总是要嫁人的。若是声誉受了损,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儿郎肯登门提亲。”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亲事上了。 夏云锦哑然失笑,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朱掌柜,你多虑了。我没打算在这几年里嫁人。而且,夏家离不开我,我也舍不得离开夏家。说不定我不会嫁出去,而是招赘一个女婿上门呢!” 随口说笑而已,没想到朱掌柜竟然当真了,立刻点头附和:“娘子这主意倒是不错。虽说莲香姑娘有了身孕,可谁也不敢担保她就能生出儿子来。夏家总不能断了香火。到时候也只能娘子招个女婿上门了。”顿了顿。又叹道:“这么一来可就委屈娘子了。” 好好的人家谁舍得让儿郎去入赘。要是三娘子真的招赘。只怕就要受些委屈。挑不到好夫婿了! 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男子也是轻易不肯入赘的。 夏云锦见朱掌柜一脸愁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开什么玩笑,终身大事当然不能委屈凑合了。要是遇不到合适又喜欢的,宁愿不嫁人算了! 正说笑,荷花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娘子,方掌柜派人送了信来,他已经带着方二郎回京城来了。” 这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夏云锦顿时精神一振:“真的么?送信的人呢?” 荷花笑道:“奴婢已经把孙管事领来了。” 比起上一次的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这一次孙管事的面色要好看多了,笑着禀报道:“三娘子,方掌柜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后天就能到京城。” 夏云锦迫不及待的追问:“方二郎的伤养的怎么样了?这一路劳顿能撑得住么?” 孙管事也不隐瞒,老实的答道:“方二郎的伤势很重,至少也得养上几个月才能下床走动。这次回来,方掌柜特意找了辆宽敞的马车,让方二郎在马车里躺着。又特意放慢了速度。所以后天才能到京城。” 夏云锦听着只觉得揪心,不假思索的追问:“既是如此,方掌柜为何不让方二郎就在邳县养伤,这么急着赶回京城做什么?” 孙管事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前几天方掌柜接到了京城这边送过去的消息。知道王家周家故意散播谣言对付夏家,方掌柜当时就急了,非要回来不可。我们几个都拦不住......” “这事已经被我们应付过去了!”夏云锦急的直跺脚:“方掌柜还急着回来做什么。方二郎受了重伤,应该好好静养才对。万一在路上一颠簸,再变重了怎么办?” 孙管事忙笑着安抚道:“娘子不用忧心,方掌柜并未急着赶路,还特地吩咐车夫行的慢一些。又都是宽敞平整的官道,不会颠簸着二郎的。再说了,邳县毕竟是个小县城,请不到什么好大夫,治伤的药也不算太好。回了京城可就不同了,说不定二郎还能好的快一些。” 方全一行人已经到了半路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安顿方二郎。 夏云锦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问道:“方掌柜还叮嘱你别的什么了吗?回京城之后,是先回方家的宅子,还是直接到夏府来?” 方全早就置办好了宅子,不过,府中也有住处。 孙管事笑道:“方掌柜说了,杜郎中医术这么好,还是让二郎住到府里养伤更好一些。正好能请杜郎中多照看一些。” 自从杜郎中大展神威治好了马匹之后,方全对杜郎中十分的信赖。这一次特地想带方二郎到夏府来养伤,显然就是冲着杜郎中来的。 夏云锦点点头,立刻吩咐:“荷花,你现在就去请杜郎中来,说我有事要和他商议。桃花,你去安排几间客房,收拾的干净整齐一些。让方掌柜父子住下。”方全原来的住处还在下人房那一边,离凝翠园太远了。 两个丫鬟齐声应了,各自领命去忙活。 不一会儿,杜郎中便来了。 还没等夏云锦张口,杜郎中便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最近正忙,没时间照顾方二郎。你另外请个大夫来替他治伤。” “我娘最近身体很稳定,隔几天才施一回针,你有什么可忙的?”这真不是抬杠,而是实事求是。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说道:“我要忙的事情多的很,非要一一向你禀报吗?总之我没空!” 习惯了杜郎中的古怪脾气,夏云锦并未因为他的出言不善而生气。只是温和的说道:“杜郎中,你平日里喜欢出诊,或是把院子里的花草都拔掉改成种药材,我都没干涉过。只是,方二郎这一次受的伤势非同小可,别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 杜郎中天生是个软硬不吃的脾气,闻言丝毫没动容:“若是换在平日,我自然会答应你。只是我最近在忙着配一副药,极耗费时间心力。根本无暇照顾方二郎的伤势。”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被这么接二连三的拒绝,也会恼怒。 夏云锦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对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也多有包容。可这一次,却真的被杜郎中的毫不留情气到了:“你到底忙着配什么重要的药,竟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杜郎中不无骄傲的答道:“是一种专门治疗咳嗽的药丸。我平日里走街串巷到处寻找这样的病患,又钻研了几年,总算研究出了药方。有一味最关键也最稀少的药材,前几天才在一家药铺里买到了。这种药材能存放的时间不能过长,不然药效会大受影响。所以我必须得趁着这几天把药配好……” 夏云锦的脸却越来越黑了,气恼的打断杜郎中:“你说了半天,就为了配治咳嗽的药丸?以后再配不行吗?要是怕药材失了药效,过些日子我让人去给你多买一点回来就是了。到时候想配多少药丸都没人管你。先替方二郎治伤才是要紧!” 杜郎中轻哼一声:“我为了这一味药丸整整忙了五年。现在好不容易研究出了药方,哪有不立即配药试药的道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味药丸配好了,能救多少人的命?难道就一个方二郎重要,别人的命就不重要吗?” …… 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将外面的人都惊动了。 荷花第一个跑了进来:“三娘子,杜郎中,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 虽说杜郎中脾气古怪又毒舌,刚和他接触的人十有*都受不了。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夏云锦大概是夏家上下所有人中最能容忍杜郎中的人了。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和杜郎中吵了起来…… 夏云锦涨红了脸,忿忿的说道:“还不是怪他。就为了配一个破药丸,竟然不肯替方二郎治伤!” 杜郎中也犯起了犟脾气,竟冷着脸说道:“若是容不下我,我现在就走!” 第九十六章 缘由 “要走就麻溜点,没人拦着你!”夏云锦在气头上,这句话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杜郎中二话不说,果然转身就走。 夏云锦:“……” 还是荷花机灵,立刻扬声喊道:“杜郎中等等!” 杜郎中冷冷的转身,神色分外冷淡:“叫我干什么?想留我就不必了。我既然说了要走,就绝不会死皮赖脸的再留下。” 荷花咳嗽一声,笑着说道:“杜郎中误会了,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把药箱背上。” 杜郎中:“……” 短短片刻功夫,夏云锦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懊恼起自己的冲动。 杜郎中说话确实不近人情,可相处这么久了,她很清楚杜郎中绝不是那种见死不救心肠冷硬的人。要不然,上一回也不会主动请缨去救马。这一次他坚持要先配药,也是出于他对医术的追求和热爱。实在不行,另外再请一个大夫来就是了。闹的这么僵硬做什么。别的不说,萧氏的病还得靠杜郎中呢...... 杜郎中没有看夏云锦懊恼的脸,他正在看着桌子上的药箱。 之前背的那个木质药箱十分破旧,这个新药箱是用上好的黄梨木打制出来的,做工十分精湛。里面共有三层,足够放一些常备的药物和针包。 这样的药箱其实并不算十分昂贵,最多也就是几两银子。当年他风光的时候,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讨好。别说是区区一个木药箱,就算是想要一个金药箱。也有人送上门来。 可那是以前的他,有人巴结讨好不稀奇。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连个住处都没有的走方郎中。谁也没有这个必要讨好他。夏云锦却从来没有轻视小看过他。相反,她对他一直很容忍很尊重。他索要丰厚的诊金。开辟药圃,出去寻找病患诊治,她从来都没说过一个不字,反而尽力给予他方便。 就连这个新药箱。也是夏云锦特地吩咐为他定制的...... 屋子里一片静默。 夏云锦一时拉不下脸张口道歉,杜郎中也神情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却没有再坚持要走。 荷花见气氛稍有缓和,便笑着打圆场:“杜郎中,娘子一时心急,说话口气难免冲了一些。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再慢慢商议也不迟。” 杜郎中不置可否。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杜郎中。刚才是我太急切。说话有得罪之处。你千万别见怪。你有事要忙没有空闲,那我就另外去请个郎中来......” “我每天会抽出半个时辰来。”杜郎中忽的张口打断了夏云锦。 ...... 夏云锦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你不是要忙着配药吗?”之前她气成那样子都没见他让步,现在怎么忽然又改主意了? 杜郎中照例没什么好口气:“配药试药又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成功的事情。抽出点时间也没什么妨碍。” 熟悉杜郎中脾气的人就会知道,这样的让步对杜郎中来说几乎是绝无仅有。他一旦研究起病症和药方来,是标准的六亲不认谁也不理会!真没想到,今日竟会因为一个木药箱就心软让了步。 夏云锦自然不知这一层,她只是单纯的为杜郎中的心软让步感到欢喜:“谢谢杜郎中!” 那张姣美的容颜溢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那份喜悦不自觉的感染了杜郎中。杜郎中心里最后一丝不快也悄然散去。当然了,以他的别扭脾气是绝不会显露出来的,依旧板着脸孔。 夏云锦心情好了,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配的那个可以治咳嗽的药丸,很难配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杜郎中的话就多了起来:“我为了这一味药丸已经整整研究了五年,走街串巷就是为了寻找病患,药方不知换了多少个,现在总算是有了心得,也找到了药方。如果这次能成功的话,以后可以治好很多病人......” 杜郎中的年龄不小了,相貌又平平,平日里看着很不起眼。可此时,那张平凡的脸孔却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来。 夏云锦忍不住问道:“咳嗽有那么难治吗?你医术这么好,为了这一味药丸竟还要花上几年的功夫?” 杜郎中正在兴头上,也不计较夏云锦语气中的质疑,笑着解释道:“我说的咳嗽之症和你说的普通咳嗽不一样。指的是得了痨病的人,每日都会接连不断的咳嗽。我研制出来的药丸,可以止住咳嗽。再配以别的汤剂,治好痨病的可能性可以高达八成。” 夏云锦顿时动容。 痨病,其实就是肺结核。这种传染病在后世不算什么,可在古代却是极为可怕的病症。因为医疗条件落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有效药方,得了痨病的人基本上就只有等死一途。因为痨病会传染,所以患上痨病的病者只能被关起来,谁也不敢轻易接触。 真没想到,杜郎中竟然为此整整奔波辛苦五年,并且真的找到了治疗痨病的药方。怪不得他如此急迫的想将药丸配出来。如果有了这样的药丸,确实可以救人无数。 “你以前总往府外跑,就是为了寻找得了痨病的病患吗?”夏云锦总算明白过来。 杜郎中点点头:“是,得了痨病的人大多是被关起来等死。而且,家人大多不肯张扬。想找这样的病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为他们诊治配药,都是不收银子的。这样人家才肯给我治。” 夏云锦先是点点头,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每次要那么多的诊金,都是为了买药配药给这些病患诊治?” 杜郎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扯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方二郎不是明天才能到京城吗?等安顿好了再让人去叫我。别的时候别轻易打扰我!” 说完,便拎着药箱走了。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的身影,心里浮起的钦佩之意久久未散。 她虽然不知道杜郎中的身份,却也能隐隐的猜出他的来历并不平凡。能将只剩一口气的萧氏救醒,能只凭着马胃里的残余东西找出解毒的药方。有如此高明医术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之辈。而且,他的古怪脾气和犀利的口舌,也像是久居高位的人才会养出来的恶习...... 不过,既然杜郎中对这些只字不提,她也就当做不知情。谁都有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既然他不肯说,别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夏云锦默默思忖了许久,忽的张口吩咐:“荷花,你去府里的账房那儿说一声。给杜郎中的院子里发双倍的用度。还有,不管杜郎中要什么买什么,立刻从账上支银子去买。” 荷花一怔:“娘子......”这么做,就不怕杜郎中会趁机索要金银么? 夏云锦似是猜到了荷花没说出口的是什么,淡淡一笑:“放心吧,他绝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他之前索要丰厚的诊金,也是别有用途。现在既然知道内情了,总得帮着出点力。夏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荷花见她说的肯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 为方全父子准备的客房很快就收拾妥当。夏云锦又特地吩咐腊梅去库房找些花瓶之类的摆件,务必将房间拾掇的赏心悦目些。 两天后,方全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夏府。 夏云锦亲自到门口相迎。方全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娘子实在太客气了,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出来相迎......” “方掌柜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碍着一旁人众多,夏云锦并未亲昵的喊方叔,可她脸上的笑容和亲昵随意的语气却都表露了她对方全的信任器重:“自从知道了方二郎受伤的消息,我这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现在总算是回京城来了,我实在是高兴呢!” 方全听了这番话,心里暖融融的。 夏云锦打量方全几眼,见他面容间有掩饰不住的憔悴,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方二郎受了重伤,方全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半个多月,消瘦憔悴也是难免的。 方全浑不介意的笑了笑:“要说辛苦,是三娘子辛苦才对。我听报信的人都和我说了,娘子这些日子既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又顾着府里的琐事,样样都处理的稳妥。” 被他这么一夸,夏云锦既高兴又有些赧然。 就在此时,那辆超大的马车门打开了。方大郎和孙管事小心翼翼的将马车上的木板抬了下来。方二郎就躺在木板上。 那个开朗又活泼的少年郎,此时却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儿,头上脸上胳膊上缠满了绷带。只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的伤势着实不轻。方二郎睁着眼,吃力的冲夏云锦笑了笑。 已经养了大半个月,却还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夏云锦只看一眼,鼻子便微微酸涩,眼泪便要夺眶而出。 第九十七章 归来 方全低声安慰道:“娘子放心,二郎受的多是皮外伤。慢慢休养不难痊愈。”比起送了性命的那两个伙计,方二郎能安然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夏云锦也知道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又咽了回来:“先进去安顿下再说。” 荷花一路领着众人到了客房安顿。 方全不免又有些受宠若惊:“三娘子,我们父子怎么好住在客房里......”虽说主仆感情深厚,可该有的分寸总是要有的。方全素来律己甚严,绝不肯攒越。 “这里地方宽敞,方二郎住在这里养伤也方便些。”夏云锦笑着接过了话茬:“你就别和我这儿说这些客套话了。再说可就真的见外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夏云锦不由分说的打断了方全:“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方二郎也安顿下来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再随意挪动了。” 方全不好再推辞,只得领受了夏云锦这份好意。 不多时,杜郎中便来了。 为了重新检查伤势,杜郎中要把方二郎身上所有的绷带都除下。正要动手,见夏云锦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等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三娘子,你该不是打算一直留在这里看我给方二郎检查伤势吧!” 这绷带一除,方二郎遮体的衣物可就剩不了多少了...... 夏云锦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笑了笑,退出了屋子。 隔着门板。方二郎难耐的呻吟声低低的传了出来:“诶哟,疼死我了,杜郎中你轻点......” “忍着点。”杜郎中的声音里有些不耐,手下的动作却轻了不少。不过。就算是再轻,只要一碰绷带,不免就会碰到尚未愈合的伤口。 方二郎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却死死的咬紧了牙关。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 绷带终于全部除下了,方二郎身上的伤势也一一显露在众人面前。头上脸上身上胳膊上腿上,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几乎全都是各式各样的伤痕。伤口都还没有愈合,有的因为在路上颠簸,甚至渗出了血迹。 别说方全和方大郎了,就连刘德海赵妈妈等人也都心生恻然,将头扭到了一边。 杜郎中却依然冷静,低头一处处的检查,口中喃喃有词:“这一处是鞭伤。这一处是棍伤。还有这一处。应该是被硬物击打后留下的伤......” 方二郎原本因为疼痛紧闭着的双眼,在听到杜郎中的话之后睁了开来,流露出敬佩之意。杜郎中指着伤势说出的话。竟然半分都没错。怪不得爹坚持要带他回京城,让杜郎中为他治伤! 方全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张口问道:“杜郎中,二郎身上的伤要紧吗?” 杜郎中头也不抬的答道:“皮外伤,死不了!养上几个月就行了。” 众人都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倒也没人生气,反而都松了口气。既然杜郎中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方二郎的伤势没大碍。虽然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好在年轻人底子好,再用最好的伤药喝最好的补药养着,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杜郎中打开药箱,拿出伤药和干净的绷带,随口吩咐一声:“准备热水和干净的毛巾。” 很快,毛巾和热水就送了过来。杜郎中也不假手旁人,亲自拧了温热的毛巾为方二郎重新清洗伤口。方二郎痛的直流冷汗,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杜郎中这次总算没有再毒舌了,可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减轻半分。 夏云锦看着小厮端出来的那盆红彤彤的血水,只觉得心惊肉跳。方二郎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已经隔了大半个月了,伤口竟然还没愈合…… 过了一会儿,方二郎的呼痛声终于停了。杜郎中背着药箱走了出来。夏云锦忙凑上前,关切的问道:“杜郎中,方二郎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 杜郎中随口应道:“不算多,大概二十多处。” 夏云锦:“……” 二十多处的伤还不算多?!根本就是全身都是伤了! 杜郎中见夏云锦一脸忧色,难得的张口安慰了几句:“放心,他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我见过受刑更严重的伤。全身上下连块完整的皮肉都没有,手脚就剩白骨了,还不是被我救活了。方二郎身上的伤,看着严重,但是并未伤及根骨。用我特制的伤药,再配一副补身子的药方,很快就能好了。” 夏云锦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这就好。”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你以前怎么会诊治过受刑的人?” 一般来说,受刑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囚犯之类的。像这样的人受了刑也不会请大夫诊治。杜郎中怎么会接触到这样的刑犯? 杜郎中立刻左顾言他:“这里暂时没我的事了,我得先回去配药方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不等夏云锦吭声,就急匆匆的走了。 夏云锦忧心方二郎的伤势,也无心多想杜郎中的怪异反应,忙推门进了屋子。 方二郎被这么折腾了一趟,早已疼的昏了过去。方全等人都围拢在床边,俱都是一脸心疼。 见夏云锦进来,方全立刻换上了笑脸:“杜郎中医术果然好,刚才指着二郎身上的伤势,竟然说的半分不差。就像亲眼见过似的,真是太厉害了!有他给二郎治伤,二郎一定能很快的好起来。” 方全竭力表现的轻松镇定,可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夏云锦心里酸溜溜的,却也挤出了笑容来:“是啊,方叔只管放心,和方大哥方二哥都在府里住下。也方便随时照看方二哥。” 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哭哭啼啼的也于事无补。还不如留些精神,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夏云锦这样的反应,也让方全备感欣慰。三娘子真的长大了,知道收敛情绪,懂的轻重分寸,也很努力的在学着打理府里和生意上的事情...... “二郎已经睡了,我们就别在这儿吵他了,出去说话吧!”方全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冷静。 夏云锦点点头。这些日子她硬撑着打理生意,每天要处理各种琐事,又得绞尽了脑汁和王周两家打擂台,其中的辛苦就不用多说了。现在方全总算回来了,她忽然觉得身上的重担轻了许多。 至少,遇到什么事情都有个可以商议的人了。 不待方全追问,夏云锦便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早就猜到王升荣和周安会再用同样的法子对付我们。不过,流言传的再多,对我们夏家也造成不了更大的伤害了。反倒是他们两家,现在落了个买凶杀人的恶名。就算他们再撇清,这个恶名也是撇不开了。那些客商们求的是财,肯定不愿和恶名昭彰的王家周家来往。短期之内,他们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可以趁着现在的大好形势,来个趁胜追击!” 方全先是愤怒,然后是惊讶,再然后是喜悦,看向夏云锦的目光里满是欣慰:“娘子这一招连消带打确实厉害。就算是我,也做不到更好了。” 夏云锦在众掌柜们面前总得端着架子装老成,在方全面前却没什么顾忌,听到这样的夸赞,眼眸弯弯,唇角也高高的扬起:“方叔,你真的觉得我做的还可以吗?” 方全丝毫不吝啬赞美:“何止是可以,比我能预期的还要好很多。” 夏云锦被夸的满心欢喜,却没有飘飘然,反而很认真的说道:“方叔,以前是我太懒散不懂事了。把什么事都推给你和刘叔。现在我想通了,以后我一定会认真学着打理生意。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人。还请方叔多教教我!” 方全眼角有些湿润,却朗声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才像老爷的女儿。既然娘子有这份心,我日后一定会竭尽全力教导娘子。” 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夏家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损失了三条人命不说,声誉也受了不少影响。好在夏云锦应对及时,总算是这一波的危机应付了过去。不过,要做的事情还远不止于此。 方全沉声说道:“利用流言对付王周两家确实是良策,不过,这只是一时之计,动摇不了根本。要想压垮他们两家,还得从生意上着手。这些事情,我最擅长。只怕娘子心软,听了会不习惯……” “方叔可真是小看我了。”夏云锦笑着接口:“我是容易心软没错,不过,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对付王家和周家我是绝不会有半分心软的。你就放心好了。” 方全也笑了起来,忽的又扯开了话题:“娘子,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今年是你的及笄之年,要举行及笄礼。总得办的隆重些。” 夏云锦一怔,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原来,方全特意领着方二郎赶回京城,不只是为了方二郎养伤,也不仅仅是惦记着生意。还是想赶在她的及笄礼之前回来…… 第九十八章 及笄(一) 夏云锦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感动。 方全对她的呵护疼爱是毋庸置疑的,远超过了下属对主子的尊敬。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在此时,女子十五岁的及笄礼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象征着少女长大成人,可以谈婚论嫁了。也因此,但凡是家境尚可的,都会为女儿举办一个隆重的及笄礼。除了邀请亲朋好友之外,还会邀请一些品行俱佳的女眷前来观礼,更要选定一位德行出众的妇人为少女加笄。 “老爷和大郎虽然不在了,可娘子的及笄礼总得办的热闹些。”方全笑道:“好在还有五六天,时间足够筹备了。” 萧氏本该是操办此事的不二人选。可惜以眼下萧氏的身体状况,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夏家在京城又没有亲眷,想来想去,也只有方全刘德海赵妈妈等人帮着筹备此事了。 夏云锦对所谓的及笄礼倒并不看重。不过,方全这番心意总是要领的。闻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要劳烦你们多操心了。” 方全见她应的如此干脆利落,心里也颇为高兴。按理来说,少女的及笄礼都是长辈们操持。他虽然是一片好心,却也怕夏云锦心里不舒坦。没想到夏云锦丝毫不介怀,还一脸的欢喜。 这种态度,对方全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回报。 …… 方二郎有方大郎照看着,府里伺候的人手又极多。方全也就放下心来,一门心思的和刘德海赵妈妈商量起该如何操办及笄礼的事情。却不料三人意见不尽相同,生出了分歧。 以方全的心意,自然是办的隆重些。把和夏家交好的各商户的女眷都请来。刘德海却觉得,夏家近来饱受留言纷扰,行事最好是低调一些的好。 赵妈妈持中立态度,只坚持一点:住持及笄礼的人必须是萧氏。虽然萧氏现在身体欠佳,可下地走动却是没问题的。身为夏云锦的亲娘。为女儿主持及笄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三人商量了半天,谁也没能说服谁。到最后,索性一起去找夏云锦,让她做个决断。 三个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相持不下。夏云锦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方全等人立刻住了嘴,一起看了过来。 “及笄礼是该办的热闹些。”这话一出口,方全便有了笑意,可在听到夏云锦的下一句话时笑容又顿住了:“不过。刘叔说的也有道理。如今有关夏家的流言不断。行事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就别请外人来了。” “这怎么行?”方全脱口而出:“哪有不请客人的道理。” 夏云锦抿唇一笑:“我只说不请外人来,又没说不请客人。别的府上女眷就不请了,把我们夏家所有掌柜们的家眷都请来观礼就行了,再加上府里这么多的人,既热闹的行了及笄礼。又不会引来外人的注意。” 方全刘德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赞成:“娘子这个主意极好。” 赵妈妈却叹了口气:“只是这么一来,就委屈了娘子。”这么做是挺热闹的,可也意味着请不到德高望重的女眷前来观礼,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夏云锦却笑眯眯的应道:“到时候有这么多人来替我过生辰。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可委屈的。” 上辈子过生日的时候。最多就是爸爸妈妈各自来一通电话。有时候连坐下陪她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她早已习惯了冷冷清清的生日,如今却有这么多的人陪她一起过生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下来。 及笄礼需要的礼服和一应东西,都由赵妈妈打理。掌柜们的家眷,由方全去商请。至于及笄礼当天宴席需要的东西,便由刘德海亲自去购买。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 几天一晃即过。 到了及笄这一天,夏家果然十分热闹。掌柜们的家眷来了足有十几个,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也都来了。四娘子五娘子周蓉莲香,一个都没落下。凝翠园里人来人往,说笑声不绝于耳。 萧氏也在春芽春桃的搀扶下到了凝翠园来。 夏云锦忙迎了上去:“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及笄礼还没开始呢,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多待会儿。” 几个月来,萧氏还是第一次踏出房门。原本瘦弱苍白的脸孔如今倒是红润了不少,看着气色很是不错。说话时声音十分柔和:“今天是你及笄之礼,我这个做娘的当然得早点来。” 虽然记不起任何事,不过,有赵妈妈等人天天在耳边念叨,萧氏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有一个女儿的事实,对着夏云锦的时候明显比对别人亲热的多。 夏云锦笑盈盈的挽起萧氏的胳膊,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娘有没有为我准备礼物?” 萧氏略有些愧疚的应道:“我这身子骨什么也做不了,本想亲自为你做件衣服,可春芽她们都不准我动手。只得命她们几个代劳了。” 一旁的春芽笑眯眯的插嘴:“奴婢手艺不佳,娘子可别嫌弃。” 夏云锦每天都去吟春园,和春芽也十分熟稔,闻言笑着打趣:“那可不成。待会儿我就去穿着试试,要是做的不好,非得让你重做一身不可。” 说笑间,四娘子五娘子也凑了过来,各自奉上亲自准备的礼物。无非是荷包香囊帕子之类的。东西不在贵重,图的是一份心意。莲香的绣工却出乎意料的好,荷包上的荷花绣的栩栩如生。 夏云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赞不绝口:“莲香,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莲香抿唇一笑,自谦了几句。 周蓉原本手中也拿着一个荷包,兴冲冲的要送给夏云锦。虽然这个荷包针脚不够细密,绣工也不算好,却是她熬了几天才做出来的。往日她可是最不耐烦做这些针线活的。 刚走到夏云锦的身边,正好听到夏云锦在夸赞莲香的手艺好。周蓉原本还有些不服气,可瞄了夏云锦手中的荷包一眼之后,便有些悻悻的将手缩了回来。 …… 夏云锦的眼角余光早就瞄到周蓉的动静了,见状笑道:“周娘子,你不是也准备了礼物送给我么?怎么又收回去了。” 当然是因为不想在莲香面前丢人了! 周蓉故作淡然的应道:“我没准备礼物。” 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胡扯。要是真的没准备礼物,刚才兴冲冲的跑过来又是要做什么?再说了,她手里攥着的东西也露出了一角,分明就是一个荷包嘛! 夏云锦知道周蓉性子别扭,也不和她计较,笑嘻嘻的从她手中硬是把荷包拿了过来,打量了几眼,很诚实的说道:“你的女红手艺真的不算好。” ……周蓉有些恼羞成怒了:“不喜欢就还给我。” “谁说我不喜欢了。”夏云锦俏皮的眨眨眼:“我刚才还没说完呢,你的女红手艺虽然不算好,可这份心意却是极好的。我就收下了。” 周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想了想,又不怎么甘心的说道:“我自小就不爱碰什么女红针线,做的不好也不稀奇。” 莲香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笑意,柔声说道:“周娘子有父兄疼爱,自小就娇养着,自不必学这些东西。奴家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学了这些。” 周蓉撇撇嘴:“谁要你假好心来安慰我。我之前是不想学而已,要是认真学了,也未必就比你差了。”说着,便又赌气一般的对夏云锦说道:“府里哪个绣娘的女红做的最好?我要向她学一学女红。” 夏云锦忍住笑哄了周蓉一通,好说歹说,总算是打消了她要学女红的念头。 倒也不是别的,就以周蓉的脾气,哪能耐得住性子学女红。与其日后闹腾的大家不安宁,还不如一开始就消除“隐患”。 …… 及笄礼其实很繁琐,好在夏云锦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权当是一次新鲜的体验,倒也耐着性子撑了下来。 及笄的礼服十分的精致好看,颜色又极其浓烈鲜艳。穿在身上,夏云锦自己都觉得比平日更美了几分。众人见了,俱都惊艳不已。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加笄礼了。由萧氏亲自为她梳好了发辫盘起,再请来朱掌柜的媳妇廖氏为她簪上发钗。这个仪式一过,代表着及笄礼完成。 从今天起,夏云锦便正式的长大成人,可以谈婚论嫁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精致夺目的及笄礼服,长长的黑发盘成发髻,头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精致发钗。露出光洁的额头小巧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容颜姣美,唇角含笑,艳光慑人。 萧氏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无比的欢喜。 赵妈妈情不自禁的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心里默默的想着。老爷若是没有出意外,能亲眼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就在此刻,门口处忽然有些骚动。 第九十九章 及笄(二) 出什么事了?夏云锦疑惑的看了过去。 却见门房管事一脸陪笑的领着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侍卫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锦盒。再一看,那个侍卫竟有些眼熟…… 夏云锦终于记起了对方是谁,笑容也悄然隐去。今天是她的及笄礼,宁王派身边的蒋侍卫到夏家来是要做什么?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蒋侍卫丝毫没有驿站初遇那一天时的嚣张跋扈,反而显得格外恭敬:“小的蒋中,见过夏娘子。” 夏云锦挤出一个笑容:“蒋侍卫多礼了。”心里却愈发觉得不妙。虽然只见过一回,可这个蒋中的嚣张跋扈却给了她极深刻的印象。现在却对自己如此恭敬,稍微一联想,就能猜出其中的原因来…… 方大郎此时也记起了这张脸孔,顿时面色一变,不假思索的走上前:“你到我们夏家来做什么?”他不知道这个蒋中的身份,只以为蒋中登门是来找茬的,所以说话毫不客气。 蒋中虽然对夏云锦很客气,可这并不代表他会乐意受别人的闲气。好在他总算记得今天的来意是什么,所以并没有对方大郎口出不逊,只是淡淡的说道:“今天是夏娘子的及笄礼,我奉殿下之命来给夏娘子送贺礼。” 殿下?哪一个殿下?方大郎愣住了。 荷花桃花莲香三人却是知道宁王此人的,闻言面面相觑。俱都神色微妙。 宁王殿下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今天是夏云锦的及笄礼,还特意命人送了礼物来。果然是有心了…… 此时,方全刘德海也留意到了这个侍卫来历不同寻常,忙围拢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蒋侍卫。只看此人神色间遮掩不住的傲然,便能猜到他绝不是普通的侍卫。再想到他口中说的那一声殿下,更让他们两个心生诧异。 殿下这样的称呼,一般都是皇子亲王之流的人物才用。三娘子是什么时候结识这位“殿下”的? 蒋侍卫却看都没看别人一眼。只恭敬的对夏云锦说道:“殿下的一番心意,还请夏娘子笑纳。”说着,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蒋侍卫身后的丫鬟一一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打开。 第一个锦盒里放的是珍珠,每一颗都硕大圆润,闪着柔润的光泽。满满的一盒子,至少也有一百多颗。最难得的是,这么多的珍珠竟都一般大小。 第二个锦盒里放的是一面琉璃镜子。那镜子打磨的十分光滑,做工更是极其精美。镜子上镶嵌了几颗鸽蛋大的红宝石蓝宝石。闪着幽幽的光泽。 第三个锦盒里放的却是一匹锦缎。这锦缎不知是什么织成的,光滑如水薄如蝉翼,素雅却又美丽至极。若是做出了衣裙穿在身上。不知会是怎样的风华。 …… 六个锦盒整整齐齐的放在眼前。或珠宝或绸缎或饰物。只要是爱美的少女,大概很少有不动容的。或许不是价值连城的礼物,可每一件都很精致讨喜。摆明了是宁王殿下要讨她的欢心。 夏云锦很老实的向自己承认,这一刻,她心中复杂的情绪里除了排斥和抗拒之外,还有一丝虚荣的喜悦。可这一丝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两秒。就立刻烟消云散。 她之前明明已经很清楚的拒绝了,宁王当时也表现的十分有风度。现在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夏云锦定定神,淡淡一笑:“有劳蒋侍卫回去禀报殿下,小女子无功不受禄,不便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把这些礼物都带回去吧!” 蒋侍卫笑容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殿下送的礼物,你居然不肯收?” 这个夏娘子竟然拒绝了宁王殿下的好意! 夏云锦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颇有礼貌的解释道:“蒋侍卫,男女有别,我若是收下了礼物,不免让殿下心生误会。所以,这礼物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蒋侍卫脸色变的很难看。却不肯就此离开,反而硬逼着自己挤出笑容来:“夏娘子不必多心。殿下让小的送这些礼物来,只是为了庆贺夏娘子及笄,绝没有别的意思。夏娘子只管安心收下……”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语气却异常坚决:“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礼物我真的不能收。你把礼物带回去吧!” 蒋侍卫笑不出来了。 夏云锦扬声道:“来人,送客!” …… 蒋侍卫的脸沉了下来,狠狠的瞪了夏云锦一眼。夏云锦对他的阴沉愤怒视若无睹,笑着转过身,招呼众人:“午宴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别在这儿待着,一起去饭厅吧!” 众人看了夏云锦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还站在那儿的蒋侍卫。 蒋侍卫深呼吸口气,僵硬的说了句:“我就先告辞了。” 方全见场面十分尴尬,忙笑着打圆场:“那我送蒋侍卫一程。” 等方全送了蒋侍卫一行人出去之后,屋子里冷凝尴尬的气氛终于为之一缓。赵妈妈等人立刻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娘子,那位殿下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会特地派人来给娘子送贺礼?” “他是不是喜欢娘子?” …… 夏云锦听的头都大了,咳嗽一声说道:“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收下这位殿下的礼物。”她的态度已经摆明的很清楚了好吧! 众人见夏云锦不肯多说,只得住了嘴。 萧氏的声音响了起来:“锦儿,那个殿下真的对你有意么?” 夏云锦可以这么应付众人,却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对萧氏。闻言无奈的笑道:“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管宁王在想什么,总之,她半点多余的想法也没有。 萧氏想了想,又问道:“这么说来,你对他并无半点好感了?” 众人竖长了耳朵。 夏云锦无奈的笑了笑:“娘,这事我们以后再谈行吗?”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种问题吗? 萧氏这才察觉到众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她们两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闭上了嘴。 热闹的午宴过后,众人一一告辞。方全等人却特意留了下来。夏云锦早料到他们几个会追问,立刻老老实实的将她和宁王短短的几次接触都说了出来:“……宁王殿下看来确实对我有些好感,不过那天在郡王府里,我已经很清楚明白的表明了我的态度。我绝不会做任何人的小妾,就算是宁王殿下也一样。” 慷慨激昂的陈词完毕,众人的反应却和夏云锦预期的完全不同。 “三娘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第一个发话的,竟然是赵妈妈:“你知不知道你拒绝的人是谁,那可是宁王殿下,是最得圣心的皇子。将来很有希望登基的宁王啊!这么好的送上门的机会,你怎么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拒绝了。” 刘德海也出言附和:“赵妈妈说的有理。虽说做妾室远不及做正妻,可做宁王殿下的妾室又自不同。若是真的能进宁王府,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就连方全也加入了劝说的阵营:“宁王殿下不仅打听到了你的及笄礼,还特地命侍卫送了礼物来。足可见他是真的对你有心。娘子真的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夏云锦:“……” 这么大的代沟,根本无法交流!!!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郑重的说道:“我现在很认真很慎重的告诉你们,我夏云锦,要嫁也只嫁我喜欢的男人,绝不会做任何人的小妾。那位宁王殿下也不例外。” 她的神情认真极了,语气更是从所未有的严肃。 方全等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收起了玩笑之心。 赵妈妈想了想,很认真的问道:“三娘子,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你真的对宁王殿下没有半点心思?” 夏云锦斩钉截铁的应道:“是!” 赵妈妈颇有几分惋惜的样子,不过,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方全和刘德海对视一眼,然后由方全张口表态:“既然三娘子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们几个也一定支持你。” 刘德海也笑道:“对,以三娘子的相貌人品,不愁找不到好夫婿。何必去做人家的妾室,要做也得做正妻。” 夏云锦心里一暖,笑着用力点头。 相比起夏云锦此时的好心情,蒋侍卫的心情却差到无以复加。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几个丫鬟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只悄悄用眼神沟通。 今天回去该怎么向宁王殿下交差? 这个麻烦事我们可不能掺和,还是让蒋侍卫去烦心好了…… 蒋侍卫根本无心留意丫鬟们的举动,他此时正满心烦恼着该如向宁王殿下交差。来之前,他可是挺起胸膛打过包票的。可现在却灰溜溜的连人带礼物都回来了。殿下不大发雷霆才是怪事…… 第一百章 赠美 宁王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眼前战战兢兢一脸不安的蒋侍卫,神色莫测。半晌才缓缓的问道:“你刚才是说,夏娘子没有收下礼物,反而让你把礼物都带回来了?” 蒋侍卫后背冷汗涔涔,不敢抬头看宁王:“是。” 又是一阵沉默。 明明宁王没有多说半个字,可蒋侍卫却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咬咬牙,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宁王轻飘飘的说了句:“夏娘子不肯收本王的礼物,和你有何关系?” 熟知宁王脾气的蒋侍卫,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更惶恐了,低着头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惹的夏娘子不高兴,所以才没收下礼物。” 宁王不怒反笑:“照你这么说,夏娘子不肯收礼物,和本王毫无关系,都是因为你了?” ……这话听着怎么更不对劲了! 蒋侍卫终于知道什么叫多说多错了,哪里还敢再吭声,只跪在地上请罪。 就在此时,一声禀报声响起:“奴婢见过王妃。” 宁王妃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走了进来。不动声色的瞄了跪在地上的蒋侍卫一眼,然后才含笑说道:“蒋侍卫这是做错什么事情了,竟惹得殿下发了这么大的火。” 蒋侍卫今天出门的时候带了几个丫鬟,又从库房里领了一堆东西。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宁王妃。 事实上。宁王本也没打算瞒着她。虽然他喜欢各式各样的美人,可对这位正妻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就算要纳夏云锦入府,也得告知宁王妃一声。 可是今天这份礼物却没能送出去,这让宁王殿下很恼怒也很没面子。这么丢人的事情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他的脸要往哪儿放? 所以,宁王殿下轻描淡写的答道:“没什么事,就是这个蒋中办事不力,我数落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就吓成这样了。” 宁王在装傻。宁王妃也不含糊,闻言笑着安慰道:“殿下大人大量,何必和一个侍卫置气。妾身有事和殿下商议,不如让他先退下吧!” 宁王顺水推舟,故作不耐的挥挥手:“既有王妃为你求情,今日暂且饶过你这一回。” 蒋侍卫感激的连连磕头谢恩,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宁王妃笑着说道:“不知殿下今晚可有空?六郎之前让人送了口信来,说是今天晚上想到王府来和你小酌几杯。” 宁王虽然正为之前的事情不痛快,不过。这点面子是必须要给的,立刻笑着应道:“好,不如把阿濬也请过来。人多也热闹些。” 暂且不论彼此间的关系。就冲着萧晋是安国侯府世子,也绝不能怠慢了。 宁王妃含笑应了,立刻命人去隔邻的英武郡王府送了口信,又吩咐人安排宴席等等。到了酉时一刻,英武郡王武濬和明珠郡主武秀儿便相携来了。 宁王妃故意笑着打趣武秀儿:“今日倒是奇怪了,我没特意派人请你。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分明是知道了萧晋要来,所以才巴巴的跟了来。 武秀儿微微红了脸,扯着宁王妃的袖子娇嗔:“堂嫂,你笑话我。” 那娇羞的小女儿模样,逗乐了宁王妃。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骄傲之情。自家的弟弟如此优秀。连武秀儿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为之芳心暗许...... 过了一会儿,萧晋来了。 宁王妃听到下人通传时。立刻笑吟吟的迎了出去。在看到萧晋的一刹那,不由得怔住了。 萧晋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竟还跟着两个戴着纬帽的少女。这两个少女个头一般高矮。俱都身着碧绿罗裙,身材窈窕动人,虽然看不清容貌,却足可见风姿绰约。 萧晋嘴角含笑,显然心情很不错:“大姐,多日不见你了。” 宁王妃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是说来喝酒的么?怎么又带了两个女子过来?”看这两个女子的装扮,显然不是丫鬟之流,倒更像是歌姬舞姬的样子。 萧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前两日有人送了两个舞姬到侯府来,我这人不好歌舞,只爱舞刀弄枪,白白浪费了人家的一番美意。倒不如借花献佛,把这两个舞姬送给姐夫。” 宁王妃又是一怔。虽说勋贵公子们之间互相赠送美人并不稀奇,可身为小舅子却给姐夫送美人的,却实在不多见。萧晋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是何用意? 萧晋却什么也不解释,就这么神色坦然的领着两个女子去见了宁王。 宁王早习惯了别人赠送舞姬歌姬,不过,萧晋送美人却着实是第一遭,不由得来了兴致。之前在夏云锦那里遭受的挫折和羞恼也暂时被抛到了一边:“六郎,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美人?” 萧晋看着宁王兴致盎然的样子,不由得扯起了唇角,把刚才对宁王妃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若是送宝剑宝马,我还有些兴趣。至于这一对美人,我实在无福消受,还请殿下笑纳。” 不等宁王有什么反应,萧晋便吩咐那一双舞姬上前给宁王行礼。 两个少女一起拿下纬帽,娉娉婷婷的走上前来,一起敛衽行礼。 宁王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这两个少女竟是一对孪生姐妹,俱是柳眉杏眼容貌妩媚。并肩站在一起,更添几分风姿。让见惯了美人的宁王也有几分惊艳之感。 萧晋一直留意着宁王的神色变化,见他唇角上扬,便知道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总算不枉费他费尽心思寻来了这样一双美人。以宁王好美色又贪图新鲜的性子,至少在短期之内都不会再想着夏云锦了吧…… 一旁的武秀儿,看着萧晋的目光却愈发明亮。 不爱美色的男子委实太难得了,这样的如意郎君,一定不能错过…… 宁王妃大概是所有人中心情最复杂的那一个了。宁王好美色,经常纳新人进府,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巴结讨好宁王特意送进府的美人,也不在少数。她早已习惯近乎麻木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做出这种事情的竟会是一向尊敬她的亲弟弟萧晋。那种类似背叛的感觉,比宁王收下了美人更让她难受…... 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可宁王妃却半分没有表露出来,周到妥帖的安排了酒宴。 萧晋酒量极好,武濬也丝毫不弱。宁王却稍差了一筹,很快就酒意醺然。 男人在一起喝多了酒,不免要谈论些风花雪月的话题。宁王深谙此道,此时趁着酒兴侃侃而谈,武濬也跟着凑趣,说的十分热闹。 萧晋微微笑着,手中端着酒杯徐徐喝下,仰头的瞬间,眼中却闪过冷冽的光芒。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管宁王的风流韵事,更懒得顾宁王将来的死活。可自家大姐是正经的宁王妃,安国侯府也被绑在了宁王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宁王再走前世的老路,被一个女人毁了前程。所以,就算会惹的大姐心里不快,他也要选择这么做…… 酒宴过后,宁王殿下欣然领着两位美人去就寝。武濬和武秀儿也一起告辞。 宁王妃亲自送了萧晋出去。一路上,宁王妃沉默不语。 萧晋悄然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大姐,你心里是不是很不高兴?”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宁王妃对着自己的亲弟弟,也实在摆不出贤良淑德的王妃样子来,淡淡的说道:“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对我说实话了。你特意送这两个美人,到底是为什么?” 萧晋自然不可能说实话,避重就轻的应道:“大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殿下的性子你也很清楚。他素来爱美色,又贪图新鲜。与其等着他绞尽脑汁把看中的女子纳进府来,倒不如主动挑些温驯可人的美人。就算日后得宠,也绝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宁王妃听了这番解释,不但没有释怀,反而蹙起了眉头,打断了萧晋:“六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萧晋没有吭声。 宁王妃轻叹口气:“看来,九妹回去已经和你说了夏娘子的事。殿下确实对她有意,今天还特地命侍卫送了礼物去夏府。我命人私下问那个侍卫,这才知道今天是夏娘子的及笄礼。” 这么巴巴的送礼物给一个女子示好,即使对宁王殿下来说也是极少见的事。也足可见宁王对夏云锦是真的上了心。就算是多了这两个美人,只怕也打消不了宁王的心思。萧晋这一番苦心,大概是要白费了。 萧晋一惊,不假思索的追问:“夏娘子收下礼物了吗?” “这倒没有。”说起这个,宁王妃也觉得好笑:“蒋侍卫怎么带去的礼物,又怎么带了回来。殿下一腔热情被泼了那么大一盆冷水,心情正差。要不是你及时的送了这两个美人来,只怕他这几日心情都不会好。” 第一百零一章 抽丝 没收下就好。萧晋悄悄松了口气,脑海中忽的又回想起了夏云锦那天曾经说过的话来。 “……你以为做宁王小妾人人都稀罕吗?我还就真的半点都不稀罕!” 她到底是再欲迎还拒,还是……真的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夜色正浓,灯笼的光芒昏黄柔和,萧晋脸上的所有表情都被藏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宁王妃并未留意到他的异样,径自说了下去:“六郎,以后这事你就别管了。殿下的性子如何,我比谁都要清楚。他既是动了这个心思,没人能阻止他。你今日送了两个美人过来,也最多是新鲜一阵子。等过了新鲜劲,他还是会对那个夏娘子念念不忘。既然如此,索性就随了他的心意。就算纳进府来,也不过是宠上一阵子就会抛到脑后。对我毫无妨碍……” “不行!”萧晋脱口而出道:“别的女子无所谓,绝不能让夏云锦进王府。”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决了,坚决的让宁王妃也愕然起来:“你为什么对夏娘子的事情如此在意?不过是个美貌的女子罢了。”宁王府里从不缺美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要紧?为什么萧晋会对此事如此在意? 萧晋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半晌才说道:“总之,她就是不行。大姐,你也切记这一点。如果殿下和你张了口,你一定要拒绝。” 宁王妃听这番话,心里越发疑惑不解。可萧晋没有再给她发问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萧晋远去的背影,宁王妃的心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旋即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喃喃自语道:“不会的,六郎不可能对夏娘子……” 话到了嘴边,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 宁王新得了两个美人之后,果然颇迷恋了一阵子,一直没有再派人去夏家。 夏云锦一颗心惴惴不安了许久,在之后的半个月里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来。她这一次的举动是彻底触怒宁王了。以堂堂皇子的骄傲,以后不会再对她动什么心思了吧!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方二郎的身体也有了好转。虽然还只能待在床上,至少能张口说话了。夏云锦每天都去探望,看着方二郎一日日的好转,心里也颇觉得欣慰。忍不住追问起了当日的情形。 方二郎脸上的伤还没好,说话时语速缓慢,咬字也不甚清晰。夏云锦竖长了耳朵才能勉强听懂:“……我们一直跟在杨郎中的身后,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竟然被跟在身后的人捉住了。我们奋力反抗,却敌不过对对方人多势众,便打昏之后蒙上眼睛。关在了一处宅院里。后来。那些人就杀了杨郎中和两个伙计,只留下我,每日里严打拷问……” 那一段记忆显然极为痛苦,方二郎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几乎说不下去了。 夏云锦听着也觉得心里闷的发堵,可有些事不问清楚了。总堵在心里更憋闷。只能硬着心肠继续追问:“他们都问你什么?” 方二郎叹道:“问的都是夏家生意上的事情,尤其是马队和马场里的事情问的特别仔细。我不肯说,所以他们就打的愈发厉害。后来每天只给我喝一杯水吃一个馒头。如果后来不是有人找到了我,我这条命大概也回不来了。” 夏云锦听的一脸愧疚自责,叹道:“是我出的馊主意。连累的你受了重伤,还有那两个伙计……” “娘子千万别这么说。”方二郎脸上的浮肿消褪了不少。看着总算没那么狰狞:“若要怪,也该怪那伙人太过狡诈狠毒。这一切怎么能怪娘子。他们一心一意针对夏家,就算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吃亏是难免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这伙人的下落。”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再自责也无济于事。先找出凶手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夏云锦定定神,低声问道:“负责盘问你的都是哪些人,你看清楚他们的脸孔了吗?”若是能认出其中一个就好了。 方二郎略有些愧疚的应道:“他们进来的时候都蒙着脸。我根本没看到过任何一个人的脸。” 这个答案在夏云锦意料中,她想了想说道:“只要是人做的事情,总会留下破绽。你再仔细想想,他们说话的时候,有没有露出过蛛丝马迹,或是让人生疑的地方?” 方二郎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竟真的想起了一个小细节来:“对了,有一天我被打晕了过去。看守我的两个人以为我毫无意识,在我身边闲聊了几句。我当时晕晕乎乎的,听的不太清楚,不过,依稀听到了宗管事三个字。” 宗管事…… 夏云锦忽的想起,那一天杨郎中也曾提起这个人。现在毫无线索,看来只能先从这三个入手去查了。 夏云锦好言安慰了一番之后,便出了屋子。命人找来方全和刘德海商议此事:“……我记得那一天杨郎中曾经说过,收买他的那个人姓宗。方二郎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个名字。我们就先从这个名字入手去查。” 刘德海皱起了眉头:“京城这么多人,想找一个姓宗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该怎么查才好?” “从这个姓宗的行事风格来看,显然不是普通人。”夏云锦早已想过了这个问题,此刻说来头头是道:“我们可以先从京城各商户去查,看看哪一个府上有姓宗的管事。还有,不妨再差人打听各个官员或是勋贵府上,有没有姓宗的管事。” 方全眸光一闪:“娘子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些事情不能由我们出面打听,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不如花些银子,请些身手好的人私下查访。等有了消息,我们再进一步的查证。只要耐心的找,总有一天能把这个宗管事找出来。” 夏云锦接着说了下去:“只要找到这个宗管事,幕后的真凶是谁,也就一清二楚了。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最后几个字,透出森森的冷意。 方全和刘德海对这个幕后真凶也是深恶痛绝,闻言俱都点头应下了,然后各自分头行动,暗中找人打听这个姓宗的管事。 正如之前刘德海说过的那样,京城商户如云,有头脸的官员勋贵也不在少数。每一个府上都有诸多管事,要找这么一个宗管事,真如大海捞针。花了不少银子暗中请了好几个消息灵通的人帮着打听,在十天内,一共打听到了八个姓宗的管事。 其中有两个年过五旬,早已老迈,先可以排除。还有三个是商户家的管事,和夏家从无来往,更谈不上有什么恩怨。绝不可能做出这么狠辣的事情来,也可以排除。 再剩下的三个里,有一个从未离开过京城,也可以排除。最后,便只剩下两个。 其中一个宗管事,竟是刑部钱侍郎府上的管事。平日里负责打理钱府名下的两间铺子。前一段时间据说是生病,一直在家中养病,许久都没露过面。 最后一个宗管事的来头更大,是大皇子康王府上的二管事,负责打理康王府名下的田庄。之前的两三个月一直不在京城,据说是去各个田庄去巡视检查了。 “娘子,钱侍郎府上的这位宗管事十分可疑。”方全的神色十分凝重:“说是生病一直在家中养病,已经很久都没在人前露过面了。说不定养病只是一个借口,实则是暗中离开了京城。用银钱买通了杨郎中在马队里做手脚。而且,那位钱侍郎一直催要战马,分明就是故意刁难。若是真的是他在暗中捣的鬼,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也就有了解释。” 夏云锦没有立刻出声,而是仔仔细细的想了方全说的话,半晌才问道:“可是,钱侍郎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夏家?就算夏家败落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了。”方全讥讽的笑了笑:“王升荣为了打垮我们夏家,背地里不知在钱侍郎的身上花了多少银子。财能通神,对钱侍郎来说,派出些护卫家丁也不是难事。” 区区几条人命,对兵部侍郎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刘德海的神色间也满是愤怒:“我看,幕后真凶十有*就是这个钱侍郎。” “钱府的宗管事嫌疑确实不小。不过现在没有真凭实据,说这些都为时过早。”相比起方全和刘德海,夏云锦倒是冷静多了:“等调查清楚了再看也不迟。” 方全刘德海激动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刚才表现的那么激动,不免有些汗颜。 夏云锦想了想又问道:“另一位宗管事又是什么情况?” 方全打起精神笑道:“那一位宗二管事是康王府上的。从时间上来看,确实有些嫌疑。不过,堂堂王爷既不缺银子又不需要经营马匹生意,不至于和我们夏家过不去吧!” 第一百零二章 回家 照方全这么说来,这个宗二管事的嫌疑确实要小的多。不过,出于谨慎起见,夏云锦还是叮嘱了一声:“请人私下查探一下这两个人近来的行踪。” 方全刘德海一起应下了。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道,近来三娘子言行举止越发有当家人的气势了。以前都是他们两个商议,她最多就是听听点点头而已。现在却是他们两个提出建议,做决定的那个人是三娘子…… 待两人走后,夏云锦又独自坐了许久,将此事从头到尾细细思索了一遍,总隐隐觉得有些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宗管事、钱侍郎、兵部、夏家、王家、周家……这几个词在她的脑海中反复盘旋,然后被一条线渐渐的串联到了一起,渐渐显现在眼前。 王升荣处心积虑想对付夏家,在暗中花重金买通了钱侍郎。钱侍郎命人暗中对付夏半山父子,之后,又步步紧逼催要战马。王升荣去周家提亲,和周安结为同盟对付夏家。给马下毒一计未成,又生出了一计。故意行凶杀人,给夏家施加压力和威胁。至于盘问方二郎,应该是王周两家的主意。所以,方二郎侥幸留了条性命…… 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吗? 可若真的是如此,依然有解释不通的地方。钱侍郎真的会为了区区钱财会如此行凶吗?若论家资丰厚,王家根本无法和夏家相提并论。照方全所说,之前夏半山也曾私下送过厚礼给钱侍郎。钱侍郎若是想要钱财,大可以暗中找夏家索要。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对付夏家? 眼前看来似乎有了些线索,可种种疑点汇聚在一起就像庞大的冰山。她窥破了冰山的一角,可冰山的全部面目却隐藏在黑暗中…… 夏云锦皱眉苦思许久,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三娘子,”小茉莉匆匆的跑来禀报:“周娘子来了。” 夏云锦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应道:“请周娘子进来说话吧!” 话音还没落,周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张口就道:“我要回去一趟!” 终于想开了。要回家了吗?夏云锦精神一振,立刻起身笑道:“好。我这就让人备马车,你的行李都收拾好没有,我这就让人帮你收拾……” “我只是要回去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周蓉没什么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么?” ……原来不是想开要回家,只是回去一趟啊! 夏云锦心里暗暗失望,面上当然不能表露出来,立刻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舍得你走。” 周蓉虽然粗鲁直率了一些。却也不傻,哪能听不出她的言不由衷,轻哼一声:“你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罢。总之,我已经是夏家的人了,我才不会离开。” 夏云锦先是点点头,旋即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回去一趟?是想你爹娘和兄长了吧!” 想想也是,周蓉一怒离家。迄今也有两三个月了。肯定想家人了吧…… “谁说我想他们了!”周蓉嘴硬的很:“我回去是要告诉我爹一声,早些取消了我和王升荣的婚约。免得王升荣在外面败坏我的名节。还有,为了防止我爹和哥哥他们硬把我留下,你这次得陪我一起回去。” 夏云锦:“……” 周蓉无视夏云锦精彩的面色,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还要记得多带些家丁,免得到时候闹起来打起来我们吃亏。” 夏云锦:“……” 周蓉说完之后,才发现夏云锦的表情有些僵硬,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说的这么明白这么清楚了,你还听不懂吗?算了,我就再说一遍好了。你和我一起回去一趟,多带些人手,不过,估计用到你的时候不多。到时候我爹要是问起来都由我应付就行了。除非是闹着要打起来了,你再命人动手也不迟……”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云锦听的头昏脑胀,忙出言喊停:“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陪你一起回去了?还有,那可是你爹和你兄长,你真能下得去手吗?” 周蓉冷哼一声,刁蛮泼辣的气质显露无遗:“他们若是同意我一直留在夏家,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万一还是不死心的想逼着我嫁给王升荣,那对他们也不必客气!” ……夏云锦在心中默默的为周安掬一把同情之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真够周安头痛了。 不过,夏云锦真的没心思趟这个浑水。想到周蓉急躁的暴脾气,夏云锦特地放柔了语气:“周娘子,不是我不肯陪你回去。可你也知道现在夏家和周家的关系,我实在不宜掺和这件事。若是让你爹误会是我从中挑唆就不太好了。再一闹腾,说不定他不准你再留在夏家。到时候闹腾的沸沸扬扬的,又给人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陪我回去是吧!”周蓉怒气冲冲的看着夏云锦:“我就知道,你从头至尾都不想我留下,巴不得我早点回周家去。你就是偏心莲香,对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嫂子却半点都不看重!” 听着这一连串的指控,夏云锦简直哭笑不得,竭力放软了声音安慰道:“你先别急,我没有这个意思。只要你想留下来,愿意留多久都行。不过,你既然是要回去和你爹商议退亲的事情,总得好好的和他说。别总吵啊打的,既伤了情分,又会激化矛盾。说不定本来能成的事情,被这么一闹就更僵了。” 周蓉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神情总算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了。过了半晌才闷闷的说道:“如果我听你的,不和他们吵闹,而是好声好气的说。你还肯不肯陪我回去?” 要是周蓉一直凶巴巴的闹,夏云锦绝不会答应这个不合情理的要求。可周蓉一旦软了下来,表露出了几分倔强的可怜,夏云锦却又于心不忍。犹豫片刻,总算狠狠心点头应了。 周蓉目的达成,心情总算有了好转,又特地叮嘱了一句:“记得多带些人过去。” …… 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周家,直到马车在周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夏云锦还一直在后悔自己的心软。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夏家和周家如今形同水火。她跟着周蓉到周家来,根本就是一大错误! 可惜马车已经到门口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随着周蓉下了马车。 门房管事眼尖的瞄到了周蓉的身影,激动不已的上前来请安:“小的见过五娘子。五娘子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夫人和几位郎君可时常念叨你……” 周蓉刚一踏进周家的大门,往日那个恣意张扬的周五娘的气势就立刻全部回来了:“行了,少罗嗦,快些去禀报我爹和几个哥哥一声。” 门房管事自然清楚周蓉的脾气,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派了小厮去禀报一声。心里却在暗暗奇怪,周蓉回自己的家还要禀报什么?不是应该直接进去吗? 夏云锦却窥出了周蓉这个举动背后蕴含的意思。 周蓉这么做,是在向周安父子表明她的态度。她如今是夏家的人,回来算是回娘家,所以得让人通传一声…… “什么?蓉娘真的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周安激动的霍然起身:“她人呢?” 周大郎兄弟几个也高兴极了。宝贝妹妹总算是想开了肯回来了! 来禀报的小厮老实的应道:“五娘子让奴才先来禀报一声,此刻正在门房候着。” 听到这话,周安的脸色又是一变。然后,一股怒意在心底迅速的涌起。周蓉这么做,分明是在表明要留在夏家的决心。从这也能看得出,周蓉这次根本不是真的想回家…… 周大郎兄弟四个也察觉出不妙了。 “爹,五妹这是什么意思?”周大郎沉了脸:“哪有回自己家还要通报的。” 周四郎也是气呼呼的:“你还没想明白吗?五妹这次回来根本不是想回家!是和爹摊牌来了!” 周二郎一脸忿忿的插嘴:“当初就该听我的,别管五妹是怎么想的,把她带回来就是了。瞧瞧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回家还整那么多幺蛾子……” 周安头上青筋直冒,暴喝了一声:“好了,你们都别说了。” 周家四兄弟俱都噤声不语。 周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吩咐那个小厮:“你现在就跑回门房,告诉五娘子一声,就说我们几个都在这里等着她。” 那小厮唯唯诺诺的应了,匆匆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一片静默。周安脸色难看的坐在那儿,周家四兄弟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 当那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屋子里时,周安原本阴郁愤怒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至少在表面上看来还是颇为冷静的。 在看到周蓉身后的夏云锦时,周安并未太过惊讶,反而淡淡笑着打了个招呼:“夏娘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第一百零三章 翻脸 虽然夏家和周家私下里早已闹的水火不容。不过,当着周蓉的面,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夏云锦秀秀气气的笑着福了一福,执了晚辈见长辈的礼:“今日来的冒昧,还望周伯父不要见怪。”给足了周安颜面。 周安何等精明世故,几乎立刻就洞悉了夏云锦的心意。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看向周蓉,叹口气说道:“蓉娘,你总算是舍得回家了。这些日子你娘为了你的事情,真是操碎了心。前些日子生了病一直躺在床上,整天念叨着你的名字。” 周安果然是只老狐狸,不等周蓉张口,就先打出了亲情牌。哪怕周蓉再铁石心肠,听到亲娘卧病在床,又焉能不动容? 周蓉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面上露出了几分愧色。 周安趁热打铁,用殷切期盼的眼神看着周蓉:“蓉娘,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周蓉反射性的就要点头,可在点头前的一刹那,忽的清醒了过来,立刻改成了摇头:“爹,我现在是夏家的人了,不会再回来了。” ……周安的笑容僵硬了。 “爹,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和你商议。”周蓉一脸正色的说道:“我不会嫁给王升荣,你尽快把我和他的婚约解除了吧!” 周安再也维持不住温和的表情,面孔也渐渐发青:“蓉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蓉天性中的倔强也冒出了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为大郎守节,别的男人我绝不会嫁!你快些和王升荣说清楚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也别在外面胡言乱语,免得败坏了我的名节……”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周蓉。 周安用力的拍了下桌子,面色铁青,霍然起身:“看看你。还有哪点像女儿家的自觉,还有哪点像做女儿的样子!你就是这么和自己的亲爹说话的吗?终身大事,岂能容你这么任性!” 周安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到后来才得了周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是如何的疼宠就不必细说了。像这样语气严厉的几乎绝无仅有。 周蓉却是个遇刚则刚的犟脾气,面上没有半分惧色。也抬高了音量应了回去:“如果你说的对,我当然听你的。可你现在根本不顾我的心意,硬是要把我和王升荣凑成一对。我怎么就不能说出心里话了?” …… 之前不知叮嘱了多少次,周蓉也答应的好好的。可现在呢?父女见面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吵起来了。 眼看着周家兄弟几个的面色也都沉了下来,夏云锦愈发觉得不妙。硬着头皮张口道:“周娘子,你先冷静一下。哪有做女儿的和自己亲爹争吵的。再说了。这么吵下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先冷静下来,再好好商议。” 然后,让周安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素来任性固执脾气又暴躁的周蓉,在听到夏云锦的劝说后。竟真的住了嘴。 …… 周安没觉得欣慰,反而更觉得憋屈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死鬼夏安平和他闹腾。一表人才的王升荣不嫁,非要给夏安平守节。那岂不是要守活寡? 不管是出于周王两家联盟的需要,还是出于对女儿终身幸福的考虑。周安都觉得周蓉嫁给王升荣是最好的选择。之前一直放任周蓉在夏家待着,一来是不想逼的女儿太紧,二来也是天性中的谨慎使然。在夏家没彻底被击垮之前,总得保留几分情面。万一夏家屹立不倒,或是压的周家喘不过气来。只要有周蓉在。夏家总不好赶尽杀绝。 可现在,周安忽然不这么想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再让周蓉回夏家了。再这么下去,周王两家的婚约就真的完了! 周安很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气,并没有选择硬碰硬,反而放软了语气:“蓉娘,亲事的问题日后再商议。你先回来吧!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的在夏家住着。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我不回来。”周蓉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我生是大郎的人,死是大郎的鬼。以后我就在他的竹林苑里住着!” 周安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周大郎不快的瞪了周蓉一眼:“五妹,你这是怎么和爹说话的。要是把爹气出个好歹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周蓉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今日这么热闹,我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蓉妹回来了。” 这一声蓉妹,听的夏云锦全身鸡皮疙瘩。 周蓉更是一脸嫌恶兼嫌弃的表情,冲着来人不屑的冷哼:“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一身亮色绸袍的王升荣自诩潇洒的走了近来,先轻浮的看了夏云锦一眼,才将目光转向一脸愤怒的周蓉,厚颜无耻的笑道:“我们两个已经定下亲事,婚期还有两三个月而已。我提前叫你一声蓉妹又有何不可?” 周蓉的眼里喷出了火星。 熟知周蓉脾气的夏云锦暗道一声不妙,周大郎兄弟几个的反应也极快,几乎同时伸手去拉周蓉。 可惜周蓉比他们的动作都要快,只两三步就冲到了王升荣的面前,一拳正中王升荣的鼻子。 王升荣猝不及防之余,被打了个正着,只觉得鼻梁处一阵剧痛。粘稠的液体立刻就鼻孔里流了下来。 肯定是流血了!王升荣用手捂着鼻子,心里大怒。 妈的,这个泼辣的小娘们儿,真以为他很想娶她吗?要不是为了和周家结盟,他才懒得娶一个母老虎回家。 周安一看这情形,别提多头痛了。忙扬声喊道:“来人,快端些热水来给王大郎,还有,拿几块干净的毛巾来。” 话音刚落,两个丫鬟便领命去了。须臾片刻,便端了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来。王升荣黑着脸任由两个丫鬟伺候自己。可手刚一松开,鼻血又流了下来。有些甚至流到了衣服上,狼狈之极。 周蓉见王升荣这副样子,心里痛快极了,甚至得意的笑了起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了。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周蓉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王升荣的脸都黑了,心里那个气啊! 夏安平在世的时候,什么都压他一头也就算了。可现在夏安平都死了,周蓉竟然还死心塌地的留下夏家却不愿嫁给他。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 这么一想,王升荣觉得鼻梁处更痛了。 周安的脸也黑了。再任由周蓉这么闹腾下去,别说这门亲事,就是周王两家的结盟也要大受影响。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父女情分了,沉着脸呵斥:“蓉娘,不准再胡言乱语,站一边去!” 周蓉挑了挑眉:“爹,在你心里,周家的生意比我这个女儿的终身幸福更重要。所以,我就不留下碍你的眼了。不用你撵,我现在就走。” 扔下这几句话,周蓉毫不留念的转身就走。 周安气的全身打颤,气话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好好好,你走,走了以后永远别回来。” 周蓉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蓉一离开,夏云锦自然更没有留下的必要,立刻也跟着周蓉一起离开。在踏出门口的刹那,王升荣愤怒的声音传进了耳中:“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这样泼辣的女子,我王升荣可娶不起!” 周安到底如何作答,夏云锦就不得而知了。 王升荣的声音这么大,周蓉自然也听见了,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一直到坐上马车,唇角都扬着。 夏云锦忍不住嗔怪了几句:“来之前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么?怎么又和你爹吵起来了?还动手揍了王升荣……” “不这样表明我的决心,我爹他们怎么可能把我的话当回事。”周蓉不以为然的打断夏云锦:“再说了,你不觉得王升荣长的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吗?我想揍他已经很久很久了!” 夏云锦哑然失笑,然后回想刚才那副混乱的场面,也觉得十分爽。 不过,这么一闹,周蓉可就真的和家里闹翻了…… “我爹最看重面子,被我这么一闹,肯定下不来台。我和王升荣的亲事肯定要告吹,我爹气我一阵子是难免的。”周蓉难得心思细腻一回,竟看出了夏云锦心里的顾虑:“不过,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气我一辈子。等以后他接受了我会留在夏家的现实,我再回去服个软就行了。” 看来,周蓉琢磨此事已经琢磨很久了,也算得上谋定而后动了。 夏云锦没有再多劝什么。一个人要走什么路是要自己选的,将来是否后悔都无法断定。至少,此刻的周蓉是快乐的。 周蓉却又说出了一番令夏云锦十分意外的话来:“我今天揍王升荣那一拳,不仅是想让他彻底断了结亲的念头。也希望他会因此和爹生出嫌隙来。” 夏云锦一怔,看向周蓉。 第一百零四章 报信 一向大大咧咧鲁莽率直的周蓉,此时流露出几分和平日形象绝不符合的伤怀:“我爹这个人,老了就糊涂了。以前和夏家是同盟,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现在不知怎么的却被王升荣那个小人迷惑住了,竟然和王家联合起来对付夏家。迟早有一天,周家会被王家连累。我真希望爹能迷途知返。” 顿了顿又低声道:“三娘,我知道你这个当家人很辛苦。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今天这一闹,王升荣和我爹必然会生出嫌隙。人一旦离了心,劲也就不往一处使了。你趁着这个机会,再想些法子离间王周两家。这么一来,夏家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原来,周蓉今天坚持要回来,还有这一层心意。 夏云锦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低声叹息:“周娘子,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和父兄闹翻,对一个女子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可周蓉为了夏家却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此时,周蓉的心情一定也很复杂。 周蓉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夏家,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你可别有什么内疚自责的想法。”顿了顿,又道:“将来若是有一天王周两家的生意被夏家压垮了,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周家留一条生路。” 大概是怕夏云锦误会,周蓉立刻又急急的解释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周家和王家结盟,已经成了夏家的劲敌。商场如战场,容不得半点心软。不管你怎么打压周家的生意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只希望你不要对周家赶尽杀绝......” “好,我答应你!”夏云锦很慎重的答应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放过周家一回。” 这是夏云锦的承诺,也是夏家当家人的承诺! 周蓉的眼眶忽的有些湿润了。以她的性子,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只有短短的一句:“谢谢你!” 夏云锦正要说话,马车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间杂着一个男子声音:“五妹!” 是周四郎的声音! 周蓉一愣,和夏云锦对视一眼。夏云锦立刻扬声喊道:“贺二郎,把马车停下。” 贺二郎应了一声,用力勒紧手中的缰绳,马车徐徐停下。短短片刻。周四郎便骑着马追了上来。大概是一路骑马急行的缘故。周四郎气喘吁吁,说话都不那么顺畅:“五妹,我有话要告诉你。” 车帘被撩了起来。周蓉探出头来,皱着眉头问道:“四哥,你急匆匆的骑马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周四郎下意识的看了马车里一眼,可惜周蓉把整个车窗的位置都占了,根本看不到另一个窈窕的少女身影。 周四郎心里有些失望,打起精神说道:“我急着赶来,确实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得转告夏娘子。爹和王升荣结为同盟来往密切,是因为有一位贵人在暗中给王家撑腰。在暗中对夏家马队动手的。也是那个贵人派出的人......” 那张令周四郎心荡神驰的俏脸忽的出现在车窗边:“周四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周四郎定定神,用力的点了点头:“当然都是真的。这件事我也刚知道不久。上一次王升荣来的时候,和我爹在书房说话,我正好经过窗下,偷听了几句。”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追问:“那个贵人是谁?” 周四郎歉然的笑了笑:“这个他们都没提。只是一口一个贵人。”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我当时听着觉得不对劲,就躲在窗下多听了几句。你爹和兄长的意外,似乎也和这个贵人有关。” ...... 猜测了许久的事情,此时终于得到了证实。王家背后果然有人撑腰。这个贵人心狠手辣。先是命人暗中对夏半山父子动手,然后步步紧逼,意图击垮夏家。夏半山父子,杨郎中,还有那两个伙计,加起来就是五条人命。可在那个贵人的一念间,就全都没了...... 这个藏在暗中的贵人,到底会是谁?和夏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如此对付夏家? 夏云锦素来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的俏脸,此时却笑意全无冷若寒冰。 周四郎看着夏云锦,心里不由得浮起了几分怜惜。这个美丽纤弱的少女,要撑起夏家偌大的家业,要应付周王两家,如今,又多添了一个藏在暗处的贵人。就算换了个男子,此时也会凄惶不安吧! 可恨他此时连安慰的立场都没有。要不然,他真想温言款款的安慰几句。说不定还能趁机博得美人欢心...... 就在周四郎浮想联翩之际,夏云锦却恢复了冷静,淡淡的说道:“多谢你特地赶来,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 周四郎回过神来,素来凶狠的脸上竟流露出了几分不符合本性的羞涩:“夏娘子客气了。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的上忙的,你只管说一声就行了。”说着,又偷偷的多看了夏云锦一眼。 只可惜,此时的夏云锦心情纷乱复杂,压根没有心情留意周四郎的反应。道了声谢,便又将身子缩回了马车里。 周四郎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周蓉此时十分震惊,也没留意到兄长的异样:“四哥,你刚才的意思是,大郎不是出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 周四郎犹豫片刻才应道:“这个我也不太敢肯定。当时王升荣和爹说的含糊不清。这也只是我一个猜测而已。”说是猜测,可周四郎的表情很明显,这一切分明就是事实! 原来,大郎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周蓉的脸色悄然泛白,双拳死死的握紧,忽的扬声喊道:“贺二郎,现在就调转马头,回周家去!我要去找爹问个清楚明白!” 周四郎一惊,正要出言阻止,有一个声音却比他更迅捷:“万万不可!” “为什么不回去问个清楚?”周蓉愤怒的质疑:“莫非,你害怕那个什么贵人,所以连问也不敢问清楚了?” 夏云锦没有恼怒,只是淡淡的说道:“被害死的是我爹和我大哥,还有死去的两个伙计和杨郎中,都是夏家的人。若论伤心,我甚过你十倍。可现在回去质问他们,他们根本什么都不会说。反而会打草惊蛇,惊动了那个贵人。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当做什么也不知情。等回了府再商议对策。” 周蓉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眼中闪出了水光。 周四郎和周蓉感情一向不错,见妹妹如此伤心难过,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五妹,你别怪爹。这些事都是王升荣那个王八蛋联合那个贵人做下的......” “爹明明知道实情的真相,还和王升荣同流合污。现在更是合起伙来对付夏家。你真觉得爹很无辜吗?”周蓉忍着眼泪反问。 周四郎哑然,半晌才叹道:“我知道他做的不对,可爹的脾气你也该清楚。我就算张口劝他,肯定也劝不动。所以才偷偷来给你们报信。你们日后都小心些。那个贵人如此心狠手辣,万一再对夏家的人下手可就糟了!”说着,忍不住又看了马车里那个沉默的身影一眼。 有周蓉挡着,他看不到夏云锦此时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她小半个身影。她没有被这个残忍的事实击垮,反而挺直了腰身。窈窕纤弱的身躯里,似蕴含着一股坚韧。 “多谢周四哥提醒!”隔着周蓉,夏云锦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放心,夏家绝不会轻易被击垮。那个在暗中对付夏家的贵人,我迟早会查清他是谁!” 从没有一刻的心情比此刻更强烈更迫切的要找出这个贵人是谁!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周蓉放下了车帘,马车渐渐远去。 周四郎愣愣的待在原地,许久才怅然的转身回了周家。刚到门口,就遇上了阴沉着脸出来的王升荣。他往日还装模作样的维持几分风度,可今天被周蓉揍了一拳,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鼻血,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看着分外狼狈。 王升荣怀疑的看了周四郎,张口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周四郎有些心虚,面上却强自镇定:“我刚才气闷,骑马出去随意转了转。” 哪有这么巧的。王升荣似笑非笑的说道:“她们两个前脚刚走,你后脚就骑马出去闲转,还真是巧啊!” 一副阴阳怪气别有所指的强调,听的周四郎心头火起。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再偷听过王升荣和周安那一番话之后,对王升荣更是多了几分厌恶。冷冷的应了回去:“我做什么要向你汇报吗?你算我们周家什么人?” 后面这一句话,直直的戳中了王升荣的痛处,眼中火星直冒,忿忿的扔下一句:“真以为你那个泼辣凶悍的妹妹是个宝贝吗?她不想嫁,我还不想娶了!” ...... 第一百零五章 不欢 王升荣和周四郎闹的不欢而散。 周安此时坐在椅子上,也是一脸阴霾。周蓉刚才撒泼的一闹,彻底闹出了王升荣的怒火。他好说歹说,才勉强安抚住了王升荣。不过,周王两家结亲的事是不可能了。没有了姻亲的关系,两家结盟的关系也脆弱了几分。谁知道王升荣会不会在对付夏家之后,再暗中阴周家一把。 想到王家背后的那个贵人,周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连周四郎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 “爹!”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周安吓了一跳,他没好气的白了周四郎一眼:“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周四郎有些无辜的辩解:“我刚才在门外就喊你了,可你根本就没搭理我。” 周安实在没搭理周四郎的闲心,不耐的摆了摆手:“好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想些事情。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 周四郎却没有听话的退下去,反而张口说道:“爹,你真的打算和王家这么一直纠缠不清下去吗?” 周安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由得一愣,终于抬头看了周四郎一眼:“你到底要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周四郎没胆子把偷听他们说话的事情说出来,只委婉的劝说:“我们周家正经做生意,何必搀和夏家和王家的事情。不如就此和王家撇清关系,保持中立,哪家也不开罪。也免得日后会被王家连累......” “你懂什么!”周安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夏家根本不可能斗得过我们周王两家。我们已经和夏家站到了对立面,不趁着这样的机会一举把夏家压垮,妄想保持中立才是痴人说梦。” 周四郎趁机套问:“爹,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夏家不是王家和我们周家的对手?是不是有人暗中在替我们撑腰?”要是能从周安口中问出那个贵人是谁,夏娘子一定会很感激他吧! 周安可要比周四郎想象中的要小心警觉多了,立刻瞪了过来:“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周四郎被瞪的有些心虚有些慌乱,不敢吭声了。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周安压根不知道周四郎偷听过他和王升荣说话,径自吩咐道:“好了,我要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吧!” 周四郎不死心的还想再问,却被周安又瞪了一眼。顿时偃旗息鼓。乖乖的退了下去。 ...... 马车一路安静的回到了夏府。 夏云锦没心情说话。周蓉的心情也很低落纷乱。不自觉的随着夏云锦一起回了凝翠园。两人相对坐着无言。 半晌,周蓉才打破了沉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夏云锦对周蓉倒是多了几分亲近。略一犹豫便说了实话:“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爹和大哥的死是意外了。他们走的时候,带了不少的家丁护卫,走的路线行程也是保密的。那些匪徒怎么会这么巧的就知道他们的行踪。分明是早有预谋。若是只为了求财,大可以抢了银票再逼着他们去通兑。或者直接把人关起来要赎金。何必要行凶杀人?” 周蓉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官府发了通缉令,方掌柜也一直命人暗中查探那些匪徒的下落。又花了重金悬赏。”夏云锦面色沉凝:“可迄今而止都几个月了,那伙行凶的匪徒却半点音信都没有。钱庄里的银票也没人去兑过。” 这种种迹象都足以说明,这绝不是一伙普通的匪徒。 现在这些疑点终于都有了解释。这些“匪徒”根本是受人暗中指示,目的就是为了取夏半山父子的命。抢走的银票只是个幌子而已! 周蓉听了这番话。面色隐隐泛白。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扑腾乱跳,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都是那个贵人派人做的?” 夏云锦眼中闪过怒意,沉声说道:“肯定是。而且,这个贵人肯定身份尊贵,有权有势。还豢养了许多家丁侍卫。说不定,那伙‘匪徒’就藏在其中。” 方全一味的从江湖匪徒入手追查,根本就是查错了方向。所以追查了几个月依然没有消息。 周蓉听的头脑一片混乱。 夏云锦看向脸色惨白的周蓉,轻叹口气:“这些事有我操心就足够了,你暂时别管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我会等方掌柜和刘管事来。一起商议此事。到时候若是有了消息,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你放心,爹和大哥的仇我一定会报!” 周蓉今日受到的刺激着实不小,想逞强都不行,默默的点了点头,回了竹林苑。 大概是今天的心情太过颓丧了,在见到莲香含笑迎上来的那一刻,周蓉连迁怒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莲香一眼。 莲香腹部隆起的轮廓已经很明显,不过,她身形纤巧,看着并不笨拙。 莲香早已做好了被奚落几句的准备,却没想到周蓉神情木然理都没理她,不由得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周娘子,你今日不是回周家了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若是放在往日,周蓉大概不会搭理她。可今天她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对人倾诉。莲香虽然身份卑贱,可毕竟是大郎的女人,肚子里还怀着大郎的孩子。这件事告诉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周蓉抬头看着莲香,脸上的表情哀戚的难以形容:“莲香,你知道吗?大郎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在暗中害他!” 莲香的脸唰的白了,踉跄着退了一步,全身无法自抑的轻颤起来。 周蓉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对莲香一直以来的厌恶倒是少了几分,惨然笑道:“你也没想到吧!真不知道是谁如此狠毒,竟害了大郎的性命。要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莲香的神情苍白僵硬,半晌都没反应。 周蓉没有留意她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郎和你好了两年,一定和你说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你仔细想一想,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或是结过什么仇家?” 说完之后,才正眼看了莲香一眼。这一看不由得一愣。莲香脸白如纸,眼神中满是痛苦。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周蓉心里一动,不假思索的追问。 莲香却蹙起眉头,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肚子好痛……”不知何时,额上竟冒出了涔涔的汗珠。 周蓉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平日自己是多么厌恶莲香了,忙上前搀扶住她:“是不是动了胎气?来人,快些去请杜郎中来!” 当下,便有丫鬟急急的跑着去请杜郎中,还有一个跑着去给夏云锦送了信。不到片刻,杜郎中便匆匆赶来。他一看莲香苍白着脸冷汗直流的样子,暗道一声不妙,忙为莲香诊脉。 夏云锦得了消息之后,一路跑了过来。此时,莲香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杜郎中正为她施针。 “杜郎中,莲香这是怎么了?”夏云锦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莲香,心里陡然一沉,语气也不免多了几分焦虑。 杜郎中施针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若是换了别人贸然出声,他早就冷着脸撵人了。不过,在瞄到夏云锦焦急紧张的神情后,他默默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淡淡的应了句:“情绪激动,动了胎气。” “那现在怎么样?胎儿没事吧!”夏云锦急急的追问。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白了她一眼:“我都在这儿了,还能有什么事。行了,到外面等着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 他说话如此不客气,夏云锦反而稍稍放了心。若是胎儿有问题,杜郎中绝不会是这个语气了。 刚出了屋子,周蓉便迎了上来。略有些不安的问道:“莲香没事吧!” 夏云锦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和她说了大哥是被人害死的事情了?你不知道她是孕妇吗?情绪一激动会很容易动胎气的。”语气中的不悦显而易见。 周蓉难得的理亏,小声解释道:“我就是想问一问她,有没有听大郎说起过什么。说不定是大郎结过仇家,所以才会有人暗中下手害死大郎。没想到,她一听这些就动了胎气……” 夏云锦心里一动:“那莲香有没有想起什么?”之前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莲香是夏安平的红颜知己,说不定从莲香的口中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周蓉无奈的摇头:“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动了胎气,捂着肚子直喊痛。我当时被吓坏了,立刻就让人去叫杜郎中和你了。” 夏云锦想了想叮嘱道:“这件事你暂时别问了,等莲香养好了身子,我来问她。” 周蓉点点头应了。 杜郎中很快施针完毕,收拾了药箱出来了,开了一副安胎的药方,又叮嘱道:“先让莲香好好养着身子,万万不能让她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第一百零六章 主谋? 杜郎中走后,夏云锦进了屋子探望莲香。 莲香的脸色依然苍白,闭着眼眸躺在床上。在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时,莲香长长的眼睫毛颤了一颤,缓缓睁了开来。 那张熟悉的脸庞引入眼帘,眼中满是关切和温暖:“你现在肚子还痛吗?” 莲香轻轻的应道:“已经好多了。都是奴家不好,刚才让娘子担心了。” 夏云锦笑着安抚道:“这怎么能怪你。不管是谁,乍然听到这样的事都会很震惊。不过,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总得先顾着肚中的孩子。这件事你就别多想了,一切有我呢!” 莲香咬着嘴唇,眼泪忽的就涌出了眼角:“娘子,你为什么对奴家这么好?奴家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早就听说过孕妇的情绪易起伏波动,果然不假。不过是几句话,莲香已泪流满面哭的无法自抑了。 夏云锦轻拍莲香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杜郎中刚才交代过,你怀着身孕,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不然会伤及肚中的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好好保重身子,别再哭了。” 莲香抽抽噎噎的应了一声,哭声总算渐渐停了。 夏云锦又好生安抚了莲香一番,待莲香的情绪平稳了之后才起身离开了竹林苑。 刚一回凝翠园,桃花便过来禀报:“娘子,方掌柜和刘管事听说娘子有要事商议,刚一回府就都到凝翠园来了。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夏云锦打起精神说道:“好,我这就过去见他们。” ...... 方全和刘德海每天早出晚归,各自动用人脉关系查探那两个宗管事的行踪。此时两人俱都一脸沉凝,凑在一起正说着什么。听到夏云锦的脚步声,两人立刻起身相迎。 夏云锦也是满腹心事,无心说什么客套话:“方叔,刘叔,我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方全一愣:“真是巧了。我今日也有重要的消息告诉娘子。” 夏云锦挤出一个笑容:“我要说的事情不算急,你们两个先说好了。” 方全也不客气,立刻禀报道:“我托人四处打听,总算是打听到了为钱府那位宗管事治病的郎中是谁。今日找到了他的住处,询问了一番。那个郎中一开始不太肯说。后来我许以重金才说了实话。那个宗管事确实生了病。一直在家中闭门休养。因为他生的病不太名誉,所以才不肯见外客。” 顿了顿,又很含蓄的暗示了一句:“这位宗管事喜欢流连烟花之地。” 这位宗管事其实得的是花柳病。所以不敢张扬。在痊愈之前也不肯见人。所以,这位宗管事的嫌疑可以排除了。之前的猜测也落了空。暗中对付夏家的人不是钱侍郎! 这实在算不得好消息。 夏云锦心里一沉,又看向刘德海。 刘德海张口禀报道:“康王府的那位宗二管事去了各处田庄巡查,身边还带了几个身手不弱的侍卫。具体巡查了哪几个田庄,实在不好打听。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直没回过京城。” 也就是说,从时间上来说,这个宗二管事的嫌疑很大。说是在京城外巡视田庄。可期间到底跑到哪儿谁也不清楚。更何况,他的身边还带了身手很好的侍卫。有了这些侍卫,才能轻松的将杨郎中方二郎等人擒获。 夏云锦皱起了眉头:“照这样看来,这位宗二管事,很有可能就是收买杨郎中给马下毒后来又杀人灭口的那个人。可是,我们夏家虽然有些家资。堂堂的皇子康王殿下。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对付夏家?” 夏家一向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哪来的机会开罪一个皇子? 刘德海和方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对视一眼,然后俱都沉默不语。半晌,还是由方全张口打破了沉默:“说不定。是我们想错了方向。夏家开罪的不是康王殿下,而是康王府里的这位宗二管事。这个宗二管事意图报复,所以打着康王府的名义拉拢了王升荣。然后指使王升荣联合周安对付夏家的生意。” “不止这些!”夏云锦的眼眸中闪着冷意:“今天我陪着周娘子回了周家,周四郎悄悄告诉我们,爹和大哥的死也是这伙人所为!” 不知从何时起,夏云锦已经很自然的能说出爹大哥这两个称呼。虽然她根本没见过他们两人是何模样。可这具身子毕竟和他们两个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她在潜意识中已经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亲人。想到他们两个死于非命,一股怒意打从心底涌起。 方全刘德海面色一变,不约而同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在夏云锦说完事情的始末之后,方全的脸色难看极了。素来好脾气的刘德海也是一脸愤怒:“老爷大郎果然是被人害死的!” 之前再多的怀疑也只是暗中猜测罢了。直到这一刻,残忍的真相终于摆到了众人眼前。夏半山父子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桩精心策划过的谋杀!之后夏家遇到的一连串困境,也都是对方联合王周两家设下的局。 这个仇,非报不可! “娘子,我这就花重金聘用一些江湖高手来。”方全的眼中满是怒焰,咬牙切齿的说道:“先暗中把这位宗二管事抓起来,然后严刑逼问。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刘德海虽也愤怒之极,可他生性谨小慎微,立刻出言反对:“这个宗二管事的嫌疑确实最大。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半点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事他做的。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他做的,我们要报仇也得从长计议。一个宗二管事不算什么,可他身后的却是康王府。如果康王也被蒙在鼓里还好说,万一宗二管事是听命于康王,才如此心狠手辣行凶杀人......” “那我们就更要谨慎行事了。”夏云锦沉着脸接过了话茬。 事实是明摆着的。夏家和堂堂康王府比起来,大概就是鸡蛋和石头的差别。拿鸡蛋去碰石头,只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要报仇是没错,前提是得保住夏家所有人的平安。 方全总算没被怒火冲昏头脑,楞了片刻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如果幕后的真凶确实是康王......夏家别说报仇了,大概连自保都不可能。 “现在想来,怪不得王升荣如此有底气。”夏云锦苦笑一声,叹道:“怪不得周安这只老狐狸竟肯抛弃夏家而和王家结盟。如果真的有康王府在后面撑腰,他们自然胆大包天!” 虽然还没确切的证据,可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康王府。 三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就算他们口中说的再慷慨激昂,可心底却都明白。如果那个幕后凶手真的是康王,夏家就真的岌岌可危了!堂堂一个皇子,要对付一个商户还用的着费多少力气吗?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出面,稍微动动嘴皮子使个眼色,就够夏家吃不了兜着走了! 夏云锦打起精神来道:“这幕后主谋到底是谁,现在还无法确定。我们别自己吓唬自己。先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方全定定神应道:“既然这位宗二管事的嫌疑最大,那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就确定放在他身上。首先,继续请人暗中查探这位宗二管事几个月来的行踪。尤其是几个月前老爷和大郎遇害的那几天,看看他当时在什么地方。还有,再暗中查探康王府里的侍卫,在这几个月里一起出动的次数有多少。有没有人到过杭州或是邳县。” 只要是人做过的事情,难免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之前是查出了方向,所以才一无所获。现在目标明确,只要花重金请人查探,总会查到消息的。 刘德海接过话茬说道:“我去找和老爷生前关系不错的朋友,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老爷生前得罪过什么人。”或许对夏半山父子动手的另有其人。 夏云锦点点头,特地叮嘱了一句:“你们记得暗中查访,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尤其是不能被康王府的人察觉。” 其实,就算夏云锦没有叮嘱,他们两个又岂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别说现在没有证据只是在猜测阶段,就算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也绝不能惊动了康王府的人。不然,大概还没等想出报仇的法子就会被齐齐灭了口。一切都只能在暗中进行! 康王府势大,想瞒过康王府的耳目暗中调查,绝对不是易事。 夏云锦想了想,又说道:“你们两个最好不要亲自出面打听,免得惹来有心人的注意。多花些银子,请人帮着查探就行了。” 方全和刘德海一脸慎重的应下了。 待方全和刘德海走了之后,夏云锦强撑着的冷静镇定也在瞬间烟消云散,将头埋进双掌中动也不动。只觉得身心无比的疲惫。 康王府...... 如果夏家面临的真的是这样一个敌人,今后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七章 询问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腊梅从厨房端了热腾腾的饭菜来,在饭桌上摆好了之后,却不见夏云锦的身影。忍不住问桃花:“娘子呢?” 桃花叹口气:“自从方掌柜和刘管事走了之后,娘子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娘子遇到烦心或是不开心的事情时总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这个时候,丫鬟们也都很识趣的从不去打扰。可眼睁睁的在外面等着,心里总免不了担忧。 荷花此时也走了过来。蹙眉问道:“娘子还是没出来么?” 桃花腊梅一起点头。 “我进去看看娘子,你们在这儿候着。”荷花吩咐一声,便轻手轻脚的去敲了门。敲了几下,又轻声喊了句:“娘子,奴婢可以进来吗?” 过了片刻,房门被打开了。夏云锦略有些疲惫憔悴的面容出现在荷花眼前。 之前周四郎说那番话的时候,荷花也在马车上,自然能猜到夏云锦的忧心从何而来。低声安抚道:“娘子暂且不用忧心。报仇一事急也急不来。” 夏云锦笑了笑,只是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涩。要是荷花知道了这个“仇人”可能的身份,大概会吓的连觉都睡不好了吧!在这件事还没彻底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让荷花她们知道的好。免得走漏了口风,引起府里众人的恐慌。 想及此,夏云锦故作轻松的说道:“放心吧,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肚子有些饿了,晚饭准备好了么?” 她这么明显的岔开话题,荷花自然能看得出来,很配合的转移了话题:“饭菜早已放到桌上了。” 夏云锦嗯了一声,随着荷花进了饭厅。腊梅桃花小茉莉三人正忧色难掩的窃窃私语,见夏云锦来了,立刻扬着笑脸迎了过来。 就连最多嘴的小茉莉今日都没多说半个字。只小心翼翼的笑道:“娘子,你肚子一定饿了吧!奴婢伺候你用饭。” 夏云锦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忽然间有了胃口。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什么事都暂时放到一边,填饱了肚子养精蓄锐,才有精力应付一切。 丫鬟们见夏云锦吃的津津有味,俱都放下心来。悄悄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三娘子的胃口这么好,看来之前让她烦心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 ...... 第二天。夏云锦像往日一般,先接见了几个管事婆子,处理了一些府中的琐事。然后去探望萧氏。 在夏云锦接过府里的事情之后,赵妈妈就一心一意的照顾起了萧氏的衣食起居。此时正陪着萧氏在院子散步。萧氏身子孱弱,走不了多久额上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赵妈妈忙笑道:“夫人,今日走的累了,还是坐下休息会儿吧!” 萧氏轻轻的嗯了一声。在赵妈妈的搀扶下,向廊檐下走去。 “娘!”一个熟悉的欢快声音忽的从身后响起。 萧氏展颜微笑,转过身来:“锦儿,你今日来的比每天都早呢!” 一身绿衫白裙容貌姣美的少女盈盈而来。唇角含笑,像往常一样欢快开朗:“今日府里没什么要紧事,很快就处理完了。所以我也能早些过来。” 萧氏丝毫没察觉到夏云锦和平日有什么不一样。倒是赵妈妈,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多看了夏云锦一眼:“娘子昨天夜里没睡好么?”眼下淡淡的一圈青影。就算敷了薄薄的脂粉,也依稀能看出痕迹来。 夏云锦若无其事的笑道:“昨晚做了个噩梦,半夜醒了,后来一直就没怎么睡过。我怕你们担心,还特意叮嘱桃花为我敷了些脂粉,没想到还是被赵妈妈看出来了。”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要是能睡的好才是怪事。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此事瞒着众人。就连最亲近的几个丫鬟她都没说实话,更不会告诉萧氏和赵妈妈了。 赵妈妈担忧的追问:“娘子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萧氏也蹙起了眉头,看向夏云锦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关心。或许她遗忘了很多事,可血液中的母女天性却是无论如何也抹煞不了的。 夏云锦心里暖暖的,愈发坚定了要瞒下此事的决心,微笑着应道:“不过是个普通的噩梦,梦醒了之后,我就全都忘了。” 她从不是擅长做戏的人,生性率直,习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这样的性子,却终于随着环境的改变也随之改变了许多。不说撒谎不眨眼吧,至少能瞒过萧氏了。 萧氏果然信了这番话,温柔的安抚了几句。 赵妈妈心里还有些疑惑,不过,她是绝不会当着萧氏的面追问的,暂且将疑问按捺了下去。 过了片刻,四娘子五娘子也来了。她们两个对萧氏这个嫡母倒是颇有几分尊敬,每天都会来探望,甚至比夏云锦这个亲生的还要尽心。这也是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一家人相聚时光。每到这样的时候,气氛总是温馨又平和。 四娘子说话谨慎小心,五娘子稚气未脱尚有几分天真。两个妹妹性情不同,有一点却是共同的。她们两个都是养在闺阁里的纤弱少女,对夏家生意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所说的话也无非是家长里短扑蝶绣花之类的。 夏云锦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听着众人说话,不知不觉中就走了神。 莲香昨天动了胎气,不知道现在身子怎么样了……周蓉和家里算是彻底闹翻了,看来是真的有长住夏家的打算……那个幕后凶手,到底是宗二管事,还是另有其人…… 赵妈妈趁着众人没留意,悄悄的扯着夏云锦的衣袖到了一边:“娘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夏云锦时不时的失神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了她。 夏云锦早知道精明的赵妈妈不好糊弄,来前就想好了说辞,低低的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莲香昨日动了胎气,我有些担心。只是娘身子还虚弱,不能忧虑操心。所以这事就别让她知道了。” 这一番说辞果然将赵妈妈蒙混了过去。赵妈妈立刻说道:“娘子放心,老奴这点轻重还是知道的,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给夫人知晓。”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 此时,不远处的五娘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萧氏轻声笑了起来。四娘子也在一旁掩嘴轻笑。画面静谧而美好。 夏云锦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在心中暗暗立誓。为了这一刻的宁静美好,为了夏家所有人的平安,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对付那个藏在暗中的敌人! …… 出了吟春园之后,夏云锦又去探望莲香。 莲香动了胎气,只能卧床静养。夏云锦进来的那一刻,莲香正看着窗外,神色郁郁,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夏云锦的脚步声,莲香反射性的抬起头来,唇角扬起一抹怯生生的笑意:“奴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娘子不必总来看奴家。” 夏云锦笑道:“我从吟春园过来,正好顺路看看你。你现在肚子还疼吗?” 提到肚中的孩子,莲香的神色温柔极了,轻轻摇头:“已经不疼了。”说着,很自然的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夏云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想象着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莲香的肚子里生长,心里生出了一丝欢喜。 死者已矣!就算将来为死去的人报了仇,可死去的人却已永远的长眠地下,再也无法睁眼醒来。更重要的是珍惜所有活着的人,还有这个即将来到世界上的小生命。 “不知道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夏云锦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是怕惊动了莲香腹中的胎儿似的。 莲香默然片刻,才笑着应道:“男女都好。不过,奴家还是更希望这是个男婴。这样,夏家也就有了香火。不然,娘子将来可就真的要受委屈了。” 按着此时的习惯,若是家中没了男丁继承香火。就得由女子招赘入门传承香火。肯入赘的男子大多家境贫寒或是老实平庸。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夏云锦? 夏云锦却毫不介意的笑了笑:“生了女儿也好,我最喜欢乖巧听话的女孩子了。至于将来的事情,现在不必去多想。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好了。” 眼下这样的情形,她哪里还有心思风花雪月。这些日子以来,她脑子里反复琢磨的都是那个幕后主谋。什么宁王什么世子她通通没心情多想,就连本来有些好感的李歆,也被抛到了脑后。 夏云锦有一句没一句的陪莲香闲聊,见莲香情绪还算平稳,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莲香,我有件事想问你。” 莲香笑容微微一顿,似是猜出了夏云锦即将要问出口的是什么。下意识的想张口岔开话题,可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夏云锦的询问。 果然,夏云锦缓缓的问道:“大哥和你相好了两年,这两年里,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生意上的事情?” 第一百零八章 起疑 夏云锦的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莲香忽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垂下眼睑,轻声应道:“大郎很忙,一个月里最多也就有三四天歇在奴家的住处。而且,大郎虽然和奴家相好,平日里却极少提起生意上的事情。” 夏云锦忍不住追问:“从来都没提过吗?会不会是说过,你当时没放在心上?再仔细想想,大哥生前有没有结过什么仇家?”顿了顿又道:“昨天周娘子既已经告诉你了,我也不瞒着你了。爹和大哥是被人害死的。我必须要找出真凶来为他们报仇。不管你记得多少,都说给我听听。说不定能发现些有用的信息。” 莲香垂着头,低声的说着:“三娘子,奴家真的记不清了。” 夏云锦有些失望。可莲香还怀着身孕,她总不能逼问的太紧了。万一又惹的莲香动了胎气可就不妙了! “那你有空的时候多想想,若是想起什么来就告诉我一声。”夏云锦打起精神笑道。 莲香嗯了一声。接下来,一直没说什么话。夏云锦没有待的太久,叮嘱莲香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莲香静静的看着夏云锦的背影,眼神十分复杂。似悔恨又似歉疚,似自责又似惶恐...... 夏云锦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莲香来不及收回更来不及遮掩的目光,不由得一怔。不过,她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外,很自然的便走了出去。 走出了竹林苑之后,夏云锦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一个男子在喜欢的女子面前,怎么可能做到守口如瓶?至少也会偶尔提起平日接触来往的人和事吧!莲香到底是真的记不清了,还是有意无意的在隐瞒什么?再联想到莲香刚才异样的目光,夏云锦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清晰。 不对,莲香肯定知道什么!只是有意隐瞒不说罢了...... 夏云锦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脚步。皱眉苦思许久。种种猜测在心头浮起,又一一被否决。 若说莲香对夏安平是虚情假意,夏云锦第一个不信。有些事情可以骗人,可感情这种事情,却是瞒不了人的。以莲香的美貌和才情,完全可以在夏安平死后打掉肚中的孩子,继续做她的青楼名妓。想另外找一个金主完全不成问题。何苦无名无分的留在夏家守节? 莲香每次提起夏安平时的柔情,还有对肚中孩子的重视。都表露出她对夏安平的感情。 可莲香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既然知道了夏安平是被人害死的,心里的悲恸绝不会少。应该迫不及待的希望早日追查到真凶才对。为什么还要有所隐瞒? ...... 荷花在一旁默默的等了片刻,见夏云锦面色沉凝蹙眉不语,心里暗暗诧异。忍不住问道:“娘子,刚才莲香姑娘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么?” 夏云锦回过神来,敷衍的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不留神就发了呆。” 以荷花的聪慧,自能听得出其中的敷衍之意。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和怅然。以前娘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会告诉她,可现在。却有很多心事都不肯和她说了...... 荷花定定神,将脑海中不该有的的情绪挥开,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娘子也该回凝翠园吃午饭了。” 夏云锦笑着嗯了一声,收拾了纷乱的心绪。随着荷花一起回了凝翠园。 ...... 吃了午饭,睡了午觉醒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正好有几位掌柜有事来禀报,夏云锦忙吩咐将人请到正厅。说的也无非都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有些不算重要的当场就可以拿主意。还有些重要的得慎重一些,得等和方全商量过了再做决定。 朱掌柜特地留到了最后,笑着禀报:“三娘子,再过两个月就是每年一度的马术比赛了。” 马术比赛?夏云锦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个马术比赛是怎么回事?” 朱掌柜笑道:“娘子以前没关注过这些,所以不太清楚。这马术比赛是由夏周王三家联合筹办的。每年一次,到时候会有不少客商来观赛,若是哪一家的马胜出,可是扬名的好事。当年的订单也会远胜过其他两家。所以,每年的马术比赛,我们三家都会精心准备。” 接着,又说了些马术比赛的规矩。原来,这个马术比赛是多年的惯例了。也算是经营马匹生意的商户们联合对外的一次宣传活动。主要目的是要展示各家马场培养出来的优良马匹。每家马场都会选出数十匹体型健壮脚程快的骏马,在比赛时候,由在场观赛的客商们任意选择其中的一匹进行比赛。 夏云锦好奇的问道:“去年是哪家的马胜出?” 朱掌柜傲然一笑:“当然是我们夏家的马了。” 不仅是去年,前年也是夏家的马胜出。王家周家卯足了劲头想在今年扳回一城。早已暗中用重金购买好马,就是为了在赛马的时候压过夏家。 夏云锦会意过来:“也就是说,这样的马术比赛,比的不是骑术而是马匹的优劣。” 朱掌柜赞许的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没错。所以,我今天特地来,就是为了和娘子商议此事。若论马匹优良,我们夏家稳胜一筹。不过,若是他们两家特地花重金购买好马,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夏云锦略一思忖,便有了决定:“王家周家可以花重金购买好马,我们夏家自然也可以。从今日起,朱掌柜不妨放出风声。就算多花些银子也不要紧。” 朱掌柜精神一振,立刻笑着应下了。 若论相马,朱掌柜可谓是经验丰富,无人能出其左右。他有自信可以从一群马中挑出脚程最好的马来。如今又有了夏云锦的鼎力支持,更是信心满满。 两人正说着话,门房小厮来禀报:“三娘子,安国侯府的石侍卫来了。” 夏云锦听到安国侯府四个字,反射性的皱起了眉头,语气冷淡:“他来做什么?”她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和尊贵的宁王殿下毫无接触。萧晋应该满意了才对,又派人到夏家来是想做什么? 那个小厮见夏云锦的面色不怎么好看,也不敢吭声,将手里的拜帖递了过来。 “安国侯府世子萧晋”几个字陡然引入眼帘,夏云锦的心情愈发烦躁不快。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命人把那个石侍卫撵出去! 朱掌柜也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情并不美妙,委婉的劝道:“三娘子,来者是客。先见见这位石侍卫,自然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是啊!就算她看萧晋再不顺眼,人家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夏家招惹不起。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定定神说道:“去请石侍卫进来吧!” ...... 石侍卫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不过,总算比以前客气了一些,至少是行了礼再说话:“小的见过夏娘子!” 夏云锦皮笑肉不笑的应道:“石侍卫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如此敷衍的态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自己不受欢迎。石侍卫却视若无睹,一脸淡然的说道:“小的奉世子爷之命前来和夏娘子说一声。世子爷明天有空,打算去夏家的马场看看,挑些好马。请夏娘子做好准备!” 夏云锦:“......” 这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他居然还牢牢记着!安国侯府已经穷到连几匹马也买不起的地步了吗?! 可这件事是她亲口应允过的,总不能反悔吧! 夏云锦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难得柿子爷有空,真是太好了。我前些日子还一直惦记着这事呢!” ……三娘子,你的言不由衷也太明显了吧!好赖也装的像一点。 朱掌柜不忍目睹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石侍卫却面不改色的应道:“夏娘子有空,再好不过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世子爷会在辰时正到贵府。” 夏云锦定定神,干脆利落的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请朱掌柜这个相马高手作陪就是了,她才懒得陪那个柿子爷去挑马。 石侍卫似是看出了她心里所想,看似恭敬的添了几句:“对了,世子爷还特地叮嘱小的和夏娘子说一声,明天若是夏娘子不去马场的话,世子爷也就不去了。在夏家待上一天也无妨!” ……呸!这分明就是要挟!卑鄙!无耻!仗势欺人的小人!夏云锦的心里恨的牙痒,面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石侍卫功成身退,告辞离开。 夏云锦忿忿的坐着生闷气。她这些日子一直装老成,这个时候才有了花样少女的稚气和可爱。 朱掌柜忍住笑,温和的安慰道:“娘子不用担心。明天我也陪着娘子一起去。”不管世子爷的用意是挑马还是别的,总之,他绝不会让世子和夏云锦有独处的机会。 夏云锦听到这番安慰,心情稍稍好了一些:“那就有劳朱掌柜了。” 第一百零九章 醉翁 明天的马场之行是躲不开了。就当是送瘟神,应付过这回以后,看那个可恶的柿子还有什么借口为难她! 夏云锦很快就想通了,也不给自己添堵了,开始问起有关马场的事情。 朱掌柜常年管着马场,对马场的事情十分熟悉,笑着说道:“我们夏家在京城共有三个马场。其中一个在京城东郊附近,那个马场虽然不大,养的马却是最好的。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有不少爱马的郎君都会特地去马场里挑马。世子爷既是要去挑马,我一定帮着挑一匹最好的。” 夏云锦轻哼一声:“不用最好的。找些外表好看跑起来不快的,就是中看不中用的那种马给他挑就行了!”这样的风格肯定很适合萧晋。 朱掌柜被逗的笑出了声:“娘子真是说笑了。我们夏家的马是出了名的养的好,脚程快。那种中看不中用的马,马场里可没有。” 真是便宜他了! 夏云锦一脸的郁闷:“总之,千万别挑最好的马给他。当日本来是想求他为夏家解围,结果呢,他什么忙也没帮上,现在亏得还有脸到夏家来要马。” 朱掌柜先是哑然失笑,旋即意味深长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堂堂安国侯府世子,神机营副指挥使,怎么可能缺好马。去马场挑马分明就是个借口。至于世子爷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呵呵! 夏云锦一看朱掌柜暧昧的笑容,就知道他误会了。立刻澄清事实:“朱掌柜,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和柿子爷只见过几回,每次见面都闹的很不愉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总是看我不顺眼,处处都针对我。所以,这次去马场挑马。肯定是想机会为难我。” 朱掌柜笑着附和:“娘子说的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嘛,说话行事总是有几分别扭的。可以理解!呵呵!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夏云锦明知道朱掌柜想歪了,却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将对萧晋的怨念又加深了一层。 萧晋。你最好祈祷你有一天别落在我的手里。不然的话……哼哼! …… 正在神机营里训练新兵的萧晋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大大的阿嚏!然后又连着打了两个! 走在前面的武濬停下脚步,戏谑的笑道:“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你吧!” 萧晋笑了笑。 石侍卫也该去过夏家了。该说的话应该都告诉夏云锦了吧!一想到夏云锦万分不情愿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心情忽然这么爽是怎么回事?! 武濬见他笑的奇怪,不由得生出了好奇心:“喂,你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萧晋懒洋洋的笑道:“没什么。明天是我沐休,心情当然会好了。” 提到沐休,武濬顿时也心痒了:“我也快有一个月没休息了。不如明天也沐休一日。让全营的人也都轻松一天好了。我们两个邀上罗三郎和傅大郎,一起去打猎如何?” 往日一提到打猎,萧晋总是兴致勃勃的。今天却推辞不肯去:“我明天还有点别的事情,没时间去打猎。你若是想去打猎。就邀他们几个去好了。” 武濬好奇的追问了一句:“你明天有什么事?” 萧晋当然不会说实话,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便扯开了话题。 他当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了!这些日子,有关夏云锦的疑问在心底一直盘旋不去。以他的性子,若是不把这件事弄清楚。心里实在不踏实。去马场挑马当然是个借口,他真正想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萧晋以为这样便算是把好奇的武濬应付了过去。 殊不知,他越是不肯说,武濬越是好奇。在心中暗暗打着主意。明天一定要早些到侯府,看看萧晋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 说来也巧,武濬第二天早上出府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隔壁府中出来的宁王。武濬和宁王关系素来不错,见面自然要寒暄几句。 宁王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调侃道:“眼看着新兵演练就要开始了,你竟还有心情出去玩乐,真是可敬可佩!” 武濬平日去神机营,自然穿着军中应该穿的衣服。今天却是一身日常穿戴,一看就知道另有目的地。 武濬咧嘴笑道:“怕什么,新兵演练神机营稳拿第一,骁骑营御林军那帮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神机营的对手。”这番话说的大言不惭,却又信心十足。 宁王深知神机营的厉害,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好好,那就预祝神机营到新兵演练的时候独占鳌头了。对了,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我打算去侯府找六郎。”武濬随口应道:“昨天问他,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说今天要干什么。说不定是要去私会哪家的美貌小娘子,我这个好兄弟不去凑凑热闹怎么行。” 这个时候的武濬,绝对想不到他随口说的竟然无限接近于事实! 被他这么一说,宁王忽的也来了兴致,笑着说道:“反正我今日也闲着没什么事,正好和你一起去趟侯府。看看六郎捣的是什么鬼。” 武濬自然不会拒绝,一口就应下了。在骑上马之后,还故意打趣了几句:“听说堂兄新近得了两个美人,这两个美人还是双生子。堂兄可真是艳福不浅,令人羡慕。不知道堂兄还有没有力气骑马到侯府去。要不,我让人给你备上马车如何?” 男人在这方面岂肯示弱,宁王立刻笑骂了一句:“去你的。我有的是力气,就算骑上一整天也没问题。” 男人在女色方面都是贪念新鲜的,宁王更是其中翘楚。他也从不否认这一点。平时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已经够累的了,闲下来的时候有美人相伴调剂身心有何不可? 萧晋送来的两个美人,显然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不仅舞技出众,性子更是温柔似水。确实让对女色已经有些疲倦的宁王有了不少的新鲜感,这一阵子也确实十分宠爱那两个美人。就连心头一直惦记的那个身影也淡薄了不少。 …… 萧晋天不亮就起了床,在练功房整整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出了一身的汗,这才用冷水冲了澡,又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待换过了衣服之后,萧晋才觉得有些别扭。今天是去探那个夏云锦的底细,他要特地换新衣服做什么? 一旁的俏丫鬟绿蔓替萧晋纶好了头发,由衷的赞道:“世子爷今天穿这身新衣真是精神又好看。” 黑色的武服柔软贴身,勾勒出少年俊朗又流畅的身体线条。虽没有夸张的肌肉突起,却处处蕴含着力量。就像一头桀骜不驯的骏马,张扬却又醒目。那张英俊的令人屏息的脸孔,此时剑眉微挑,唇角含着慵懒的笑意。只看上一眼,便令人心跳加速。 绿蔓很清楚世子的脾气,不敢多看,更不敢表露出任何异样,恭敬的垂下了头。她可没忘了之前世子爷身边的那几个贴身丫鬟是为什么被撵走的。要想在世子爷身边长长久久的待下去,千万不能流露出任何爱慕之情,就连多看一眼也会惹来他的不快。所以,她早已习惯低着头。唯恐眼底的爱意泄露一丝半点。 说起这个,绿蔓就更觉得颓丧了。别府上的郎君,都是娇妾美婢一堆。可世子爷却正好相反,根本是不近女色。惹得府中一堆自恃有几分容貌又正值妙龄的丫鬟们蠢蠢欲动却又无可奈何……; 萧晋自然不知道绿蔓的思绪已经发散这么远了,略略整理一下衣服,随口吩咐了一声:“若是夫人或是九妹派人过来问我的行踪,你就说我出去和朋友打猎了。” 绿蔓不敢怠慢,忙恭敬的应了。倒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世子爷平日里最喜欢的消遣莫过于练武,出府也必定是呼朋引伴去打猎。所以,她压根没想到世子爷今天出行“另有要事”!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 萧晋刚一走出屋子,门房小厮便匆匆的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世子爷,郡王和宁王殿下来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忽然来了? 萧晋先是一惊,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以武濬的性子,突然来找他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他怎么把宁王也带来了?一想到今天要出府的目的,他几乎立刻就下了决心。 绝不能让宁王知道他出府要做什么!宁王正对那两个美人宠爱有加,此时正是遗忘夏云锦的最好时机。所以,这样的时候,万万不能在宁王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六郎,你这待客之道也太差劲了吧!我们都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不出来。”武濬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就算你不待见我,也不该晾着你姐夫吧!” 宁王失笑不已:“得了,又拿我说事。” 萧晋定定神,扬起笑脸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 人算 在见到武濬和宁王的时候,萧晋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先是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故意瞪了武濬一眼:“你不是说要去打猎吗?怎么忽然又跑来找我?” 武濬咧嘴笑道:“你不肯和我打猎,非说有事。我想着,你该不是要去私会哪家的小娘子吧!所以,今天特地来陪你。顺便替你相看一回,看看小娘子能不能配得上英俊不凡玉树临风的萧六郎!” 萧晋笑容不变,心里却把武濬骂了个半死。什么私会小娘子……哼,他虽然要去见夏云锦,可是那根本不是私会好吧! 宁王也来了兴致,笑着问道:“六郎,你今天打算去哪里?我和阿濬左右无事,正好和你一起凑凑热闹。” 萧晋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唇角:“本来就是想一个人骑马出去转转。既然殿下和郡王都有兴致,那就一起好了。”至于和夏云锦的马场之约,只能改期了...... 话音刚落,石侍卫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禀报:“世子爷,去夏家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萧晋:“......” 武濬讶然的看了萧晋一眼。他的耳朵很灵敏,绝没有漏听“夏家”那两个字。萧晋遮遮掩掩的,原来是要到夏家去啊...... 宁王笑容一顿,神色颇有些微妙。 说完之后,石侍卫才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一抬头,却见自家世子爷正用恶狠狠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瞪着他。 真是笨蛋!难道没留意到自己一直用眼神在暗示他不要乱说吗?萧晋咬牙切齿的想着,简直恨不得把他拖过来揍一顿!现在该怎么补救才好?武濬和宁王分明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了...... 武濬咳嗽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六郎,你是要去哪一个夏家?该不会是夏娘子的府上吧!” 当夏娘子三个字一出口,萧晋敏感的察觉到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定定的落在了他的脸上。是宁王! 萧晋不动声色的将心里的懊恼不快按捺下来,淡淡笑道:“是。之前我答应帮夏娘子一点小忙。她允诺过要送我几匹好马。所以,我今天打算去夏家的马场挑马。”却并未邀请两人同去。 宁王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濬立刻察觉出气氛的异样。笑着打圆场:“既然是这样,那你就不用陪我们两个了。免得失约惹得夏娘子不高兴......” “阿濬说的对。”宁王竟也笑着接过了话茬:“既然约好了,失信可不太好。还是去夏家马场吧!我和阿濬正好也去马场转转,就当是散散心了。” 说着,宁王殿下便吩咐护卫去将马厩里的马牵出来。 这哪里是商议,根本就不容拒绝! 萧晋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忽然冷静了下来。既然免不了要碰面了,他也没什么可慌乱的。前世发生的事情这一生还没开始。他一定可以想出法子力挽狂澜! 想是这么想,可萧晋还是忍不住瞪了武濬一眼。都怪他!自己来也就算了,竟然把宁王也给带来了。现在倒好,弄的一团混乱! 武濬:“......” 今天突然生出兴致到侯府来。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一点都不想介入这种复杂暧昧的男女情爱纠葛好吗?! ...... 一行人骑马出了侯府。虽然是轻装出行,各人都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侍卫。可他们几个的容貌气度都很出众,骑的马也都极为神骏,一路上着实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论骑术,宁王其实要差了一筹。不过。在萧晋和武濬有意的相让下,宁王依旧领先了一个马身。 武濬趁着宁王不注意,悄悄的冲萧晋挤眉弄眼。六郎啊六郎,你招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去招惹那个夏娘子?你该不会不知道殿下对她有意吧! 萧晋压根就不搭理他。心里却飞速的转了起来。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打消宁王的心意? 宁王没有回头,也没人看清他此时的神色如何。 ...... “娘子,你真的不打算换件新衣么?”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桃花这已经是第十次劝说了:“就算不换新衣,至少也换一件颜色鲜亮一些好看一些的......” 夏云锦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用了,就穿这件。” 桃花看了夏云锦身上的衣服一眼,娇美的脸蛋几乎拧成了苦瓜。 夏云锦今日特地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衣裙。料子自然是很好的,可下过几水之后,就有些褪色了。虽然这样穿着还是很好看,可哪有人出行不穿新衣反而穿旧衣裙的?更不用说,夏云锦还坚持梳了个简单的麻花辫。往她身边这么一站,比她还像个丫鬟! 夏云锦看了镜子一眼,对自己今天的穿戴非常满意。 女为悦己者容!应付萧晋这种人,当然用不着装扮的太隆重。就这么穿挺好。 荷花过来的时候,也被夏云锦的穿戴吓了一跳:“娘子,你就穿这样出门?!”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夏家真的败落了! 夏云锦看出了荷花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我今天坐上马车直接去马场。马场里都是夏家的人,又没有外人。” 荷花无奈的笑了笑:“就算是这样,你也该稍微收拾一下。不然,待会儿世子爷见了你这副打扮,只怕会不太高兴呢!”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夏云锦这番举动下的挑衅之意。 “他不高兴正好!”夏云锦笑吟吟的应道:“我就盼着他不高兴。” 凭什么他能仗势欺人无理挑衅,她就要忍气吞声强颜欢笑?哼!她今天非得给他添添堵不可! 荷花和桃花对视一眼,俱都无奈的笑了。 小茉莉笑着来禀报:“娘子,朱掌柜已经来了!” 夏云锦嗯了一声,走了出去。朱掌柜正在外面候着,见夏云锦来了,忙笑着起身。正要说话,忽的一愣:“三娘子,你还没有梳妆好吗?” 夏云锦坦然自若:“已经梳妆好了。” 朱掌柜:“......” 原来,世子爷喜欢的是娘子这样的打扮。口味真独特! 夏云锦自然不知道朱掌柜又想歪了,心情还算不错的吩咐:“腊梅,去让贺二郎备好马车。估计柿子爷也快到了。” 腊梅领命去了。 趁着等待的空闲,夏云锦又和朱掌柜商议起了马术比赛的事情来:“朱掌柜,每次参加马术比赛的人,都是我们马场里的伙计吗?” 朱掌柜笑着点头:“是。有的时候,也有些精于骑术的客商会参加比赛,图个乐子。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我们马场的伙计。” “马术比赛,除了要看谁家的马匹优良,骑马之人的骑术也很重要。”夏云锦想了想说道:“今日去马场,正好可以把马场里的伙计都召集到一起,问问谁的骑术最好。趁着这些日子再多加训练。” 朱掌柜立刻点头赞成:“娘子这个主意甚好。” 正说着话,门房的小厮跑来禀报:“娘子,安国侯府的世子爷已经到了......” 奇怪,一听到萧晋的名字,浑身就充满了斗志是怎么回事?! 夏云锦精神一振,立刻起身。 小厮的话却还没说完:“......除了世子爷,还有英武郡王。还有一个郎君没有报出身份,不过,奴才觉得,这个郎君身份一定很尊贵,绝不会比世子爷和郡王低。” ......英武郡王怎么也来了?还有那个什么郎君,又会是谁? 夏云锦忽的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朱掌柜却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来:“娘子,英武郡王怎么也来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去迎一迎吧!” 如果单是萧晋也就罢了,再加上一个英武郡王,可就真的不能怠慢了。 夏云锦应了一声,和朱掌柜一起出去相迎。刚走到吟春园的门口,便远远的见到一行几个男子。 最惹眼的,当然是一身黑色武服的萧晋。本就英俊逼人的面孔,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走在他身侧的,是穿着青色武服的英武郡王武濬,面孔俊朗英姿勃勃。 还有那个穿着素色锦袍的男子,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浑身贵气。 她的预感果然很灵验!竟然真的是宁王来了! 夏云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这个萧晋,之前还特意警告她不准和宁王接触来往。今天又特意将宁王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朱掌柜见夏云锦停住了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小声的问道:“娘子,那个穿着锦袍的郎君是谁?”站在世子爷和郡王身边,竟丝毫不落下风,气度甚至犹有过之。让人无法忽略。 夏云锦苦笑一声,低声应道:“那是宁王殿下!” 宁、宁王?朱掌柜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晋一行人已经走近。 夏云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挤出一个端庄有礼的微笑迎了上去。在三个男子或兴味或诧异或不快的眼神中,盈盈行礼:“小女子见过宁王殿下,见过郡王,见过柿子爷!”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用心 武濬诧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忍不住又瞄了萧晋一眼。 真是奇怪了!他们两个之前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马场的吗?这位夏娘子穿成这样是怎么回事? 萧晋在片刻的惊讶之后,却很快会意了夏云锦的用意,一股无以名状的恼怒忽的涌上了心头。这个夏云锦,真是可恶!故意穿成这样,分明是要让他难堪!最可气的是,这一幕偏偏让宁王看了个正着...... 宁王殿下此刻的心情确实不错。 之前知道萧晋私下约夏云锦的那一刻,他又诧异又恼火。再联想到萧晋前些日子送美人的举动,更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愤怒。所以,他才坚持一起到了夏家来。至于来究竟要做些什么,他也没特别的想过。不过,在远远的见到夏云锦的那一刻,他莫名烦躁的心情忽然宁静了下来,心头涌起的是愉悦和欢喜。 也是到了那一刻,宁王才真正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要这个女子,谁也休想拦着他! 在看到夏云锦异于其他女子的装扮时,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兴味十足的打量了几眼。竟然觉得这样的夏云锦格外顺眼——只要一想到夏云锦故意打扮成这样和萧晋一起去马场,宁王的心情想不好都难。 “夏娘子免礼。”宁王微微一笑,很自然的喧宾夺主:“本王来的唐突,夏娘子不会见怪吧!” 夏云锦十分有礼的应道:“殿下大驾光临,是夏家的福气,何来见怪之说。”语气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淡漠。 宁王笑容顿了一顿。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忽的笑着响起:“殿下可别这么客气。要不然,锦儿该惶恐不安了。” 锦儿?几双眼睛唰的看了过去,俱都是不敢置信。 尤其是夏云锦,一双眼眸几乎快喷出了火星。呸!他这是要闹什么?她和他一点都不熟好吗? 宁王更是一脸错愕,只是碍于修养。质疑的话一时说不出口罢了。 萧晋无视众人的异样,笑的别提多温柔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亲昵:“锦儿。你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夏云锦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看着萧晋的眼神和看着神经病差不多。一句“我们很熟吗”差点冲口而出。 萧晋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眯起双眸,露出一抹威胁。 夏云锦心念电闪。萧晋态度陡然变的这么诡异,分明是有意为之。联想到他以前一连串的举动,她几乎可以断定,萧晋这么做根本是为了让宁王生出误会。那她……要不要配合? 短短片刻之间,夏云锦就有了决定。 虽然她对宁王殿下没有半点兴趣。也希望宁王能早点打消对她的心思。不过,绝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她对这个喜怒无常的柿子爷绝对是敬谢不敏敬而远之,压根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柿子爷这么称呼小女子,实在让小女子愧不敢当。”夏云锦冷淡不失矜持的微微一笑:“还请柿子爷叫小女子一声夏娘子。免得让大家生出误会。” 萧晋被噎了一下,有些笑不出来了。 相反,宁王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故意笑着看了萧晋一眼,别有用意的调侃道:“六郎,你对夏娘子很熟悉。可夏娘子好像对你并不算熟络啊!” 萧晋笑着挑眉,隐隐有些挑衅的应了回去:“今天人多,她是有些害羞了。” 宁王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却不再接话,只是笑了笑。 武濬看看宁王。又看看萧晋,忽然有一种预感。今天的马场之行,一定会很“精彩”! 身处漩涡中的夏云锦,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以前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两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现在这一幕真正上演了,两个男主角又是千里无一的优质男人。按理来说,她应该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才对。 可事实相反,她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她很清楚,眼前这两个男人看似对她有意,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宁王喜欢的是这副美丽的容貌,萧晋更是别有用意。这样的对峙,就像两只狗在争一根肉骨头。没有人想起问一声肉骨头愿不愿意被狗啃…… 夏云锦的好心情陡然间就没了,笑容也淡了下来。 眼看着气氛又冷凝尴尬了起来,武濬只得又硬着头皮打圆场:“时候也不早了,该出发去马场了吧!再耽搁下去,今天可就得在马场吃草了!” ……好冷的笑话!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武濬一眼。武濬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夏云锦定定神,漾出一抹浅笑:“小女子要坐马车,所以先行一步。请宁王殿下英武郡王还有柿子爷,随着小女子的马车一起去马场。” 这一次,众人皆无异议。 …… 上了马车之后,朱掌柜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他做梦也没想过,竟然会同时见到这么多身份矜贵的郎君。世子爷英武郡王还有宁王殿下,这三个人中的随便一个走出来都是需要仰视的存在。现在竟然一起出现在夏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直到现在,他都有些晕晕乎乎回不过神来。 夏云锦却没什么笑意,一张俏脸绷的紧紧的,水灵灵的大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 荷花似是知道她在为什么生气,柔声劝道:“娘子,你别生气了。刚才世子爷故意这么说,大概是想说给宁王殿下听的……” “哼!他以为他是谁啊,随随便便的就污蔑我的清誉!”夏云锦一脸怒意:“要不是看在他是安国侯世子的份上,我当时就把他撵出府去了!” 这摆明了是气话。今天来的三个人里,任意一个夏家也开罪不起啊! 荷花又温言的安抚了几句。夏云锦心里的怒气总算慢慢平息。 朱掌柜听着这话音不对劲,忍不住说道:“三娘子,你似乎不太喜欢世子爷。” “不能用不太喜欢这个词,”夏云锦轻哼一声:“应该是极度讨厌才对。自高自大,骄纵狂妄,自以为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讨人喜欢的地方。要不是出身好一点,这种人根本没人想搭理。” ……呃,虽然世子爷是稍微倨傲任性了一点,可也没夏云锦说的那么糟吧! 朱掌柜瞄了夏云锦一眼,很识趣的将这句话咽了回去。算了,她还在气头上,还是别惹她不高兴了。 桃花笑着插嘴道:“娘子,今日宁王殿下也特意来了。看来,他对你还是很有些好感呢?” 夏云锦嗤笑一声:“只见过几面,哪来的好感?如果是因为我的容貌,那这份好感也太肤浅了。” 桃花吐了吐舌头,小声提醒道:“娘子,你的声音小一些。万一被他们几个听见可就糟了。”宁王世子等人可都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呢!万一这些话传到他们耳中就不妙了。 夏云锦悻悻的住了嘴,心里却越想越觉得气闷。 她可没有攀高枝的心思,宁王也好,世子也罢,她通通没兴趣好吧!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这麻烦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而且,她总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事情,大概不会轻易的就解决…… 想了半天,夏云锦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反而愈发觉得头痛,索性将所有的事都抛到了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就直了! …… 夏家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前走着,一行衣衫鲜亮风采卓然的男子骑着骏马紧随其后。这样的情景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不过,萧晋等人都是见惯了阵仗的人,自然不会将路人的好奇的目光放在眼底。依旧维持着潇洒的坐姿,高高的端坐在骏马上。 三匹马并肩同行,宁王在右侧,萧晋在左侧,武濬在中间。 自从出了夏府之后,宁王就没再说过话,萧晋也很有耐心。可武濬憋不住啊!他早就想张口打破沉默了。却又犹豫不定该张口先和谁说话的好。 论血缘关系,他和宁王是嫡亲的堂兄弟,感情自然是不错的。可论起感情,他和萧晋同在神机营,朝夕相处,吃住都在一起,说亲如兄弟也不为过。现在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真是左右为难啊! 想来想去,还是继续装哑巴好了! …… 夏家位于东郊的马场在京城确实颇有些名气。每年前来选购骏马的勋贵公子绝不在少数。不过,这其中当然不包括萧晋宁王武濬三人。 宁王和武濬就不用说了,皇家御用的马场里各式各样的优良骏马数不胜数。至于萧晋本人,因为自幼练武,对宝剑宝马都异常的偏爱。安国侯府的马厩里养了不下数十匹好马。所以,到夏家马场来挑马这样的理由,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在大半个时辰之后,马场终于到了。 马车徐徐停下,朱掌柜先下了马车,然后是荷花桃花。夏云锦最后一个下了马。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马 宁王率先下马,萧晋武濬紧随其后。 夏云锦心里的怨气在一路上消磨了大半,下了马车之后,已经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不快。颇有礼貌的微笑道:“小女子其实不懂相马,更不懂挑马。好在今日有朱掌柜在,有他陪着殿下和郡王柿子爷挑马,小女子也就放心了。” 听这话音,根本就没打算陪他们几个一起挑马。 宁王正要张口,却听萧晋轻笑着说道:“锦儿,你不是亲口答应过要陪我挑马的吗?怎么今天又改主意了?” 又是那种暧昧的语气! 夏云锦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柿子爷说笑了,小女子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或许是柿子爷贵人事多,记岔了吧!” 萧晋被夏云锦生生的噎了一句,心里那股火苗嗖嗖的往上窜。可宁王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甚至唇角还含着一抹类似嘲弄的笑意…… 萧晋用生平最佳的自制力将心里的恼怒都按捺了下去,硬是挤出了温柔的笑容:“我就算再忙,也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的夏云锦一阵恶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萧晋果然是演戏高手。明明心里对她没有半点好感,还能做出这副表情来,真是……太肉麻太恶心了! 这么露骨的事情,就连自诩风流的宁王也自问做不出来。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晋继续言语调戏美人:“锦儿,是不是今天人多,所以你害羞不好意思了?那我改天再单独来……” 还要来? 夏云锦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别人听不出来,她却立刻就听懂了这番话隐藏的威胁之意。今天若是不配合他让宁王死心,只怕日后的麻烦更是无穷无尽…… 夏云锦没什么表情的接过了话茬:“柿子爷既然希望小女子作陪,那小女子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样还差不多!萧晋对她僵硬的表情虽然不怎么满意,不过。总算比之前的抗拒排斥要强多了。而且,他想让宁王看到的,相信宁王也都懂了。 宁王就算再喜欢美人,也不好抢小舅子的心头所爱吧! 萧晋为自己能这么快的想出对策骄傲不已,连带着之前的郁闷不快也随之一扫而空。笑的爽朗又愉悦:“殿下。郡王。我们随着锦儿一起进马场吧!”一副熟不拘礼的熟稔口气。 宁王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亮眼的近乎刺目。不过,以他的涵养,绝不可能在人前流露出半分来。最多就是心里觉得发堵而已。面上却是一派若无其事的浅笑:“好,那就有劳夏娘子领路了。” 一个锦儿,一个夏娘子,亲疏之别立刻有了高下之别。 夏云锦看着萧晋得意的笑容,心里又开始郁闷了。压根没心情表现出身为主人应该有的热情,进了马场之后一直都冷着一张俏脸。 一向不爱亲近女色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世子萧晋,今天却像是吃错了药似的,对着夏云锦频频微笑。以脾气温和著称的宁王殿下,心情显然并不美妙。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朱掌柜倒是尽心尽责,刚进了马场,就招呼了马场的伙计,把马场里养的最好的马都牵了过来,然后一匹一匹的殷勤介绍起来。可惜的是,众人各怀心思。没有一个听的进去。 武濬光是看戏都看不过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看马。 其实,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发现现在的情形十分微妙。萧晋和宁王之间隐隐的对峙,还有夏云锦俏脸上的冷淡疏远。仔细一琢磨,都很有意思…… 马牵出来一匹又一匹,朱掌柜介绍的口干舌燥。按理来说,若是贵人们有相中的马匹,就该试骑其中的一匹。偏偏今天来的几位贵客一个都没动。 朱掌柜只得苦逼又无奈的继续介绍下去。 夏云锦听着朱掌柜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心里蓄积已久的不快蠢蠢欲动。连说出口的话也有着隐隐的火药味:“柿子爷,这么多匹马,你就没一匹相中的吗?”还不快点挑一匹赶快走人。 萧晋说话素来是气死人不偿命,按着他的心意,说出口的本该是“你们夏家马场号称是京城最好的马场今日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之类的。可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又变成了:“怎么会,其实我觉得都很好。”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可从萧晋的口中说出来,就怎么听都不对劲。到了夏云锦的耳中,自动就翻译成了,这些马我统统都要了! 夏云锦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小女子当日确实曾诺过要送柿子爷一匹好马。所以,绝不会食言。柿子爷看中了这么多匹马,是夏家马场的荣幸。不过,小女子不便全部相送。还请柿子爷谅解!” 萧晋:“……” 他看起来很像那种欺男霸女敲诈勒索的恶棍吗? 宁王却忽然笑了,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倜傥风流着实迷人:“六郎生平最爱良马,既然相中了,那就统统都买下吧!银子由我来出,权当是回六郎的厚礼了。” 两个舞姬换几十匹骏马,这样的买卖还算划算吧! 萧晋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宁王的潜台词他当然听懂了。 回赠了这么多匹骏马,赠送美人的事就算一笔勾销了。也可以看成是宁王的表态,他真正想要的人,谁也休想拦着! 武濬不得不笑着打圆场:“六郎,殿下一片心意,你还不快点道谢。”虽说有一层姻亲关系,可宁王毕竟是皇子,这样对上了,吃亏的必是萧晋无疑。 萧晋不动声色的将心里的怒气按捺下去,笑着说道:“多谢殿下赠马。” 宁王含笑应道:“和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顿了顿,又微笑着看向夏云锦:“夏娘子,待会儿就劳烦你吩咐马场的伙计,将这些马都送到安国侯府去。至于购马的银两,我今日出来匆忙,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银,还请夏娘子到王府一趟去取。” ……看看,这才是高手!不着痕迹的就创造了见面的机会。 夏云锦也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得出宁王的用心。不过,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几十匹骏马,至少也得几千两银子,这可不能不要! 所以,夏云锦很干脆的点头应下了。 萧晋看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的肺都要炸了。这个可恶的夏云锦,明明知道宁王的用意,竟然还这么干脆利落的就应下了…… 更可恨的是,他连阻止的立场都没有。 萧晋将这口闷气咽了下去,若无其事的扯开话题:“难得今日天气不错,又有现成的马场。不如我们几个跑上几圈如何?” 男人嘛,都爱骑着骏马驰骋的感觉。平日里虽然也有骑马的机会,却得顾忌着行人车马,不能纵情。难得到了马场,当然得好好策马飞驰几圈。 饶是心有旁骛的宁王,也觉得这个提议极好,立刻欣然应了。 …… 几个瘟神领着侍卫一起骑马,夏云锦总算能稍微松口气了。 荷花体贴的问道:“娘子,奴婢去端个椅子来吧!你可以坐着看几位郎君骑马,欣赏他们的马上英姿……” 夏云锦露出一个“你饶了我”的表情:“我被他们烦的还不够吗?我才不想看他们骑马!走,我们现在就找个看不到他们的地方歇着去。” 荷花桃花一起被逗乐了。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大概早就因世子和宁王接连示好激动的无法自已了。娘子倒好,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一脸的嫌弃。实在是与众不同! 这个马场确实是夏家马场里最小的一个,可这个小也是相对而言的。其实占地面积绝不算小,光是草地就足有几十亩。骑着骏马在草地上飞驰,心情想不好都难。 萧晋的骑术在三人中是最好的,不过,他今天满腹心事,骑术最多发挥了八成。反而让一心要崭露马上英姿的宁王领了先。很快就超出了十几米远。 武濬有意无意的放慢了速度,和萧晋并肩同行,压低了声音问道:“六郎,你和那个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声呼啸,武濬这句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算十分清晰。 也不知道萧晋有没有听清,总之,他没有解释什么。 武濬有些着急了,低低的说道:“你可别犯傻。殿下虽然好脾气,可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哪里容得下别人和他争抢一个女子。趁着事情还没闹的太僵,你还是快些表明心迹的好……”最有几个字,模糊不清的飘散在半空中。 萧晋似笑非笑的看了武濬一眼。 武濬实在太了解萧晋的脾气了,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由得大感头痛:“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而已。就算长的好一些,也不值得为了她和殿下闹翻了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落 萧晋笑了,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啊,不过是一个女子。你说,殿下会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就和安国侯府翻脸?” 说完,也不看武濬的脸色,用力勒紧了缰绳,片刻间就将武濬甩下了老远。 武濬几乎掉了下巴,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萧晋刚才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殿下会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就和安国侯府翻脸”?不过是要争一个美人,怎么忽然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了? 萧晋该不会是真的对那个夏云锦动了心吧! 武濬越想越觉得不妙。一个是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子,一个是骄纵任性的安国侯府世子。两人还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现在又都对一个女子动了心思……这简直比戏文里演的还要夸张狗血好吧! …… 骑了几圈之后,宁王只觉得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顾盼四周,不动声色的搜寻夏云锦的身影。刚才她一定被他的马上英姿倾倒了吧! 可惜,看了许久,也没找到夏云锦的身影。很显然,夏云锦根本就没留下看他骑马,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宁王有些笑不出来了。 天空很蓝,草地很绿,阳光很好,风和柔和。可端坐在骏马上的宁王殿下的心情却并不去美妙。这样的心情对宁王来说,实在少见,也有些新奇。 各色各样的美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只要是他看中的,从没有过得不到的先例。撇开皇子的尊贵身份不谈,他英俊出众的相貌和温和有礼的谈吐,也足以令女子倾心。所以,宁王殿下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为了博一个女子欢心做出像孔雀开屏这样的傻事来。更令人懊恼的是,夏云锦竟没留下来多看他一眼。 宁王的失落和郁闷就不一一细述了。 萧晋的马也停了下来。他迅速的看了一圈,没发现夏云锦的身影,心情顿时为之大好。看了面无表情的宁王一眼。萧晋的好心情更是一路飙升,故意笑道:“殿下骑术大有进步,我自愧不如。” 宁王扯了扯唇角:“六郎谦虚了,是你故意让着我罢了。”你既然肯在骑术上让着我,为什么又要因为一个女子和我相争? 萧晋假装没听出宁王的潜台词。笑着下了马。 武濬很快也来了。时间已经到了正午。骑马骑了半天,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武濬没有多想,很自然张口问道:“我们中午到哪儿吃饭?” “当然是留下!” “当然是回去!” 宁王和萧晋几乎异口同声。然后默默的对视一眼。似要看穿对方的心思一般。 宁王想留下吃饭,当然是不愿放过和夏云锦相处的机会。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是不容易到手的,越是不肯放手。宁王现在的心思大概就是这样。 萧晋却是巴不得宁王离夏云锦远一点。 武濬一看两人这架势,既觉得有趣又备感头痛。两人意见不一致,现在到底该听谁的好? 两人都没有再吭声,显然各自有坚持。气氛不免又僵硬了起来。 就在此刻,朱掌柜扬着笑脸匆匆跑了过来,一一给众人行礼。然后殷勤的说道:“离马场不远有一家饭庄,厨子手艺还算不错。不知殿下和郡王还有世子爷,是否肯容夏家做个东?” 在萧晋拒绝之前,宁王早一步张口应下了:“既然是夏娘子的一番心意,那就去尝一尝好了。” “多谢殿下!”朱掌柜连连道谢,笑的几乎不见了眼睛。 看他如此热情。宁王的心情又有了好转。心里正在暗暗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找个机会和美人亲近一番,就听朱掌柜又歉然的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向殿下禀报。三娘子刚才忽然觉得头痛不适,本想和殿下告个罪再走。可实在头痛的厉害,只得先行一步。娘子特地叮嘱小的一声。一定要向殿下赔礼。” …… 宁王笑容不减,温和的应道:“既是身子不适,早些回去也无妨。本王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爱斤斤计较之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的。” 不生气才怪!夏云锦根本就是为了躲他才故意先离开了。不过,当着萧晋和武濬的面,宁王无论如何也不肯显露出半点不快和懊恼来。眼角余光瞄了萧晋一眼,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夏云锦故意离开,也有可能是为了躲萧晋。 萧晋心里也在转着同样的念头。按理来说,他应该为了夏云锦的知情识趣感到高兴。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夏云锦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心情竟莫名的有些阴郁烦闷。 武濬却暗暗对夏云锦刮目相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能果断的抽身就走,绝不是普通女子。怪不得能让宁王和萧晋都为之倾心。这个夏云锦,果然有其特别之处。 饭庄里的菜肴出乎意料的美味,朱掌柜也一直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作陪。可惜,宁王和萧晋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压根没有品尝佳肴的兴致。草草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际,萧晋倒是没忘了吩咐一声:“朱掌柜,这些马匹你让人送到侯府。” 朱掌柜立刻应下了。 宁王淡淡的补了一句:“还有,别忘了提醒夏娘子一声,让她三天后到王府来取银子。” ……取银子这种事情他做就行了,怎么可以让三娘子做这种事情。朱掌柜心里暗暗嘀咕着,面上却挤出笑容来:“好,小的一定会提醒三娘子。” 萧晋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宁王故意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用意十分明显。可惜,这一次宁王注定是要失望了。他绝不会让夏云锦有再进王府的机会! …… 待送走了一行贵客之后,朱掌柜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赶回了夏府。 夏云锦早已回来了,此时已经吃过了午饭。按着平日的习惯,这个时候应该午睡片刻。不过,一想到宁王和萧晋等人还在马场那边,她立刻就睡意全无了。 当听到丫鬟禀报朱掌柜回来的消息之后,夏云锦不由得松了口气,立刻打起精神迎了出去。见到朱掌柜的第一句就是:“他们都走了吧!” 这么半途扔下他们闪人确实很爽。可他们毕竟都是身份矜贵傲气的人,谁知道会不会迁怒于朱掌柜? 朱掌柜显然知道夏云锦在忧心什么,立刻笑道:“娘子放心,殿下和世子爷听说娘子走了,虽然都不太高兴,不过并未迁怒于我。还吃了饭才走了。” 既然肯留下吃了饭,至少说明没有太生气。最好是从此以后都别再来烦她了! 夏云锦松口气,笑眯眯的应道:“这样就好。” 朱掌柜想了想又提醒道:“我已经命人把马匹送往侯府了,估摸着现在也快到了。宁王殿下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叮嘱我提醒娘子一声,三日后别忘了到王府去取银子。” 夏云锦扬起唇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宁王看似温和亲切,其实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大男人主义,压根没把女子当回事。以为只要亮出堂堂皇子的身份,然后再稍微表露出一些青睐,女子就该纷纷送上门去! “娘子,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朱掌柜犹豫片刻,才建议道:“三天我代你登门,若是殿下怪罪,我就说娘子身子不舒服。” 宁王殿下对娘子的心意昭然若揭。若是这样登门,只怕将来脱身更不易。 夏云锦默然片刻,徐徐一笑:“多谢朱掌柜的一番美意。不过不用了,三天后,我自己去。” 朱掌柜一惊:“娘子……”这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夏云锦淡淡笑道:“朱掌柜,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只是,若是避而不见就能打消宁王的心意,那也未免太小觑他了。我敢向你保证,若是三天后我不登门,他一定会再到夏家来。” 朱掌柜哑然。是啊,夏家就是一介商户,有什么底气和宁王殿下较劲。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其他女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只怕高兴还来不及。能做宁王殿下的侍妾,对商户家的娘子来说绝对算是高攀了。可夏云锦却表现的嫌弃兼唾弃…… 夏云锦的声音又响起:“今天马场里发生的事情,你就别告诉方掌柜和刘管事了。免得他们也跟着忧心。” 朱掌柜回过神来,忙笑着应下了。 …… 几十匹马送到了安国侯府,动静自然不小。就连安国侯夫人傅氏也被惊动了。立刻到了听风阁来找萧晋问个究竟:“六郎,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马回来?” 萧晋漫不经心的应道:“是夏家送来的马。” 夏家?傅氏先是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你今天该不是去了夏家的马场吧!” 萧晋见傅氏一脸不悦,半点都没紧张,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正是。” 傅氏脸色一沉,心里涌起一股怒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慌乱 傅氏按捺着心里的火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你若是想要好马,只要说一声,我自然会命人去给你买最好的马回来。何必自己跑到马场去,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若是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怎么嚼舌根。” 萧晋挑了挑眉:“我只做我喜欢的事情,别人爱在背地里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傅氏听着这些话,愈发觉得心惊肉跳,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总有种担忧已久的事实就要发生在眼前的不安。 在这样的焦虑下,傅氏的语速也快了起来,颇有几分粉饰太平的意味:“左右不过是些马,既然你喜欢,买回来也罢。待会儿我就让人送银子到夏家去……” 萧晋似笑非笑的来了句:“不用了,这些马的银子有人出了。” 傅氏心里不妙的预感更浓了:“你说的是谁?” 萧晋慢悠悠的答道:“当然是我的好姐夫宁王殿下了。” 傅氏:“……” 为什么这里面还有宁王的事?等等,这么说来,宁王岂不是和萧晋一起去了夏家?再联想到宁王对夏云锦的心意和萧晋怪异的反应。一个猜测忽的浮上了心头…… 傅氏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也顾不得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的问道:“六郎,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萧晋淡淡的说道:“就是宁王和我一起去了夏家的马场。我挑中了一些马,宁王很坚持替我付了这些银子。哦,对了,他还特地叮嘱夏娘子三天后去王府拿银子。”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傅氏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脸色十分难看。过了许久,才忍着怒气说道:“六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和宁王争夺一个女子……” 他当然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不管今生的夏云锦身上有了什么惊人的变化,他都绝不会再容夏云锦进王府。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前世的一切再次上演。哪怕为此做出再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也在所不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晋打断傅氏:“宁王有什么心意是他的事。我中意谁是我的事!母亲,你就别劝我什么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傅氏吐血的心都快有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六郎,你可千万别犯犟脾气。如果没有宁王这一层,你实在喜欢那个夏娘子,纳进府来我也不会管你。不过是多一个人,我们侯府不至于养不起。可你既然清楚宁王对她的心意,怎么能这么做?他是你姐夫,更是大周朝的皇子,或许还会是将来的储君。你这么做,不仅会惹恼了他。也会让你大姐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些。你到底想过没有?” 顿了顿。又说了下去:“这一切到此为止。从今天起,你就别和那个夏娘子来往了。宁王什么时候纳夏娘子进府,我让人送份贺礼过去也就是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把亲事定下了。我会让人给你父亲送封家信。明珠郡主和你表妹都是好姑娘。不管你父亲属意谁都是门好亲事……” “母亲,”萧晋再一次打断了傅氏的自说自话,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别多管了。还有,我的亲事暂且不急,等过两年再说。” 傅氏还待说什么,萧晋却已起身,大步出了屋子。 傅氏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又是忧心,却拿萧晋没办法。只得起身回了荣德堂。 萧如月听说府里多了几十匹马。也分外诧异,匆匆的跑到荣德堂来问道:“母亲,六哥怎么忽然买了这么多的马回来?” 傅氏的面色难看极了,三言两语的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萧如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六哥竟然对那个夏云锦有意?那宁王那边怎么办?” “可不是吗?”傅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里那股火气越烧越旺。连带着语气也焦躁了起来:“这个六郎,简直就像中了邪似的。” 萧如月皱着眉头说道:“那下面该怎么办才好?” 傅氏定定神,沉声说道:“今天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去王府,和你大姐商议对策。” 如果单纯只是宁王想要纳个侍妾,傅氏绝不会如此焦虑着急。如果只是萧晋中意一个女子,傅氏也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偏偏两人相中的是同一个,这事情可就完全上升到另一个级别了。由不得傅氏不急! 别小看了这样的事情,要是因此宁王和萧晋生出了嫌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 宁王回到府中之后,特地打发人叫来了宁王妃,轻描淡写的说道:“今天我和六郎一起去了马场。他挑中了一些马,我见他喜欢就允了送给他。三天后会有人来拿银子,你让账房那边准备好银票。” 宁王妃一贯是雍容端庄的样子,虽然听着此事有些怪异,却依然含笑应了。然后,很自然的追问了一句:“殿下和六郎是在哪家的马场看的马?” 宁王淡淡的说了句:“夏家马场。” 宁王妃笑容一顿,微微色变。 夏家马场,不就是夏娘子家的马场吗?宁王今天特意跑到夏家马场去,也就意味着他对夏娘子尚未死心。可这其中,为什么又牵扯到了弟弟萧晋?难道…… 宁王瞄了蹙眉不语的宁王妃一眼,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往日我总觉得六郎还小,现在才知道,原来六郎也到了方慕少艾的年纪了。” ……若说原来只是猜想,宁王这句话无异是让宁王妃心里一沉。 原来,萧晋竟然真的对夏云锦有意。而宁王的心意也摆的清清楚楚。现在在她面前说这些,分明是想借着她的口和萧晋暗示一声…… 夫妻多年,宁王妃十分熟悉宁王的脾气。只短短的几句话,就窥破了宁王的心思。这片刻内,她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可到了张口的时候,已经迅速的恢复了镇定,甚至微微一笑:“殿下莫非忘了么?六郎今年也有十六岁了。殿下当年在这个时候,可是已经和臣妾成亲了呢!” 宁王挑了挑眉,也笑了:“说的也是。六郎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操心亲事的时候了。若是你母亲相中了哪一家的娘子,你不妨帮着相看,早些定下亲事。” 宁王妃若无其事的笑着应了。 夫妻两个又闲话几句,一起用了晚膳。再之后,宁王便一个人去了书房。当天晚上并未召那一对新近得宠的姐妹花侍寝,就一个人独宿在了书房里。 这些动静,自然有人来向宁王妃禀报。 宁王妃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挥手让人退下。直到独自睡下时,才容许自己流露出了片刻的软弱和慌乱。 到底该怎么办?一边是看似温和实则不容人有异议的丈夫,一边是自小就任性狂妄独立独行的弟弟。往日这两人虽不算太过亲密,至少还维持着和睦。可现在偏偏为了一个女子生出了嫌隙…… 这一夜,宁王妃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第二天,安国侯夫人傅氏领着萧如月登门了。 宁王妃打起精神见了娘家人。彼此都装着满腹心事,也无心寒暄。打发下人都退下之后,宁王妃便皱起了眉头叹道:“母亲,昨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傅氏也是一脸苦笑:“几十匹马送到府里来,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瞒你说,我刚一知道此事,就立刻去了听风阁问六郎怎么回事。” 宁王妃犹自抱着一丝期望:“六郎是怎么说的?” 傅氏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叹息。 宁王妃的心直直的往下沉。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就此破灭。母女相对无言,心里俱是五味杂陈。 萧如月却忍不住了,恼怒的发起了牢骚:“都是那个夏云锦不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勾引得殿下和六哥为她神魂颠倒。这样的女子,将来若是真的进了王府,不闹的王府里不得安宁才是怪事……” 最后一句话,如利剑一般直直的戳进了宁王妃的心窝里。 连萧如月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她自然更是心知肚明。宁王虽然贪恋美色,可为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却是前所未有。将来夏云锦若是进了王府,绝对会是一大隐患。 傅氏见宁王妃面色难堪,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先瞪了萧如月一眼,待萧如月悻悻的住了嘴,才放柔了声音劝道:“玉娘,你先暂且别去想这些。重要的是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麻烦才是。” 顿了片刻,傅氏又坚决的说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容六郎胡闹的。” 听到熟悉的闺名,宁王妃慌乱的心平静了许多。再听到傅氏的承诺,宁王妃更是感动,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姐弟 傅氏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是从大局考虑,因为她绝不愿为了一个女子就使得宁王府和侯府生出隔阂。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体贴心疼女儿之举。 可这么一来,却是要委屈萧晋了。 傅氏快近三十的时候才生了萧晋,平日里如何疼宠就不必细说了。几乎是百依百顺,从来舍不得让宝贝儿子受半点闲气。这一回,却得为了大局逼着萧晋退让。这对傅氏来说,绝不是好受的事…… 宁王妃红着眼眶哽咽道:“母亲,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要你为女儿操心受苦,都是女儿不孝。” 傅氏听了这些话,心里也是一阵酸涩。不过,她没有将时间浪费在长吁短叹上,打起精神说道:“好了,这些话暂且不说了。我们现在得好好的想一想对策,趁着事情还没传出去早些解决此事。要是传了出去,可就成了笑谈了。到时候宁王殿下的声誉受损不说,六郎也会被人耻笑。” 宁王妃用帕子擦拭了眼泪,点头应下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接下来的对策无非就是要如何打消萧晋的念头。硬是为萧晋定一门亲事也算是个法子,可想到萧晋我行我素的脾气,谁也不敢真的这么做。万一激起了萧晋的任性,做出什么令人哗然的举止来,到时候才是真的后悔都来不及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傅氏缓缓说道:“我劝过他,他不肯听。倒不如你直接见他,和他说说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自小就和你亲近,最肯听你的话。只要你掉几滴眼泪,他必然会心软。” 宁王妃默然片刻,才苦笑道:“日后六郎若是会意过来,必然会伤心恼怒。”这么做,是在用姐弟之情令他心软。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 “他就算一时生气,也不至于不认你这个姐姐。”傅氏叹道:“你先别管这些了。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 宁王妃长长的叹息。没有再说话。 …… 萧晋平日里早出晚归,白天都在神机营里当值,想见他一面,也只能等他下了值再说。 这一天,萧晋过的却不算愉快。原因无他,任谁身后多了一只纠缠不放的跟屁虫,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这个跟屁虫,当然非武濬莫属了。 武濬好奇追问:“六郎,你该不是真的对那个夏娘子动了心思吧!” 萧晋面无表情。 武濬继续追问:“堂兄也对她有意,你打算怎么办?” 萧晋看也不看他一眼。 武濬依然喋喋不休:“你不会真的想要和你姐夫争夺一个女子吧!这事传出去乐子可就大了……” 萧晋终于忍无可忍了。武濬一整天就翻来覆去的唠叨这几句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烦?” 武濬一脸夸张的受伤表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这可是关心你!” 萧晋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多谢你关心。不过。我暂时不需要。” 武濬白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嬉皮笑脸,反而一脸正色的说道:“六郎,我刚才虽然说的夸张一些,不过。有些事情我真的要提醒你。宁王是什么脾气,你应该也很清楚。为了一个女子和他生出嫌隙,真的值得吗?” 萧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淡淡的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这样的态度,让武濬只能无奈的叹息。宁王的高傲掩藏在温和的外表下,而萧晋的任性却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这样的两个人,现在竟为了一个女子较上劲了。真不知今后该怎么收场…… 正想着,石侍卫忽的走了过来。在萧晋耳边迅速的低语了几句。 武濬竖长了耳朵,也只听到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诸如“王妃”“今晚”之类的。萧晋面色不改,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和来人说一声,就说我晚上一定去。” 武濬好奇的插嘴问道:“你晚上要到哪儿去。是去王府吗?” 这一次,萧晋没有避开不答,淡淡笑道:“是,大姐说有事要和我商议,让我再晚也务必要去王府一趟。” 宁王妃要见他会是为了什么事情?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出来。 武濬略有些同情的看了萧晋一眼。 萧晋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抹自嘲。他绞尽脑汁想要保护的人,半点都不了解他的一片苦心,甚至要百般阻挠。这简直是一大讽刺! 不过,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哪怕前路有再多阻挠,他也绝不会半途放弃! …… 天很快的黑了下来。 萧晋骑着马,一路飞驰到了宁王府。宁王妃早已派了心腹的管事妈妈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了萧晋,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世子爷,王妃已经命人摆好了晚饭,就等世子爷了。” 萧晋随意的嗯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宁王妃和萧晋相差十一岁,当年宁王妃出嫁的时候,萧晋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姐弟之间的深厚感情。两人一向来往密切,任性的萧晋也最肯听温柔贤惠的大姐的话。 宁王妃听到下人禀报,立刻含笑迎了出来:“六郎,你在神机营忙了一天,一定又饿又累了。我让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快些过来坐下吃些。” 萧晋像往常一般笑着应了,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他的胃口这么好,宁王妃本该高兴。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和他说的话,宁王妃的心里就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极了。 萧晋吃饱了之后,搁了筷子,抬头看向面色变幻不定的宁王妃:“大姐,你叫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这顿饭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是亲姐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宁王妃之前想好的所有说辞此刻都不翼而飞,眼前只有萧晋明亮又坦率的眼眸,心里忽的浮起浓浓的愧疚。可这事若是不尽快解决,日后只会隐患无穷。 所以,她只能狠下心肠说道:“六郎,昨天殿下和我说起了为你买马的事。今天母亲和九妹也特地来过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殿下对那个夏娘子有意,没想到你也偏偏相中了她。若是你心疼大姐,就别和殿下争那个夏娘子了行么?算是我这个做大姐的求你了。” 萧晋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并未动容,反而冷静的应道:“大姐,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夏云锦,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退让。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殿下最多生气一阵子,总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我翻脸。更不会因此影响到你的正妃地位。相反,若是真的让夏云锦进了王府,才是真的糟糕。” 宁王妃太熟悉自家这个弟弟的脾气了,见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冷静的应对,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萧晋生性冲动易怒,一言不合就翻脸是常有的事情。可冷静起来的萧晋,却远比愤怒的时候要难缠多了。这也可以充分的说明,萧晋这次是真的认真了…… “那个夏云锦到底有什么好。”宁王妃苦笑着追问:“殿下对她念念不忘也就罢了,竟连你这个从没亲近过女色的人也被勾去了魂魄。” 夏云锦确实长的很美,可美貌女子对宁王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萧晋,长了十几年,几乎从未流露出任何女子的半点兴趣。现在竟然也为夏云锦倾心。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萧晋眼也不眨的说道:“你让我说她哪点好,我也说不出来。反正我就是喜欢她。” 谎言说多了,果然会越说越顺溜。昨天说的时候他的神色还有些僵硬,现在却是一脸郑重由不得人不信。 看着这样的萧晋,宁王妃的心情更加纷乱,忍不住说道:“六郎,你就忘了夏云锦吧!文怡表妹和明珠郡主都是难得的好姑娘。不管娶了哪一个,都是一门好亲事。你中意谁,母亲会为你登门提亲……” “大姐,”萧晋冷不丁的打断宁王妃:“你就这么希望亲弟弟将心上人让给你的丈夫吗?” 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戳进宁王妃脆弱的心脏。 宁王妃脸色一白,愣愣的看着萧晋。 萧晋依旧坐着,可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宝剑,明亮的近乎刺目:“殿下贪念美色,府里的歌姬舞姬美貌侍妾足有几十个。多一个夏云锦,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她对我来说,却是生平第一个动心的女子。若是失去了她,我大概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子。即使如此,你也还是要劝我退让吗?” 宁王妃无言以对,脸色愈发苍白。 正如同她了解萧晋一样,萧晋也同样了解她的脾气。做了十二年的王妃,早已被磨练的端庄娴雅。可她的心却是柔软的,这一辈子也无法更改。 她想用姐弟之情说服打动他,却不知道,他也有同样的打算。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强大 宁王妃是如何的纠结,傅氏又是如何的懊恼,这一切夏云锦当然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她过的也并不平静。 虽然叮嘱过朱掌柜让他不要乱说,可宁王那天声势浩荡的去了马场,马场里的伙计都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多嘴的在方大郎面前说了一句,然后方全就知道了。再然后,刘德海赵妈妈他们也都知道了。 众人几乎都有志一同的劝她:“娘子,宁王殿下对你如此倾心,若是能嫁进王府,岂不是美事一桩?” “若是你喜欢的是世子爷,那就嫁给世子爷。” ...... 总之不管嫁给谁,都是好事一桩。 夏云锦几乎解释到无力了:“你们别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他们有什么心思是他们的事情,我对他们两个都没半点兴趣。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想过成亲嫁人的事情,至少也得等过两年再说。” 这样的话重复多次之后,众人的热情总算消褪了不少。 这么大的动静,就连萧氏也有所耳闻。在夏云锦到吟春园来看望她的时候,萧氏竟也主动的问起了此事:“锦儿,我听赵妈妈说,宁王和世子都对你有意是吗?” 夏云锦无奈的苦笑一声:“娘,其实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宁王或许对我真的有些好感,不过,他早就娶妻生子,还有一堆侍妾,根本就不是良配。我对做别人的小妾半点兴趣都没有。” 出乎意料的,萧氏竟也点头赞成:“你说的对。好好的女儿家,要嫁也该找个正经人家嫁了,得做正室,做侍妾哪里是什么好事。以色事人,将来总有色衰的那一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夏云锦听的感动极了,一把攥住了萧氏的手:“娘......”理解万岁啊! 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萧氏又继续说道:“还是世子爷好多了。他年少有为尚未娶妻,又很喜欢你,和你倒是合适的一对......” 夏云锦听的哭笑不得。打断了萧氏:“娘,你真的想多了。他对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了,虽然他尚未娶妻,可是安国侯府的门第摆在那儿,他怎么可能娶我为正妻。所以,你就别东想西想的瞎操心了。” 萧氏听了这样的话,有些失望也有些无奈,半晌才叹道:“这么说,他们两个都不是良配了。” 虽然她很多事情都忘了,可母女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抹杀不掉的。所以。当萧氏听赵妈妈说起宁王和世子对夏云锦有意的时候。心里既高兴又骄傲。翻来覆去激动的一夜都没睡好。一大早就急急的和夏云锦商议此事。没曾想她相中的女婿人选,却被夏云锦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夏云锦见她一脸失望,心里顿时一软,笑着哄道:“娘。你就别操心这个了。先安心养病,等把身子养好了再为我操心终身大事也不迟。” 萧氏笑着嗯了一声。 正说着话,杜郎中来了。 萧氏在床上静养了几个月,从一开始的每天都施针,到后来的三天一次,再到现在的五天一次,每次施针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夏云锦在外间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杜郎中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杜郎中,我娘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夏云锦关切的问道。 杜郎中淡淡的应道:“萧夫人当日中毒很深。当时虽然抢了这条命回来,却也大大的伤了元气。所以才要一直卧床静养,用养身的方子慢慢调养,再施针治疗。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身子虽然虚弱。却也没有大碍了。不过,因为脑子受了损伤,所以记忆也受了损。这个能否治好,就得看天意了。” 此时没有任何先进的仪器,对病情的诊断完全要靠大夫的医术和经验。杜郎中能清晰的分析出病因和现状,已经是极厉害了。 夏云锦由衷的说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若是没有你尽心为我娘诊治,她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 杜郎中毫不客气的领了这份赞美:“这你倒没说错。若是换了个庸医来,你娘这条命能不能救回来都不好说。更不用说下床走动了。”语气中隐隐流露出傲气和自信。 这样的傲气和自信,当然不会是凭空而来。分明是医术极高明又长期受人尊敬追捧的名医才会有的做派。 夏云锦心里微微一动,笑着试探道:“你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会做个走方郎中?” 杜郎中笑容一僵,神色陡然冷了下来:“这是我个人*,恕不奉告!” 夏云锦碰了个硬钉子,既有些没趣又觉得悻悻,心里又暗暗后悔。明知道杜郎中的身份来历不同寻常,还问这些做什么。这不是生生的在戳人家的伤口吗? 夏云锦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这些日子不是在忙着做药试药吗?药丸做成功了吗?” 杜郎中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一味新药是这么容易就能研制好的吗?至少也得治好几个病患才能算成功。现在离成功还早的很。再说了,还得抽出时间给方二郎那个小子治伤,我都快忙死了。” 得,看来今天杜郎中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样,已经接连碰钉子了。 夏云锦决定还是不招惹他了:“你时间这么宝贵,我就不拖着你聊天了。你快些回院子继续忙活吧!” 杜郎中却又不肯走了:“三娘子,我近来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宁王和世子爷都对你有意,不知是真是假?”他说话一向直接,这两句话问的更是直白。 夏云锦没什么害臊之类的反应,反而一脸的惊叹:“你竟然也关心这种事情!”她还以为,他的眼里只有病症和他的药箱呢! 杜郎中不置可否。他当然从不是多事的人,更不喜多嘴长舌。可事关夏云锦的终身大事,他在听到风声之后,不免也向小厮打听了几句。今天见到夏云锦提起这个话题,自然也是有用意的。 “三娘子,宁王虽然身份尊贵,却非你的良配。”杜郎中淡淡的提醒。 夏云锦又是一怔。杜郎中今天真是处处出人意料!不过,这句话却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口中却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你为什么会这么说。若是我能嫁给宁王为妾,这辈子都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定将来宁王做了太子做了皇上,我也能做上娘娘……” 杜郎中嗤笑一声,打断了夏云锦的话:“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之前又何必从马场悄悄跑回来。和宁王殿下多相处半日不是更好?” 夏云锦被讥讽了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杜郎中了解我。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宁王殿下不好?” 杜郎中眸光微闪:“宁王虽然不错,可是已经娶妻生子,他虽是嫡出的皇子,可皇后娘娘去世的早,在后宫中无人相助。反而不如大皇子康王殿下,宫里有贵妃娘娘撑腰。将来争太子之位,宁王未必稳占上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然会更倚重岳家安国侯府。所以,他绝不可能休弃王妃。你就算进了宁王府,最多也就是侧妃的名分。实在不算什么好归宿!” 夏云锦:“……” 她就是随口问问罢了,怎么也没料到杜郎中竟然说出那么长的一段话来。而且,比起夏府众人,杜郎中分析的更清晰更犀利。让人惊叹之余,又忍不住要怀疑他的身份。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宁王康王的事情如此熟悉?提起皇后和贵妃娘娘的口吻,也透着理所当然…… 他到底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杜郎中看着夏云锦瞠目结舌的样子,便猜到她对自己的来历生出了疑心,却没怎么后悔。那些曾经辉煌的过往,曾经是他心里最悔恨也最隐秘的伤痛。不过,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可以用最淡漠的语气提起熟悉的人和事。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杜郎中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问我也不会说。我只能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个字虚假。宁王看着风光显赫,可争夺皇位这种事情,一旦落败绝对没什么好下场。这种浑水千万别掺和。躲的远一些才是最佳的选择!” 夏云锦听的晕晕乎乎的,只会点头了。 杜郎中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又说了下去:“那个世子爷倒是比宁王要强一些。不管将来是谁做了太子,萧家都是勋贵世家,轻易不会倒台。他又尚未娶妻,若是肯许你正妻的位置,你不妨考虑考虑。要是他只打算纳你过门为妾,就将他撵的远远的。就算身份再高,也没有强娶的道理。” ……好强大的杜郎中! 夏云锦嘴巴微微张着,许久才合拢,定定神说道:“杜郎中,有件事你误会了。我对那个宁王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对那个柿子爷更是毫无好感。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反正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一)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却没能让杜郎中动容。 杜郎中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是啊,你看李二公子顺眼,自然对他们都没好感了。” 夏云锦:“……” 这种事情,杜郎中怎么会知道?他不是每天都忙着出诊寻找病患吗?!哪来的闲心和时间关心这些事! 杜郎中像是没看到夏云锦的羞恼一般,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用问我是怎么认识李二公子的。我只能告诉你,李二公子比宁王和世子都要复杂的多,更不适合你。”顿了顿又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大概应该能猜到我以前的身份了。不过,你心中有数就好,什么都别多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夏云锦好不容易才从恼羞和震惊中回过神来,想了想答道:“好,你的身世来历我不会多问。不过,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不妨多和我说一些。” 杜郎中随意的嗯了一声。似是已经猜到了夏云锦要问什么。 果然,就听夏云锦低声问道:“杨郎中和那两个伙计都被人害死了。方掌柜一直请了人暗中追查此事,官府那边也报了案,一直在调查。可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何人所为。只有一个嫌疑重的人。这个人姓宗,是个管事。你既然认识康王,那你认不认识他府上的宗二管事?” 有关追查凶手的事情,整个夏府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情。之前从未对杜郎中提起过。可现在,夏云锦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很自然的就问出了口。 杜郎中略一思忖,然后应道:“这个人我没见过,倒是听人说起过一两回。他明面上是康王府的二管事,负责管着各处田庄。不过,私底下也常替康王做些不太名誉的勾当。欺男霸女强占土地行凶杀人的事情倒是能做得出来。你若是想调查他的行踪,绝不是什么易事。因为他极少留在京城,常年都在外面走动。身边还带了不少身手好的侍卫。” 夏云锦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原来只有五成怀疑。可听杜郎中这么一说,这个宗二管事的嫌疑已经有了八成…… 杜郎中见她面色难看,忍不住追问道:“你是在怀疑他就是幕后的凶手吗?” 夏云锦面色沉凝:“这个我也说不好。这么多条人命可不是小事。他不过是康王府的管事,怎么敢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如果动手的人真是他,背后必然还有更厉害的人。” 杜郎中很快就明白了夏云锦的意思:“你是说,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康王在暗中指挥?” “我也希望我是在胡思乱想。”夏云锦扯了扯唇角,笑容却苦涩极了:“我实在想不出,堂堂的皇子,为什么要和我们夏家过不去。若是为了钱财,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杜郎中一语道破重重迷雾:“为了钱财确实不会。可要是为了马呢?你可别忘了。京城经营马场的一共就只有三家。若是能在暗中将夏家整垮。再控制王家和周家,那就相当于把马匹都控制在了手里。康王是宁王最大的劲敌。在兵力上拼不过宁王,他会另辟蹊径将势力深入各个军营里。若是能控制马匹的优劣,或是暗中在马的饲料饮水中动过什么手脚。在关键时候,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 这一番话,就像一盏明灯,将黑暗中的迷雾驱逐了大半。也让夏云锦茅塞顿开! 如果康王一直都有争夺太子之位的野心,暗中做的“准备工作”绝不会少。对夏家动手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或许,康王之前还拉拢过夏半山父子,只是没成功。所以才又拉拢了王家对付暗中对付夏家…… 夏云锦越想越是心惊,脸上再也没了半点笑意。 杜郎中自然知道夏云锦在忧心什么。 如果幕后的黑手真的是康王,夏家报仇一事基本是扯淡。能保住家业都是困难的事情。现在夏家没了撑门立户的男丁。所有的重任都压到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娘子身上。她压力大也是难免的。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不然还能帮她一把。 杜郎中暗暗叹口气,难得张口安慰人:“现在全是猜测,还不能断定就是康王做的。你先别胡思乱想。反正,想的再多也没用。堂堂皇子要是真的想对付夏家。大概就和捏死一只小鸡差不多。最多就是死的迟早的区别。” ……还不如什么都别说呢! 夏云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在事情还没彻底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妄下结论的。” 杜郎中点点头,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走了。 留下夏云锦一个人,在椅子上呆呆的坐了许久。连荷花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娘子,娘子!” 荷花连着喊了几声,夏云锦才回过神来:“荷花,你什么时候来了。” 荷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早就进来了,连着喊了几声你都没理。刚才是怎么了,是不是杜郎中说什么了?” 夏云锦含糊的应了过去。因为满腹心事,也没心情再多逗留。想了想,便起身去了竹林苑。 莲香正坐在窗前,低头绣着一个婴儿的肚兜。阳光透过窗棂撒在莲香白皙匀净的脸上,似是给她的俏脸镶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就这样看着莲香,夏云锦浮躁不安的心也静了许多。 莲香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夏云锦,忙笑着起身:“娘子怎么有空过来。” 夏云锦笑着应道:“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你。” 莲香抿唇笑了笑,却垂下了眼睑。 自从那一日动了胎气夏云锦追问无果之后,夏云锦便来的很少。今天特地过来,绝不可能就是探望这么简单吧…… 果然,夏云锦又提起了那一日的话题:“莲香,你这几日想起什么了吗?” 莲香心里一颤,低声应道:“对不起,三娘子,奴家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到底是真的记不起来,还是有意在隐瞒?夏云锦凝视着神色有一丝仓惶的莲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确实容易心软又不爱追根问底。可这不代表她就是傻子。莲香的种种表现都透着不同寻常,不像是一无所知。反而更像是因为顾忌什么,所以不肯吐露实情。如果是别的事情,莲香不想说也就罢了。这件事实在太过要紧,事关夏半山父子意外死亡的真凶,非得追问清楚不可。 一想到杜郎中刚才说的那些话,夏云锦的心里就像被一把无名的火烧着,脱口而出道:“莲香,你一直都在说谎。你分明知道些很重要的事情,可你却偏偏不肯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为大哥报仇吗?或者说,这件事其实根本和你有关,你也是害死大哥的凶手之一?” 这一连串的指责,一句比一句犀利,就像利刃戳中了胸膛,痛的鲜血淋漓。 莲香身子一颤,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哽咽着为自己辩白:“奴家没有,奴家怎么可能害死大郎。大郎对奴家这么好,奴家就算是再铁石心肠,也绝不可能动这样的念头……”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夏云锦不让自己心软,继续沉声追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现在全都告诉我,我或许还能相信你。” 莲香却又不肯张口了,只是一直不停的哭。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看莲香这样的反应,夏云锦反而冷静下来。看来,莲香是真的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至于她为什么一直隐瞒不肯说,必然也有她的苦衷。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得击溃莲香的心防,让她吐露真相…… “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夏云锦紧紧的盯着莲香,缓缓说道:“在大哥出事前,有人找过大哥。那个人,就是康王府的宗管事,我说的对不对?” 莲香骇然,连哭都忘了,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夏云锦,脸颊上还挂着泪珠。 她猜中了!宗管事之前果然曾经找过夏半山夏安平! 夏云锦猜中了事实,却丝毫没觉得开心,心里反而愈发的苦涩。果然是这样,幕后的凶手竟然真的是康王府……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所有的慌乱和恐惧都挥开,继续说道:“事情的真相我已经都知道了。害死父亲和大哥的凶手就是那个宗管事,幕后的主谋就是康王!” 莲香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三娘子,你怎么知道这些?” 夏云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就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不然,我们夏家也容不下你了。” 莲香咬着嘴唇,忽的惨然一笑:“其实,奴家本就不该到夏家来。可奴家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只有躲在夏家,才可能安然生下孩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二) 莲香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脸色愈发苍白,缓缓说道:“这事情还得从年初说起。有段日子,大郎一直心事重重,奴家觉得不对劲,便特地备了美酒邀了他来。大郎一开始不肯说,喝了几杯酒之后,才对我奴家吐露了一些事情。奴家当时听了,也被吓到了……” 原来,康王府的宗二管事暗中找上了夏家父子,替康王招揽夏家父子。只要夏家肯投靠康王府,为康王暗中提供最优良的战马兵器粮食,康王日后成了太子,就会扶持夏家成为皇商。这样的允诺当然极有吸引力。夏家若是一跃成了皇商,就能摆脱商户的卑微地位。这对夏半山父子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的喜事。 可巨大诱惑的背后,却又隐藏着重重危机。一旦夏家投靠了康王府,就等于将夏家的未来都压在了康王的身上。若是康王能顺利做上太子,自然是好事。万一康王夺储失败,等待夏家的命运必然是凄惨的。所以,在犹豫踌躇许久之后,夏半山夏安平父子两个终于做出了决定,委婉的拒绝了康王府的招揽。 宗二管事当场便震怒不已,甚至语出威胁。夏半山却是个硬气的性子,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动摇,当场闹了个不欢而散! “......那位宗管事临走时放了狠话,说是一定不会放过夏家。大郎忧心忡忡,一连多日都没睡好。”莲香说到这儿,忽的停顿了片刻。 夏云锦下意识的追问:“后来呢?” “后来,夏家就接到了兵部的这笔订单。”莲香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 夏云锦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眼眸中闪出了怒焰:“这根本就是康王府设下的圈套。” 听了莲香这一席话,往日许多想不通的地方茅塞顿开。 夏半山父子的意外身亡,根本就是康王指使宗管事所为。那个钱侍郎显然也是康王一派的人马。在康王的授意下对夏家步步紧逼。还有之后一连串针对夏家的举动,应该都是康王在幕后主使。所以,那个宗管事才如此胆大的行凶杀人。 现在想来。康王在招揽夏家失败之后,肯定又瞄上了王家。胆大心黑的王升荣欢欣鼓舞的接过了这根橄榄枝。成了康王府的走狗。又联合了周家一起对付夏家。目的就是要将夏家压垮,然后将京城所有的马匹生意都抢到手里。 杜郎中那一番精辟犀利的分析竟然全中了。康王果然野心不小...... 夏云锦越想越觉得心惊,面色沉凝,半天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有件事我还是觉得奇怪。就算他们想对付爹和大哥,可他们为什么这么清楚爹和大哥的行踪?” 方全之前曾经说过。夏半山夏安平出行很低调,知道他们路线的人也极少。康王府的人却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并且行凶杀人。这其中分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莲香咬着嘴唇,泪水不停的滑落,断断续续的哽咽:“都是奴家的错......” 夏云锦听着这话音不对劲。再看莲香满含羞愧和自责的面容,心里陡然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大哥的死真的和你有关?” 莲香脸白如纸,双手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嘴唇颤抖着。许久才挤出一个字:“是。” 这一次,轮到夏云锦面色一变。这一切,竟然真的和莲香有关! 莲香在说出这个字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用帕子擦了眼泪。低低的说道:“大郎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在奴家那里说了会儿话就走了。他走了之后,奴家就睡下了。没想到,却有几个蒙着脸的恶汉半夜闯进了奴家的屋子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把奴家逼得醒了过来......” 当时,莲香被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深更半夜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念头就是要被劫色劫财了,而且,这几个男子俱都蒙着面,鬼鬼祟祟的,显然不是善类。 好在那些人虽然目光放肆,却没有侵犯她,只是反复逼问:“夏安平明天会出发,你肯定知道他一路上要经过哪些地方。快些告诉我们,不然就一刀结果了你!” 莲香一开始不肯说,可其中一个男子狞笑着逼上前来:“你这个臭婊子,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说,老子就先奸后杀。再用刀划花你的脸。”边说边扬起了手中的刀,猛的从她的脸颊边擦过。 莲香被吓的魂飞魄散,哭喊着说了实话。 那几个蒙面男子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之后,本想杀人灭口。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男子却沉声说道:“暂且将她的性命留着。不然,风声一走漏出去,夏半山和夏安平就会有所察觉。再想动手就不易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莲香得以留下了性命。 待那些人走了之后,莲香心有余悸,哭了许久才渐渐冷静下来。再回想之前听到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害怕。忙穿好了衣服,想偷偷跑到夏家送信。可那个时候还是半夜,各坊的门都没开。她就算是想送信也没办法。硬是耐着性子等到了天亮。可那个时候再赶到夏家却迟了,夏半山和夏安平已经启程了。 莲香在忐忑难安中等了几天,等来的却是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的噩耗。她当场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之后,懊悔自责几乎要将她折磨的疯了。如果不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莲香根本就撑不下去。 ...... “都怪奴家,都是奴家的错!”莲香满脸泪水,泣不成声:“如果奴家当时没有告诉他们大郎的行程,大郎就不会死了!” 夏云锦头脑里乱哄哄的,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理智告诉她,这事真的不能怪莲香。一介弱女子,半夜遇到蒙面的匪徒,若是不说出夏安平的下落就会当场身亡。在那样的情况下,莲香顶不住也是难免的。而且,以康王府的行事风格来看,就算夏半山夏安平躲过了这一回,也躲不过下一回。 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夏安平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莲香,可想而知对她是多么的信任。她却泄露了夏安平的行踪,成了夏安平意外身亡的帮凶。更令夏云锦耿耿于怀的一点是,莲香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一直将所有人都瞒在鼓里。 “你早就知道是康王府的人害了爹和大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夏云锦直直的看着莲香,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怒意:“你知道我和方掌柜刘管事为了追查幕后真凶的事情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吗?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说!” 莲香泪如雨下:“奴家实在没脸说......” 她若是说了,哪里还有脸在夏家待下去? 夏云锦又气又恼,说话也难听了起来:“你也太自私了吧!就为了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夏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了下来。要不是我今天追问,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下去?” 莲香双手掩着脸,哭个不停。 夏云锦本就心浮气躁,听着莲香的哭声非但没有心软,反而怒火嗖嗖的往上涌:“都这个时候了,哭还有什么用?要是哭就能解决问题,我现在就陪着你一起哭。最好是能哭的康王心软,以后放过夏家岂不是更好?” 莲香肩膀不停的耸动着,拼命的想把哭声咽回去。可努力了半天,却依然没能忍住抽泣。甚至不时轻声打嗝起来:“三、三娘子,奴家确实不该瞒着你。其实,奴家这些日子一直在后悔。可又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说到这儿,又抽抽噎噎的哭了片刻,声音都哭的沙哑了。 “好了,你别再哭了。”夏云锦还在气头上,依旧没什么好声气。可一看到莲香的肚子,就算再生气,也只能稍稍放软了语气:“你总得顾着肚中的孩子。再这么哭下去,肯定又会动胎气了。” 莲香哭声一顿,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她一张脸憋的通红,又是满脸的泪水,看着十分的狼狈:“三娘子,你……还肯让奴家留在夏家吗?” 她一直不敢说出实情,就是担心夏云锦知道了真相之后不肯收留她。她现在怀着孩子,断然不能再回送来迎往的怜花阁。若是夏家再容不下她,她真的不知该去哪儿了。 “你不留在夏家,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夏云锦反问。 莲香羞愧的摇摇头:“奴家自小就被卖到怜花阁,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亲人可以投靠。怜花阁更是万万不能回去了。自从大郎走后,王升荣一直对奴婢纠缠不休。奴家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才厚颜求夏家收留奴家……”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莲香才愈发不敢提起当日的事情。唯恐夏家的人知道了真相,会将她撵出府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顾虑 这几个月来,莲香的心里也并不好过。 白天的时候装着若无其事,一到了晚上,便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有时候梦到那些恶人闯进屋子里用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情景,有时还会梦到夏安平惨死时候的样子。夏云锦待她的温柔和善更令她愧疚不安。欺瞒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绝不是好受的滋味。 这样日复一日的煎熬,她却咬牙硬撑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奴家对不起大郎。可奴家现在不能死,”莲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卑微可怜的祈求:“奴家要为大郎生下这个孩子。等孩子安然出生了,奴家再去地下寻大郎……” 夏云锦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还在生气这回事了,立刻说道:“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就算生下了孩子,也万万不能自寻短见。” 莲香凄然一笑:“奴家害死了大郎,哪还有颜面苟活在世上。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奴家早在听到大郎死讯的时候就随大郎去了。” 颓然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自责。 夏云锦只得收拾起纷乱的心情,安抚莲香几句:“你安心养胎,千万别胡思乱想。那些事情既然发生过了,想的再多也没用。说句不好听的,大哥已经死了。就算你也寻了短见,也换不来大哥的性命。既然是这样,你寻死觅活的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的活下去,以后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孩子。这样,大哥在九泉之下才会真正的安息。” 莲香怔怔了许久,才含泪道:“三娘子,你真的不怪奴家吗?” 夏云锦很老实的答道:“怎么不怪。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更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已经做错的事情是没办法更改了。所以才要更好的活下去,做更多的事情来弥补曾经犯过的错误。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大哥。就听我的,什么都别乱想,一定要好好养胎安然的生下孩子。” 莲香感动的红了眼眶。点点头应下了。 夏云锦见莲香情绪稍微平稳下来,不由得暗暗松口气。 深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又取得了夏云锦的原谅,莲香的心情平和了许多。也终于想起了另一件忧心的事情来:“三娘子,你现在终于知道幕后的主谋是谁了。若是康王府不肯放过夏家,该怎么办?” 莲香压根就没敢想过要报仇,只暗暗祈祷着康王府肯放过夏家。可现在,这显然是一个奢望。康王府根本就不肯放过夏家,只是碍着天子脚下不能做的太明显。不然夏家大概撑不到现在。 夏云锦心里也乱糟糟的,面上却故作轻松的笑道:“这些事你就不用烦心了。我自有对策!” 莲香不无疑惑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不是她对夏云锦没信心,只是她实在想不到夏云锦能有什么法子对付康王。 夏云锦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说服莲香,索性胡扯了几句:“你这两天也该有所耳闻了吧!宁王殿下一直对我有意。我要报仇,可以借助宁王殿下的力量……” 等等! 夏云锦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了一个梦境片段。那个高大的男子亲密的将女子揽入怀中……莫非,梦境中的那一幕,是夏云锦前世里的生活片段?那个男子,难道就是宁王?! 夏家的敌人是康王。要想报仇,当然得借助更强的力量。所以,前世的夏云锦选择嫁给宁王为妾。在夺得宁王的宠爱欢心之后,又挑唆着宁王对付康王。可如果是这样,夏云锦最后为什么会自尽身亡?是因为报仇没成功。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夏云锦说到一半就停顿了下来,然后愣了半天都没说话。莲香心里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三娘子,你在想什么,怎么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夏云锦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走神了。”顿了顿又道:“今天我们两个人说的话,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些,明白了吗?” 事情的真相一旦传开了,莲香在夏家也就没了立足之地。不说别人,就一个性情暴躁易怒冲动武力值又高的周蓉,就足够莲香吃不消的了。 莲香稍微一想,便猜到了夏云锦的心意,感激的应下了。 夏云锦心事重重,也没心情和莲香再多说,随意的叮嘱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莲香送走了夏云锦之后,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又哭了许久。不过,比起以前的悔恨自责,这一次的泪水却是释然轻松多了。那样沉痛的秘密,因为有人分担,似乎也变的轻松了一些。 …… 夏云锦根本就没有吃午饭的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腊梅略有些不安的问道:“娘子,饭菜不合胃口吗?”腊梅的厨艺在几个丫鬟里是最好的,也常常下厨。今天的午饭,就是出自腊梅的手笔。往日夏云锦都很捧场,今天却只吃了几口。也难怪腊梅会忐忑了。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你的厨艺很好,是我没胃口。” 腊梅不善言辞,虽然看得出夏云锦心情不佳,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半晌才闷闷的说道:“奴婢去叫荷花来。”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今天得知的消息实在太多了。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得好好的理一理才行。至少得想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腊梅用了声是,利落的收拾好碗筷,便退了下去。 夏云锦起身走到窗边。静静的思索起来。 比起之前的胡乱猜疑,现在已经是大有收获了。知道了幕后主谋是谁,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也正因为如此,接下来要面临的困境才更令人头痛。 一直在暗中对付夏家的是康王府,夏家要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自保并且报仇?难道真的要像前世的夏云锦一样,为了报仇就要委身宁王吗? 不,不行!不管为了什么,她都绝不会以自己的终身幸福作为代价! 夏云锦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然后继续苦思冥想。 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好法子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投机取巧的法子都显得苍白无力……或许,还有个法子。就是找出证据,将夏半山父子遇害一事的真相公布于世。到那个时候,康王府就算顾忌着流言蜚语,也不敢再对夏家动手了。 可这么做也有不少风险。现在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若是轻易将真相说出来,非但不能取信于人,还会彻底的激怒康王府。反而会让夏家处于更大的危险和更大的被动中。所以,此时绝不宜轻举妄动。 …… 腊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娘子,方掌柜和刘管事来了。” 夏云锦回过神来,想了想应道:“你先领着他们两个到偏厅里小坐片刻,我一会儿就来。”在同一时间里,夏云锦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方全和刘德海。刘德海还好一些,方全却易怒冲动。要是他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夏云锦想好之后,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神态都调整到平日的样子,去见了方全刘德海两人。 可惜,她伪装的功力还不够。眉宇间的一丝忧色还是被方全看了出来。 方全关切的问道:“娘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为了明天去宁王府的事情忧心?” 夏云锦顺着他的话音应道:“是啊,我心里确实有些担心呢!” 刘德海笑着宽慰道:“娘子不必忧心。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就算对你有意,也绝不会做出轻浮的举止来。” “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陪娘子一起去好了。”方全显然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到时候我会一直陪在娘子身边,宁王殿下想和娘子独处也没机会了。” 按理来说,这个提议确实很好。夏云锦也有些心动了,却迟迟没张口应下。 以前对她来说,宁王就是一个贪图美色觊觎她的男人,她对这样的男子生不出什么好感,也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可现在,在猜到了夏云锦前世和宁王的纠葛之后,再想起宁王,心情就有些复杂了。而且,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求着宁王的那一天…… 方全见夏云锦一脸犹豫,不由得一愣,旋即开起了玩笑:“莫非娘子又改主意想和宁王殿下好好亲近亲近了?” 夏云锦失笑:“这怎么可能!” 她的语气十分干脆,让方全略略有些失望。 夏云锦只当没看出方全的失望,笑着说道:“我是在想,明天去宁王府是取银子,去的人多了反而显得我心虚。我就这么坦坦荡荡的一个人去,到那儿取了银子就回来。” 她的语气十分自然,就连方全和刘德海也没听出半点不对劲来。两人没再多说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一百二十章 同行(一) 这一个晚上,夏云锦辗转反侧,久久没能入眠。 可惜的是,翻来覆去一整晚,也没能想出好主意解决眼前的困境。反而越想越觉得头痛。夏云锦逼着自己将思绪转移到明天的宁王府之行来。 她和宁王没多少接触,却也能从他的行事风格猜出明天的王府之行应该会有“意外的惊喜”。比如说宁王殿下特意留在府里等她之类的。还有那个典型中二病症状的柿子萧晋,为了阻挠宁王和她接近,甚至不惜假装对她有意。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知想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似乎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天就亮了。 小茉莉来叫夏云锦起床,被她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娘子,你该不是一夜都没睡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夏云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又拍了拍表情僵硬的脸:“脸色真的很难看吗?”满腹心事,能睡的好才是怪事。 小茉莉很诚实的应道:“确实很难看。眼下还有黑眼圈,就这么出门,非把人吓到不可。” 夏云锦:“......” 她可不可以说,其实这样正合她的心意? 再一想,那天去马场的时候,她故意穿成那副样子,宁王也没被吓跑。现在故意扮丑估计也毫无用处了。 不管夏云锦是怎么想,几个丫鬟却有志一同的认为,必须要收拾的娇美动人才可以出门。因为父兄双亡,要守孝一年,那些鲜艳的衣服不能上身。只能穿些素净淡雅的颜色。不过,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本就是最美的时候,无需华服胭脂妆点也一样耀目。 夏云锦一夜没睡好。面色有些暗淡。桃花特地调了颜色柔和的脂粉,在脸上敷了薄薄的一层。气色看起来果然好多了。再换上今年的新做的天水碧罗裙,将长长的秀发挽起。戴上一朵浅粉色的绢花。眉目精致如画,袅袅动人。 夏云锦看了镜子一眼。生平第一次觉得长的太美其实也挺烦恼。就这么随便收拾一下,就足够令人眼前一亮。如果不是长的那么美,宁王也不会对她留心,现在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娘子,马车已经备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该出发去宁王府了。”荷花笑着说道:“要是迟了可不好。” 夏云锦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挥开。笑着点头:“嗯,是该早点去,这样也能早去早回。我可没打算赖在宁王府蹭午饭。” 荷花等人都被逗乐了。 正说笑着,赵妈妈也来了。笑吟吟的说道:“娘子,老奴今天厚颜自荐一回,陪着你一起去王府。娘子可别嫌弃老奴才是。” 方全和刘德海毕竟都是男子,陪着夏云锦同去多有不便。赵妈妈就不同了,可以一直陪在夏云锦的身边。其实。夏云锦之前也动过让赵妈妈陪自己去的念头。又担心府里没个坐镇的人,这才没张口。真没想到,赵妈妈竟主动过来了。 夏云锦心里一热,唇角扬起:“有赵妈妈陪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除了赵妈妈之外。夏云锦又特意将四个丫鬟都带上了。至于护卫家丁就不必带了.....真要出什么事,有没有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 马车就停在门口,贺二郎精神抖擞的站在马车旁,远远的见到夏云锦的身影,忙将车门打开。 夏云锦不疾不徐的走到了马车边,正准备上马车,耳边忽的传来马蹄声响。那声音由远至近,渐渐清晰。 夏云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远远的有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因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看不清马上之人的面孔。可那个黑色的身影却有些眼熟...... 这个人是谁? 夏云锦心里陡然浮起一个不太美妙的预感。老天,该不会是他来了吧!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那匹马越来越近,马上少年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飞扬的剑眉,黑亮的眼眸,薄薄的嘴唇边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不是萧晋还有谁! ...... 萧晋勒紧了缰绳,马很快停了下来。他十分利落的下了马,目光掠过众人震惊的脸,然后定定的落在夏云锦的脸上,神色自若的打了个招呼:“夏娘子这是要出门吗?” 明知故问!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柿子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今天是要去宁王府取银子。不知柿子爷一大早到夏家来,有何贵干?” 萧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就是随意的骑马出来转转,正巧转到这儿来了。” 夏云锦:“......” 众人:“......” 亏得他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来!安兴坊离永平坊这么远,怎么可能“随意地骑马转转”就转到这儿来了! 萧晋今天表现的格外彬彬有礼:“我正好打算去宁王府,和你顺路,就一起去好了。” ......夏云锦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僵硬。她昨天晚上还在猜萧晋会整出什么花样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了这么一出!要是真的和他一路招摇过市的去宁王府,只怕流言蜚语会传的满天飞!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柿子爷一番美意小女子心领了,不过就不劳烦柿子爷了。小女子自己去宁王府就行了。” 萧晋像没听见她的婉言拒绝一般,自顾自的上了马,调转了马头。然后用讶然的眼神看着夏云锦:“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可别让宁王殿下等的急了!” 夏云锦:“......” 赵妈妈也看出情形不对劲了,忙笑着上前打圆场:“老奴斗胆说几句,还望柿子爷不要生气。娘子今日去宁王府,并不是专程要去见宁王殿下,而是去取银子的。到了宁王府很快就会回来了。柿子爷担任要务,每天一定很忙,就不耽搁柿子爷宝贵的时间了......” 姜不愧是老的辣!也只有赵妈妈能把拒绝的话说的这么漂亮了!既委婉的表示了夏云锦并无高攀宁王府的心思,又含蓄的表露出夏云锦和萧晋保持距离的心意。 可惜,萧晋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半途放弃。赵妈妈这番话是白说了。 “我就是和夏娘子一路同行到宁王府而已,没别的意思。”萧晋似笑非笑的打断赵妈妈:“你们不必多虑。” 说的倒是轻巧!夏云锦忍不住轻哼一声:“柿子爷若是听不懂,我不妨说的清楚一点。我没打算和你一起去宁王府!” 赵妈妈荷花等人俱是一惊,夏云锦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好,万一惹怒了萧晋怎么办? 萧晋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问道:“为什么?” 亏他有脸这么问。 夏云锦心里又是不耐又是不快,说话好听不到哪儿去:“柿子爷当真想听吗?那我可就直说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乐意!这样的理由够充分了吗?”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晋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才装模作样还像那么回事。被夏云锦这么不客气的连番拒绝兼嫌弃,心情陡然不好了,嘴角的笑意悄然隐没,说话也难听了起来:“夏云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夏云锦眼中满是讥讽:“原来柿子爷耳力这么差,连话都听不清楚。好,我就再说一遍。请柿子爷高抬贵手,不要总和我这个商户之女纠缠不清。免得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再牵累了柿子爷的名声。” 最后一句,流露出了浓浓的嘲讽之意。要是真的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对萧晋来说不痛不痒无伤大雅。可对她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虽然她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乐意随意糟践自己的名声,更懒得配合萧晋的举动。 萧晋虽竭力隐忍,可心里的火气却被她嘲弄又不屑的眼神激了起来,俊脸陡的阴沉了下来。似想说什么,却又强自忍住了。 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尴尬。 夏云锦心里不由得暗暗嘀咕起来。若是按着往日的习惯,萧晋这个时候早该翻脸发火了。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赵妈妈忍不住悄悄冲夏云锦使眼色,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个法子把他劝走才行。 她也想啊!可萧晋绝不像是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夏云锦冲赵妈妈眨眼的时候,萧晋忽的张口说话了:“你们几个都退到一边去,我有话和夏云锦单独说。” 赵妈妈等人都是一惊,反射性的看向夏云锦。 夏云锦却想也不想的就张口附和:“你们先退下。”正好,她也有话要和萧晋单独“沟通”。 赵妈妈略一犹豫,便应了一声,领着几个丫鬟退了几米远。贺二郎也无奈的跟着退下了,不过却频频张望,耳朵更是竖的老长。只可惜,萧晋和夏云锦都有意的压低了声音,他们几个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同行(二)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云锦不耐的瞪着萧晋:“你可别说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真没见过这么没羞没臊的女子。随随便便的就把喜欢两个字说出了口。 萧晋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了一丝不自在,很快又恢复如常:“看来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本世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子。” 夏云锦也是一脸不快:“麻烦你把话说的清楚点,什么叫你这样的女子。我们两个很熟吗?你对我根本半点都不了解,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评断我?” 从见第一面开始,这个萧晋就似乎对她抱着很深的偏见。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还有语气都流露出隐隐的敌意和轻蔑。就好像她曾经狠狠的得罪过他一般…… 萧晋被噎了一下。那种莫名的怪异感又浮上了心头。 这个夏云锦,真的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夏云锦吗?为什么和记忆中的女子全然不同? 前世的她是宁王宠妾,宁王对她长宠不衰,正妻宁王妃却被冷落在一旁,郁郁寡欢之余,又生了场重病。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连内宅的事务也被她抢了去。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抑郁落寞,如同一朵失去水分的鲜花迅速枯萎凋零。而那个女子,却在宁王的宠爱里活的肆意张扬。 那个时候的他,对她是十分厌恶的。就连那张美的颠倒众生的脸,他也厌恶至极。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更让他对她恨之入骨。 重活这一世,他早已下定决心,决不让前世的一切重演。可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对付藏在暗中的对手。他按捺下心中所有的仇恨,慢慢绸缪准备。暗中积蓄力量。所以,他忍下“杀了她彻底消除这个隐患”的诱人冲动。改而用另一种合情合理不惹人怀疑的方式“解决隐患”。 可是,这个少女和他记忆中的根本完全不一样。性子率直。不擅说谎,更不擅作伪。心里想什么几乎都浮在脸上。对宁王的不假辞色,还有面对身份远高于自己的权贵时的淡然……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萧晋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看着夏云锦的眼神满是疑虑和探索。 夏云锦被他这么盯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的目光实在太锐利了,就像要透过这层皮囊,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揪出她这缕来自现代的灵魂…… “喂。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夏云锦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莫名的心虚:“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萧晋回过神来,故作不屑的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回答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今天若是没有我陪着你一起进宁王府。明天你就得乖乖的坐进王府的轿子,被抬进府了。” 夏云锦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根本就不想嫁给宁王,他总不能硬娶吧!” 萧晋冷笑一声:“你真是太天真了。宁王既然看中了你,怎么可能放过你。你真以为堂堂皇子的青睐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的吗?宁王还算是有风度的。所以容忍了你两次小小的拒绝。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你这回踏进王府,就别想再安然脱身了。” 夏云锦听的心里一沉。她盯着萧晋,想从他的面色中寻找说谎的痕迹。可惜她失望了。萧晋神情严肃,绝不像在说谎。 是她太天真把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吗?堂堂皇子想要一个女人,多的是有人替他想法子。她的意愿如何根本没人在乎。万一宁王真的不顾体面硬是让人把她关在府里,再来个霸王硬上弓什么的,到时候可就真的糟了…… 萧晋见她的脸色终于有些慌乱了,心里暗暗得意。 其实事情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宁王殿下虽然风流,却是个很骄傲的男人。做不出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来。他这么说,是故意吓唬她。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 “有我陪着你一起去王府,谁也不敢动歪心思。”萧晋继续说道:“代价是会传出一点谣言。到底孰轻孰重,你自己选择。”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度过眼前的难关更要紧了。可萧晋怎么会这么好心的要帮她?他浑身上下也看不出半点雷锋的样子好吗? 夏云锦怀疑的看着他:“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晋坦然应道:“当然有好处。你可别忘了,我的亲姐姐就是宁王的正妻。我当然不希望宁王娶一个喜欢的女子进府给大姐添堵了。” 这个理由不能说不充分了。萧晋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可夏云锦的心里总有一丝怪怪的感觉。似乎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萧晋却不给她多考虑的时间,不耐的催促道:“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出发,你真打算留在王府吃了午饭再回来吗?” 夏云锦心念电闪,终于咬牙点头:“好,我们两个一起去王府。” 萧晋心里暗喜,面上却维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记着,这可是你自己亲自选的。以后传出了什么流言可别赖我。” 夏云锦懒得和他耍嘴皮子:“行了,时间不早了,现在就出发。你骑马的时候记得离我的马车远一点,别让人看出来你和我是一路的。等到了王府再一起进去也不迟。”说着,看都没多看他一眼,麻溜的招呼众人一起上马车。 ……这个可恶的臭丫头,竟然敢嫌弃他! 萧晋恼火的瞪着夏云锦的背影。可是直到马车门关上,她都没回过头。萧晋只得忿忿的上了马。然后策马追了上去。 …… 赵妈妈刚一上马车,便忍不住问道:“娘子,你之前不肯和世子爷一起去王府。现在怎么又肯了?” 这事情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了。夏云锦没有多说,只简单的应道:“有他一起去,宁王和王妃都不会为难我。” 赵妈妈瞬间领会了夏云锦的意思,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 嘚嘚的马蹄声很快由远及近,然后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 夏云锦有些气恼的撩开车帘,瞪了那个悠闲骑着骏马的少年一眼:“不是让你离的远一点吗?” 萧晋挑眉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夏云锦咬牙切齿的继续瞪他:“你非要一直这么跟着我吗?” “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我就爱这么慢悠悠的骑马,不可以吗?”萧晋看着夏云锦气红的俏脸,心情忽然大好。 夏云锦忿忿的放下车帘,然后扬声喊了句:“贺二郎,快点驾车!” 贺二郎应了,高高的扬起马鞭,发出一声脆响。马车果然快了许多。可马车旁恼人的马蹄声却一直紧跟不放。很显然,马车加快速度的时候,萧晋也故意加快了速度。 夏云锦气不过,又撩起了车帘:“喂,你也太无聊了吧!” 萧晋难得占了上风,心情好极了,冲着夏云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骑马向来随性,想慢就慢想快就快。这你也要管,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一脸得意的样子实在太欠扁了!夏云锦忍住啐他一口的冲动,再一次忿忿的放下车帘。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理他了。 赵妈妈荷花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视一眼,眼中俱都是浓浓的笑意。 娘子口口声声说对世子爷没有好感。可现在看来,两人分明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嘛…… 幸好夏云锦没有听到她们几个的心声,不然肯定当场吐的心思都有了。她和萧晋互相看着不顺眼,绝对没有可能成为一对!一丝可能都没有! …… 今天的宁王府,气氛也和平时有异。 宁王妃如常的处理府里的事情,奇怪的是,一向忙碌的宁王今天居然也在府里。平日这个时候,宁王要么是上朝,要么就是进宫,或者是办些差事什么的。实在没事,以宁王的性子,也会叫上几个人到府里来闲谈消磨时间。像此刻这样闲闲无事待在府里的,可实在是太少见了。 一众侍妾不免蠢蠢欲动,有两个送茶到书房,还有两个送点心的。只可惜都被宁王身边的长随毫不客气的打发了回来。 那几个侍妾闹的灰头土脸,不免被人嘲笑了一通。 有机灵的婆子悄悄将这些禀报给宁王妃,满心以为宁王妃听到这样的事会很开心。 宁王妃却神色不变,甚至露出几分类似嘲弄的笑容,淡淡的说道:“行了,我知道了。”那些侍妾都是白费心机。宁王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夏云锦,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那个婆子见宁王妃神情漠然没有半点喜色,心里一个咯噔,哪里还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就在此刻,一个小厮匆匆的跑进来禀报:“启禀王妃,夏娘子的马车已经到了。” 宁王妃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听到那个小厮继续说道:“还有,世子爷和夏娘子一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贼船 什么? 宁王妃一惊,反射性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世子怎么会和她一起过来?” 那个小厮见宁王妃如此激动,心里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应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现在世子爷和夏娘子都在门房那儿等着呢!” 宁王妃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个六郎,果然是个犟脾气!这几天人人轮番劝说也没能劝服他,反而惹来了他更激烈的反应。现在竟然这么大剌剌的陪着夏云锦一起来王府了! 他这么一路陪着夏云锦招摇过市到宁王府来,还不知道落入了多少人的眼里。不出两天,萧六郎中意夏家娘子的事情大概就会飞速的传遍贵族圈。为贵妇们的茶余饭后提供了最佳的谈资...... 这些暂且不说,更关键的是宁王那边要怎么办?他今天一大早就特地留在了府里,到底是什么用意不言而喻。萧晋这么做,简直就是正面的和宁王对上了...... 那个小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宁王妃的吩咐,悄悄用眼角余光瞄了宁王妃一眼。却见宁王妃皱着眉头面色变幻不定,似乎有什么十分为难的事情一般。那小厮不敢再多看,老老实实的垂下了头继续等着。 宁王妃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说着,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娇红,你去迎一迎夏娘子,请她先到正厅里候着。娇蕊,你去请世子爷来见我。”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齐声应了。 ...... 同一时刻,也有小厮向宁王禀报了萧晋和夏云锦一起到王府的事。 宁王涵养虽好。可在听到此事时也不免变了脸色。 好一个萧晋!非但没有退让,还用这种方式向他宣战了!难道萧晋就不怕两男争一女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成了笑谈吗?或者,这根本就是萧晋的目的。想让他顾忌着流言蜚语打消心里的念想? 宁王虽然愤怒不已。却不得不承认,萧晋这一招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圣上已经到了知天命之龄。身体精力都大不如前。虽然还没定下立哪个皇子为太子,可在这一两年之内立储之事却是势在必行。七个皇子里有三个还没成年,俱都住在宫里。成年的四个皇子俱都开府另住。 在这四个皇子里,二皇子齐王天生体弱,一年倒有半年都得在府中静养。注定是与太子之位无缘。占了嫡出身份的宁王本来最占优势。可惜皇后去世的太早,在后宫里没有任何助力。在争夺储君一事上,多有不利。宁王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大皇子康王。 康王和四皇子平王是江贵妃一母同胞所出。当家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个江贵妃不过是个普通侍妾,因为肚皮争气,生下了长子。所以被封了太子侧妃。圣上登基之后,江贵妃又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一举被封为贵妃。在宫里的一众嫔妃里,也算是母凭子贵站稳了脚跟。皇后去世之后,后宫之位虚悬。江贵妃长期打理后宫琐事,虽无皇后之名,却有了皇后的实权。 康王有江贵妃在背后撑腰,还有嫡亲的兄弟相助,着实不可小觑。 当然了。宁王也有自己的优势。从血统上来说,他是最尊贵的皇子。自小又极得皇上欢心。这一点,从皇上特意将安国侯府长女萧如玉指婚给他就能窥出一斑了。安国侯府手握重兵,是勋贵武将之首。他娶了萧如玉,有了安国侯府这样的岳家,还有平西侯府和傅家这样的姻亲,实力已经隐隐超过了康王。 在立储君的关键时候,他要倚重岳家的地方绝不会少。所以,他绝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和唯一的小舅子闹翻,更不能让有心人借着这样的机会大做文章! 萧晋虽然年轻勇武,却绝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同样把这一点看的十分清楚,所以,今天才大张旗鼓的陪着夏云锦一起来了...... 短短片刻间,宁王心潮跌宕起伏,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分析的一清二楚,可这绝不代表他肯心甘情愿的咽下这口闷气。 来禀报的小厮虽然低着头看不清宁王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宁王散发出的无形的怒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宁王淡淡的说道:“这事王妃也知道了吗?” 小厮小心翼翼的说道:“管事同时派了人去向王妃回禀,王妃此时也该知道了。” 宁王默然片刻,才吩咐道:“你先退下吧!”别的什么也没说。 小厮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 门房里的气氛也很微妙。 门房管事一脸殷勤的扬着笑脸陪着萧晋说话:“世子爷既是来了,直接进去就是了。不必在这里候着。王妃若是知道了,定会怪小的了......” 萧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急,我陪着夏娘子在这里等一等。” 门房管事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坐在一旁的夏云锦一眼。 一大早宁王身边的长随便来吩咐过了,若是夏家的娘子来了,就命人去宁王那里禀报一声。作为在宁王府待了十几年的老人,他很快就领会了其中的含义。看来,府里很快又要多一位美人了...... 可世子萧晋陪着夏娘子到王府来,又是怎么回事? 夏云锦目不斜视的坐着,只当没留意到门房管事小厮们诧异又暧昧的眼神。心里却暗暗恼火,这个萧晋,说话口没遮拦,根本是故意让人误会! 等了片刻,就见两个姿色不俗的丫鬟娉婷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身材修长高挑,长着鹅蛋脸,含笑行礼:“奴婢娇红见过夏娘子,请夏娘子随奴婢一起进去。” 看言行举止气度,这个娇红肯定是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夏云锦微笑着点头应了,顺势站了起来。 另一个丫鬟个头稍微矮一些,皮肤十分白皙,容貌秀丽,对着萧晋行礼道:“世子爷,王妃命奴婢请你先过去说话。” 萧晋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笑道:“你去回禀大姐一声,我今日和夏娘子在一起形影不离,哪儿也不去。” 众人:“......” 夏云锦:“......” 夏云锦被众人微妙又复杂的目光看的恼火不已,狠狠的瞪了萧晋一眼。不准再胡说八道! 萧晋只当没看到夏云锦目光中的警告,好整以暇的起身,含笑看了过来:“我们一起走吧!” 夏云锦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可事到如今,想退缩也迟了,只好硬着头皮和萧晋并肩走了出去。身后的娇红娇蕊等人,俱都一脸错愕和震惊! 世子爷虽然年少英俊,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每次来宁王府,那些美貌丫鬟或是美艳妖娆的侍妾,他从来都不多看一眼。可今天,他竟然对夏娘子如此温柔殷勤...... 娇红和娇蕊楞了片刻,忙追了上去。心里却在暗暗叹气,待会儿可怎么向王妃交差?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夏云锦竭力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愤怒气恼:“我虽然答应了和你一起到王府来,可你的态度也太过火了吧!” 这样一传出去,可就不止流言蜚语这么简单了好吗?! 萧晋瞄了她一眼,看着她隐忍的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快。什么叫态度太过火了?她就那么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吗? 夏云锦压根没留意到他眼底的不悦,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待会儿见了王妃,你不准再胡说八道,听见没有!” 萧晋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这算什么反应!夏云锦恨的牙痒,又低声威胁道:“要是你再胡扯,我就起身就走,再也不理你了。” 萧晋斜睨她一眼:“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当然不是!”夏云锦一点面子都不给,俏脸绷的紧紧的:“我们之前说好的,在人前就是装装样子,只要把今天应付过去就好。可你是怎么做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萧晋显然是打定主意厚颜无耻到底了,面不改色的应道:“我刚才那么说,都是为了你着想。不信你等着看好了,宁王虽然在府里,今天也绝不会出来见你。” “真的?”夏云锦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 萧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他态度摆的这么明朗了,如果宁王还是不管不顾的出来见夏云锦,就等于是和他正式撕破了脸皮。他不止是宁王的小舅子,更是安国侯府世子,将来必然会继承爵位家业。宁王将来需要侯府的地方还多的是,怎么肯轻易和他翻脸? 如果宁王真是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人,或许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惜宁王太贪心了,既喜欢美人又舍不下江山。所以,今天这口闷气,宁王不咽也得咽下! 想及此,萧晋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说话间,已过了垂花门,宁王府的内宅近在眼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妃 娇红领着萧晋和夏云锦进了内堂。 夏云锦瞄着萧晋坐下之后,故意远远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萧晋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夏云锦的心里忽然掠过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萧晋长身而起,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然后紧挨着她坐下了。 众人:“......” 夏云锦已经没力气瞪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了。心里别提多懊恼多后悔!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的提议! ...... 娇蕊一路小跑到了宁王妃面前。宁王妃早已等的着急了,见娇蕊独自一人来了却不见萧晋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沉。犹自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世子爷呢?” 娇蕊鼓起勇气,小声应道:“世子爷不肯来,说是要和夏娘子形影不离。” 宁王妃:“……” 虽然早有预感,可听到娇蕊的回答之后,宁王妃还是有了眼前一黑的感觉。双腿一软,坐到了椅子上。 娇蕊被吓了一跳,忙凑过去扶着宁王妃的胳膊,担忧不已的问道:“王妃,你没事吧!” 宁王妃苍白着脸怔忪了片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你先退下,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娇蕊还想再说什么,宁王妃却已微微闭上了眼睛。娇蕊无奈的退了下去。 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宁王妃闭着眼睛,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无章。 其实,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对。自己的亲弟弟是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那一天晚上苦劝了那么久,他也没有丝毫动容。分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会退让了。今天更是用这个挑衅的举动,摆明车马和宁王杠上了。 宁王此时肯定也知道此事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刚想到这些,萧晋那句尖刻中带着失望的话又浮上了脑海:“大姐,你就真的这么希望亲弟弟将心上人让给你的丈夫吗?” 宁王妃苦涩的笑了。一边是贵为皇子的丈夫。一边却是自小就疼爱有加的亲弟弟。她夹在其中,那种左右为难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不管怎么说。她总得先将这个场子圆过去。免得闹的更难堪! 宁王妃站起身来,扬声喊道:“娇蕊,随我一起去见夏娘子。”她一贯的温和脾气,此时提起夏云锦的名字来,不免也多了三分的火气。 都是这个夏云锦,惹的宁王和萧晋都失魂落魄的,还闹到了现在这么尴尬的地步。红颜祸水。半点不假! …… 宁王妃的涵养功夫堪称一流,纵然心里又气又恼,可在见到萧晋和夏云锦的时候,却连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就像没看到两人紧紧的挨着状似亲密的坐在一起。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六郎,你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前几天不是还和我说会很忙,没空来看我吗?”语气亲昵而随意,轻轻松松的就将略有些尴尬的场面圆了过去。 可惜,萧晋却很不配合:“我本来是没空的。不过,锦儿今天第一次到王府来,我怕她不习惯。所以就陪她一起来了。” 宁王妃笑容微微一僵。 夏云锦已经无力吐槽萧晋的言行了,硬着头皮起身向宁王妃行礼:“小女子见过王妃。” 宁王妃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定定的落在夏云锦的脸上。十五岁的少女。就像枝头初绽的花苞一样鲜美娇嫩可人。那样的颜色将王府里一众风情妖娆的侍妾都比的黯然失色。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更是生机勃勃顾盼生姿。 怪不得宁王会念念不忘,怪不得连不知女色为何物的弟弟萧晋也动了心。这个夏云锦,确实有值得自傲的资本。 “夏娘子不必多礼,请坐吧!”宁王妃淡淡的说着,在上首坐了下来。一旁的丫鬟忙上了茶水点心。 宁王妃此时当然没有喝茶吃点心的心情,她甚至连多看夏云锦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主人没发话,夏云锦也不便随意张口,场面便有些冷清下来。 这是夏云锦第二次见宁王妃。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宁王妃的高贵娴雅端庄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今天,她显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客人,宁王妃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敷衍,甚至未及眼底。 想想也是难怪。站在宁王妃的立场,对她自然生不出好感来。到目前为止,宁王妃能维持着没动怒也没恶言相向,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萧晋打破了沉默:“大姐,我前些日子在夏家的马场挑了不少的好马,殿下说这些马算是他送给我的,还特地叮嘱夏娘子到王府来取银子。这件事,殿下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萧晋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就属这一句最中听了!夏云锦打起精神来,看向宁王妃。 萧晋开了话头,宁王妃不好不接:“殿下确实和我说过此事。账房那边也早把银子备好了。我这就让人取来。” 说着,便命人去账房取银子。 等了片刻,账房管事送了一张银票过来了。 夏云锦忙笑着接过银票,在看到银票上清晰的五千两的字样时,夏云锦顿时心花怒放。宁王府出手就是大方,随随便便一拿就是五千两银子。今天这一趟跑的真是值了! 夏云锦捧着银票,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王妃。” 萧晋看着她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忽然有了想笑的冲动。这个丫头,还真是坦率直白的可爱。银子当然人人都爱,可一般情况下,女子不都该表现的矜持一点吗?这么捧着银票眉开眼笑的,会被人耻笑俗气的!可她倒好,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表现出了欢喜…… 宁王妃也因为夏云锦的表现微微一愣,然后不自觉的轻轻皱了皱眉头。 宁王妃出身名门,自小接受的就是最严格的闺阁教育。她习惯了掩饰喜好,看夏云锦这副毫不掩饰心中欢喜的样子便觉得不太顺眼,淡然应道:“夏娘子不必客气,买马本来就是应该付银子的。这次劳烦你登门来取,已经是过意不去了。” 宁王妃的话语虽然客气,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和淡漠。 夏云锦虽察觉出了宁王妃态度冷淡,却没放在心上。只要熬过了今天,她以后绝不会再到宁王府来了。宁王妃喜不喜欢她真的无所谓,她半点都不在乎。所以,她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银票之后,便很坦然的坐在一旁喝起茶来。 宁王妃一边和萧晋随意的闲聊,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夏云锦的一举一动。 夏云锦没有半点不安,就这么捧着热茶小口喝着,目光随意的东看西看,却没多看萧晋一眼。那副坦荡磊落的样子,让人简直怀疑起她和萧晋之间根本没有半点暧昧私情…… 宁王妃忍不住看了萧晋一眼。 萧晋像是没看到宁王妃眼中的疑惑似的,笑着说道:“大姐,锦儿已经取了银子,也该告辞回去了。” 夏云锦这次十分配合,立刻笑着附和:“小女子也正想和王妃告辞。” 宁王妃十分客气的挽留了几句:“夏娘子还是第一次登门,怎么也得吃了午饭再走。我这就让厨房准备饭菜。” 这样的客套话当然不能当真。夏云锦忙笑着婉拒:“府中事情繁忙,小女子得早些回去。还请王妃见谅。” 这一次,宁王妃没有再挽留。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起身告辞。宁王今天从头至尾都没露面。真是太好了!看在圆满解决这件事的份上,她暂且原谅萧晋之前的举动了。 萧晋也随之起身告辞。 宁王妃笑着说道:“六郎,夏娘子有事就先回去。你既是没什么事,就留下陪我说说话吧!”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萧晋本想坚持和夏云锦一起走,转念一想,今天的戏已经做的足够了,过犹不及,还是留下哄一哄大姐好了。这么想着,便点头应下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夏云锦已经走了出去。 萧晋看着夏云锦迅即离开毫不留念的身影,那种怪异的不舒服又浮上了心头。他略略皱眉,迅速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挥开。 一转头,却见宁王妃沉着脸看了过来,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怒气:“六郎,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萧晋早有心里准备,淡然应道:“大姐,我早就向你表明过我的心意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吧!” 宁王妃被噎了一下,默然许久。半晌才无奈的叹道:“好,你既是喜欢那个夏云锦,我也无话可说。殿下那里我去和他说。不过,母亲那边就由你自己去说了。” 宁王妃的妥协和退让早在萧晋意料之中。可看着她黯然的样子,萧晋的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忽然有种冲动要说出部分真相。他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她好。不然,夏云锦进了王府,她的日子就要难熬了…… 话到了嘴边,终于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被人误解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坚持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摊牌 丫鬟娇红在前领路,夏云锦身上揣着崭新的五千两银票,十分愉快。也有了心情四处打量周围的景致。 娇红偶尔回头看一眼,见夏云锦神情轻松愉快,不由得暗暗撇嘴。有世子爷这么优秀出色的少年倾心,也怪不得夏娘子心情这么好了...... 再一转头,却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一身素色锦袍的男子面容俊朗意态悠闲,双手负在身后,目光遥遥的看了过来。 娇红一惊,忙快步走上前,盈盈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娇红,落在还来不及收敛笑意的夏云锦身上。 夏云锦暗叹一声倒霉。本以为今天已经成功躲过去了,再走出去一段路就能离开宁王府,谁能想到宁王殿下竟然在这儿等着。显然是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并及时回禀,所以时间地点都掐的如此精准,...... 这么正面碰上了,再躲躲闪闪的就太矫情了。夏云锦索性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行了个标准的敛衽礼:“小女子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凝视着那个优美的碧色身影,心里泛起前所未有的复杂感受,面上却不动声色:“夏娘子免礼。”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你们都退下,我有话和夏娘子单独说。” 这个“你们”,当然包括了赵妈妈等人。 娇红虽然不愿退下,却也不敢违抗宁王的命令,只是迅速的抬头看了夏云锦一眼。眼神中颇有几分“你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连殿下也对你动了心思”诸如此类的信息。 夏云锦没有心情去留意娇红的目光和心情如何,此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宁王特地在这儿等着她,当然是有话要说。 待所有人都退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绝对听不到两人说话时,宁王才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夏云锦的脸上。目光也变的灼热起来,慢慢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夏云锦,你抬头看着我。” 夏云锦被动的回视。看着宁王饱含侵略性的灼热目光,心里却没有多少欢喜。 以前她一直很向往变成一个人人喜欢的美人。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可她也终于体会到了美貌带来的困扰。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尤其是当对方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开罪的时候。更令人头痛! 宁王敏感的察觉到了夏云锦一刹那的失神,既觉得恼怒,又有些说不出口的挫败。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宁王也有些情绪不稳,原本想好的话被瞬间抛到了脑后,脱口而出问道:“夏云锦,你和萧晋是怎么回事?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了吧!” 夏云锦避重就轻的答道:“殿下特地叫住我。就是为了问这些吗?这是我的私事,请恕我不便作答。” 宁王眼神微微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如果我非问不可呢?”话语中已经隐隐的流露出了几分无形的威压。 如果夏云锦够聪明够冷静,这个时候就该点头说是。这么一来。就算宁王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也只会把账都记到萧晋的头上。到时候他们两人生出嫌隙斗的死去活来和她也没半毛钱的关系。 可夏云锦性子中的倔强却被宁王居高临下的质疑激了出来,毫无畏惧的回视,实话很自然的就出了口:“既然殿下非要问个清楚明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和柿子爷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我对柿子爷从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还没等宁王露出喜色,夏云锦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同样的,我对殿下也没有半点男女之思。多谢殿下对我的另眼相看。只可惜,这份情意我承担不起。殿下还是收回吧!” 宁王的笑意凝结在了嘴角,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如此不留情面直截了当的拒绝!身为男人的尊严被严重挫伤,那种憋闷中混合着一丝难堪的感觉,实在是滋味深刻...... 宁王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紧紧的盯着夏云锦说道:“一个人的情意,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夏云锦,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还从没这样惦记过一个女子。” “所以,我就该感激涕零迫不及待的表示欢喜?”夏云锦犀利的反问:“照这么说,喜欢我的我就都要回应不成?还是殿下觉得你的青睐对我来说是恩赐,我不能不领受?” 宁王没有回答,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这话直白的近乎刺耳,却该死的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原本真的是这么想的!哪怕夏云锦明里暗里的婉拒过他的示好,他也没特别的放在心上。甚至把她的冷淡视为另一种乐趣。只要他相中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属于他?所以,他从没想过,夏云锦竟是真的不喜欢他,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宁王深呼吸一口气,僵硬的问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中意我?” 反正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夏云锦索性将心里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不是你好不好的问题。你是大周朝的皇子,身份尊贵无人能及,长的好看,性子又温和体贴,如果论条件,比你强的人还真没几个。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你有任何的可能。原因很简单,你早已娶亲生子。府中又有这么多美丽的侍妾。我这个人在感情上很自私很任性,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同一个男子。将来我的丈夫,必须只有我一个女人。” 这番话说的真是畅快淋漓。 她的本性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不喜欢的也绝不肯勉强委屈自己。自从穿越以来,为了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她已经逼着自己改了不少。今天难得的畅所欲言,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宁王听了这番话,神情却变的十分微妙。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张口说道:“王妃嫁给我多年,向来温柔贤惠大度,我不可能休妻另娶。不过,我可以用侧妃之礼迎娶你。那些侍妾我可以通通安排好,保证她们没一个敢和你争风吃醋。要是你实在容不下她们,我可以将她们都送出府去......” “等一等!”夏云锦越听越觉得头大,连忙打断宁王:“我刚才说那些可绝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嫁给你的打算,你想多了!” 宁王没有生气,耐着性子说道:“你介意的不就是这些吗?我不可能许你正室之位,不过,皇子侧妃也是正经的皇家儿媳。以后生了孩子可以养在自己身边,也有进宫觐见的资格。至于那些侍妾,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我以后不碰她们就是了。” ......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好吗?她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他怎么还没弄懂她的意思? 夏云锦很努力的继续解释:“殿下,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在对你提要求提条件。我从头至尾也没打算过要嫁给你。你还是留着这番心意给别的女子吧!” 她这么拒绝,他总不至于还听不懂吧! 宁王果然沉下了脸,目光森冷:“说到底,你还是中意萧晋是吧!你就别做美梦了,虽然他尚未娶妻,不过,以安国侯府的门第是绝不会容你过门做正妻的。最多也就是个侧室。与其做世子侧室,倒不如做我的侧妃。将来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尊荣和富贵......” ……根本就没办法交流!之前说的那么多根本就是白说,这位宁王殿下实在太固执己见了! 夏云锦不得不气馁,忍住转头就走的冲动,淡淡的说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之,我对殿下没有半点别的心意。殿下堂堂七尺男儿,总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来吧!” 最后一句,将宁王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是啊,身为堂堂皇子,强娶民女这种没品位没格调的事情他还真的做不出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已经把拒绝的意思表露的这么明显了。他再继续说下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他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然后傲然的转身离开。这才符合他一向的做派。而不是磨磨唧唧的和一个对自己无意的女子纠缠不休...... 可不知怎么的,他脚下愣是纹丝没动。就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双腿,让他无法迈开半步! 宁王沉着脸不肯动弹,夏云锦也不好拔腿就走,只能站在那儿和他大眼瞪小眼。 赵妈妈等人频频往这边张望,虽然听不清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可宁王和夏云锦相持不下的僵硬气氛却是一眼可见。这样的情形,实在让人无法不担忧!只恨她们没胆子上前将夏云锦解救出来。 娇红也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情形,眉头早已拧了起来。 好在她刚才机灵,悄悄的命一个路过的小丫鬟给王妃送信去了。希望王妃能早点赶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对峙 宁王妃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萧晋说着闲话,门外忽的响起了娇蕊的声音:“启禀王妃,娇红让一个小丫鬟来送口信。” 宁王妃一怔。娇红不是送了夏云锦出去吗?怎么自己不回来复命,让小丫鬟送口信来又是怎么回事! 萧晋本来噙着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扬声说道:“让她进来。” 那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是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说话十分利索:“娇红姐姐命奴婢告诉王妃,她送夏娘子到了园子里,不知怎么殿下竟忽然来了。然后让娇红姐姐她们都退下,殿下说要和夏娘子单独说话。娇红姐姐没办法,只能在一旁候着。还请王妃过去打个圆场,不然......” 话还没说完,萧晋的脸色就变了,霍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宁王妃本该是最生气的那一个,可看萧晋这样的反应,那点生气和懊恼立刻就化成了担忧,扬声喊道:“六郎,你别冲动。等等我......” 萧晋早已大步走出了屋子。 此时的萧晋,心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愤怒。那股怒意来的如此汹涌急切。他甚至分不清这股怒意到底是从何而来。是因为宁王对夏云锦死心不息?还是因为担心前世的一切重演?抑或还有点的别的什么原因,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急切的念头。绝不能让宁王和夏云锦独处! 对,就是这样!萧晋疾步如风,异常蛮横的想着。虽然他对夏云锦没有任何兴趣,可现在既然在人前已经装的这么逼真了,他表现的愤怒点也是应该的! 于是,萧晋理直气壮的表现出了心上人遭人觊觎嫉火中烧的模样。远远的看到宁王夏云锦身影的那一刻,步伐愈发快了起来。 萧晋来的气势汹汹,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宁王本就郁闷不快的心情。在看到萧晋的那一刻,也腾的燃烧了起来。 萧晋大步走了过来。在夏云锦的身边站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殿下今日真是空闲,竟然待在府里没出去。早知道如此,我刚才就该去给殿下请安才是。” 宁王淡淡的应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不是陪王妃在说话吗?怎么忽然跑这儿来了。” 萧晋挑了挑眉,忽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非出来不可。或许,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心有灵犀?” 宁王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晋一眼:“六郎年纪还小,竟然也懂心有灵犀。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说起来。六郎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吧!” “多谢殿下关心。”萧晋也回以同样的笑容:“不过,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如果我真的要成亲了,必然是我找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子。”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没多看夏云锦一眼。可夏云锦忽然有了种化身为肉骨头的错觉...... 这种感觉上一次在马场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只是没那么强烈罢了。而眼前这两个男人,也都没了之前的矜持含蓄。对峙的气氛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这种时候,她好像说什么都很奇怪。于是,夏云锦干脆闭上嘴。垂下眼睑,专心的数着地上的蚂蚁。 耳边又传来宁王和萧晋的声音。 “六郎你难得有空到王府来,今天可得留下吃了午饭再走。我让人去把酒窖里最好的酒拿来,今天一定要喝个尽兴痛快。” “多谢殿下美意。不过,锦儿急着要走。我得亲自送她回去才能放心。”萧晋深谙人气死人不偿命之道,一句话就堵的宁王说不出话来。 对峙的时候,果然是厚颜无耻的人更占上风。宁王吃亏就吃亏在这一点,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晋扬着碍眼的温柔笑容,低头问道:“锦儿,你不是说要走吗?我这就送你回去。”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咬牙点头应了。 反正宁王已经误会了,索性就让他继续误会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宁王府再说。要不然,还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波折来。 萧晋见夏云锦如此配合,心情总算稍稍好转,笑着和宁王道别:“殿下,我和锦儿先走了。改日再来陪殿下小酌。” 宁王绝不愿看到萧晋和夏云锦一起离开,偏偏半点挽留的立场都没有。表情略有些僵硬的应道:“也好。下次另找个时间,我们不醉不归。” 萧晋含笑应下了,欣赏着宁王难看的脸色,心情指数一路飙升。 就在此刻,宁王妃终于也赶了过来。她匆匆的瞄了一眼,将三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强打起精神笑道:“六郎,你既是要送夏娘子回府,那就快些去吧!免得耽搁太多时间,耽误了正事。” 此言一出,宁王顿时微微色变,怒气迅速的涌了上来。她这么说算是什么意思,是表示站到了亲弟弟那一边吗? 夫妻多年,宁王妃对宁王的性子再熟悉不过。自然很清楚他此时的心情绝对不算美妙,此时也不去看他,只是看着萧晋。 萧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一幕当然是他乐意看到的,大姐果然还是疼他的。在一番犹豫挣扎之后,终于还是偏向了他。这也意味着夫妻之间必然会因此生出隔阂。比起日后的形同陌路,现在发生点争执不快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可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只有他知道,大姐却毫不知情。说出这样的话,此时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夏云锦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早点离开这里,以后打死她也不会再来了! …… 直到走出了宁王夫妇的视线,夏云锦才松了口气。此时忽然察觉到两道视线紧紧的盯着不放。 夏云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盯着我看做什么,没见过美人吗?” 大概是针锋相对的次数太多了,原本还有点顾忌对方身份,现在却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了。反正私底下什么德行彼此都清楚的很,也就没必要装模作样了。 萧晋斜睨她一眼:“美人我见的多了,你这样的我确实从没见过。” 这句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就不用多分析了,反正,萧晋的嘴里从来都吐不出象牙来。夏云锦懒得理他,将头扭到了一边。 萧晋却不肯放过她,略有些不快的追问:“你之前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又会和宁王纠缠不清?” 夏云锦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再问好吗?又不是我主动和他说话,是他把我拦下的好吧!这里可是宁王府,我就是想躲也找不到地方。” 萧晋眸光一闪,继续追问:“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夏云锦略有些不耐的应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没答应,你就别啰嗦追问了。” “你没答应?也就是说,他真的说了要纳你进府之类的话了是吧!”萧晋的俊脸又沉了下来,眼中闪着怒意。 夏云锦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萧晋:“是,他确实说了。说要以侧妃之礼迎娶我,还说会将府里的所有侍妾都打发出府。不过,我彻彻底底的拒绝了。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你非要追问不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么介意,到底是为了你大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对此事的在乎和紧张,远远超过了一个弟弟对亲姐的关心。让夏云锦情不自禁的生出了怀疑。说句不好听的,以宁王风流滥情的性子,纳一两个美人进府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为什么萧晋却对她充满了戒心?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夏云锦眼中的怀疑毕露无遗,萧晋心里一凛,故作镇静的应了回去:“当然是为了大姐。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顿了顿,又露出嘲弄的笑容:“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放心,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夏云锦翻了个白眼,啐了他一口:“呸!就算你跪在地上求着要娶我,我都懒得理你。” 各自放完狠话,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走到了宁王府的侧门处,在看到宁王府的门房管事时,立刻又恢复如常,甚至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在别人的眼中看来,这就是含情脉脉的对视啊含情脉脉! 然后,夏云锦上了马车,萧晋则翻身上马。马车徐徐远去,萧晋骑着骏马的身影也随之渐渐远去。 门房管事和小厮们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嘴巴久久都没合拢。 他们平日何曾见过世子爷对别的娘子这般殷勤过。就连对明珠郡主那样的美人儿都是不假辞色。 看来,世子爷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位夏娘子。 …… 宁王夫妇默默的回了院子,一路无话。 宁王妃垂着脸,没有看宁王。宁王却不肯放过她,直直的盯着她看了许久,一字一字的问道:“你真的想清楚想明白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夫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意思却十分复杂。 若是翻译的直白一点,其实就是你真的打算向着自己弟弟,却不站在自己的丈夫这一边吗? 宁王妃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是更久的沉默。 宁王虽然竭力隐忍压抑,可难看的面色却一览无遗。夫妻多年,宁王妃一向温柔贤惠,将王府里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对这个正妻的感情谈不上有多热烈,却也从未冷落过。夫妻两个也极少为了什么事争吵。没想到,今天竟为了此事闹的如此不愉快…… 宁王想到夏云锦的拒绝想到萧晋得意的笑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无法畅快的吐出来。半晌才又张口道:“你之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要说服六郎成亲吗?现在为什么又换了个态度?” 语气冷冽中夹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气。 宁王妃心里一缠,迅速的抬眸看了宁王一眼,正好看到宁王阴沉含怒的脸孔。心里陡然浮起一阵苦涩,语气却是温柔又平静的:“前两天臣妾特地喊了六郎过来,劝了他许久。不过,他的态度很坚定,臣妾实在说服不了他。”不但没说服他,反而被他说的羞愧动容了。 宁王冷笑一声:“果然是姐弟情深啊!看来都是本王的不是,让你们姐弟差点因为这件事闹翻。现在这样才是皆大欢喜。你这个做姐姐的一片护弟之心,六郎也很高兴。” 一连串的讥讽,听在宁王妃的耳中。就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在心头。那样尖锐的痛楚令人痛不可当。 这世上最伤人的,绝不是刀剑,而是你最在乎的那个人的冷言冷语。 宁王妃眼中闪着泪花,哽咽着说道:“殿下,臣妾绝没有要让你难堪的意思。只是六郎生性倔强又是个死心眼,他既是喜欢上了夏娘子,若是硬是逼着他退让,只怕他伤了心。今后再也遇不到喜欢的女子了……” 宁王想也不想的打断了她:“你只想到六郎会伤心,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会怎么样?”激动之余,竟连本王也忘了自称。 宁王妃愣愣的看着神情激动的宁王,心里的苦涩和痛楚迅速的蔓延开来。 她嫁给他十二年,生下了两个儿子。他身边美人从没断过,她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却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因为她很清楚,那些侍妾就是再得宠,也绝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可这一次真的很不一样。宁王对夏云锦的在意,超过了所有以往进府的美人。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和她怒颜相向! 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在意那个夏云锦……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溢出了眼角,宁王妃顾不得擦拭眼泪。就这么凄然的看着宁王:“殿下,不管怎么说,臣妾都是你的结发妻子。这么多年来,辛苦操持府里的琐事,教养两个儿子,自问没有疏忽之处。现在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这般质问臣妾。若是她真的进了王府,这王府还有臣妾的容身之地吗?” 宁王被噎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好像忽的断成了两截。有一半依旧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和宁王妃算清这笔账。另一半却在冷冷的提醒他。你到底在做什么?她才是你的正妻。你为一个女子和妻子争执吵闹,这等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堂堂宁王府岂不是成了笑话? 更何况,他今后倚重岳家的地方还很多。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和妻子闹翻了脸…… 宁王妃没有再说话,只是轻声的啜泣着。 宁王僵硬着表情,许久才深呼吸口气,有些生硬的说道:“你别哭了。刚才是本王一时情急,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样的安慰,让宁王妃的心情稍稍好转。用帕子擦了眼泪,强颜欢笑道:“是臣妾的不是,不该惹殿下不快。” 要让宁王高兴其实也不难,只要萧晋肯乖乖的退让。再将夏云锦抬进府来就行。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宁王妃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夹在丈夫和自己的亲弟弟之间,那种左右为难的滋味绝不好受。可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再轻易动摇。 宁王也很清楚她外柔内刚的性子,因此心里愈发烦躁。不过,却强自压抑着没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了,你别太激动了,先静下心来休息片刻。我还有事,就不在府里用午饭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宁王妃看着宁王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说什么有事,分明就是托辞。他根本就是不想留在府里,也不想再对着她这张脸罢了。原本还算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经过此事之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娇红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屋里传来隐隐的啜泣声,心里也不是滋味。犹豫片刻,终于大着胆子进了屋子,低声劝道:“王妃,殿下不过是一时为夏娘子的美色所迷。男人都是这样,贪恋新鲜。还没到手的,就更加念念不忘。等过了这阵子,殿下自然就会把夏娘子忘的一干二净。” 不,不是这样!若是换在以前,她大概也会这么想。可这一次,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宁王对夏云锦绝对是与众不同的!女人在这方面,直觉总是特别灵验。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伤心哭泣也无济于事。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点。绝不能因为此事让宁王府和安国侯府生出嫌隙。 宁王妃哭声渐止,用帕子擦了眼泪。 娇红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作用,不由得精神一振,又劝慰了一大通。 宁王妃没有吭声,就这么默默的听着。娇红一个人就像唱独角戏似的说了半天,直说的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宁王妃才张了口:“娇红,你现在就去安国侯府一趟,替我送个口信给夫人。” 娇红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忙点头应下了。 宁王妃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特地叮嘱:“记得快去快回。” …… 夏家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宽阔平整的街道上行驶着,骑在骏马上的英俊少年一直紧随其后,还时不时的骑马至马车旁,低声的说了一两句。那样毫不避讳的亲昵,足以让人看出这个少年和马车里的人关系不同寻常。 这个穿着黑色武服英姿勃勃的俊美少年实在是太惹眼了,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这个少年竟是安国侯府世子萧晋。 坐在茶楼里的几个男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真是奇怪了,这位世子爷不在神机营里练兵,也不在侯府里待着,跟着一辆马车做什么?这马车里到底是谁?” 有和夏家打过交道的,很快就认出了马车上的标记,立刻一拍大腿:“这是夏家的马车,里面的人肯定是夏家的人。夏家父子几个月前就出了意外死了,坐在马车上的必然是那位夏三娘子了。” 一提起夏三娘子,在场的男子俱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听说这位夏三娘子是个绝色美人,真没想到竟连安国侯府的世子也拜倒在了美人裙下。快些瞧瞧,世子爷又靠近马车边说悄悄话了,那脸上的笑容可别提多灿烂了…… 茶楼说闲话的一众男子,绝不会想到笑的一脸灿烂的萧晋在说什么。要是听到了,大概会更震惊。 “夏云锦,过了今天,你可就彻底在京城扬名了。”萧晋一脸笑容,语气里却有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堂堂安国侯府世子为你倾心,这消息足够劲爆了!” 马车里的夏云锦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快:“还不都怪你。我让你别送了,你非厚颜无耻的跟着。” 早上去宁王府的时候,茶楼饭庄这些地方都还没开始营业,路上行人也不算多。还不算特别眨眼。可现在就不同了。眼看着就快到正午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着实不少,茶楼饭庄里更是坐满了客人。萧晋这么大剌剌的跟在夏家马车的后面,不惹人注意才是怪事! 萧晋此时心情正好,也不和语出不敬的夏云锦计较,依旧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该高兴才对。等这个消息一传开,那些想对付夏家的人怎么也得收敛一点。” …… 这倒也是!就是不知道,安国侯府世子的招牌好不好用,能不能震慑住康王。要是康王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对付夏家就好了。 夏云锦心里默默的想着,难得的没有讥讽回去。 萧晋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故意低声挑衅:“喂,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不是太高兴,舌头被咬着了?” “呸!”果不其然,马车里顿时传来了气恼的声音:“你的舌头才被咬着了。你全家的舌头都被咬着了!” 萧晋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笑了。 神经病!夏云锦冲着外面瞪了一眼,明知道隔着车帘萧晋根本看不见。可做了这个动作周,心情顿时爽多了。 萧晋笑声忽的一顿,“咦”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路遇 夏云锦耳尖的听到这一声咦,眼珠一转,忽的高兴起来,很欢快的问道:“你是不是碰上熟人了。那正好,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好了!” 最后是以后也别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萧晋听出了她声音中迫不及待的欢快,声音冷了下来:“我确实看到了一个熟人。不过,你和这个人也很熟悉。要是见到了他,只怕你比我还舍不得走。” 夏云锦一愣,反射性的问道:“你到底看见谁了?” 萧晋轻哼一声,竟没回答这个问题。 夏云锦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张望。从她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见萧晋口中所谓的熟人是哪一个。只能看到马车旁不时走过的行人。 夏云锦并没有等的太久,她很快就知道这个“熟人”是谁了。 一个温润动听的青年男子声音徐徐响起:“真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上你。” 萧晋笑着应道:“是啊,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夏云锦心里微微一跳,她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了。真没想到,难得出府一趟,竟在半路上遇到了他…… 萧晋下了马,和那个俊美的青年男子笑着寒暄了几句。贺二郎一时不知该继续走,还是该停下。正想低声问一声,就听青年男子含笑问道:“怀远,不知这马车上坐的是谁,竟然劳烦你亲自护送?” 萧晋扯了扯唇角,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青年男子的脸孔,似要将他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要捕捉的一清二楚:“这是夏家的马车。马车里的人是夏娘子。” 青年男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原来竟是夏娘子。”却并不追问萧晋为什么会和夏云锦在一起。 萧晋看着李歆,心里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相请不如偶遇,既是这么巧的遇上了,我们不如找个饭庄一起吃午饭如何?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正好可以闲聊几句。” 李歆含笑应了,目光很自然的掠过了马车。 萧晋笑着走近马车边:“夏娘子。现在已经是正午了,一起吃了午饭再回夏家也不迟。” 车帘被撩起,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她没有回应萧晋的话,而是先冲着李歆笑了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公子,小女子不便下车见礼。还请李公子见谅。” 李歆微微一笑:“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四目相触,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萧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个夏云锦,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真是有眼无珠!以后总有她悔不当初的那一天! 萧晋定定神说道:“前面正好就有一家很出名的酒楼,我们去要个清静的雅间,方便说话。” 李歆没有异议。 夏云锦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柿子爷和李公子去酒楼吧!小女子府里还有事,就不去了。” 萧晋略有些不快的瞄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事非得急着赶回去。”其实,他原本也不是很想夏云锦留下一起吃午饭。可夏云锦当着李歆的面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让他觉得大失颜面。这个时候反而是真的不肯放夏云锦走了。 夏云锦扳回一局,心情颇为愉快,故意看着萧晋笑吟吟的说道:“都是夏家的事情,请恕小女子不便直言奉告。” 这简直就是正面挑衅! 萧晋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李歆说道:“夏娘子若是真的有急事,赶回去也无妨。若是事情没那么紧急,就留下一起吃午饭吧!” 夏云锦看了李歆一眼,竟然真的改变了主意:“也好,那小女子就厚颜叨扰了。” 萧晋:“……” 现在萧晋终于能稍稍体会到之前宁王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夏云锦态度亲昵是什么感受了。真是又憋闷又恼火! 咦?不对。他怎么拿自己和宁王做比较。宁王是脑子抽了才会喜欢这么一个女子,他可对这个夏云锦半点兴趣都没有。他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夏云锦驳了堂堂世子的面子!!! 夏云锦眼波流转,在看到萧晋骤然变黑的脸孔时,心情大好。分明就是个毛头小子,装什么深沉狂傲拽,想气他真的一点都不难,哈哈! 在看到夏云锦毫不掩饰的挑衅笑容后。萧晋的心情愈发恶劣。可当着李歆的面,他不肯表露一星半点。硬生生的把满腔的恼怒都咽了下去,笑着说道:“夏娘子肯赏光,那是再好不过了。” 夏云锦。这笔账我可记下了!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 …… 到了酒楼,立刻就有伙计殷勤的安顿马车。贺二郎荷花等人不便跟着进雅间,便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候着。赵妈妈随着夏云锦一起上了二楼雅间。 来伺候的伙计热情的笑问:“不知公子想点些什么菜?”边说边忍不住偷偷看了笑颜如花的夏云锦一眼。看一眼心里便是一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萧晋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伙计这副模样,不知怎么的火气更旺了,冷冷的瞪了伙计一眼:“把你们酒楼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那伙计平日也是机灵之辈,今天却因为浅笑盈然的美人有些神不守舍,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公子,我们酒楼的招牌菜足有二十道。你们就三个人,哪里能吃这么多……” 萧晋冷哼一声,语气愈发不好了:“我就爱多点一些,吃不完就放那儿看着,不行吗?” 声音里的寒意能把人冻的半死。 那伙计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连连陪笑:“是是是,都是小的嘴笨。小的这就去厨房说一声,菜肴很快就到。”说着,便麻溜的退了下去。 “柿子爷大人大量,何必和一个伙计置气。”夏云锦口中说的一本正经,可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分明含着满满的嘲笑。 小鸡肚肠!迁怒于人! 萧晋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两个词,竭力隐忍的火气立刻就窜了上来。可恨的是李歆也在,他不便和夏云锦吵架什么的。就是再生气,也得忍下再说。 夏云锦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愈发笑的得意。真是太爽了!总算把之前受的闲气闷气都还了回去! 李歆似也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笑着岔开话题:“再过两天就是新兵演练了。你不在神机营里加紧训练,怎么跑出来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会和夏云锦在一起。他们两个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今天怎么忽然会到了一起? 萧晋收敛心神,故作漫不经心的笑道:“神机营有郡王在,我去不去也没什么关系。”李歆真正想问的是他和夏云锦为什么会在一起吧!他才不会告诉李歆,就让李歆一个人冥思苦想猜去吧! 萧晋故意打马虎眼,李歆也不追问,又笑着换了个话题:“再过两天就是康王三儿子的满月宴了,你也接到请帖了吧!” 听到康王的名讳,夏云锦笑容凝结住了,神情也有些僵硬。 李歆留意到了夏云锦的异样,关切的问道:“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夏云锦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的笑着应道:“大概是马车坐的久了,腿有些麻,所以刚才有些失态。让李公子见笑了。” 她说的煞有其事,李歆也不好追问一个少女是否真的是腿麻了,便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怀远,你到时候打不打算去?” 萧晋随意的应了句:“到时候让人送份贺礼,我就不去了。”安国侯府和宁王府的关系摆在这儿,和康王府自然不必来往的太过密切。维持些场面上的来往就行了。 李歆对这一层关系也是心知肚明,闻言笑道:“少了你,到时候可就不热闹了。”顿了片刻又说道:“我平日都在宫里,难得有机会出宫,这样的好机会我可不能放过。” 看似随意的话语里,隐隐透出几分自嘲。 萧晋眸光一闪,忽的笑道:“你这么说可不妥。谁不知道你是皇上最宠爱最器重的人。比起几位皇子来也是不遑多让。皇上一直留你在宫里住着,别人看着可都羡慕的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细一品味却透着些别的意味。 李歆笑容不减:“我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过,皇宫里的景致虽好,天天看着也不免有些厌烦。难得可以出宫透透气,我当然想出宫了。这些话我也就和你说说而已,你可别告诉别人。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惹的皇上不高兴了,我可就吃不消了。” 萧晋挑了挑眉,笑着应道:“放心,我们两个私下开玩笑的话,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你要是信不过我,我现在就立个誓。”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正好请夏娘子做个见证,”李歆也开起了玩笑:“要是这些话真的传出去了,可都算到你的头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同 看得出,李歆和萧晋很熟稔。两人坐在一起随意闲聊,气氛融洽随意。一个英姿勃勃神采飞扬,一个温润如玉俊美不凡,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同样的出色同样的耀目。 夏云锦一时插不上话,也没有插嘴的兴致,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 萧晋笑着问道:“丽妃娘娘近来还好吧!”这位丽妃娘娘在宫外声名不显,只有熟悉宫里情形的人才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江贵妃生了两个皇子又执掌宫务,看着风光。可若论圣眷,却是远不及丽妃。 提起丽妃,李歆的眼神愈发柔和:“六皇子前些日子偶有微恙,丽妃娘娘忙着照顾六皇子。六皇子身子好了,丽妃娘娘却又病了一场。得将养些日子才行。” 六皇子今年八岁,是丽妃娘娘所出。按着规矩,皇子过了五岁就得离开生母住在皇子住所里。可六皇子自幼体弱,皇上便格外开恩,特地允了六皇子和生母住在一起。李歆也住在丽妃的寝宫里,和六皇子朝夕相处,感情自然特别深厚。 听到六皇子的名讳,萧晋眸光微闪:“听闻皇上的旧疾又犯了,这些日子又咳嗽的厉害。连早朝都停了两回。你在宫里住着,肯定知道的更清楚。” 李歆轻叹一声:“皇上每次犯旧疾,都独自在寝宫里静养。具体情形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次旧疾来势汹汹,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已经在宫里待了七八天了。”皇上身体一日没好,这些太医就一天别想出宫。 萧晋皱起了眉头:“宫里养着这么多太医真是白养了。连皇上的旧疾都治不好。” “是啊。自从杜太医离开太医院之后,太医院里就没人能治得好皇上的旧疾。每次都是用药把病情勉强压下来,最多过上一年半载就会复发。”李歆接过了话茬:“要是杜太医还在就好了。” 萧晋轻哼一声:“太医院那帮太医医术不怎么样,心计却一个比一个狠辣。当年用计撵走了杜衡,现在总算是尝到苦头了。” 杜衡…... 听到这个名字,夏云锦心里悄然一动,脑海中忽的闪过杜郎中的脸。 高超的医术,古怪的脾气。神秘的来历,还有对皇室中人的熟悉……难道,杜郎中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杜太医? “我估计,太医院那几个自命不凡的老古董早就后悔了。”李歆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杜太医在的时候,皇上的病情一直由他主治。他们几个看着眼热,都想抢这个好差事。现在好差事总算是落到他们头上了,却是有心无力。现在想找杜太医回来。只可惜杜太医自从五年前离开太医院之后就没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五年前……夏云锦默默的回味着这几个字。想起了杜郎中曾经说过,他从五年前起就一直在到处寻找病患,想研制出一味新药。时间竟也惊人的吻合! 萧晋扬眉,冷笑一声:“换了我是杜衡,也绝不会显露行踪。太医院那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夏云锦看了萧晋一眼。 如果能撇开对萧晋的成见,夏云锦会很老实的承认萧晋其实生的十分好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任性和一点点跋扈嚣张。交织成了萧晋特有的风采,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她可以很确定自己欣赏的男子绝不会是这种类型。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脑抽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中二少年谁爱喜欢谁喜欢,总之,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想及此,夏云锦忍不住偷偷瞄了李歆一眼。 李歆似是有所察觉,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似和煦的春风吹拂过平静的湖水,漾开一圈圈涟漪。 夏云锦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喜欢她的宁王她不喜欢,纠缠不清的萧晋和她更是相看两厌。真正有好感的这一个,身份却又太敏感了。 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她不再是刚穿越来时的那个懵懂无知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夏云锦了。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碰,她已经渐渐明白。对李歆的那一点好感和怜惜,还是尽早的抛开为妙……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萧晋的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当然没错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气恼。再看对面的李歆,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原本还装模作样聊的特热闹,忽然就停了下来。 好在伙计开始忙着上菜了,萧晋忽然闭嘴不语倒也不惹眼。 菜肴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别说是三个人了,就是再来三个也绝对吃不完。 真是浪费!夏云锦略有些不满的看了萧晋一眼,然后决定为节俭多做贡献。开始低头猛吃。当然了,吃相绝不能难看。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最好,不过,筷子可一直都没停过。 萧晋常年混迹军营,吃饭斯文不到哪儿去。倒是李歆,在皇宫里住的久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经过极为严苛的教导,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度,似已深入骨髓。不必刻意就流露了出来。 萧晋笑着揶揄李歆:“瞧瞧你,在酒楼里吃饭还这么讲究。夏娘子都比你率性多了。” 这个率性,怎么听都不像褒义词。 夏云锦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筷子却没停下。 李歆看了吃的十分香甜的夏云锦一眼,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平日所见大多是宫里的妃嫔或是宫女,一个个言行举止都完美的无可挑剔。看是好看,却也少了几分人味。乍然见到如此坦率可爱的少女,确实新鲜有趣。 夏云锦察觉到李歆也在看着自己,伸筷子的动作不免慢了下来。虽然她和李歆注定是没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了,可不管是哪一个女子,都会希望在有好感的男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萧晋冷眼看着夏云锦忽然变的矜持含蓄,忽然觉得口中的菜肴没了滋味。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们两个慢慢吃,我吃饱了。” ……又犯什么病!这才吃了几口,怎么可能就吃饱了。 夏云锦看不惯萧晋那副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刚才点了这么多菜,现在怎么又不吃了?这样很浪费你知道吗?” 萧晋就等着她张口呢,闻言轻哼一声:“我花银子点的菜,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掉。谁也管不着!” 这欠扁的语气,听的夏云锦火气直冒,话语里也带上了几分火药味:“是,你是花银子了。可这些菜肴都是厨子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就这么扔掉多可惜!你一开始就知道吃不完,就该少点几道菜。” “你这论调倒是新鲜。”萧晋一脸讥讽:“照你这么说,我以后请人吃饭,干脆就点三四道菜,最好是把盘子里的菜全都吃光,这才算不浪费是吧!” 请客最讲究的就是排场,让客人吃的舒心,最好是剩下满桌子的菜肴。这才能体现出主人的热情好客和大方来。 夏云锦理直气壮的应道:“盘子里的菜吃光怎么了。非得剩下一大半才算是排场吗?这样的排场,我宁可不要。既浪费银子,又浪费了米粮。想想看,要是把这些银子都省下来,一年就能少了许多不必要的花费。这些饭桌上浪费的米粮省下来,也不是小数目。” 以前过惯了升斗小民的生活,这几个月由俭入奢,衣食住行的档次高了几倍不止。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这一条她一直都不习惯。平日里一个人吃饭,厨子也会奉上十几道菜。恰逢夏家需要缩减开支,夏云锦便借着这样的机会将饭菜的标准降低到了四菜一汤。身边的人一开始都很不习惯,总觉得是亏待了主子。可时间久了,夏云锦一直适应良好,众人这才慢慢习惯。 李歆听着两人争执,也没出声劝解。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神情坦然眸色清澈的夏云锦,心里某一处有些微微的发烫。只是他的自制力一向极好,任谁也别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分异样来。 萧晋一开始以为夏云锦是故意和他较劲。到这个时候也算看出来了,夏云锦竟是真的这么想。原本还一肚子的怒气,不知怎么的就渐渐消褪了。 到了此刻,他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夏云锦,的的确确和前世完全不同。 一个人就算再会掩饰,可有些小细节是绝对瞒不了人的。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前世的夏云锦过二十岁生辰的时候,宁王不惜一掷千金放了一整晚的焰火,只为了博美人一笑。那个爱华服珠宝爱奢侈讲究排场的夏云锦,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只为了他多点了几道菜就心生不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是同一张脸,性格怎么会如此天差地别? 萧晋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被看的浑身发毛,还有点莫名的心虚,很自然闭上了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妥协 午饭结束之后,夏云锦起身告辞:“多谢柿子爷这顿午饭,小女子府中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这一次,萧晋总算没有再提起要送她回府之类的话,若有所指的笑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谁要和他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对! 夏云锦心里默默吐槽,面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敷衍之意溢于言表。不过,和李歆道别的时候,她的眼神语气可就柔和的多了:“李公子多保重。” 李歆微微一笑,凝视着夏云锦的眼睛:“夏娘子也要多保重。以后有空,我一定会再登门拜访。” 夏云锦含笑点头。 萧晋却有些笑不出来了。再登门拜访,也就是说,之前李歆已经去过夏家了?可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可惜夏云锦已经翩然转身离开,他想追问也没时间了。 李歆目送夏云锦的身影离开,一转头,却见萧晋冷了一张俊脸。 李歆略有些讶然的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高兴了?”萧晋的坏脾气赫赫有名,喜怒无常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李歆见他不高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暗暗奇怪,到底是什么又惹到他了? 萧晋当然绝不会说出口,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你看错了,我现在心情好的很。” 李歆哑然失笑,也不多问。说是还有事,便也告别走了。 在李歆走后,萧晋的笑容彻底消失无踪。他站在窗边。可以清楚的看到李歆的身影。他紧紧的盯着那个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身影,眼中闪过冷冽的恨意。 …… 回到安国侯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林妈妈一直在门口等着,在见到萧晋的一刹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忙笑道:“世子爷,夫人特地叮嘱奴婢在这儿候着,说是……” “只要我一回府就去见她是吧!”萧晋似笑非笑的接过了话茬:“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她。” 林妈妈笑容一顿,眼见着萧晋大步走进府,忙跟了上去。 “夫人,世子爷来了。”丫鬟匆匆的进来禀报。 早已等的焦急难安的傅氏立刻起身,还没等她走出去,一个健朗挺拔的身影便闪了进来。当然是萧晋回来了。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傅氏一张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口气冲的很。脸色更是僵硬难看:“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再回来。” 萧晋淡淡的应道:“母亲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听听这语气,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傅氏怒极反笑:“好好好,我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现在都会和我顶嘴了!” 这话说的很重。此时最重孝道,为人子的听到这样的话。只能跪下请罪。 萧晋果然跪下了,口中说着:“儿子知错,还请母亲教训。”话是这么说,却是一脸的镇定坦然。哪里有半分知错的样子! 傅氏被气的脸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妈妈等人哪里还敢留下看这个热闹,早已悄悄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傅氏将心头翻腾不休的怒意按捺下去,沉声说道:“六郎,之前我已经劝过你好几次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今天竟然还偷偷跑去了宁王府。让宁王下不来台,更让你大姐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怕我怪你,还特地命人回来送了口信。让我别骂你。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大姐吗?” 一连串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声音高,到了最后一句,更是慷慨激昂。 萧晋早有心里准备,脸色不变的应道:“母亲,既然连大姐都不怪我了。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傅氏又被气的哑口无言。 萧晋跪的笔直,目光朗朗的看了过来:“母亲这么生气,无非是气恼我没有退让。可母亲为什么只想着让我退让?宁王有这么多侍妾,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我却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如果错过了她。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子了。母亲难道就不心疼儿子吗?” 这样的话,萧晋也不止说过一次了。可只有这一次说的最坚定最坚决。别说傅氏了,就连萧晋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激动。仿佛此刻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誓言…… 等等,他一定是这几天说类似的话说的太多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夏云锦。这绝不可能! 傅氏颇有几分气急攻心的样子:“你说我不疼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也不摸摸你的良心。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思虑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一个女子就和宁王殿下闹翻,这种事也亏你做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大姐在中间难做人暂且就不说了,万一宁王耿耿于怀记恨于心怎么办?” 萧晋挑眉,傲然应道:“他今后要倚仗我们侯府的地方还多的是。总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彻底翻了脸。” 傅氏冷着脸接过了话头:“是,他现在确实不会翻脸。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他毕竟是最有望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万一真的有那天,以后腾出手来对付你怎么办?你真的要为一个女子就冒这样的风险?”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莫名的寒意:“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也顾不得了。” 五年后十年后的事情,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要是真的由着宁王的性子,前世的一切就会再次上演。到时候别说是皇位了,就连宁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是风雨飘摇。到那个时候,安国侯府也会受宁王牵累。所以,他绝不能让这一切重演。这个时候就算傅氏骂的再凶再狠,他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不用想也知道,这话又把傅氏气了个半死。她随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茶杯摔的粉碎,茶水四溅,有小半溅落到萧晋的身上。 傅氏虽然在气头上,可多年疼爱儿子的反射性还在,立刻就紧张的问道:“有没有被茶水烫到?” 萧晋若是趁机装着被烫到之类的,自然能蒙混过关。可他没有这么做,依旧跪的笔直,直直的看着傅氏,语气坚决:“母亲,让你生气是我的不对。不过,我就是喜欢夏云锦,我也绝不会把她让给宁王。” …… 傅氏面色铁青,和萧晋对峙良久。 最终,还是傅氏败下阵来:“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说的再多也弥补不回来了。” 该得罪宁王的地方已经得罪过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押着萧晋去给宁王赔礼道歉吧!说到底,两个男子争一个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宁王绝不可能四处宣扬。只要快刀斩乱麻的将此事解决了,就能将事情的坏影响降到最低。 萧晋终于等到傅氏松了口,心情陡然轻松了起来。还没等笑容展开,就听傅氏又继续说道:“你既是中意那个夏云锦,娶回府也罢了。不过,断然没有尚未娶妻就先纳妾的道理。所有,还是得早些将你的亲事定下。等你成亲之后,再纳她进府也不迟。” 傅氏已经让了一大步,这番话也说的合情合理。按理来说,事情这样圆满解决,萧晋也该满意了。可不知怎么的,他却没有立刻点头应下此事,心情竟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微妙。说是排斥,好像不太准确。说是不高兴,好像也不是。可他又实在找不到应该高兴的理由。 他接近夏云锦的目的里,从来没有要娶她这一项。 夏云锦前世是个蛇蝎美人,利用宁王的宠爱做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虽然她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可那都是她咎由自取。他绝不会同情她半分。这一世,夏云锦的身上有了惊人的变化。让他疑惑之余,也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可这样的好奇里,绝不应该包含喜欢这种情绪。他怎么可能想娶她? 可听到傅氏说纳她进府的那一刻,他心里漾开的那一丝陌生的欣喜又是从何而来? …… 总之,心里一团纷乱。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傅氏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回应,有些讶然,皱眉问道:“我已经妥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想娶那个夏云锦为正妻吧!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一句,说的理所当然斩钉截铁。纳一个商户之女为妾室,已经是抬举她了。正室的位置想都别想。 萧晋莫名的觉得这番话有些刺耳。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极大的妥协和退让了。他实在没理由再说什么。 于是,萧晋点了点头。 傅氏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又问道:“明珠郡主和你表妹,你到底更中意哪一个?” 萧晋的表情又有些僵硬,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 第一百三十章 两难 前世,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和表妹傅文怡定下了亲事。 在成亲前夕他领兵出征。三年之后再回京城的时候,内乱已起。傅家和安国侯府都被牵扯了进来,他和傅文怡的亲事匆匆举行。成亲后,两人聚少离多。他甚至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很少。夫妻关系淡漠如水。 再到后来,宁王争夺皇位失败,安国侯府也受了牵累。他被派到最危险的战场,缺粮少马没有后援,苦苦撑了半个月之后,终于筋疲力尽被乱箭射死。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举目四顾,才发现身边所有的亲卫已经死的一干二净。曾经赫赫有名的萧家军全部覆灭,曾经显赫风光的安国侯府也就此烟消云散。 他心有不甘的闭上了眼睛。意识弥留的最后刹那,强烈的恨意在心头翻涌不休。若有来世,他绝不会再让这一切重演! 苍天果然有眼,真的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昏迷躺在床上。正是他十六岁那年打猎受伤的那一天…… 傅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六郎,你怎么想了这么久?明珠郡主和文怡都是极好的,娶了谁都是好亲事。你若是犹豫不决,我就派人送信给你父亲,让他做决定。” 萧晋定定神,低声说道:“母亲,这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你容我考虑些日子再给你答复吧!” 如果像前世一样再娶傅文怡,他打从心底里不情愿。那个高傲又任性的武秀儿,他也没多少好感。现在偏要从她们两个中选一个。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傅氏略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给出了最后时间底限:“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正好那个时候新兵演练也结束了。你可别再用那些借口百般推搪。” 萧晋不怎么情愿的点头应了。 傅氏气头一过,见萧晋还跪在地上,心里不免有几分心疼。忙搀扶起萧晋,略有几分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跪这么久也不知道起来。” 萧晋哄起人来也是一流的。立刻一本正经的答道:“儿子任性,让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多跪一会儿又能算什么。” 傅氏的脸色果然好看多了。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起萧晋的亲事。今年定下亲事,明年就成亲。说不定到了明年年底她就能抱上孙子了…… 傅氏越想越美好,顿时将之前生的那些闷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那个夏云锦,萧晋实在喜欢,就一并纳进府来好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安国侯府多养一个闲人也不算什么。 …… 夏云锦对安国侯府里发生的这一幕。却是全然不知。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睡一觉。这半天过的提心吊胆波澜起伏,别提多累了。睡了一个下午之后,身上的疲乏劳累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赵妈妈忍不住在她耳边絮叨:“娘子,老奴今天总算是亲眼得见宁王殿下对你是何等的上心了。你真的半点都没动心过么?”显然对夏云锦拒绝宁王一事依然觉得惋惜。 夏云锦微微一笑,迅速的答道:“没有。我对做人小妾。半点兴趣都没有。要想娶我,必须得明媒正娶。若是连这样的诚意都没有,最好连喜欢两个字都别提。” 这样的论调不是第一次说了,每一次的效果都很明显。 赵妈妈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再也不罗嗦了。 今天跟在夏云锦身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赵妈妈也算明白过来了。夏云锦对宁王殿下的青睐是真的没兴趣。世子爷萧晋的态度也透着几分怪异。看来,这两人都不是夏云锦的归宿。至于那位李二公子,就更不用说了。身世如此复杂,绝不是良配。夏云锦可千万别动了心思才好…… 想及此,赵妈妈忍不住低声提醒:“娘子。那位李二公子你可远着一些。” 夏云锦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只凭一己喜好行事的少女了,闻言默然片刻,然后淡淡一笑:“赵妈妈你放心,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李二公子对夏家有过援手之德,我心里只有感激,却并无其他念头。” 就算是曾经有过一丝半点的遐想,也早已被抛到了脑后。夏家如今隐患重重,既有康王府这样藏在暗中的仇敌。明面上又有王周两家这样的对手。她哪里还有心情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赵妈妈精明世故,岂能看不出夏云锦刚才刹那间的怅然代表了什么。可不管是为了夏家的未来还是为了夏云锦本身着想,都不该和李二公子扯上关系。所以,她只能硬起心肠假装没看出夏云锦的少女心思。笑着说道:“娘子能这么想,老奴也就放心了。”顿了片刻又说道:“按着日子推算,莲香姑娘应该会在明年年初临盆,若是能生个小少爷就最好了。” 若是莲香能生个儿子,夏家也就后继有人了。 一提到莲香,夏云锦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虽然莲香的行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夏云锦只要一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有些气短胸闷的感觉。短期之内肯定是无法释怀,更不想提起她…… 赵妈妈没留意到夏云锦的些许异样,兀自说道:“其实,就算是生了姐儿也不要紧。细心教养,等长大了招赘个女婿上门,照样能传承夏家的香火。” 这样,也就不会委屈夏云锦了。 夏云锦听出了赵妈妈的话中之意,心里着实有几分感动。赵妈妈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她着想。可她又怎么能将这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不管莲香肚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她在几年之内都不能出嫁。说不定还得招赘上门…… 不过,这些话她心中想想就好,不必诉之于口,免得赵妈妈又要长吁短叹抹眼泪。 夏云锦笑着扯开话题:“方二郎身上的伤养的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 “杜郎中每隔几日就替他施针,又开了最好的养身方子,身子已经养的好多了。”赵妈妈欣慰的笑道:“现在已经能勉强下床走动,看这样子,不出两个月,就能行走自如了。” 有一点很可惜,方二郎的脸上留了伤疤,算是破了相,以后找媳妇不免要受些影响。 两人正随意的说着话,小茉莉笑着来禀报:“娘子,杜郎中来了。” 夏云锦有些意外:“快些请杜郎中进来。”奇怪了,杜郎中每天沉迷制药试药,今天怎么有空特地来找她了? 今天的杜郎中确实和每天不一样。一脸的激动振奋,眉宇间满是喜色,那张平凡的脸孔也散发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光彩。 夏云锦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杜郎中,你的新药研制成功了?”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能让杜郎中如此高兴的事情,除了这个大概也没有其他的了。 杜郎中神采飞扬的应道:“差不多了,前两日试药也颇见成效。接下来我打算去找几个病患,用新制好的药丸诊治。若是能成功治好病人,这药才算真的研制成功了。” 提起治疗病患,杜郎中愣是焕发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风采。 夏云锦由衷的为杜郎中高兴:“这可真是太好了!新药研制成功,就可以治好得了痨病的病患。这种药若是能问世,杜郎中肯定立刻名噪京城!” 一听到名噪京城这几个字,杜郎中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只想研制新药,又不是贪图虚名。这样的名声我可不要!” 若是放在眼前,夏云锦难免会觉得杜郎中的古怪脾气又发作了。可现在既是猜到了杜郎中的身份来历,他的种种怪异行为也就有了解释。如果他就是当年那个专为皇上治病的杜太医,被人陷害不得已离开了太医院,又隐姓埋名混迹市井。当然绝不愿被人知晓自己的行踪…… 夏云锦立刻顺着他的话音说道:“你说的对,这样的虚名不要也罢。”顿了顿,又含蓄的提醒道:“不过,这样的药一旦出现了,那些得了痨病本来不治的病患也能被治好。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很轰动。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出名,只怕都由不得你。” 杜郎中哑口无言。 是啊,他这些日子一直痴迷于熬制药丸,只想着药丸一旦研制成功就能救活许多病人。却从没认真的想过此事会带来的无穷后患。他隐姓埋名还来不及,万万不能被人发现行踪。可是,只要他真的用新药治好了病患,那些人肯定会有所察觉…… 到底是治疗病患重要,还是自保更重要? 杜郎中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许久都没说话。 夏云锦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心里却在暗暗叹息。这样的选择对杜郎中来说,实在是太艰难太残忍了。就算换了是她,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选择 杜郎中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先不管别的。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和心血,为的就是研制出新药治疗病患。如果我为了一己私欲就把药藏起来,那我研制新药还有何意义。”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慷慨激昂,甚至和平时一样平静。 这一刻,夏云锦的心里涌起了真正的敬意,心里话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杜郎中,我真的很敬佩你。”他这么做,可是要冒着被发现真实身份的风险啊! 杜郎中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直直的盯着夏云锦问道:“夏娘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夏云锦不答反问:“你在夏家住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你的全名叫什么?” 杜郎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叫杜衡?” 夏云锦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杜郎中全身一震,脸色陡然变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果然就是杜太医!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皇上的专属御医,被人陷害被撵出太医院的那个杜衡! 夏云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才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 也就是说,她果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杜郎中神色复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你是听谁说的?” 夏云锦老老实实的答道:“今天我去了宁王府,回来的时候在半路遇见了李公子。柿子和李公子聊天的时候提到了皇上犯旧疾一事,又提起了杜衡这个名字。我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你。” 杜郎中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怪不得你对皇室中的人知道的这么清楚。”夏云锦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原来你以前是这么厉害的大人物。” 杜郎中自嘲的笑了笑:“我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御医,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人物。太医院里有院使和左右院判,官职都比我大多了。” 杜郎中肯提起以前的事情,总是件好事,夏云锦立刻笑着接口:“官职大小是另一回事。你的医术比他们都好,又是皇上专属的太医。这由不得他们不服气!”在皇宫里,皇上的器重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他既然是皇上最信任的太医。在太医院里自然属于横着走的那类人物。 说起这个,杜郎中脸上的自嘲之色更浓了:“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仗着皇上的器重,从没把太医院那些人放在眼里。得罪了一群人也不自知。没想到,他们竟合起伙来用最不入流的法子污蔑我……” 深藏在心底的往事纷拥而来。 他当年在皇宫里确实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依靠一手精妙的针灸秘技,成了太医院中当仁不让的第一人。皇上对他器重有加。特地钦点他为自己的专属太医。平日里定时为皇上请脉搏,余暇的时候就研制些药方。太医院的一帮太医们既羡且妒,却无人敢开罪他。就连院使和院判们对他也十分的客气。宫里的妃嫔和皇子们,若是生了病,也总想请他前去诊脉。不管是谁,见了他都礼让三分。这样的荣耀,也使得他的脾气越来越大。说是目中无人有些夸张了,可绝对说不上好脾气。 那个时候的他,春风得意,说话不给人留余地,招惹了许多人的嫉恨却不自知。终于在五年前的一天尝到了苦果。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一次问诊开药方,没曾想太医院里的那些人暗中陷害,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善于模仿他笔迹的人开了一张药方,将他的药方替换了下来。再后来发生的一切简直不堪回首。 皇上喝了药之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不少。太医院院使彻查此事,然后沉痛的向皇上禀报。是因为他的药方里开错了一味药的缘故。有药方,还有一众太医众口一声的指责,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 皇上勃然大怒,当即便命人打了他四十板子,夺去太医之位,立刻撵出太医院。 “皇上也太糊涂了!”夏云锦听的愤怒极了:“这么明显的诬陷,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吗?” 杜郎中一脸漠然的应道:“那张药方上的字迹和我的字迹一模一样。就连我看着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别人。皇上这么处分我,其实还算是轻了。按着太医院的惯例,开错了药方的太医是要被处以死刑的。” ……原来太医是风险这么高的行业。开错一味药就会送命! 夏云锦忍不住追问道:“你离开太医院之后,就一直做走方郎中吗?怎么不回自己的家?”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答道:“我自小就父母双亡,教导我医术的师傅在我进宫之后的第二年就死了。我在宫里待了十年,也没成过家。从宫里出来之后,我先找了个客栈住了一个月,等到身上的伤都养好了,身上的银子也正好都用完了。之后就一直靠行医为生。住不起客栈的时候,就找破庙对付一晚。或是在病患家借宿。就这么过了五年。” 听起来怎么这么惨……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同情:“这五年里,你一直都在寻找得了痨病的病患,想研制出药物治疗痨病吗?” 杜郎中嗯了一声,然后难得的说了几句还算温和的话:“还好娘子收留了我,给了我容身之处。不然,我就算是想研制药丸也没条件。” 更何况,研制新药最需要的就是银子。若不是有夏云锦慷慨支持,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从这一点来说,他对夏云锦的感激,甚至远胜过她肯收留自己。 夏云锦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做的事情这么重要,我当然得全力支持了。对了,万一太医院里的那些人知道你还在京城并且研制出了治疗痨病的药丸,他们大概会做些什么?” 杜郎中想了想说道:“命人把我抓起来,逼问药方,将药方占为己用。然后做出药丸,献给皇上,可以加官封赏。等确定我没用了,再杀了我灭口。” 夏云锦:“……” 太医院里的人好可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杜郎中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杜郎中看着夏云锦瞠目结舌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他们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这些药丸的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药丸也是我亲手制出来的。他们就算真的找到了我,也休想得到我的药方。” 话是这么说,可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夏云锦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要不,还是别把药丸拿出去了。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不值得……” “没什么不值得的。”杜郎中毫不迟疑的应道:“我辛苦的研制药丸,就是为了治疗病患。如果我因为担心自己的性命就将药丸藏起来不见天日,我也不配再做郎中行医治病了。” 杜郎中一脸的坚决,夏云锦也不好再多劝,想了片刻说道:“从今天起,你出府的时候带上几个家丁。还有,若是病患问你姓名,你就随意捏造一个,千万别说自己姓杜。” 这么做至少能掩人耳目一段日子。 杜郎中却皱了皱眉头:“我是郎中,出去是替人治病的。带家丁像什么样子。” 夏云锦忙笑着安抚:“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万一遇到什么事情,身边有人总好过你孤孤单单的一个。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人真的抓你,你还能让人送个信回来。我再去找人救你。” 杜郎中还想再说什么,却在夏云锦略带恳求的眼神下自动的闭上了嘴,算是默许了。 秘密说开了之后,两人说话比之前又随意亲近了不少。 夏云锦好奇的问道:“杜郎中,你在太医院里待了十年,出太医院也有五年了。看你的样子还不到四十岁。那你当年岂不是二十多岁就做了太医吗?” 杜郎中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我当年二十二岁进了太医院,先是为低等的妃嫔们治病。后来偶尔一次的机会,替皇上诊脉。在几天之内就治好了皇上的风寒。皇上十分欣赏我的针灸之术,之后频频召我诊脉。再后来,我就成了皇上的专属太医。”语气里隐隐流露出傲然。 这样的经历,也确实值得自傲了! 现在回想起来,杜郎中古怪的脾气犀利的毒舌,还有那副做派,果然都是有来由的。 夏云锦又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成家?”虽然他长的普通了一点,不过,以他当时的身份,总不可能连个媳妇都娶不到吧! 杜郎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夏云锦摸了摸鼻子,很识趣的又换了个问题:“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对那位丽妃娘娘的事情总该知道一些吧!” 她对那位传说中的丽妃娘娘,实在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在身份如此尴尬微妙的情况下依然长宠不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提醒 杜郎中眸光微闪,看了过来:“你到底是对丽妃娘娘感兴趣,还是对李公子好奇?” ……夏云锦咳嗽一声,厚着脸皮笑道:“都有一点。你知道多少,就说给我听听。就当是说着解闷好了。” 这次,轮到杜郎中无语了。没出阁的少女提起喜欢的男子不应该都是羞涩腼腆低着头吗?她可倒好,一脸的兴致勃勃,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算了,既然她那么想听,就当讲故事一样说给她听听好了。 “丽妃娘娘进宫那一年,我还是个普通的御医。只听人偶尔提起过她的名字。”杜郎中的声音平平板板波澜不惊:“我成了皇上的专职御医之后,曾经替她看过几回诊。不过每次都是隔着帘子,并未看清过她的相貌。不过,听闻她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相貌应该是极美的。” 李歆长的如此俊美,他的亲姐姐自然是个出众的美人。 杜郎中似乎对这位低调却又十分得宠的丽妃娘娘所知不多,说了这几句之后便住了嘴。 夏云锦想了想问道:“丽妃娘娘是先朝李氏血脉,应该和李歆一样都被幽禁在李家村子里住着才对。她是怎么进的宫?” 杜郎中摇摇头:“这件事在皇宫里无人敢提,我也并不知情。”他痴迷医术,平日一有闲空就整理药方之类的,对这些事情根本不关心。纵然宫女太监私下有些传言,他也从没关注过。 夏云锦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了出来,忍不住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李公子又是怎么进的宫?” 杜郎中依旧维持摇头这个动作:“我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具体内情却是一概不知。” 想想也是,这些事情都属于皇室秘闻,绝不可能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杜郎中又不是那种多事的性格,不知道也是正常。 杜郎中见夏云锦一脸的失望,立刻正色说道:“我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一律不知。即使这样,还被人嫉恨设计陷害。你也切记这一点。好奇心不要太强了。丽妃也好,李公子也罢,这样的人都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知道的太多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杜郎中说的这么慎重,夏云锦立刻收敛了好奇心,郑重的点头应了。 “丽妃和李公子的出身在皇家来说,是天大的忌讳。”杜郎中继续说道:“皇上却依然把丽妃留在身边,还亲自接了李公子进宫。足可见丽妃是何等的受宠。只要丽妃不倒,李公子就会继续风光下去。不过,一旦皇上病情加重,丽妃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那个时候,李公子的处境也会十分尴尬。所以,你万万不可和他来往的太过密切。” 夏云锦的脑海中闪过李歆温柔含笑的脸孔,不由得轻叹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想过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杜郎中嗤笑一声,半点情面都不留的说道:“你这个时候说的轻巧,要是真的陷进去了,想抽身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情窦初开的少女要是动了心,做出什么昏头昏脑的事情都不奇怪。 夏云锦被说的有些心虚,没什么底气的反驳:“我以后不和他来往就是了。” “你能做到是最好。”杜郎中淡淡的说道:“李歆十岁就进了皇宫,我身为御医和他也没什么接触。不过,有关他的事情我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能在皇宫那个地方安然无恙的待了这么多年,还能博得皇上的另眼相看,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你还是少招惹为妙。就以你的头脑,根本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够不上。别被人家骗了还帮着数银子。” ......为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有了自己是个白痴的错觉?! “杜郎中,我没笨到这个地步吧!!!”夏云锦一脸的不满:“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谁会想来骗我。” 杜郎中犀利的毒舌又重现江湖:“你好赖长的还能见人,又心软容易相信他人,人家想骗色骗财或是来个财色兼收一点都不奇怪。看在你收留我的份上。我这才好心提醒你,换了别人,我才懒得说这些。” 夏云锦咬牙切齿的瞪了回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实在是多虑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谢谢!” 杜郎中对这句宣言无动于衷。随意的应了句:“你多留点心就行了。”顿了顿又道:“你今天是去宁王府了吧!” 她去宁王府的事在夏家不算秘密,杜郎中知道也不奇怪。一想到杜郎中应该和宁王很熟悉,夏云锦心里的委屈立刻都冒了出来,大吐苦水:“别提了。我就见过他几回,连话也没说上几句。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竟然就声称看中我了。上次来了马场,又故意找了个理由让我去宁王府。一副我应该很荣幸的答应做他小妾的样子。想想都气死我了!” 杜郎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宁王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最有望做上太子。若是他真的喜欢你,娶你为侧妃,将来他登基了,你至少也能被封为妃嫔。这样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到你这儿倒成了苦事了。” 以宁王好美色的性子,会看中夏云锦真的半点都不奇怪。 ......好吧!在这里,她根本就找不到知音。 夏云锦闷闷不乐的应道:“我才不想和别的女人拥有同一个丈夫。为了争夺所谓的宠爱,整日里斗来斗去的。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糟心!” 杜郎中想了想,点头同意:“以你的性子,确实不太适合那样的生活。” 就她这热心又单纯的性子,要是真的进了宁王府,不被那些一肚子心计的女人折腾的死去活来才是怪事。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平凡普通些的男子嫁了最好。 夏云锦瞄了杜郎中一眼,决定不追问下去比较好。想也知道杜郎中一张口准没好听话。 ...... 第二天,夏云锦找来刘德海,笑着商议道:“杜郎中最近会经常出府,你挑几个身手好的家丁跟着杜郎中吧!” 刘德海先是一愣,旋即点头应下了:“好,我待会儿就去挑人。” 同样的事情,若是换成方全的话,肯定要追问清楚才会点头。刘德海却是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不好说谁的方式好或是不好,只是两人的性格不同,说话做事的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刘德海没有多问,夏云锦却忍不住解释了几句:“杜郎中研制出了一种药丸,可以治疗痨病。他出府去给病患诊治,我担心有人知道此事了会生出歹心,杜郎中会有危险。所以得多派几个人跟着保护杜郎中。” 刘德海顿时动容了:“杜郎中一直在研制的药丸,竟然可以治好痨病!” 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轰动整个京城! 痨病在此时可是不治之症,又极容易传染,只要患上了这种病症的,基本上就剩下被独自关在屋子里等死这一条路。若是不小心传染开来,那就更不妙了。朝廷对痨病的处置手段一向很强硬。曾经有过一个村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染上了痨病,基本都死光了。最后又有朝廷出面,一把火将村子烧的干干净净。那样的惨状实在令人不忍目睹。 若是有人研制出了能治好痨病的药丸,肯定是大功一件。 想及此,刘德海兴奋的说道:“若是杜郎中研制出的药丸真的能治好痨病,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到时候上报到朝廷,杜郎中可就名扬京城了。朝廷肯定会对杜郎中有重赏,说不定我们夏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夏云锦一听这话音,连忙出声打断刘德海:“这件事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特地找你私下商议。不仅不能让外人知道,就算是我们府里,也得保守秘密。” 刘德海楞了一愣:“这是为什么?” 夏云锦没有解释,含糊的说道:“这其中的缘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总之,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好,千万别告诉别人。那几个家丁也一定要挑忠厚老实不多嘴的。还有,杜郎中出去给病患治病,会用化名。让家丁们都别喊漏了嘴。” 这样的叮嘱怎么听都透着些诡异。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弄的鬼鬼祟祟的。 刘德海一肚子疑问,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一定要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 夏云锦避重就轻的答道:“我既然这么吩咐,肯定有我的道理。”顿了顿,又特地叮嘱:“对了,这件事千万别让方掌柜知道。” 以方全的脾气,要是知道了非刨根问底不可。要是被他知道杜郎中的真实身份,肯定会坚持让杜郎中离开夏家,免得夏家受牵累什么的。 刘德海见夏云锦如此坚持,只得无奈的点头应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思虑 刘德海的办事效率极高,当天就挑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仔细叮嘱了一番,便将这四个家丁派给了杜郎中。 杜郎中也不矫情客气,收下了这四个家丁之后,先板着脸提了不少要求,然后当天就背着药箱去出诊了。直到半夜才回来。 接下来一连数日,夏云锦都没见到杜郎中的人影。 杜郎中这一忙,连萧氏和方二郎也顾不上了。好在萧氏身子日渐好转,方二郎也能勉强下床走动了,暂时离了杜郎中也没什么要紧。 杜郎中早出晚归,还带了四个家丁,虽然刘德海守口如瓶什么也没说,可时间一长方全还是察觉出了异样。这一日来,特地问道:“娘子,我听说杜郎中这十几天每天都在外面跑,还带了几个家丁。他这是在忙什么?” 语气里明显的流露出了几分不满。 杜郎中如今住在夏家,吃喝穿用都是最高待遇,因为平日里药材用的极多,用度比夏云锦还要多。不过,看在他医术高明的份上,这也就不计较了。可现在倒好,竟连萧氏和方二郎都顾不上了,整日里往外跑。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郎中?! 夏云锦早已料到方全会追问,不慌不忙的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他研制了一味新药丸,出去四处寻找病患是为了试药。之前他也特地来和我说过了,我觉得治病救人是好事,所以就答应下来。杜郎中说过,忙过这一阵子就行了。不会耽搁了娘和方二郎的病情。你就放心好了。” 这一番话除了隐瞒了一些关键的事情之外。其余的都是真话。和方全听到的完全一致。 方全的神色缓和下来:“杜郎中想治病救人确实是好事,若是拦着他倒显得我们夏家不够仁义了。只是也别太纵着他的性子了。他是我们夏家聘请的郎中,应该把夫人的病情放在第一位,总不能为了试药就不管夫人了吧!” 他只字没提自己的儿子,口口声声提的都是萧氏,夏云锦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方叔倒是很关心我娘呢!” 方全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娘子说笑了。我关心夫人是出于主仆情义,绝没有半分别的意思。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出口,要是被人听见了。对夫人的名节有损。” 萧氏是主母,他是夏家的下人。这中间隔着的简直就是一条深深的鸿沟。别说是逾越了,就是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对萧氏的极大不敬,也是对死去的夏半山的羞辱。也怪不得方全会如此紧张了! ……真没趣!开句玩笑也这般紧张。 夏云锦只得笑着转移话题:“方婶去世的早,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大郎二郎都拉扯成人,现在也该考虑考虑再娶个媳妇了。” 这个话题显然转移的不算成功。因为方全的神色更不自在了:“我都这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再说了。大郎二郎都还没成家。我这个当爹的整日胡思乱想这些,简直就成老不修了。” 夏云锦没料到方全对这个话题的反应这么大,不由得暗暗好笑。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免得他恼羞成怒夺门而逃……想到那副场景,夏云锦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 方全被她这么一笑,只觉得浑身都别扭。忙不迭的扯开话题:“对了,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娘子。昨日替我们打探消息的人送了信来。说是查访到了那个宗二管事前两个月的行踪。他确实曾经到过邳县,而且逗留了不少日子。” 说起正经事,方全没了半点说笑的心思,面色沉重:“娘子,时间地点都吻合,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杨郎中和那两个伙计的死,十有*就是他做下的。” 他本以为夏云锦听了此事会大惊失色,或是惊慌无措。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十分平静的应了句:“我知道了。” 这反应也太出人意料了!方全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娘子,你为什么半点都不惊讶?” 因为她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听到这些不过是更加确定而已,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夏云锦默然片刻,才叹道:“方叔,这件事不用再查下去了。” …… 方全愣了足有几秒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娘子。你说不用再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三个就这么白白死了?还有老爷和大郎的仇……”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夏云锦打断了方全:“我说不用再查了,是因为我已经可以确定幕后的主谋就是康王本人。再这么查下去,只会打草惊蛇。万一康王不管不顾明着冲夏家下手,那夏家才是真的大难临头了。” 这番话透出的信息实在太多了。方全也觉得头脑里乱哄哄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片刻才冒出了一句:“娘子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夏云锦淡淡的应道:“嗯,我是半个月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方全反射性的问道,神情颇有几分激动:“娘子是信不过我,所以想一直将此事瞒下去?还是畏惧康王,不敢再提报仇这件事?” “方叔,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夏云锦耐着性子安抚道:“我刚知道这些也十分震惊。当时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所以暂时就没告诉你。绝不是信不过你,更不是不想报仇。” 顿了顿,夏云锦又说道:“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康王府势大,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在没有能力报仇之前,更重要的是得自保。养精蓄锐积蓄力量,等待最佳的时机来临。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然,若是一个冲动做出不合宜的举动来,只会给我们夏家招来更大的祸端。所以,我在没想清楚之前,谁也没告诉。” 方全没有说话,神色复杂极了。 什么时候起,那个天真单纯的三娘子竟然变的如此沉稳老练,分析事情的利弊头头是道,丝毫不弱于他。她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人了!他也该退回自己的位置了…… 方全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激动,说话冒犯了娘子。还请娘子不要见怪。” 夏云锦敏感的察觉到了方全态度和语气的微妙变化。比起以前的亲昵随意,更多了几分敬意。彼此的距离悄然拉远了一些。这是方掌柜和夏家当家人说话的口吻,而不是以前类似长辈和小辈说话的语气了…… 夏云锦心里有些怅然,面上却没流露出来,依旧亲切的笑道:“方叔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之前是真的没想好该怎么办,所以才不想说出来让你们也跟着慌了手脚。这半个月我天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想了一些法子,只是不知道合用不合用。你正好听一听,帮着想些好主意。” 方全打起精神应道:“娘子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 夏云锦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夏家和康王府一个是商户,一个是皇子府,若是硬碰硬,我们绝不是对手。所以,要想报仇,必须得借助外力。只凭着我们自己,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方全点头附和:“娘子说的是。”这是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夏家正面对付康王府,根本就是笑谈。 夏云锦这半个月来一直苦思冥想,确实想了许多,此时说来有条不紊:“康王是年龄最长的皇子,一直野心勃勃的想争夺太子之位。他一个皇子的身份,却暗中对付夏家,当然有所图谋。我想,无非就是看中了夏家的马场。说不定宗管事曾经暗中招揽过爹和大哥,结果被拒绝了,所以恼羞成怒之余,才会起了杀心。然后又招揽了王升荣,让他联合周家,在明面上对付夏家。他们则暗中给夏家制造麻烦。” 其实,这些都是经过证实的事实。只不过,夏云锦不愿暴露莲香的秘密,所以才说成了自己的推断。 方全的神色凝重起来:“娘子推断的很有道理。老爷大郎的死看似是意外,可细细一琢磨却十分蹊跷。看来,就是宗管事暗中带侍卫下的手。” 好了,现在仇人可以确定了。最关键的难题也来了,夏家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报仇? 方全下意识的看向夏云锦,等着夏云锦拿主意。 夏云锦沉声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方全略一思忖,立刻明白过来。康王想争夺太子之位,最大的对手就是宁王。夏家要想报仇,最好是搭上宁王,借着宁王的力量对付康王。 主意倒是不错,宁王也确实对娘子有意。难道,娘子愿意为报仇就委身于宁王?这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方全立刻笑道:“这主意是很好。不过,娘子之前拒绝过宁王,现在想改变主意,不知道宁王会不会介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拜帖 夏云锦哭笑不得的打断方全:“方叔,你误会了。我说的投靠宁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可没有嫁入宁王府的打算。” 方全讪讪的笑了笑,在脑海中权衡一下利弊,然后果断的投了赞成票:“好,我支持娘子的决定。” 争夺储君,历来都是伴着腥风血雨。前朝的时候还有过兄弟相残的例子。如果夏家投向宁王这一边,暗中提供战马和粮食给宁王,宁王应该不会拒绝这样送上门的好处。将来宁王顺利做了太子之后,下手整治康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方全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忍不住追问道:“娘子既然已经慎重考虑过了,不知有没有想好了到底该怎么做?” 若是夏云锦肯委身宁王,这事再简单不过。可现在问题是,夏云锦刚拒绝了宁王的示好。指不定宁王现在正羞恼记恨着呢!夏家这么巴巴的送上门想傍大腿,也得人家乐意才行啊! 夏云锦很清楚方全的顾虑,事实上,这些天她也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宁王本人她是绝不能再见了,万一宁王死心不息,她这样无异于自己送上门,到时候想再脱身就难了。这么一来,就得另找目标人选。 这个人必须分量够重在宁王面前说的上话,又绝不会生出让她嫁给宁王为妾的念头,最好是脾气温和好说话。这么加加减减一算,最佳人选就只有一个...... “我打算去求见宁王妃。”夏云锦低声说道。 虽然只见过两面,宁王妃的温和涵养却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想来想去都觉得她是最好的人选。 方全对宁王妃的性情脾气却是半点都不了解,闻言反射性的皱起了眉头:“找宁王妃只怕不妥吧!宁王殿下对你有意,宁王妃心里岂能不介意?”再贤惠大度的女人,对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完全不介意。 夏云锦淡淡一笑:“去找她总比找宁王要强的多。再说了,我这么做也是向她表明我的态度。”反正她对宁王没有半点意图。行得正坐得直。宁王妃是个聪明人,自然能体会到她的意思。 方全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得点头应下了。和夏云锦又低声商议了一番。才起身离开了。 夏云锦送方全出了院子,待方全走后。独自一人在树下站了许久。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坚定而清明。 前世的夏云锦,为了替夏半山父子报仇,选择了委身宁王。虽然曾经得意风光过,却最终落得了自尽身亡的凄惨下场。 现在换成了是她,当然绝不愿再重蹈覆辙。 这一世,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守住夏家。 ...... 堂堂宁王妃。当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夏云锦做足了场面上的功夫,命赵妈妈拿了名帖到宁王府。这种递送名帖等候求见的方式,既显得谦卑恭敬,又显示出了诚意。 门房小厮拿着夏家的名帖送到了宁王妃的院子里。由小丫鬟送到了娇红的手中。娇红一看到名帖上的夏字,便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轻哼一声:“真是厚颜无耻,竟然还有脸来求见王妃。” 不过,就算她再不喜欢夏云锦,也绝不敢把这张请帖扔了。依旧恭恭敬敬的将请帖送到了宁王妃的面前:“启禀王妃。夏娘子命人送了拜帖来。” 宁王妃近来心情不佳,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间中有些怏怏不乐。听到夏云锦的名字,宁王妃神色颇有些复杂:“把拜帖拿来给我看看。” 拜帖上的话十分客气,委婉的表达了想登门拜访的意思。 上面的字写的不算好看。充其量也就是端正而已。宁王妃自幼写的一手好字,拜帖上还算端正的字和她一比天差地别。 宁王妃默默的看着这张拜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娇红忿忿的张口道:“这个夏娘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上一次您大度没和她计较,她倒好,竟然还想登门,脸皮实在是太厚了。依奴婢看,她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您可不能心软,千万别搭理这种人。免得被她转了空子......” “她若是真的对殿下有意,上一次就该点头答应了。又何必费尽心思再寻找第二个机会。”宁王妃的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这次登门,绝不是为了殿下而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另外有事相求。” 娇红哑然片刻,又嘟哝道:“就算她没那层心思,来意也绝不单纯。这种人多看一眼也觉得膈应,您又何必见她......” 剩余的话,在宁王妃投来淡淡的一瞥中自动销声匿迹。 “六郎倾心于她,母亲也已经点头同意。最多一两年,她就会嫁到侯府。就算是侧室,也是六郎的人。”宁王妃不喜不怒:“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六郎的面子上,我也不便将她拒之门外。你也给我记好了,以后见到夏娘子必须恭敬客气,绝不准有半个字的不敬。” 宁王妃脾气极好,对待身边的人更是温和宽容。像这样的话已经是很少见的训斥了。 娇红略有些羞愧的应了。 宁王妃又吩咐道:“你亲自去门房那边,告诉那个来送信的妈妈一声。就说我后天下午有空,夏娘子若是想登门,就后天下午来。” 待娇红走后,宁王妃又拿起了拜帖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这个夏云锦特地登门求见,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 身为宁王府的女主人,宁王妃其实是很忙碌的。照顾两个孩子就占去了她大半的精力,每天还要打理府里的琐事,和各府之间的应酬往来也着实不少。所以,特地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真的是给足了夏云锦颜面。 当然了,特地挑了后天下午也是有原因的。近来皇上身体一直不好,几个皇子一有空就得入宫伺疾。皇上嫌一堆人都待在身边闹腾,便吩咐几个皇子轮流进宫,后天正好轮到宁王。 这么一来,就算宁王知道夏云锦会登门,也没有碰面的机会...... 宁王妃心不在焉的想了片刻,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特地喊了娇蕊过来:“你去安国侯府一趟送个口信,就说我请世子爷后天晚上来一趟。” 娇蕊领命去了。 ...... 新兵演练中,神机营力压骁骑营和御林军,大大出了回风头。皇上在病中,没能亲自观看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不过,这也足够神机营上下高兴的了。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身为神机营指挥使的武濬和副指挥使萧晋。 大周朝尚武成风,将士大多骁勇善战。除了各地驻军和边军之外,负责镇守京城保护京城的军队也不少。御林军负责守卫皇城安危,统领是武濬的堂兄武鸿。骁骑营负责守卫京城,指挥使是平西侯世子。神机营的职责宽泛一些,除了守卫京城之外,还得随时待命支援边军。 这三军中,御林军人数最少,约莫一万左右,可装备却是最精良的。骁骑营兵力充足,大概有三万人。神机营的将士却足足有五万,兵力最强也最彪悍。 这次新兵演练,足足筹备了近半年。神机营训练卓有成效,竟连御林军也不敌。武濬和萧晋面上有光,心情别提多好了。特地给神机营所有将士都放了一天假,两人又找了个酒楼坐下小酌一番。 几杯酒一下肚,武濬就开始挤眉弄眼的笑道:“六郎,我可是真的服了你了。为了一个夏娘子,你还真的就和堂兄较上劲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夏娘子的?” 宁王这些日子心情阴霾,武濬关切之余,不免追问了几句。宁王当时冷哼了一声,什么都不肯说。武濬发挥了大无畏的厚颜无耻的精神,像块牛皮糖似的跟着宁王。宁王磨不过他的性子,终于阴沉着脸说了个大概。 武濬当时就震惊了! 为了一个女子和堂堂皇子较劲,也只有萧晋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了。更令人拜服的是,萧晋居然还争赢了!前些天一直忙着操练新兵,没机会谈心闲聊。现在新兵演练总算结束了,武濬要是能忍得住八卦之心才是怪事。 萧晋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怪不得你今天死活都要拖我来喝酒,原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武濬大义凛然的说道:“你的事情我当然得关心了。” 萧晋却丝毫不给面子:“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会处理妥当。” 武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厚颜笑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来来来,快些说给我听听。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是不是打算今年就纳了夏娘子过门?” 萧晋笑容微微一顿。 时隔半个月又听到这个名字,感觉真是复杂极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纯粹的愤怒憎恨,似乎多了许多微妙的情绪...... 武濬见萧晋久久没说话,忍不住叹道:“完了,你竟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春梦 “我才没有!”萧晋冷着脸说道,不知是在说服武濬还是在说服自己:“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姐。” 武濬嗤笑一声,顺便丢了个白眼过去:“得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以你的性子,不管为了谁也不可能勉强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你要是真的没对她动心,想解决此事的法子多的是,为什么非要选这一种?” 萧晋被噎了一下,却很快应道:“这样的法子最省心也最快。” 武濬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明明是动了心,才会不管不顾的和宁王杠上,现在偏不承认还扯这么多理由,谁信呐! 萧晋想再说什么,忽然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闭上嘴,专心致志的喝酒。 武濬却不肯放过他:“六郎,你也老大不小了,却迟迟还没定亲事。你该不是打算娶了夏娘子做正室吧!”语气里有几分戏谑,却又含了些试探。 谁让他那个宝贝妹妹就像中了邪似的对萧晋倾心,口口声声说非萧晋不嫁。他这个做大哥的,总得为妹妹着想。 萧晋似是看出了武濬的心意,默然片刻才淡淡的说道:“母亲希望我先定了亲事,再纳夏娘子为妾室。” 武濬眸光一闪,挑眉笑道:“这是你母亲的打算,那你自己呢?” 萧晋不肯就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随意的扯开了话题:“皇上的病情好像愈发重了。” 这话题转的也太没诚意了吧!武濬翻了个白眼:“说话说一半可不是你的风格。快点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萧晋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皇上不偏不倚,让几位皇子轮流进宫伺疾。这么看来,还真的不好说皇上心里属意谁做太子。” 武濬:“……” 萧晋:“……” 两人对峙片刻,终于还是武濬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总行了吧!”其实,答案已经明摆着了。 如果萧晋不在意夏云锦。又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反应?要是真不在乎,以他的性子早就嗤之以鼻放出大话来了。 萧晋见武濬不再追问。不由得暗暗松口气,展颜笑道:“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我们两个今天不醉不归。” 武濬咧嘴笑了:“好,不醉不归!” …… 两人酒量在伯仲之间,若真的较起劲来,萧晋还稍微高一点点。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萧晋竟是先醉倒的那一个。 武濬脑子里还保留了几分清明。见状心里暗喜。喝醉的人是最好套话的了,趁着酒劲问几句好了:“六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夏云锦?” 萧晋直勾勾的看着武濬,眼神却没什么焦距。就在武濬以为他要张口回答的时候。却见萧晋扭头喊道:“石凌,我喝多了,快些扶着我回去。” ……这小子戒心也太重了!喝醉了酒竟然还是守口如瓶! 石侍卫闻声而来,一边搀扶起萧晋一边陪笑:“郡王请见谅,世子爷之前就叮嘱过小的。要是喝多了,就让小的早些送他回去……”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快些带他回去吧!”武濬没什么好气的挥了挥手,心里暗暗嘀咕着。今天这顿酒菜钱算是白花了。根本什么都没问出来。 萧晋走了之后,武濬也摇摇晃晃的出了酒楼,骑着马就回了郡王府。 “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武秀儿老远的就迎了出来,亲热的搀扶住他的胳膊:“我今天足足等了你一个晚上呢!” 武濬似笑非笑的看了武秀儿一眼:“你到底是在等我,还是在等我的消息?” 萧晋和夏云锦的事情早已悄然传了开来,堪称本年度最劲爆的花边新闻。武秀儿时刻关注着萧晋的一举一动,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日子,武秀儿坐立难安,茶饭不思。死磨硬泡的央求着武濬向萧晋问个究竟。武濬磨不过,只好答应了下来。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幕。 武秀儿的脸红了一红,又跺了跺脚,小女儿情态毕露无疑:“大哥,你也来取笑我。” 武濬扯了扯唇角,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秀儿,你真的非萧晋不嫁吗?” 武秀儿一听这话音不对劲,神色有些紧张不安起来:“大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也不肯说。”武濬淡淡的说道:“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对夏云锦是认真的。你确定自己想嫁一个心里只有别的女子的男人吗?” 武秀儿俏脸一白,身子轻颤,神情却依旧倔强:“你不是说过了吗?他什么也不肯说,说不定他对那个夏云锦根本是逢场作戏。” 武濬瞪了过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萧晋什么脾气,我难道不比你清楚?他这个人虽然狂傲任性了一些,却从来不屑于说谎,说话做事更是直截了当。今天晚上却一反常态,不管我怎么问都不肯明说。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这次是真的动了心了。你堂堂郡主身份,想嫁什么样的乘龙快婿不行,为什么偏偏非看中了萧晋?他若是中意你,早就登门来提亲了。现在却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态度,足可以说明他对你没什么好感。你就甘心这么一直等下去吗?” 男女婚嫁一事,一般都由男方主动登门提亲。女方若是主动张口就落了下乘。就算结了亲事,日后也不免落下话柄。所以,武濬虽然和萧晋关系很好,却从来不提起这些。这次若不是为了武秀儿,打死他也不会追问不休。 武秀儿眼中闪起了水光,却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想。你怎么知道他的心里就没有我。说不定安国侯府很快就来提亲了!” 在武濬张口之前,武秀儿又坚决的说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我非他不嫁!”说完,便转身走了。 留下武濬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奈。 这个傻丫头,男女亲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这可不是使性子就能如愿的…… 石侍卫虽然身材健壮颇有力气,却也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萧晋弄上了马车。一路上,醉醺醺的萧晋也不吭声,就这么靠在车厢的拐角。到了侯府之后,石侍卫又费了一番力气,将萧晋扶着下了马车,一路扶着回了听风阁。 丫鬟绿蔓忙迎了上来,本想伺候萧晋去梳洗。只可惜醉酒后的萧晋根本就不容人近身,醉眼朦胧的眼眸陡然睁开,闪过锐利的亮光。 绿蔓被吓了一跳,手心直冒冷汗,再也不敢凑过去献殷勤了。 苦命的石侍卫只得做起了贴身伺候的活儿,直到伺候萧晋睡下了,才算消停了。 萧晋闭着眼睛,头脑有些昏沉,可脑海中有一处意识分明又是清醒的。 夏云锦……这三个字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带着几分恨意几分厌弃,却又有种莫名的悸动……萧晋咬牙,翻了个身,将脑子里混沌不清的思绪挥开! 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之前百般作态,不过是为了打消宁王纳她进府的念头。他从头至尾都没生出过别的念头。至于要娶她的事情,也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对,就是这样!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她…… 模模糊糊胡思乱想中,他终于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全身有些莫名的燥热,似乎在渴望着什么。他的身边似乎多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他着了魔似的将那个身子搂入怀中,身体最深处的渴望疯狂的涌了上来,聚到了某一处,越来越迫切越来越亢奋。 他喘息着吻住怀里的女子。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感觉到她的嘴唇异常的柔软,身子更是玲珑有致,只这么搂在怀里,别的什么都没做,一阵巨大的快感便席卷而来。在最激昂的那一刻,他全身微颤,无法控制的将怀中的女子搂紧。也终于看清了怀中的脸…… 萧晋难耐的低喘一声,陡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全身不由得一僵。然后低低的咒骂一声。 他竟然做了一个春梦。更该死的是,梦中的女子竟然是她! 都怪武濬,昨天晚上不停的提她的名字。害的他做梦竟也做到了她,还丢人的……萧晋懊恼的不肯再想下去了。闭着眼睛迅速的脱下身上的衣服。手指一不小心,触摸到了某些滑腻腻的液体…… 萧晋神情又是一僵。 天色蒙蒙亮,正是他平日起身的时辰。 候在外面的绿蔓听到屋里些微的动静,知道他醒了,轻声说道:“世子爷,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 “不准进来!”一声暴喝声响起。 绿蔓又被吓到了,伸出手的顿在了半空中。然后老老实实的收了回来。 而屋内,萧晋的俊脸已经彻底黑了。迅速的穿好衣服,然后瞪着换下来的那些衣物......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登门 萧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绿蔓敏感的察觉到世子爷心情不太美妙,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战战兢兢的说道:“世子爷,奴婢这就进去收拾一下。” 萧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行了,今天不用你收拾。我待会儿自己收拾。” …… 绿蔓惊诧的抬起头,却被萧晋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神吓到了,立刻又垂下头,应了声是。 萧晋像往日一般去了练功场,特别凶残的踹坏了两根木桩。就连一旁的侍卫都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偷偷去问石侍卫:“神机营新兵演练不是拿了第一吗?世子爷怎么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何止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简直就像和木桩子有仇似的。 石侍卫低声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世子爷和郡王喝酒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一个晚上过来,世子爷就是看谁都是仇敌的表情了...... 踢断了第五根木桩之后,身体里那股无处可泄的旺盛精力终于被这番剧烈的运动消弭殆尽。再冲个凉水澡,整个人总算平静了下来。 绿蔓见萧晋的表情稍稍缓和,终于鼓起勇气凑了过来:“启禀世子爷,昨日宁王妃身边的娇蕊来送口信,说是王妃请您后天晚上去王府一趟。” 萧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娇蕊有没有说些别的?” 之前傅氏特地叮嘱过,让他这些日子尽量少去王府,免得宁王总看到心里添堵。他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较劲,便点头应下了。而且这个半个月也实在忙碌,所以一直都没去过宁王府。这次却是宁王妃亲自打发人来请他过去,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事要商议。 绿蔓略一犹豫,才低声应道:“奴婢也问娇蕊了。娇蕊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倒是告诉奴婢一件事......” 萧晋略有些不耐的瞪了她一眼:“有什么直说无妨,别吞吞吐吐的。” 绿蔓见萧晋拧起了眉头。不敢再卖关子,立刻快速的说道:“娇蕊说。昨天的时候夏娘子特地命人送了拜帖到王府,王妃便允了明日下午。紧接着,便让她来送信给世子爷了。奴婢猜想,王妃和世子爷要商议的事,或许和夏娘子有关。” 世子和夏云锦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安国侯府里的下人里早就传的人尽皆知。绿蔓身为萧晋的贴身丫鬟,对此事的关注度比别人更高。所以。娇蕊刚一说起夏云锦,绿蔓便敏感的联想到了这一点...... 说完之后,绿蔓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世子爷对那个夏云锦,到底是何心意? 这一看之下。绿蔓心里却陡然一沉。世子爷虽然没太大的表情,可眼眸却亮了起来。以世子爷的性子,若不是上了心,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 “好了,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萧晋依旧没太多表情。可语气却莫名的轻快了一些。 绿蔓垂头,应了声是。 ...... “娘子,你真的要再去宁王府?”赵妈妈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可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宁王殿下了吗?”再这么登门又算怎么回事? 夏云锦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笑着说道:“我这次去拜访的是宁王妃,和宁王殿下没什么关系。对了。这件事你千万别让娘知道,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赵妈妈还想再问,见到夏云锦一脸的淡定,便又将疑问咽了回去。现在的娘子已经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样子,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沉稳。既然她不肯多说,自己再追问不休难免惹人厌烦,还是别讨这个没趣了。 夏云锦说话做事的风格和以前确实有了不小的改变。换在以前,她一定会将事情的原委自己的打算说的一清二楚,然后虚心的向赵妈妈讨教该怎么做。可现在却很自然的将此行背后的目的隐瞒了下来。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些沉重的包袱由她一个人背着就好,又何必让身边的人都跟着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只是,这样的一片苦心却很容易遭来误解。刘德海也好,方全也罢,还有眼前的赵妈妈,大概都只会以为她隐瞒内情是因为主仆有别。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都是不自在的。 想到这些,夏云锦也有些黯然。不过,这样低落的情绪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她一片赤诚,心胸坦荡。就算现在有些误解也不要紧,他们迟早会知道她的苦心。 ...... 第二天,吃过了午饭,又睡了个午觉之后,夏云锦才坐上马车去了宁王府。 这次拜访意义重大,个中内情只有方全知道。刘德海虽然不知情,却还是尽责的帮着准备好了贵重又得体的表礼。夏云锦习惯的只带上了荷花桃花两个丫鬟,再有就是车夫贺二郎了,家丁却是一个都没带。 荷花没有多嘴,桃花却忍不住了:“娘子,你特地去拜访宁王妃,是要做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在前两天里已经问过几次了,每一次夏云锦都是含糊其辞不肯明说。桃花心里愈发好奇,就像被猫爪子挠着似的,一脸渴盼的看着夏云锦。 没等夏云锦吭声,荷花便嗔怪的看了桃花一眼:“娘子这么做自然有娘子的道理,你安心的跟着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桃花碍于荷花的淫威,不敢再多问,却依旧眼巴巴的看着夏云锦。 夏云锦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想了想说道:“具体原因,我确实不便和你们两个细说。不过,我这次去,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求宁王妃。待会儿到了王府,我会恳请宁王妃单独见我,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着,切记安分老实些,不要惹祸。” ......说了半天,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桃花怏怏的应下了。荷花忍不住又瞪了桃花一眼,虽然什么都没多说,也足够桃花老实安分的了。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总算没有再多舌了。 马车在宁王府的侧门停了下来。夏云锦领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 一个丫鬟含笑迎了上来,给夏云锦行礼:“奴婢见过夏娘子。” 夏云锦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这个丫鬟,正是宁王妃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娇红。宁王妃特地吩咐娇红来迎自己,绝不算是轻慢了。 夏云锦忙笑着说道:“娇红姑娘快些免礼。” 娇红却坚持行完了礼才起身,客气的说道:“王妃特地命奴婢在此等候,请夏娘子随奴婢进府。”虽然娇红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夏娘子,可宁王妃的训斥历历在目,娇红自然不敢有半分轻慢。 夏云锦随着娇红进了府,心里却暗暗有些奇怪。上一次来宁王府的时候,这个娇红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善。这一次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令人不解...... 进了王府,过了垂花门,娇红领着夏云锦一路进了内堂。宁王妃正在内堂里等候。 夏云锦正要行礼,宁王妃却含笑阻止:“这里没有别人,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拘泥,坐下说话好了。” 夏云锦受宠若惊之余,心里却愈发觉得疑惑。不是宁王妃的态度不好,事实上是她的态度太友善了。友善的莫名其妙,友善的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宁王之前可是想纳她进府的。就算宁王妃再贤惠再大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释怀了吧!更不用说还对她如此温和亲切了...... 宁王妃此时就用温和亲切的眼神看了过来,那目光看的夏云锦心里暗暗发毛:“夏娘子今日特地登门,不知有什么事?” 夏云锦将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正色说道:“小女子今天来,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求王妃。还请王妃让人都退下,容小女子慢慢道来。” 宁王妃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冲娇红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丫鬟立刻退了出去。荷花桃花也在其中。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宁王妃和夏云锦两个人。 宁王妃温和的说道:“你究竟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忽的起身上前两步,跪了下来:“小女子想求王妃一件事。” 宁王妃一惊,心里忽然生出不太好的联想来。夏云锦忽然这么跪下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改变了心意,又想进府吧.......虽然这么想有点荒谬无稽,可站在宁王妃的角度,实在想不出夏云锦还有别的事情值得下跪恳求。 “有什么话你站起来再说。”宁王妃定定神,沉声说道。 夏云锦却没有起身,依旧跪着:“王妃切莫误会,小女子今日所求的事情和宁王殿下无关,而是事关夏家。” 宁王妃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必行此大礼。还是起身再说吧!” 夏云锦从不喜欢下跪这一套。今天有求于人,必须得把姿态放低做足,所以才狠狠心跪下了。宁王妃这么说正合她的心意,便顺势站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会 宁王妃凝视着夏云锦,眸光微闪:“你到底有何所求?” 夏云锦有备而来,也不再拐弯抹角,低声说道:“小女子今日是以夏家当家人的身份前来,希望宁王殿下能将夏家收归麾下。夏家为表诚意,愿意每年奉上夏家所有生意的三成盈利。日后若有殿下需要夏家效劳的地方,夏家也绝不推辞。只希望夏家有难的时候,宁王府能出面为夏家撑腰。” ...... 宁王妃哑然。无论她之前怎么猜想,也绝对想不到夏云锦的来意竟然是这个。 此时商户地位低下,越是家资丰厚的越是谨慎小心,唯恐树大招风惹到了哪个贵人。一不小心就有灭门抄家之祸。所以,商户私下找贵人投诚,也不是稀奇事。 这也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商户有了靠山,生意才能做的更稳妥。贵人招揽了商户,便意味着会有许多暗中的收入。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了烫手,有野心要做大事的人,就更需要银子了。所以,京城有些名气的商户背后几乎都有勋贵们的影子。 夏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过这样的举动,一来是因为夏半山精明谨慎经营得当,虽然没有过硬的靠山也依然做的红火。二来也是因为夏半山和各府勋贵来往并不多。 过了许久,宁王妃才张口说道:“我平日负责内宅事务和府里的应酬,这种大事还得殿下点头。你既是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不亲自和殿下说?” 夏云锦抬头,目光十分诚恳:“因为小女子不想让殿下生出任何误会。所以才特地来求王妃。只要王妃肯点头,想来殿下也不会拒绝夏家的示好。” 这番话说的极其恳切,令人动容。 宁王妃忍不住抬头看向夏云锦。 那张精致无暇的俏脸依旧美的令人屏息,足以令所有男子神魂颠倒。宁王殿下也不例外。夏云锦想守住夏家基业其实很简单,只要肯嫁给宁王为侧妃。夏家就牢牢的傍上了宁王府这棵大树。有了宁王府做靠山,夏家的生意也会越来越顺遂。可夏云锦却不肯这么做,反而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宁王。宁愿每年都奉上巨额的银子...... 这个夏云锦,倒真的有几分与众不同。 宁王妃久久没有说话。夏云锦也并不苦苦哀求,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夏家主动来投诚,奉上三成的利润,所求的不过是关键时候宁王府能出面就行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常有,可每年的奉上的却是真金白银半点都不会少。这样的好事,宁王妃怎么可能拒绝? 果然,就听宁王妃缓缓说道:“这不是小事。我不能擅自答应你。”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已经很明显的有了松动。 夏云锦心里一喜,立刻打蛇随棍上:“只要王妃肯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殿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这一切就都拜托王妃了。” 宁王妃失笑:“这我可担保不了。最多就是在殿下面前替你说几句。至于殿下答应还是不答应,那得看殿下的心意。” “那就多谢王妃了。”夏云锦精神一振,欢喜的道谢。至于康王的事情,暂时还是别提的好。等宁王正式同意下来,日后再提也不迟。 宁王妃淡淡一笑。忽的问道:“对了,你和六郎认识多久了?” ......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夏云锦被这个措手不及的问题问的一懵,反射性的张口答道:“前几个月我曾经去侯府登门拜访,就是在那一回才认识了柿子爷。”待回答完了才觉得不对劲。 宁王妃忽然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真的以为她和萧晋有什么暧昧吧!不行,她得解释清楚。免得宁王妃误会。 “其实,小女子和柿子爷只见过几面,”夏云锦努力的撇清:“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半点都不熟悉。” 宁王妃莞尔一笑,语气轻松了起来:“哦?我知道的和你说的可大不一样。六郎那天特地陪你到府里来,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夏云锦笑容微微一僵:“王妃说笑了。那天真的只是巧合。而且,在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柿子爷了。”头脑纷乱之余,连自称小女子也忘了。 宁王妃看她这副情急的样子,非但没恼,反而抿唇笑了,安抚似的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罢了,你不必着急。”心里却愈发笃定了夏云锦和萧晋真的情投意合。 要不然,提到萧晋的时候夏云锦这么紧张做什么? 夏云锦虽然不知道宁王妃在想什么,可光是看到宁王妃唇角的笑意,便开始觉得头痛了。这种误会真是百口莫辩,说也说不清。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家里足不出户,也从未刻意打听过外面的八卦流言。可现在看宁王妃这架势,这流言里绝对有她的身影…… 夏云锦面色变幻不定,落在宁王妃的眼里,却成了娇羞。 宁王妃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意。尚未出阁的少女脸皮总是薄的。还是别问下去了,免得夏云锦恼羞成怒。反正夏云锦日后总是要嫁进安国侯府的,到了那个时候再亲近些也不迟。 门外忽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宁王妃和夏云锦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的方向。娇红等人的请安声传了过来:“奴婢见过世子爷。” ……他怎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不已,宁王妃显然也有些意外,旋即意味深长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她之前可是吩咐六郎晚上过来,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到底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门咿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黑色武服的英俊少年走了进来,笑着喊了声“大姐”。稍显刻意的没看夏云锦。 宁王妃心里暗暗好笑,眼角眉梢很自然的流露出了些许打趣的意味:“我不是让你晚上来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萧晋面不改色的笑道:“神机营这几天暂停了训练,我有空就早些过来了。”说完,才故作讶然的看了夏云锦一眼:“真是巧了,夏娘子怎么也在这儿?” 夏云锦回了个疏离又客套的笑容:“小女子今日有事,特地来求见王妃。没想到柿子爷也会过来,确实很巧。” 四目对视的短短刹那,萧晋的眼中忽的闪过一丝不自在,竟先移开了目光。 夏云锦微微一怔,然后立刻就戒备起来。这个萧晋,又想搞什么鬼? 其实,这一次夏云锦是真的冤枉萧晋了。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真正见到夏云锦的那一刹那,昨天夜里梦的那一幕鬼使神差的就浮了上来。然后,脸上悄然发热,竟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宁王妃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欣慰。这个六郎,终于有了心仪的女子,竟也懂得什么叫害羞了。 疼爱弟弟的好姐姐很快就有了决定。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得让他们两个独处片刻培养感情。不然,有她在一旁,萧晋哪里拉得下脸说什么好听话来哄女孩子。 主意一定,宁王妃便故意歉然的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们稍候片刻。”这是方便的委婉说法。 于是,夏云锦眼睁睁的看着宁王妃翩然离去。门被重新关上了,就剩下她和萧晋两个。 奇怪的是,萧晋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他该不是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吧!夏云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正巧萧晋也抬头看了过来。见她这副表情,萧晋那点难以言喻的少男情怀顿时无以为继:“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夏云锦轻哼一声,不客气的应了回去:“我还正想问你呢!你巴巴的这个时候跑到王府来做什么。该不会是知道我在这儿,所以特地跑过来的吧!” 萧晋当然不会承认:“我来是看望大姐,怎么可能是因为你。” 夏云锦一点失落都没有,反而长长的松口气:“不是这样最好。”她可没兴趣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她这是什么反应和表情。难道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吗?萧晋瞄了她一眼,心情忽然就不好了,俊脸绷的紧紧的。 夏云锦也瞄了他一眼,然后很干脆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萧晋来之前的那点雀跃欣喜和期待,短短片刻间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懊恼和不快,还有一丝难以言语的失望,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来找大姐做什么?” 夏云锦撇撇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晋眼睛微眯,语带威胁:“你相不相信,不管你来找她是为了什么,只要我一句话,她就会拒绝你的请求。” ……卑鄙!无耻! 夏云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惜目光不能杀人,不然萧晋早就被她的目光杀的体无完肤了。 萧晋在她就快喷出火星的目光里,怡然自得的笑了:“好了,你现在应该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宁王府来了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 夏云锦在心里权衡片刻,终于很不情愿的说道:“我特地来求见宁王妃,是有事相求。” 夏家向宁王投诚的事,根本瞒不了人。而且,她也希望此事能传出去,最好是尽快能传到康王的耳朵里。这样,康王再想对付夏家就会投鼠忌器。这么一想,这事也没有瞒着萧晋的必要了。 萧晋半步不放的追问:“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求大姐?” “也不是什么大事。”夏云锦竭力做出轻描淡写的样子来:“就是夏家想投诚,希望宁王府接纳而已。我们夏家愿意用每年三成的利润来换取宁王殿下的庇护。” 萧晋听了这话之后,神色奇怪极了。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夏云锦。犀利的目光里,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意味。 夏云锦被看的有些心虚,面上尽力维持着镇定,继续说道:“我们夏家是经营马匹生意的,自从我爹和大哥去世之后,王家和周家就联合起来对付夏家。我想为夏家找个靠山,所以才想来求宁王府接纳。宁王妃刚才也已经应下此事了。只等宁王殿下回府……” “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萧晋忽然打断了夏云锦,面色深沉喜怒难辨:“你向宁王府投诚,难道只为了要对付王家周家吗?这其中,应该还有些别的原因吧!” 夏云锦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的应了回去:“柿子爷说这话倒真是奇怪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既是要投诚,总该拿出真正的诚意来。这么遮遮掩掩的,即使是宁王现在应下了。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他会因为你的隐瞒生出怒意吗?” 夏云锦面色微微一变,笑容凝结。 萧晋这番话句句都像是若有所指,也正说中了她最忧心的事。 在来之前。她反复的思忖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隐瞒下康王暗中对夏家动手的事情。理由很简单,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宁王本人知道了。他会很清楚夏家已经没有退路的困窘处境。万一因此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可就不妙了。就算宁王依旧肯接纳夏家的投诚,夏家也会彻底成了宁王府的附属。只能依附宁王府而生存。 这样的情形是夏云锦不愿看到的,所以,她选择了隐瞒。反正宁王和康王本来就不和,以后争夺储君之位天生就是对手。宁王得势,康王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她只要静待宁王出手对付康王就行了。 这么做当然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宁王察觉到夏家投诚的时候刻意隐瞒此事,会是什么反应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可没想到。萧晋竟会在此时此刻冒了出来,似乎还窥破了什么…… 不,不可能!康王是夏家死敌的事,只有她和方全两个人知道。萧晋绝不可能知情!他故意这么说。分明是想诈她。 想及此,夏云锦立刻稳住心神,淡淡的笑道:“柿子爷这么说太危言耸听了吧!我自问胸怀坦荡,没有半点隐瞒。” 这些话骗骗别人还差不多,怎么可能骗得了他? 萧晋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你不肯说,就由我来替你说好了。你向宁王投诚,根本不是为了对付王家周家。如果夏家的敌人是他们,根本不需任何人撑腰。你想靠着宁王府这棵大树,是因为你要对付的敌人势力庞大。甚至不弱于宁王。那个人,就是大皇子康王!” 他看着面色倏变的夏云锦,一字一顿的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 面对萧晋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夏云锦忽然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脑子里乱哄哄的。 这么隐秘的事情,萧晋是怎么知道的? 萧晋揭穿了她的谎言犹自不满足,继续沉声问道:“康王和夏家到底有什么瓜葛,你为什么一定要对付康王?” 这个疑问在萧晋的心里已经太久太久了。 在前世,他就曾生出过疑心。夏云锦嫁入宁王府之后,不仅在内宅里兴风作浪,还一个劲的挑唆宁王对付康王。宁王和康王本就是对头,在她和某人的暗中怂恿下,明争暗斗愈发激烈。那个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夏云锦却和康王素未谋面,到底哪来这么大的仇恨? 因为心存疑虑,所以他在暗中追查过一些事。却因为隔了几年,调查起来困难重重,根本找不到任何确切的证据来证实他心中的怀疑。 现在,年仅十五岁的夏云锦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终于有机会探明真相了…… 夏云锦却半点都不配合,干脆利落的闭上了嘴。 萧晋将心头的火气按捺下去,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要对付康王,是不是和你父兄的死有关?” ……夏云锦再也掩不住心中的震惊,倏忽抬头看了过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亡的真相,就连萧氏也不知道。知情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方全和刘德海当然是信得过的,莲香足不出户,也不可能将此事传出去。萧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反应,已经足以让萧晋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萧晋这一刻的心情也纷乱复杂极了。 前世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临死时的不甘和愤恨,对那个人的仇恨溢满了他的胸膛。对迷惑了宁王的夏云锦,也是无比的痛恨。如果不是夏云锦从中挑唆,宁王也不至于昏了头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举动,和康王斗的死去活来。到最后,却落了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局。 重生之后,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要怎么对付夏云锦。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一心要对付康王的夏云锦也是有苦衷的…… 他没有回答夏云锦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你父兄的死,应该不是意外吧!是不是康王暗中派人做的?”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确定。 夏云锦想否认,可萧晋的语气如此肯定分明是知道了实情。再遮遮掩掩的也没多少意义,索性点头承认了:“是,我一直命人暗中追查此事,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幕后主谋就是康王。我想报仇,只有借助宁王府的力量。” 所以,前世的夏云锦甘愿委身宁王,也是因为要报仇吗? 这一世,面临同样的困境,她没有走前世的那条路,反而用了这样的法子。这分明是一条更危险也更崎岖坎坷的路。她却舍易取难…… 萧晋深幽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夏云锦,眼底闪着莫名的亮光。 夏云锦一开始还算平静,可被看的久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晋和她大概是八字不合,两人见面讥讽争吵都是常有的事。可今天的萧晋,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一时也说不好。可在他的目光下,她竟然开始觉得呼吸有些局促,连空气都热了起来…… 一定是因为独处一室,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类似暧昧的错觉! 夏云锦咳嗽一声,打破了这份怪异的沉默:“柿子爷,希望你能保密,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宁王妃和宁王殿下。” 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刚才那一刻四目对视的奇妙氛围。 萧晋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你不肯说实话,无非是顾虑宁王知道此事,会趁机要挟你嫁给他。不过,现在已经没这层顾虑了。我建议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开诚布公,才能换来宁王的信任。也会少了许多隐患。”顿了顿又道:“你若是不便张口直言,就由我替你说好了。” 有他出面,宁王妃肯定不会拒绝。宁王或许心里会不太痛快,不过,也不可能拂了他的面子。 夏云锦听了这番话,非但没感动,反而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萧晋:“你今天没吃错药吧!怎么这么好说话?”没有冷嘲热讽也就算了,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帮忙。这根本就不是萧晋的风格嘛! 萧晋看到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心里已经很不爽了,再听到这样一番话,心里的火气更是嗖嗖的往上涌。要是换在平日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他早就翻脸了。可一想到眼前的少女将会是自己的女人(对,没错,柿子爷已经觉得夏云锦是他的人了!)心里的恼怒很自然的消褪了下去,说出口的话还是不怎么好听,语气却还算温和:“我好心帮你,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行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不用再费心。” ……萧晋竟然没有发火!还好声好气的哄她! 夏云锦忽然有点错乱的感觉,愣愣的看着萧晋,一连串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忽然要帮我?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萧晋的脸都快黑了,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已经决定娶你了,当然不会不管夏家的事情!”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拒绝 夏云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刚才肯定是出现了幻觉。萧晋竟然说要娶她! 萧晋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可疑的暗红,硬邦邦的说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反悔。你就安心的在夏府待着,等我日后迎娶你过门就行了。” …… 夏云锦静默了片刻,然后爆发了:“拜托你麻烦你说的清楚点,你凭什么单方面的通知我要娶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萧晋:“……” 这反应和他预期的截然不同!她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应该是娇羞欢喜吗?现在这一脸的愤怒和不快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落差很大,萧晋还是很快就应道:“你不用担心什么流言蜚语。等你过了门,那些好事的人自然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夏云锦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瞪着他:“重点是,我从来也没打算要嫁给你。你忽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会让人误会的好吗?” 不等萧晋说话,夏云锦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下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现在麻烦你把刚才的话都收回去,谢谢!” 她愤然的表情和直截了当的拒绝,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半点让人可以误会她意思的地方。 萧晋的表情精彩极了,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夏云锦,你别胡闹了!” 夏云锦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应道:“胡闹的是你不是我。你爱娶谁娶谁,反正那个人肯定不是我。”她从头至尾也没说过任何一句会让人误会的话。更没做出过任何人会让人误会的举动。萧晋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忽然说要娶她是闹哪样啊! 等等,他该不是还在担心她对宁王有企图,所以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吧! 夏云锦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的怒火总算稍稍压了下来:“如果你还是担心我对宁王有意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那就大可不必了。我现在郑重的向你发誓。我真的没有高攀宁王府的打算。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真的有这个心意,早就得逞了。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宁王。欲擒故作也没我这样的,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你是因为流言所逼,不得不娶我。那就更荒谬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彼此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才是幸福的。为了这种原因娶一个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的女子,两个人都会活在一辈子的痛苦中。所以。万万不能有这种念头。我也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只要是真心喜欢我的,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若是在意这些的,肯定不是我的良人。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用娶我。” 说完这些,夏云锦一脸期待的看向萧晋。她已经这么坚定的表明态度了,他总不会再生出任何的误会了吧! …… 她确实说的十分清楚明白,让人半点误会的余地都没有。这种说话行事的方式。和时下流行的矜持委婉含蓄说话只说三分的习惯大相径庭。如果换个场合换个话题,萧晋大概会很欣赏这样的交流方式。 可此刻,他却僵硬的站在那儿,面容僵硬表情僵硬全身僵硬脑子里也僵硬。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生气,愤怒。恼羞,震惊,不敢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心头流窜不息。 活了两辈子,他还从没经历过这么彻底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 以他的骄傲,他现在应该轻蔑的冷笑一声,回一句:“你不嫁正好,我本来也是逼于无奈才会答应娶你。”然后傲然的转身离开。这样的回应才是骄傲任性的萧晋应该有的潇洒。 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僵直的站在他的面前。 她在看着他,他也很自然的回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或许只是一刹那,他终于张了口,可说出口的话就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我就是要娶你呢,你会怎么样?” 夏云锦也没料到竟然会等来这么一句话,表情也僵硬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笑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怎么可能想娶我,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吗?” 是啊,他一直都很厌恶她,重生之后再见到她,也是试探戒备居多。就连前几次的接近,也是因为担心前世的一切重演才会特意去找她。连纳她过门的提议,也是傅氏提出来的,他碍于说过的谎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想娶她? 萧晋的唇角抿的极紧,黑亮的眼眸里浮着连自己都不懂的复杂。他就这么紧紧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真的要娶你呢?” ……他竟然是来真的! 夏云锦笑不出来了,被迫的回视那张英俊的脸庞,逼着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拒绝!” 意料中的答案,却没有意料中的怒火。萧晋默然片刻,才淡淡的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不能许你正室的位置吗?” 这句话,让夏云锦从惊慌失措中彻底清醒了过来,说话又恢复了清晰流利:“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宁王对我有意,想用侧妃之礼迎娶我,都被我拒绝了。我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你做妾。先别说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就算我喜欢你,我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做妾。不管那个人是谁!” 她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又如此的坚定自信。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她说的话有半字虚假! 萧晋微微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原来你真的是介意这个。如果我许你正室之位,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我了?” 夏云锦没有回答,反而若有所思的看了萧晋一眼,然后试探着问道:“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真的不能怪她自作多情的这么想。以萧晋的脾气,一言不合早该翻脸了。怎么可能一直按捺着怒火和她反复的纠缠嫁不嫁的问题。 萧晋表情有些僵硬,语气也不怎么自然:“当然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说是随便问问,可那副表情分明透露出非得到答案不可的决心。看来,今天若是不给一个答案,他是绝不会罢休了。 夏云锦整理一下思绪,才答道:“你刚才说的话根本就是不对的。明媒正娶是对喜欢的女子的一种尊重,不该被用来当成条件换来对方的回应。所以,宁王殿下的青睐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喜事,可对我来说,却是一种羞辱。说的坦白点就是,如果你只打算纳妾的话,连喜欢我的资格都不配有。” 因为萧晋比她高一些,她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小巧的下巴微微仰着线条优美极了,却又透露出理所当然的自信。 那样的美丽骄傲,那样的坚定果决,那样的耀目迷人…… 记忆中的那个美丽娇媚妖娆的女子,和眼前的少女根本无法重合。 萧晋忽然发现自己的目光根本无法移开,像是着了魔怔一样,就这么看着她。听着她侃侃而谈:“我要嫁的那个人,必须是全心全意的喜欢我,这一辈子只能娶我一个。同样,我也会全心全意的对他。用我所有的一切来对他好。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那我宁愿不嫁,独身一人。” 说完,那双清澈的像两汪清泉的眼眸直直的看了过来:“我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萧晋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更没有非分之想。在傅氏看来已经是高攀的妾室,在她眼里却连狗屁都不如。她说的喜欢和尊重,还有全心全意,既直白又大胆。别说一个女子了,就算是男子,也鲜少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 那个一直在心底的疑问,在这一刻也有了解答。 她绝不是前世的夏云锦! 所以,她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夏云锦完全不同。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或者是想法,都是天差地别! 那么,她到底会是谁? 他原本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可重生这么荒谬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由不得他不信。既然是这样,她身上的变化也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了…… “你不是夏云锦,”萧晋压低了声音,眼神却锐利之极,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孔,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你是谁?” 夏云锦脸色微微一变,瞳孔迅速的睁大,旋即恢复如常,甚至微微笑了起来:“柿子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不是夏云锦还能是谁?” 表面装的若无其事,可她的心里此时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忽然被人一口道破。那种惊骇莫名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一百四十章 非礼 萧晋依旧紧紧的盯着她,缓缓说道:“我在说什么,你心里自然很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夏云锦!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附身在她身上?” 夏云锦在袖中暗暗握紧了拳头,硬逼着自己继续若无其事的微笑:“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了。我当然是夏云锦。难道柿子爷还认识和我不一样的夏云锦吗?” 说完这句话,夏云锦心里陡然一动。 萧晋隐隐流露的敌意,不经意间的审视目光,还有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对夏云锦这个人的熟悉,如此肯定她不是夏云锦……种种迹象综合到一起,让她得出了一个荒诞又大胆的结论。 萧晋认识的是前世的夏云锦! 萧晋知道前世夏云锦曾经嫁入宁王府一事,所以才会对她百般防备敌意,不惜娶她也要阻止她进宁王府。所以,萧晋才会知道她向宁王府投诚的真正目的! 既然在她的身上发生了灵魂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那么在萧晋的身上发生重生这么逆天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夏云锦直直的看着萧晋,刹那间,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萧晋敏感的察觉到了夏云锦眼神的变化,心里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却无暇细想,继续沉声追问:“你不用再骗我了,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夏云锦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何方,真实的姓名叫什么?” 夏云锦收敛心神,冷笑着反问:“你问这话倒是奇怪了。你凭什么断定我不是原来的夏云锦。除非,你认识一个完全不同的夏云锦。这倒是让我生出一个猜想来,你想不想听一听?” 说到最后一句,夏云锦的语气近乎挑衅。 萧晋忽然有些心惊肉跳之感。总觉得她接下来会说的话绝不是他乐意听到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对我有着敌意。”夏云锦慢慢的说道:“宁王对我有意,你比所有人都要紧张。为了打消宁王对我的念头,你甚至不惜和我做出亲近暧昧的假象来。你甚至知道我向宁王府投诚的来意绝不简单。这一切都只因为。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你知道的那个夏云锦,为了报仇甘愿嫁给宁王为妾。之后,更会挑唆宁王对付康王。我说的对吗?” 说着,夏云锦的眼眸中闪出了亮的惊人的光芒,一字一顿的说了下去:“你曾经亲眼目目睹过这一切,所以千方百计的阻止这一切重演!” ...... 原来,被人说中心底深处的秘密是这样一种感觉。 用来伪装的保护色在瞬间被生生的剥开。整个人毫无遮掩的崭露在另一个人面前。*裸的毫无遮掩,对方只要轻飘飘的伸出一根手指,就会让他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萧晋用木然的神情掩饰心里的波涛汹涌,可惜却并不成功。他震惊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占了上风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夏云锦愉快的想着。唇角甚至微微扬起:“既然我们两个都各自有自己的秘密,不如就当成什么不知道。你不来追究我的秘密,我也不会过问你的秘密,井水不犯河水,皆大欢喜。如何?” 你有我的把柄,我也知道你的弱点。既是这样,不妨各自退让一步两不干涉。如果萧晋够聪明够冷静,就该知道这是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 夏云锦几乎可以料定萧晋一定会同意,于是分外愉快的等着萧晋点头。 却没想到。萧晋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的给出了答案:“不!”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几乎没让夏云锦跳了起来:“为什么不?你若是担心我泄露你的秘密,我现在就可以立个毒誓。我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这样不是挺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这样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做。他不想眼睁睁的放她离开自己的世界。虽然他现在理不清这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不过,迟早有一天他会弄明白的...... 萧晋笑了,他的笑容一点都不温和不含蓄不矜持,夺目耀眼的过分:“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我当然不能这么轻松的放过你。” 夏云锦忽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萧晋挑挑眉,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我想做什么,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未完待续的感觉好吗?! 夏云锦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喂,你又想搞什么鬼?我都已经向你保证过了,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的秘密。你还想怎么样?我们两个人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根本就不该有任何牵扯......” 是因为心态忽然转变的缘故吗?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她非常可爱。可爱的让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摸摸她气的红扑扑的脸蛋。 萧晋从来都是一个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的人,所以,当他想到这个时候的,已经很自然的走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比最上好的丝缎还要光滑,比最洁白的豆腐还要柔嫩。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心里酥酥麻麻的。那种奇妙又陌生的感觉,是他平生从未体验过的...... 萧晋在心中暗暗惊叹着,在她呆若木鸡的目光中,又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夏云锦的脸彻底涨红了。不知道是羞愤还是恼怒,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她现在非常生气!!! “萧晋!”夏云锦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语气愤怒,俏脸嫣红:“没人教过你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你怎么可以没经过我的同意随随便便的就摸我的脸?” 这么亲昵的行为,只有恋人才可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萧晋收回了手,厚颜无耻的应道:“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没问你就摸你的脸。下次我会记得先问问你。” 什么叫下次? 夏云锦热血上涌,不假思索的啐了他一口:“没有下一次!你要是再敢随意的碰我,我绝不放过你!” “哦?你要怎么不放过我?”萧晋非但没恼,反而挑眉笑了:“是要摸回来?还是打算让我负责?放心,我比你心胸宽广多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没意见。” 夏云锦:“......” 气极之余,夏云锦做出了一个早就想做的举动。抬起脚,狠狠的用力的踹了他的腿。不巧的很,正踹中他曾经受过伤的那条腿。虽然她力气不算大,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容小觑。而且很不巧的就踹中了当时的伤处。 瞬间的剧痛,让毫无防备的萧晋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微泛白,额上竟冒出了冷汗。 夏云锦在气头上,想也没想的踹了他一脚,看着他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和憋闷顿时一扫而空。笑眯眯的欣赏着他此时的狼狈,没有半点诚意的道歉:“真是对不住,刚才一个不小心踹中了你的腿。你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那副得意洋洋的娇俏模样,让人看着又爱又恨。狠狠的撞进萧晋的胸膛,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的越来越快。腿上仍然很疼,可那样的疼痛,却远远及不上心里此时疯狂涌动的陌生情绪带来的冲击。 萧晋维持着右腿微微曲起的怪异站姿,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半步。 夏云锦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来临,依旧笑的得意极了:“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腿疼的太厉害了?要不要我去替你叫个郎中来看看......” “不用了。”萧晋的眼中闪着火苗,声音也有些奇异的沙哑:“你踢痛了我,就由你为我止痛。” 话音刚落,便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 少女的身子香而柔软,隔着薄薄的衣衫贴着他,迅速的勾起了他心里的骚动。昨天夜里那场激烈荒唐又无比美妙的春梦瞬间浮上了脑海,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的用上了更多的力气。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夏云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搂在了怀中。 一种陌生的气息瞬间充盈了鼻息,搂着她纤腰的胳膊结实有力,紧紧贴着她身躯的胸膛温热平坦。某种异样的热度在心头迅速的蔓延。这一刻,砰砰乱跳的心何止一颗? 待夏云锦清醒过来,立刻为这片刻的迷失羞愧了。她怎么可以对这个非礼自己的登徒子生出胡思乱想?她刚才一定是太过震惊,才会生出迷乱的错觉来!肯定是这样! 夏云锦猛的用力推开萧晋。 萧晋却似早有防备,胳膊微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的攻击,轻松之极的将她重新搂紧。 体力悬殊实在太大了!她哪里是萧晋的对手。 夏云锦抬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萧晋,你在发什么疯,快些放开我。” 萧晋的心情显然要愉快多了:“你刚才踢我踢的这么重,让我抱一会儿就算是补偿好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烦恼(一) 夏云锦使劲的瞪他:“这算什么补偿,你这是非礼!你再不放开我,我现在就喊一声,让门外的人都进来看看,堂堂安国候府柿子根本就是一个登徒子!” 事实证明,这样的威胁对厚颜无耻又任性妄为的某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见萧晋戏谑的应道:“那倒是正合我心意。让大家都看到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到时候你想不嫁给我也不行了!” 夏云锦正要继续瞪他,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顿时吓的魂飞魄散,立刻又急又快的说道:“你大姐来了,快些放开我。”要是这一幕被宁王妃看到,那才是真的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原本以为萧晋会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萧晋竟真的松了手。 夏云锦顾不得看他的脸色,迅速的退开两步。 然后,门便被推开了。 宁王妃含笑走了进来,目光略略一扫,不由得一怔。萧晋站姿有些怪异,却眉眼含着得意,夏云锦的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两人之前都说了什么。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两人的衣服好像都略有些凌乱...... 相恋中的少年男女,果然就是......呃,特别的激动一些。 宁王妃了然的笑了笑,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刚才有个管事来禀报,我顺便就处理了一些事情。倒让你们两个久等了。” 萧晋竟笑着应道:“哪里久等了,我倒是觉得你来的太早了。” ......夏云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碍着宁王妃也在,她真想冲过去,对着他腿上的伤处再用力的踹几下! 她的小动作落在宁王妃眼中,却成了两人眉来眼去的打情骂俏。宁王妃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两个都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 夏云锦回过神来。正要婉言谢绝,萧晋却已经大喇喇的应了下来:“也好。正好我的腿有些痛,得休息会儿才能再骑马回府。” 一提到腿痛。宁王妃立刻关切的凑了过去问道:“你的腿伤不是早就好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痛了?” 萧晋瞄了略有些心虚的夏云锦一眼,笑着应道:“大概是今天骑马的时候用力过多。所以腿有些隐隐作痛。没什么大碍,只要多坐会儿就会好了。”说着,又彬彬有礼的看向夏云锦:“夏娘子也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等吃了晚饭之后,我的腿应该就会好了。” 夏云锦清晰无误的领会了他话语中的威胁。要是她不点头留下,他就会将刚才她踢了他一脚的事情告诉宁王妃! 要是被宁王妃知道了她的举动,只怕会心生不快。这对夏家投诚一事大大不利。她还指望着宁王妃在宁王面前替夏家多多美言...... 夏云锦权衡片刻,终于很不情愿的点头:“多谢王妃和柿子的美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反正有宁王妃在,他休想再做出什么不合宜的举动来! 萧晋凝视着夏云锦,心情好到无以复加。 宁王妃见萧晋眉眼含笑,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慨。真没想到。那个自小就痴迷练武对女子丝毫不感兴趣的弟弟,竟是真的喜欢上夏云锦了。看到他这么开心,她之前受的那些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有宁王妃在,萧晋自然不能再乱说话。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只是目光时不时的飘过来而已。 夏云锦秉持着绝不正眼看萧晋的原则。只恭敬的和宁王妃闲聊。当然了,彼此的生活完全不同,话题其实也没那么多。费劲心思找了些话题之后,很快就有了词穷之感。 眼看着气氛又要冷场,萧晋忽的笑着张口道:“大姐。今日过来怎么没见琰哥儿瑞哥儿?” 提到两个儿子,宁王妃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笑着说道:“琰哥儿瑞哥儿都在上课,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把他们两个叫来见你。” “琰哥儿已经十岁了,确实该正经的读书。瑞哥儿才五岁,怎么这么早就开始读书了?”萧晋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宁王妃轻叹口气:“康王府的琛哥儿才四岁,就开始进书房读书了。瑞哥儿总不能落后于人。” 攀比确实没什么意思,可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康王从今年以来,一改以前的低调,处处都表现的极好,甚至不无夸张的表现。从朝廷大事到康王府的点滴小事,不管什么都要做到顶尖最好。 明眼人都很清楚康王这么做是给谁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的皇上,已经面临立谁为储君的问题。康王积极结交文官大臣,宫里又有江贵妃撑腰,宫外还有四皇子平王的鼎力相助,声势着实不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稳居上风的宁王也没那么淡定了,朝中的事情暂且不论。就连教育儿女的事情也要和康王攀比较劲。瑞哥儿只有区区五岁,每天卯时正就得起床读书了。这一切都因为康王府只有四岁的琛哥儿,今年也开始读书了...... 萧晋虽然心疼瑞哥儿,却也能体谅宁王的心思,便也不吭声了。 夏云锦听的暗暗咋舌。才五岁的孩子,正应该是活泼淘气到处玩的时候。若是放在现代,最多就是上个幼儿园。不过,听宁王妃的语气,显然不是那种放牛吃草式的读书...... “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宁王妃笑着扯开话题:“听说这次新兵演练,神机营拿了第一。” 萧晋略有些傲然的笑道:“早在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这么狂妄自大的口吻,大概也只有萧晋能理所当然的说出口了。 夏云锦在心里默默吐槽,很自然的看了他一眼。却不料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黑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 夏云锦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待反应过来,不由得暗暗唾弃自己不战而逃的行为。不管他在抽什么疯打什么主意,她都不该示弱。 ...... 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 娇红恭敬的来禀报:“启禀王妃,晚饭已经备好了。” 宁王妃含笑应了,站起身来,温和的说道:“六郎,你和夏娘子一起随我来。” 夏云锦忙笑着应了,故意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打定主意要离萧晋远一点。只可惜,萧晋一点都不配合。见夏云锦走的慢,故意也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同行。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将脚步放的快了一些。萧晋也加快了脚步。看着夏云锦气恼的样子,萧晋忽然发觉心情很愉快。 宁王妃偶尔一回头,瞄到两人的小动作,不由得莞尔,却也不揭破,若无其事的又转过了头。 饭厅里早已灯火通明,几盏精致的八角宫灯,将宽敞的饭厅照的亮堂堂的。宁王妃在主位上坐下,萧晋很自然的在她身边入座。夏云锦本想坐的远一些,宁王妃却含笑招呼道:“夏娘子,到我身边来坐。 身为有求于人的客人,当然不能拒绝这样的热情和友善。夏云锦只得走过去坐下,只当没看见对面的萧晋。 偌大的饭桌上已经摆了八个冷盘八道点心。负责布菜的丫鬟只夹了一两筷子,然后冷盘和点心就全部撤下了。然后便上了八道精致可口的炒菜,外加八个烧菜。 实在是太浪费了!夏云锦颇有些痛心的想着。明明只有三个人吃饭,为什么要上这么多的菜?更过分的是,有些菜肴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就被原模原样的端了下去。 萧晋就坐在她的对面,自然将她此时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很快就猜到了她蹙眉的神情因何而来。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在酒楼里,她曾经说过的那番话来...... 他忽然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她到底来自何方何地,为什么性情脾气如此的特别? 夏云锦很想忽略萧晋的目光,可他就坐在对面,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看,让她想装作没这回事都不可能...... 夏云锦暗暗咬牙,趁着宁王妃低头喝汤的功夫,悄悄的瞪了萧晋一眼:你别太过分了! 萧晋懒洋洋的挑了挑眉。我哪里过分了? 不准一直盯着我看!夏云锦丢了个白眼过去。 萧晋咧嘴笑了笑,却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更肆无忌惮的看了过去。 夏云锦恨的牙痒,决定再也不搭理这种人,低下头吃饭,坚决不抬头看他一眼。萧晋见她真的恼了,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后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总算消停了不少。 待吃完了晚饭之后,萧晋主动请缨要送夏云锦回府。这一次,宁王妃没有阻止,只是殷切的叮嘱道:“天已经黑了,路上多加小心。” 萧晋笑着应下了。 夏云锦压根不想再和萧晋有半分牵扯,忙正色道:“多谢柿子爷美意,我自己坐马车回府就行了,不敢劳烦柿子爷相送。” 萧晋却不容拒绝的说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回府我哪能放心得下。不用多说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烦恼(二) 夏云锦却不领情,冷淡的说道:“真的不用送了。” 萧晋见她再三拒绝自己的好意,而且连看都没正眼看自己,心里顿时燃起了火苗。语气也强硬了起来:“这可由不得你!” ......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宁王妃在一旁看着,又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笑着张口打圆场:“天色已晚,夏娘子独自一人回府实在令人放心不下。还是让六郎送一程好了。”做姐姐的,当然得站在自己亲弟弟这一边。 宁王妃一张口,夏云锦就不能这么硬邦邦的拒绝了,只能挤出个笑容应下:“多谢王妃体恤,那就有劳柿子爷了。” 此话一出,萧晋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不少。 宁王妃唇角含笑,态度十分和蔼亲切:“等殿下回府了,我会和他说起夏家的事情。若是殿下点头同意,我自会命人去夏家送信。” 这是一整天里听到的最悦耳的一句话了。 夏云锦心里一喜,忙道了谢。 之后走出宁王府这一段路程,夏云锦一直快步向前走。萧晋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 此时天色已黑,虽有丫鬟手持宫灯,可光线却不甚明朗。柔和朦胧的灯光笼罩着少女窈窕动人的身影,散发出异样的美丽。他从没想过,只一个背影竟也会这般的迷人...... 背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存在感太强烈了,夏云锦想忽视都不可能。不过,她脚步根本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 荷花桃花两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忍不住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世子对娘子的态度可是大大不一样了...... 待到了马车边。更令她们两个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贺二郎打开马车门,夏云锦拎着裙摆正要上马车。忽然有一只大手从身侧伸了出来,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那只手修长结实有力。隔着薄薄的衣衫依旧透出灼烫的温度。 夏云锦一惊,反射性的看了过去。 萧晋不知何时竟已到了她的身边。搀扶住她的胳膊,好像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多引人遐思,一本正经的叮嘱:“小心点。” 夏云锦用力,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萧晋自幼练武,身手极好,力气也远远超过常人。她这点挣扎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不痛不痒。他稍一用力,反而握的更紧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看了过来。 这点程度的接触。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可在此时就不一样了。众人的目光里分明写满了惊讶了然,甚至不乏羡慕的眼神。 夏云锦瞪了过去,咬牙低语:“放开我。” 萧晋挑眉一笑,俊美的脸孔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可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你该不是打算一直和我耗着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夏云锦顿时反应过来,与其在这儿和他纠缠不休,还不如早些上了马车走人。也免得周围众人的目光越来越暧昧露骨。只是这么一来,这口闷气是不咽也得咽下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看也不看他一眼便上了马车。萧晋的手果然松开了,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荷花桃花也都被他的举动震住了,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忙也跟着上了马车。 夏云锦略有些羞恼的声音传了过来:“放下车帘。关上车门。”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一个利落的关车门,一个迅速的放下车帘,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孔彻底隔绝在了马车外。然后,马车徐徐出发。 马车里放置了两盏风灯,光线不算亮,却也足以让两个丫鬟看清夏云锦此时羞愤不已的神情了。 “娘子,世子爷这是怎么了?”荷花试探着问道:“他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你如此亲昵?” 夏云锦没好气的应道:“我哪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头脑抽疯了!”话出口之后,又有些后悔。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迁怒于人。所以,她立刻又换了个语气:“行了,你们两个只当没这回事,回去以后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桃花大着胆子应道:“奴婢们肯定会守口如瓶。不过,万一世子爷到夏家来,到那个时候娘子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被桃花这么一说,夏云锦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是啊,这个萧晋狂傲任性自以为是,说话行事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以他的行事作风,跑到夏家去找她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她要怎么向众人解释她和萧晋是清清白白的? 真是头痛!她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一个麻烦! 夏云锦的俏脸绷的紧紧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显然心情一点都不美妙。 桃花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荷花的眼神制止住了。没见娘子心情正差吗?就别再多嘴了,免得惹娘子更不高兴。 桃花这才住了嘴。 一安静下来,恼人的马蹄声又清晰的传进了耳中。很显然,萧晋正骑着马紧紧的跟在马车边。 夏云锦一开始还按捺着火气。可那嘚嘚的马蹄声一直响个不停,听的人烦躁极了。反正现在已经远远离开了宁王府,夏云锦也没那么多顾忌了,索性掀开车帘,冲着骏马上的身影说了句:“你跟的这么近做什么,闪的远一点。” 荷花桃花齐齐的倒抽一口凉气。娘子竟然用这么恶劣的语气和世子爷说话...... 更令人惊讶的是,世子爷竟没生气,反而笑了,语气无赖极了:“我倒是觉得,我们两个的距离已经够远了。你是不是觉得马车上太闷了,不如坐到我的马上来好了。” 夏云锦啐了他一口,干脆利落的放下车帘。决定再也不搭理他半个字。 再一看,两个丫鬟的表情已经成了这样:(⊙o⊙)! 之前最多就是觉得不对劲,现在两人已经可以肯定了。世子爷分明是真的喜欢上娘子了!所以才会坚持跟了来。还各种的动作言语调戏...... 不过,两人纵然有再多的话。在看到夏云锦的表情之后便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夏云锦维持着苦大仇深的愤然表情,一直到马车在夏家门口停下了,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下了马车之后,夏云锦看也不看萧晋一眼,便向大门走去。 萧晋这次倒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夏云锦走进了夏家。 他这么安分老实,夏云锦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隔了七八米远,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她只能看到他骑在骏马上的英挺身影,还有那双比星光更闪亮的眼眸。月光如水,桀骜任性的少年却那样安静的看着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彼此凝望的那一刻...... 夏云锦心里忽然有一丝陌生的悸动,旋即摇摇头将这些奇怪的情绪挥开,转过头快步的走了。 萧晋无声的笑了笑,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 夏云锦一路走的极快。荷花桃花几乎小跑才追了上来。在两人张口询问之前,夏云锦已经一股脑的吩咐道:“你们两个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别问我。”就像个赌气的孩童一般,语气中满是气恼。 荷花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竭力忍住笑。张口应下了。 夏云锦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可任是谁遇到这样的事也淡定不起来吧!宁王对她有意,还只含蓄的表示在口头上。哪里像萧晋,刚表示过要娶她,就这副视她为己物的样子了...... 真是太可恶了! 夏云锦恨恨的想道。他是安国候府世子又怎么样,只要她不愿意,他总不能强娶她吧!还什么妾室,就算是正妻她都不乐意好吗?! 所有纷乱复杂的思绪,在进了凝翠园之后却都被压了下去。荷花桃花知道了也就罢了,她可不想让小茉莉她们也看出不对劲来。 “娘子,你可总算回来了。”小茉莉欢喜的迎了上来:“方掌柜在凝翠园整整等了一个晚上呢!” 夏云锦嗯了一声,忙挥开所有纷乱的思绪,去见方全。 夏云锦此行的真正目的只有方全知晓。事关夏家未来兴盛存亡,由不得方全不紧张。所以,他早早就来凝翠园等候。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这么迟了夏云锦才回来。 刚一见面,方全就急急的问道:“娘子,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夏云锦打起精神笑道:“今天的事情很顺利,我回来的迟,是因为王妃特意留我吃了晚饭。倒让你久等了。” 方全一听这话,高高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宁王妃竟然特意留了夏云锦晚饭,态度如何可想而知。看来,夏云锦此行确实十分顺利。 夏云锦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事情一一道来。当然了,有关萧晋的事只字不提。 不过,方全还是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忍不住问道:“奇怪了,宁王妃为什么对娘子如何亲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回音 夏云锦语塞。 别说方全了,就是她自己一开始也觉得不解。等到后来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宁王妃分明是误会了她和萧晋的关系,所以才对她格外的亲切。 这些话,她哪里能说的出口。只能语焉不详的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人品好太讨人喜欢了,所以宁王妃对我特别的亲善。” 方全:“......” 夏云锦:“......” 两人对视片刻,方全总算勉强接受了这个不太靠谱的理由:“既然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 夏云锦有些心虚,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连忙扯开话题:“我把之前和你商议好的条件说了出来,王妃好像对三成盈利很满意。说是等宁王殿下一回府,就会和殿下说起此事。让我在府里等回音。” 方全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夏家每年的三成盈利可不是小数字,就算是宁王殿下听了,肯定也会心动。” 希望如此吧!夏云锦笑而不语。 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方全总算放了心,又叮嘱了几句才走了。 夏云锦应付了这大半天,也觉得十分疲倦了,匆匆的洗漱一番便睡下了。可惜躺到床上之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就都涌上了心头。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穿越已经够逆天了,没想到萧晋竟然拥有和她类似的秘密。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她只能隐约猜个大概。萧晋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这样,他也一定知道前世的夏云锦为什么会自尽身亡。今天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问这些。或许,以后有机会她应该好好的问一问...... 可一想到萧晋声称要娶她,前一个念头立刻就被推翻了。不行。她才不要再和他有见面接触的机会。 不过,从萧晋今天晚上的行为来看,这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夏云锦叹口气。又翻了个身。苦中作乐的笑了一笑。 前世她只想相亲找个老实安分的男朋友,可就连这么小的要求都只是奢望。现在倒好。桃花一朵接着一朵,还都是有钱有势长的又英俊的优质男人。这算不算是另类的补偿? 这么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夏云锦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想的太多了,就连梦境也不肯放过她。 还是曾经梦过的那个院子,美丽娇媚的夏云锦倚在一个男子的怀里,笑颜如花。男子低头亲吻夏云锦的脸颊,然后抬起头来。 她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果然是宁王。 宁王显然极宠爱夏云锦,唇角含笑,目光温柔中含着宠溺。两人你侬我侬的柔情蜜语一番,夏云锦渐渐将话题扯到了康王的身上:“......殿下。康王总是处处和你作对,你若是示弱了,只怕他以后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宁王轻哼一声:“他虽然比我年长,可我才是正经的嫡出。朝中支持我的文武官员要占了大半,他凭什么和我斗。” 夏云锦故作担忧的叹口气:“话可不能这么说。康王在宫中毕竟有江贵妃撑腰。有江贵妃整日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谁知道圣心会如何。那些朝中官员都是看着皇上的心意行事。若是到了那一天,真正肯支持殿下的又能有多少?” 宁王果然皱起了眉头,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 ...... 醒来的那一刹那,她有些恍惚。 这些应该是前世发生过的片段吧!怪不得萧晋一开始如此的厌恶憎恨她。前世的夏云锦嫁给宁王为妾。除了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之外,更重要的就是要利用宁王为夏家报仇。所以才在宁王面前百般挑唆。宁王本来和康王就是对手,在枕边人的煽风点火下,和康王斗的越来越厉害,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后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场夺储大战里,到底是宁王赢了还是康王赢了?到最后,夏云锦为什么要自尽身亡?是因为宁王夺储失败她也受了牵连,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知道的越多,这个谜团反而越来越大了...... “娘子,你醒了吗?”荷花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云锦定定神,随意的应了一声。在荷花等人的伺候下起床更衣梳洗,吃了早饭就去吟春园。 她本是最不擅长掩饰心情的一个人,可如今担负着夏家这么一个沉甸甸的的担子,说话行事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也渐渐学会了掩饰真实的情绪。当她出现在萧氏的面前时,已经平静如常。从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萧氏压根不知道她曾经去过宁王府的事情,赵妈妈等人自然更不会提起。 看望过了萧氏之后,夏云锦又特地去了看了方二郎。 方二郎的外伤极多,现在已经消肿了,各种触目惊心的伤痕也毕露无遗。原本清秀的脸孔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上一直延续到耳后。就算是伤彻底好了,也注定会破相。 夏云锦每看一次,心里那种歉疚自责的心情就会更深一回:“方二哥,你的身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方二郎似是知道夏云锦在想什么,故作轻松的笑道:“杜郎中配的伤药见效极快,我的伤口早就不疼了。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几步了。照这样看来,不出两个月,我就能回马场了。” “两个月怎么能行,”夏云锦嗔怪的说道:“杜郎中特地叮嘱过,你虽然受的都是皮外伤,可救治的不及时,伤势又重,至少也得休养半年左右。” 方二郎一听说半年,立刻苦了脸:“娘子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我整日里什么事也不能做,天天就在床上躺着。闷都快闷死了。再这么忍上半年,我身上的伤是能好了,可熬到那个时候我也离疯不远了。” 夏云锦虽然心情沉重,却也被方二郎唱念俱佳的样子逗乐了。 方大郎和方二郎兄弟两个,只相差两岁,性格却是完全不同。方大郎像极了方全,说话做事精明干练,性子又沉稳。方二郎却活泼跳跃的多。 方二郎见夏云锦终于有了笑脸,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咧嘴笑了起来。却不料乐极生悲,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顿时哎哎的呼起痛来。 这一次,不仅是夏云锦,就连一众丫鬟也都掩嘴笑了起来。 夏云锦虽也在笑着,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夏家的仇敌身份显赫势力庞大,要想为夏家死去的人报仇,只能借助宁王府的力量。希望宁王妃能说服宁王,接受夏家的投诚。 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静耐心的等待。 ...... 在焦躁不安又复杂的心情中等待了三天,夏云锦终于等来了宁王妃的消息。 来送信的正是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娇红。 夏云锦听说是娇红来了,精神顿时一振,亲自迎了出去。 娇红第一次到夏家来,也颇有几分惊讶。本以为夏家只是一介商户,纵然家资丰厚也少不了铜臭味。可这一路看来,夏家的园子整治的十分精致漂亮,丝毫不显俗气。丫鬟小厮也大多面容清秀举止规矩。 娇红不由得收起了原本的轻视之心,不疾不徐的随着门房小厮走向凝翠园。 远远的,就见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裙的少女笑盈盈的迎了出来。待走近了,那个少女的面容也渐渐清晰。竟是夏云锦亲自来了。 刚一走近,夏云锦便笑着招呼道:“有劳娇红姑娘亲自前来,未及远迎,还望娇红姑娘不要怪罪。” 娇红身为宁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心气高是难免的。之前对夏云锦还存着几分轻视,被宁王妃敲打过之后,已经收敛了许多。这几日又听到了安国候府的一些风声,对眼前这个夏云锦愈发不敢小觑,忙恭敬的笑道:“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夏娘子如此客气,倒让奴婢诚惶诚恐。” 这个娇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颇有几分鼻孔朝天的意味。这两次却是一回比一回恭敬。 夏云锦一想到这其中可能有萧晋的原因,好心情就飞走了一半。面上却半点不露,笑着客套了几句,领着娇红到了正厅里,客气的请娇红坐下说话。 娇红却无论如何不肯坐,只站着说道:“奴婢怎么配坐着和夏娘子说话,要是被王妃知道了,肯定会怪责奴婢了。” 娇红这么说了,夏云锦也不好再坚持,只得任由娇红这么站着说话。 娇红也不啰嗦废话,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王妃特地命奴婢来给夏娘子送个口信,她和殿下说了夏家的事情。殿下考虑了两天,便点头应下了。” 虽然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可在亲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种欢喜雀跃又激动的心情却半点都没少。 夏云锦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太好了!还请娇红姑娘替我多谢王妃。” 娇红矜持的笑了笑:“王妃还说了,还请夏娘子再去王府一趟。”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气 夏云锦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有些具体的细节得仔细的商议,比如说三成盈利何时支付。再比如说,夏家以后做什么生意可以打着宁王府的名义,什么不可以。这都得商榷清楚才行。 娇红看了夏云锦一眼,又加了一句:“殿下这几日很忙碌,等过了几天会亲自见你,商榷细节。” 夏云锦笑不出来了,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明明可以派个管事就可以了,宁王偏要亲自见她。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 娇红似是看出了夏云锦的顾虑,又说道:“王妃吩咐奴婢给夏娘子带个话,到时候夏娘子去王府,王妃自会陪在一旁,请夏娘子不用担心。” 夏云锦先是一怔,旋即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宁王妃果然细心,连这样的细节竟也考虑到了:“请娇红姑娘代我多谢王妃。” 娇红含笑应下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在宁王妃身边伺候多年,还从没见过王妃对谁如此上过心。很显然,王妃是爱屋及乌。因为世子对这个夏娘子倾心,便也对她格外的好...... 夏云锦想了想,忍不住问道:“王妃和殿下没有因为这事闹的不愉快吧!” 娇红也不隐瞒:“王妃和殿下商议此事的时候,奴婢在门外候着,倒是听见了一些。殿下似乎不太高兴......” 夏云锦登门求见,宁王妃故意挑了一个宁王不在府里的日子。宁王知道此事之后,心里当然不痛快,耐着性子听完宁王妃的话之后,故意淡淡的说道:“这事容我考虑几日再说。” 宁王妃只当没看出宁王的不快,温婉的笑着劝道:“夏家有心投诚,愿意拿出每年的三成利润来。足可见其诚意。殿下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何不顺势招揽了夏家?夏家经营马匹生意多年,是京城最大的马商。说不定殿下日后还有用着他们的地方。” 宁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忽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我听说。前天夏娘子来的时候,六郎也来了。” “是。”宁王妃神色如常:“是我让六郎来的。” 宁王似被噎了一下。忽的冷笑着说道:“看来,安国侯府喜事将近了。” 宁王妃淡然应道:“这个自有母亲操心,轮不到我这个做姐姐的过问。” ...... 娇红刻意的学着他们的语气,边说边留意着夏云锦的神色变化。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夏云锦听到这些好像没什么欢喜,脸色反而有些难看。 这样的好事。夏云锦听了怎么是这样的反应?难道她不想早日嫁到安国侯府吗? 娇红暗暗思忖着,口中又说了下去:“在那之后,殿下一直没说话,奴婢站在门外。也无从得知殿下和王妃的表情如何。再过了一会儿,奴婢便听到殿下应了此事,还特地吩咐了一声,说是会亲自见夏娘子。具体时间自会派人来告诉夏娘子一声。” 夏云锦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娇红姑娘告诉我这些。那我就在府中继续等候消息了。” 该说的都说了,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娇红张口告辞。 夏云锦打起精神,亲自送了娇红到门口。待送走了娇红之后,夏云锦才放任自己气呼呼的拉长了脸,忿忿的低声骂道:“这个该死的萧晋!” 也不知道他在家人面前都说了些什么。造成了众人的误会。就连宁王妃都认定了她会嫁到安国侯府去......再一想到傅氏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眼神,心里的火苗嗖的就窜上了心头。 可这种误会,根本无从解释起。她总不能现在跑到安国侯府去大嚷一声“我根本不会嫁给萧晋吧”! 说来说去,都是萧晋惹的祸。他最好别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然,她一定饶不了他! 夏云锦咬牙切齿的想着。 小茉莉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问道:“娘子,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吗?”精致秀气的俏脸配上这么一副扭曲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夏云锦轻哼一声,绷着脸说道:“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惹到我了。” 忠心耿耿的小茉莉立刻卷起衣袖,慷慨激昂的说道:“那个人是谁?娘子告诉奴婢一声,奴婢现在就去揍他一顿给娘子出气。” 夏云锦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这一幕,小茉莉拿板砖用力的敲萧晋的头......这画面实在太喜感了。夏云锦满腔的怒火忽的烟消云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小茉莉被夏云锦笑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娘子,你笑什么?奴婢可是很认真的,绝不是说好听话哄你高兴。只要你说一声,奴婢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夏云锦生出了逗弄小茉莉的心思,咳嗽一声说道:“果然还是小茉莉对我最忠心了。其实,惹恼我的那个人你也见过的,就是安国侯府的那个柿子爷萧晋。”说着,一脸期待的看向呆若木鸡的小茉莉:“你现在就去揍他一顿给我出出气吧!” 小茉莉:“......” 夏云锦忍笑忍的好痛苦,故意挤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原来你刚才一直是在哄我。我就知道,被这种人欺负了也没人敢替我报仇。” 小茉莉心里的正义感和愧疚感瞬间被激发了出来,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大声说道:“奴婢这回豁出去了,现在就去安国侯府找世子爷。”说完之后,又小声的央求:“听说柿子爷身手不凡勇武过人,奴婢估计不是他的对手。娘子派几个家丁随我一起去把!顺便再请杜郎中给多准备些伤药......” 话还没说完,夏云锦早已爆笑出声,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之前那点郁闷懊恼一扫而空。 小茉莉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夏云锦是故意在逗她开心,也没什么不高兴,反而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用真的去安国侯府了! 荷花她们几个知道小茉莉闹的笑话之后,也都笑的前仰后合。这个小茉莉真是呆的可以,就她那点小胳膊小腿,要是真的去了安国侯府,只怕连世子爷的一拳都受不住,还谈什么给娘子出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子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又惹得娘子不高兴了? 荷花试探着问了几句。 夏云锦心里正烦闷,忍不住对着荷花吐起了苦水:“这个萧晋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在他的母亲和姐姐面前说要娶我过门。我从头至尾也没想过要嫁给他好吧!” 荷花从亲眼目睹过萧晋和夏云锦的相处方式之后,心态就一直很微妙。听了夏云锦这番话,非但没着急,反而笑着说道:“世子爷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有这个打算,娘子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再说了,世子爷家世显赫年少有为,有这么一个如意郎君,别人羡慕还来不及……” “等等!”夏云锦越听越不对劲:“荷花,你什么时候倒戈到他那边去了,我才是你的主子好吧!” 荷花依旧笑吟吟的说道:“娘子先别恼,听奴婢把话说完可好?奴婢知道娘子不愿嫁为人妾,所以才拒绝了宁王殿下和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可世子爷至今尚未婚配,万一他有意娶你为正妻,这可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这怎么可能。”夏云锦嗤之以鼻:“先不说别人,就说那个安国侯夫人吧,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她怎么可能同意萧晋娶一个商户之女为正妻。退一步说,就算她乐意,我还不乐意呢!那个萧晋白白长了一张俊脸,别的一无是处。脾气又大性子又急躁,阴晴不定,有厚颜无耻。我才不会喜欢这种人!” 铿锵有力的宣言配着那副决绝的表情,怎么看都很有力度。 荷花看了激动莫名的夏云锦一眼,忽的笑了:“娘子,奴婢只是和你说笑而已,你这么激动紧张做什么?”怎么看都有那么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夏云锦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应道:“我是为了表明我的决心,所以才激动了那么一点点。以后在我面前不准再提这个人,省的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 这哪里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语气,倒有几分孩童怄气的感觉。 荷花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应下了。 夏云锦说了那么一通,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正打算去园子里转转散散心,却听桃花来禀报:“娘子,李公子送了拜帖,正在门房那边候着。娘子见是不见?” 李公子? 夏云锦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李歆李公子来了?” 桃花笑的颇有几分暧昧:“正是这位李公子。”娘子近来的桃花运可实在是太旺盛了。先是宁王,再来是世子,还有这位李公子,无一不是京城最顶尖最优秀的男子。将来娘子不管是嫁给哪一个,都是好姻缘呢! 夏云锦被桃花的目光看的有几分羞恼和心虚,故意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迎客人进来。”心里却悄然漾起了一圈涟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迹(一) 几乎是同时,杜郎中的那番警告也浮上了心头。 李歆的身份实在太尴尬太微妙,这样的男子她还是离的远远的为妙。趁着还没真的动心,将那一点点的好感按捺下去,还不算太困难。若是真的动了心,日后不知会招惹来多少事端…… 夏云锦不断的做着自我催眠。可等到李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快了一些。 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宁王的成熟魅力,萧晋的英气逼人,其实都不比李歆逊色。可李歆的身上似乎多了些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东西。文艺一点的说,大概是两人的磁场太契合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吸引着彼此…… 李歆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黑眸含笑:“夏娘子别来无恙?” 夏云锦收拾起纷乱的思绪,神色自若的笑道:“我近来很好,有劳李公子挂念了,还特地登门来看望。真是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话说的很客气,毫无失礼之处,可比起上一次登门做客的时候,分明多了些刻意保持距离的疏离。 李歆自小就生活在需要时时刻刻看人脸色的皇宫里,揣度人的心思早已成了本能。夏云锦这些微妙的变化自然瞒不过他。他笑容不减,眼里的光芒却暗了一暗,默然片刻才微笑说道:“我今日来的似乎有些冒昧了。” 语气中透出一抹淡淡的自嘲和落寞。 夏云锦的心顿时为之一软,语气也随之温软了几分:“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果然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他稍稍流露出几分软弱,她就很轻易的心软了。 李歆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复杂,面上却很自然的流露出笑意:“你真的乐意见到我吗?如果你不愿和我来往,直说无妨。我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别人看着我现在风光。面上大多愿意和我保持来往,私底下不待见我的大有人在。所以,我早就习惯了。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 “你别再说了。”夏云锦越听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打断了他:“不瞒你说,我之前确实有些顾虑。我现在毕竟是夏家的当家人。一言一行都得为夏家考虑,凡事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 说着,忽然觉得不对了。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口。这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夏家不欢迎他吗? 夏云锦有些困窘,俏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是,我是很乐意和你做朋友的。” 李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愿意和我说这些,说明是真的拿我当朋友看了。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夏云锦抬眸。正好迎上他温润含笑的眼眸。脸颊微微一热,心里不由得暗暗懊恼。亏得她还沾沾自喜近来已经修炼出了几分沉稳和不动声色。可这点掩饰功夫,在李歆面前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趁着丫鬟们上茶水的功夫,夏云锦迅速的收敛心神。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可不能再失态了。拿出她平日应酬客商的功夫来,好好的应酬一番就是了。 夏云锦随意的笑问:“李公子,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平日里难得有出宫的机会。你今天怎么又有空出宫了?”不久之前她还在街上偶遇过他一回,中间隔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怎么又出来了? 李歆轻叹一声,眉头微微皱起:“皇上龙体有恙,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留在了宫里照顾。我虽然忧心,却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就特地请命出宫,寻访民间的名医。若是有大夫能治好皇上的旧疾。那可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了。” 夏云锦笑容微微一顿。李歆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想起了杜郎中来。 杜郎中以前就是皇上的专属太医,后来被人设计诬陷只得离开了太医院。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论医术,根本无人能及杜郎中。如果杜郎中肯表明身份,说不定真的能再次进宫。若是杜郎中能治好皇上的病症,或许还能再回太医院…… 李歆见夏云锦愣愣的不说话,不由得笑着打趣道:“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不是认识哪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打算介绍给我认识?” 还真有一个!不过,这个郎中的脾气太过古怪,没经过他的同意允许,她可不敢随便张口。 夏云锦迅速回过神来,故作遗憾的应道:“以前倒是认识一个,可惜不知道他家住何方。不然倒是真的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下。对了,你出宫寻访,总该有些收获吧!” 李歆不疑有他,顺利的被转移了话题:“我确实拜访过几个,不过名声显赫的未必医术就真的高明。暂时还没找到合意的大夫。” 这是当然了。太医院里的太医中不乏医术高明之人。那些所谓的京城名医,真正能超过太医的又能有几个? 夏云锦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挺好。穿越来的第一天,一时心血来潮留下了杜郎中。事实证明,她真的太有远见了。有这么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在府里,说话做事都多了几分底气。 两人随意的闲聊了几句,气氛倒是很轻松。 小茉莉忽的匆匆跑来禀报:“娘子,杜郎中从府外回来了,说是有事要和你商议。”以杜郎中的脾气,本该是直接到凝翠园来。可近来他时常出府为病患诊治,唯恐传染了病菌回来,每次回来都要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才过来。 夏云锦故作轻描淡写的应道:“知道了,你和杜郎中说一声,就说我正陪着李公子说话。等我有空了再见他。”只要杜郎中听到了李歆的名讳,自然就会知道躲着不露面了。 小茉莉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李歆随意的问了句:“这位杜郎中是住在贵府里吗?” 夏云锦含糊的应道:“嗯,我娘身子不好,需要长期静养。我嫌三天两头的请郎中太麻烦,索性就请了进府住下。无非是多花些银子,倒是省了不少心。” 有钱的富户或是官宦府邸,家中人口众多,养个郎中在府里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李歆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笑了笑,便不再追问。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在征询杜郎中的意见之前,还是别让人知道他藏身在夏家的好。 闲话似乎说的差不多了。可李歆并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依旧含笑坐在一旁。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倒也不觉得尴尬。对视间反而有一丝微妙的感觉。 感情这种事情确实很奇妙。真的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越是逼着自己不去想,反而越是再心头萦绕不休。 夏云锦此时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李歆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却来了夏家两回。说是探望她,可一个男子登门探望一个女子,还能有什么理由?他们两个无亲无故又素无瓜葛,想找点什么理由都太牵强。 所以,他其实也对她有些好感吧!只是他生性含蓄,不会像宁王那样表露出来。更不会像萧晋那样大剌剌的毫无顾忌。甚至连见面都是极少极谨慎的。两次登门,他甚至连长随都没带过,都是独自一人前来。 夏云锦想到这一点,除了一丝淡淡的甜意,更多的却是怅然和唏嘘。对她有意的,她一点都不稀罕。她有些好感的,偏偏又是这样的身份。她要是任性自我一些,大可以不管不顾的任凭着自己的性子和他来往。可惜的是,她很清楚的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她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真的动了心…… 李歆的声音忽的响起:“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想亲口问一问你。” 夏云锦回过神来,笑着问道:“要问什么,只管问好了。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歆略一踌躇,似是在犹豫该怎么张口。 这倒是把夏云锦的好奇心勾了上来,追问道:“你到底要问什么?怎么又不吭声了?”说真的,她还真想不出李歆会有什么事问她。 李歆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昨天在宫里,遇到宁王殿下,和他随意的闲聊了几句。宁王殿下还说起了你……” 夏云锦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张口说道:“你别误会,我和殿下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有。” …… 静默对视片刻,夏云锦讪讪的微红着脸承认:“宁王殿下见过我几回,大概对我有些好感。想纳我为妾,不过,被我婉言拒绝了。” 李歆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嗯,这些我知道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忽然因为这句话变的微妙起来。夏云锦忽然没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垂下了眼眸轻声说道:“你要问的就是这些吗?”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李歆凝视着夏云锦俏脸,声音也放低了:“宁王殿下说,萧晋说过会娶你过门,这都是真的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迹(二) 夏云锦怎么也料不到李歆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头脑有瞬间的空白,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李歆的笑容淡了下来,低声叹道:“宁王殿下说的果然都是真的,萧六郎确实是打算娶你。” 夏云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颇有几分气恼的应道:“这是他的想法,可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他。”这流言蜚语传的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都传到皇宫里的李歆耳中了...... “你真的没想过要嫁给他吗?”李歆凝视着夏云锦:“他出身勋贵,家世显赫,长姐是王妃,还有一个姐姐是平西侯世子妃。本人更是年少英武,才十六岁就已经做到了神机营的副指挥使,深受皇上器重。将来加官进爵前程似锦,绝不是什么难事。这么一个如意郎君,你真的半点都没心动过?” 最后一句,显然已经有些逾越了。 夏云锦下意识的反问:“是或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话一说出口,却又有些后悔,忙笑着补救:“我这个人说话有口无心,刚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可是,我已经放在心上了。”李歆出人意料的应了一句。 夏云锦一怔,抬眸看向李歆。 李歆依旧浅浅的笑着,可眼眸中却多了一些炽热的温度,四目对视间,那抹灼热的视线令夏云锦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李歆的声音低沉温柔极了,带着奇异的令人酥麻的力量,钻进了夏云锦的耳中:“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我们两个才见过几面,真正说话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可是自从第一次见你之后。我就像着了魔似的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才会厚颜主动要帮忙,只希望能多些和你说话相处的机会。上一次冒昧登门,也是鼓足了勇气来见你。好在你对我十分友善。之后我一直都很忙,无暇再来。不过。我心里从未忘记过你......” 夏云锦头脑一片空白,怔忪的看着眼前优雅俊美的男子。她不是在做梦吧!他......这是在对她表白吗? “宁王对你有意的事情,其实我早就有所耳闻了。”李歆深深的看着着夏云锦:“我真的很担心听到你嫁入宁王府的消息。幸好你拒绝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听到此事之后心里有多高兴。没想到紧接着就知道了萧六郎打算娶你的消息。我今天找了个借口出宫。其实是特地来见你。你的答案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 夏云锦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被表白的经验当然是有过的。在遥远的青涩回忆中。第一任男友只说过“夏云做我女朋友吧”之类的话。之后相亲的几次经历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忆。 再之后,就是宁王的示好了。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宁王,就连表示好感也是居高临下的。她只有反感,却没有半点心动。而萧晋......不说也罢!根本就谈不上是示爱,简直就是不容拒绝的恶霸。 眼前这个清俊优雅至极的男子,温柔的诉说情思,是她所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此刻。李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甚至没有索求她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锦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忽然会说这些......”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样才能压抑住心里的悸动。然后干脆利落的拒绝他? 她已经不是不解世事的天真少女了,虽然对他有些好感。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来历会给她给夏家带来的麻烦,就很自然的望而却步。那份好感,还不足以让她冒这样的风险…… 李歆似是看出了她矛盾又微妙的心思,默然片刻才低低的说道:“你不用觉得太为难。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把心里话说出来。”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笑:“我一直以为自己自制力很强,没想到,昨天被宁王殿下的几句话就说的心神不宁。今天就急匆匆的跑来找你了。你一定觉得很突兀很慌乱无措,想拒绝又怕伤了我的颜面吧!” 不得不说,李歆的观察力实在是太敏锐了,竟将夏云锦微妙的心思说的清清楚楚。 夏云锦狠狠心,顺着他的话音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这份情意。” 李歆的浅笑凝结在了唇角。 她的反应,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从第一次见面,她对他的好感和欣赏就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眼底。他主动的表白,她不应该是暗自窃喜的接受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勇敢的直视他的眼睛:“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如果你是个普通人,或许我们两个真的有继续走下去的缘分。可你的身份来历太复杂了,所处的环境和我更是天差地别。我们两个根本不是同路人。既然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免得日后更加牵肠挂肚割舍不下,徒增痛苦。” 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们两个真的不适合。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来痛苦,倒不如现在就说开了更好。 李歆生平第一次笑不出来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向一个女孩子表明心迹。虽然这份表白里掺杂了许多阴暗的心思,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确实对她有几分好感。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利落的就拒绝了他! 原来,被人无情的拒绝是这样的滋味…… 最难张口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夏云锦整个人反而镇定了下来,歉然的笑了笑说道:“虽然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些矫情,可我还是想你对说,你是我生平见过的最优秀最出众的男子。值得更好的女子,是我配不上你。对不起!” 即使话说的再委婉再动听,也掩盖不了拒绝的事实。 李歆默然许久,重新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是我太过冒失了才对。刚才没有吓着你吧!” 比起宁王和萧晋,李歆可要有风度多了。即使被拒绝了,也依然温润浅笑如春风拂面。 过了今天,大概两人再也没有见面说话的机会了吧!夏云锦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将心里那一丝惋惜和不舍都按捺了下去,若无其事的笑道:“有人向我表示好感,我心情好的很,怎么可能被吓到,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的胆量了。” 是啊!他确实是小看她了。 能眼也不眨的拒绝宁王和萧晋的少女,又怎么可能是那种虚荣肤浅的人?他怎么会以为只要他一番温言软语,就能夺得她的芳心? 李歆又沉默了片刻,淡淡笑道:“只要你没生我的气就好。刚才是我一时激动,唐突了你。你的顾虑没错,我的身份确实很尴尬。看着风光显赫,可真正论及婚嫁,还不如一个普通人。你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些了。我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不放。” 夏云锦听到这样的话,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你千万别说这么说。以后你若是出宫有了空闲,什么时候想来只管来。” 没缘分做恋人,做普通朋友总是可以的。 李歆显然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眼神又亮了一些:“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后再到夏家来,你还肯见我吗?” 夏云锦点点头,唯恐他生出误会,忙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做对朋友好了。” 朋友…… 李歆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两个字,心里有些莫名的涩意。自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流淌着李氏血脉的他,似乎就注定了孤独的命运。他的生命中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了利益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千方百计的结交了许多人。可这其中,却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朋友”的。 夏云锦,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李歆定定神,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压了下来,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笑容:“你肯拿我当朋友,我心里很高兴。我今天出来的够久了,得早些赶回宫里。就此别过,日后有空再来见你。你可别拒我于门外!” 夏云锦立刻笑着应道:“这怎么会。夏家的门会一直为你敞开,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两人对视一笑,很有默契的将刚才的一幕都压在了心底。 夏云锦亲自送了李歆到门口,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唇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心里浮起一阵失落和怅然。 若是换了是以前的她,有如此出众的男子向她表白,还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子。真没想到,现在的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要求 因为这个插曲,夏云锦有些闷闷不乐。虽然竭力掩饰,却不免在眼角眉梢流露出了些微异样。 去见杜郎中的时候,杜郎中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略一思忖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李歆和你都说什么了?” 夏云锦当然不会说实话,含糊的应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了几句。” 这话拿去骗鬼,鬼都不会信。她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真以为能瞒得了他吗? 杜郎中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冷不丁的问道:“他是不是说了爱慕你之类的话?” 夏云锦:“……” 杜郎中了然:“果然是这样。怪不得你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李歆身为先朝李氏的嫡系子孙,确实有种别人难及的气度风姿。别说是涉世不深的夏云锦,就算换了一个久经情场的女子,也未必能抵挡得了他的魅力。 好在刚才她特地叮嘱让丫鬟们都别进来,要是这些话被荷花她们几个听见了,她这耳根可就别想清净了。反正杜郎中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又是难得的熟悉李歆身世的人,夏云锦在他面前说话也就少了几分顾忌:“你猜的没错,他刚才确实说了一些喜欢我之类的话。” 杜郎中一脸“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的表情:“你该不会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冲昏了头脑动了心吧!” “当然没有了。”夏云锦略有几分不满的抗议:“你别总是小看我。我刚才已经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了……等等,你对他也太有偏见了吧!凭什么说他的话就是甜言蜜语?我倒是觉得他态度真诚,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呢!” 杜郎中嗤笑一声:“你别被人家骗了还帮着人家数银子说好话。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李歆此人极有城府,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从未失过圣心。说话行事既精明又谨慎。这样的人,就算是对你有些好感。也绝不可能轻易就说出口。他巴巴的跑上门来说这些,你就没觉得有些奇怪?” 被杜郎中这么一说,夏云锦也有些异样的感觉。口中却很自然的为李歆辩解:“你也说了。他身份那么敏感,在宫里不小心一些。早就连立足的地方都没了。可这样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奸恶之徒。他也只是个二十岁的男子,喜欢一个女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再说了,我这么漂亮可爱,有人喜欢我很奇怪吗?” 真没听过这么自夸的。杜郎中一个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略有些不耐的翻了个白眼:“算了,我也懒得再说了。总之,我该提醒你的都说了。你小心点别被人骗了就好。” 还别说。有杜郎中在耳边常念叨这些,她说话行事确实谨慎多了。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换了以前的她,大概早就乐陶陶晕乎乎的了。可今天。她虽然有些怅然和不舍,理智却占了上风,竟然拒绝了他。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惊奇!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拒绝他了。”夏云锦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 杜郎中难得的有些讶然。旋即正色说道:“你能理智清醒的回绝他是件好事。你没进过宫,所以根本不知道在宫廷中生活的人是何等的无情可怕。人家对你好,十有*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如今夏家没了男人主事,逼的你一个没出阁的少女当家理事。你又生的年轻貌美,若是有人动了利用你的心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当然了,我不是说李歆一定是想利用你,可你想想看,他和你只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就算有些好感,也不至于这么冲动的就对你示爱吧!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冲动的毛头小子了。这么做,必然是有些原因的。” 夏云锦默然。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杜郎中说的实在有些道理。可她实在不愿相信李歆可能是怀着某种目的说喜欢她…… 夏云锦不想再深思这个蛋疼的问题,立刻扯开话题:“对了,有件事我还来得及告诉你。听李歆说,皇上又犯了旧疾,近来病情反反复复,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他出宫的目的就是寻访民间的名医,若是有人能治好皇上的病症,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功一件。”说着,瞄了面无表情的杜郎中一眼:“说不定,就算是以前犯过什么错,也会一笔勾销……” 杜郎中显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却并不接这个话茬。 夏云锦索性将话说的更直白一些:“杜郎中,你真的打算就此隐姓埋名躲在夏家过一辈子吗?你的医术这么高明,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发光发热。再说了,要是你能治好皇上的病,说不定能风风光光的回太医院,让当年那些暗中设计陷害你的人都后悔不迭……” 杜郎中淡淡的打断了她:“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回去之后再找他们报仇才对?我既然离开了那个地方,就不想再回去。现在过的日子就挺好,能研制新药,能治疗病患,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乐事。” 见夏云锦还要说什么,杜郎中又道:“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若是你不想再收留我,只要说一声,我立刻背着药箱离开夏家就是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撵我走。” …… 夏云锦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改而陪笑:“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再从哪儿去寻医术这么高明的郎中去?我娘可离不开你呢!” 杜郎中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口没遮拦,亏得没别人在,要是别人听见了,还不知要传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夏云锦被训了几句,也不当回事,笑嘻嘻的应道:“现在又没外人在,怕什么。再说了,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多想也就是了。” 不知道是哪一句说的不妥当,杜郎中竟难得的有些不自在。很快的扯开话题:“我刚才想去见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议。” 夏云锦心里暗笑不已,倒是很配合的转移话题:“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无妨。” 杜郎中从不知道客气两个字为何物,立刻将琢磨了许久的事情一一道来:“我寻了两个得了痨病的病患,他们都被家人扔在荒废的宅子里住着。每次去一趟都要跑很远,实在耗费时间精力。若是能租一个离夏家近一些的宅子,将那两个病患都接到宅子里诊治,就方便多了。” 夏云锦却没一口答应,反而沉吟了起来。 要说起来,这事情确实不算太大。租一处僻静的小宅院,对夏家来说不算什么。可难就难在痨病这种病症是会传染的,离夏家太近了,万一夏家有人不小心被传染上了,可就不妙了! 杜郎中见夏云锦迟迟没张口应下,也猜到了她的顾虑,立刻说道:“你若是担心病症会传染,我可以独自去照顾病患。到时候定期回府给夫人和方二郎复诊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夏云锦只得笑着应了,忍不住问道:“为了治疗素不相识的病患,你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治好了也就罢了,若是治不好,说不定还得应付病患家人的指责和无理取闹。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杜郎中淡然应道:“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别人怎么想又与我何干?”典型的杜郎中式的回答。既有几分狂妄自信,又充满了一个医者的执着。 夏云锦不是第一次因为杜郎中的话动容了,可这一次的感受却特别的深刻。 甘愿放弃回宫的机会,将唾手可得的荣华显赫拒之门外,却甘愿为了治疗病患冒这样的风险。这样的人,在别人眼中看来,大概是很傻的吧!可她却真正的生出了敬意。 他真的没有愧对郎中这两个字。 “好,我现在就喊刘管事来商议一声。”夏云锦很快的下定了决心:“租院子虽然省银子,可人家若是知道是留着病患住的,只怕会不情愿,容易惹来事端。不如直接花银子买一处宅子。以后专门留给你收容病患。” 这和私人诊所也差不多了。 杜郎中没料到夏云锦如此慷慨大方,心里感动不已,口中却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我先声明,我可没银子还给你。那两个病患都穷的很,连诊金都付不起。我是免费为他们诊治,连药钱都没收过。” 夏云锦莞尔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还银子了。就许你高风亮节,不许我做点善事么?你可得记好了,等你治好了病患,报名讳的时候一定得把我也给带上。让我也尝尝被人感恩戴德的滋味。” 杜郎中也被逗的有了一丝笑意。他心里当然很清楚,夏云锦是故意这么说,免得他心里有什么负担。 在他最风光得意的时候,别说是一个小宅院,就算是要带园子的大宅子,也有的是人肯送。可如今他如此落魄,夏云锦却毫不犹豫的支持他,这才真的令人动容。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愿 以杜郎中的脾气,自然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以后只要你不撵我走,我就一直留在夏家了。” 这么说当然不止是表面的意思,更是含蓄的表示今后会心甘情愿的为夏家做事。古人最重承诺,杜郎中这一表态,相当于自降身份,认夏云锦为主子了。 夏云锦微微一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开起了玩笑:“别别别,你这么能花钱,我们夏家可养不起。你以后若是想走了,我随时摆酒宴欢送。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飞黄腾达了,我们夏家还有很多求着你的地方呢!” 这个时候的夏云锦,当然绝对想不到这一时的戏言会在日后成真。无意中结下的善因,在不久的将来终结下善果。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说笑一番之后,夏云锦立刻命人请了刘德海过来商议买宅子的事情。她原本还打算费一番口舌,没曾想刚提了一下,刘德海便立刻出言赞成:“娘子的提议极好,我立刻就让人四处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宅子出售。只要有合意的就买下。” 夏云锦楞了一愣,才笑道:“好,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仔细一想,不难猜到刘德海为什么会对此事如此热心。依着此时的市价,买一处二进的院子大概是千余两银子左右。以夏家的财势,花这么点银子真的是无关痛痒。可这么做,却能为杜郎中诊治病患提供极大的便利。将来有一天,夏家的郎中能治疗痨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到了那个时候,给夏家带来的名声上的好处可是大大的。 此时商人地位低下,为了能扬名,商户们慷慨解囊开善堂之类的善举几乎成了惯例。就连精明吝啬的周安。还会定期的开粥棚呢!夏家遇上这么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 刘德海办事效率极高,短短两天就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宅院。 “这户宅子不算大。大概有*间空房子,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原来的住户急着要将宅子出手。要的价格也不算高,一共一千两银子。我谈了半天,对方愿意再少一百两。只用付九百两就行了。”刘德海仔细的回禀:“要是娘子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带银子过去把院子买下。”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应道:“你去账房上支银子,把院子买下。还有,在过户的时候,记得写杜郎中的名字。” 刘德海一愣。犹豫片刻才说道:“娘子的一番好心,我倒是能谅解。不过,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头了。”万一杜郎中不懂得感恩,今后翻脸不认人。现在花出去这么多银子岂不是白白的扔进了水里? 夏云锦看出了刘德海的顾虑,耐心的解释道:“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要挟恩于人。杜郎中现在正在做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要是他研制的药物真的能将痨病治好,今后就不会再出现被痨病传染而死的人了。我买下这处宅子送给杜郎中,只是希望他能更心安理得心无旁骛的做这件事。” 刘德海不知道杜郎中真正的身份来历。会生出这样的忧虑也是难免的。夏云锦却很清楚,杜郎中绝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不然,他早该在听到李歆寻访名医为皇上诊治的时候就心动了。 刘德海心里还有些疑虑,可看到夏云锦如此肯定,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第二天就去买下了宅子。很快办好了过户手续。那座宅子和夏家只隔了两条街,如今正式成了杜郎中的家了。 杜郎中将两个病患接到了宅子里,才知道了这件事。 刘德海故意将夏云锦说的那番话说给杜郎中听了一遍,一边暗暗观察杜郎中的反应。可惜,他很快就失望了。 杜郎中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波澜不惊的接受了这份馈赠。 在他看来,户籍上写谁的名字并不重要。他已经决心留在夏家了,所有的一切当然都是夏家的。刘德海心里有些微的不快,虽然还没表现在话语中,笑容却淡了不少。 杜郎中明明察觉到了刘德海神情的异样,却没放在心上,也没解释什么。又忙着去照顾病患了。 刘德海安排好了一应琐事便回府向夏云锦复命不提。 ...... 日子很快的滑过了几日。 夏云锦和方全商议之后,特地将夏家这几年来生意上的总账目准备了一份。到时候见了宁王,奉上这本账目,既能充分的表达出夏家的诚意,也能展露出夏家真正的财力实力。 说实话,虽然夏云锦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努力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也学着看账本。可真正看到这本总的收支账本的时候,还是被上面庞大的惊人的数字吓了一跳。 夏家果然是家大业大啊! 她以前一直担心那二十万两的巨款会使得夏家败落,现在才知道都是白担心了。这样一笔巨款最多就是使得夏家周转不灵而已,谈不上什么伤筋动骨。夏家生意每年的三成利润,大概就是这个数字。怪不得康王想招揽夏家呢!放眼整个京城,能和夏家媲美的商户绝不会超过五家。 这么大的一笔银两,宁王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了,生生的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夏云锦也是很肉痛的。可比起夏家上下所有人的安危,比起为夏半山父子报仇的大事,这些银子又不算什么了。 夏云锦耐心的等待,终于等到了宁王府的消息。 这一次送信来的,却不是娇红,而是宁王府里的于管事。这个于管事平日里专门负责和各府打交道,说话圆滑,十分客气的说道:“宁王殿下这些日子经常进宫,一直没有闲空,让夏娘子久等了。” 夏云锦忙笑道:“殿下忙正事要紧,我多等几日也无妨的。” 于管事对这个姣美动人盈盈含笑的少女不敢有丝毫怠慢,笑着说道:“殿下明日有空,请夏娘子早些过去。” 宁王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宁王对夏云锦有意一事,早就传的府中上下人尽皆知了。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宁王这次竟然没能如愿的纳美人进府,反而被世子萧晋压了一头,抢占了美人芳心。还听说,世子很快就会迎娶这位夏娘子过门。就连宁王妃也对她另眼相看。种种流言汇聚到一起,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万万不能开罪这位夏娘子! 所以,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于管事对着夏云锦的态度很客气。 夏云锦含笑应下了,冲荷花使了个眼色。荷花忙取了个荷包出来,塞给了于管事。于管事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于管事收下这个荷包之后,态度和之前又有所不同,笑容都灿烂热情多了:“夏娘子明日可以在府中等候,我们王府自会派马车来接娘子过去。” 夏云锦忙笑着推辞:“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坐马车去就行了。” 于管事略有些矜持的笑了,意味深长的暗示:“夏家当然不缺马车。不过,我们亲自派马车来接娘子和娘子自己坐马车去王府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啊!” 夏云锦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会意过来。是啊,宁王府既是要招揽夏家,当然得做出点动静给有心人看看。过了明天,大概该知道的人也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多谢于管事提醒。”夏云锦诚恳的道谢:“我刚才一时犯了糊涂,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关节。” 于管事连道不敢,寒暄客套了一番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待到出了夏府之后,于管事才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却见里面放的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没想到夏娘子出手这么大方!身为王府的管事,平日里收的各种赏赐当然不少。可像这样数额的也实在不多见。 于管事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心里美滋滋的。回去向宁王复命的时候,着意的为夏云锦说了几句好话:“......夏娘子说了,殿下忙正事要紧,她多等几日也无妨。知道殿下明天特地抽出时间见她,她很是高兴,说明天一定早点来。” 宁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眸光微闪:“她还说了什么?” 于管事一时也看不出宁王的心情到底如何,小心翼翼的应道:“其他的就没说什么了。” 宁王不置可否,面色沉凝。 于管事眼角余光瞄到宁王神色不对,不敢再多嘴了,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宁王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忽然有些莫名的气闷,索性起身走到了窗边,对着窗外默默的站了片刻。然后将双手负在身后,在书房里踱步。 书房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宁王微微皱眉,沉声问道:“谁?” 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殿下,妾身有事要和你说,不知现在是否方便?”竟是宁王妃萧氏来了。 宁王眉头皱的更深了。以他现在的心情,最不想见的人非她莫属。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闹腾 宁王妃素来贤惠识趣,从不轻易到书房来找他。今天这么急匆匆的找了过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及此,宁王把心里那一丝不悦挥开,淡然说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话音刚落,宁王妃便匆匆的推门走了进来。她似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眉头皱的极紧。 宁王见状,心里也觉得诧异,忍不住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宁王妃可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肤浅女子。能让她表现出这般急切的,肯定不是小事。 宁王妃苦笑一声,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叹道:“母亲刚才命人给我送了信来,让我今晚赶着回去一趟。” 宁王心里一动,反射性的问道:“是不是六郎出什么事了。” 岳父安国侯自从去年八月起就领兵去了云南,府里主事的人只有安国侯府夫人傅氏。傅氏再精明能干也只是女流之辈,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喊女儿回去商议。所以,宁王也习惯了宁王妃三不五时回娘家的行为。可今天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这事和萧晋一定脱不了干系。 宁王妃知道瞒不过他,也无心再遮掩,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却并未直说是什么事。 宁王心里的好奇被勾了上来,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得和我说清楚,不然,我陪你一起回去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宁王妃一怔:“殿下也要陪我回去吗?”她根本没打算邀宁王一起回去,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张口了…… 宁王面不改色的应道:“天快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哪里放心得下。当然得陪你一起回去了。” ……话说的倒是漂亮!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其实彼此都清楚的很。不就是想看看萧晋又惹了什么祸吗?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宁王和萧晋两个人表面倒是还算和谐。可私下里却是面和心不合。互相等着看对方的笑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宁王妃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妾身多谢殿下体恤。”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面子上还得装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种面甜心苦的感觉。真的不太美妙。可她除了装傻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宁王的脸色倒是和缓了不少。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和我说这些客气话也太见外了。我现在就让人备马车,有什么事情,在马车上和我慢慢说。” 宁王妃急着回府,也没推辞,立刻点头应下了。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宁王夫妇坐上马车。一路疾行。 宁王府的马车既宽敞又精致,虽然行驶的极快,却十分平稳。宁王和宁王妃坐面对面,却都无心多看对方一眼。各自想着心思。 过了片刻。宁王才缓缓的张口问道:“岳母这么急着把你叫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为了六郎!”宁王妃长长的叹口气,犹豫片刻,终于狠狠心说道:“母亲想为他定下亲事,相中了明珠郡主。可他却不肯答应。还为此事和母亲发生了争执。母亲一怒之下,把他关了起来。已经关了整整一天。他也犯起了倔劲,硬是不肯从屋子里出来。母亲又气又急,实在没办法,只好让人来给我送信。希望我回去劝劝他……” 宁王眸光一闪:“秀儿出身高贵,貌美多才,怎么看都是良配。六郎能娶这么一个正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萧晋该不会是想娶夏云锦为正妻吧!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脑海,就被宁王不假思索的否决了。 不可能!萧晋贵为侯府世子,纳再多的妾室也不要紧。可正妻却必须是名门闺秀,能配得上侯府的门第才行。夏云锦再好,可出身却太低了。萧晋就是再犯傻也不可能生出这个念头! “六郎说要娶夏云锦。”宁王妃苦笑一声,将这句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 宁王一脸的不敢置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王妃揉了揉眉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殿下没有听错,六郎确实是这么和母亲说的,所以母亲才会怒极攻心。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没曾想他竟然不知悔改,顶撞了母亲。母亲一气之下,才会让人把他关了起来。这一整天,也没让人给他送饭……” 到了下午,傅氏稍稍冷静了一些,本打算再和萧晋好好谈一谈,便隔着门板问萧晋:“你现在知错了吗?” 如果萧晋此时服个软,傅氏肯定会放他出来,再数落个几句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萧晋想也不想的就应道:“我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这是我的终身大事,要娶媳妇过一辈子的人是我。当然得娶一个我喜欢的。” 傅氏当时被气的啊,差点当场就晕厥过去。身旁的丫鬟都吓坏了,忙把傅氏搀扶到一边,又是喊郎中又是掐人中。傅氏怎么想怎么憋屈,立刻就命人送信到宁王府和平西侯府,叫两个女儿一起回来劝说萧晋。 “……这个六郎,自小就千娇万宠的,被惯出了一身的坏脾气,又倔强又任性。”宁王妃说到这儿,已经是满脸的苦笑:“真没想到,他在亲事上竟然犯起了倔脾气。他喜欢那个夏云锦,也没人会拦着他。纳回来做个贵妾就是了。他日后怎么喜欢怎么宠爱都是他的事情,也没人会管他。可他倒好,竟是要娶她做正妻。也怪不得母亲被气成那样子了。” …… 宁王沉默着,显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竭力压抑,可那份震惊还是从眼角眉梢透露了出来。他之前就隐隐猜到了事情可能会和夏云锦有关。可怎么也没想到萧晋竟然打着娶她为正妻的念头…… 鬼使神差的,他的脑海中竟又浮现出了当日的那一幕。 “……我这个人在感情上很自私很任性,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同一个男子。将来我的丈夫,必须只有我一个女人。”夏云锦一脸镇定的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的宣称。 那个时候的他,满心都是被拒绝的羞恼。压根没有把她的这些话当回事,只以为她是故意找的一个借口罢了。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怎么可能以为勋贵子弟会娶她为正妻。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认定了这是她拒绝的借口。心里甚至不无愤怒的想过,她不肯做皇子侧妃,却巴巴的要嫁给萧晋做世子侧妃。将来总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他压根没有想过,萧晋竟然真的打算娶她为妻! 不管萧晋是否能真的做到。只从这一点来说,他已经输了萧晋一筹…… 宁王妃自然不知道宁王在这短短片刻是这般的思潮起伏,又叹息着说道:“母亲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所以才会让我和二妹一起回去。现在只盼着六郎能早些回心转意,不要再闹腾了。” 宁王清了清嗓子,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六郎到底年少,性子冲动,一时说气话也是有的。待会儿劝上几句自然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宁王妃没了说话的心情,轻叹一声,便闭口不语。 宁王也沉默了下来。马车上一片令人气闷的静默。 到了安国侯府之后,宁王妃匆匆的下了马车往里走,宁王紧随其后。夫妻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领路的门房管事大概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的在前领路。 刚一到荣德堂,傅氏低低的啜泣声就传了出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养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东西。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安国侯府也没脸再抬头见人了……” 一个女子声音响起:“母亲先别生气。六郎自小就是个犟脾气,认定了什么事就一门心思的一意孤行。总得慢慢劝着,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母亲可万万不能先泄了气。” 这个说话的年轻妇人,年月二十五六岁,面容秀丽身姿优雅,正是傅氏的二女儿萧如敏。也是如今的平西侯世子夫人。接到了傅氏的口信之后,世子夫人也匆匆的赶了回来。已经劝了许久,可傅氏还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边哭边絮叨。 门口的脚步声响起。 世子夫人抬眸,见是宁王夫妇回来了,顿时精神一振,忙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殿下竟也陪着大姐一起回来了。”有意无意的加重了殿下那两个字。 果然,要面子的傅氏一听到宁王也来了,顿时哭不出来了,趁着他们几个寒暄之际忙用帕子擦了眼泪。 宁王妃见傅氏眼睛红通通的,心里很是心疼,忙柔声安抚了几句。待傅氏心情稍微平稳一些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母亲,六郎人呢?是不是还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些,傅氏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未完 傅氏哼了一声,语气中犹带着几分恼怒:“不用管他了。他愿意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饿着,由着他去。饿死了我正好省心。” 这么明显的气话当然不能当真。 宁王妃柔声劝慰道:“母亲先别生气,我这就过去数落他几句。等他想通了,自会出来给您道歉赔礼。” 傅氏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算是默许了。 宁王妃又冲世子夫人和萧如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两个照顾好傅氏。然后便打算去听风阁。 宁王咳嗽一声说道:“我也陪你一起过去。” 宁王妃婉言拒绝:“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殿下不妨留在这里等候片刻。”萧晋和宁王本就面和心不合,为了夏云锦生了嫌隙。如今萧晋闹腾成这个样子,要是宁王再跟着掺和,指不定会折腾出多少风波来。 “王妃说的是。”傅氏虽然还是余怒未消,却很快就领会了女儿的良苦用心,立刻附和道:“六郎性情固执任性,恐他说话会冲撞了殿下。殿下还是别过去了。” 傅氏把话说到这份上,按理来说,宁王本不该再坚持同去。没想到,这一回宁王异常的坚持,淡淡笑道:“岳母不用顾忌这些。六郎什么性情脾气我清楚的很,断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生气的。” 傅氏不好再说什么了,却飞速的冲宁王妃使了个眼色。 宁王妃略一点头,便和宁王一起去了听风阁。 傅氏看着宁王的身影,面色微微沉了下来。不管宁王是存着什么心思,有他同去,也不知道萧晋会是什么反应。再一想到那个令她头痛的魔星,傅氏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世子夫人也曾听说过一些风声。忍不住低声问道:“母亲,殿下怎么也跟着来了。还嫌六郎闹的不够乱么?” “行了,不要多说了。”傅氏皱眉:“小心隔墙有耳。” 有些事情。哪怕心中有数,只要没揭破。就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话传进宁王的耳朵里,可就更不消停了。 世子夫人适时的住了嘴,一旁的萧如月却忍不住了,忿忿的张口道:“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夏云锦不好。也不知道她用什么狐媚法子迷住了六哥,竟然嚷着要娶她为正妻。明珠郡主有哪点不比她强......” “住嘴!”傅氏瞪了萧如月一眼,语气严厉了起来:“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要是传出去了。对明珠郡主的闺誉有损。今天的事情你给我全都按捺在心底,出去不准多说一个字。” 萧如月被骂了几句,颇有些委屈:“就算我不说,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别人。” “瞒不过是一回事。我们家里的人说话是另一回事。亲事结不成,也不能就此结下仇怨。”傅氏训斥了萧如月一番,见萧如月不吭声了才住了嘴。忍不住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 宁王夫妇很快就到了听风阁。 绿蔓正愁眉苦脸的守在门外,见他们两个来了,忙过来行礼问安。 宁王妃无心和她多说。直截了当的问道:“世子人呢?” 绿蔓忙答道:“还在屋子里,奴婢刚才想送饭进去,被世子爷撵了出来。” 宁王妃皱了皱眉头,旋即淡淡的吩咐:“我进去看看,你们几个都退下吧!”以萧晋的脾气。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奇怪。还是别让人在一旁伺候的好。免得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绿蔓忙应了一声,和其他丫鬟一起退了下去。 宁王妃上前轻轻敲门:“六郎,是我。” 里面响起一个慵懒的少年声音:“大姐,如果你是回来看我就进来。如果是想劝我什么,就请回吧!” 宁王妃:“……” 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张口,萧晋就一口回绝了。 宁王妃正要放软语气哄他几句,宁王忽地走上前来,扬声说道:“六郎,我可以进来和你聊几句吗?” 宁王妃一惊,立刻低声道:“殿下,你要和六郎说什么?” 宁王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不管他原本打算说什么,宁王妃这样的反应这样的态度都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她以为他会对萧晋怎么样?他就是再喜欢夏云锦,也没到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地步。最多就是心里觉得不痛快,总不可能为了此事就真的和萧晋闹翻了。 他坚持跟着来,只是有一点不甘心不服气,也想看看萧晋到底能为夏云锦做到哪一步而已…… 宁王妃哑然。 就在此刻,紧紧关着的房门竟然开了。萧晋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在屋子里待了一天,米粒未进,精神倒是不错。 萧晋看着宁王,扯了扯唇角:“没想到殿下竟也来了。不知殿下想和我聊些什么?” 宁王挑了挑眉,不疾不徐的说道:“先进去再说。”然后,又对宁王妃说道:“我和六郎先聊几句,你在门外稍候片刻。” 颇有几分喧宾夺主的味道。 宁王妃虽然忧心,却不便再多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宁王和萧晋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里,厚实的门又被重新关上了。 …… 天色此时略有些昏暗,屋里的光线也不够明朗。萧晋和宁王相对站着,中间约莫隔了两三米。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默然片刻,终于由萧晋主动张口打破了沉默:“殿下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宁王锐利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萧晋的脸上,似是要看穿他所有的心思:“你真的打算娶她为正妻?” 萧晋不答反问:“娶或不娶都是我的事,和殿下又有何关系?”这语气已经算得上有几分不逊,甚至是挑衅了。 宁王笑容一顿。 他素来以礼贤下士亲切温和闻名,可事实上,他毕竟是一个皇子,还是身份尊贵最得圣心最有望做太子的那个皇子,骨子里从来就不缺少皇家血脉该有的骄傲。他可以假装自己不介意萧晋的无礼,可这一刻,他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当然和我有关。”宁王收敛了虚伪的笑容,淡然的语气中却透露出几分冷意:“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喜欢她,大可以纳她为贵妾。闹的这么厉害,就是为了给她正妻的位置,这种荒谬的话说出去谁会信。” 是啊!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有朝一日,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和母亲闹翻。可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而且直到现在,也毫无悔意。 “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你一定不相信吧!”萧晋的语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理由只有这一个。我想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不想用妾室之位委屈了她。”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惜,越是简单的事情,往往越让人觉得难以相信。 宁王眸光闪烁不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你知道夏云锦明天会到王府来的事,也知道我会亲自见她。”所以,才会故意用这样的举动宣示心意,让他这个做姐夫的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萧晋只觉得十分好笑,却也懒得多解释:“殿下若是这么想,也无不可。”总之,他既是下定了决心,谁也别想阻拦。 宁王听到他满不在乎的口吻,心里的火气嗖嗖的涌了上来,语气再不复原来的平稳:“天底下有这么多出众的女子,你为什么偏偏就相中了她?” 如果不是有萧晋从中捣乱,他早就纳了夏云锦进府,美人在怀艳福无边了。而不是像个无理取闹妒火中烧的莽夫一般站在这里,问这种傻的不能再傻的问题…… 他为什么偏偏就相中了她?这真是个好问题。萧晋无声的笑了笑,脑海中闪过一张生气勃勃的俏颜。 一开始,他是无比憎恶她的。接近她,也是出于防范戒备的心思。即使后来傅氏说了同意他娶她过门,他也从没觉得自己会真的想娶她。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影越来越多的占据了他的脑海。当他肯定她和前世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涌起的第一个感觉不是震惊,而是喜悦。 当她坚决傲然的说着“如果你只想纳我为妾,那么你连喜欢我的资格也没有”的时候,他被一种平生从未领略过的情绪狠狠的击中了。之后,他反复的思索了许多天。依然没能理清自己对她的喜欢有多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娶她的决心。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来历,留待日后慢慢询问查证,自然都会知道的。 宁王还在等着萧晋的答案。 萧晋却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轻描淡写的说道:“男女之间的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说着,又似笑非笑的反问:“殿下对我和她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又是何道理?” 宁王被噎了一下。愣了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萧晋傲然一笑:“我萧晋做过的事情,还从来没后悔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戏(一)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夏云锦,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精神抖擞的起了床。 今天去宁王府有特殊的意义,和前两次截然不同。夏云锦特地挑了件秋香色的衣裙穿上,又梳了个略显成熟的发式,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 方全也特地一大早赶了过来,穿戴的十分整齐。此行对夏家来说有非凡的意义,就算夏云锦不说,方全也是必然要跟着去的。 等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宁王府的马车就来了。 来迎夏云锦方全的是于管事。只见他殷勤的笑道:“夏娘子,请上马车吧!殿下正在府里等着。” 夏云锦含笑应了,和方全一起上了马车。于管事也随之跟了上来。一路上,于管事谈笑风生,很快就和方全聊的热乎起来。 夏云锦一时插不上话,便微笑着坐在一旁聆听。 过了一会儿,夏云锦渐渐的察觉些异样来。这个于管事,总时不时的看她一眼。目光颇有几分微妙的意味。当夏云锦看回去的时候,于管事却又立刻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的和方全继续说话。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这趟宁王府之行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事实证明,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灵验。 夏云锦刚一踏进宁王府,那种诡异的不妙感就越来越浓。等到见了宁王夫妇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这种不妙感从何而来。 坐在正厅里的,除了宁王夫妇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面色阴沉难看的傅氏,正睁圆了眼睛瞪过来的萧如月,还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容貌秀丽气质出众的年轻妇人,也正用省视的目光看着她。这个女子的五官和宁王妃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宁王妃的妹妹。嫁入平西候府的那位世子夫人了。 夏云锦瞬间有化身动物园大猩猩的错觉。 而且,她们的目光中明显都带着不善,那份敌意甚至很清晰的流露在了脸上。 她这些日子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连大门都没出过。应该没什么机会惹到她们才对吧!她们摆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不已,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微笑着上前给众人行礼问安:“小女子夏氏三娘,见过宁王殿下,见过王妃,见过夫人……”一个一个的点名都要花好长的时间。 傅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萧如月也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屑一顾的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宁王妃倒是还算客气:“夏娘子免礼。” 语气明显的冷淡了许多。 夏云锦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一定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最佳时机。一动不如一静。先沉下心来摸清楚情况再说。 打定主意之后,夏云锦的态度愈发显得坦然镇定。行了礼之后,便含笑站在一旁。 正厅里这么多人,竟也无人想起央她坐下说话。 方全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连连冲夏云锦使眼色。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之前宁王府的态度还很友好和善,怎么忽然就拿出三堂会审的架势来了? 夏云锦安抚的看了他一眼。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既然摆出这样的阵仗,总不会没有下文吧! 僵持了片刻,宁王开口打破了沉默:“夏娘子,本王特地留在府里等你。你现在大可以把来意说个清楚明白。” 明明知道她的来意,偏偏还要当着众人的面问上一遍。是想借着这样的举动给她个下马威吗? 夏云锦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把这点小小的刁难放在心上,笑着说道:“前几天小女子登门拜访,当时殿下没在。便向王妃表明了夏家的心意。夏家愿意奉上夏家每年生意的三成盈利,换取殿下的庇护。还望殿下看在夏家一片诚心的份上,接纳夏家的这份心意。” 方全非常配合的将准备的账册奉上。一旁的管事忙接过账册,再恭敬的捧到了宁王的面前。 宁王漫不经心的接过账册,随意的翻看起来。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偌大的厅里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翻账册的声音。 夏云锦略略垂着头站在一旁,保持着恭敬又低调的造型,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傅氏等人。 傅氏倒也沉得住气,明明已经心烦意燥,却硬是按捺着性子等宁王处理完正事。这也是傅氏的聪明之处,虽然打算借宁王府的地方来兴师问罪,却恪守客人的本分,并不过分逾越。 那本账册并不复杂,上面罗列了近几年来夏家各项生意的总收入总支出以及每年的盈利。这样也便于宁王能很快的算出这三成的盈利到底有多少。 宁王翻账册的动作越来越慢,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慎重。待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看到最后的那个数字,呼吸微微一顿。 传闻夏家是京城顶尖的富商,家资丰厚,果然不假。光是一年的盈余就如此多了…… 财能通神,此话半点不假。看宁王的神色,分明是心动了。 夏云锦迅速的和方全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宁王沉吟片刻,终于张口说道:“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每年的盈利本王要占五成!” 此言一出,夏云锦和方全都是一惊,脸色陡然变了。宁王真是好大的胃口,这一张口就多要走了两成盈利!这可绝不是个小数字。 这样的场合,方全自然是没资格说话的。 夏云锦将心里翻涌的怒气按捺了下去,淡然笑道:“殿下,小女子之前提出的三成盈利,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殿下忽然张口涨到五成,只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夏家要养活这么多账房伙计掌柜,和官府打交道也要各处打点,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殿下也得为我们夏家稍微考虑一下,这样的条件,我们实在是承受不起。” 宁王挑了挑眉,冷淡的说道:“本王什么时候说和你谈条件了。这是你们夏家主动要来投诚,又不是我逼着你们。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就此打道回府。” …… 夏云锦笑不出来了。这确实不是谈条件,这根本就是活生生的乘火打劫。 是她想的太天真了!以宁王的城府,自然能猜到夏家主动来投诚的背后肯定有些原因。如今骑虎难下,这个亏是吃定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夏云锦的话一出口,方全的脸色就变了,也顾不得别的了,低而急促的张口道:“娘子,这事非同小可,是不是该回去商议一下……” “方管事,这事我自有主张。”夏云锦看了方全一眼,方全只得将剩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夏云锦没有看面色各异的众人,只微笑着看着宁王:“夏家如此有诚心,殿下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一番?” 宁王看着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夏云锦,心里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悸动。面上却毫无异样:“哦?你想要什么的投桃报李,不妨说来听听。” 夏云锦正色说道:“第一,以后夏家所有生意对外都打上宁王府的旗号,免得官府为难。第二,马匹是夏家生意的根本,希望殿下能为我们夏家争取到专供兵部战马的差事。第三,日后殿下成为储君了,还望殿下能为夏家争取到皇商的资格。” 她好赖也做过两年业务员,说别的可能不会,谈条件扯皮什么的最擅长了。对方漫天要价,她就来个落地还钱。 这三个条件一提出来,方全悄然松了口气。 如果宁王答应这三个条件,就意味着夏家今后是真的攀上了宁王府这棵大树。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说别的,光是每年省下的打点官府那边的银子就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了。专供兵部战马这一条也极妙。朝廷这几年战事不少,战马消耗也是个惊人的数字。若是夏家能成为兵部长期的供马商,马场的规模至少可以再扩大一倍。 至于最后一条,就更令人心动了。若是宁王肯答应日后为夏家争取皇商的名分,夏家就能摆脱普通商户的卑贱身份。 这么一算,就算要拿出五成的盈利来,也不算亏本了。 方全能想到的事情,宁王自然也能想到。他没有及时的回应,在心中默默的权衡片刻,才淡淡的应道:“好,这三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夏云锦松口气,笑着说道:“多谢殿下。” 宁王看着那张如花笑颜,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忍不住想道,如果夏云锦肯点头进府,哪里还用谈这些条件。夏云锦想要什么支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可她倒好,宁愿每年送给王府这么一大笔银子,也不肯委身于他…… 这边宁王在心里暗暗唏嘘,那边的傅氏却有些忍不住了,冲宁王妃使了个眼色。 宁王妃轻轻点头,然后温婉的问道:“殿下和夏娘子的正事已经商议完了吗?” 宁王眸光一闪,随意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上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戏(二) 宁王妃等人一起看了过来。 夏云锦站在那儿,面对着几个神色各异的女子,忽然有种绵羊即将入虎口的感觉……呸呸呸!这是什么破形容。就算她们是一群来找茬的母老虎,她也绝不是任人欺辱的小羊羔! 她们不说话,夏云锦便也不张口,泰然自若的站着。 傅氏气的几乎一夜都没睡,一大早又跑到了宁王府来,心里的怒意早就蠢蠢欲动。刚才是看在宁王的颜面上才强行按捺了下来。现在终于有机会发难了,哪里还能忍得住。沉着脸说道:“夏娘子,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听的人一头雾水。 夏云锦强忍着不快应道:“我当然很清楚了。夫人忽然说起这些,不知是什么原因。” 傅氏冷笑一声:“我在说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明白才对。” 这种没营养没意义的对话,听的人实在火大。更令人恼火的是傅氏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态度。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夏云锦就算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俏脸一沉,冷冷的应了回去:“我出身商户,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安国侯府。夫人想听到的是这些没错吧!” 傅氏万万没料到夏云锦的反应如此强硬,心里的愤怒全数涌了上来,冷笑着说道:“好,很好,既然你有自知之明,我也不妨把话都放在这儿。有我在,你就休想打着做六郎正妻的念头。” 夏云锦皱起了眉头,没什么好气的应道:“夫人说这话未免太荒谬太无稽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世子爷了,更不用说什么正妻不正妻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傅氏冷笑连连,语气愈发冷然:“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六郎昨日和我说了,要娶你为正妻!还为此和我争执不休。” ……她早就该猜到。一扯上萧晋准没好事! 夏云锦气的脸都绿了,咬牙切齿的张口道:“他说什么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傅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 宁王妃见势不妙。忙张口打圆场:“母亲,你先别生气。有话慢慢说。”顿了顿,又看向夏云锦:“夏娘子,你也先别恼。昨天六郎确实为了你和母亲发生争吵,所以母亲才会这般生气。今天特地前来,是想问个清楚,并不是要质问你什么。” 宁王妃的语气态度比傅氏要和缓的多了。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既然王妃这么说了。我也不妨把我的态度表明了。世子爷想什么说什么,和我无关。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至于我自己,从没生出过半点要高攀的念头。所以夫人大可以放心。” 傅氏显然根本没把这番话听进去,轻蔑的说道:“话倒是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夏云锦不怒反笑。犀利的反问:“夫人这样的反应也太奇怪了。要说起来,这都是侯府的家事才对吧!夫人最重要的是管好世子,别让他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来。也免得连累了我的名声。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我,闹出这么大的声势来,难道夫人就不怕落个仗势欺人的恶名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眼看着傅氏气的脸色煞白。一直没说话的世子夫人也张口了:“夏娘子说这话只怕是稍欠妥当吧!这件事虽是家事,也和你息息相关。我们来问一问你,也在情理之中。夏娘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夏云锦被气的笑了出来:“世子夫人说这话未免太可笑了吧!这件事我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只听到夫人口口声声的斥责指责于我,我不过是自白几句。咄咄逼人的怎么可能是我。莫非我应该什么都不吭声,任由这盆脏水泼到我头上不成?” 这位世子夫人论城府却更胜过其母亲和长姐。听到如此刺耳的话也依然不动声色:“听夏娘子的意思,莫非你之前真的半点都不知情?可六郎口口声声要娶你为妻,我们自然都会以为这事你是应该知道的。” 萧如月也按捺不住了,冷哼一声跳了出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迷的六哥神魂颠倒没了理智,非要给你正室的名分?” 夏云锦冷着一张俏脸,想也不想的应道:“我说过了,这件事我根本半点都不知情。你们要生气要算账都找错人了。我从头至尾也没想过要嫁给柿子,妾室也好,正妻也罢,我通通都没兴趣。说句不好听的,在你们眼里世子千好万好,可在我眼里,他除了一张脸还能入眼之外,其他的一无是处。我才不会喜欢上这种人。” 在场的女眷听到这番话,几乎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夏云锦,竟然用这么嫌弃的口吻说出这么直接大胆的话来…… 只有宁王,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眼眸亮了一亮,看向夏云锦的目光愈发复杂微妙。她果然和自己平日所见的女子不一样…… 夏云锦此时却觉得痛快淋漓极了,索性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你们觉得商人的女儿身份低微,配不上高贵的安国侯府世子。这些都是你们的想法。现在,请你们认真听一听我的心声。我父兄在半年多年意外身亡,留下我们寡母弱女和夏家偌大的家业。我平日里忙着照顾家人忙着打理生意,哪里有时间和闲心去招惹世子。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嫁人,因为我日后招赘夫婿上门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你们大可以把心统统的放回去。我对世子真的毫无兴趣。也请你们回去之后好好的开导他管住他,免得他日后再来纠缠我。” 这番话说的干脆利落,实在太漂亮了! 原本一直觉得憋屈的方全等人,此时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杆。 相较之下,傅氏等人的脸色可就难看极了。她们原本是挟怒而来,想质问夏云锦。没想到质问不成,反而被夏云锦好一通奚落。现在这一番表态,更是让安国侯府的颜面荡然无存。 原来,根本不是她缠着萧晋,一切都是萧晋一厢情愿! 现在这一出闹剧,该怎么收场才好? 宁王妃见母亲和两个妹妹的脸色都不好看,只得打起精神来说道:“夏娘子先消消气。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那是我们太过莽撞冒失了。我们自会劝说六郎,让他不要再……”愣了片刻,到底说不出纠缠这两个字来,又换了更含蓄的词语:“和你见面。” 夏云锦是个遇强则强遇软则柔的脾气。说的通俗点就是,谁对她吆五喝六的,她绝对毫不留情的还击回去。如果人家客客气气的,她也就凶不起来了。 宁王妃这般和声细语,夏云锦也不好再绷着脸,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那就有劳王妃了。” 傅氏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僵硬着脸说道:“只要你没这个心思就好。等六郎娶了正妻,将来想纳你进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这炮仗一般的火爆粗鲁的性子得改一改。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感情她刚才说了半天,这位安国侯夫人一句都没听进去!!!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萧晋自说自话的脾气是从哪儿来的了。果然不愧是对亲母子,蛮不讲理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夏云锦懒得再费口舌,冷着脸打断了她:“如果夫人没有其他可说的,请恕我不多奉陪了。” 说着,又看向宁王:“殿下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这么糟心的对话,她是半点都忍不下去了。不过,在走之前总得确定今天的来意有没有达成。 宁王凝视着怒火中烧俏脸涨的通红的夏云锦,缓缓的张口应道:“夏娘子放心,本王素来一言九鼎,既是答应你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从即日起,夏家所有的生意都可以用上宁王府的旗号。” 夏云锦盛怒之余,总算没忘了礼数:“多谢殿下。”敛衽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她的步伐极快,只短短片刻就没了身影。 ……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然后面面相觑,齐齐沉默了下来。 今天气势汹汹的来质问,本身就已经落了下乘。偏偏还被冷嘲热讽了一番,人家根本就没把萧晋也没把侯府放在心上。现在更是一怒之下转身走人了…… 过了片刻,还是宁王妃打破了沉默:“母亲,夏娘子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六郎自作主张,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 不说别的,就看刚才夏云锦毫不留情转头就走的态度,也足以表明夏云锦的立场了。要是夏云锦真的有嫁给萧晋的心思,怎么也不可能和傅氏闹的这么僵。 傅氏也不是蠢人,这一点岂能想不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才会觉得更憋屈。她的儿子这么优秀这么出色,那个夏云锦凭什么敢嫌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狗血…… 真是气死她了! 夏云锦绷着俏脸,快步的向前走。方全等人在身后几乎小跑才能跟上。 这个可恶的该死的萧晋,只要和他沾上边了,准没好事。她什么时候说要嫁他为妻了,他怎么可以对着家人胡说八道……等等!她依稀仿佛好像似乎确实说过此类的话。 夏云锦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脑海中努力的回忆了起来。上一次,好像也是在宁王府里,萧晋和她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和她说了许多话,还说会娶她。她当时是怎么回他来着? “……如果你只打算纳妾的话,连喜欢我的资格都不配有。” 她竟然真的说过这种话! 夏云锦霍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皱的几乎拧到了一起。什么叫祸从口出,她总算是明白了。她当时直截了当的拒绝他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竟然让萧晋误会了。现在闹成这样子,以萧晋的性子,大概不太可能就此消停……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一连串的麻烦,夏云锦又开始觉得头痛了。 “娘子,你怎么不走了?”方全凑上前来,关切的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她们日后还会纠缠不休?” 夏云锦定定神,苦笑一声:“实话和你说吧,我倒是不担心她们。我担心的是……”剩余的话在看到前方不远处大步走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顿时噎在了嗓子眼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什么的,要不要这么灵验!!! 方全见夏云锦忽然闭口不语,颇觉得奇怪,再一抬头看到前方的身影,不由得愣住了。那个大步走过来的英挺少年不是萧晋还有谁? 萧晋原本沉着脸,气势汹汹的大步走来。在看到夏云锦的身影时。萧晋脸上的怒容顿时飞走了大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夏云锦的面前,锐利的黑眸迅速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待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我及时的赶来了。母亲她们没为难你吧!” 问了之后,却半晌都没得到回应。 萧晋诧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见她直直的瞪着自己眸中似要喷出火星来,心里不由得一沉:“她们果然是为难你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和母亲她们说一声,我心意已决,她们别想阻拦我……” “萧晋!”夏云锦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我不是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我对你半点兴趣也没有,我也不稀罕做你的正妻。你和家里胡闹,别牵扯到我的身上来行不行?!” 这一回。夏云锦是真的动怒了。全身上下都绷的紧紧的,脸上半丝笑容也没有,眼中写满了愤怒。 萧晋收敛了表情,定定的看着她。 夏云锦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两人对峙半晌。萧晋终于张口问道:“你是在生气母亲她们说话难听?还是在气我之前没和你说一声让你毫无防备?” 夏云锦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区别吗?始作俑者是你,兴师动众来向我问罪的是你母亲和你的姐妹。我平白的挨了人家冷言冷语和白眼,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萧晋被噎了一下,语气软了一些:“是我考虑不周全,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以后绝不去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还有以后? 夏云锦又瞪了过去:“没有以后!请你现在就进去和你的家人都说清楚了,我夏云锦没有攀高枝的打算。也请她们多留些口德,别再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我,更别再说半个不好听的字眼。” 脾气急躁又任性的萧晋,这次倒是难得的没有动怒。反而按捺着性子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就进去和她们说,你先别动怒。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夏云锦没好气的应道:“我才懒得等你。我正事办完了该回去了。再说了,我也想不出我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说完,看也不看萧晋一眼,抬脚便要走。 萧晋眉头一皱,想也不想便伸手拦住了夏云锦。 冷不丁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只胳膊,夏云锦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想停下脚步躲开他的胳膊。却不料裙摆太长,一不小心踩中了裙摆。顿时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萧晋眼疾手快的伸出另一只手,及时的搂住了她。 夏云锦惊魂未定,完全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紧紧的抓住了眼前的衣服。 …… 待反应过来,夏云锦才察觉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她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几乎是被他搂在了怀里。两人靠的很近,近的清晰的看清彼此的面容,近的甚至闻到了彼此的呼吸。他浑身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呼吸紊乱,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那双锐利却又漂亮的惊人的眼眸,此时正牢牢的盯着她。她被动的回视,脸颊莫名的热了起来。 方全荷花桃花也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竟也忘了出声提醒夏云锦。 就在此刻,一个颤巍巍的满是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夏云锦终于清醒了过来,忙推开萧晋,站直了身子。然后向来人看去。 那个穿着一身耀目红色罗裙的美丽少女,此时正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两个,那眼神里简直写着“光天白日之下你们两个竟敢如此”的字样。 夏云锦莫名的有些心虚,咳嗽一声解释道:“刚才我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幸好柿子爷及时出手相助,我才没有摔倒。” 武秀儿的俏脸隐隐有些扭曲,冷哼了一声,语气颇有几分刻薄尖酸:“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现在说这些,分明是欲盖弥彰!” “事情是什么样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出人意料的,萧晋竟毫不留情的张口讥讽了回去。 武秀儿俏脸一白,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颤:“萧六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从未遮掩过自己对萧晋的心意,身边的人都以为她会嫁给萧晋。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定的。萧晋中意夏云锦的事,她当然也是知道的。虽然心里酸溜溜的,可她却很笃定自己才会是萧晋的正妻原配。日后就算夏云锦过门也就是个妾室的身份,根本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可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刺目了,深深的伤到了她的少女芳心。萧晋冷漠不在意的口吻,更像一把犀利的剑,毫不留情的戳进她脆弱的心灵…… 萧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因为她闪着水光的眼眸动容,语气愈发的冷淡不耐:“我和锦儿还有重要的事要说,明珠郡主请自便吧!” 说着,便再也不多看她一眼,略略低头对夏云锦说道:“你既是想回去就回吧,不用在这里等我了。” 从武秀儿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萧晋的神色十分温和,和刚才对自己的冷淡不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武秀儿用力的咬着嘴唇,眼泪隐隐欲坠。然后,又狠狠的瞪了夏云锦一眼。那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 夏云锦瞄了武秀儿一眼,莫名的想叹气。 瞧瞧眼前这一团混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武秀儿眼中的头号情敌了。 头痛,头真的好痛! 夏云锦已经没有发火的力气了,她抬起头,用上自己生平最诚恳的眼神和最真挚的语气对萧晋说道:“柿子爷,我到底是哪里招你惹你了。只要你说,我一定改。你就放过我一马,让我过点安心清静的日子行不行?” 萧晋沉默片刻,用同样诚恳的眼神和真挚的语气应道:“你什么都不用改,现在这样就很好。你想要过安心清静的日子也很简单,只要你日后嫁给了我,我保证让你过世上最舒心的日子。绝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一星半点。” “可是,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根本不这么想。”夏云锦努力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你总不能逼着我喜欢你嫁给你吧!” 萧晋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的答道:“我当然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喜欢我嫁给我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夏云锦眼睛一亮,十分期待的问道:“如果我实在不愿,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了?” 萧晋挑眉一笑:“我就继续努力,总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夏云锦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要是我一直都不情愿呢?” “那就太遗憾了。”萧晋一脸深以为憾的表情:“我只能先娶你过门,再慢慢等你心甘情愿了。” 夏云锦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踩了萧晋一脚:“混蛋!王八蛋!蛮不讲理的恶霸!想让我心甘情愿,做梦去吧!” 萧晋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任由夏云锦踩着他的脚,还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现在消气了没有?” 第一百五十四章 苦恼 面对这么一个厚颜无耻蛮不讲理说了不听打了不疼的家伙,夏云锦真是挫败极了。又气又恼的再踩了一脚。 这一次她故意用力踩他的脚尖,大概是踩中了脆弱的脚趾。萧晋竭力维持若无其事的淡定,可惜不怎么成功,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夏云锦,你这是在做什么?”一旁兀自沉浸在伤心中的武秀儿,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愤怒不已的走上前来,一脸的指责:“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萧六哥?” 夏云锦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萧晋已经冷淡的应了回去:“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就不劳明珠郡主费心了。你刚才不是就要走的吗?怎么还在这儿?” 武秀儿何等的心高气傲,这样的闲气受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到了第三次,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了。红着眼眶哽咽着质问萧晋:“萧晋,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为了这么一个卑贱的女子,三番五次的讥讽于我。难道,我武秀儿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 这个时候萧晋就这么护着夏云锦了,将来若是真的嫁到了侯府,自己这个正室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安国侯府昨天发生的事情被压了下来,武秀儿丝毫不知情。所以,她也压根不知道萧晋根本没有娶她为正室的打算。 萧晋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武秀儿:“明珠郡主此话从何而来。我和郡王情同兄弟,来往密切。也一直把明珠郡主视为妹妹,从没生出过别的念头。郡主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了,只怕对你的闺誉有损。我可担待不起这样的责任。” 这番撇清的话既无情又冷漠,就差没直说“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从没打算过娶你”了! 武秀儿俏脸一白,身子晃了一晃。然后,委屈的眼泪迅速的涌了出来。 身后的两个丫鬟见势不妙,忙上前两步一左一右搀扶住武秀儿。武秀儿总算没有当场失态的太彻底,可那副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也够可怜了。 萧晋显然没有道歉或是哄人的打算。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夏云锦看着这狗血的一幕,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再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成了恶人,又有种长叹一声的冲动。真是什么滋味都有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她真的受够了! 夏云锦没了再逗留的兴致,看也没看萧晋一眼,便快步离开了。方全等人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 萧晋也没料到夏云锦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剑眉微皱,扬声喊道:“我过两天再去夏家找你。” 夏云锦很显然听到了,背影有些僵硬。脚步却愈发快了。身影很快的消失在萧晋眼前。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好像他是一只会吃人的老虎似的。 萧晋心里不爽极了。俊脸也没了半点笑意。这个时候,武秀儿的啜泣声听在耳中,无异于火上加油。萧晋不耐的瞪了那两个丫鬟一眼:“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着你们郡主从侧门回府去。” 在宁王府的园子里哭哭啼啼的。嫌那些长舌的下人没事干吗? 两个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下了,忙搀扶着武秀儿转身离开。武秀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甩开了丫鬟的搀扶,冲着萧晋的背影喊了一声:“萧晋,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萧晋脚步一顿,没什么表情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冷漠:“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免得自取其辱! 说完,萧晋便大步离开了。 武秀儿看着萧晋冷漠决绝的身影。心里一阵阵发凉。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哭,只在原地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 马车上,夏云锦绷着一张俏脸。水盈盈的眼眸里满是怒火,用力的瞪着眼前的空气。仿佛萧晋就站在眼前! 荷花咳嗽一声,柔声劝道:“娘子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短短的一句话,却勾出了夏云锦心里所有的愤怒懊恼:“我就知道,只要一遇上萧晋准没好事。” 白白的挨了一顿冷言冷语加白眼,还被迫结下了一个仇家。这一切都怪该死的萧晋! 桃花小声的嘟哝道:“奴婢倒是觉得,世子爷对娘子一片心意,也没什么不好嘛!要是真的能嫁给世子爷做正妻,这可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好事。”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那位明珠郡主了。 夏云锦用力的瞪了桃花一眼。桃花立刻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说道:“娘子当然不稀罕做这个世子妃了。刚才奴婢都是胡扯八道,娘子心胸宽广,肯定不会和奴婢计较。” 饶是夏云锦满心气恼,听到这样的话也忍俊不禁的笑了一笑。待笑过之后,再板起脸孔已经没多少威严了:“这种话以后不准说,我要是贪图这些,当日早就答应嫁进宁王府做皇子侧妃了。” 桃花一脸陪笑的应道:“是是是,刚才是奴婢失言,娘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被桃花这么一打岔,马车里的气氛总算和缓了不少。 一直闷不吭声的方全,忽的说道:“娘子确实没有高攀的心思,可依我看,世子爷的态度绝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如果他坚持要娶你为正妻,只怕日后还会有麻烦。” 这些话正中夏云锦的心思。 夏云锦长长的叹口气:“是啊,我就是为了这事在烦着呢!” 萧晋摆明了不会轻易死心,也不知道傅氏等人能不能管得住萧晋。管得住还好,最怕管不住的时候,又会迁怒到她头上。她虽然不惧傅氏等人,却也不愿被这样的麻烦缠上。再说了,这种事情一旦传开了,对女子的声誉总是大大不利。她没打算做一辈子的老姑婆,日后总得要嫁人的。有这样的绯闻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全见夏云锦一脸苦闷气恼,忍不住叹道:“世子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却不善作伪,是性情中人。可惜娘子对世子无意,不然倒是一桩好姻缘。” 如果说这番话的是桃花,夏云锦毫不犹豫就瞪过去了,对着方全当然不能这样了,只是淡淡的说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对她来说,萧晋的举动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对萧晋没有男女之情吧!若是心上人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来,她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方全略一思忖,便也明白过来,莞尔一笑,不再吭声了。 一路无话。眼看着马车就要到夏家了,夏云锦才张口叮嘱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传到娘的耳朵里,她又会多心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应下了。 “娘子,这样的事情最多瞒得一时,”荷花想了想说道:“若是世子爷真的再到夏家来,到那个时候,只怕想瞒也瞒不住了。” 夏云锦揉了揉太阳穴:“先不管这些了。能瞒得一时算一时。”至于应对的法子……总能想出来的吧! 回了夏家之后,方全几个果然守口如瓶,并没将萧晋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过,夏家向宁王府投诚的事情,却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开来。 府里众人的反应姑且不论,掌柜们却都是精神大振。没等夏云锦召集,便在隔日下午一起到了夏府。 掌柜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道:“娘子,这件事可是真的吗?” “我们日后做生意,真的可以打着宁王府的旗号了?” “这下可好了,看王升荣和周安还有什么底气和我们斗。” …… 夏云锦含笑听着,待众人激动的情绪稍稍平静一些,才扬声说道:“大家都听好了,宁王府接纳了我们夏家的投诚,此事确实千真万确。从今天起,大家做生意的时候不妨打着宁王府的旗号,这样也能免了官府那边的麻烦。至于王周两家,他们背后也有倚仗,不会被宁王府的旗号吓倒。具体要怎么对付他们,就得靠各位掌柜了。” 朱掌柜咧嘴一笑,第一个张口表态:“娘子就等着瞧好吧!有了宁王府给我们撑腰,我们这一回不把王家周家压的喘不过气来都不算完!” 此话一出,众掌柜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一个个的出言附和。 商场如战场,士气当然是极重要的。夏家因为夏半山父子的意外身亡和后来接连发生的意外,一直处在低谷中。就算一直在竭力对付王周两家,可谁也不敢说就能稳稳的压过他们。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有了宁王府做靠山,官府不敢轻易刁难,想对付王周两家也轻松的多了。 夏云锦被众人激昂的情绪感染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好!那一切就拜托诸位了!” 在这样的时候,什么萧晋什么安国侯府早被抛到了脑后。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怀疑 送走了众掌柜之后,夏云锦的情绪依旧有几分亢奋和激动。有心找人说说话,可惜方全已经忙碌去了,刘德海也不在府里。 夏云锦正打算出去走走,周蓉忽然来了。 周蓉的坏脾气如今已经收敛了不少。今日特地穿了素色的衫裙挽起了发髻,发边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俨然一副寡妇的打扮。 夏云锦往日还会劝劝她,可是周蓉的性子实在太固执了,根本就听不进去,依旧每天穿成这样。夏云锦索性也不说了。 周蓉特地来找夏云锦,当然是有话要说了。 夏云锦笑着招呼一声:“我正打算出去走走,你也一起来吧!我们边转边聊。” 周蓉没有拒绝,应了一声,便和夏云锦一起走了出去。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不肖细说。好在此时已近傍晚,热度稍稍退却,又有几许凉风。走在园子里,还有树木遮荫,总算没那么热了。 周蓉从来都不是藏得住话的性子,走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张口:“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丫鬟们说夏家已经投靠了宁王府,这件事是真的吗?” 夏云锦也没瞒她,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事。” 周蓉闻言顿时沉默了。她也是商户之女,对生意场上竞争激烈找靠山的事情也听说过不少。夏云锦甘愿每年奉上五成盈利也要投靠宁王府,稍微想想就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如今王周两家和夏家已经成了水火不容的对手,夏云锦想保住夏家基业想对付王家周家,所以才会找上了宁王府。夏家本就稍稍占了上风,如今再有宁王府做靠山,王周两家十有*不是对手…… 夏云锦见周蓉皱着眉头不吭声,很快就猜到了周蓉的顾虑:“你放心,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永远有效。不管如何,我都会给周家留条生路。” 周蓉被说中了心事,心里既感动又有些羞愧:“谢谢你。”她虽然和家人闹的很不愉快。毕竟还是周家的女儿。就算心肠再硬,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夏云锦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可谢的。换做我是你,大概比你还要着急忧心。” 周蓉很快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来:“这些日子,莲香颇有些奇怪。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出来走动都很少。听她身边的丫鬟说,她情绪很消沉,很少说话,有时候整日都不吭声。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夏云锦脚步一顿,默然不语。 自从莲香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她对莲香的感情就变的十分复杂微妙。以前她对莲香是同情怜惜的。可在知道莲香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隐瞒了下来之后。就算她再宽容大度。也不免生出了被欺瞒的恼怒和失望。所以,至此之后,她几乎再也没去竹林苑看过莲香。也下意识的回避有关莲香的事情。 如果不是周蓉今日提起,她甚至不知道莲香现在竟变的这般低沉…… 周蓉见夏云锦这般反应。愈发觉得奇怪了,忍不住问道:“你以前最关心她的身体,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去看她。最近这段日子是怎么了?你们两个是不是闹了什么口角?” 夏云锦不愿说这些,若无其事的应道:“没有的事,你别乱猜了。我近来一直很忙,所以才没时间过去看她。” 周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正想追问,夏云锦却笑着反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她的吗?现在怎么反倒关心起她来了。” 当日周蓉一鞭下去就将莲香抽的晕过去的场景,夏云锦可是历历在目。 周蓉被这么一说。颇有几分不自在,嘴硬道:“谁说我关心她了。我就是觉得奇怪而已。我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往日还常碰面。这些日子却很少见到她了,所以才多嘴问了她身边的丫鬟几句。” 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夏云锦暗暗觉得好笑。也不揭穿周蓉,顺着她的话音说了下去:“改天我让杜郎中去给她诊诊脉,若是身子不适,可得好好调养才是。” 周蓉点了点头,很顺溜的问了一句:“你不去看看她么?” 夏云锦笑容不减,面不改色的应道:“等我忙过了这一阵子再去看她好了。” 现在的她是真的没心情去见莲香。估计莲香最怕见到的人也是她了。有些错事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想当作没生过也不可能。她还没大度到能这么快就原谅莲香的地步!能瞒下此事,依然好吃好喝的供着莲香在府里住下,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让她像以前那样发自内心的关心莲香,真的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正巧走到了荷塘附近。 碧绿的荷叶大片大片的铺在池塘里,娉婷婀娜的浅粉色荷花亭亭玉立,绿色的小巧莲蓬夹在其中,显得淘气又可爱。一阵微风拂过,满塘的荷叶荷花轻颤,远远看去真是美不甚收。 站在这样美丽的荷塘边,心情想不好都不可能。 夏云锦生出了淘气的心思,拎着裙摆走到荷塘边,摘了一朵粉色的荷花捧在胸前,转身嫣然一笑:“荷花好不好看?” 周蓉笑着点点头。她虽然读过书识过字,可惜没什么文采,脑海中只想到了人比花娇四个字。如果换了文绉绉的书生在此,大概会吟诵出几句诗句来,或是就此写出一篇美人赋之类的。 夏云锦看着荷塘,越看越觉得喜欢,兴致勃勃的提议道:“明天我让人准备一艘木船,再叫上四妹五妹来,我们划船赏荷怎么样?” 周蓉也觉得这个主意极好,立刻点头应下了。 此时的风气比起前朝要拘谨的多,女子等闲是不出门的。夏云锦还有机会出门透透气,周蓉她们几个却是天天都闷在府里。难得有这么好的消遣,自然人人高兴。 府里既有荷塘,当然少不了木船。 刘德海知道夏云锦想泛舟的事情之后,便吩咐府里的下人将平日搁置在库房里的船找了出来,精心收拾布置了一番。 夏云锦领着四娘子五娘子,和周蓉一起到了荷塘边。在看清那艘木船之后,夏云锦被震住了。 原谅她见识浅陋,一提到划船,脑海中想到的就是大概能容三四个人的小木船。可眼前这艘木船,长约六米,宽约三米,船身洁净美观,上面有顶盖遮阳,船上还设了精致小巧的茶桌和凳子。船头还有一个手握双桨的船夫…… 这简直就是古代式的游轮嘛! “诸位娘子上船小心些。”船夫殷勤的叮嘱。 这声音实在有些耳熟。夏云锦定睛看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贺二郎,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船夫了。” 清秀的贺二郎略有些腼腆的笑道:“奴才也学过划船的。平日里驾车,娘子想坐船了,奴才自然就是船夫了。” 夏云锦看了他头上那顶怪里怪气的斗笠一眼,忍俊不禁的又乐了。 五娘子心急的催道:“快些上船吧!” 夏云锦笑着嗯了一声,第一个上了船。船又大又稳,踏上船板,船身微微一晃,很快就恢复了沉稳平静。周蓉是第二个,四娘子五娘子也随之上了船。腊梅擅长茶艺,也跟着上了船伺候茶水。 “贺二郎,开船!”夏云锦扬声喊道,悦耳的声音里满是欢快。 贺二郎精神抖索的应了一声,然后稳稳的划动木浆。木浆拨开荷叶,划进清澈的水中,船只缓缓向前。 眼前是满塘荷叶荷花的美景,耳边不时传来四娘子文雅的说话声和五娘子欢快的笑声。腊梅正在煮茶,缕缕茶香传了过来。 这才是幸福人生嘛!夏云锦惬意的双眼微眯,斜斜的靠在船边的栏杆上。这几个月来,她天天绞尽脑汁应付这个应付那个,一堆糟心的事情就别提了。像现在这般悠闲自在的真是少有。 要是能每天都这样多好。不用去想将来要怎么报仇,不用去烦心怎么对付王家周家,也不用考虑夏家的未来。对了,更重要的是,不用去应付那一朵烂桃花。 就因为萧晋说过的那句“过两天我再去夏家找你”,害的她这两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总担心萧晋会忽然冒出来。好在这两天过的波澜不惊风平浪静,萧晋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等等,这么美好的时刻,怎么又想起那个可恶的萧晋来了! 夏云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将那张恼人的面孔挥开,一心一意的欣赏起眼前的美景来。 此时船已经到了荷塘中央,贺二郎停下了木浆,任由船随意的飘动。周蓉随意的瞄了池塘边一眼,然后“咦”了一声。 夏云锦懒懒的问道:“怎么了?” 周蓉笑着应道:“小茉莉一直在冲我们几个挥手,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夏云锦凝神看过去,离了这么远,根本就看不清小茉莉的神色如何,只见到小茉莉站在池塘边频频挥手。看她挥手的频率,好像还挺着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了…… 夏云锦很快就知道小茉莉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一个黑色的少年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荷塘边。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孔。可那副飞扬跋扈的站姿,离的这么远依然清晰无比的引入眼帘。 ……这个萧晋,真是阴魂不散,竟然真的来了! 夏云锦笑不出来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心情,陡然阴云密布。 “三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四娘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远远的见到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影,也不由得一怔:“这个人是谁?” 五娘子也是一脸茫然。 夏云锦绷着俏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周蓉从未见过萧晋,可看到夏云锦的反应,脑海中很自然的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来,试探着问道:“他该不会就是安国侯府的世子爷吧!” 夏云锦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脸色依旧难看。 四娘子五娘子俱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对三姐有意的世子爷啊…… 五娘子年龄最小,性子天真稚气未脱,竟没察觉到夏云锦的脸色有异,兀自惊叹道:“这位世子爷对三姐真是有心,也不避讳些闲言碎语,就这么找上门来了。” 这话生生的戳中了夏云锦的痛处,面色顿时更难看了。 四娘子却比五娘子要细心敏锐多了,见夏云锦面色不对劲,忙悄悄扯了扯五娘子的袖子,示意她别再乱说了。五娘子此时也终于发现夏云锦脸上毫无欢容了,把剩下来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周蓉等了一会儿,见夏云锦还是没什么反应,忍不住说道:“世子爷既是找上门来了,不管你是什么心意。总得见一见他,把他打发走才是。” 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人。总不能就这么把人晾在荷塘边待着吧! 夏云锦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以萧晋的性子,要是见不到她绝不会甘心离开。想把他打发走。还得她亲自出马才行。 夏云锦定定神,将所有的心浮气躁和不安都按捺了下去,很快恢复了冷静:“贺二郎,你把船划回去。”生气恼怒都无济于事,她现在要做的是平心静气,好好想一想见了萧晋该说些什么,彻底打消萧晋的念头。 贺二郎应了一声。迅速的划动船桨。船渐渐靠近了荷塘边,荷塘边那个英挺少年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五娘子小小的惊叹了一声:“这个世子爷,生的可真是英俊好看!” 四娘子心里也暗赞一声,口中却什么也没说。唯恐惹的夏云锦不高兴。 夏云锦果然撇了撇嘴说道:“长的好看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蛮横霸道蛮不讲理!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五娘子也不吭声了。 …… 站在荷塘边的萧晋,全然没了平日的嚣张和不耐,就这么安静的站在树下,凝视着船上的少女。眉宇间竟隐隐的含着几分笑意。 石侍卫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 表小姐傅文怡娴熟温柔,明珠郡主武秀儿美丽高傲,可对着她们两个,世子爷从没动容过。而这位夏娘子,每次见了世子爷从没半点好脸色。世子爷反倒甘之如饴,真是…… 船终于靠在了池塘边,周蓉率先下了船,紧接着,四娘子五娘子也下了船。 夏云锦却只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并未下船。 萧晋也不生气,反而挑眉笑了起来:“夏娘子,客人来了,你竟不肯下船。这就是夏府的待客之道吗?” 那一声夏娘子慢悠悠的从薄唇里吐了出来,分明透出了几分亲昵和暧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夏云锦命令自己不准动怒,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世子爷打算登门拜访,不知是什么时候递过了帖子?我怎么半点都不知情?” 这点程度的讽刺对萧晋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只见他大剌剌的厚颜一笑:“我们两个都这么熟了,再送拜帖也太见外了。再说了,那天在王府里,我不是和你定下了两天之约吗?” ……亏他好意思说!那根本就是他单方面的决定好吗?她什么时候同意过了? 夏云锦心里的火气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却强忍住瞪他的冲动。在宁王府,就算她的言辞“激烈”一些也不虞会传到夏家来。现在可是在夏家,一堆主子下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呢,她可得拿出当家人的气势来——至少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和萧晋争吵吧! 夏云锦定定神,淡淡笑道:“我今日生出了泛舟的兴致,没想到柿子爷会忽然来了,来不及相迎,还望柿子爷别放在心上。” ……这完全不是夏云锦平日里说话的风格啊!以她的性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气的俏脸通红张牙舞爪的要撵人了吗? 萧晋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眼角余光瞄到夏家众人,很快会意了过来。不知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 却听夏云锦又冒出了惊人之语:“不知柿子爷是否有兴致陪我一起泛舟?” 萧晋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应道:“既然夏娘子有雅兴,我当然愿意奉陪。” 他很清楚,夏云锦邀他泛舟只是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方便两人“沟通”。可一想到和佳人泛舟同游的美景,心情还是陡然就好了起来。 周蓉等人:“……” 夏云锦之前不是一副很讨厌萧晋的样子么?现在忽然又邀他一起泛舟同游,这是什么节奏?! 就连石侍卫也是一脸的惊讶。难道,夏娘子已经想通了,打算和世子爷曲通暗款……呃,是心心相印了吗? 夏云锦神色很镇静的吩咐了一声:“腊梅,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下船去吧!” 腊梅素来不多话,此时也忍不住问了句:“娘子,真的不用奴婢伺候吗?”万一到时候世子爷“行为不端”怎么办? 夏云锦没有多解释,只点了点头。腊梅只得无奈的下了船。待腊梅下了船之后,萧晋便走到了船边。他个头高,腿修长结实,只稍微一迈,就轻轻松松的上了船来。然后对着呆愣在船头的贺二郎说道:“你也下去吧!” 贺二郎先是一愣,旋即一脸戒备的说道:“奴才还得划船,请世子爷见谅。”怎么可以让娇弱的三娘子和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世子爷独处? 萧晋面容一冷,沉声吩咐:“下去!”到底是经过战场指挥过军马的少年武将,此时面容冷肃,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慑人的气势。 贺二郎不过是个车夫,何曾见过这般盛气凌人令人胆寒的人物。心里陡然生出了几分惧意,双腿也微不可见的颤了一颤,却依然坚持道:“如果奴才下了船,那谁来划船,总不能让娘子做这样的粗活。” 萧晋不耐的瞪了他一眼:“谁说让她划船了。不是还有我在吗?” 贺二郎愣了一愣,正待再说什么,却听夏云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二郎,你就听世子爷的吩咐吧!” 贺二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夏云锦一眼:“娘子若是遇上什么急事,只要喊奴才一声就行了。奴才的水性也很好。”要是那个世子爷胆敢欺负娘子,他就算是游也要游过来。 夏云锦莞尔一笑:“好。” 短短的一个字,顿时让贺二郎乖乖的下了船。 萧晋在一旁看着,心里颇不是个滋味。认识这么久了,夏云锦每次见他不是故作恭敬就是绷着脸,像这样和颜悦色的还从没有过。她对一个府里的一个船夫都要比对他好多了…… 想及此,萧晋忍不住又瞪了贺二郎一眼。此时贺二郎已经到了池塘边,拿下了大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虽然比自己差的远了,却也是讨喜的长相。 萧晋看他越发不顺眼了。 “柿子爷把贺二郎撵了下去,只能委屈你做一回船夫了。”夏云锦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萧晋擅长练武身手远胜过常人,不过,这可不代表他就会划船吧!他今日既是要逞能,她乐得成全他,顺便看看热闹娱乐一下自己。 萧晋被夏云锦看好戏一般的眼神激起了好胜心,傲然的应道:“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本世子。你就等着看好了。” 说着,便坐上了船头,双手各执一个船桨,用力划动。 船果然动了。不过却没向前,而是在原地打了个转。 夏云锦心里直乐,故意假惺惺的关切道:“柿子爷若是不懂划船,还是让贺二郎上船来吧!” “谁说我不会了。”萧晋轻哼一声,还是那副拽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我不会的事情。我刚才是稍微适应一下而已。” 夏云锦眉眼俱是揶揄的笑意:“是是是,柿子爷怎么可能不会划船。刚才是我多嘴了。” 萧晋不和她斗嘴了,开始和那两只船桨奋战。 说来也奇怪了,那船桨明明不算沉重,比起他平日用惯的刀还要轻一些。可他不管怎么用力,船只在原地打转,愣是没向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炽烈 池塘边的众人都在偷笑。 石侍卫也是一脸不忍目睹的表情。世子爷,你巴巴的跑到夏家来丢这样的脸,真的合适吗? 因为船在打转,夏云锦早已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一只手紧紧的抓牢了栏杆,免得晃动掉下船去。不过,她的嘴可没闲过:“柿子爷若是不会划船,就直说好了。何苦这么硬撑。你不嫌累,我可觉得头晕了……” 萧晋从原来的自信满满,变成了现在的羞恼和丢脸。船头没有东西遮挡,烈日毫不客气的照在他的身上,本就热的很。再加上心急的用力,额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层汗珠。 萧晋的皮肤本就不白皙,此时浮起一层浅浅的暗红,离的稍微远些的人绝对看不出来。不过,夏云锦就坐在他的对面,相隔不过三米,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夏云锦越看越觉得舒坦,简直快眉开眼笑了,压根就没遮掩幸灾乐祸的表情:“柿子爷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太热了还是太着急了?要不要我替你擦擦汗?” …… 她故意扬高了音量,就连池塘边的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已经有丫鬟发出了忍俊不禁的低笑声。 石侍卫深深为主子的丢脸感到气恼,忍不住瞪了那个敢偷笑的丫鬟一眼。那个面容娇美的丫鬟可半点没被吓到,反而笑嘻嘻的看了回来,故意叹道:“奴婢原本还以为世子爷什么都会,没想到世子爷竟也有不会的事情啊!” 是那个叫桃花的丫鬟! 石侍卫轻哼了一声,又瞪了桃花一眼。 瞪就瞪,谁怕谁。她的眼睛又不比他的小!桃花也睁圆了眼睛,瞪了回去。 …… 萧晋此时正全身心的投入和船桨的奋战中,自然无暇理会众人的笑声和目光。失败了这么多次,他也总算稍稍领会到了划桨的要点。力气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均匀用力,不然船就会一直在原地打转。 终于,船只不在原地打转了。缓缓的向前划去。 萧晋得意极了,冲夏云锦咧嘴一笑:“看。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我。” 耀目的阳光下,萧晋笑的灿烂而爽朗,就连额上的汗珠也在熠熠闪亮。 夏云锦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个耀眼的笑容晃了眼,待定下心神来不由得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真是没出息,又不是没见过帅哥冲自己笑,怎么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就恍了神! “有什么好得意的。”夏云锦为了掩饰刚才片刻的晃神和心虚。故意出言奚落:“之前转了这么多圈,把我的头都晃晕了。亏你还好意思自夸!以后不会不懂的事情,就不要装会行不行?” 萧晋半点都没脸红,振振有词的说道:“我以前从没划过船。不会用船桨也没什么稀奇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说明我天分超群领悟力过人……” 话还没说完,夏云锦便冲他翻了个白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萧晋也没生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轻松欢快又爽朗的笑声有很强的感染力。不知不觉中,夏云锦也笑了起来。 两人这么对视一笑,气氛很自然的松懈了下来。 这大概是他们两个认识以来,相处最融洽的一回了。 萧晋愉快的想着,很自然的张口说道:“你这两天过的还好吧!” 夏云锦答的很流利:“没有你来烦我。我过的好极了。如果你没出现,我会过的更好。” 说来也奇怪,在萧晋的面前,她很自然的就放下了所有的伪装。不用装的淑女,不用在张口前思虑再三,更不用担心怕出言不逊惹恼了对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这个角度来说,萧晋对她来说也是特别的——特别的不在乎。 萧晋也奇怪的很,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竟也不像以前那般动辄发怒,反而悠哉的笑了起来:“这可没办法。我以后娶了你过门,你得天天都对着我这么一张脸。还不如趁着现在就早点适应习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类似的话听多了,夏云锦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演变到现在的近乎麻木,最多是没什么表情的提醒一句:“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可能嫁给你。” 萧晋很流利的接口:“这是你以前的想法,说不定你很快就会想通了,我才是这世上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如果你是担心我家人的态度,你现在大可以放心了。我这两天已经和母亲她们认真的沟通过了,她们在短期之内绝不会再干预我和你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才会正大光明的登门来找你。只要你愿意,我会很快就找人来登门提亲……” “这怎么可能!”夏云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先不说家世身份的差别,就冲着一条我们两个就绝不可能走到一起。” 萧晋挑眉追问:“哪一条?” 夏云锦答的干脆极了:“我不喜欢你!” 饶是萧晋脸皮厚度足够,也被这毫不遮掩的一句噎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划船的动作也有几分僵硬。 “我得承认,你确实是很优秀很出众。你家世很好,长的也很英俊,前程似锦前途无量。不管在谁看来都是最好的夫婿人选,可我就是不喜欢。”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周是碧绿清澈的水,两人说的话绝不可能被人听见。夏云锦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我才不想天天对着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萧晋笑不出来了。 不管是哪一个男人,大概都接受不了这种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更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近乎狼狈的被拒绝的场景…… 夏云锦站了起来,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眼神平静而清亮:“萧晋,我们两个真的是不可能的。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凭着你的条件,大可以娶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名门闺秀为妻。像明珠郡主,或是傅娘子,不管是谁都比我要好的多。她会一心一意的做你的好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做一个贤惠大度的世子妃。你的母亲和家人也会很高兴的接纳她。你何苦要勉强一个不喜欢你的女子。就算有朝一日你真的强行娶了我,也只会造就一桩悲剧的婚姻。与其到那个时候成了怨偶,倒不如一开始就理智冷静一些,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好。我说了这么多,你不妨好好的认真的想一想。” 她没有生气,没有动怒,没有发火,也没有怒目相视。就是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一番拒绝的话来。话语甚至并不激烈,反而是柔和而平静的。 可这样平静的拒绝,却让萧晋第一次心慌意乱了。 因为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一刻的夏云锦,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拒绝他。也是很认真的在说服他。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萧晋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船桨,面容沉默而隐忍。可目光却深沉不定,像是涌动着惊涛巨浪,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将人吞没。 微风吹拂,一池的荷叶翩翩起舞,荷花婀娜摇摆。站在船中的夏云锦,一身浅绿色的罗裙,只在头上攒了一朵浅粉色的绢花。却将满池的荷花映衬的黯然失色。 她黑亮柔软的青丝在微风中飘扬,有几缕发丝掠过小巧的下巴和柔润的樱唇。精致无暇的俏脸似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第一眼看去很清晰,可当他想睁开眼仔细的将她看清楚,却又发现,她分明离他很遥远。 这一刻的夏云锦,发丝轻扬,衣袂飘飞,宛如凌波仙子,美的不似凡人,似乎会随时随风远去。 如果他真的退却,眼前这个少女就会从此远远的离开他的世界…… 萧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坚定的说道:“夏云锦,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不喜欢我,对吗?” 夏云锦淡然应道:“对。” 什么身份家世,什么相配不相配,这些不过都是借口。如果她喜欢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破一切阻挠也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她从来也没对他动过心,凭什么要陪他胡闹? 萧晋直直的看着她,目光炽热的似要将她燃烧:“可你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怎么知道你以后就不会喜欢上我?夏云锦,我上辈子成过亲有过女人,这辈子想要女人也不是难事。可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至少我愿意为这份感情付出我最大的努力。不管家人怎么阻挠,我都想娶你为妻。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对你好。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此时的萧晋,就像一个正在燃烧的太阳,浑身散发出耀目的光芒,令人无法移开目光。那样炽热的目光,那样炽热的话语,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软化。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条件 夏云锦当然不是铁石心肠,事实上,她一直是一个很感性的女子,情感总会大过理智,更喜欢凭着直觉做事。 所以,她才会轻易的就相信了莲香。所以,她才会凭着一时的冲动就留下了杜郎中。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并不是一直灵验的。很多时候,她会因为直觉做出的事情大吃苦头。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他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哪怕他喜欢她,这样放下所有防备所有骄傲的表白,大概再也不会有第二回。只要她冷漠的拒绝,他就会彻底溃败,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所有的烦恼,也会就此烟消云散。 可不知怎么的,拒绝的话在嘴边不停的打转,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执着,或许是他的话语太过热切,也或许是因为他热烈又坦然的将一片心意明明白白的放在了她的眼前。总之,面对着毫无遮掩的袒露出所有心声的萧晋,她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决定了…… 她刹那间的犹豫,自然逃不过萧晋的眼睛。 萧晋的眼渐渐亮了起来,唇角也扬了起来。不是模糊的浅笑,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淡然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欢喜的笑容。那样的干净,那样的灿烂明媚。 “夏云锦,”萧晋慢慢的喊着她的名字,眼中满是喜悦:“你不是对我全然无动于衷的对不对?” 哪怕她只是一时的动容和心软,也足以让他重新扬起全身的斗志了。 夏云锦略有些狼狈的避开他的目光,故作冷漠的应道:“你误会了,我刚才是在想该怎么拒绝你,才不会让你记恨进而迁怒到夏家。” 她的冷言冷语,丝毫没影响萧晋的好心情,他扬着唇角笑了起来:“迁怒于人这种没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不管我们两人之间如何,我都不会对夏家动手。” “你能做到。你的家人呢?”夏云锦反唇相讥:“不说别人,就说你的母亲吧!你能保证她不会迁怒到我的家人身上吗?” 萧晋被噎了一下。他从来都不屑于说谎,所以面对夏云锦的质疑,他真的说不出违心的话来。以傅氏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萧晋,你别任性了。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夏云锦叹口气,态度诚恳极了:“你现在对我有些好感,很大程度是因为你对我好奇,觉得我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其中喜欢的成分未必能占多少。等你冷静下来了,就会发现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也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萧晋凝视着她。冷不丁的打断了她:“你说这么多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心里另有中意的人。那个人就是李歆吧!” 夏云锦:“……” 这对话进行的太跳跃了,怎么忽然又扯到李歆了?更要命的是,她竟有种被说中心事的尴尬和羞恼,甚至连反驳都忘了。 看着夏云锦哑口无言的样子。萧晋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笑意从眼底悄然隐去,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我还以为你能比上辈子的那个夏云锦聪明一些,没想到你还是被那个阴险深沉一肚子心计的李歆骗了。” ……等等,这话里透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夏云锦只觉得脑海中一团混乱,下意识的问道:“我不懂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前世的夏云锦和李歆到底有什么牵扯?” 萧晋冷哼一声,眼中闪着凌厉的寒意:“你真以为李歆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温和无害吗?他手段之厉害心机之深沉,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如果你聪明一点,以后就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算计的尸骨无存!” 最后四个字。散发着阴测测的冷意。 明明是大热的天,夏云锦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全身自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脑海中陡然浮现出梦境中的女子自尽身亡的那一幕…… 难道,这一切竟然会和李歆有关? 萧晋拿捏住夏云锦真正的软肋,心情瞬间大好,也不说话。悠哉的将船划至池塘最深处。然后将船桨放至一边,悠悠闲闲的走了过来,就在夏云锦的对面坐下了。两人的距离相隔不过一米,伸手可及。 夏云锦还处在震惊中,表情有些僵硬。 这里离岸边已约莫有几十米远。远远看去,池塘边的人只剩下模糊的剪影。两人在船上不管说什么,都绝不会被人听见。就算做些亲昵的举止,池塘边的人也不可能看见…… 时间地点都如此之好,不趁机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萧晋心里痒痒的,悄然伸出手,迅速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纤细柔软白皙,被他修长有力的手紧紧的握着,带来的身心愉悦实在难以形容。 可惜夏云锦很快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怒目相视:“登徒子,臭流氓!谁允许你摸我的手了。” 萧晋一边回忆刚才绵软的手感,一边不正经的笑道:“何止是你的手,我连你的脸都摸过了,抱也抱过了。你的闺誉算是都毁在我的手里了。看来你也只能嫁给我,别人谁还肯娶你。” 夏云锦啐了他一口,也顾不得和他计较这些,气息不稳的张口,语气中满是急切:“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快些都告诉我!” 萧晋眸光一闪,正要张口,可一看到夏云锦迫不及待的表情,忽然又改了主意:“我确实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是,这些前世的事都是我最重要的秘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或者说,告诉你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夏云锦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你刚才不是摸过我的手了吗?” 萧晋:“……” 夏云锦:“……” 微妙的对视片刻之后,夏云锦羞恼的红了脸,萧晋则爆出一阵大笑。 好在刚才的一幕没被任何人看见,不然她真是没脸见人了。夏云锦愤愤的瞪了依旧狂笑不已的萧晋一眼:“再敢笑,以后休想我再理你了。” 要是再笑下去,只怕她真的要恼羞成怒了。萧晋咳嗽一声,勉强忍住了笑,故作正经的说道:“你要想知道前世李歆和那个夏云锦之间的事情也不难,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什么条件?”夏云锦一脸的戒备:“我可有言在先,你休想用这件事来要挟我嫁给你。大不了我就不问了。” 萧晋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喂,你这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难道我萧晋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卑鄙小人?” ……好吧!这么想好像确实有点冤枉他了。 到目前为止,萧晋虽然脾气坏了点喜怒无常了点说话惹人厌一点又爱动手动脚,除了这些小毛病之外,倒也没做出过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情来。 夏云锦略有些讪讪的说道:“那你说说你的条件,我好好考虑一下。” 萧晋挑眉一笑:“我的条件很简单。以后我到夏家来的时候,你肯见我就行了。” 夏云锦一怔。这个条件确实不苛刻,甚至可以说太容易太简单了。 说句大实话,萧晋要是真的来了,夏家的门房管事也没那个胆子把他拒之门外。她这个夏家当家人,也不好让堂堂安国侯府世子太过难堪,总得见上一见。最多也就是冷言冷语不给好脸色给他看而已。 现在萧晋提出这样的条件,她大可以顺水推舟的应下再说。 “就只有这个条件,没别的了吧!”夏云锦不确定的追问。 萧晋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又补充了几句:“我要你心甘情愿的见我,不要带着偏见,也不要带着排斥,心平气和心甘情愿的见我。” 夏云锦很快就听懂了这番话背后真正的含义。萧晋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一个走近她的机会,她得撇开所有的成见,用一颗平常心来对他。很显然,他打的是日久生情之类的主意…… 夏云锦踌躇起来。如果答应的话,无疑是一脚踏进漩涡里,日后想再和萧晋彻底撇清关系就更不容易了。可不答应的话,深藏在心里的那个谜团就会永远的成了一个谜,再也别想解开。 到底该不该答应他? 萧晋也不着急,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拎起了茶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和夏云锦各倒了杯茶。然后端起自己的那一杯缓缓喝了起来。 他几乎有十成的把握她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她,对前世那个夏云锦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一定很好奇。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了李歆。虽然这么想令他很不舒坦,可他心里很清楚,夏云锦既是对李歆生出了好感,必然更不肯错过这样的秘密。 过了片刻,夏云锦果然深呼吸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 萧晋扯了扯唇角:“成交!”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相 前世的夏云锦和李歆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夏云锦下意识的摒住呼吸,凝神看向萧晋,唯恐漏听了半个字。 萧晋收敛了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寒芒。过了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前世的夏云锦,嫁给了宁王为妾,在府中极为受宠。大姐虽是正妃,却远不及她受宠。后来大姐生了病,宁王索性将府中的事务一并交给了她……” 那时的夏云锦,可谓风光赫赫出尽了风头。为了宁王妃,他一直密切的关注宁王府里的动静。也渐渐知悉了许多隐密。 这其中,最令他震惊和动容的,莫过于夏云锦经常挑唆宁王对付康王这件事了。一个贪念虚荣的女子,不是应该有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之后就知足了吗?可她却竭力在宁王耳边吹枕边风。宁王本就和康王不和,在夏云锦的挑拨下,和康王的关系愈发剑拔弩张……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夏云锦听到这儿,忍不住为前世的那个她辩解道:“康王招揽夏家不成,便记恨于心,暗中派人害了夏氏父子的性命。她想为父兄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萧晋竟也出人意料的表示赞成:“你说的有道理。一个弱女子,想报血海深仇,对方又是康王,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不过,我前世不知道这些,心里只是觉得奇怪。便命人暗中跟踪她,想查出她这么做的真正用意。却没想到,查到一件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说到这儿,萧晋忽然顿住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脸孔看着前世的夏云锦一般:“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夏云锦心里莫名的跳了几下,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她和李歆私下有来往?” 萧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你猜的没错,确实如此!” ……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李歆便生出了好感。原来他们两个前世本就是一对情人!那份微妙的吸引力,几乎是从见他的第一眼就默默的滋长。 可是,既然前世的她为李歆倾心,为什么还要嫁给宁王?为了报仇却牺牲了自己的爱情,这样真的值得吗?而前世的李歆呢,为什么他甘愿做夏云锦见不得光的低下情人?还有,萧晋为什么用那种冷热戒备的口吻告诫她,李歆会算计的她尸骨无存?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各种念头纷纷涌上脑海,夏云锦只觉得头脑里一团混乱。下意识的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对我有偏见吗?” 萧晋嗤笑一声:“当然不止这些了。如果前世的夏云锦仅仅就是背着宁王和别的男人曲通暗款。给宁王戴了绿帽子。我看着只会觉得解气。怎么可能这么憎恶她。” 夏云锦默默的咀嚼着这句话,越回味越觉得心惊:“她到底还做了什么?” 萧晋的眼底又出现了类似讥讽的寒意,用漠然的口吻说道:“她做的也不太多。就是偷偷将宁王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的情人知道。然后,那位风度翩翩的李二公子。再将那些消息告诉康王。私下再商议出对付宁王的计策而已。” 夏云锦:“……” “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你离他远一些了吧!”萧晋冷冷的揭露出最残忍的真相:“李歆,根本和康王是一伙的。他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而已。要不是你和前世的那个夏云锦不一样了,现在大概又会傻乎乎的听了他的话,嫁到了宁王府,成了一颗最有用的棋子了。” 夏云锦头脑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一脸冷凝的萧晋,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你肯定是在骗我……” 萧晋见她不肯相信自己的话,心里别提多气闷了。冷着脸说道:“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你只要有脑子,不妨好好想一想。别被他那张温文无害的脸给骗了。”顿了顿,又说了下去:“说他和康王是一伙的,其实也不完全正确。事实上,就连康王也被他利用了。他单凭着一己之力。在暗中策划多年。让宁王和康王成了死敌,争斗不休。皇上病重之际,更是怂恿康王起兵谋反,和宁王斗了个两败俱伤。到最后,真正做了太子的却是六皇子。皇上驾崩归天之后,尚未成年的六皇子成了新皇,李歆这个亲国舅堂而皇之的成了摄政大臣。之后独揽朝政,排除异己。就连安国侯府也在他的算计下不复往日的风光,到了后来更是家破人亡……” 深深压抑在心底阴暗血腥又痛苦的过往,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 康王谋反,宁王带兵镇压,反被康王的人马杀的血流成河。再到后来,康王终于伏诛,宁王却也身受重伤落下了残疾,和太子之位再也无缘。而在宫中一直陪伴着皇上的六皇子,却因为性情温良忠厚得了皇上的青睐,成了太子。再之后,不出半年的功夫,皇上就驾崩归天。年仅十五岁的六皇子登基大宝。 这一连串的事情绝不是偶然。仔细的想一想就会发现,每一桩事情背后都有李歆的身影。那个自十岁起就入宫的李氏后人,不知为了那一天绸缪了多久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萧晋的声音低沉冷厉,带着肃杀之气和恨意。 夏云锦越听越是心惊,下意识的质疑:“你说的都是真的么?该不是故意编来骗我的吧!” 从第一次见面起,李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风度就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在后来的几次接触中,那份微妙的好感更是慢慢堆积。如果不是因为顾虑重重,说不定他上一次表白的时候她就心动了。 可在萧晋的口中,李歆却是个精明深沉不折手段狠辣阴险的人。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太剧烈了,让她怎么敢相信…… 萧晋冷哼一声,目光中满是冷意,看着她的目光里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失望:“夏云锦,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为了夺得女子芳心会随意污蔑他人的人吗?” 夏云锦哑然。 不,萧晋绝不可能是那种人! 虽然她并不十分了解他,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眼前这个骄傲的少年或许会霸道任性狂妄一些,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的骄傲,几乎已经流淌进了血液里。 这样的人,根本就连撒谎都不屑。 可是他说的这一切,对她来说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李歆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头脑冷静清醒一些:“你的意思是,在前世的时候,李歆一开始就打着利用她的主意,故意暗中接近她。然后怂恿她嫁给宁王,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做内应?” 萧晋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话茬:“大概是这样。具体内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因为我也是到后来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你也不要问我李歆到底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种问题。我前世和李歆关系不算亲密,他绝不可能让我知道他这么的私密。事实上,李歆和她暗中相好的事情,知道的人几乎没有,只有我知道而已。我甚至没告诉大姐。” 夏云锦尚未问出口的问题,生生的被噎了回来。 萧晋打量失魂落魄的夏云锦一眼,忽的问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是吗?” 夏云锦不想违心的说是。可萧晋又绝不像是在撒谎。所以,她索性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保持沉默。 萧晋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生气懊恼愤怒失望,当然都有一些。这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甚至连和家人都只字未提过,却对着她全数说了实话。可她倒好,竟然不肯相信他! 这份复杂的情绪里,似乎又夹杂了一些类似欣赏的感觉。 他喜欢的,不正是她的与众不同吗?如果她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立场相信了他的所有话,她也就不是那个固执又倔强的夏云锦了!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人俱都陷入各自的思绪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过了短短的一刹那,或许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也或许是更久。终于还是夏云锦张口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全部相信你的话。” 她倒真是敢说! 萧晋不怒反笑:“你现在不相信不要紧,迟早有一天,你会看到李歆的真面目,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抬头看向萧晋,目光清澈而坦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以为的事实。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证据。所以,我不能全部相信你。” 萧晋并不否认:“是,我确实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都是根据事实推断而来。你如果以此为理由拒绝相信他是个居心叵测的男人,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他既然有这份心思,这一世必然还会再想利用你……” 第一百六十章 厚颜 夏云锦心里一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上一次李歆来夏家的情景。他稍微有些突然的示爱,难道真的会是别有用心? 萧晋敏感的察觉到夏云锦面色的异样,忽然问道:“他后来是不是又来找过你了?” 夏云锦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萧晋心里涌起一阵酸意,语气也不自觉的飘出了阵阵酸味:“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肯定对你表示过好感。” 夏云锦继续默认。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萧晋若是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此刻的自己活脱脱是一个妒夫模样:“他是不是说了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你了?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夏云锦有些羞恼的丢了个白眼过去:“他和我说什么,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追问不休。” 萧晋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来:“你不肯相信我说过的话,我现在就找证据给你看。他才见过你几回,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就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不是别有用心才是怪事。” 夏云锦凉凉的提醒一声:“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也没见过我几回吧!就声称要娶我过门了。人家李公子好赖还只是表示点好感,比起你来可差的远了。” “他和我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某人相当不要脸的振振有词:“他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我却是一片真心。” 夏云锦忍不住又丢了个白眼过去:“你的真心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她只看到一个霸道又蛮横根本不顾他人意愿的恶霸好吧! 萧晋大言不惭的说道:“以后你自然就能看到了。”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决定停止这么无聊又无意义的对话:“我们两个待的也够久了,你快些将船划回去。也免得他们担心。” 萧晋动也不肯动一下,面不改色的胡扯:“我累了,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总得容我休息一会儿。” 夏云锦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破他显而易见的谎话:“看你面不红气不喘这么有精神,哪里有半点累的样子。别想赖着不走啊,我可没打算留你吃午饭。” “喂,你没忘了刚才答应过我什么吧!”萧晋不满的提醒。 夏云锦狡黠的一笑:“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当然记得。以后你若是再来。我一定心平气和的见你,不过,这条件里可没包括留饭这一条吧!” 萧晋哑然,心里暗暗懊恼不已。 真是失策了,之前怎么没加上这一条…… 夏云锦见萧晋一脸懊恼,心里陡然愉快极了。又张口催促他划船回去:“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可就耽搁午饭的时辰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萧晋不满的轻哼一声,板着脸去了船头。然后拿起船桨放入水中,重重的划了几下,溅起一片水花。不巧这些水花有小半都溅落到了他的身上。 萧晋的脸顿时黑了。 夏云锦却乐的直笑。冲他扮了个鬼脸:“活该!” 明媚灿烂的阳光下。美丽的少女笑的俏皮而可爱。萧晋看着这样的夏云锦。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快早就不翼而飞了。一边欣赏佳人风姿一边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萧晋啊萧晋,谁能想到你也有一个女子吃的死死的这一天? 他在夏云锦面前轻描淡写的声称自己说服了家人,其实事情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大姐宁王妃的态度总算和缓一些,二姐和妹妹却都极不赞成他和夏云锦来往。至于傅氏。更是不用说了,反对的最是激烈。当然了,他的态度更是前所未见的固执坚决。所以暂时把反对的声浪都压了下去。 想娶夏云锦过门,接下来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好在他信心满满甘之如饴,半点没觉得辛苦。 今天也确实是个极好的开始。至少,他打破了两人之前的僵局,为自己创造了可以接近她的好机会。时日久了,想掳获她的芳心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这一边,夏云锦也在暗暗思忖。萧晋今天说的这些。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李歆到底为人性情如何,还有待日后找机会查证。不过,萧晋说的这些话也给她彻底提了个醒。日后和李歆来往,可得加倍的小心才是。 …… 船很快靠近了池塘边。 夏云锦随意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周蓉和四娘五娘都没走,荷花桃花等人也都在池塘边候着。看到她们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谁能告诉她,萧氏怎么也会出现在池塘边? 完了!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向萧氏保证过她对萧晋绝对没有男女之情。可现在却和萧晋坐船同游,在众目睽睽之下独处了这么久。就算她心里坦坦荡荡,可萧氏肯听她的解释吗? 做人果然不能太骄傲自满。之前还觉得自己喊萧晋上船是个不错的主意,谁知道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萧晋见夏云锦神色不对,很自然的顺着夏云锦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是一愣。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夏云锦正在烦心待会儿怎么和萧氏解释,哪里有心情听萧晋说什么,敷衍的应了句:“什么事?” 萧晋扯了扯唇角,低低的扔了一颗重磅炸弹:“前世的时候,在你爹和你兄长意外身亡之后,你娘很快也就自尽身亡了。没想到,这一世因为有你的出现,她倒是安然的活了下来。” 什么? 夏云锦一惊,瞬间回过神来:“你确定?” 萧晋嗯了一声:“当时我特地找人调查跟踪过她,所以对这些事知道的很清楚。”顿了顿又淡淡笑道:“你看,有了你的出现,已经有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至少萧氏活了下来。还有,现在的她绝不会重蹈前世夏云锦的覆辙,再不会和宁王有什么牵扯了…… 夏云锦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可她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追问什么了。 船已经靠到了池塘边,萧氏等人就近在眼前。 夏云锦无暇留意别人的神色,匆匆的看了萧氏一眼。这一看之下,夏云锦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萧氏正打量着站在船头的萧晋,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架势。 这也难怪。萧晋本就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孔,那种英俊和李歆的温润俊美又自不同,更多了世家子弟的骄傲和神采。一身黑色武服的俊美少年,在耀目的阳光下身姿挺拔,散发出慑人的光芒。如同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精致华美中又透出了夺人心魄的锐利。 萧氏平日里极少接触男子,何曾见过这般英挺出众的少年郎?几乎立刻就被他的风采所折服了。心里不由得暗暗想着,如果女儿能嫁给这么优秀出色的少年郎,她这个当娘的也没有更多的奢求了…… 萧晋之后的举动更是大大出人意料。 他利落的下了船,然后快步走到萧氏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侄儿萧晋,见过伯母。” 萧氏:“……” 夏云锦和众人:“……” 萧晋对众人石化般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微笑着说道:“伯母和我们侯府本是族亲,我之前便一直想来探望了。只是听闻伯母身体不佳,所以没敢登门,唯恐扰了伯母清静。还望伯母不要见怪!” 萧氏此时才反应了过来,忙笑着应道:“世子爷太客气了。”明知道对方是有意在讨好自己,可萧氏还是受宠若惊了。 萧晋收敛起了所有的桀骜不驯和坏脾气,一副风度翩翩的世家贵公子范儿:“今天来的冒昧,之前没来得及送拜帖,请伯母海涵。” 萧氏越看萧晋越觉得满意,笑着说道:“世子爷实在是太客气了。以后只要有空,随时想登门都可以。还送什么拜帖,那也太见外了。” “多谢伯母,那侄儿日后可就经常厚颜登门叨扰了。”萧晋立刻含笑应下了。 厚脸!太厚脸了!夏云锦悄悄瞪了他一眼。 萧晋只当没看见,依旧和萧氏寒暄。 世子爷果然是用心良苦啊,为了娘子竟肯放下身段讨好夫人!这是夏家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石侍卫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又默默的将目光移了开去。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回去之后,不管傅氏怎么盘问,他都绝不能将这一段说出来。免得把傅氏气的内伤吐血什么的。 寒暄一番过后,萧晋彬彬有礼的道别。萧氏不免要客套几句:“时间已近中午了,世子爷若是不嫌弃,不如在夏家吃了粗茶淡饭再走吧!” 萧晋立刻笑道:“伯母盛情相邀,那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夏云锦终于忍无可忍了,咳嗽一声说道:“柿子爷之前不是说还有急事要忙吗?这样该不会耽搁了你的要紧事情吧!” 萧晋一本正经的应道:“是有些许小事,不过,陪伯母吃顿午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夏云锦:“……” 厚颜无耻的某人得意的挑了挑眉,便又恭敬的看向萧氏:“伯母先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母女 看着某人志得意满的样子,夏云锦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总不能驳了萧氏的面子。难得萧氏张口留客人,她这个做女儿的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萧氏似是没察觉到夏云锦和萧晋之间涌动的暗流,笑着问道:“锦儿,你若是有空,也一起来吟春园吧!我已经有好几日没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夏云锦只得应下了。其实,就是萧氏不说她也要跟着。免得萧晋趁着她不在和萧氏胡说八道,那才是真的糟糕不妙! 萧氏又招呼四娘子五娘子:“世子爷难得留在府里吃饭,你们两个也都来。”顿了顿,又和颜悦色的对周蓉说道:“周娘子若是有空,不妨也一起来。” 周蓉没料到这顿家宴还有自己的份儿,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应下了。 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吟春园。先在正厅里坐下小憩了片刻,待饭菜都备好了,才又移步饭厅。 有萧氏在,萧晋自然不敢放肆的盯着夏云锦看,只礼貌又恭敬的陪着萧氏闲聊。彼此都不熟悉,其实根本没什么话可说。萧晋费尽心思的将话题围绕着萧氏的族人打转,总算和萧氏有了共同的话题。 待饭菜上来之后,萧氏热情不失客气的招呼道:“都是些家常便饭,世子爷请随意用。” 看来,未来的岳母对自己的印象很是不错,目光里的亲切和气可是骗不了人的。还主动替他夹了两回菜。 萧晋心情十分愉快,吃着饭菜都比往日美味可口。偶尔装着不经意的看对面的夏云锦一眼。夏云锦总是趁着萧氏没留意的时候悄悄瞪他。他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薄嗔的夏云锦愈发鲜活可爱了。 ……世子爷,你确定你不是传说中的被虐体质吗?! 四娘子五娘子俱都对萧晋好奇不已,时不时的偷偷打量他一眼。越看越觉得这么英挺俊美又和气的少年郎实在是太出色了。不管怎么说都足以配得上三姐。可三姐竟然不为所动,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一顿饭吃完之后,萧晋再也没了借口逗留,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萧氏坚持亲自送他一程,夏云锦逼不得已只得陪着萧氏一起送客。好在有萧氏在。萧晋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夏云锦说什么,只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那一眼,看的夏云锦头皮微微发麻。忽然生出了一个不太美妙的预感。 今后想和他撇清距离,只怕是越来越难了…… 送走了萧晋之后,萧氏的面容也有了些许倦色,却不肯独自回去休息,反而笑着说道:“锦儿,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夏云锦隐隐的猜到了萧氏要说的是什么。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脱。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母女两个要谈心。自然要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有一个赵妈妈在旁边伺候着。 萧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锦儿,世子爷年少英俊一表人才,温和懂礼。又对你倾心。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娘,你可别被他的假象给骗了。”夏云锦不遗余力的抹黑萧晋:“他的温和懂礼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的脾气根本没那么好。翻脸比翻书还快,又爱生气又爱发火。今天根本就是装给你看的,是故意想要讨好你……” “他是安国侯府世子,平白无故的讨好我一个商贾的女眷又是为了什么?”萧氏反问。 夏云锦哑然。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萧氏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愈发柔和:“锦儿,娘活了这么多年,经过的事情看过的人总比你多一些。世子爷出身显赫。性子桀骜些也是难免。可他能为了你将所有的脾气都收敛起来,这已经足以说明他对你的心意了。遇到一个珍惜你在意你的人,你可得好好把握。” 如果萧晋不是在意夏云锦,又何必放下身段讨好萧氏? 这个道理浅显易见,萧氏懂。夏云锦也不是傻子,当然也懂。在这一点上确实无法辩驳,于是夏云锦又嘟哝道:“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可不稀罕他。” 萧氏却没有全信这番说词:“你若是半点都不中意他,今天怎么会邀他上船同游?”今天的情景,任谁看了都会生出这样的误会来。 夏云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那些糟心的往事当然是不能告诉萧氏的,可若是不说,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 真是憋屈死了! 夏云锦憋了半晌,才说道:“娘,你真的想多了。别说我不中意他,就算真的中意,也过不了他家人那一关。安国侯府的门第我可高攀不起,也不想去高攀。” 萧氏最是敏感,闻言顿时一惊:“难道安国侯夫人已经找过你说过什么难听话了?” 一猜就中! 夏云锦不肯承认,讪讪的笑道:“没有没有,她没见过我,更没说过什么难听话。你别胡思乱想。” 萧氏哪里肯信:“你就别骗我了,她一定见过你。不然,你刚才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平日里性子温柔平和,今天怎么变的这么敏锐,根本就糊弄不过去。 夏云锦只得承认了:“好吧,既然你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实话好了。安国侯夫人确实特地见了我,当时还有宁王妃和平西侯世子夫人在场。她们几个有志一同的看不上我。我本来对柿子爷也没什么好感,再被她们几个轮番的一说,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了。所以,我当场就撂下话了。我根本对柿子半点兴趣都没有,以后绝不可能嫁到安国侯府去。估计经过这么一闹腾,那位侯爷夫人只怕是厌恶我到骨子里了。反正我也半点都不喜欢她就是了。” 说着,又正色对萧氏说道:“娘,齐大非偶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柿子爷好不好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以后你就别再多想了。我和他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以后别再多想了。” 萧氏见她如此坚决,心里一软,温和的笑道:“好了,娘不是在逼你什么。只是觉得这么优秀的少年郎错过了实在可惜。不管你将来做什么样的选择,娘总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若是不中意世子爷也没关系,日后一定会有更好更合适的男子。” 这话听了实在又暖心又暖胃,夏云锦眼眶一热,叫了声娘。 萧氏也有些动容了,起身将夏云锦揽在怀中。 萧氏的怀抱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可依偎在她的怀里,却让夏云锦体会到了久未体验过的温情。记忆中,似乎过了十岁就再也没人这样怜爱的抱过她了…… 萧氏也动了情,轻声叹道:“一转眼,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不但没替你操持亲事,反而要你处处来照顾我……” “娘,”夏云锦忙笑着打断萧氏的自怨自艾:“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一个人哪里能撑得下来。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等你身子好了,再为我挑一个好夫婿。” 这话当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夏云锦说的十分真挚诚恳。萧氏泪眼汪汪,感动极了,哽咽着说道:“好好好,我一定会尽快养好身子,为你操办亲事。” 之前是她太糊涂了!因为痛心丈夫和儿子的死,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只想着自尽身亡随他们一起去。却没想过留下女儿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该怎么办。现在她已经渐渐从丧夫丧子的伤痛中渐渐走了出来,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懊恼自责,也暗暗决心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得尽快振作起来。 夏云锦细心的察觉到了萧氏情绪的变化,心里只觉得十分欣慰。 萧氏身体上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心里的病根却还没祛除。所以才会整日病怏怏的,将自己闷在屋子里,连出来走动也不情愿。希望这次过后,萧氏能真正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获得新生。 想到萧晋在船上说过的那些话,夏云锦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前世发生过的一切,到了这一世,因为有了她这个变数,许多事情都在悄然改变。比如说,萧氏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还有,再也不会有宁王宠妾夏云锦了!所以,她也一定能躲过前世自尽身亡的命运…… 等等! 今天和萧晋东拉西扯的说了这么多,只顾着追问李歆的事情,怎么反倒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可是事关她性命和未来的大事啊! 夏云锦皱了皱眉,很快又淡定了。以萧晋的性子,说不定很快就会再登门来见她了。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之后的几天里,因为惦记这件事,夏云锦竟有意无意的期盼着萧晋再次出现。可没想到,没等来萧晋,却等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反常 夏云锦在听到门房小厮禀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真的是周家老爷周安亲自来了?” 门房小厮忙应了一声:“是,周老爷以前常来,奴才不会认错人的。” 周家和王家结盟,和夏家在生意上斗的异常激烈。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安怎么会忽然到夏家来了?怎么想都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夏云锦定定神,想了想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门房去,请周老爷稍候片刻,就说我有事,待会儿再请他进来。” 以前夏家有求于周家,登门求见的时候她可是坐了半天的冷板凳。现在不管周安是出于什么心思到了夏家来,也该让他尝尝这样的滋味。 那门房小厮匆匆的跑了回去,对着周安陪笑道:“夏娘子正在忙,待会儿才有空,还请周老爷稍候片刻。” 周安笑容不减:“既是如此,那我就等上一会儿好了。”说着,若无其事的坐在门房等候。让人不得不佩服其脸皮雄厚。 …… 周蓉此时也知道了周安到夏家来的消息,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他来做什么?” 荷花谨慎的应道:“周老爷来意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奉了娘子的命令前来,请周娘子现在就到凝翠园去。我们娘子正等着你呢!” 周蓉随着荷花匆匆的到了凝翠园。 夏云锦果然正在等她。见了周蓉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爹要带你回去,你打算怎么办?”思来想去,周安登门的目的无非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周蓉咬了咬嘴唇,一脸坚决的答道:“我已经决心留在夏家了,不管我爹说什么,我都绝不回去。” 夏云锦早料到她的反应,可在亲耳听到这番话时,还是有了几分震撼。正想劝周蓉几句,却听周蓉极快的说了下去:“你什么都不用劝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我爹待会儿说什么。我都绝不会跟他回去。” 夏云锦只得住了嘴。 周蓉话说的强硬,神色却不如往日镇定。手中无意识的拧紧了帕子,很快就将帕子拧成了麻花。 夏云锦想了想,吩咐身边的桃花一声:“你现在去门房,亲自迎周老爷到凝翠园来。”她原本还想把周安多晾一会儿,可现在看着周蓉的颜面,怎么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 桃花恭敬的应了一声,匆匆的跑着去了。 周蓉也不是蠢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夏云锦的心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眼下周家和夏家势成水火。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夏云锦大可以将人拒之门外。 夏云锦笑嗔道:“和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顿了顿又道:“你爹一会儿就来。你若是真的不打算跟他回去,可得想好了怎么和他说才是。” 周蓉嗯了一声,便沉默了下来。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分,周安终于来了。 上一次周蓉回家。父女两个闹的不欢而散。隔了这么久见面,依然有几分僵硬。周蓉干巴巴的喊了声“爹”,就没了下文。 周安倒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温和的笑道:“蓉娘,你有好些日子没回去了,你娘一直念着你呢!特地叮嘱我今日过来看看你……” “爹,你什么都别说了。”周蓉绷着脸打断周安:“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夏家为大郎守节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原以为这番话触怒周安。却没想到周安竟丝毫没动怒,反而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回去了?” 周蓉:“……” 夏云锦也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周安一眼。他忽然这说是什么意思? 周安面容一整。也正色看了过来:“夏娘子,我今日特地前来,就是为了和你商议蓉娘的事情。她坚持要留在夏家守节,我这个当爹的拦不住,也只好随了她。可是,她毕竟尚未正式过门,就这么没名没分的留在夏家总归是于理不合。要是传了出去,不仅我们周家颜面无存,就是夏家的面上也不光彩。” 夏云锦:“……” 谁也没想到,周安真正的来意竟然会是这个! 夏云锦被闹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周蓉却是眼睛一亮,迅速的跑到了周安身边,一脸期待的问道:“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同意我留在夏家了?” 周安看了俏丽动人穿着一身素衣的女儿一眼,心里有一霎那的犹豫。可这份犹豫却很快被按捺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慈爱:“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疼你宠你,什么都随着你的心意。之前不愿意,也是心疼你。可你一直这么固执,我也拿你没法子。不点头答应还能怎么样。” 周蓉听了这番话,别提多感动多高兴了,眼眶顿时湿润了,哽咽着喊了声“爹”。心里所有的委屈顿时都浮上了心头,就这么攥着周安的衣袖哭了起来。 周蓉生性率直,哭的时候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抽抽噎噎的委婉,哭声很快就传了出去。守在门外的丫鬟都被这哭声惊到了,忍不住探头张望一眼,待看到嚎啕大哭的人是周蓉时,才放了心,各自将头又缩了回去。 …… 周蓉哭的凄凄惨惨,周安心里也颇有点不是滋味,默默的伸出胳膊搂着女儿,轻轻的拍她的背,哄了几句:“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的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夏家了……” 夏云锦此时也回过神来,也笑着安慰道:“是啊,这不是你一直殷殷期盼的好事么?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周蓉被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渐渐停止了哭泣,又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很自然的站到了周安的身边。 父女之间最大的矛盾已经没了,周蓉对周安的感情立刻就回来了大半。 周安微笑着看向夏云锦:“夏娘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我也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蓉娘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们周家的掌上明珠。以前大郎在世的时候,这门亲事是你爹亲自定下的。如今大郎虽然不在了,蓉娘却愿意给大郎守节。这份情意和忠贞,不管放在哪儿都值得人佩服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点头赞成。 夏云锦笑着应了声是,心里却隐隐的生出了莫名的戒备。 周安突然上门,又变的通情达理,同意让周蓉留下守节。这本身就是很不合情理的事情。周安这么做,必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果然。周安又慢条斯理的说了下去:“既然你也赞成我说的话。那我想问一问。夏家打算怎么给蓉娘一个名分?” 夏云锦压根就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一时被问的有些发懵,硬着头皮问道:“周伯父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说出来。” 周安淡淡的说道:“好。那我就直说了。夏家得以正式的冥婚礼节迎娶蓉娘,日后,蓉娘就是夏家的大少奶奶。这样才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夏家。” 原来这就是周安口中的所谓正式的名分。 周蓉有了夏家大少奶奶的名分,就能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守节。这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可再一深想,就能咂摸出点别的意味来了。 冥婚这种事情不算太稀奇。有些富贵人家的儿郎短命早夭而亡的,家中为了替其延续香火,往往会为其举办冥婚,娶一个女子。再过继个孩子。就算留下了香火。可一般来说,但凡是家境过得去的人家,都舍不得让女儿去守一辈子的活寡。除非是家中穷的揭不开锅了,才会狠心让女儿嫁给一个死人的牌位,也就是所谓的冥婚。 周家在京城商户中也算有些名气的人家。怎么肯让周蓉冥婚嫁到夏家来? 夏云锦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安一眼。周安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了,怎么可能把心思都浮在脸上,此时一派坦然镇定,夏云锦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周蓉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是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夏云锦。 周安似是看出了夏云锦的犹豫,故意冷笑一声,用话挤兑夏云锦:“怎么,堂堂夏家难道连个名分也舍不得给蓉娘,就想让蓉娘这么没名没分的留在夏家守节吗?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如果夏家不肯,那我立刻就带蓉娘走。” 周蓉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爹,我不走!” “傻丫头!”周安沉着脸瞪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你倒是一心想留下来,可人家未必真的看重你。不然怎么连场冥婚都不肯办。” 被他这么一说,周蓉的心里又慌又乱,不由得看向夏云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思虑 被周安这么一闹腾,夏云锦反而冷静了下来,迅速的理清思绪,微笑着说道:“周娘子别急,周伯父也别恼。这件事实在有些突然,总得容我和娘商议几日再给答复。虽说我现在是夏家的当家人,可娶儿媳的事情总得娘点头才行。” 不得已,只能先拿萧氏做挡箭牌了。 这么一说,周安也不好再逼着夏云锦立刻就点头答应此事,略一思忖便说道:“这不是小事,确实该好好商量一番再给我答复。这样吧,我先领着蓉娘回去,三天后我自会再登门。”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正待点头,周蓉却不乐意了:“爹,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就留在夏家。” 周安立刻不悦的沉下了脸:“胡闹!就算是要守节,也得有了正式的名分才能穿孝留在夏家。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不仅丢了周家的人,还陷夏家于不义。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家去等着,夏家若是有诚心,自然会风光的娶你过门。到时候你就是夏家的少奶奶,谁也不会逼着你回娘家。” 周蓉实在不情愿走,可周安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句句都是在为她着想。她想回绝都没理由……等等,爹这么说,该不会是想把她诓回去吧! 周蓉素来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自然的把心里的疑问就说了出来:“爹,你是不是想把我先骗回去,等我一回家就把我关起来,不再让我出来了?” 周安气的直瞪眼:“你把你爹当成什么人了?再敢多说半个字,我立刻就打死你了事,也免得你丢了周家的人。” 周安一发怒,周蓉也没了胆子再顶嘴,心里却觉得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夏云锦见状,只得挺身而出:“周娘子,你先和周伯父回去。我立刻就去和娘商议此事。你放心,夏家绝不会亏待了你,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周蓉心下稍安,这才抹了眼泪,不无委屈的站到了周安身后。 周安来意达到,也不多逗留,立刻便告辞了。走的时候,不仅带上了周蓉,还把周蓉的贴身丫鬟秋月也带走了。 …… 送走了周安一行人,夏云锦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周安今天的表现实在太不寻常了。不是蛮不讲理。而是太讲理了。每一句都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可她总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周安来意不同寻常...... 夏云锦想了片刻,忽的问荷花:“一般人家都不愿意让女儿冥婚嫁人,周安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荷花今日一直在场,对事情的缘由知道的一清二楚。立刻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奴婢觉得,周老爷确实是别有用心。” 荷花的语气十分肯定,显然是真的想到了什么。夏云锦打起精神追问:“哦?你是怎么想的,快些说来听听。” 荷花也不推辞,立刻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周老爷之前不肯同意周娘子留在夏家,现在却忽然改了主意,分明是别有所图。从他提出的这个条件就能看出来了,周老爷的野心可不小。”见夏云锦还是一脸懵懂,索性又说的直白了些:“如果周娘子是正经的嫁到了夏家。以后就是夏家的少奶奶了。按着此时的习惯,若是家中没有男丁,一般都是由少奶奶当家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云锦霍然开朗,刚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周安要提出这样的要求。感情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若是周蓉真的嫁了过来,到时候就是正经的大少奶奶。要是提出管家的要求,她这个没出门的小姑还真的不好回绝。到时候,周安再暗中插手,夏家可就真的“热闹”了…… “荷花,幸好你提醒了我,不然我一时还真想不到这些。”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那口憋闷的浊气尽数吐了出来,头脑很快恢复了清明。 荷花却不肯居功,浅笑着应道:“娘子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也是胡乱猜想,当不得准。到底该怎么做,娘子还是去和夫人还有刘管事他们商议一番才好。” 夏云锦随意的嗯了一声,立刻就去了吟春园。然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氏,连同荷花的想法和自己的顾虑也都说了出来:“……娘,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别答应的好。周蓉心思单纯,绝不会想做不利于夏家的事情。可那个周安却是一肚子坏水,分明是想趁机算计夏家。我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一向软弱没主见的萧氏,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有了不同的主张:“还是答应他吧!” 夏云锦一怔:“娘,周安根本是不怀好心,我们要是真的答应了,和引狼入室也差不多了……” “周蓉对你大哥一片痴心,既是诚心要为他守节,我们若是连个冥婚也不肯应承,岂不是寒了周蓉的心?”萧氏一句话便将夏云锦诘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周安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她张口反悔,周蓉又该如何自处? 萧氏又说道:“再说了,能给大郎正式的娶个媳妇过门,日后再抬了莲香为妾室,大郎也算没断了香火。这么想来,我们夏家也没吃亏。” 萧氏如今提到死去的儿子,总算没像以前那样动辄哭哭啼啼泪流满面了。可眼中却满是追忆和唏嘘。 夏云锦总觉得这么做不妥,忍不住说道:“如果周安日后怂恿周蓉管家,再暗中谋夺夏家的家业,又该怎么办?” 萧氏默然片刻,淡淡的笑道:“这个可能性倒也是有的。那个周安确实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不过,我们夏家上下也不都是糊涂虫,岂能任由他摆布。到时候最多就是让周蓉帮着管家,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不让她沾手也就是了。” 夏云锦还待再劝几句,萧氏却已经扯开了话题:“你不是答应了以三日为期吗?为了表示诚意,到时候还是由我亲自去周家一趟好了。” “这怎么行!”夏云锦立刻不假思索的张口反对:“你的身子还没好,根本不宜出府走动。还是我去好了。”待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了。这岂不是答应了萧氏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懊悔也迟了。 见夏云锦一脸懊恼,萧氏不由得莞尔一笑,柔声说道:“虽然是冥婚,却也是两家结好的大事,怎么能让你出面。再说了,我休养了这么久,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坐在马车上,又能累到哪儿去。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陪我一起去好了。” 夏云锦第一次知道,原来萧氏也有这么固执的时候。无奈之余,只得点头应下了。 萧氏见她点了头,心里很是欢喜,立刻又喊了赵妈妈来商议操办冥婚的事情。赵妈妈显然也很高兴,和萧氏商议了许久。 夏云锦这次是真正的开了眼界。古人成亲的习俗有多繁琐她是知道的,却没想过原来冥婚也有这么多讲究。萧氏一反平日的颓丧萎靡,颇有几分精神焕发的样子,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多了不少。就像是真的在为儿子操持婚礼一般。 看着萧氏如此高兴,夏云锦默默的将所有的反对都咽到了心里。 也罢,这次就顺着萧氏的心意好了。不管周安在打着什么算盘,以后再想法子应对也就是了。 ……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刘德海和方全两人的耳中。 出人意料的,刘德海和方全竟也都持赞成态度。 “我本来还一直在担心,日后莲香姑娘生下了孩子,该由谁负责教养孩子。现在好了,等周娘子过了门,就可以照看孩子了。”刘德海理所当然的说道。 方全也笑着附和:“刘管事说的对。日后有周娘子帮着打理家事,娘子也能轻松些。” ……好吧!她和古人们果然是有代沟的。 夏云锦颇有几分无奈的笑道:“你们就不担心周安会暗中捣鬼吗?” 方全和刘德海对视一眼,俱都笑了。 方全快人快语的说道:“娘子不用担心,周安在暗中捣鬼是必然的。平常人家都不愿意让女儿冥婚,周安却豁出了这张老脸,也要让周娘子名正言顺的嫁到夏家来,打的是什么主意谁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都看出来了,还这么送上门去,不是太傻了吗? 夏云锦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两句话。 刘德海笑了笑,将方全没说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周安既然这么贪心,就得做好鸡飞蛋打的心理准备。日后他就会明白什么叫赔了女儿又折兵了。等周娘子嫁了过来,娘子尽可以分些无关紧要的家事给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不让她碰就是了。周安就算打什么主意,也休想得逞。” 方全又接着说道:“等莲香姑娘生下了子嗣,夏家后继有人。娘子也就不必整日操心顾虑夏家的事,可以安心的嫁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耻(一) 其实,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心声吧!或许,萧氏也是这么想的,才会这么积极的赞成娶周蓉过门。 夏云锦鼻子微酸:“方叔,刘叔,你们处处都为我着想。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事好了……”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 夏云锦平日里爽朗又可爱,极少有这样的小女儿情态。倒把方全和刘德海都吓了一跳,忙笑着安慰了几句:“我们为娘子着想,是理所应该的事情。” “是啊,娘子可千万别哭,我们两个大男人可不会哄女孩子。” 夏云锦被最后一句话逗的有了笑意,也不再矫情了,迅速的擦了眼角的泪珠。 …… 此刻,周蓉已经随着周安回了周家。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亲娘徐氏。 徐氏刚一见周蓉,眼眶便红了,攥着周蓉的手哽咽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总算是肯回来了。快些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周蓉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娘,然后就和徐氏抱头痛哭了一场。等发泄过了之后,彼此的情绪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 周蓉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显然在夏家过的还算不错。徐氏打量周蓉几眼,颇觉得欣慰。可一想到周安狠心的主意,不由得悲从中来,含泪说道:“蓉娘,你爹实在是太狠心了。竟要让你嫁给夏安平的牌位,守着夏家少奶奶的名分守一辈子活寡。为了这事我已经和他吵过了两回。可娘实在没用,你爹根本不肯听我的……” 周蓉不以为然的打断了徐氏:“我是心甘情愿的,娘你可千万别怪爹。” 徐氏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是一阵酸楚,索性嚎啕哭了起来:“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好好的女儿家,非要去嫁给一个死人牌位,以后这日子可怎么活啊……” 周蓉听到这彪悍的哭声,颇有几分无奈。耐着性子哄了几句:“娘,你就别哭了。我说过了。这些都是我乐意的。爹没有逼着我,夏家也没逼着我。” 听了这话,徐氏非但没释然,反而哭的更厉害了:“你这傻丫头,你真当你爹是为了成全你的心意吗?他让你嫁到夏家去,根本就没存什么好心……” 周蓉听出不对劲来了,皱着眉头追问:“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徐氏抹了眼泪,忿忿的说道:“你爹想让你嫁到夏家,是想让你以夏家少奶奶的名义管家。说不得还打着什么谋夺夏家家产的主意。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亏得他想的出来!” 周蓉已经听的呆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徐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下去:“他刚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就曾经劝过他。可他根本听不进去,非要这么做。今天又去带了你回来。蓉娘啊。你听娘一句劝,回来就回来了,以后可千万别再回夏家了。过上一年半载的,娘给你挑个好夫婿,总比守着一个牌位守寡要强的多……” 周蓉神情僵硬,显然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过了半晌,忽的转身就走。 徐氏一愣,忙追了上去:“蓉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爹问个明白!”周蓉硬邦邦的扔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蓉是什么脾气,徐氏这个当娘的自然最清楚不过。一见她这副样子,顿时慌了,忙追上去喊道:“蓉娘,你别胡闹。有什么话好好的和你爹说……” 话还没说完,周蓉已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子。 …… 周家的书房里,周家四兄弟正围着周安,七嘴八舌的说道:“还是爹厉害,出马就把五妹给带回来了。” “爹,你之前说的要把五妹嫁到夏家是权宜之计吧!现在五妹已经回来了,可不能再让她跑回夏家去了。” “对,一定不能再让她回夏家了……” 周安略略皱眉,扬声说道:“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们就别多嘴了。” 这话音听着可不怎么对劲啊!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心直口快的周四郎第一个忍不住了,张口问道:“爹,你该不是真的打算让五妹嫁到夏家去吧!”之前他们几个都以为这是哄骗周蓉回来的权宜之计,可看周安这架势,似乎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周安本不想多说,转念一想,这事迟早要让几个儿子知道。倒不如早些将其中的道理说开了,也免得他们几个糊里糊涂的。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周安淡淡的说道,在周大郎几个人瞠目结舌欲张口反对之际,又说道:“夏家如今什么情况,你们也都很清楚。只要蓉娘嫁过去,就是夏家的大少奶奶。那个叫莲香的不是怀了夏安平的孩子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了,正好养到蓉娘的名下。等夏云锦嫁人之后,蓉娘接受夏家打理家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蓉娘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并不算精明,到时候定然会手忙脚乱的。到时候,可得靠着你们几个兄长帮忙了。” 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周大郎兄弟四个也不是笨人,几乎立刻就听懂了周安的言外之意。原来爹真正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想到夏家那一大笔令人眼馋的家产,周大郎几个很快就把反对意见都咽了回去。周四郎却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夏家的家产确实令人心动,可这么做坏处也着实不少。不说别的,五妹若是真的嫁了过去,这辈子就真的成了夏家的媳妇。日后岂不是要一直待在夏家守寡? 周安自然猜到了周四郎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面上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恢复如常:“这又不是我逼着她嫁过去,是她自己闹腾着非要留在夏家。与其无名无份徒惹人笑话,倒不如为她争取了正式的名分。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比起无耻,周大郎等人还没修炼到家,实在做不到像周安这般理所当然,一时之间,竟无人出言附和。 周大郎犹豫了片刻,又低声问道:“爹,你这么做,不怕惹怒了王升荣吗?” 提到王升荣,周安的神色愈发难看,冷哼一声说道:“他硬是拖了我们周家下水,现在还和夏家闹的这么僵,我现在是嫁女儿,他有什么立场和我生气。”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起这个,周安的心情就差了。之前听信了王升荣的话,以为背后有康王府撑腰,肯定能很快就将夏家压垮。没想到夏家竟然这么迅速的找上了一个更厉害的靠山。如今做生意和官府打交道都打着宁王府的旗号,生生的将王家周家都压了下去。照这个架势下去,今后到底会怎么样还真的不好说。 幸好他当日留了条退路,让周蓉留在了夏家,没和夏家彻底撕破脸。当日看似没什么用的一招闲棋,现在可是派上用场了。等周蓉一嫁到夏家去,就是夏家的少奶奶。那个萧氏软弱无用,再等夏云锦嫁了人,夏家可就落到周蓉的手里了。这落到了周蓉手里,不就是相当于落到了周家的手里? 和夏家的家产比起来,周蓉的终身幸福也不算大事。大不了等过几年,再让她改嫁就是了…… 周安正打着如意算盘,书房的门忽然被重重的推开了。 书房里的人都是一惊,反射性的看了过去。却见周蓉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杏眼似能喷出火来,硬邦邦的喊了一声:“爹,我有话要问你。” 周安何等精明,立刻就知道不妙了,忙冲周大郎等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几个不要乱说话。然后温和的对周蓉笑了笑:“蓉娘,你不是在和你娘说话吗?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 往日粗枝大叶的周蓉,今天却特别的敏感,几乎立刻就捕捉到了众人神色间的异样,愈发肯定了心里的猜疑,顿时怒从心底起。大声质问:“爹,你怎么可以利用我来谋算夏家的家产!” 这让她拿什么脸去面对夏云锦,去面对夏家上下所有人? 周安面色一冷:“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什么时候说要谋算夏家的家产了?是你要死要活的要留在夏家,我这么做也是为你争一个名分。” 周安装模作样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一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样子。若是换在平日,周蓉肯定就被忽悠了过去。可她今天头脑却特别的清醒,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周安的心意,咬牙说道:“我确实想正大光明的嫁到夏家,可绝不是为了谋夺夏家的家业。爹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到了夏家,也绝不会要求管家之类的。” 周安听了这些,依然面不改色:“想怎么做都由着你就是了,这你总该放心了吧!”不管怎么说,得先安抚好周蓉。至于日后的事情,再徐徐图之也就是了。 周安如此好说话,大大出乎周蓉意料之外,不由得怔住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耻(二) 周安又顺势摆出了慈父的样子:“你是我的亲闺女,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安心的在家里住着,爹自会为你做主,让夏家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 最后一句,彻底说中了周蓉的心思。周蓉的神色又和缓了几分。 就在周安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说服周蓉的时候,周蓉忽的张口说道:“就算我今后嫁到了夏家,我也绝不会插手去管夏府里的事务。如果爹还存着图谋夏家家业的心思,到时候就别怪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翻脸不认人了。” 周安被噎了一下,心里那个气恼就别提了,脸上却硬是挤出了笑容来:“你这丫头,哪有这么和爹说话的……” “希望爹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周蓉扔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周安再也撑不住笑脸了,一张脸气的铁青。 周大郎见状,担忧的说道:“爹,五妹生性倔强,若是她不肯听你的,以后该怎么办?要不然,还是别让五妹嫁过去了。” “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周安僵着脸说道,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将几个儿子都撵出了书房。只剩一个人在书房的时候,才允许自己彻底露出了恼羞成怒的神色。 这个丫头,自小到大从不是个省心的。不过,这件事可由不得她任性! …… 过了两日,萧氏亲自携厚礼到了周家。 周安和徐氏十分客气的接待了萧氏,萧氏也一反平日的沉默寡言,一脸笑意的和周安夫妇寒暄。 夏云锦身为晚辈,在这样的场合里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只要老老实实的坐着就行了。 周家四兄弟也在一旁相陪,周四郎时不时的偷看夏云锦一眼,待夏云锦的目光偶尔看过来了,却又不敢和夏云锦对视,忙又将目光移了开去。 夏云锦无心留意周四郎的神色,竖起了耳朵听萧氏和周安夫妇说话。 来之前夏云锦还曾担心过萧氏无法应付这样的场合。不过,事实证明她是白担心了。萧氏今日精神极佳,说话有条不紊:“……虽是冥婚,但我们夏家绝不会亏待了周娘子,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会少。请两位放心。” 徐氏满心的不情愿,可私下已经被周安叮嘱过了,也只能强颜欢笑道:“既然夏家有这份心,那我这个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便是聘礼婚期的商议。周安表现的可圈可点,怎么看都是一个慈父的样子。压根看不出背地里是何等的精明无耻。 夏云锦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忽然一个丫鬟悄悄的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夏娘子,我们娘子想请你过去说话。” 是周蓉身边的大丫鬟秋月! 夏云锦有些意外,略一思忖,便起身笑道:“伯父伯母。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的闷了,想去找周姐姐说说话,不知可不可以?” 周安心里虽然不情愿,面上却表现的十分大度:“当然可以了。”他一看到秋月,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分明是周蓉特地让秋月来叫夏云锦。 夏云锦含笑道谢,起身随着秋月去了。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周蓉的闺房。 周蓉听到脚步声,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秋月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屋里只剩下周蓉和夏云锦两个人。 说来也奇怪,周蓉特地叫了夏云锦过来。却迟迟没张口说话,面色变幻不定。 夏云锦只得笑着打破了沉默:“周姐姐特地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来的路上她就在猜测周蓉找她是为了什么,原本还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可现在一看周蓉这副犹豫不决难以启齿的样子,夏云锦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周蓉已经知道周安不存好心了…… 周蓉定定神说道:“三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爹想让我嫁进夏家,其实是另有盘算。他希望我成了夏家的少奶奶之后,便将管家的事情抢过来,说不定还打着日后谋夺夏家家产的主意。”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没勇气抬头看夏云锦。也不知道夏云锦是什么反应,立刻又急急的说了下去:“我已经和爹说过了。我以后绝不会接受夏家管家的事,也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的想为大郎守节,绝没有半点要算计夏家的意思……” “大嫂!” 这两个字忽的传进耳中,周蓉所有的话顿时都消失在空气中。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一脸笑盈盈的夏云锦:“你……刚才是在喊我吗?” 夏云锦微微一笑:“已经定了婚期,我提前叫一声大嫂不算逾越吧!” 周蓉鼻子微酸,声音有些颤抖:“当然不了,你这么叫我,我心里很高兴。” 她厚着脸皮在夏家住了几个月,夏云锦对她一直都不冷不热的,连一声周姐姐都没叫过。她心里很清楚,夏云锦其实并不喜欢她。所以,在知道周安的盘算之后,心里愈发慌张不安。 万一夏云锦知道了实情,会不会对她愈发反感,然后不同意她再嫁到夏家?可若是将事情隐瞒不说,她的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思来想去犹豫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趁着今天悄悄的叫了夏云锦来。在她的预料中,夏云锦必然会冷嘲热讽或是发些脾气之类的,绝没料到夏云锦会是这般反应…… 夏云锦见周蓉红着眼眶哽咽的样子,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主动的握起了周蓉的手,轻声安慰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我娘和我之前就想过了。我们从来没有对你生过疑心,你就放心好了。只管安心的等着出嫁。” 虽然她犹豫过甚至生出过阻止此事的念头,却不是对周蓉没信心,而是因为周安此人实在太精明太狡诈太阴险了。不过,事已至此,再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只能先安抚周蓉的情绪再说了。 周蓉听了这话自然感动极了,扑在夏云锦的怀里哭了起来,边哭边道:“三娘,我真没想到我爹会打着这样的主意。我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怕你们知道了之后会嫌弃我……” 这两天来,周蓉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任谁知道自己的亲爹这么算计自己,大概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偏偏对着最亲近的家人都不能诉之于口,现在对着夏云锦总算是全部发泄了出来。 夏云锦略有些吃力的抱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周蓉,无奈的提醒道:“大嫂,你就算想哭,声音总该小一点。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肯定以为我是在欺负你了。”待周蓉哭声小了一些,又安抚道:“我不是和你都说过了,我们知道你爹的用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做夏家的少奶奶,别的什么都不用多想。” 好言安慰了一通之后,周蓉的哭声总算渐渐停了。 等周蓉的情绪平稳下来,夏云锦又将萧氏和周安夫妇定下的婚期告诉她:“婚期就定在十月,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月。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你耐心的等一等。” 周蓉用力的点点头,心情陡然间轻松了起来。同时在心里暗暗立誓,不管爹打着什么主意,她都绝不会做半点对不起夏家的事情! …… 商议完了正事之后,周安很客气的挽留萧氏吃了午饭再走。萧氏推辞不过,只得应下了。 虽说周家和夏家在生意上依旧是对手,可如今有了周蓉这一层关系,日后就是正经的亲家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得维持来往。 此时讲究男女分席,周安和周大郎几个都不便作陪。便由徐氏领着周蓉相陪,这边是萧氏和夏云锦,气氛还算融洽。吃完了午饭之后,徐氏又特地拉着萧氏闲话了起来。 周家和夏家以前来往密切,徐氏和萧氏也是极熟悉的。两人随意的说起了过去的事情,神色间俱都有几分唏嘘。 萧氏怅然了片刻,反而率先振作了起来,笑着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说也罢。老爷几年前就为蓉娘和大郎定下了亲事,真没想到蓉娘对大郎如此有情有义,现在仍然愿意嫁到夏家来。” 萧氏是真心感叹,却勾起了徐氏的心思。徐氏勉强的笑了笑说道:“夏家嫂子,以后我就把蓉娘交给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惯着长大,惯出了一身的坏毛病。还望嫂子日后多包涵一些。” 话里满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护之心。 萧氏本就心肠软,听到这样的话就更硬不起心肠了。立刻应道:“你放心,等蓉娘嫁到了夏家来,我一定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徐氏很清楚萧氏善良柔软的性子,听到这样的承诺,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再一想到周安打着的阴损主意,忽然觉得羞愧了。连正视萧氏的勇气都没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赛马 萧氏分明察觉到了徐氏神色间的异样,却只当作不知情,笑着说道:“今天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徐氏客气的挽留几句,见萧氏坚持要走,便不再挽留,亲自送了萧氏一行人出府。 上了马车之后,萧氏终于撑不住了,流露出几分倦意。 “娘,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撑得住?”夏云锦关切又焦急的问道。 萧氏挤出一个笑容来:“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概是这么久没出府走动,今日话说的又多了,所以有些累。等回府之后休息两天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就是再着急,也总得回家再说。 夏云锦默默的坐到了萧氏身边,紧紧的握着萧氏的手。萧氏看着女儿担忧的面容,心里暖融融的。 刚回到夏府,夏云锦就立刻命人去请杜郎中。幸好杜郎中今天在府里,很快赶了过来。他看了面色苍白的萧氏一眼,顿时拧起了眉头,二话不说便为萧氏搭脉。 搭完了脉之后,杜郎中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什么大碍,是过于劳累所致。只要卧床静养几天就好了。” 夏云锦稍稍松口气,正要笑着道谢,杜郎中却已经一脸不悦的数落了起来:“我之前就特地叮嘱过,夫人亏损了元气,需要安心的卧床静养。不能劳碌操心,更不能出府走动。你怎么还任由她出府胡闹?” 夏云锦也不辩解,乖乖的挨训。 萧氏打起精神说道:“还请杜郎中不要生气,这次是我坚持要出府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杜郎中不客气的说道:“本来就该怪你。别人不清楚,你自己总该知道自己的身子有多虚弱。这么不当回事的胡闹,我也治不好你。” 萧氏也不恼怒,只是温柔的笑道:“有劳杜郎中了。只不过,今天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儿女亲事,我这个当娘的不出面总是不好的。” 儿女亲事?杜郎中一愣,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知道他误会了,忙笑着解释:“再过两个月。周娘子会正式的嫁到我们夏家来。娘今天是去了周家,和他们商议冥婚一事。” 杜郎中显然不太欣赏冥婚这种事情。有心想说什么,可看萧氏一脸的欢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这都是夏家的家事。他毕竟是个外人,还是别多嘴的好。 …… 萧氏卧床静养,筹备婚礼的事情很自然的落到了夏云锦的身上。 婚期就定在十月二十,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两个月的功夫。接下来要忙碌的事情可着实不少。虽说是冥婚,可该有的体面一样都不能少了。至少得把竹林苑的东厢房收拾出来,再收拾布置妥当。这么一来。就得重新安置莲香。总不能让一个孕妇整天听着这些嘈杂的动静。 把莲香安置到哪里又成了一个新问题。 夏家的空院子自然有不少。可莲香的月份逐渐大了。走动也远不如往日方便。总得有人照看着才行。萧氏需要静养,吟春园是不能去的。想来想去,也只能让莲香再住到凝翠园来了。 自从那一次谈话过后,夏云锦见莲香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一次让莲香搬回到凝翠园里。免不了要当面亲口说一声。打定主意之后,夏云锦便亲自去见莲香。 “奴家见过三娘子。”莲香神色平静的给夏云锦行了礼。她如今怀相已经很明显,肚子隆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原本美丽柔弱的风情,如今已经变了许多,更添了几分怀孕妇人的安详。 夏云锦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周姐姐要过门的事,你也该知道了。这两个月里得重新收拾布置竹林苑,你暂时先搬到凝翠园,和我住在一起。等周姐姐过门了之后。你是否搬回来住,就得看她的心意了。” 短短几句话,将夏云锦的立场表露无遗。周蓉是夏家正经的少奶奶,莲香最多算是妾室身份。将来一切都得听周蓉的。 莲香柔声应道:“奴家一切但凭娘子吩咐。”心里却有些黯然。以前夏云锦待她是友善又温和的。是她自己亲自毁了这一切……可这一切,却怪不了任何人。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夏云锦到底狠不下心肠。见莲香一脸黯然,忍不住又说了句:“周姐姐外冷内热,心肠是极好的。只要你安分守己,她绝不会为难你。” 莲香打起精神笑道:“娘子说的是。奴家和周娘子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久,对周娘子的性情脾气也很熟悉了。她就是性子急躁些,可心地却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容她安然无事的一直留在竹林苑里了。 莲香能想得开,自然是好事。夏云锦又叮嘱了几句,便打算离开。 莲香迟疑片刻,忽然叫住了她:“娘子,奴家听说,夏家如今已经投靠了宁王府。这事是真的吗?”她天天待在屋子里养胎,虽然听到了一些风声,却无人和她细说这些。 夏云锦也不瞒她:“是真的。以后有宁王府做靠山,就算康王府想为难夏家,也得权衡掂量一番再说。” 莲香轻咬下唇,眼中流露出熟悉的愧疚和自责:“如果不是我泄露了大郎的行踪,他们也不会遭受意外了……” “你不用自责了。”夏云锦淡淡的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你养好身子好好的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莲香低声应了,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大郎和老爷的仇,娘子可别忘了。” 夏云锦正色道:“报仇一事我从来都没忘过。可眼下康王府势大,我们能做的就是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静待时机。万万不能心急。不然报仇不成,反而会让夏家陷入险境。” 莲香讪讪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当天,莲香便搬回了凝翠园的客房里。她十分乖觉识趣,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待着,极少出来走动。在凝翠园里住了五六天,夏云锦也只见过她两回而已。 …… 没筹备过亲事的人,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繁琐的事情。从房间的布置摆设,到酒席菜单的拟定等等,一一都要过问。夏云锦特地请了经验吩咐的赵妈妈帮着打点,总算没出什么差错。 在这样的忙碌中,马术比赛也到了。 马术比赛的地点由三家轮流提供,今年正好轮到了王家马场。 夏云锦虽然忙碌,也没忘了这件大事,在马术比赛的前一天,特地喊了朱掌柜和方全到府里:“朱掌柜,我们的马都准备好了吧!” 朱掌柜咧嘴笑道:“这是当然了。半个月前我就挑好了比赛用的马,这些日子一直命伙计天天骑马练习。周家王家肯定会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朱掌柜说的信心满满,夏云锦听了也不由得振奋起来:“好,那我就等朱掌柜的好消息了。” 方全思虑的却深远了一层:“娘子,如今周家和我们夏家是姻亲关系。要不要留下情面……” “不用!”夏云锦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话头:“周安根本就没存什么好心思。我们对周家也不必客气。我是答应过周姐姐,日后在周家走投无路的时候给周家留条生路。不过,那也得等周家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现在周家可远远没到这一步呢! 方全原本还担心夏云锦心慈手软,听了这番话终于放下心来,随口笑道:“明天马术比赛一定很热闹。娘子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夏云锦立刻心动了。 这些日子天天在府里忙碌,好久都没出过府透过气了。而且,马术比赛诶,听着就很热闹的样子…… 朱掌柜也凑趣道:“明天的马术比赛,会有很多客商去。也有不少会携着家眷去的。娘子若是想去只管去,只要戴着纬帽,应该不会太惹人注目。到时候带上几个家丁,随时照顾娘子的安全就是了。” 夏云锦听的心痒痒的,犹豫片刻便下了决心:“好,我明天也去。” 方全和朱掌柜要领着马队过去,不便相陪。便定下了由方大郎陪着夏云锦去马场。 隔日清晨,夏云锦穿戴妥当之后,便命人去请方大郎过来。等了片刻,方大郎果然来了。没想到,竟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随着方大郎一起来了。 夏云锦一脸错愕的看向那个笑嘻嘻的男子:“方二郎,你怎么也来了?”他该不是也想一起去马场看马术比赛吧! 果然,就听方二郎笑道:“娘子要去马场,身边总得多带几个人。所以我主动请缨,想陪着一起去……” “不行!”夏云锦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你的伤还没好,哪能四处走动。还是安心的留在府里养伤好了。” 方二郎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娘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天天在屋子里待着,都快被闷死了。今天难得有这样的热闹,你要是不让我跟着去,我非被憋死不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巧遇 方二郎的表情夸张又滑稽,顿时把丫鬟们都逗笑了。 夏云锦也忍俊不禁的露出了笑意,却很快又板起了脸孔:“还是不行。万一你今天惹出了什么乱子被你爹知道了,我可没脸见你爹了。” 方二郎最是机灵,一听夏云锦的语气有了松动,顿时来了精神,又装可怜又卖萌:“娘子,求求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就在旁边看着,没你的命令,我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丫鬟们一个个掩嘴,咯咯笑个不停。 夏云锦也笑出了声:“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眼珠子乱动一下,回来我可找你算账。” 方二郎见夏云锦终于松了口,顿时喜上眉梢。 方大郎生性稳重,见不惯自家二弟这副样子,瞪了他一眼。方二郎对自家大哥着实有几分惧意,顿时不敢吭声了。 原本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可方二郎身体尚未痊愈,既不能步行又不能坐在车辕上。夏云锦索性吩咐又多备了一辆马车。她领着四个丫鬟坐上了一辆,另一辆则让方大郎和方二郎弟兄两个坐了。 马车驶出巷子之后,就连一向沉稳的荷花也是笑吟吟的,更不用说极少出府的小茉莉了。一路上就听小茉莉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 “娘子,奴婢还从没见过马术比赛呢!今天可得好好看一看。” “娘子,我们夏家的马是不是一定能赢?万一输了怎么办……” “呸呸呸!乌鸦嘴!”桃花瞪了小茉莉一眼:“我们夏家的马怎么可能会输。你待会儿就等着看好了。今年肯定会像去年一样,我们夏家独占鳌头,把王家周家的马都比下去。” 小茉莉挨了骂颇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哝了一句:“说的好像你亲自看过一样。” 桃花轻哼一声,骄傲的说道:“我虽然没亲眼看过,可听很多人说过。我们夏家马场的马可是一流的,王家周家怎么比得了。” 小茉莉很快就被说服了,也不生气,反而连声的附和:“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荷花笑着白了两人一眼:“瞧瞧你们两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娘子被你们吵的都没办法休息了。” 此言一出,像打了鸡血的两个丫鬟立刻消停了不少。 夏云锦今天的兴致也十分高昂,毫不介意的笑道:“难得出来玩一回,想说什么只管说。不用顾忌我。”她昨天特地早早就睡了,今天的精神好的很呢! 马车根本遮不住里面的欢笑声,很快就传出了车外。 驾车的贺二郎也精神抖擞起来,扬起马鞭在空中抖出一声脆响,拉车的骏马顿时加快了脚步。 …… 一阵迅疾的马蹄声忽然从马车后响起。 夏云锦正撩起车帘往外看。听到声音很自然的向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英俊少年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 哪怕是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得出那匹白马十分神骏。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上的少年俊美无匹锋芒毕露,五官更是异样的眼熟…… 转眼间,骏马上的少年就来到了眼前,故作讶然的笑道:“真是巧。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你了。” 拜托了!巧遇也要巧遇的像一点。这么大剌剌的从后面追上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是特地追来的好吗? 夏云锦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是啊,真是好巧!没想到在半路上都能巧遇到柿子爷。”故意加重了“巧遇”那两个字。 萧晋面不改色的笑道:“今天是王周夏三家一起举办的马术比赛,我正打算过去凑凑热闹,看能不能挑到好马。你该不是也打算去马场的吧!” 夏云锦连吐槽的心都没了,丢了个白眼过去:“明知故问!我不去马场还能去哪儿?” 萧晋一个人唱独角戏倒也唱的兴致勃勃:“原来你也是要去王家马场啊!那太好了,我们正好同路,就结伴而行好了。” 她想不答应可不可以? 夏云锦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恼怒。难道是她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萧晋随时会出现的事实了吗?还是她也在暗暗期盼着他出现? ……夏云锦被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忙把这些荒谬的念头挥开,故作冷淡的说道:“你爱跟着就跟着好了。” 萧晋笑着瞄了她一眼。她虽然说的不客气,却一直撩着车帘和他说话,不像往日那般动辄不理他了。很显然,她并不像口中说的那么讨厌他! 想及此。萧晋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深了一些。 马车里的丫鬟们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对视一眼,俱都垂下头,掩去眼中的笑意。娘子就是嘴硬心软,口口声声说讨厌柿子爷。可真正见到了,分明也是欢喜的。少女啊,果然就是口是心非…… “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话一说出口,夏云锦便后悔了。苍天作证,她绝不是想追问他的行踪,更不是责怪他一直不露面的意思!!!就是随便找个话题,谁知道这句话就冒出来了。 萧晋却丝毫不顾忌夏云锦心里的纠结,挑眉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怪我一直没去看你?” 夏云锦有些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谁关心你了。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你不想说就算了。”说着,就赌气似的要把车帘放下。 萧晋不敢得意了,立刻妥协:“行了,你别生气。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郡王这些日子一直忙碌,神机营的事情都落到了我头上。我忙的连府里都没回,这些天一直住在军营里。” 夏云锦再次申明:“我从没盼着你来看我。你这些日子不见踪影,我乐的轻松悠闲。” 口是心非!萧晋斜睨她一眼,总算忍住了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冲动。 沉默了片刻,夏云锦忍不住又问道:“郡王在忙些什么?” 萧晋轻描淡写的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忙着明珠郡主的亲事。” …… 夏云锦下意识的看了萧晋一眼。 萧晋立刻张口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明珠郡主确实定下亲事了,不过不是和我。” 夏云锦莫名的松了口气。待反应过来,又有几分心虚和羞恼。武秀儿和谁定亲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追问这些做什么。萧晋肯定又要取笑她了…… 好在萧晋这次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便又说了下去:“明珠郡主的未来夫婿你也是见过的。就是平西侯府的罗潜罗三郎,说起来,你也见过他一回。” 夏云锦努力的回忆片刻,脑海中终于显出了一张略有些模糊的男子面孔。第一次去安国侯府的时候,一堆贵族公子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依稀记得是个颇为英武的年轻男子。而且,和安国侯府有姻亲关系。 武秀儿恋慕萧晋一事,知道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个罗潜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偏偏又和武秀儿定了亲,日后和萧晋相见岂不是太尴尬了? 夏云锦虽然没说出口,可眼角眉梢却已将这番意思表露无遗。 萧晋却不便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郡王府和平西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 夏云锦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明珠郡主肯同意这门亲事吗?” 萧晋比较含蓄的应道:“应该是不太乐意。所以郡王这些日子才没时间去神机营。” ……事实上,何止是不太乐意。根本就是很不乐意。武濬这次却没容她闹腾,强硬的定下了亲事之后,便开始为她筹备起了嫁妆,打算年底就举办亲事。 萧晋自认心胸坦荡。他从头至尾也没给过武秀儿半点误会的余地。武秀儿就算再闹腾,武濬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来。可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他见到武濬不免也有了些尴尬。武濬倒是半点没怪过他,只是开玩笑似的说了句:“看来我们两个只有做兄弟的缘分。” 就算萧晋再坦荡,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为了妹妹焦头烂额的武濬了。索性接手了神机营里所有的事情,让武濬在府里专心操办定亲事宜。 碍着丫鬟们都在,这些话自然是不便说出口的。 萧晋很快便扯开了话题:“据我所知,今天去王家马场凑热闹的人可不少。你待会儿最好不要随处乱跑。到时候就跟在我身边好了,也免得有些不识趣的人去叨扰你。” 这丫头天生长了一副招蜂引蝶的脸,只怕在王家马场一露面,就会惹来一堆男子的注目。 夏云锦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道:“我跟在你身边算怎么回事。待会儿到了王家马场,你离我远一点,别让人家生出误会。” 萧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显然根本就没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 王家马场很快就到了。 马场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夏家的马车刚一停下,王升荣便留意到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马车上下来的窈窕身影。 第一百六十八章 揍你! 哪怕夏云锦此时戴着纬帽,王升荣也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来。那双本就有几分轻浮的眼睛像是胶水一般紧紧的粘在夏云锦的身上。 夏云锦略略皱眉,将目光移了开去。 萧晋的脸却彻底沉了下来,冷冷的看了王升荣一眼。口中淡淡的问道:“这个人就是王家的那个王升荣吗?” 夏云锦随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就见萧晋迈步向王升荣的方向走了过去。 夏云锦一惊,下意识的追上前几步:“等等,你去找他干什么。” “去‘认识’一下这个王升荣。”萧晋吐出几个字,眼中闪过冷芒。 夏云锦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嗔怪的说道:“今天是马术比赛,你别胡闹了行不行。那个王升荣身边带了好几个身材健壮的家丁,你却是一个人,又赤手空拳……” 萧晋不悦的斜睨她一眼:“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就他这样的软蛋,我一拳收拾一个。就那几个人,根本不够我三拳两脚的。”语气中隐隐流露出傲气和自信。 夏云锦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是是,知道你厉害总行了吧!可就算要寻人麻烦,也得找个由头。人家好端端的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去找人家算什么帐!” 萧晋的蛮不讲理又重现江湖:“谁说他没惹我了。刚才他敢用那样轻浮的眼神一直盯着你看,就是惹到我了。” ……夏云锦绝不会承认,听到这么蛮横不讲理的话,她心里涌上的第一个感觉竟是一丝淡淡的甜意。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让萧晋去闹腾。这里是马场门口处,人来人往,要是闹的不像样子,今天的马术比赛可就大受影响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夏云锦一改往日的凶巴巴的样子,换了温软可爱的语气:“不过,我今天是来看马术比赛的。不想闹出乱子来。你暂且忍一忍怒气好不好?” 温软的语气配着撒娇似的甜笑,足以让所有男子的心都化成一池春水。萧晋心里受用极了,很自然的退让了一步:“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夏云锦悄然松口气。 可惜,她这口气松的实在太早了。 不作不会死,说的就是王升荣这种人。他远远的看夏云锦几眼也就罢了,竟又主动凑了过来。还用那种轻佻的口吻笑道:“夏娘子今日竟然也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若是早知道,肯定亲自去夏家接你了。” 萧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夏云锦见势不妙。忙对萧晋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马场去吧!”这个王升荣。眼睛是被糊起来了吗?没见萧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吗? 王升荣当然看到萧晋了。不过,却没过分放在心上。 萧晋实在太年轻了,因为长期待在军营里,也不过分讲究穿着。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穿了一身武服出来了。至于贵公子气度什么的。也在王升荣的轻忽下忽略了过去。 王升荣见夏云锦理也不理自己,只顾着和那个黑衣的英俊少年说话,又是嫉妒又是恼怒,语气愈发不堪起来:“夏娘子,怎么也不介绍一下你身边的公子给我认识。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传出去可不太好听。这个公子该不是你的……” 剩下来所有的话,都被一个结实有力的拳头揍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毫无防备的王升荣哀嚎了一声。鼻子里流出了粘稠的液体,眼睛也痛的睁不开。王升荣反射性的骂了句:“你是谁。竟敢随便揍人……” 一个嚣张阴测的冷哼声响起:“今天我揍的就是你!”话音刚落,一脚又踹了出去,正中王升荣的心窝。萧晋含怒动手,用的力气自然不会小了。只见王升荣惨叫一声,被踹飞了出去。 王家的那几个家丁也有些懵了。一个去搀扶王升荣。另外几个团团的将萧晋围住。萧晋一肚子火气,正愁无处可泄。这几个人主动送上门来再好不过。当下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只听一声声惨叫,那几个家丁或是被踹倒在地,或是被一拳打倒,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一转眼的时间,那几个家丁便一个一个的瘫在地上哀嚎起来。 夏云锦傻眼了,愣愣的看了萧晋一眼。 萧晋浑身戾气未褪,眉眼仍有几分凶狠。可这样的表情放在他俊美的脸孔上,却意外的合适,也意外的迷人。她竟然看的呆住了,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真的不能怪她有这样没出息的反应。大概所有的女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奢望和梦想。有一个男人为你狠狠的揍人,不论对错不管是非…… “你到底是谁?”王升荣勉强睁开了眼,鼻血已经流至下巴处,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为什么忽然就动手揍人?” 萧晋冷笑一声,傲然应道:“原因很简单,我看你不顺眼。” 这个理由对萧晋来说,已经足够了。上一次胆敢挑衅他的那个人,至今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 可怜王升荣惹到了煞神,却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咬牙问道:“你给我报上身份来历,日后我必然会亲自讨回今天这笔账。” 萧晋挑了挑眉,然后笑了,露出白亮的牙齿:“你记好了,我姓萧,单名一个晋字。你若是想找我报仇,记得到安国侯府来。或者去神机营也一样!” 王升荣:“……” 他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主儿! 安国侯府世子萧晋,这个名字他当然是听说过的。大周朝最显赫的勋贵子弟,自幼习武,十岁就上战场,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极得圣心,年纪轻轻就是神机营副指挥使。两个姐姐分别嫁到了宁王府和平西侯府…… 这样的人,王家根本招惹不起。就算是背后的那位康王殿下,也绝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招惹萧晋。今天这个闷亏是吃定了! 可恶!这么个惹不起的煞星怎么会和夏云锦在一起! 王升荣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咬咬牙将所有的怒火和闷气都咽了回去,硬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原来是世子爷,请世子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若是有开罪了世子爷的地方,还请世子爷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这一回。” 萧晋原本还想再动手,可王升荣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却让他没了再动手的兴致。 还是上战场最好!敌人可不管你身份贵贱高低,越是官职高的意味着被攻击的越多。那个时候奋勇杀敌才叫痛快。现在这样却多了那么点仗势欺人的味道,实在没什么意思。 所以,他在动手揍人之前,从来都不喜欢说出自己的身份。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就算揍了人,对方也不敢吭声,还得一个劲的陪不是。 萧晋收敛了怒容,冷淡的说道:“你给我记着,今天是我萧晋动手揍了你。你要是想算账,只能冲着我来。要是胆敢对夏娘子有半分不敬,下次我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王升荣哪里还敢说半个字,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这样的动静自然早就引来了众人的注目。如果不是碍着萧晋刚才以一敌众的神勇和狠辣表现,大概早就围上来看热闹了。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频频看了过来。其中不乏来看马术比赛的客商。已经有些人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悄声议论起来。 王升荣平日里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商人,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过这样的人。心里的羞愤恼怒就别提了。可他的脸皮着实有几分厚度,竟然愣是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领着几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家丁进了马场。 这一回,王升荣连眼角余光都没敢看夏云锦一眼。 萧晋轻蔑的冷笑一声,然后迅速的变化表情,温柔的问道:“你没被吓到吧!” 夏云锦回过神来,咳嗽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走神:“还好。” …… 萧晋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明明隔着一层薄纱,可夏云锦还是被看的有些心虚了,先发制人:“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萧晋一本正经的答道:“我正在想,以你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气呼呼的瞪着我,怪我多管闲事给夏家惹祸才对。可没想到你到现在都没动怒也没发火,实在是不像你的风格。” 夏云锦的脸莫名的红了一红,明知道萧晋看不到,还是下意识的将头转到了一边去:“懒得理你!” 就算没经过男女情爱的毛头小子,也能听得出这句娇嗔里含着的亲昵。 萧晋眼睛一亮,顿时心花怒放。难道,他今天的举动竟然误打误撞的合了她的心意?真是太美妙了!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多揍那个王升荣几拳。最好揍的他今后再也不敢多看夏云锦一眼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夏云锦已经头也不回的领着众人进了马场。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他! 这一回,萧晋没有被丢下被忽略的恼怒,反而扬起了唇角,愉快的跟了上去。 荷花桃花她们,也都面带笑容,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二郎刻意走的慢了些,低声对方大郎说道:“大哥,我早就听说世子爷对娘子有意。今天总算是亲眼得见了。换成我是娘子,肯定也会感动……” 方大郎笑着瞪了他一眼:“行了,你这些话可别让娘子听见了。到时候她又该不高兴了。” 方二郎忍不住挠挠头:“娘子也真是怪的很。这样的好事换成是别的女子,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她却把这么一门好亲事往外推。” “这事我们可管不了。”方大郎再一次出声警告,唯恐惹来别人的注意,特地将声音压的低低的:“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可得小心点。要是被外人听见了可不好。” 方二郎不怎么情愿的闭上了嘴。 …… 王家马场仅次于夏家马场,是京城第二大马场。绿茵茵的草场足有几十亩,足够同时容纳上千匹马。方全和朱掌柜已经领着马队到了马场里,几个身材壮实精神奕奕的马场伙计正细心的照料着带来的几十匹骏马。 那些马是从夏家马场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匹都十分健硕,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是好马。 已经有些客商忍不住上前看马,朱掌柜立刻把握这样的好机会,热情的和对方攀谈起来。 方全身为夏家生意的总管事,人面十分广。不时的和熟悉的面孔打招呼,还得分神留意周家马队王家马队的动静。 马场门口闹出的动静虽然不小,可方全等人都待在马场里根本没人去过门口,自然是一无所知。可饶是如此,方全也察觉出些微的不对劲了,低声对朱掌柜说道:“怎么一直没见王升荣的身影?” 王升荣此人最爱出头露脸,喜欢一切出风头的事情。今天马术比赛放在王家马场。按着王升荣的个性,这个时候正该四处走动露一露脸。可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到现在都没见到王升荣的身影。 朱掌柜也有些疑惑,不怎么确定的猜测道:“或许他一直待在马场的门口,和客商们套近乎吧!” 方全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远远的见到了周安和周家几位郎君的身影,便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夏家和周家的关系原本已经十分淡漠疏远。现在却因为周蓉即将嫁入夏家一事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不管周家怎么样,周家唯一的女儿即将成为夏家少奶奶总是铁打的事实。有了这么一层姻亲关系。夏家和周家的关系也该缓和一些了。 方全也正是冲着这一点。才主动去和周安等人打了招呼。 周安这个老狐狸。自然猜到了方全的心思。笑着和方全寒暄了几句,又着意的夸了夏家的马。方全投桃报李,立刻狠狠的将周家的马匹也夸赞了一通。两人谈笑风生气氛十分和谐融洽,任谁看都不会想到这两人私底下你争我夺斗的是何等激烈。 周四郎有些魂不守舍的四处张望。周大郎对自家弟弟的心思了若指掌,立刻低声提醒道:“四郎,别到处找了,夏娘子还没来。就算是来了,你也得离她远一些。” 周四郎略有些不服气的反问:“为什么?” 周大郎瞪了他一眼,没有把话说的很直接,只含蓄的暗示了一句:“你没忘了爹是怎么叮嘱你的吧!” 一提到这个,周四郎顿时泄了气。他的那点少年之思,当然瞒不过自家老爹锐利的眼。周安特地警告过他:“夏娘子确实生的美貌。这样的女子可不是普通商户人家能消受的起的。你给我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宁王对夏云锦有意一事并未传开,可周安一直暗中关注夏家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些特殊的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再加上那个安国侯府世子也表明了对夏云锦倾心。自家这个傻儿子还是别掺和进去的好。免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 姜是老的辣,这句话半点不假!周安看的果然极准。轻浮又自负的王升荣,这次可不就是吃了大亏吗? 马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冲着今天的马术比赛来的。所以马场里泾渭分明的三队骏马成了当之无愧的焦点。夏云锦很快便找到了夏家马队所在之处,立刻欢喜的走了过去。 长长的纬帽遮住了她的绝色容颜,再加上她刻意穿的素净,在一堆人中不算特别眨眼。反而是长身玉立英挺不凡的萧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朱掌柜等人很快就留意到了正走过来的夏云锦一行人。 方全和朱掌柜一起迎了过来,笑着喊了声“娘子”。然后迟疑的目光落在了萧晋的身上。 萧晋这个名字在夏家已经是“威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方全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现在心里虽然大概猜出了萧晋的真实身份,却也不便叫出口。朱掌柜倒是见过萧晋一面,此时却也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跪下行礼…… 萧晋似是看出了两人的局促,淡淡的笑道:“我今日是便服来马场,为的是凑个热闹。你们不必行礼,也不用拘束。免得惹来别人注意,反而扫了兴致。” 方全和朱掌柜忙恭敬的应了。虽不用跪拜行礼,可该有的恭敬却是半点都不能少的。 有萧晋在,气氛很自然的拘束了不少。丫鬟们固然不敢随意说笑,就连方全等人也很自然的收敛了笑意。 夏云锦瞄了萧晋一眼:“你该不是打算一直都跟着我们吧!”话语中的赶人意味已经非常清楚非常明显了。 萧晋却厚颜的只当没听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刚揍过那个王升荣,万一他趁我不在来寻你的麻烦可就不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得确定他不敢来招惹你才行。” 真亏他有脸说!夏云锦白了他一眼,总算没再张口撵人。事实上,以萧晋的性子,既是打定主意来找她,她今天就别想再甩开他了。有些话说了也没用。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方全的震惊几乎都摆在了脸上:“娘子,世子爷真的动手揍了王升荣?” 估摸着这事很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夏云锦也没了兴致隐瞒,迅速的点了点头:“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就在刚才,就在马场的门口。” ……方全和朱掌柜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王升荣不是什么好东西,揍了就揍了。可今天的马术比赛是在王家马场举行的。按着惯例,今日主持比赛的就该是王升荣。如果王升荣受了伤不肯出来见人,今天的马术比赛该怎么办? 夏云锦在来的路上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见他们两个一脸忧色,张口安慰道:“你们两个不用担心。王升荣受的就是些皮外伤,没有太大影响。”顶多就是顶着一张挨揍过的脸,稍微丢点人而已。 夏云锦这么一说,方全和朱掌柜才放下心来。 方二郎在屋子里养了几个月的伤,确实闷的不轻。此时一到了马场里,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又来了,兴致勃勃的想骑匹马转一圈。 马场的伙计和方二郎都是极熟悉的,立刻劝道:“你的伤还没痊愈,要是骑马牵动了伤口就糟了。” 方二郎哪里能听得进去,硬是牵了一匹马出来,利索的骑了上去。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还没笑容完全展开,就听方全一声怒吼:“方二郎,你这是在干什么?” 方二郎反射性的打了个哆嗦,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还是一旁的伙计机灵,立刻扯紧了缰绳。方二郎定定神,看向方全,引入眼帘的是自家老爹阴沉不快的脸:“你的伤还没好,还敢这么折腾。还不快点下来!” 方二郎虽然不情愿,却不敢违抗方全的话,立刻乖乖的下了马。 方全余怒未消,不快的瞪了他一眼:“娘子肯让你跟着一起来,已经是对你格外的宽容了。你还想着骑马,是不是等从马上摔下来惹出乱子来丢了夏家的人,你才满意?” 这么严厉的呵斥,方二郎却似乎没听见去,呆愣愣的看着某个方向,眼中闪过惊异不定。 方全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愈发恼怒,正要严厉的叱责一通,方二郎忽的张口道:“爹,你快看那边!” 那边怎么了?方全按捺着怒火,看了过去。 马场里到处都是人,方二郎说的那边也正站着一群人。刚挨过揍的王升荣也赫然在其中。王升荣大概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特地洗过了脸上的血迹。可脸上那一片淤痕是无论如何也消退不了的。看着十分的可笑。 方二郎说的那个人,当然不是王升荣。而是王升荣身边那个穿着绸袍的中年男子。 第一百七十章 仇敌 那个中年男子个头不算高,一脸的精明,神色间颇有几分傲气。不知王升荣和他说了什么,那个男子面色微变,也朝夏云锦一行人看了过来。 “这个人是谁?”方全也隐隐的猜到了这个男子的身份,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夏云锦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顺着方全父子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了那个中年男子阴沉冷厉的目光,心跳陡然快了起来。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可看着王升荣对他奉承讨好的样子,再稍一联想,不难猜到这个人的真正身份。 果然,方二郎困难的咽了口口水,低声说道:“隔了几个月,我当时只是远远的见过他的身影,所以不敢确定。不过,他应该就是那个宗管事。” …… 萧晋敏感的察觉出气氛有异。方全他们几个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夏云锦藏在纬帽下的俏脸分明也没了半点笑意,似在极力压抑隐忍什么。 萧晋略一思忖,低声问道:“他是康王府的人?”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夏云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心里所有的怒火和恨意都强行按捺了下去:“是。” 不用再多说什么,萧晋已经明白了这个“是”之后的沉甸甸的含义。 夏云锦的父亲兄长意外身亡,以及夏家马队后来遭遇的一连串事情,都是康王暗中指使人所为。如果说康王是暗中的那个主谋,那么这个宗管事就是康王手中那把锋利的刀! 他前后两辈子不知经历过多少杀戮血腥阴谋算计,区区几条人命在他的眼中,其实不算什么。可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身边少女的隐忍和痛苦,心里竟也有些闷闷的。似乎被什么堵在胸口。 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 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因为她的难过而更加难过。不想看到任何人伤害她,更不希望看到她的脸上失去了平静喜悦的笑容…… 萧晋的唇角抿的极紧,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忽的迈步走了出去。 夏云锦此时的情绪十分纷乱不稳。 知道有这么个人和这个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完全是两回事。原本以为死死的压在心底的仇恨和怒火瞬间就涌上了心头。就是这个宗管事,残忍无情的杀害了夏半山和夏安平,还杀了杨郎中和那两个伙计。视人命如草芥!可她连快意恩仇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大摇大摆的站在那儿,用那种隐含不屑和轻蔑的目光看过来…… 萧晋突然其来的举动,陡然惊醒了夏云锦。夏云锦不假思索的追上去:“你别过去!” 萧晋转过头来,一脸的阴沉和杀气腾腾:“你不用管,我现在就过去杀了那个人。” 夏云锦非但没松开手,反而紧紧的扯紧了他的衣袖不让他妄动,快速的低语:“你千万别乱来。我确实恨这个宗管事。可真正的主谋却是他背后的那个人。现在杀了宗管事。只是逞一时之快。反而会打草金蛇。惹来康王的注意。万一康王现在就动手对付夏家怎么办?” “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萧晋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那样的自然,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坚定。 这大概是世上最短最简洁的情话了吧! 夏云锦心里一颤。刹那间,似乎有一缕温柔的春风悄悄的吹进了心田。原本冰凉的心泛起了一丝暖意。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肯对自己承认。萧晋对她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所以他才会不顾世子的身份颜面厚颜纠缠,所以他会因为王升荣轻浮的目光动怒,所以他才想冲动的要去杀了夏家的仇人…… 可是她呢,她对萧晋到底是什么心思?她真的像自己口中说的那样讨厌他吗? 夏云锦头脑里一片纷乱,理不清又丢不开,只能强行按捺下来。故作冷静的说道:“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可夏家不止是我一个人,我是夏家的当家人,要为夏家这么多人负责。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能急于一时。如果早早惹来了康王的注意,过于激烈的举动使得他不顾皇子的颜面对付夏家。那是为夏家招祸。” 萧晋性子虽然冲动些,毕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最初的热血和冲动过去了,此时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不得不承认夏云锦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这和打仗其实是一个道理。敌强我弱的时候,要做的是低调隐忍,积蓄力量,等待最有利的时机,一发即中。夏家明显的处于弱势,此时隐忍才是最佳的自保之道。 夏云锦见萧晋的神色总算没那么激动了,稍稍放下心来。这时才发现自己攥着他的衣袖,忙松了开来。脸颊莫名的有些发热。 好在隔着纬帽,萧晋并未留意到夏云锦的神色有异,他沉默了片刻,才低低的说道:“我现在还不是康王的对手。要想对付康王,必须得借助宁王的力量。不过你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为你向康王讨回这个公道。” 萧晋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丝毫不温柔不含蓄,就这么直接的说出心中所想。这样的话,甚至说不上是甜言蜜语。可她却立刻就读懂了这个承诺沉甸甸的份量。 对方可是大周朝权势滔天的皇子啊!与这样的人为敌,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只怕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他怎么可以这么随意的就许出了这样的承诺? “这是夏家的事情,”夏云锦定定神说道:“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何必掺和进来。” “夏家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萧晋很自然的接过了话茬。 ……夏云锦忽然发现,她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轻而易举的拒绝他的心意。面对那双明亮又坚决的眼眸,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夏云锦才轻轻的说了句:“你别冲动,也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萧晋默默的品味这句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夏云锦,似要透过那层面纱看清她此时的表情:“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夏云锦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心慌意乱,故作镇定的应道:“我是怕你太冲动惹祸。”语气还是像往日一样,带着几分刻意的不耐。 萧晋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好,我听你的。”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般暧昧? 夏云锦再一次庆幸有面纱遮着脸,就算脸红别人也看不出来。 两人低声说话的短短片刻,方全也冷静了下来,低声叮嘱方二郎道:“你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别再盯着那个人看了。要报仇,也得谋定而后动,现在绝不能惹来他的注意。” 方二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嗯字,用力将头扭到了一边。 他们自然不知道夏云锦到底和萧晋说了些什么,只见短短的片刻功夫,萧晋便随着夏云锦回转。要是有熟知萧晋脾气的人在这儿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惊讶成什么样子。 萧晋可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脾气上来的时候,能拦得住他的人几乎没有。可今天却被夏云锦短短的几句话就改变了心意…… 那个宗管事只出现了一会儿,不知道是顾忌萧晋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很快就离开了。 可他的出现,却让夏家的所有人都心浮气躁。 夏云锦定定心神,特地走到方二郎的身边,歉然的说道:“对不起方二哥,现在实在不是指认仇敌的好机会……” 方二郎迅速的接过了话头:“娘子不用说了,这点轻重我是知道的。” 夏云锦郑重的承诺:“日后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把这笔账讨回来。” 方二郎感动的应了一声,眼眶有些湿润。他现在终于知道爹为什么会对娘子这般忠心耿耿了。有这么宽厚体贴又仁义的主子,就算是他也甘愿为了夏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时间差不多了。王升荣顶着一张明显挨揍过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咳嗽一声说道:“马术比赛即将开始!由夏家王家周家各自准备骏马,若是大家也有意试试,可以自行挑选马……” 话倒是说的中规中矩,可众人一见他那张脸,哪里还能忍得住,窃笑的有之,窃窃私语有之。还有个别不厚道的,故意大声的问了句:“王大郎,你的脸是怎么了?该不会是驯马的时候被马踢了吧!” 围观的人顿时都哄笑了起来。 王升荣脸皮再厚,也禁不起这样的揶揄奚落,一张脸红了又青,面色精彩极了。 这样的马术比赛虽然是一大盛事,毕竟是三家私下联合举办的,没有官府的介入,算是私人组织的活动。负责维持秩序的也就是王家马场的伙计。有人出言奚落自家的主子,那些马场伙计虽也觉得恼火,却无人敢出面阻止。 一时之间,说笑声四起,颇有几分愈演愈烈的架势。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夺魁 王升荣丢人现眼自然是大快人心。可要是任由这样的情势演变下去,今天的马术比赛也别想再举行了。 周安咳嗽一声,走到王升荣身边,笑着圆场:“众位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看赛马,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开始了。” 方全也挺身而出,含笑说道:“我们夏家已经准备了最好的马,若是各位有兴致,不妨到这边来挑一匹。若是有谁能骑着夏家的马夺冠,我们夏家就会以这匹马相赠!”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了众人的叫好声,顺利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骏马上来。三家马场的马各自用了不同颜色的马鞍,夏家用的是黑色马鞍。 不用说也知道,涌向夏家马队的人最多。 王升荣心里那个恼恨交加,就别提了。可方全是打着为他解围的旗号,顺便替自家的马打广告赚吆喝,他有心挑刺也挑不出口。 更可恨的是,方全还一脸关切的问道:“你脸上的伤不要紧吧!” 王升荣下意识的看了卓然立在夏云锦身边的少年一眼,只觉得脸上的伤更疼了,口中却有些僵硬的应道:“不要紧,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方全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里快意之极。 萧晋见众人都在挑马,准备参加马术比赛,一时技痒,笑着问道:“敢问夏娘子,若是骑马夺了头筹,有什么奖励?” 夏云锦见他一脸的跃跃欲试,不由得莞尔一笑,语气也轻松欢快起来:“奖励自然是有的。骑马夺冠的人,会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银。前十名的则有五十两。还有,你挑中的那匹马就是你的了。” 这样的奖励也确实算得上丰厚了。不说赏银,就是一匹上好的马,也是所费不赀。 萧晋挑了挑眉,言语中不乏调笑之意:“有这样的重赏,那我一定得全力以赴了。如果我能骑着夏家的马为夏家夺冠,这奖励就再加上一条。”说着。忽的凑近,迅速的低语一句:“让我亲一下如何?” 夏云锦还来不及羞恼的啐他一口,萧晋便哈哈一笑,转身去挑马了。 夏云锦用力的瞪他的背影一眼,想生气,不知怎么的却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 待众人都挑好了马,剩下的马则有各家的伙计骑着,加起来足有*十匹骏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马匹老老实实的在起跑线上待着。负责发号令的伙计。用力的喊了声“开始”。几十匹骏马便同时跑了出去。 马匹优良自不必说,有胆子一试身手的也都是骑术不错的人。因此,骏马虽然多,却并不混乱。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分出了快慢。当先的几匹骏马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在场的人几乎都围拢了过去,努力睁大了眼欣赏骏马飞驰的英姿。夏云锦也不例外,在丫鬟们的拥护下,踮起脚尖张望。骏马都跑的极快,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她就是踮着脚尖也看不到萧晋的身影。 桃花故意笑嘻嘻的问道:“娘子,你这是在看谁?” “这还用问,”小茉莉抢着答道:“当然是在看世子爷的英姿了。” 夏云锦立刻矢口否认:“我才不是在看他,我是在看我们夏家的马。” 口是心非!丫鬟们不约而同的掩嘴笑了起来:“是是是。娘子肯定是在看马,绝不是在找世子爷的身影。” 夏云锦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坚决不让自己脸红。 马术比赛比的不仅是马的速度,还有马的耐力。所以,须得绕着马场跑上十圈才行。一圈就足足有几千米。等了一会儿。领先的马已经跑了过来。 领先的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马上的少年也是一身黑衣,眼睛亮若繁星,唇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的骑术显然十分高明,只是松松的握着缰绳,双腿轻夹马腹。甚至还有余暇在人群中搜索夏云锦的身影,然后飞快的冲她笑了一笑。 “世子爷真厉害,才第一圈就领先了。”小茉莉兴奋的嚷着。 事实上,别说是小茉莉了,就连夏云锦也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的流动,整个人都紧张兴奋了起来。 第二圈,第三圈……随着时间的流逝,马匹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领先的和落后的骏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萧晋依然保持着遥遥领先的优势。 其实,若论马匹优劣,这些马相差真的不算大。都是各家马场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良马匹,腿力和耐力都差不多。在这样的时候,骑马之人的骑术如何就成了比赛的关键。萧晋自幼习武骑马,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也不为过。骑在马上游刃有余,明显比各家马场的伙计强了不止一筹。 马俊人更俊,简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不少女眷都在低声窃窃私语:“这个少年郎是什么人?” “快看,他骑的是夏家的马呢!看来,这一次又是夏家的马独占鳌头了。” “是啊,还是夏家的马最好……” 夏云锦耳尖的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至于到底是在为夏家的马骄傲,还是在为那个耀目夺人的少年骄傲……呃,这个就不要分的那么清了吧!反正萧晋现在骑的是夏家的马,他赢了也就是夏家赢了啊! 夏云锦很快的说服了自己,然后欢喜又激动的将目光一直凝聚在萧晋的身上。看着他在阳光下策马飞驰,看着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第一个跑完了十圈到达了重点,看着他漫不经心的下了马额上满是汗珠,看着他笑着向自己走来。 “我拿了第一。”萧晋冲她挑眉一笑,声音里有些倦意,更多的却是自信和傲然:“你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 夏云锦一怔,脱口而出道:“我答应过你什么了?”话一出口,就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话。 让我亲一下如何? 夏云锦的脸腾的就热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碍着丫鬟们都兴致盎然的竖着耳朵正大光明的偷听,她大概早就忍不住骂人了。 萧晋绝不会承认自己很喜欢看她气红了俏脸瞪着眼睛要骂人的样子,很坏心的又加上了一句:“今天暂且记下,以后有空了我再去夏家拿我该得的‘奖励’。”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适合,他其实很想现在就要“奖励”。 夏云锦再也忍不住了,啐了他一口,转过头就不理他了。 萧晋扬起唇角,笑的愉快极了。 朱掌柜还在那边等着所有的马都跑完十圈,以便计算最终的成绩。方全却已经神色激动的走了过来,一脸笑容的道谢:“多谢世子爷,为我们夏家夺了这次赛马的头筹。” 说实话,就算没有萧晋,夏家获胜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可人家堂堂世子爷竟然肯纡尊降贵的参加了这样的比赛,至少也得诚挚的道声谢吧! 萧晋心情好,连带着看方全也十分顺眼,和颜悦色的应道:“夏家的马确实十分优良,腿力耐力都很好。上一次我们神机营的新兵演练,骑兵用的正是夏家的马。我以后会和兵部打个招呼,以后神机营要马,直接就要夏家的马。” 方全精神一振,连连道谢:“多谢世子爷。” 萧晋唇角含笑,目光却已经移到了夏云锦的身上。 方全何等的精明老道,立刻投其所好,殷勤的笑道:“不知世子爷今日是否有空,小人斗胆,想请世子爷一起去酒楼吃午饭。” 世子爷果然很赏脸,欣然点头应了。 夏云锦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看了方全一眼,目光里分明有一些嗔怪的意思。方全却面不改色。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娘子对世子爷并非无动于衷。或许是碍于身份差别,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裹足不前。他适时的推波助澜一把,也是希望娘子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意。 那一边的赛马已经基本都结束了。三家马场的管事凑到一起,开始计算每匹马所得的名次。 不过,此时的夏云锦已经不用再关注这些了。夏家已经夺了第一,之后的马也有几匹成绩极好。这一次赛马,夏家已经出尽了风头。已经有不少客商开始找朱掌柜和方全寒暄说话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了。 …… 萧晋正要凑到夏云锦身边说话,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的跑了过来。 萧晋皱了皱眉头,静待那个高大的身影跑过来,略有些不快的问道:“我出来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今日不要来打扰我了吗?” 石侍卫苦笑一声:“世子爷,小的也不想来打扰。可郡王亲自到府里来找你,问不出你的行踪就不肯走。小的也是没办法,只好领着郡王到这儿来找你了……” 武濬竟然也来了!他这么急匆匆的找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自己。 萧晋眸光一闪:“他人在哪?” 石侍卫应道:“郡王就在马场外等候。” 第一百七十二章 轻生 石侍卫这么高大惹眼的身影,夏云锦自然不会忽略。 她离了几米远,听不清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不过,萧晋皱着眉头的样子却清晰的落在她的眼中。 夏云锦心里正暗暗奇怪,却见萧晋大步走了过来,说道:“我有点事,得暂时先走一步。下午若是有空,再去找你。” “谁要你来找我了。”夏云锦照例要嘴硬一句,却又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萧晋本不想说,可听到夏云锦语气中的关切之意,瞬间又改了主意:“郡王特地跑来找我,大概是有要紧的事情,我现在就过去见他。” 以武濬的性子,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是不会这般急切的找他的。 夏云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默默的让了开来。看着萧晋大步离开的身影,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怅然。然后迅速的将这丝不该有的情绪挥开。 她才没有舍不得他呢! …… 萧晋刚一走出马场,就看到了武濬。待看清武濬难看的脸色和紧紧皱着的眉头时,萧晋不由得暗暗心惊,忙走过去问道:“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神机营出乱子了?” 武濬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说道:“不是,是秀儿出了事。” 萧晋毫不遮掩的松了口气:“你这么急匆匆的找来,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是神机营里的将士闹出什么乱子来了。”以武秀儿的性子,能闹出多大动静来。 后面一句话虽然没说出口,却在萧晋的脸上表露无遗。 武濬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叹道:“六郎,我知道你不喜欢秀儿。是秀儿一厢情愿的恋慕你。所以,你拒绝了她的心意,我从未怪过你。可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总希望她能嫁一个如意郎君。我为她定下了和罗三郎的亲事,也都是为了她好。她一直和我闹腾,我一气之下。便将她关在了府里,不让她出府,免得她一个冲动跑来找你。可我没想到,她就是不肯死心。昨天晚上和我吵了一架之后,就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到了半夜里,竟一个人悄悄的打算悬梁轻生,好在丫鬟们听到动静,及时的救下了她……” 萧晋听到这儿,也笑不出来了,浓眉皱了起来:“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解救的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今天早上却又不肯吃饭。我问她到底要怎么样。她只说想见你一面。”武濬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六郎,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你就去见秀儿一面吧!让她彻底死了心。日后安安分分的嫁人过日子。” 说到后来,语气中已经多了一丝央求的味道。 萧晋哪怕是铁石心肠,也拒绝不了武濬这样的请求,思忖片刻便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和你一起去看她。不过,我得丑话说在先,我这个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的郡主不快,也是没办法的事。” 武濬现在只求萧晋和他一起去见武秀儿。哪里顾得上这些细节,不假思索的应道:“只要你能彻底打消她的痴心妄想,不管你说什么都随你。” 彻底打消武秀儿的痴心妄想吗? 萧晋眸光一闪,忽的生出一个好主意来,附耳过去低语数句。 武濬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狠狠心点了头:“好,就依你的主意。” 萧晋立刻转头,吩咐石侍卫一声:“你现在就进马场里,去请夏娘子过来,就说郡王和我有要事请她帮忙。” 石侍卫一愣,旋即领命去了。 …… “有事请我帮忙?”夏云锦听到这样的话,也是一头雾水:“郡王和柿子爷会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石侍卫恭敬的应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娘子过去问一问自然就知道了,”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应了下来。吩咐腊梅去告诉方全一声,自己则领着荷花桃花两个丫鬟一起出了马场。 武濬和萧晋正并肩站在一起,见了夏云锦,两人立刻停止了说话。 夏云锦走上前,正要行礼,武濬立刻说道:“夏娘子不必多礼。”看萧晋现在的样子,日后必然是要娶夏云锦过门了。就算是冲着萧晋,也要对夏云锦客气些。 果然,他这个举动几乎立刻就博得了萧晋的好感,眼中也有了笑意:“郡王,接下来的事情就留着我和夏娘子说吧!” 武濬迅速的点点头,便走开了几步。 萧晋这才迅速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现在我得去郡王府一趟,去见那个闹腾不休的郡主一面。”说到后来,萧晋的语气里已经透出了几分不快和不耐。 夏云锦乍然听到这样的事情,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位明珠郡主还真是能闹腾。第二个念头则是,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要去郡王府只管去就是了,告诉我干什么。”夏云锦不以为然的说道。 萧晋挑眉说道:“当然和你有关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拒绝了她的心意。她也不会闹着要轻生。归根究底,事情的起因还在你的身上。”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喂,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这事压根和我就没半点关系,你可别把我扯进去。”心里那种越来越浓的不妙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她越是想撇清,萧晋就越是不放过她:“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郡王府,只有彻底打消了郡主的念头,我和你才能清净消停些。” 对于他厚颜无耻的将两人扯在一起的行为,夏云锦已经懒得再吐槽了,只面无表情的应了句:“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去?” 萧晋似笑非笑的反问:“难道你希望她不死心,日后再跑到夏家去找你?” ……不得不说,这句话真的戳中了夏云锦的罩门。以武秀儿的任性来看,若是寻到了机会找到夏家去真的是极有可能的事情!这种糟心事,她可不想让夏家的人知道一星半点,更不想让萧氏也因此烦心。 思来想去,好像确实只剩和他一起去郡王府这个选择了。 夏云锦不怎么情愿的问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去一回。不过,我先声明,到时候我可不会和她面对面的说什么,最多就是露个脸。你也别趁机乱说,我可是半个字都不会承认的。” 萧晋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下来,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他现在也稍稍摸清了她的性子,口中说的未必就是心里想的。所谓的口是心非,说的就是她了。 如果她真的对他没半点好感,是绝不会同意和他一起去郡王府的。 萧晋喊了武濬一声,冲他点了点头。 武濬精神一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大步走上前来,郑重的向夏云锦道谢:“多谢夏娘子不计前嫌,肯去郡王府一趟。” 武濬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倒让夏云锦觉得刚才不该这么犹豫踌躇了,忙含笑应道:“郡王实在太客气了,小女子什么都没做,当不起郡王的谢意。” “夏娘子肯去郡王府已经足以让我承情了。”武濬正色说道:“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夏娘子直言,我绝不会推辞。” 夏云锦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萧晋已经很顺利的接过了话茬:“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有我在,她哪里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夏云锦:“……” 武濬:“……” 萧晋又催促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去郡王府。说不定还能赶着吃午饭,不然午饭可就迟了。” …… 武濬和萧晋骑着马,夏云锦坐上了夏家的马车,一路去往郡王府。 一路无话,待赶到郡王府的时候,果然已经到了正午。不过,这个时候武濬绝没有招呼萧晋吃午饭的心情,立刻就领着萧晋和夏云锦去了武秀儿的院子。 刚一踏进院门,便见一个丫鬟愁眉苦脸的端着饭菜走了出来。上面的饭菜显然纹丝未动过。 武濬沉着脸问道:“郡主还是不肯吃饭吗?” 那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应道:“郡主说,如果郡王没回来,她就一直都不吃。” 武濬的脸又难看了几分。武秀儿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他没能把萧晋找来,她是打算一直绝食下去了…… 当着萧晋的面,武濬着实有几分难堪。可事情到了这份上,难堪不难堪的已经顾不上了。武濬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道:“六郎,你和夏娘子先稍候片刻,我进去和秀儿说一声。” 总得先交代一声,免得武秀儿毫无心理准备,激动之余再出丑什么的。 萧晋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夏云锦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武濬很快就进了武秀儿的闺房,武秀儿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见武濬来了,眼睛稍稍亮了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萧六哥来了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当断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哪怕武濬心里此刻再不痛快,也依然按捺着火气应道:“来了。” 武秀儿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刻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我现在就去见他……等等,快些让人来给我梳妆。”她这副憔悴又邋遢的样子,怎么可以去见萧晋。 武濬没有阻止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同来的还有夏娘子。” 武秀儿的惊喜瞬间凝结,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她怎么会来了?”头脑里一片乱哄哄的,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的,萧六哥不会这么对我的……” 武濬揉了揉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秀儿,你现在总该明白了。萧晋对你是真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不然怎么会特地要带上夏娘子一起过来。你现在还是想见他吗?” 武秀儿嘴唇轻颤不已,脸色愈发苍白,半晌才决绝的说道:“是,我还是要见他一面。”不亲自问清楚,她怎么能甘心! 分明是可以预期的自取其辱! 武濬无奈的叹息,狠狠心说道:“好,你寻死觅活的要见他,我也把他带来了。不过,这是最后一回。过了今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着嫁到平西侯府去,绝不能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再有下一回,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铁石心肠。就算你在我面前上吊自尽,我也绝不救你。” 武秀儿咬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 夏云锦和萧晋在外等了片刻,却迟迟没见武濬出来。 夏云锦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这个明珠郡主到底在磨蹭什么,该不是不想见你了吧!”想想也是,要是换成了是她,知道一心恋慕的男子带了另一个女子来见自己,不气的内伤才是怪事。哪里还有勇气再出来见人。 萧晋扯了扯唇角,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倒是巴不得她现在就老实消停了,别再给我添乱了。” 原本特地抽出了一天的时间来,是想借机和夏云锦培养感情。谁耐烦来见这个任性刁蛮自以为是的明珠郡主! 萧晋语气中满满的不耐。夏云锦自然能听得出来,心里涌起莫名的愉快,口中却道:“喂,你也未免太心狠了吧!人家堂堂一个郡主为了你寻死觅活的,你就半点都没动容没心软吗?” 萧晋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还真以为她是想寻死吗?要是真想死,法子多的是,怎么可能这么巧的就被身边的丫鬟察觉,分明就是故意闹腾,想逼着郡王来找我而已。对这种不知轻重任性胡闹的女子。我凭什么动容凭什么心软。再说了。她现在已经定下了亲事。婚期也在商定中。若是我真的表现出犹豫了,才是害了她。” ……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夏云锦纯粹是斗嘴成了习惯,明明萧晋说的有道理。也要故意挑刺:“说的倒是轻巧,待会儿见了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狠下这个心。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对你倾心,你敢你心里就没半点窃喜吗?” 萧晋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笑了。 夏云锦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虚张声势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 萧晋半点都不忌讳的靠近她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吃味了吗?” “想的美!”夏云锦想也不想的否认:“我才没有吃味。我巴不得你快点和别的女子成双成对。以后别再来骚扰我。” 萧晋早就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了,闻言也不恼,反而低声笑了起来:“真可惜,这个我可做不到。” 两人靠的极近,低声说话的样子很是亲昵。这样的神态正好落在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武濬和武秀儿的眼中。 武濬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叹一声。他和萧晋相识多年。对萧晋的性子再熟悉不过。那个骄傲又任性的少年,分明是真的动了心动了情,所以眼角眉梢才会那样的温柔。就连唇角的那一丝笑容也温软的不可思议。 武秀儿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在亲眼目睹这一幕之后,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愣在原地,连迈步的力气都没了。 上一次见到萧晋和夏云锦在一起说话,还是在宁王府里。那一次的时候,她的心里还存着希望,以为自己将会是萧晋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是质问都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可这一回,她却是绝望的孤注一掷,希望用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为自己争取。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给了她当头一棒! 萧晋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他真心喜欢的,是那个低贱的商户之女…… 夏云锦耳尖的听到了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在武秀儿震惊伤心落寞的眼神中,陡然发现自己和萧晋靠的太近了,神态……好像也太亲昵了。 夏云锦略有些懊恼的退开两步,和萧晋拉开距离。 萧晋对她这样的举动显然不太愉快,瞄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武濬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让你们两个久等了,进去说话吧!” 萧晋随意的应了一声,随着武濬向里走。走了没两步,又特地放慢了脚步。显然是要等夏云锦一起进去。 夏云锦清晰的感受到来自武秀儿的两道嫉恨的光芒。原本还有几分心虚和歉意的,此时反而尽数都抛到了脑后。其实,萧晋有句话说的很对。既然他对武秀儿没有半点好感,倒不如当断就断。此时的冷酷无情,最多就是让武秀儿痛苦上一阵子。总好过将来牵肠挂肚! 进了屋里之后,武濬立刻吩咐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去。 萧晋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顺便亲昵的招呼一声:“锦儿,你坐我身边。” 这个可恶的家伙!又开始替她拉仇恨值了!没见武秀儿眼里都快喷出火星来了吗? 不过,这个时候总不能拆他的台!夏云锦颇有几分憋闷的配合,打定主意接下来把自己当背景,半个字都不说。 武濬也招呼神情僵硬的武秀儿坐下:“秀儿,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下。” 武秀儿深呼吸口气,走到武濬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定定的落在萧晋的身上:“萧六哥,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萧晋一脸淡漠的应道:“郡主想说什么不妨现在说。” “可是,我想说的话,不想让外人听见。”武秀儿故意加重了外人那两个字,又刻意的看了夏云锦一眼。言下之意很清楚。 萧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略显冷酷的笑意:“明珠郡主说这话真是有些奇怪了。若说外人,也该是你。锦儿对我来说,可不是外人。” 武秀儿的俏脸顿时煞白,死死的咬着嘴唇,眼泪盈然。 从理智上来说,武濬很清楚萧晋这样的态度才是最好的。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受这份冷落屈辱,做兄长的心里也着实不是个滋味。权衡片刻,武濬终于有了决定。 武濬站起身来,冲着夏云锦笑道:“夏娘子,我有些话想和你私下说,不知可否移步到隔壁?” 想说话是假的,想趁机支开夏云锦才是真的。 夏云锦几乎立刻就领会了武濬的用意,不由得暗叹一声。武秀儿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处处为她设想周到的哥哥。就算冲着武濬的这份心意,夏云锦也不想拒绝,于是欣然应了。 萧晋不满的看了武濬一眼。武濬只当没看见,和夏云锦一起离开去了隔壁的屋子里。 …… 刚一站定,武濬便立刻张口道歉:“对不起,秀儿自小任性,说话不好听,让夏娘子受委屈了。” 夏云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郡王严重了。我并没觉得受委屈。”一直留在那儿才是真正的折磨。能躲出来不知多轻松。 武濬见她如此坦然自若,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敬重。别的不说,单是心胸和气度,这位夏娘子就远胜过秀儿了。说实话,换成是他,他也会喜欢眼前的娘子,而不是选择自己那个刁蛮任性眼高于顶的妹妹。 武濬默然片刻,才笑着说道:“我和六郎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夏云锦有心解释几句,转念一想,萧晋这个时候正在和那位明珠郡主“沟通”。她若是向武濬解释两人的关系,只怕那个明珠郡主知道了会继续不死心的纠缠下去。所以,暂时还是维持这个误会吧!就当是她好心做一回善事了! 于是,夏云锦含糊不清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武濬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对了,我听说六郎为了你,和家人吵过几回,关系闹的很僵。这都是真的吗?” ……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郡王,忽然变身成了嗜好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夏云锦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非常干脆的答道:“对不起,这些事情我不清楚。”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喜欢 武濬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六郎和家里闹的这么厉害,就算日后娶你过了门,他的家人也必然会刁难你。你想过这些吗?” 换个现代装,手里再拿个话筒,武濬活脱脱就是八卦娱乐频道主持人的造型。 夏云锦继续面无表情的应道:“郡王想多了。”她没打算嫁给萧晋,更没打算和他那些家人相处,谢谢! 若是换了常人,看到夏云锦如此冷漠的态度,早该知难而退了。奈何英武郡王天生好八卦,这点程度的冷淡压根打消不了他的执着:“对了,还有我堂兄宁王,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今后若是成了姻亲,再见面岂不是尴尬。” ……她好后悔答应武濬到这边的屋子里来!!! 相较之下,萧晋和武秀儿之间的气氛可就要冷凝多了。 没了外人在场,武秀儿也没了任何的顾忌,就这么痴痴的看着萧晋。 萧晋略有些不耐的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怎么又一个字都不说了?” 因为她实在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了,贪婪的想让这一刻维持的更久一些。武秀儿咬着嘴唇,暗暗给自己鼓气,直视着萧晋的眼睛问道:“萧六哥,我们自小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的相识相处,你对我就没有动过半点心吗?” 这么一个美丽骄傲的少女,此时抛开了所有的骄傲,近乎乞怜的看着他。足以让任何一个少年动容。 可惜,活了两辈子的萧晋,从来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对于不喜欢的人,他只用简短的一个词就打发了:“没有。” 武秀儿强忍着没掉下泪来,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为什么?是我不够美吗?还是我不够好?” 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萧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淡淡的说道:“你出身高贵,长的美丽,又极有才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要听的就是这些,我可以说给你听。可你再美再好,和我也没有半点关系。听懂了吗?” 武秀儿苦苦隐忍的眼泪,在听到这番绝情的话语之后,终于簌簌的落了下来。美人垂泪,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风情。遗憾的是,萧晋的心里只有不悦和不耐,压根连半点要哄她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任由武秀儿抽抽搭搭的哭了许久。 武秀儿到底还是不甘心,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问道:“是因为夏云锦。所以你才会这么干脆的拒绝我吗?” 萧晋想了想。很坦白的应道:“和夏云锦没什么关系。即使没有她,我大概也不会娶你。” 在前世的时候,傅氏就曾经追问过他的心意。那个时候的他,只热衷于战场和军营。对男女情爱兴致缺缺。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便在傅氏给定的人选中,选了傅文怡。倒也不是他有多喜欢傅文怡,只是觉得娶一个性格柔顺的妻子更好些。骄傲又任性张扬的武秀儿,从来都没入过他的眼。 再也没什么能比这句话更伤人了! 武秀儿的自尊心几乎碎成了一片一片。萧晋英俊之极无情之极的面孔如此的清晰,却又瞬间变的模糊。 萧晋实在不耐看着一个少女哭泣,冷然的说了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起身便要走。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你。”武秀儿哽咽的声音传来:“夏云锦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提到夏云锦,萧晋冷然生硬的表情陡然柔和了许多,眼中也有了一丝不自觉的温柔:“她其实没什么好。长的虽然不错,可脾气并不好,经常对我大呼小叫的。说话口是心非,又对我不屑一顾。根本就不想嫁给我。” 武秀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哭泣也忘了。 萧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要是问我喜欢她哪一点,我还真的说不上来。我也没有细想过这些。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刹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喜欢上她了。总之,我既然中意她,就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就是这么简单!” 一开始,他是憎恶那个叫夏云锦的女子的,从第一次见面就没给好脸色。之后的几次接触,两人更是针锋相对,颇有几分硝烟弥漫的意味。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思开始越来越多的放在她的身上。疑惑着她身上惊人的变化,迷惑着她无意间散发出的光芒。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就醒悟过来。 原来,他已经喜欢上她了。 他不是一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也不太理的清楚心中复杂的情绪变化。可天性中的果决和霸道,却比他的思绪更快一步的做出了决定。硬生生的从宁王的手里抢走了她。即使后来和家人争吵,他也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所以,喜欢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真的很简单。无关家世,无关容貌,无关性格,就是一种感觉而已。 萧晋说完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次,武秀儿没有喊住他,泪眼摩挲的看着那个英挺的少年身影在眼前消失。 她终于可以真正的死心了…… 萧晋说完这一大通话,只觉得身心舒畅。像是甩掉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包袱,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不过,这份好心情在看到武濬和夏云锦言谈甚欢之后,顿时消失了大半。 武濬不知说了什么,逗的夏云锦轻笑了起来。那抹甜蜜又可爱的笑容,落在萧晋的眼中可就不是滋味了。他有些愤愤不平的想道,她还从没这么对他笑过,现在却对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笑的这么妩媚这么可爱。 还有武濬,懂不懂什么叫兄弟妻不可戏!竟然仗着一张利索的嘴皮逗她开心,真是太气人了! 萧晋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立在门边:“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竟说的这么投机。”他从来都懒得隐藏心思,那抹不悦已经清晰的浮在了脸上。 夏云锦懒得理他,武濬忍住笑,对醋劲大发的某人解释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而已。” 萧晋斜睨他一眼,走了进来,然后在武濬和夏云锦的中间站定,用自己的身形遮挡了夏云锦。司马昭之心,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夏云锦渐渐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抽疯举动,虽然有些气恼,却也没放在心上,将头扭到了一边。 武濬却是第一次目睹萧晋的醋劲之大,几乎忍不住笑意。不过,萧晋只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大半:“我和郡主已经说清楚了。” 武濬收敛了笑意,郑重的道了声谢:“六郎,谢谢你!”如果不是碍着他的颜面,以萧晋的脾气,绝不可能来见武秀儿这一面。更不会浪费口舌让武秀儿彻底死心。 萧晋毫不客气的领受了这声谢:“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会记得找你还回来的。” 武濬哑然失笑,用力的捶了萧晋一拳。萧晋笑了笑,也同样用力的还了一拳回去。 有些话不用再多说,彼此自然都心知肚明。武秀儿的事情确实是个遗憾,可这并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之间的情谊。 武濬真诚的邀请道:“已经正午了,你们两人在府里吃了午饭再走吧!” 萧晋不假思索的拒绝:“不用了,你有这闲空,不如去看看郡主,顺便哄一哄她。”说实话,武秀儿和他也算自小一起长大,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几分兄妹之情。他狠下心来冷言冷语的拒绝,也是真心为了武秀儿好,不想让她抱着幻想和期待活下去而已。 现在事情解决了,想到武秀儿刚才哭的凄凄惨惨的可怜样子,总算又生出了一丝丝恻隐之心。 武濬略一犹豫,便点头应下了。匆匆的送了两人一程,便回去哄自家的宝贝妹妹去了。 夏云锦看着武濬急匆匆的身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郡王确实是一个爱惜妹妹的好兄长。”有这样的兄长,武秀儿真有福气。 萧晋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轻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酸味:“你才和他说了几句话,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开始觉得他好了?我时常在你面前打转,你怎么就没察觉出我的好处?” 就像个闹腾着要吃糖的孩子,却偏偏一直没吃到嘴,时不时的就露出几分不满。 夏云锦看着这样的萧晋,既觉得恼怒,又有几分好笑。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她这到底算是态度渐渐软化了,还是故意在气他? 萧晋一边思忖着,一边大步追了上去。然后,厚颜跟着一起去了夏家,在夏家蹭了一顿午饭之后,又想忽悠夏云锦去划船。被夏云锦以忙碌为借口无情的拒绝了,才不怎么情愿的告辞走人了。 回到安国侯府之后,萧晋的心情还算不错。直到绿蔓战战兢兢的来禀报:“世子爷,夫人命人来请你去荣德堂,说是有事要和你商议。”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让步 萧晋不快的拧起了眉头。 自从那一次和母亲傅氏摊牌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傅氏就要试着说服他一回。他听了嫌烦,索性在军营住了半个多月没回来。这一回偶尔告假一天,没想到又被傅氏逮了个正着。 也罢,总归是自己的母亲,闹的太僵硬了总是不好。去听她啰嗦几句,也算尽了回孝心。 萧晋打定了主意,也没怎么犹豫,立刻就去了荣德堂。 果不其然,刚一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傅氏就开始老生常谈了:“六郎,你喜欢那个夏云锦,娶她为侧室,照样是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进门来,也不算委屈了她。明珠郡主如今已经定下了亲事,和你是没缘分了。我打算过些日子回去一躺,和你的舅母提一提你和文怡的亲事……” “母亲,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萧晋忍着不快,淡淡的说道:“我想娶的人是夏云锦。” 傅氏对这句宣言已经听的近乎麻木,不再像一开始听到的时候那样气血翻涌怒气不息。这么多天来的僵持足以让她看清萧晋的决心,也让她愈发的焦虑。 萧晋自小就是个胆大妄为又任性倔犟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要是硬是为他定下亲事,只会惹来他更大的反弹。到时候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来,可就真的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所以,她只能放下身段,软言劝说:“文怡和你自小一起长大,知书达礼,性情温柔,又有容人之量。绝不会为了和妾室争宠就闹的家宅不宁。你若是担心夏云锦过门会受委屈,我这个做母亲的现在就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绝不让任何欺负了她。这总行了吧!” 说出这样一番话,傅氏自觉已经让了一大步了。她本来对夏云锦就没什么好感。那一次在宁王府质问不成反而受了一通奚落,更被傅氏视为一大羞辱。如果不是萧晋坚持不肯让步,她压根就不会同意夏云锦过门。 萧晋对傅氏的让步却显得无动于衷,再一次重复自己已经说过了许多次的话:“我不会娶别的女子,只娶她一个。” 傅氏被噎了一下,怒气嗖嗖的涌了上来,语气再不复刚才的平和:“你未免也太任性了。终身大事,历来都是由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你拿主意。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去傅家提亲。你必须娶文怡为妻。” 说到后来。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萧晋挑了挑眉,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母亲就这么想看到傅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你如果硬是要提亲,那我后脚就登门去退亲。到时候傅家被人耻笑,文怡表妹名誉受损。今后嫁不出去,可不能怪我。只能怪母亲一意孤行!” “你……”傅氏气的脸都涨红了,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偏偏她心里清楚的很,以萧晋的性子,这些话绝不是威胁。他真的很有可能做得出来。 当年萧晋只有十岁的时候,要随父亲一起上战场。所有人都只当笑话听,没人拿他的话当回事。没想到,到军队出发的那一天,萧晋竟然真的跟了去。安国侯惊诧之余。又觉得骄傲得意,竟真的带他上了战场。而萧晋也丝毫没辜负众人的期待,第一次在战场上亮相就亲手杀了几个敌人。名噪京城,轰动朝野。就连皇上也十分欣赏他的年少英武,自后便允了他正式带兵杀敌。萧晋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大周朝最年轻最勇武的武将了。这份军功,不是恩荫,而是萧晋自己实打实的挣来的。 后来,萧晋又被任命为神机营的副指挥使。和武濬一起统领足有五万人的神机营。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傲人的仕途前程,足以令安国侯府的所有人为之骄傲。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为有这么一个优秀出色的儿子骄傲不已。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儿子太优秀太有主张了,也不免令她头痛。别的事情也就依着他了,这可是他的终身大事。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早早就请立了世子。他的正妻就是世子妃,是将来的安国侯夫人。怎么也得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才能配得上这个位置吧! 想到那个口舌犀利胆大妄为丝毫不把她放在眼底的夏云锦,傅氏心里就像被什么堵着似的,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萧晋见傅氏气成了这副样子,总算有了点做儿子的良知,放软了声音道:“母亲,你一直都疼我,什么都依着我的心意。这一次也依了我吧!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每天朝夕相对共度晨昏,还得生儿育女。总得娶我喜欢的女子吧!你硬是要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我当然不乐意。以后说不定就直接住在军营,再也不回家了。或者是干脆领兵出征,去边关守个十几年不回来,到时候你想抱孙子都不可能。”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中了傅氏心里最脆弱的一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 身为勋贵武将,在享受了常人难有的荣华富贵的同时,肩上负着的责任也是沉甸甸的。因为边关时常有战事,镇守边关的武将几年不回京城是常有的事情。丈夫安国侯就是这样,常年领兵征战,极少回来。府里那几个侍妾几乎就是摆设,她这个正妻也是常年独守空房。这么多年就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如今萧家长房就萧晋这么一棵独苗,二房三房子嗣也不算多。万一萧晋一气之下真的领军出征,闹个几年不回京城可就糟了…… 萧晋见傅氏彻底不吭声了,便知道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又故意危言耸听道:“我们侯府门第已经足够高了,又和平西侯府宁王府都是姻亲。说是权侵朝野也不为过。皇上口中不说,只怕心里早就顾忌上了。如果我娶一个身份低一些的妻子回来,也能降低皇上的戒心。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傅氏面色又是微微一变,显然被萧晋这番话打动了。 可让她就这么点头答应,心里又实在有些不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六郎,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表妹吗?她可是一直都倾心于你……” 萧晋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傅氏:“我一直都拿她当妹妹看,从没生出过半点男女之情。” 前世他虽然娶了傅文怡过门,可是聚少离多,夫妻感情十分淡漠,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一世,如果没有遇到夏云锦,或许他不会介意娶谁为妻。男女情爱对他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已经遇到了喜欢的那个人。他想过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那样的渴盼,既陌生又强烈,甚至连他自己都为之讶然。 萧晋深呼吸口气,忽然跪了下来:“母亲,你就成全我这份心意吧!容我任性这最后一回。”目光炽热而恳切,眼睛亮的惊人。 傅氏显然被他的举动惊到了,怔怔的看着他。傅氏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所以更清楚的知道,此时的他是多么的认真。他是真的要娶夏云锦为妻…… 傅氏的声音里有几分苦涩:“如果我就是不答应你,你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领军出征,不回京城了吗?” “是。”萧晋面不改色的应道。 傅氏哑然,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事我会派人给你爹送个信。如果他也点头同意,我也不阻拦你了。” 总算是松口了。 萧晋咧嘴笑了起来:“多谢母亲成全。父亲那边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早就命人给爹送了信过去。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回信就该到了。” 傅氏忍不住轻哼一声:“你倒是真的有心了。”竟连送信一事都瞒着她。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鬟匆匆的进来禀报:“启禀夫人,侯爷让人送信回来了。” 傅氏定定神,吩咐道:“让送信的人现在就来见我。” …… 安国侯领兵在外,每个月都会定时的送家书回来。如果家信混在军事邸报里一起送到京城,当然会快上许多。不过,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安国侯是绝不肯做的。宁愿让人一路快马送到京城来。一来一回大概要耗上大半个月的功夫。 傅氏亲自见了来送信的将士。 那个将士一路风尘仆仆,满脸的倦色,见了傅氏忙上前行礼。然后将信奉上。 傅氏接过信,打起精神温和的说道:“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明日我有空再喊你过来问话。” 那个将士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傅氏无心和萧晋说什么,立刻将那份信拆开看了起来。这封家书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很快就看完了,可傅氏却反复的看了几遍,面上俱是不敢置信。握着信纸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萧晋没有探过头去看信上了写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如愿 萧晋几乎有九成的把握,父亲在犹豫一番之后肯定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大半个月之前,他暗中命人送信给父亲。在信上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想成亲一事。对着父亲,当然不需要向母亲这般费尽口舌,只是很坚决的强调非夏云锦不娶。列举的几条理由中,其中有这么一条。 安国侯府手握重兵,看似风光显赫,其实已经如履薄冰,极易遭来皇上的猜忌。而且,以安国侯府现在的声势,已经完全不需要联姻这样的手段。在这样的情形下,娶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或许比娶一个世家勋贵之女更合适。 萧晋很了解父亲安国侯的性情脾气。常年在战场杀敌的人,见惯了生死,心也会渐渐变的麻木冷硬。对门户之见也会淡薄很多。而且,自己已经表现出了强硬的非夏云锦不娶的态度,安国侯不会为了这件事就和唯一的儿子闹翻脸。 …… 傅氏深呼吸几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萧晋:“六郎,你父亲同意这门亲事了。” 萧晋笑了一笑,笑容里颇有几分傲然自得的意味:“我知道,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傅氏的眼神复杂极了,看着萧晋笑的灿烂开怀的样子,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门亲事。 萧晋心情大好,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哄道:“母亲,你就别生气了。我已经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嫌夏云锦身份低了一些。可她也有很多优点……” “就是长了一张还能见人的脸,别的优点我可没看出来。”傅氏撇了撇嘴,颇有几分刻薄的说道:“伶牙俐齿,胆大妄为,目无尊长。这样的儿媳过了门,我迟早有一天会被气出病来。” 萧晋此时没了半点坏脾气,继续笑着哄道:“这怎么可能。那一天在宁王府里,她说话确实冲了一点,不过那也是因为你先说了难听话。其实她平时脾气很随和。心地也很善良,是个很好很可爱的女孩子。等她日后过了门,一定会是个好儿媳。” 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时候费点嘴皮子哄哄自家亲娘还是很有必要的。 傅氏轻哼一声,白了萧晋一眼:“要是我就是不点头,只怕你现在还对我臭着一张脸吧!”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儿媳还没娶过门,心就都偏过去了。她这个做娘的心里要是舒坦才是怪事。 萧晋被说中了心思,也不否认。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自己的婚姻大事,当然得我自己乐意才行。娶媳妇回家。是和我过日子。总得我喜欢吧!” 傅氏无语了。半晌才叹道:“也罢。什么都由着你了。不过,傅家那一边,我总得亲自去解释一声。不然,只怕你舅舅和舅母都会耿耿于怀存下心结。之前虽然没正式的提起过。不过,他们一直都以为文怡日后是要嫁到我们安国侯府来做儿媳的。” 萧晋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不过,看看傅氏的脸色,总算聪明的什么也没说。 傅氏虽然对这门亲事万般的不情愿,可看这架势,夏云锦过门一事基本已经成了定局。她也只能把所有的不快都按捺下去,和萧晋商议起了此事:“既然你父亲也点了头,那就早些把这门亲事定下。筹备几个月,娶了人过门。早些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我过些日子就寻一个合适的媒人,去夏家提亲。” 原本以为萧晋听了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喜出望外,没曾想萧晋竟然咳嗽一声说道:“提亲的事暂且不急。” 傅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夏云锦过门吗?现在怎么又不急了?” 萧晋难得的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坦白:“她根本就不肯嫁给我。我总不能强娶人家过门。总得培养些感情,等着她心甘情愿的点头。” 傅氏:“……” 弄了半天,原来还真是自家的儿子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傅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愤愤不已的说道:“她能嫁到我们安国侯府来,是她祖上积德,烧了几辈子高香才有的福气。只有我们嫌弃她的份儿,凭什么轮到她挑三拣四的?真是太可恶了!你哪一点配她都是绰绰有余,她有什么可挑剔的。”越说越恼,又狠狠的瞪了萧晋一眼:“亏得你口口声声要娶人家,感情人家还不乐意嫁给你。真是丢尽了人!” 萧晋难得的乖乖挨骂,没有吭声。 傅氏发了一通脾气,怒火稍稍平息:“既是这样,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过了年你就十七岁了,再不定下亲事可就真的迟了。” 萧晋答道:“定亲的事情暂且不急。来日方长……” “什么来日方长!”傅氏又瞪了过来:“别看这时候天下太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万一到时候真让你领军出征怎么办?总不能连媳妇也没娶儿子都没生就走了。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必须得把亲事定了。然后等年后春暖花开了就成亲!” 三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萧晋一想到成亲,心里也是一热,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下来。傅氏见他答应的痛快,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又吩咐了一声:“今晚你留在荣德堂吃了晚饭再走。我可有大半个月都没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了。” 母子两个之前吵架又冷战,关系闹的十分僵硬。现在傅氏终于让步了,萧晋也乐得在小事上都顺着她,立刻笑着应道:“好,不仅是今晚,明晚后晚我都回来陪你吃饭。” “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拍马这一套了。”傅氏想绷着脸,却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 当天晚上,萧晋和萧如月兄妹两个陪着傅氏一起吃了晚饭。 饭桌上,萧晋频频为傅氏夹菜,表现的十分殷勤。萧如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新鲜有趣,忍不住取笑道:“六哥这么多日子没回来,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还对母亲这么殷勤。肯定是又想讨好母亲了吧!” 之前还闹的半个月都没说话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和好了,这速度也未免快的太诡异了。 萧晋的好心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萧如月的心里愈发觉得奇怪了,追问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傅氏一想到夏云锦,心里还是堵得慌,没什么好气的说道:“他当然高兴了。一切都随了他的心意,他不高兴才怪了!” 萧如月细细的品味这句话,却越想越是心惊:“母亲,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切都随了六哥的心意?”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子吧! 可惜,事情竟然就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九妹,母亲已经同意我娶夏云锦了。”萧晋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萧如月听到这句话,却和晴天霹雳差不多,嘴巴张的老大,半天都没合拢。愣愣的看向傅氏,傅氏竟然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萧如月这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的是事实,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母亲怎么会同意让夏云锦过门!怎么可以让那个女子做她的嫂子!不行,绝对不行! 萧如月头脑一片混乱,张口说道:“六哥,你娶了她,文怡表姐怎么办?” 萧晋皱了皱眉,略有些不快的瞪了萧如月一眼:“我和文怡表妹情通兄妹,她若是知道我有了心上人,自然也会为我高兴。” “可是,她自小就一直都喜欢你……” “月娘!”这次出口阻止的,竟是傅氏:“这些话万万不可胡说。要是被人听见了,你表姐的闺誉受了损,谁能负责?” 有些事,就算心知肚明,也是绝不能诉之于口的。 萧如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之前不是还说过,想让文怡表姐过门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傅氏万分不情愿的说道:“你父亲来了信,已经同意了六郎和夏云锦的亲事。” 这无疑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萧如月被震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傅氏又沉着脸叮嘱道:“日后见了你文怡表姐,这些话也万万不能提起。女孩子面皮薄,万一恼羞成怒了,日后走动起来不免尴尬。” 萧如月直到此刻,才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想到她最讨厌的那个女子竟然即将成为她的嫂子,她这心里别提多憋闷了。可连父母都点头同意了的事情,她这个做妹妹的似乎也没有反对的立场。 萧如月气闷不已,连饭都没吃几口,就搁了筷子,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的把此事告诉傅文怡。 傅氏的手脚也快的很,第二天便命人送了信给两个女儿。 平西侯世子妃知道此事之后,愣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宁王妃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此事之后只稍有些讶然,很快便平静下来。只是一整天唇角都挂着笑意。 宁王晚上回来,见宁王妃心情不错,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波澜 宁王妃也不隐瞒,笑着说道:“说起来,确实是一桩值得高兴的事情。母亲今天特意让人来告诉我,说是六郎让人给父亲送了信,父亲不知怎么的竟同意了他和夏娘子的亲事。看这架势,安国侯府很快就要操办喜事了。” 宁王:“……” 这怎么可能!萧晋这么胡闹,安国侯夫妇竟然也真的随了他的心意,同意他娶夏云锦为正妻! 这一刻,宁王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作为一个曾经对夏云锦动过心思并且积极想落实到行动上的男人来说,自己求而不得的女子,竟然会成为妻子的弟媳。而且以后必然会来往密切经常走动。这种感觉……真是他妈的太扯淡了! 一向以风度自诩的宁王,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宁王妃明明知道宁王此时心情不佳,却只当作不知,含笑说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多关心些。所以,我明日想回侯府一趟,还望殿下应允。” 宁王找不到不应允的理由,沉着脸嗯了一声,便面色难看的离开了。 宁王妃看着宁王决然而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因为夏云锦一事,夫妻之间已经生出了隔阂。两人平日里维持相敬如宾,可只要一提起萧晋或是夏云锦,这份隔阂就清清楚楚的显露无疑。夫妻多年的情分,竟然淡薄如此,因为一个夏云锦就岌岌可危。不能不说是一大悲哀…… 宁王妃深呼吸口气,将脑海中所有纷乱的思绪都挥开。算了,不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现在该想些开心的。比如说,萧晋的终身大事终于要定下了。自小就疼爱有加的弟弟很快就要成亲了,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然不能只顾着高兴,还得帮着出些力才好。 …… 宁王妃回到娘家的时候,才发现急着回来的不止自己一个。平西侯世子妃也回来了。 母女相见。也没那么多客套话,随意的寒暄几句,便坐下谈起了正事。这也是目前安国侯府的头等大事。 平西侯世子妃迫不及待的问道:“母亲,你派人送的口信都是真的吗?父亲真的同意六郎娶一个商户之女为正妻?” 傅氏苦笑一声:“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六郎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自小就被惯的胆大妄为,如今是越发执拗了。要是不顺着他,他就宁肯不娶妻,还说要领兵去打仗,几年都不回京城来。我听了就觉得害怕。我们萧家长房,如今就剩他这么一颗独苗了。我总得看着他成家立业有了子嗣,只能答应了……” 说到这儿。宁王妃和平西侯世子妃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原来萧晋竟然是以此为威胁。怪不得父亲母亲只能点头同意。娶一个商户之女比起不肯成亲离开京城去打仗。也算是勉强能接受的选择了。 “这个六郎,实在是太任性了。”世子妃蹙着眉头:“真不知道那个夏云锦有什么好,竟然迷的他神魂颠倒的,和家里闹成这样也要娶她过门。” 宁王妃淡淡一笑:“既是六郎喜欢。就由着他也罢。门当户对的婚姻,看着风光,可过的幸不幸福,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不定,六郎和夏云锦将来会夫妻恩爱过的十分和睦。这么一想,倒是不必太计较门第了。” 这话,明着是在说萧晋,可细细一想,分明又有几分隐隐的唏嘘。 世子妃一怔。试探着问道:“大姐,你和宁王殿下是不是闹口角了?”不然,说话怎么如此颓然。 傅氏也有几分紧张的看了过来。 宁王妃默然片刻,才轻描淡写的笑道:“没有的事,殿下对我一直很敬重。” 是对嫡妻的敬重。却不是对一个女子的喜爱!换句话说,如果换了另一个女子是安国侯府的长女,嫁给了宁王,宁王也会一样对她。这样的夫妻关系,想来也实在没什么可骄傲的。甚至有几分自嘲和难以言喻的凄凉。 这样的心情,自然不能告诉母亲和妹妹知晓。 傅氏显然没有释怀,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宁王殿下知道了此事,所以心里不痛快,又迁怒到你身上了?” 宁王妃打起精神笑着解释:“这倒没有。他心里不太愉快总是有的,不过,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冲我发脾气。” 傅氏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冤孽。也不知道夏云锦有什么好,六郎坚持要娶回来,就连殿下也对她念念不忘……”说到这儿,又觉得失言了,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住口不语了。 等萧晋娶了夏云锦,夏云锦就是安国侯府正经的世子妃。之前和宁王的那点纠葛,自然不便再提起。就算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太过随意了。 宁王妃和世子妃显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将此事抛到了一旁。 世子妃虽然不乐见这门亲事,可眼下连傅氏都让步了,她自然也没有不依不饶的道理,笑着问道:“母亲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就该早日操办了喜事,让六郎早些成亲才好。这样也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说到这个,傅氏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别提了,我倒是和六郎提了,可他却说,夏云锦根本就不想嫁到我们侯府来。得等她点了头,才能登门提亲!” 世子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宁王妃也是一怔:“母亲,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不是我们不愿意提亲,而是夏娘子不肯点头?” 傅氏一脸的憋屈,却又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是。不过,我已经和六郎说过了,就给他三个月时间。要是三个月之内还没结果,我就不管了,直接登门提亲。那个夏云锦不知好歹,她娘总不敢拒绝我们侯府的提亲吧!” ……可这么一来,不就真的成了强娶了吗? 宁王妃默默的将这句话咽到了心里。 世子妃却轻哼一声,不悦的说道:“这个夏云锦倒是手段高明,故意来个欲擒故纵。怪不得六郎会被她迷的团团转。” 宁王妃不太赞成这个观点,委婉的说道:“我见过夏娘子几回,我倒是觉得,她性子坦率,不是有心机的女子。”撇开之前的事情不提,宁王妃对夏云锦倒是有几分好感。 “不是有心机的女子,怎么会连宁王殿下也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世子妃下意识的反驳一句,待看到宁王妃僵硬的表情时,又不得懊恼自己失言,忙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有意说这些伤你的心。” 宁王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本就是事实,又不是你胡编乱造来气我。你不必道歉。” 顿了顿又道:“平心而论,夏娘子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她虽然出身低微,却不卑不亢,性子又坦诚可爱,人又长的极好。男子会被她吸引也是难免的。只要抛开成见,其实,她和六郎是很相配的一对。” 世子妃哑然失笑:“你倒是肯为她说话。看来,她不仅有迷惑男子的本事,还同样有迷惑女子的本事。”语气中依然有几分轻蔑之意。 宁王妃随意的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偏见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母亲和妹妹对夏云锦都只有恶感没有好感,此时提起她当然没半句好话。等日后夏云锦过门了,相处日久了,自然会慢慢改观。 聊了一会儿,宁王妃忽的想起了一开始就忽略的一件事情来:“今天回来,怎么不见如月?” 傅氏随意的应道:“她一大早就回了傅家,说是找文怡说说话。”她们两个年龄相近,自小就关系好。在一起说话闲聊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傅氏也没当回事。 如果傅氏知道萧如月去傅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 傅家,傅文怡的闺房里。 萧如月一脸气愤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六哥真的是被她迷昏头了。这样的女子就算是纳妾都算抬举她了,现在竟要明媒正娶,一旦那个女子过了门。我们安国侯府岂不是成了笑话。我都没脸再出去见人了。” 傅文怡俏脸煞白,死死的拧着手中的帕子,身子轻颤不已。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只不断的回响着一句话:表哥不肯娶她,要娶别的女子了…… 萧如月又道:“表姐,你出身良好,诗才出众,哪点都比那个夏云锦强。我可是一直认定了你是我未来的大嫂。谁知道现在竟闹成了这样,我都替你不服气!” 这话可算是说中傅文怡的心坎里了。 她和萧晋是嫡亲的表兄妹,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自小她就喜欢上了萧晋,一心期盼着要嫁到安国侯府去。知道武秀儿和罗潜定亲的消息,她还暗自窃喜了许久。最大的情敌已经解决了,她和萧晋的亲事也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谁能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噩耗?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找茬 这两天,夏云锦的心情很愉快。 马术比赛,夏家不出所料的独占鳌头。方全和朱掌柜不失时机的接下几笔订单,狠狠的赚了一笔。 当然了,恼人的事情和麻烦也不是没有。夏家这么多人,府里府外总有这样那样的琐事。不过,如今夏云锦的心态已经非常淡定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很从容。 这份从容,在接到那张精致的散发着墨香的拜帖看到落款时,却很快破功了。 傅氏娘子?傅文怡? 好端端的,她到夏家来做什么。自己和她根本没什么交情,算起来就是见过两面而已。好像还没熟到登门做客这种程度吧! 夏云锦蹙着眉头,瞪着手里的拜帖半晌都没吭声。 门房小厮等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道:“娘子,奴才是不是现在就去回禀一声,请两位娘子一起进来?” 夏云锦回过神来:“除了傅娘子,还有谁一起来了。” 那个小厮陪着笑脸应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不过,那位娘子穿戴丝毫不比傅娘子差,说话十分的傲气。” 夏云锦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张娇俏可人却又盛气凌人的脸孔。萧如月,肯定是她! 如果单单是傅文怡登门拜访,夏云锦还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可这来访的人客人里居然还有萧如月,对方的来意就显而易见了…… 这个萧晋,又给她惹麻烦了! 夏云锦颇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定定神吩咐道:“荷花,你去门房替我迎客。桃花,你随我去正厅候着,腊梅,去准备茶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她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避而不见。那也太怂包了!不管怎么说,先见了人再说。 …… 傅文怡坐在夏家的门房里,依旧有几分迟疑不决。低声说道:“表妹,我们到夏家似乎有些不妥,还是回去吧!” 之前被萧如月一番怂恿,傅文怡冲动之余和她一起到了夏家来。等递过了拜帖,发热的头脑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也开始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了。 堂堂名门闺秀,为了一个男子跑到人家门上来质问。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合宜。要是传出去,她这张脸就算是丢尽了! 萧如月不以为然的应道:“表姐,你总是这么温温吞吞犹豫不决的怎么能行。趁着现在事情还没定下,做些努力还来得及。要是真的等到亲事定下的那一天,你可就连哭都来不及了。还是说。你不想嫁给我六哥了?” 当然不是了!嫁给萧晋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且。她也一直坚定不移的以为自己一定会是萧晋的妻子。谁能想到。会凭空冒出一个夏云锦来…… 想到萧晋,傅文怡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悄然握紧了拳头。 表妹说的对,为了终身幸福。她总要搏一回! 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清秀丫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福了一福:“奴婢见过傅娘子萧娘子,我们娘子在凝翠园恭候两位娘子,请你们随奴婢进去。” 萧如月眼眸一冷,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夏娘子的架子可真不小啊!”明明知道是她和傅文怡两人来了,竟没有亲自出来相迎,只派了个丫鬟来。分明是故意藐视她们两个! 萧如月面色难看,语气里尽是不满,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节奏。 荷花笑容不减。依旧笑吟吟的应道:“萧娘子误会了。我们娘子之前有事在忙,所以无暇抽开身,还请萧娘子勿怪。” 怪又能怎么样?总之夏云锦没亲自到门口来相迎,她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人揪出来吧!萧如月忿忿的把这笔账算上。决心待会儿一定要给点颜色让夏云锦看看。 傅文怡倒是比萧如月冷静一些,低声说道:“表妹,我们先进去吧!” 萧如月气呼呼的嗯了一声,拉着傅文怡的手便一起走了进去。 荷花迅速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快走几步,抢着在前领路。心里却暗暗担忧不已。这个萧娘子趾高气昂,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茬的。还有那个傅娘子,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娘子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两个人? …… 荷花领着客人一路到了凝翠园待客的正厅里。 夏云锦早已收拾了所有情绪,客气有礼的寒暄:“两位娘子特地登门做客,未及远迎,还望两位娘子勿怪。”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灿烂明媚,将正厅里照的亮堂堂的。一身素色罗裙的夏云锦微笑着站在那儿,长长的头发松松的挽起,大半的发丝垂在胸前。头上只簪了一支发钗,别无装饰。可这样随意而家常的穿戴,却愈发显出了她眉目如画美丽无暇。如朝露一般清新,又似枝头含苞欲放的花朵,展露出动人的风姿。 怪不得萧晋这般的为她着迷。这个夏云锦,确实有值得自傲的资本。对一个女子来说,美丽的容貌本就是无所不往的利器。 傅文怡笑的有些勉强:“夏娘子客气了,是我和表妹来的太突然冒昧,打扰了夏娘子。” 萧如月却似笑非笑的说道:“夏娘子既然知道了是我和表姐前来,却不肯亲自相迎。看来是不欢迎我们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夏云锦的原则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现在萧如月摆明车马要找茬,她才不会忍气吞声,立刻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回去:“萧娘子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萧如月:“……” 刁蛮任性自视甚高的萧如月,压根没想到夏云锦根本不买账,竟然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来。一张俏脸顿时气的通红,憋了半天才恼羞不已的应了回去:“原来这就是你们夏家的待客之道。商贾之家果然就是不懂礼数,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粗俗。” 夏云锦的笑容顿时隐没在眼底,冷冷的应道:“懂礼数的客人,我们夏家肯定会以礼相待。遇到那些不讲理特意来找茬的人,我们自然不会客气。” …… 萧如月涨红了脸,愤愤的瞪着夏云锦。夏云锦毫不示弱,冷笑着回视。气氛顿时显得冷凝而紧张起来。 傅文怡也没料到,萧如月一来就和夏云锦这么杠上了。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表妹,你先别激动,夏娘子必然是有事,才无暇出去相迎。这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必计较。”说着,又略有些歉然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夏娘子,表妹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有时说话不免直接一些,还请夏娘子不要见怪。” 萧如月对傅文怡类似示弱的行为显然有些不满:“表姐,你和她有什么可道歉的,明明就是她无礼在先……” 傅文怡略略蹙眉,冲她飞快的使了个颜色。她们这次来可是有“正事”的,在此事上过于纠缠纯属无益。 萧如月看懂了傅文怡的意思,略有些悻悻的住了嘴。 萧如月已经偃旗息鼓了,夏云锦这个做主人的也不好揪着不放,略略放软了语气,客气的请两人坐下说话。借着上茶的时间作缓冲,气氛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 当然,也只是稍稍缓和而已。 夏云锦和傅文怡根本谈不上熟稔,和萧如月更是相看两不顺眼。彼此之间几乎没什么可供讨论的话题。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说话,其实真的很怪异。 不过,既然两个来客都不急着张口道明来意,夏云锦当然更不必着急。就这么慢悠悠的端着茶杯,时不时的浅酌一口,静等着对方出招。 第一个忍不住的竟不是傅文怡,而是急性子的萧如月:“夏娘子,表姐今天前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问你。她性子内向腼腆,不好意思张口,就由我替她说了。” 性子内向腼腆?夏云锦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傅文怡如果真的像萧如月说的那样内向腼腆,今天又怎么会巴巴的找上门来? “有什么话,萧娘子但问无妨。”当然了,问过之后想不想如实回答,就得看她的心情如何了。 萧如月压根没听出夏云锦的话中之意,还以为她被自己的气势震住了,得意的冲傅文怡眨眨眼,又颐指气使对夏云锦的说道:“虽然六哥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还要娶你过门。不过,你总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六哥,更不配做安国侯府的世子妃。所以,今天我们来,就是要提醒你一声,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又是那套陈腔滥调! 夏云锦不耐的打断萧如月:“我记得,我之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从没有高攀安国侯府的打算。也没觉得商户的身份就比别人低贱了。如果你要说的还是这些,大可不必再说了。” 萧如月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脱口而出道:“你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六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经让父亲母亲都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了。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震惊 夏云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这么大的事情,我骗你干什么。”萧如月没好气的轻哼一声:“你可别告诉我,你之前半点都不知情。”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情好吧! 说实话,萧晋虽然一直宣称要娶她为妻,可她压根就没把此事当真。在这里生活的这么久,她对这里的等级森严分明也算了解一些。商户女儿的身份,做他的侧室都算是高攀了,何况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当日对着萧晋说出那番话,故意提出世子妃的名分,其实是想让萧晋知难而退。 谁能想到,萧晋竟一声不吭的一直在为此事努力。而且,真的得到了父母的同意! 萧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此时不得而知。可是想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夏云锦这一愣神的功夫,萧如月又张口了:“表姐和六哥自小青梅竹马,他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一对。你要是识趣,就不要缠着六哥了。” 傅文怡此时也鼓足了勇气说道:“夏娘子,你若是对表哥无意,就请和表哥明言。也能成全了我和表哥的缘分。我一定感激不尽。” 面对萧如月的咄咄逼人和傅文怡的软言恳求,夏云锦忽然嗤笑了一声:“你们两个真是奇怪。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我压根不知道。你们有这样的想法,只管去找萧晋说,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关键是,谁敢和萧晋去说这些?! 连傅氏等人都铩羽而归了,萧如月这个妹妹就更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了。傅文怡一个女孩子,也没勇气去表明心迹。 夏云锦一句话就戳中了两人的痛处。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不过,最难开口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接下来要说的话也顺溜多了。 萧如月正要张口,却听表姐傅文怡柔声说道:“夏娘子性情耿直,快人快语。实在令人佩服。说句不知羞耻的话,我虽然一直恋慕表哥,可从未真正表白过心迹。我一直以为,以我们傅家和侯府的关系,我和表哥的亲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默默的在为成为表哥的妻子而努力。我自信一定可以做一个好妻子,也能做好安国侯府的世子妃。可表哥真正中意的人是你……” 说到这儿,傅文怡的声音有些颤抖,更有几分晦涩,却很快的又说了下去:“如果夏娘子也对表哥有意。那我一定会真挚的祝福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绝不会厚颜来打扰。不过。夏娘子对表哥无意,也不想嫁给表哥为妻。就请娘子成亲了我和表哥的缘分吧!只要你和表哥表明心意,表哥总会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他自然会知道我才是他真正的良配。” 相比起之前武秀儿的寻死觅活闹腾不休。眼前这个傅文怡显然要聪明多了。示之以弱,放低姿态,言辞恳切。 夏云锦看着一脸情真意切楚楚可怜的傅文怡,脑海中忽然浮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在前世,萧晋是成过亲的吧!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会是眼前的傅文怡吗?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一对。自己夹在其中,好像确实有些怪怪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她喜不喜欢萧晋乐不乐意嫁给他。都是她的事。凭什么要随着傅文怡的心意行事? 想及此,夏云锦淡淡的说道:“傅娘子,我不能答应你。” 傅文怡脸色悄然一变,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总算勉强维持着平静:“为什么?你不是说对表哥无意吗?难道你真的是在欲情故纵。其实真正想要的是世子妃的名分?”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不免有了几分尖酸刻薄。 果然,刚才的楚楚可怜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这么一想,之前的那点恻隐之心顿时一扫而空,夏云锦语气也冷淡了起来:“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是否拒绝柿子爷,那是我和柿子爷之间的事情。我可以拒绝他,但是我没有左右他决定的权利。至于你想要什么,和我无关。我不关心,也没能力帮忙。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说清楚。如果你的来意就是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 拒绝的异常直接干脆! 傅文怡咬着嘴唇,面色十分难看。夏云锦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就算再苦苦哀求,只怕也是自取其辱。 这个夏云锦,根本就不是个善茬。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萧如月在一旁早就坐不住了,霍然起身说道:“夏云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就休想嫁到安国侯府来。” 夏云锦也被激怒了,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也未免太可笑了。柿子爷承诺要明媒正娶,如今安国侯爷和夫人也都点头同意了。现在无非是在等我点头。我要是乐意嫁过去,根本无需经过你的同意!你要用什么立场和什么理由来阻止我嫁到侯府?” “你……”论口舌,萧如月根本就不是夏云锦的对手,憋了半天才愤愤的憋出了一句:“你别太嚣张了!” 她今天还就是要嚣张一回给萧如月看看! 夏云锦难得的动了真怒,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萧如月面前。若论个头,两人其实差不多。这么面对面的站在一起,比拼的自然是气场气势:“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应该很清楚。我原本还没想过,现在既然柿子爷如此有诚意,我倒是要好好考虑一番要不要做你的大嫂了。” 萧如月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脸憋的通红。 夏云锦占了上风,却没放过萧如月,依旧直直的盯着萧如月的眼睛,不放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变化:“我一直很奇怪,我们两个一共也没见过几回,可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怀有敌意,三番五次的刁难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不上什么人见人爱,可也不至于这么招人讨厌吧!这个萧如月,却总是处处针对她。这次看似是为了傅文怡出头,可再细细一想,根本就是萧如月怂恿傅文怡来的。 萧如月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强自镇定下来:“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理由! 夏云锦肯定的想着,看向萧如月的目光多了分审视和探询。脑海中迅速的转了起来。那个答案像是被一层轻纱遮盖着,只要揭开那层轻纱,就会呼之欲出…… 萧如月在夏云锦明亮的目光下,有些莫名的心虚和狼狈。咬了咬嘴唇,便转头对傅文怡说道:“表姐,和这种人根本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走吧!” 傅文怡也自觉无颜再待下去了,默默的起身。 萧如月迅速的走到傅文怡身边,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犹自嘴硬道:“夏云锦,我们该说的话已经都说了,你不妨好好考虑清楚。” 她们两个摆明了要败退,夏云锦也不好再过分的咄咄逼人,摆出要送她们一程的客套来:“既然你们要走,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萧如月悻悻的瞪了她一眼:“不用你假惺惺的送我们,我们自己会走。”说着,就拉着傅文怡转身离开。 夏云锦晒然一笑,懒得和萧如月计较,依旧象征性的送出了一程。只不过,萧如月自始至终也没回过头,脚步也比平日快的多。 想想也是,原本是打算闹上门来羞辱夏云锦一番。没曾想羞辱不成,反而被奚落了一通。心高气傲的萧如月哪能忍得下这口闲气。 眼看着出了垂花门,夏云锦自觉已经尽到了主人的本分,便停住了脚步。冲着萧如月傅文怡的背影说了句:“两位娘子慢走,我还有事,就不多送你们了。” 萧如月依旧绷着脸不说话,傅文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有劳夏娘子相送。” 话音未落,就见门房小厮一路小跑了过来。见夏云锦站在垂花门边,眼睛顿时一亮,忙凑上前来禀报:“娘子,李公子来了,正在门房等着,奴才特地来禀报你一声。” 夏云锦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萧如月霍的看了过来,略有几分急切的追问:“是哪个李公子?” 那小厮迟疑的看了夏云锦一眼,见夏云锦没有吭声,便说了实话:“奴才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府上的,只知道他的名讳是李歆。” 竟然真的是李歆! 萧如月呼吸一顿,原本有几分血色的俏脸陡然变的苍白,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夏云锦,目光中满是嫉恨和愤怒,语气也不自觉的尖锐起来:“李二哥怎么会到夏家来。他是不是以前就来找过你?” 夏云锦不悦的皱眉:“萧娘子,你管的未免太宽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等等! 电光火石间,夏云锦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第一百八十章 嫉恨 萧如月对她的敌意,难道就是因为李歆? 她和萧如月几乎没什么交集,共同相识的人掐着手指算算也就那么几个。会让一个少女如此记恨另一个少女的原因,大概离不开嫉恨这两个字。萧如月分明是暗中恋慕李歆,却因为李歆对自己的另眼相看生出了嫉意,所以才会时时处处针对她! 夏云锦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对萧如月的憎恶陡然少了几分。说起来,萧如月还是个没成年的女孩子,被家人惯着长大,脾气本就骄纵。又正值情窦初开,性情稍微偏激一点也是难免的。 这么一想,夏云锦的语气也和缓了不少:“李公子确实曾经来过几回。” 来过?还几回? 萧如月的嫉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几乎快跳出了胸膛。 就连傅文怡都察觉出不对劲了。她和萧如月交好,对萧如月的心思也知道一二,立刻悄悄扯了扯萧如月的衣袖。 萧如月却恍若不察,难听刺耳的话一连串的冒了出来:“你一边和六哥亲亲我我,一边又和李二哥勾勾搭搭。你这样轻浮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我六哥?” 夏云锦决定收回自己的看法。满心嫉火说话又刻薄的女孩子最讨人厌了! 于是,夏云锦也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你不是说要走吗?怎么一听到李公子的名讳就不肯走了?” 萧如月:“……” 眼看着萧如月要彻底恼羞成怒了,傅文怡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忙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急促的低语:“表妹,别胡闹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这里可是夏家,要是闹腾下去,难看的绝不会是夏云锦。 萧如月眼里喷着火星,死死的咬着嘴唇,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一个诧异的声音忽的从身后传了过来:“萧娘子。傅娘子,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 夏云锦有幸亲眼目睹了萧如月的变脸功夫。只见萧如月瞬间就收敛了嫉恨怒意,然后笑盈盈的转过身去,喊了声:“李二哥,你怎么也来了。”声音居然还算平静。 之前还恼羞成怒俏脸扭曲的萧如月立刻就变成了温柔的淑女! 夏云锦看的叹为观止。她之前的猜想果然是真的。萧如月果然一心恋慕李歆,所以才会对自己格外的敌视。 李歆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唇角含着一抹浅笑,声音十分温和:“我今日有事出宫,正好经过夏家附近,便顺便过来转转。”他的态度自然极了。自然的让人无法张口再追问下去。 萧如月怔了怔。竟也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和表姐也是今日无事。想出来转转,便也到了夏家来。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李二哥。” 夏云锦:“……” 过了片刻,夏云锦终于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二位娘子,不如再进去坐会儿?”这话乍听着是挽留。可细细一品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分明是在讥讽萧如月见了李歆就不肯挪动脚步。也是在回击萧如月之前说她轻浮的那番话。 萧如月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夏云锦的话中之意。以她的脾气,本该掉头就走。可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到李歆了,实在舍不得现在就离开。更重要的是,只要一想到李歆特地来找夏云锦,她心里的嫉火就熊熊燃烧。就算厚着脸皮也要留下来听听他们两个说什么。 萧如月不顾傅文怡频频使眼色,笑着应道:“也好,那就多多叨扰了。” ……夏云锦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评估萧如月的脸皮厚度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话说出口。就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夏云锦再不情愿,也只能挤出笑容,领着众人一起去了凝翠园。 一路上,就听萧如月一直拉着李歆说话:“李二哥,你好久都没到我们府里来了。最近是不是很忙?” 李歆的声音总是那样的轻缓温和。没有半点不耐:“皇上近来身子时好时坏,连康王宁王等几位皇子殿下都轮流进宫伺候。我虽然做不了什么,却也不能擅自离开宫廷。所以近来一直都在宫里待着,极少出宫。自然没时间去侯府了。” 萧如月的目光里隐隐有些幽怨,语气却是活泼又俏皮的:“李二哥又在哄我了。要是真的这么忙,你怎么有空到夏家来看望夏娘子。分明就是你偏心,只想着夏娘子,都不肯来找我……六哥了。” 虽然很及时的把最后两个字给加上了,可话语中的娇嗔之意却让人一听即懂。 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本就生的娇俏可爱,又将恋慕之意流露的这般明显。这一刻的萧如月,无疑是十分动人的。 李歆微微一笑,看着萧如月的目光依旧那样平静柔和,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宽容:“好,那我日后有空去看你。” “真的吗?”哪怕明知道这只是李歆一句无心的敷衍,萧如月还是眼睛一亮,高兴极了。 李歆笑了笑,又安抚了几句。可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夏云锦的神色变化。以她的聪明,一定能听出萧如月对他的心意了吧!此刻的她,心里会不会有些酸意? 只可惜,夏云锦走在前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小半个侧脸。根本看不清她此时的面色到底如何…… 夏云锦现在心情怎么样呢?说实话,她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不讳言的说,她对李歆一直是有好感的。哪怕萧晋说了很多有关李歆的事,她却没有全部相信,依旧抱着半信半疑和“他可能有苦衷”这样的想法。李歆对她的另眼相看,绝不是她的错觉。她可以肯定,李歆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可这一刻,听着李歆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和另一个少女说话,让她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很不愉快的联想。 或许,对李歆来说,只要是有利用价值的女子,都值得另眼相看吧!身为安国侯府最受宠爱的幼女,萧如月的份量可要比她这个商贾之女要重多了…… 夏云锦定定神,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挥开。然后思忖起了李歆的来意。 他上一次到府里来,对她表白了心意,只是被她婉言拒绝了。这一次来,又是想要做什么? 刚一想到这些,夏云锦忍不住又自嘲的笑了笑。谁说萧晋的那番话对她没有影响了。瞧瞧现在,只要李歆一出现,她就很自然的认定了他是有所图谋而来了…… 到了凝翠园之后,分主宾坐下了。腊梅又重新上了茶水。 倒也不用发愁气氛尴尬。萧如月一直在和李歆说话,之前的恼羞愤怒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娇羞和欢喜。 夏云锦和傅文怡都插不上嘴,坐在一旁倒像是成了看客。 傅文怡心情自然不算好,目光漫不经心的和夏云锦对上,迅速的闪过一丝嫉恨,然后又故作若无其事的移了开去。 夏云锦很自然的拿傅文怡和武秀儿做比较。武秀儿性子高傲又任性,做事冲动,根本不懂什么瞻前顾后。心里的喜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而这个傅文怡,却正好截然相反。看似性情温柔,实则要比武秀儿有心计的多了。 如果前世萧晋真的娶了傅文怡,倒还不如娶武秀儿。至少,武秀儿还直率坦诚一些…… 等等,她怎么又想起萧晋了!!!都怪萧如月今天说的那番话,惹的她到现在心里还是乱糟糟的。此时却无暇去细想,只能暂且按捺到一边。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萧如月将话题扯到了她的头上来:“……对了,李二哥,我还有件喜事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六哥倾慕夏娘子,想娶夏娘子为妻。父亲母亲都点了头,现在就等着夏娘子点头,我们侯府就要开始操办喜事啦!” 说着,又故意看向夏云锦,歉然的笑道:“夏娘子,我也是一时高兴,随口就说了出来。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哪怕语气再天真,也掩盖不了这番话背后的阴暗心思。 夏云锦心里恼怒,本想解释几句,可在目光对上李歆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时,忽然又改了主意。就这么保持缄默,什么也没说。 李歆眼眸暗了一暗,迅速的移开了目光,依旧浅浅的笑道:“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好消息,下次见到六郎,我可得恭喜他一声才是。” 萧如月见李歆不为所动,心里着实有几分枉作小人的羞恼。只得又扯开了话题。 她绞尽脑汁,终于把要说的想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 李歆一直含笑听着,从头到尾也没流露出半分不耐。一直到萧如月无话可说了,才淡淡的笑道:“其实,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单独和夏娘子商议。若是萧娘子没别的事了,不如先一步回府。我日后有空,再去府上看望如何?” 话说的十分委婉,态度也很温和亲切。 可再委婉再亲切,也掩盖不了他希望她识趣些离开的事实。 第一百八十一章 摊牌 萧如月快笑不出来了,缩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轻颤。她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若没有失态:“既是李二哥和夏娘子有事要商议,那我和表姐就先走一步了。” 傅文怡见她终于肯走了,暗暗松口气。再一看萧如月明明难受之极偏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顿生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唏嘘和感慨。不着痕迹的靠近萧如月一步,借着宽大的袖袍,握住了她的手。 萧如月心神稍定,冲傅文怡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低声道:“表姐,我们出来这么久,真的该回去了。” 只有傅文怡知道她此刻的手有多凉。 傅文怡暗暗叹口气,用力握了握萧如月的手,然后微笑着说道:“好,我送你回去,免得姑母担心你。” 身为主人的夏云锦只得再次起身送行。 萧如月心情糟糕之极,连冷嘲热讽挑衅的力气都没了,一路沉默着。一直到离开夏家,坐上了自家的马车之后,才允许自己松懈下来。想到刚才的情形,萧如月的眼眶很快就红了,眼珠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傅文怡自己还是满腹心事,哪里有心情安慰她。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萧如月已经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哭声里满是委屈。 傅文怡只得打起精神安抚道:“表妹,你别太伤心难过了。李二公子去找夏云锦,说不准是真的有正事。” “一个男子去找女子,还要支开我们,还能是为了什么。”萧如月边哭边道:“这个夏云锦,实在太是过分了。已经迷的六哥要娶她了,还要招惹李二哥……”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傅文怡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美梦,却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不由得悲从心中来。 两人各有伤心事,索性在一起抱头痛哭了一场。 …… 这一边。萧如月傅文怡走了之后,气氛也很是微妙。 夏云锦没说话,李歆也一反刚才的谈笑风生,沉默了下来。空气中似流淌着什么,令人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过了许久,李歆才轻声打破沉默:“刚才萧娘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夏云锦默然片刻才淡淡的应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又何必多问。” 李歆何等敏锐,几乎立刻就听出了话语中的冷淡和疏离,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虽然婉言拒绝了他的表白。可态度却是亲切友善的。这一回,她的态度却出奇的冷然。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萧晋的缘故吗?也就是说,她真的想要嫁到安国侯府了? 李歆凝视着夏云锦,声音里有几分不自知的涩意:“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萧晋了吗?” 其实,这样的选择才是最聪明也是最正确的。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拒绝成为安国侯府世子妃的诱惑。更何况,萧晋年少英武,俊朗不凡。夏云锦对萧晋动了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自己,从一开始接近夏云锦的的那一刻,就有所图谋。他根本不可能真的娶她,更给不了她任何名分…… 夏云锦抬起眼眸,反问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那双美丽清澈总含着笑意的眼眸,此时竟然蕴含着几分审视和复杂的意味。 李歆忽然发现,他已经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女了。这样的逼问,甚至让他些狼狈,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过。他在宫中生活多年,早习惯了说话时戴着面具。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常,浅笑着应道:“世子身份显赫,年少英俊,是大周朝最出色的年轻武将。如果你嫁给了他,自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我得恭喜你才是!”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声音里也透着几分失望和冷意:“李歆,我今天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不要有半个字的虚假。” 李歆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了不妙,却依然温和的笑道:“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将心里深藏的疑问一字一字的问出了口:“我想问你,自从和我相识以来,你有没有欺瞒过我?” 李歆听到这样的问题却面不改色,坦然应道:“当然没有了。”顿了顿,又略略皱眉问道:“你今天好像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怎么竟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他如此镇定如此坦然的回应,却让夏云锦心里一凉。 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了萧晋说过的那番话。李歆接近她,分明是有备而来别有图谋。 理由很简单。任何人乍然听到这样的问题,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恼怒,还有因为别人不信任自己而生出的不悦。可是李歆的反应却太镇静了。这份镇静,本身就不合常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心虚了,所以才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 想通了这一层,夏云锦却没有丝毫的欢喜和得意。反而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憋闷和悲凉。 如果萧晋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优雅俊美的男子,根本就是康王的同党,也是夏家的仇人。他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试图掳获自己的芳心,又会是为了什么? 她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可利用之处。可夏家家资丰厚,她又生的十分美貌。若是要对宁王施美人计,她是最好的人选了吧! 一时间,夏云锦心潮起伏不定。几乎无法按捺心里汹涌的愤怒和失望,说话语气也变的激烈了起来:“李歆,如果我真的嫁给了萧晋,你是不是会有些失望。萧晋和宁王虽然是姻亲,却不算特别密切。如果我当日肯答应宁,嫁给宁王为妾,你应该会更高兴吧!” 李歆的笑容僵在了唇角,再也笑不出来了。眼中闪着震惊,耳边传来夏云锦一字一顿的声音:“因为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利用我,为你传递宁王身边的消息。甚至可以替你挑唆宁王和康王争斗不休。我猜的都没错吧!” 两人相识以来,夏云锦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歆失去了镇静从容。 四目对视间,夏云锦目光锐利咄咄逼人,李歆的眼神却闪烁不定。 也难怪李歆会方寸大乱。暗中盘算已久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谋,却被人一口道破。哪怕李歆再冷静再沉着再善于伪装,也难免色变。 看到李歆这样的反应,夏云锦的一颗心几乎沉到了冰窖里,冰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原以为美丽的邂逅,原来只是噩梦的开始。他的善意他的亲近他的温柔,全部都是迷惑人的假象。目的只是为了掳获她这个傻乎乎的女人的心,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棋子! 前世的夏云锦,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被他算计被他利用。到最后落了个自尽身亡的凄惨下场。这一世,如果不是她拒绝了宁王,如果她再心软糊涂一些,如果不是有杜郎中的提醒,如果不是有萧晋的据实相告,她是不是就会和前世的夏云锦一样…… 前所未有的愤怒在胸膛燃烧不息,夏云锦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愤慨和激动的情绪里。双颊绯红,眼睛亮的惊人,就像是炽热的火焰一般要将他灼烧:“李歆,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告诉我,我刚才猜的对吗?如果你连承认都不敢的话,我会更瞧不起你!” 李歆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却不是自责和愧疚,也没有被人揭穿真面目后的羞恼,反而异样的平静:“我很奇怪,这些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连姐姐都没告诉过,也从没和任何人商议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狡辩,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暗暗为他的过人风采而折服。后来他主动出手为夏家解围,又主动的到夏家来探望。她对他生出了好奇,开始打听他的身世来历。好感在不经意中一点点的汇聚堆积。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望而却步,或许,她就真的心动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幸好还差那么一点点! 那张清俊的脸孔还是那样的俊美优雅。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一张面孔下,却隐藏着这么精明深沉阴暗的灵魂…… 夏云锦抿紧了嘴唇,逼着自己冷静一些,冷笑着回击:“人在做,天在看。你真以为你的阴谋算计就完美无缺天衣无缝吗?我能猜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对!这不可能! 李歆眸光一闪,淡淡的说道:“你虽然不笨,可是心太软了,对人没多少戒心,容易轻信别人。也从未对我生出过疑心,怎么可能猜的出我的真正用意。肯定是有人窥破了我的计谋,然后将此事告诉了你。你半信半疑,所以刚才才会那样的质问我。我可以肯定,一定有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此刻的李歆,卸下了长年的伪装,将真实的面目流露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决裂 十岁入宫,在宫中生活十年,和皇子勋贵子弟的关系都不错,极得皇上信任器重。 简单的几句话,足以让人窥出李歆的厉害之处。杜郎中说的没错,萧晋的推断也没错。能以李氏后人的身份在宫里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他怎么会是个简单人物? 卸下那张温和的面具,眼前这个深沉精明算无遗策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李歆。 夏云锦的心里冒出了一阵阵的寒意。不过,她并没有退让,反而冷笑着应道:“你倒是把我看的很透彻。笃定了我对你有好感信任你,不会对你起疑心。而且,情窦初开的少女最容易掌控,容易被人算计利用而不自知。不过,你这步棋走的不太成功,已经被我拆穿了。下面你还想怎么样,想逼问出是谁在背后帮我吗?很可惜,真的没有这个人。你再追问也是白费心机。” 李歆定定的看了夏云锦一眼,竟然笑了起来:“你其实真的很不适合撒谎。你的眼睛就像镜子一样,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过,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我迟早会找出这个人是谁。” 说到最后一句,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显然已经动了杀机。 夏云锦心里一惊,暗暗后悔起来。她一时冲动质问出口,让李歆生出了戒心。而且,以李歆的精明,迟早会疑心到萧晋的身上。这么一来,岂不是为萧晋招惹了麻烦?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 夏云锦一闪而过的悔意,没有逃过李歆锐利的眼。李歆心里一沉。他刚才那么说,其实是故意在诈她,看她的反应,显然真的有这么熟知他性情脾气的人存在。竟能通过他的行为猜中他的意图。 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劲敌!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往日那一丝暧昧和好感。在冷凝尴尬的对峙中也荡然无存。 夏云锦默然片刻,才冷然说道:“李歆,看在你曾经对夏家有过援手之德的份上,你想算计我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你也别再到夏家来了。你现在就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李歆似是早料到她会说这些,并不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好,我这就走。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没存着好心。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肯嫁给宁王为妾,我会很高兴。我需要在宁王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吹枕边风怂恿他和康王争斗。以宁王对你的心意来看,你是最好的人选。”李歆用最动听的声音说出世上最冷酷无情的话语:“我没想到。你竟然婉拒了宁王的心意。我原本定下的计谋也无以为继。” 夏云锦双手握拳,强忍住揍人的冲动,语气也变的激烈尖锐起来:“既然我已经没什么用途了,你为什么上次还要向我表白?” “原因很简单,因为萧晋喜欢你。”李歆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你嫁给萧晋,能搜集到萧晋的一举一动,这些消息也是很有用的。事实上,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探听你和萧晋的进展如何了。” 李歆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然后定定的看着夏云锦满含怒意的眼眸:“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卑鄙无耻?” “是!”夏云锦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个字。何止是卑鄙无耻,简直就是阴险狡诈。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可怕的男人?! 夏云锦眼中的憎恶和厌弃如此明显,李歆岂能看不出来。他的心里其实远不如表面显露的这般冷静,只不过他时时刻刻都戴着面具和人说话。这种伪装早已深入骨髓,成了他的本能。所以,就连夏云锦也没看出此时的他其实情绪并不平稳。 “如果我性情善良温软,早在十年前我就死了。”李歆的声音平平板板的,听不出半点激动,可他的眼神却暗了下来:“别人都以为皇上接我入宫,是为了照顾我的衣食起居生活。其实他们都错了!是因为我大姐在宫里做了妃子,皇上不放心把有李氏血脉的女子放在身边,却又舍不下她,接我进宫就是让我做人质。有我在,大姐就只能老实安分的做一个后宫的嫔妃。” 说到这儿,李歆的语气终于渐渐激动了起来:“如果不是武氏篡谋天下,如今就该是我李氏天下。我大姐本该是最尊贵的天家公主,住在精致奢华的公主府里,过最好的生活。而我,应该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今后坐上龙椅执掌天下的也必然是我。可现在,大姐只能陪伴那个已经年近半百却*熏心的男人。我被变相的囚禁在皇宫里,做些无关紧要的杂事。还得绞尽脑汁的讨好武氏后人。我怎么会甘心?” 所以,他从进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暗中筹划,悄悄积蓄力量。可他人在皇宫里,身边除了太监宫女,根本没机会培养心腹。在周围人严密的监视下,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上的耳目。 他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温和无害的少年郎。努力的讨好皇上,慢慢的获取他的信任。于此同时,还竭力和皇子们打好关系。 当然了,这些尊贵的皇子们打从心底里都是瞧不起他的。和他虚以委蛇,也是看在丽妃的颜面上。他很清楚,只要皇上一病不起或是归天了,他和大姐的安逸日子也就到头了。 在种种危机和隐忧的压迫下,他终于想出了自保和报仇的方法。利用康王宁王争夺太子之位一事,挑唆他们两个争斗,趁机坐收渔人之利。最终目的,是让六皇子坐上皇位。因为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恢复李唐天下。那么就让李氏血脉的六皇子坐上皇位!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以协助之名,揽过朝政大权。 想定了计策之后,他便暗中开始筹备。其中付出的努力和艰辛绝不是常人能想象到的。对夏云锦动了算计的心思,是在见第一面之后了…… “……我说这些,不是想求得你的谅解,也不是要挽回什么。”李歆目光灼灼,闪着冷厉的光芒:“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纵然我居心不良,对不起你,可我并没有后悔。哪怕重来一回,我也依然会这么做。” 哪怕他对她是真的动了心,也绝不会因此就心软放过她。哪怕是她恨他,他也还会这么做。因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李氏先人的血脉!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无暇再顾忌儿女情长。 听到这样的话,夏云锦怒极反笑:“李歆,纵然你有再多的苦衷,难道我夏云锦就活该被人算计被人利用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像你所想的那样,我嫁给了宁王为妾,又做了你的内应。如果事发了,被宁王发现了我会怎么样?退一步说,就算宁王没发现,我今后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难不成你还打算在你计谋成功的那一天再娶我不成?” 李歆没有说话。很显然,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些。 夏云锦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梦境中那凄厉的一幕。 前世的夏云锦,一脸绝望的将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戳入胸膛,鲜血四溅,香消玉殒。虽然还不清楚她自尽身亡的真正原因,可是一定和李歆有极大的关系…… 想及此,夏云锦心里的怒火更盛。在这样的怒火中,还掺杂了浓浓的恨意。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从不记仇的人。就算父母离异一个人独自过了几年,她也没有怨恨过父母。后来男友劈腿,她伤心了一阵子,也就很快忘怀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恨一个人。 是他,毁了前世夏云锦的一生! “滚!”夏云锦缓缓的用力的吐出一个字:“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李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一路不疾不徐,神色如常。直到走出夏府,走出夏家巷子。 当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人,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了一丝软弱和颓然。 在很早以前,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阴谋算计和野心勃勃。他想要的太多,所以注定要舍弃良知。这样的他,根本就配不上夏云锦。 他刚才说了这么多,唯有一句心底话没有说出口。 从一开始接近她,他就没存过好心。可他对她的情意,却不全是假的。在他对她说“我喜欢你”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喜悦的。 可是,面对着愤怒的夏云锦,他根本无颜将这句话说出口。而且,就算他说了,她大概也不会相信吧!只会以为他是在花言巧语故意哄她。 从此以后,她一定恨她入骨,再也不肯见他了吧! 李歆笑了,笑的苦涩极了。 就在此刻,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忽的迎面走了过来。 ps: 之前埋了很多伏笔,这两章算是解疑了。前世夏云锦的死因,李歆接近夏云锦的用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挨骂 那是一个相貌很平凡很普通的郎中,背着一个药箱,其貌不扬,走到哪里都不会惹人注目。 李歆心情正纷乱,自然无心留意一个走方郎中,几乎看也没看他一眼。 那个郎中漫不经心的看了李歆一眼,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迅速的将头低了下来,然后快速的从李歆的身边经过。 李歆的眼角余光瞄到郎中的侧脸,不由得一愣。过目不忘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张似曾相似的脸孔。可还没等他仔细打量,那个郎中就已经拐进了夏家巷子,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李歆看着郎中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李歆走后,夏云锦便谁也不见,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荷花她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夏云锦这样的举动。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娘子总会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这个时候娘子需要的就是安静的空间,她们几个只要安静的在外面候着就好。最多半天,娘子自然就会出来了。 可这一回,荷花她们都想错了。 夏云锦在屋子里独自待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出来。 腊梅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桃花正要去敲门,荷花却不假思索的拉住了桃花:“先别急,再等会儿。娘子现在既然不肯出来,说明她心情还没好。我们别惊扰了她。” 桃花只得应了,然后担忧不已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天那个李公子到底说了什么,自打他走了之后,娘子就一直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是啊!娘子一直都对李公子有些微妙的好感。每次见了面,娘子的心情总是不错的。可今天却和以往都不同。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的夏云锦,心情确实十分恶劣糟糕。 上辈子加这辈子活了这么多年,她也算有些见识了。可李歆这个人,却全然颠覆了她的世界观。一个人怎么能卑鄙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为了一己私利,将一个深爱他的女子当成一颗棋子。前世的夏云锦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都是因为李歆。而她。差一点也被李歆算计了! 这种人实在太阴险太可怕了,偏偏长了一张温文俊美风度翩翩让人根本生不出任何戒心的脸。从今以后,她一定要离这种人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有交集才好…… 再一想到自己今天的冒失举动,夏云锦心里更是后悔不已。就因为她急着想要求证萧晋的话,结果在李歆面前露出了蛛丝马迹。以李歆的精明,一定很快就会联想到萧晋的身上。 萧晋本身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因为前世的仇恨早已暗中对李歆有所防备。从这一点上来说,就算李歆知道了此事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可是,她的心里就是有些莫名的慌乱和自责。 既然是她惹出来的事,总得提醒萧晋一声才是。 夏云锦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了门。 荷花桃花几个见门开了。俱是一脸欢喜,忙小心翼翼的围拢了过来打量夏云锦的面色:“娘子,你现在的心情好些了吗?” “饭菜已经热过几次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娘子。奴婢打水来给你洗手。” 听着丫鬟们的七嘴八舌,看着众人脸上关切的神情,夏云锦原本纷乱无章的心情稍有好转,咳嗽一声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之前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现在已经想通了。饭菜快点端来,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丫鬟们都笑了,暗暗松口气。娘子已经有心情说笑,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吃完了晚饭之后。夏云锦便提笔给萧晋写了封信。原本打算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出来,可一拿起笔却又觉得无从落笔。犹豫了半天,只简单的写了一句。 李歆已经生出疑心,你要小心! 写完之后,又命荷花悄悄去了贺二郎来。 贺二郎原本在马厩里喂马。听到主子有事叫自己,立刻匆匆的跑到了凝翠园里。心里暗暗思忖起来。天已经这么晚了,娘子该不是想出府吧! 待见了夏云锦之后,才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贺二郎,你悄悄出府,替我去侯府送封信。”夏云锦将信给了贺二郎,又殷切的叮嘱了几句:“天这么晚了,你骑马要千万小心些,不要引起别人注意。还有,到了侯府那边,一定要亲自将信送到柿子爷的手里。” 贺二郎愣了一愣,便迅速的应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信封塞到了怀里,又去马厩挑了一匹好马,然后悄悄的牵着马从后门出去。 直到确定绝对没人看见自己之后,贺二郎才放心的骑上了马,一路疾驰奔往安国侯府。 …… 萧晋天黑之后,才回了安国侯府。 此时,宁王妃和世子妃早就回去了,在傅府做客的萧如月也刚回府不久,不过,刚一回来就躲进了院子里,到现在也没露面。 傅氏一边命人摆饭,一边命人去喊萧如月。丫鬟很快就回来复命:“启禀夫人,九娘子说今天有些不舒服,就不过来吃饭了。” 傅氏不疑有他,只嘟哝了一句:“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从傅家回来就不舒服了。” 妹妹去了傅家?萧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却什么也没说。陪着傅氏吃完了晚饭之后,便去了萧如月的院子里。 没想到,他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萧如月隔着屋门说道:“六哥,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竟连屋门也不肯开。而且,她的声音也略有些沙哑,明显是哭过以后的样子。 萧晋浓眉微扬,扬声道:“开门!我事现在就要问你。” 萧如月却还是不肯过来,绞尽了脑汁想托辞:“可是,我现在已经脱了衣服睡下了……” “你要是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一脚就能踹开门进去。”萧晋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萧如月当然很清楚萧晋的脾气,只得咬咬牙去开了门。心里暗暗祈祷,此时天色已晚,屋里又只燃着两盏灯,萧晋应该不会留意到她红肿的眼睛吧…… 萧晋走了进来,只看了她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那对水灵灵的眼眸此时肿的和桃子差不多,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萧如月不敢直视萧晋,目光闪烁不定,含糊其辞的说道:“没有人欺负我,就是眼睛被吹进了脏东西,揉了一会儿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萧晋不悦的白了她一眼:“萧如月,你当我是傻子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些告诉我。母亲说你今天去了外祖家,你和文怡表妹关系一向不错。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回来?”见萧如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萧晋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故意冷哼一声道:“你不肯说不要紧,我现在就去外祖家问个清楚。” 说着,转身就要走。 萧如月果然被唬到了,忙拦住萧晋:“六哥,你千万别去。”她今天和傅文怡是背着众人偷偷去的夏家,要是被傅家的人知道了,傅文怡可就要吃苦头了。 萧晋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好,你不让我去,就得把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一个字都不准隐瞒。不然,你可是知道我脾气的。” 她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头痛! 萧如月自小就备受家人宠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可是一碰上脾气坏武力值又高的萧晋,立刻就成了乖巧的妹妹。原因无他,因为萧晋发火的时候可不管她是不是亲妹子。她挨了骂基本上连哭诉抱怨的地方都没有。 之前一时冲动去了夏家,现在想起来却实在是后悔不迭。这一趟非但没达成目的,反而被夏云锦狠狠的奚落嘲笑了一通。这事要是被萧晋知道了,萧晋不发火才是怪事…… 萧晋见她犹豫吞吐了半天都不肯说,所剩不多的耐心顿时被耗的一干二净,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萧如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今天我去找表姐说话,把父亲同意你娶夏云锦过门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当时就哭了,我只好安慰了她一通。后来……” 萧晋皱眉追问:“后来怎么样?”为什么他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萧如月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就陪着表姐去了夏家。” “什么?”萧晋不敢置信的提高了音量:“你竟然和表妹去了夏家?!” 以萧如月的脾气,不用想也知道去的目的会是什么!一想到夏云锦被嘲笑羞辱之后的愤怒样子,萧晋只觉得心被揪的紧紧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这股怒火在心头涌动不息,很自然的就散发了出来:“你和表妹对她都说了什么?” 呜呜!黑着脸发脾气的六哥好可怕! 萧如月再一次后悔今天的举动,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劝她和你说清楚,让你死心。表姐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苦口 萧如月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来,几乎声若蚊蚁。就算把耳朵竖长了,也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可只听到前面两句,已经足够萧晋动怒了。只见他黑着一张俊脸,目光凶的要吃人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萧如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谁让你怂恿表妹去夏家胡闹了!” 萧如月嗫嚅着辩解:“我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谁知道表姐竟然就真的去了夏家……” “你给我闭嘴!”萧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表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要不是你在她面前怂恿,她绝不可能真的去夏家。” 果然不愧是亲兄妹,对自己妹妹的性子了如指掌。 萧如月不吭声了。 萧晋正在气头上,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萧如月,你给我听好了。我喜欢谁要娶谁是我的事,连父亲母亲都管不了,你凭什么要来干涉。要是夏云锦因为这事恼了不肯理我,我为你是问!” 萧如月自觉委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你就知道骂我。谁说夏云锦受委屈了,明明是我和表姐受了委屈。你都不知道她今天态度有多恶劣说话有多凶,都快把表姐和我气哭了。你不心疼我,还来骂我……” 想到委屈的地方,萧如月哭的更厉害了。 萧晋的怒火奇迹似的去了一大半:“你是说,受了委屈的不是她,反而是你们两个?” 萧如月用力的点点头,将夏云锦的恶劣行径一一数来。今天受的闲气实在是太多了,萧如月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印象也格外的深刻。就连夏云锦当时的语气都学足了七分。 萧晋的眼睛越来越亮,听到后来,竟然怒气全无,甚至乐了起来:“这丫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的。果然是半点都不肯吃亏的脾气。” 萧如月见萧晋这副反应。忍不住跺了跺脚:“六哥,你太过分了!她欺负了我和表姐,你竟然半点都不生气。在你心里,她就比你的亲妹妹还重要吗?” 这怎么能比!萧晋略有些不耐的瞪了她一眼:“行了,别左顾言他。以你的个性,就算听了几句难听话,也不至于哭成这副样子。肯定还发生了点别的事情。给我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 讨厌!这么精明干什么! 萧如月扁扁嘴,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我本来已经打算和表姐离开夏家了,没想到,李二哥那个时候正好也来了……” 萧晋唇角的一丝笑意顿时凝住了。不假思索的打断了萧如月:“李歆怎么会去了夏家?” 萧如月总算逮着机会了。立刻轻哼一声说道:“一个男子无端端的登门去找一个女子。还能是为了什么。”她的语气里满是不自觉的酸意:“我今天可是亲眼看到了,李二哥分明就是对她有意。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她一边吊着你,一边和李二哥暧昧不清的。这样轻浮的女子哪里配做我们安国侯府的儿媳。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娶她的念头好了……” 剩下所有的话,都在萧晋冷冷的一瞥中自动销声匿迹。 “你给我听好了。我这辈子娶她是娶定了。不出一年。我就会娶她过门。到时候她就是你的大嫂。我不想再听到你在背地里再说她半个字的不好。不然,我这个做哥哥的,绝不会轻饶了你。” 萧晋盯着萧如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番话。 萧如月被震住了。自家兄长是个什么脾气,她自然很清楚。所以,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此刻的认真,以及眼中透出的怒意。 很显然,认真是对夏云锦的,那份怒意却是冲着她来的。 萧如月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此时凝聚到了顶点,陡然爆发了出来:“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被她迷的失魂落魄。你是这样,李二哥也是这样。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泪水不自觉的滑落了眼角,声音也愈发的沙哑:“六哥,你一直都很疼我。可现在。却为了这个夏云锦骂我。还有李二哥,今天为了和夏云锦独处说话,竟然张口催我离开……” 说到这儿,萧如月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哗的就涌了出来。这次绝对没有半点伪装的成分,哭的简直日月无光。 看着萧如月哭的这么凄惨的样子,萧晋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是半点都发不出来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哪怕她脾气刁蛮骄纵些,可本性还是不错的。只是被那个李歆迷的神魂颠倒,所以对夏云锦的敌意才那么深。 如果换了别的男子,他或许会鼓励妹妹勇敢的争取。可偏偏那个人是李歆…… 萧晋浓眉皱的紧紧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先别哭了。我有些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萧如月抽抽搭搭的哭了半天,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就听萧晋沉声说道:“李歆此人,身世太过敏感,心计又太深沉,绝不是你的良配。你以后就别再惦记他了。” 在萧如月面前,万万不能提起李歆上辈子的“丰功伟绩”。要想打消妹妹不该由的念头,只能这么委婉含蓄。 萧如月丝毫没能领略到萧晋的苦心,立刻出言反驳:“六哥,我也觉得夏云锦此人身份太过低微,性情也绝不适合做安国侯府的世子妃。我想劝你别再惦记她,你能做到吗?” 萧晋皱着眉头:“你别胡搅蛮缠,这根本就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萧如月生性中倔强却在此时冒出了头:“怎么就不一样了!夏云锦是商贾家的女儿,你都能娶她为妻。李二哥还是丽妃娘娘的亲弟弟,总算是皇亲国戚,人才又是千里无一。要真的比较起来,我和李二哥之间的差距倒还小一些。” 萧晋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打消她的念头,只能狠狠的盯着她。萧如月这个时候可半点都不怕凶巴巴的兄长了,毫不示弱的挺直了胸膛回视。 僵持片刻,萧晋终于想到了说服她的说词,放缓了语气说道:“李歆是皇亲国戚不假,可他也是先朝李氏的血脉。这是谁也无法抹煞的事实。皇上现在待他不错,可你想想看,李歆已经年过二十了。皇上却迟迟没为他指婚,也不让他开府另住,只让他住在丽妃娘娘的寝宫里。而且,李歆明明才华出众,甚至比起几位皇子来更出众。可皇上只让他陪着皇子们读书,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就没真正的重用过他。这其中蕴含的意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萧如月哑然。 她虽然对政事并不精通,可毕竟出身勋贵世家,最起码的敏锐还是有的。李歆是先朝英王李显的嫡系子孙。不说别的,就光冲着这一点,皇上就永远都不可能对他消除戒心。所以,皇上虽然对他不错,却绝不会给他真正入朝做事的机会,更不会让他娶一个世家贵女。更遑论是萧家这样的门第了…… “他是丽妃的亲弟弟,论身份是正经的皇亲。娶的女子身份太低了,不免让皇家颜面难堪。”萧晋难得的有耐心:“可若是娶一个勋贵世家之女,皇上心里肯定会有顾忌。所以,皇上才会一直将他的亲事拖了下来。而且,看这个架势,说不定还会再拖延上几年。到了那个时候再让他出宫建府住下,挑一个没什么势力的文官之女,再让他领一份虚职,让丽妃娘娘颜面上好看些也就差不多了。事实上,这已经是李歆最好的出路了。现在皇上病情不稳定,时好时坏。万一皇上归天的早,继位的新皇再心狠手辣一些,丽妃娘娘和李歆能活多久都是问题。这样的人,你得离的远远的。绝不能沾上一星半点。” 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若是父亲母亲知道了,只怕态度比我还要强硬的多。你好好的想清楚了,早点打消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萧如月连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因为她很清楚,萧晋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六哥,你说的这些,其实我早就想过了。”萧如月咬着嘴唇,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落下来:“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我说喜欢就喜欢,也不是我不想喜欢了就能不喜欢。我也想过要忘掉他,可我就是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萧晋狠下心肠,冷冷的接过了话头:“做不到也要做到。你不能因为一时任性为侯府招惹祸端。大姐嫁给了宁王,我们萧家已经和宁王府绑在了一条船上。李歆是六皇子的亲舅舅,你若是和他牵扯不清,宁王心里会怎么看我们萧家?他会认为我们萧家摇摆不定,想在六皇子身上下注。皇上也会对萧家起疑。这样的后果,你承担不起。我们萧家也承担不起!” 萧如月呆呆的听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这些她都想过,却没想的这么透彻过。现在,萧晋将所有的利弊都分析的清清楚楚。她想回避都不可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夜半(一) 看着失魂落魄的萧如月,要说不心疼肯定是假话。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心软。不然,之前说这么多可就全都白费了。 萧晋正要张口再说什么,门外忽的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世子爷,门外有一个叫贺二郎的求见。” 贺二郎是谁?萧晋略有些不快的问道:“问清楚了是哪个府上派来的,再来回禀。” 那个小厮说道:“他自称是夏府上的车夫,说是夏娘子派他给世子爷送了封信来……”话还没说完,门就忽然开了。 就见萧晋大步走了出来,一脸抑制不住的激动:“贺二郎人呢,让他立刻就来见我……等等,你去领着他到我的听风阁来。” 那个小厮忙领命去了。 萧晋临走之前,又特地叮嘱萧如月几句:“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上一觉,把不该记得的人和事情都统统忘掉。” 萧如月垂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等到萧晋走了之后,又哭了一场。 萧晋在听风阁等了一会儿,贺二郎便来了,先行了礼,然后说道:“世子爷,娘子命奴才给你送了封信,又特地叮嘱这封信一点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好了,不要废话罗嗦了,快点把信拿过来。”萧晋近乎迫不及待的打断了贺二郎。 贺二郎只得从怀中取出了信封送了过去。 萧晋一碰到犹自带着体温的信封,忽的有些不快,淡淡的瞄了贺二郎一眼。正好捕捉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念念不舍。 于是,萧晋的心里更不舒坦了。他从来不擅隐藏情绪,也懒得隐藏自己的不快,几乎立刻就将这份不悦流露在了脸上,目光也冷凝了起来:“好了,你的信已经送到了,可以先回去了。” 贺二郎分明察觉到了萧晋的不高兴,却依然坚持道:“奴才想等世子爷看完了信再走。万一世子爷想回个口信。或是写封回信,奴才也能及时的带回去。也免得娘子牵肠挂肚。” 萧晋轻哼一声。这个小车夫话倒是说的好听,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其实,分明就是想借着送信的机会再私下见夏云锦一回吧! “你不用等了。”萧晋淡淡的说道:“我没有当人面拆信看信的习惯,更没有写回信的习惯。你现在就回夏家去,说一声信送到了就行了。” 萧晋的态度如此强硬,贺二郎敢怒不敢言,憋屈的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心里忿忿不已的想道,回去之后若是娘子问起来,他一定要狠狠告上一状不可! 萧晋自然不清楚贺二郎的那点小心思。待贺二郎一走。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只有一句短短的话。 李歆已经生出疑心,你要小心! 字不算漂亮,最多就是工整而已。语气也谈不上亲昵,就是一句提醒。可萧晋却反复的看了许多遍。然后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是夏云锦第一次明确的表示出了对他的关心和担忧。要知道,在此时,送信这样的举动只会存在于关系十分亲昵的男女之间。夏云锦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却还是让人送了信来……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夏云锦嘴上虽然不肯承认,其实在心里已经渐渐接受他了? 萧晋捏着薄薄的信纸,心情无比雀跃,一颗心欢喜的几乎快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相比起这份雀跃欣喜,信上内容带来的震撼倒是小了许多。 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世绝不会再容前世的悲剧上演。他和李歆早已注定了会是敌人和对手。之前一直遮掩隐藏,是不想让李歆有所警觉。可现在想来,就算李歆察觉了也没什么。 现在的李歆,还只是一个依附丽妃生存的少年。和康王的联系也没那么紧密,所有的阴谋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算现在对上了,他堂堂一个手握兵权的侯府世子也绝不会怕了对方! 如果李歆有什么异动,他不介意将复仇的行动提前。让李歆好好的尝一尝失败的痛苦! 萧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这份寒意,在看到手中的信纸时,几乎迅即就化成了温软的一池春水,荡漾了起来…… 怎么办?他已经忍不到第二天再去见她了怎么办? 萧晋素来都是行动派,身体已经比思绪更早一步做出了决定。 “来人!备马!”萧晋扬声喊道。 石侍卫应声出现,先是抬头看了双眼发亮异常亢奋的萧晋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现在天这么晚了,你还要骑马出府吗?” 萧晋心情正好,也不计较他的多嘴:“我当然是有事了。” 石侍卫见萧晋没生气,胆子又大了一些,试探着猜道:“世子爷该不是打算去夏家探望夏娘子吧!” 萧晋瞪了他一眼,笑着骂道:“快去备你的马,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石侍卫大着胆子谏言:“小的本不该多嘴,不过,这个时候出府,夫人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不免又要追问。不如再等上一两个时辰。等府里所有的人都歇下了。世子爷再悄悄的从后门出去。保准没人察觉。” 萧晋略一思忖,便接纳了他的建议:“也好。到时候你也随着我一起去,我翻墙进去,然后你在外面看着马。不能让马发出嘶叫声,免得惊动了夏府里的人。” 石侍卫:“……” 世子爷,你幽会佳人让我在外面吹冷风放哨,这真的合适吗? …… 子时正,安国侯府里后门开了,两匹马趁着夜色的遮掩悄无声息的出了侯府。马蹄早已用厚实的棉布裹上了,即使骏马奔跑的极快,也没发出动静来。 半个时辰后,两匹骏马在夏家巷子外停下了。 “你就在这里等着。”一身黑衣的俊美少年压低了声音吩咐。 身材高壮的侍卫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是,然后将两匹马都牵到了大树下系好,又拿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布条将马嘴塞的严严实实,绝不会发出一点动静。免得惊动了夏家的人,惊扰了自家主子夜探香闺幽会佳人。 此时但凡是大户人家,基本都会请了家丁护院。夏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富商,宅院之大就不必细说了,自然也有不少的家丁会在晚上巡逻护院。可夏家实在是太大了,几十个家丁分成了三班,每班也就十几个人,沿着固定的线路巡视。总难免会让人抓住空隙。 萧晋轻巧的翻上三米高的墙,然后迅速的跳了下去,落地迅疾无声。整个过程也就是眨两次眼的功夫而已。 在外面候着的石侍卫,忍不住在心里点个赞! 真不愧是世子爷,动作就是利索! …… 夏府此时也是一片寂静。只有院落的廊檐下挂着的风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其余的地方都不见灯火。 夏云锦正安静的躺在床上,目光无意识的落在帐顶上。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窗棂透了进来,在窗边洒下一小片朦胧的白影。 往日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入了梦乡。可今天却迟迟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思绪依然清醒。之前因为翻身的动作惊醒了门外值夜的荷花,惹得荷花进来探望过两次。她索性撵了荷花回屋去睡,然后自己一个人继续对着帐顶胡思乱想。 贺二郎的信已经送到了,萧晋肯定已经看过信了吧!此时的他会是什么反应?会是愤怒,还是会失望,还是会两者兼而有之? 她确实不够聪明,也不够冷静,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还让李歆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或许,经过此事之后,萧晋对她的那份好感也会彻底消磨光了吧! 其实,这未尝不是好事。反正她本来也没喜欢过他,还一直因为他的执着纠缠头痛不已。他若是因为此事生出了厌烦和放弃的心思,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对,她应该高兴!应该闭上眼睛,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而不是睁着眼睛直到半夜都毫无睡意。 …… 夏云锦闭上眼睛,试图说服自己入眠。可只要一闭上眼睛,萧晋那张俊脸就在眼前不停的晃动。她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浓浓的失望和满满的愤怒。像是在说着:夏云锦,从此以后如你所愿,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明明只是她的幻想,可心里的酸涩和疼痛却是如此的清晰。简直清晰的可怕! 夏云锦,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黑暗中,她睁开眼,露出苦涩的笑意。 你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在乎他。只是,这份好感发现的有些迟了。之前他百般纠缠的时候,她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她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却又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今夜的风有些大了,窗棂竟被吹动的微微作响。 夏云锦漫不经心的瞄了窗户一眼,这一看,顿时察觉出异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半(二) 此时的窗户大多是由精美的纸糊出来的,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则会有绢纱代替窗纸。 夏云锦的闺房自然极致精美,窗户上用的是最上等的绢纱,轻薄柔软光滑。月光很轻易的穿透了窗纱,洒下莹润的光芒。 这样的景致,当然是极致动人的。 可若是窗纱后忽然多了一个模糊的诡异的黑影,那情景可就半点都不美妙了。 夏云锦心漏跳了两拍,第一个反应就是有窃贼!夏家家大业大,有窃贼会动心思是难免的。上个月在后门的院墙处就逮着了一个送到了官衙去。 这一回的窃贼身手显然要好的多,竟然摸到了这里来。 夏云锦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了一连串的念头。张口叫人?这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万一惹的这个窃贼对她动了手,可就得不偿失了。她身边没有防身的利器,本人又是弱智女流,一旦动起手,吃亏的必然是她,而且,最近的下人房离这里也有几米的距离,就算听到声音赶了过来,也救之不及了。 这条路行不通,只能选择另一条路了。 既然这个盗贼是求财而来,她索性就装睡。等这个贼偷到了东西之后,自然就会离开了。 打定主意之后,夏云锦刻意的调整了呼吸,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只留下一丝细缝。悄悄的留意窗边的动静。 那个贼身手果然不同凡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轻巧的将窗户从外面打开了,露出了大半个身形。再然后,敏捷的从窗子里钻进了屋里来。落地悄无声息。 如果不是夏云锦一直没有入睡,此时根本不可能发现有人潜入了她的屋子里来。背着光,根本看不清那个窃贼的面容。 夏云锦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旋即用力的按捺住激烈的心跳,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暗暗祈祷着这个盗贼快些拿了东西就走。 可没想到,这个贼竟然没去翻动梳妆台。而是轻手轻脚的向床走了过来。 完了!夏云锦面色一白,难道这竟然是一个采花贼?此时,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张口就喊:“来人……” 只喊出了两个字,那个黑影就敏捷的闪到了床边,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 夏云锦想也不想,张口就狠狠的咬了过去。那个黑影一个没提防,倒抽了一口冷气,颇有几分恼怒的低语:“松口!是我!” 声音竟十分耳熟。 夏云锦一愣,很自然的松了口。睁大了眼睛打量上方的面孔。虽然逆着月光看的不甚分明。可那熟悉的轮廓。还有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眸,都惊人的熟悉…… “萧晋!”夏云锦不敢窒息的吐出两个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晋收回手,只觉得掌心处火辣辣的刺痛不已。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被咬了很深的印迹。说不定出血了。 “你也真狠心下得了这个嘴。”萧晋低声抱怨。 夏云锦犹自在为萧晋忽然出现的事实震惊不已,下意识的张口应道:“这怎么能怪我。我听到窗边有动静,还以为是有贼来偷东西。本想装睡,任由贼得手自然就没事了。谁能想到竟然直冲着床就过来了,我当然会以为是采花贼……” 听到采花贼三个字,萧晋忽的低低的笑了。朦胧不清的光线中,那张俊美的脸孔散发着惑人的神采:“被你这么一说,看来我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我无辜被咬的这一口。” 夏云锦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再听到这么不正经的话,顿时恼羞不已,啐了他一口。 只是那一声呸,在黑暗中似乎也散发出了与白日不同的暧昧和温度。 萧晋自然察觉到了夏云锦微妙的变化,心里涌起了浓浓的喜悦。掌心处的牙印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夏云锦定定神。很快就察觉到了此时的暧昧。她还穿着中衣躺在床上,他就这么大剌剌的站在床边。这样的情形若是落在别人的眼中,她的闺誉可就全毁了。除了乖乖准备嫁妆嫁到侯府去,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先退过去几步再说话。”夏云锦下意识的捏紧了被角,用力的瞪萧晋一眼。 萧晋目力极佳,就着月光将她嫣红着俏脸的迷人模样尽收眼底。心里本就蠢蠢欲动,此时更是情潮涌动几乎无法抑制。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条件下,要是能忍得住不动欲念的,大概只有太监了。 萧晋想到就做,迅速的低头,在夏云锦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灼热的嘴唇已经轻轻的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然后又迅即的起身退开几步。 夏云锦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住了,待反应过来,他已经志得意满的站到了一旁。 “你……”夏云锦又羞又恼,憋了半天才冒出了一句:“谁让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亲我了?” 萧晋立刻笑嘻嘻的应道:“好好好,这次都是我的不对。下次要亲你的时候,我一定会征求你的同意。” ……厚颜无耻!夏云锦将心里那一丝悸动按捺下去,故意哼了一声,严肃的申明:“从现在开始,你就在那边站着,不准靠近我半步。不然,我就张口叫人过来,看看你这个堂堂柿子的脸往哪儿放。” 这么虚张声势色厉内茬的威胁,萧晋自然不会放在眼底。不过,他总算识趣的没有继续出声撩拨,低笑一声,果然老老实实的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了。 夏云锦心神稍定,总觉得躺在床上气势太弱也太暧昧了,索性坐直了身子。顺手将薄薄的被褥挡在了身前,确定自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绝对没有走光的风险才放下心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偷偷跑到我的闺房里来做什么?” 萧晋一边看着她,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在府里待的太闷了,所以想骑马出来走走。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夏家来。” 夏云锦:“……” 萧晋在夏云锦瞪眼骂人之前,立刻又笑道:“刚才说的都是逗你的。其实是因为看到了你的信之后,我一时忍不住,便跑来找你了。” 提到那封信,夏云锦的气势如虹顿时泄了大半,声音也低了下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今天原本是萧娘子和傅娘子来‘做客’。没想到李歆也紧接着来了。我一想到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就满心的怒气。一个没忍住,就质问了几句。李歆果然承认了,而且,也对我身边的人生出了疑心……” 边说边悄悄的看了萧晋一眼。 目光适应了暗淡的光线之后,总算能稍稍看清屋里的一切。可萧晋的脸孔却依旧遮掩在阴影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孔,也不知道他此时的神色如何。 夏云锦咬咬牙,又继续说道:“李歆为人这么精明,或许很快就会猜出是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是你。你得及早做好防范才是。对不起,都怪我太冲动太冒失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如果你因为此事再也不和我来往,我也不会怪你……”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萧晋出言打断了她:“我像是那种心胸狭窄小鸡肚肠的人吗?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生你的气。” 他的声音果然很平静,没有半点怒气。 “你真的没生气?”夏云锦不怎么确定的追问了一句。 萧晋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我现在很生气,如果你肯让我亲几下,我可以考虑一下原谅你……” “萧晋!”一声恼羞的嗔怪,随着一个柔软的枕头一起飞了过来。 萧晋身手何等利落,轻轻松松的就接住了那个柔软的抱枕。抱枕十分的柔软,犹自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幽香。很显然,这是夏云锦平日里用惯的抱枕,所以才有她的体香。这缕幽香迅速的钻入萧晋的鼻子里,勾起了心底的骚动。 萧晋很期待的问道:“如果我再说的过分一些,下一次飞过来的就不是枕头,应该是你的衣服了吧!” 夏云锦:“……” 萧晋深谙见好就收之道。眼看着夏云锦真的要恼了,也不再胡闹了,就这么抱着柔软的抱枕,暗暗幻想着这是夏云锦本人,心里的躁动和饥渴果然得到了一些安抚。 “我真的没有生气,你不用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萧晋的声音正经了许多:“就算李歆知道向你示警的人是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他注定会是对手,迟一刻早一刻对上也没什么差别。所以,你真的不必介怀。” 夏云锦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紧张和关切:“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麻烦当然会有一点。 萧晋轻描淡写的应道:“前世他心计隐藏的太深,又在暗中绸缪多年,所以我才中了他的算计。现在是他在明,我在暗。就算是对上了,吃亏的也不可能是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情愫 萧晋的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显然对自己极有信心。 夏云锦听到这些,稍稍松了口气。想想也是,李歆纵然心计再厉害,可眼下却还是毫无实权的一个普通皇亲。既无官职又无兵将。前世隐藏在暗处算计别人的优势荡然无存,萧晋也确实没什么可畏惧的。 她忽的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萧娘子还好吧!” 提到萧如月,萧晋就有几分头痛了,叹口气道:“不算好,今天不知哭了多久,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 听萧晋这么说,夏云锦这个始作俑者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愧疚:“都怪我,今天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太重了。” 别看萧如月张牙舞爪的,其实就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少女。根本就没受过什么挫折。稍微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就能把萧如月气的跳脚。她当时一时气恼,说了不少难听话,果然把萧如月气的不轻。解气是解气了,可现在想想,又不免有一丝悔意。 不管怎么说,萧如月都是萧晋的亲妹妹。她和萧如月闹的这么僵,萧晋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吧…… 萧晋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竟然怂恿文怡表妹来找你,你不搭理她也是应该的。我回了府之外又狠狠的数落了她一通。你放心,她以后再也不回来找你的麻烦了。”顿了顿又说道:“这个傻乎乎的丫头,一心迷恋李歆。我已经分析了利害,让她再也不准和李歆来往。也不知道她听进了多少。” 夏云锦默然不语。想起萧如月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忽的荡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很想问问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的家人肯同意他娶她为正妻? 话到了嘴边,却又迟迟没问出口。总觉得这么问了,好像是在暗示萧晋自己已经愿意嫁给他似的…… 萧晋见她一直没吭声,主动张口说道:“月儿已经告诉你了吧!我父亲母亲已经都同意我们两个的亲事了。现在只等你点头,就会正式登门来提亲。” 一边说一边运足了目力,想看看此时她的表情如何。可惜隔了两米远。还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帐。就算他目力再好,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夏云锦没有说话。 萧晋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掠过一阵狂喜。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反驳成亲这两个字!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只是碍着少女的颜面不好意思承认? 萧晋几乎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两步就迈到了床前,兴奋的低语:“锦儿,我明天就让母亲来提亲好吗?” “不行!”夏云锦这次反应快速多了:“我还没想好。” “还有什么可想的,”萧晋有些不满的反问:“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长辈们也同意了我们两个的亲事……” “谁说我喜欢你了。你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夏云锦习惯性的反驳。可语气不像原来的那么坚定。反而更像是娇嗔。 萧晋听着温软的娇嗔,不由得一阵心荡神驰,本就薄弱的自制力愈发岌岌可危,下意识的又靠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相隔不到半米。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紧挨着床边站着。 他灼灼发亮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夏云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喂,你什么时候靠的这么近了,快些退回去,不然我可就真的叫人了……” 这么弱软无力的宣言,听在萧晋的耳中简直就是变相的邀请。 再不行动,简直枉为男人了! 萧晋迅速的放下手中的抱枕,然后俯身向前。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的将她连着被褥一起搂进了怀里。明明隔着薄薄的被褥,可他灼热的体温和气息,却迅速的将她包围。 夏云锦的脸腾的就红了,有种奇怪的陌生的情潮在胸膛涌动不息。全身莫名的燥热,似乎在抗拒。又似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她想推开他,可是两只手都被裹在被褥里,根本没办法用力。 她的心跳的很快,他的心跳的更快。 彼此的脸庞相距只有短短的几公分,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亮的惊人的眼眸,他可以看到她嫣红动人的俏脸。 “你放开我。”夏云锦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近乎低声呢喃的恳求。 萧晋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略有些沙哑低沉:“上次我骑着夏家的马夺了魁,你还没把我赢得的奖励给我……”边说边俯下头。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唇上。她心慌意乱,心里如小鹿乱撞,下意识的闪躲。他灼热的嘴唇落在了她白嫩柔滑的脸蛋上。 萧晋略有些急切的搜寻着她的嘴唇。见她仍想闪躲,索性用大手稳住了她的头。然后准确无误的覆上了她柔嫩的红唇。 双唇相触的一刹那,两人几乎同时溢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呻吟。萧晋几乎无法压抑心里涌动的渴望,用力的狠狠的吻住她的唇。火热的舌头在她的嘴唇上游移,然后撬开她的唇,强势有力的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夏云锦几乎被吻的透不过气来,头脑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自有主张似的迎合…… 不知不觉中,身上裹着的薄薄被褥也被扯开扔到了一边。他坐在床边,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的揽入怀中。贪婪的嘴唇一刻也不肯放过她,大手也开始蠢蠢欲动。悄悄的从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攀沿往上。 夏云锦被他的举动惊醒,慌乱的捉住他的手,用力挣脱开他的嘴唇,颇有几分羞恼的瞪着他:“不准你动手动脚!” 此时的萧晋,就像是饥渴了几天的行人终于找到了水源一般,只想畅快淋漓的喝个痛快。被夏云锦这么一瞪,心里的火苗反而愈发旺盛,哑着声音说道:“好,我不动手动脚了,我只动口总行了吧!” 哪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夏云锦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萧晋又迅捷的低下头,捕捉到了她的红唇,然后纠缠不休,再也不肯放开。 不过,期间他倒是信守诺言,没有再动手动脚,只动口而已…… 夏云锦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吻如此的情迷意乱。她当然不缺少男欢女爱的经验。以前和初恋男友相恋了几年,什么男女之间亲昵的事情也都有过了。亲吻自然更是少不了的。可是…… 萧晋的吻实在太霸道太热烈了。似乎要将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这个吻里,炽热滚烫的唇舌像是在她的唇齿间点燃了一把火。她只觉得全身都酥软无力,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办法再想,她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唇舌纠缠和彼此间的亲昵。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晋终于放开了她。 两人俱都用力大口的呼吸。夏云锦只觉得全身滚烫,尤其是脸上和耳后,散发出的热度大概都可以蒸鸡蛋羹了。 这个吻总算稍稍解了萧晋心里的饥渴,心满意足的重新将她搂紧怀里,夏云锦红着脸挣扎了几下,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他只需稍稍用力,就轻轻松松的瓦解了她的挣扎用力。夏云锦便半推半就的任由他这么搂着。 萧晋在她耳边得意的宣布:“锦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萧晋的未婚妻了。” 夏云锦和他斗嘴早已成了习惯,几乎想也没想就出言反驳:“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你的未婚妻了。堂堂柿子爷莫非还要强娶民女么?” 萧晋坏坏的低笑出声:“我亲也亲了,搂也搂了,你不想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夏云锦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虽然任由他搂着自己,却习惯性的和他斗嘴:“那可不一定。刚才是你趁我没有防备就……总之,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萧晋好心情的不和她作口舌计较,耐心的将之前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我明天就让母亲来提亲好不好?” 怀中柔软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就听夏云锦清晰的说了一个字:“不!” 萧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云锦,你刚才在说什么?” 夏云锦平静了下来,重复了刚才的答案:“不,你千万别让你母亲来提亲。就算是来了,我也不会点头同意。” 接二连三的拒绝,让萧晋也有些恼了:“你到底在闹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心里一点都不喜欢我。这样的话我才不会相信。” 以夏云锦的性子,若是对他没有男女之情,绝不会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亲吻。 夏云锦默然片刻,才轻叹着说道:“萧晋,你先别恼,先放开我,听我好好和你说行吗?” 宝 书 网 b a o s h u 2 。CoM 萧晋心里掠过一丝不太美妙的预感,却还是松开了她。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好,你要说什么就只管说,我听着。”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理了理混乱不清的思绪,试图让自己说的清楚明白一些:“我确实对你有了些好感。所以,你刚才吻我的时候,我没办法拒绝你。可是,这样的好感不代表什么,至少还不足以让我们两个成为夫妻过一辈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甜蜜 萧晋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悦:“夏云锦,我真弄不清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喜欢你,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既然我们两个情投意合,为什么还不足以成为夫妻?” “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你也不够了解我。”最难张口的话说出口之后,夏云锦反而迅速的冷静了下来,耐心的说道:“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意味着两个人相濡以沫朝夕相对。这么重要的事情绝不能冲动,总得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现代人结婚后性格不合过的不好了,还能随时离婚。可在古代,和离却是极少见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得谨慎的想好了再做决定,绝不能在一时冲动之下就答应嫁给萧晋。总得“考察”一些日子再做决定。 萧晋脸上没了笑意,一张俊脸拉的老长:“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努力多久,你才肯点头?” 夏云锦老实的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夏云锦!”萧晋咬牙切齿的挤出了几句话:“三个月,我再给你三个月好好考虑。这总行了吧!” 三个月,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夏云锦瞄了面色难看的萧晋一眼,总算没将这句一定会惹恼他的话说出口,犹豫片刻狠狠心点点头:“好,那就以三个月为期。” 有这么久,应该足够她理清心里混乱的思绪和感情了吧! 萧晋面色稍稍缓和,在心中安慰自己。不就是再等三个月嘛!总得等到她心甘情愿了才好。比起之前,现在总算是前进了大大的一步…… 想到“进展”,不免又想到了刚才软玉温香在怀的一幕。心里顿时躁动难耐起来,正想再俯头一亲芳泽。夏云锦早已眼明手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再闹了!” 柔软白嫩的小手,闻起来也很可口的样子。萧晋伸出舌头,在她的掌心舔了一口。 夏云锦被痒的轻笑了起来,却不肯挪开手,依旧牢牢的捂着他的嘴。坚决用行动捍卫自己的贞节:“你半夜偷跑我的闺房里来。已经是很不合规矩的行为了。不准再动手动脚,更不准动口。” 萧晋见她态度如此坚定,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在床边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在她的身上流连。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柔软雪白的中衣在暗夜中闪着光泽,将她姣好动人的线条勾勒了出来。尤其是胸前的柔软隆起,更是散发着少女的挺拔和魅力……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将被褥扯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前:“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困了。得睡觉了。” 真是没良心的丫头。刚才还温存缠绵。现在就翻脸撵人了。 萧晋想瞪她。却又舍不得,只得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走。”话是这么说,却半天不肯动弹。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床边似的。 夏云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催促:“别磨蹭了。记得出去的时候小心些。要是被夏家护院的家丁当贼逮着了一顿痛打,可谁也怪不了。” 萧晋傲然的轻哼一声:“就凭那些草包,连我的衣角都别想碰到。”转念一想,立刻皱起了眉头:“李歆现在和你撕破了脸,万一再暗中指使人来对付你就不妙了。我从明天起就暗中派些身手好的侍卫来。”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张口拒绝:“这样不太合适吧!” 堂堂侯府侍卫,跑到夏家来做护院算怎么回事?再说了,她总觉得李歆应该没卑鄙到这个地步。他确实是想算计利用她,现在事情败露了。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心意。以后应该没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从头至尾,她可没做过半点对不起李歆的事情。他怎么也不该把她当成敌人吧…… 萧晋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颇有几分醋意的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相信他对你有什么真情意吗?我告诉你,我比你更了解他。他这个人。心心念念的只有李氏曾经有过的风光。这么野心勃勃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别的不说,万一他指使人暗中绑架了你,威胁我替他做什么事情。我根本就不可能拒绝的了。” 顿了片刻,萧晋又说道:“不过,侯府的亲兵侍卫若是大剌剌的出现在人前,确实不太妥当。这样好了,我会派他们暗中在夏家附近守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及时的来救援。” 夏云锦哑然无语,不得不承认萧晋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算是默认了萧晋的安排。夏家的家丁肯定没法和经过严格训练的萧家亲兵相提并论。多了这些身手高明的侍卫,夏家也能更安全些。 该说的说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萧晋再也找不到逗留的理由,只得站起身来:“我走了。” 太好了!总算是要走了! 夏云锦的声音欢快极了:“好走,不送!” 没良心的丫头!萧晋不满的白了她一眼,才推开窗子,利索的跳了出去。只发出了极细微的声响。若是不竖起耳朵听,根本就听不出来。 这个萧晋,果然有当贼的本钱。夏云锦在心里吐槽,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如果诚实一点的话,她会承认其实现在心情很好。之前的担忧和烦躁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喜悦和甜意。 她和萧晋,终于还是真正的有了进展。 那三个月的考察期其实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真正让她犹豫踌躇的,不是萧晋本人,而是萧晋的家人。虽然他们现在因为萧晋的坚持而让了步,不过,想也知道他们心里都是很不情愿很不高兴的。对她也都存着排斥和轻蔑的心思。她要是真的嫁给了萧晋,就得面对一群难缠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她曾经在傅氏等人面前斩钉截铁的说过绝不会嫁给萧晋之类的话。要是这么快就改了口,傅氏她们不奚落嘲笑她才是怪事…… 做人果然不能太铁齿,会遭报应啊! 夏云锦越想越头痛,索性不多想了,将头埋进枕头里睡觉。心里包袱一去,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 石侍卫在巷子里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自家主子的身影。 心情极好的萧晋难得有良心问了句:“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些累了?” 石侍卫感动的嗯了一声,期待着萧晋来点鼓励或是表扬之类的。 没想到,萧晋竟然立刻板起了脸孔:“就这点程度也好意思喊累,从明天早上起就去练功场多练练去。” 石侍卫:“……” 还要多练练,世子爷该不是打算以后常在半夜来幽会佳人吧! 萧晋上了马之后,又吩咐一声:“回去之后,替我去挑二十个身手好的侍卫。让他们分两班在夏家外面守着。记得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石侍卫愣了一愣。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听命行事,绝不会多嘴多问。立刻就应下了。 …… 第二天早晨,萧晋早早的起身练拳,然后像往常一般沐浴换了干净的衣服,便立刻去了荣德堂给傅氏请安。 萧晋的好心情几乎写在了脸上,春风得意的让人无法忽视。傅氏忍不住问了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今天的心情怎么这般好?” 萧晋当然不肯说实话,只含糊其辞的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怎么还眉眼含笑精神奕奕?傅氏略一思忖,很快也会意过来。能让这个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儿子展颜欢笑的,大概只有那个夏云锦了。 想到这些,傅氏的的心里顿时闪过了一丝酸意和不快,索性也不追问了。招呼萧晋一起坐下吃早饭。 萧晋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一大早怎么不见月儿?” “别提她了。”傅氏皱起了眉头:“这个丫头最近也是怪里怪气的。昨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今天一大早又命人来告诉我,说她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早上就不过来请安了。” 萧晋自然很清楚萧如月不肯露面的原因。眼睛哭的肿成那样,要是敢在傅氏面前露面才是怪事了。 傅氏正念叨着要请一个大夫来,萧晋却咳嗽一声打断了傅氏:“母亲,月儿今年也不小了。也该为她操心寻一门好亲事了。” 只要定下了亲事,萧如月自然会消褪了对李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说起这个,傅氏立刻发起了牢骚:“亏你好意思说,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没定下亲事,怎么好轮到她这个妹妹。” 萧晋立刻应道:“我的亲事已经算是定下了,你就不用为我烦心了。以后多为她操心就行了。” 傅氏:“……” 真亏他有脸说。巴巴的喜欢一个商户之女和家里闹腾着要娶人家为正妻,这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不肯点头同意。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真是太丢脸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闲谈 夏云锦坐在梳妆镜前,巧手的桃花利落的为她梳发,边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娘子昨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怎么嘴唇一大早就有些红肿。” ……夏云锦努力的压抑住脸红的冲动,故作镇定的应道:“大概是昨天晚上吃了几口辣椒,夜里都觉得嘴唇上火辣辣的。早上起来一看,就是这副样子了。” 萧晋昨天夜里一直抱着她亲了好久,当时情浓倒也没觉得不对劲,可一大早起来才发现嘴唇竟然有些肿了。夏云锦又羞又恼,偏偏还得编出理由来应对。 桃花一怔:“可是,奴婢记得,昨天的晚饭里好像没有辣椒吧!” “明明就有,我还吃了好多。”夏云锦面不改色的扯谎:“是你记错了。” 桃花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总算结束了这个令夏云锦羞愧欲死的话题。 细心的当然不止桃花一个,过了会儿,荷花捧着崭新的衣裙来了,不免也关切的问了几句。再然后就是小茉莉。夏云锦不得已的重复了之前的谎话。 好在谎话说的次数多了,神情也愈发的镇定。到后来,连夏云锦都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就是吃了很多的辣椒! 别人都好忽悠,可这样的谎话在腊梅那儿却是行不通了。腊梅心灵手巧厨艺极佳,夏云锦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腊梅准备的。昨天晚上到底吃了什么,腊梅绝对比她记得清楚多了。 所以,在腊梅端来早饭的时候,夏云锦便把所有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腊梅伺候,趁着荷花她们都不在,夏云锦咳嗽一声吩咐道:“腊梅,若是有人问起我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你记得告诉她们,我吃了辣椒。” 腊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昨天奴婢做了一道辣子炒鸡丁。娘子喜欢就吃了不少。不过里面的辣椒太辣了,娘子当时只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夏云锦:“……” 太好了,原来竟然有辣子炒鸡丁这道菜! 夏云锦心情瞬间大好,吃饭也有了胃口。 腊梅默默的想道,看来,娘子果然很爱吃这道菜。以后到了晚上一定要常做辣子炒鸡丁。 …… 用沁过了冷水的毛巾敷了一盏茶的功夫,嘴唇上的红肿总算消褪了大半,再涂抹一些口脂,基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夏云锦这才放了心,去了吟春园。 萧氏休养了些日子。如今身子大有好转。此时正在廊檐下慢悠悠的走动。见夏云锦来了。立刻笑着招手:“锦儿,你今日怎么来的迟了。” 因为之前敷嘴唇耗了不少时间。 夏云锦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含糊其辞的应了句:“有些琐事耽搁了。”旋即飞速的扯开话题:“娘,你今天身子好些了吗?” 萧氏失笑:“我每天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喝些补药,在床上躺着休息。实在闷的发慌了才下床走动。这样身子怎么可能不好。” 语气里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夏云锦抿唇笑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萧氏的时候,萧氏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一心求死,根本就没有生存下来的斗志和*。而现在的萧氏,终于渐渐从丧夫丧子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比以前要好的多了。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夏云锦也对萧氏生出了母女般的依恋和感情。此时见萧氏面色红润,唇角挂着一丝浅笑。心情也好了起来,笑眯眯的挽着萧氏的胳膊在院子里转悠。 萧氏心里挂念着冥婚一事,便问道:“你大哥的竹林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夏云锦笑着应道:“这些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早就命人把竹林苑收拾的干干净净,又重新布置好了。若是有力气走动,我现在就陪你过去看看。” 萧氏心里一动。正想点头,转念一想又道:“杜郎中每隔三天就会来给我诊脉。今天正好又是第三天,估摸着随时都可能过来。还是等他来过了再去竹林苑好了。” 提到杜郎中时,萧氏的语气十分熟稔轻松。 夏云锦随口笑道:“杜郎中平日里最爱板着脸,说话又尖酸刻薄。娘有没有被气哭过?” 本是无心的打趣,没想到萧氏竟然一本正经的应道:“怎么没有,一开始我无心求生,连汤药也不肯喝。被他臭骂了一顿,后来一个人独自偷偷哭了几回,之后才老老实实的喝药调养。” 夏云锦大感新奇,立刻笑着追问:“真的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以杜郎中的毒舌,萧氏被骂哭气哭也不算稀奇。不过,萧氏竟然从来没提起过,这倒是奇怪了。 萧氏难得的露出些许羞愧之色:“我没好意思告诉你。” 杜郎中那一串骂人的话实在太……刻骨铭心了。一直到现在,萧氏都还记忆犹新。 “……死了丈夫死了儿子就要寻死觅活的吗?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让你去过一过贫民的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糊口,宁愿将儿女当牲口一样卖掉。生了病别说请郎中了,就连顿像样的饭食也吃不起。撑着病照样得早起做事。”杜郎中板着脸孔,眼中露出鄙夷轻蔑:“如果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像你这样自寻短见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人,我根本连救都懒得救。索性让你痛快的早死早投生。不过,记得下辈子也别投胎做人了。像你这样的性子,只会累人累己……” 萧氏活了三十多年,也从没被人这样刻薄的骂过。当时就红了眼眶。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说道:“要是想哭,麻烦等我走了再哭。” 还别说,这么一通臭骂,确实让萧氏有了些求生的意志。之后哭过几场之后,每天便老老实实的喝药静养。身体也一日一日的恢复了起来。 夏云锦听的忍俊不禁:“后来呢,杜郎中还有没有骂过你了?” “一开始确实有过。”萧氏扬起唇角,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后来就没有了。只要我肯听话的喝药,杜郎中的脾气就好多了。” “其实,杜郎中就是那张嘴说话刻薄些,人却是很好的。”夏云锦笑道:“至于贪财,也是有原因的。” 萧氏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原因?” 难得萧氏有了聊天的兴致,夏云锦当然乐意奉陪,含笑答道:“他之前几年一直做走方郎中,到处寻访病患。遇到那些家境贫寒的,不但不要诊金,还慷慨的连药材也一并奉送。当然入不敷出了。所以,他才会不客气的索要高昂的诊金。拿了这些银子,转头就会去买药材研制新药。” 萧氏略有些讶然,旋即轻叹:“杜郎中真是令人佩服。” “令人佩服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夏云锦笑着说道:“有件事你也该听说了。杜郎中已经研制好了新药,如今正在试药阶段。将来这味药丸,还不知会救活多少人呢!” 杜郎中在外救治病患试药的事情,夏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萧氏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些,忍不住赞道:“杜郎中真是好心肠。对了,那味药丸到底能治什么病?” 夏云锦却不肯再细说了,含糊其辞的应道:“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了。总之,救病治人是件好事。我特地吩咐给杜郎中涨了用度,也省了他为药材之类的东西费心。” 萧氏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做的对,我们夏家也不缺这些银子。只管拨给杜郎中用就是了。”顿了片刻,又说道:“对了,杜郎中也不小了吧!我看着他好像还没成过家。” 夏云锦想了想笑道:“杜郎中到底多大了,我也不太清楚。我估摸着至少也该有三十六七岁了吧!他确实从没成过亲。” 这几年潦倒落魄,又专心研制药物,大概既没心思也没能力成家。可以前呢,他可是太医院里最春风得意的太医,是皇上面前得用的红人,就算想娶个名门千金,大概也不是难事吧!不知怎么的竟一直孤身一人。 萧氏默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想的失神了。 夏云锦直到此时才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萧氏平日里沉默少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更难得对什么事感兴趣。可刚才却和她闲谈了半天。更重要的是,闲谈的内容都是关于杜郎中的。哪怕是聊些琐事,这关注度也太高了点吧…… 夏云锦忍不住细细打量萧氏几眼。 萧氏今年也有三十六岁了,不过长期过着优渥的生活,保养的十分好,看着最多三十岁左右。只有眼角处有几条隐隐的细纹。可这几条细纹丝毫无损萧氏过人的美貌和风韵。稍微收拾打扮一下,依然会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今后若是一直守寡下去,其实是件颇令人惋惜的事。 夏云锦故作不经意的笑道:“娘,等你身子养好了,若是觉得一个人太过孤单冷清了,不妨考虑一下找个人一起过日子……” 第一百九十章 苗头 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也就是改嫁的委婉说法。 此时风俗虽然没有严苛的规定不准改嫁,可一直待在夫家守节才是为人所称许的。 萧氏显然被这句话吓到了,脸顿时就涨的通红:“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要是传出去,我还拿什么脸见人。” 夏云锦见萧氏反应如此激烈,也是一怔,忙笑着安抚道:“娘,你先别激动。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巴不得你一直留在府里陪着我呢!” 萧氏的情绪这才稍稍和缓了一些。然后嗔怪不已的说道:“就算是随口的玩笑话,也不准再说了。要是被人听见了,我真是羞也羞死了。我以后就守着你过日子,等你出嫁了,还有四娘和五娘。等蓉娘过了门,莲香生下孩子,我每日里就帮着照顾孩子。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她就说了一句,萧氏却说了那么一大串。这情绪未免有些太过激动了吧! 夏云锦将心里那丝怪异的感觉按捺下来,笑着扯开了话题。 过了一会儿,杜郎中背着药箱来了。萧氏今日见到杜郎中,有些微不自在,匆匆的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杜郎中却毫无察觉,上下打量萧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夫人近来气色红润,看来恢复的不错。” 萧氏定定神,柔声应道:“这一切都亏了杜郎中。” “夫人客气了。这都是我的份内之事。”杜郎中难得的说了句客套话:“还请夫人进屋,我再给夫人诊脉。” 萧氏应了一声。夏云锦忙上前一步,搀扶住萧氏进了屋子。 萧氏在桌边坐下,伸出左胳膊,衣袖稍稍卷起,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这只手柔弱无骨,纤柔美丽。就连夏云锦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 杜郎中却视若无睹,很快开始搭脉。他诊脉的时候最是讲究,从不允许任何人出声。夏云锦也早就习惯了,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往日看惯的场面。今天在夏云锦有心的打量下,却察觉到了平日里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比如说,脾气古怪嘴巴刻薄的杜郎中,对着萧氏的时候却很有耐心,几乎算得上温和。而萧氏,唇角也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这画面竟然有几分静谧安详的美好…… 等等,杜郎中和萧氏?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夏云锦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吓了一跳。 倒不是说杜郎中配不上萧氏。以杜郎中曾经有过的风光和高超的医术,将来必然还有大放光华的那一天。就算相貌平凡些,也足以配得上萧氏了。更何况,她从来都没觉得女子守寡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若是萧氏肯改嫁。她一定会举双手赞成。 可是。萧氏和杜郎中的性情脾气天差地别。根本就找不出半点共同之处。萧氏生性温柔,没什么主见,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女子。习惯了依附丈夫生存,所以在丈夫和儿子双双意外身亡之后。几乎无力再撑着活下去。杜郎中却是一个既有主见又有个性的男子,独立独行,从不在意别人目光。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路人…… 就在夏云锦胡思乱想之际,杜郎中已经搭完了脉,又问起了萧氏近来的饮食和睡眠情况。听完了之后,思忖片刻说道:“夫人身体里的余毒已经全部清除完了,身体也恢复的不错。不过元气亏损的厉害,还需要继续喝药调理。之前的方子停一停。我再为夫人另开一副药方。再喝上三个月左右,就该彻底好了。” 萧氏展颜微笑:“如此就多谢杜郎中了。”她本就生的柔美,这样徐徐一笑,更是满含着成熟妇人的风情。 杜郎中却是面不改色,甚至没多看一眼。只淡淡的应道:“治病救人是我份内的事,夫人不必道谢。再说了,我拿了这么多的诊金,若是连夫人也治不好,那也没脸再留在夏家了。” 萧氏笑容微微一顿,没再多说什么。 夏云锦原本还觉得两人有些小暧昧,可听到两人一本正经的对话,又开始有些不确定了。别的不说,杜郎中这态度也太冷淡生硬了吧!怎么看也没半点恋慕萧氏的样子。 看来,刚才是她多心多想了…… 杜郎中迅速的写好了药方,赵妈妈忙接过药方,命人去药铺抓药。这一次的看诊就算到此结束了,杜郎中也没有多逗留,背起了药箱,便起身打算离开。 “杜郎中,你等等,我有件事想和你商议。”夏云锦忽的出声挽留。 杜郎中以为夏云锦是要询问病患的事,立刻停住了脚步。 萧氏也已经起身打算进内室了,可不知怎么的却没走,反而在原地站住了,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 夏云锦眼角余光瞄到萧氏的神态,心里微微一动,故意笑着问杜郎中:“杜郎中,我想问问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三十七了!”杜郎中答的很顺口,然后疑惑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夏云锦一本正经的说道:“原来你都这么大了,却一直孤身一人没成家。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如今你既然打算长期留在夏家了,我总得为你操心一下终身大事。我们夏家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丫鬟,不知道你相中了哪一个。只管和我说一声,我亲自替你去做媒如何?” 刚才还冷静自若的杜郎中,这个时候也淡定不起来了,嘴角抽搐了几下,面无表情的应道:“你有这份闲心,还是多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考虑吧!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烦心了。我一个人过惯了,就这样的生活觉得挺好,没想过要成家。” 夏云锦眼尖的留意到杜郎中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飞速的看了萧氏一眼,心里顿时一乐。 这个杜郎中,其实也没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冷淡不在意嘛!这么稍微一试探,就试探出不对劲来了。 夏云锦笑眯眯的劝道:“杜郎中,你这么想可不好。一个人也太孤单了,总得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免得到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趁着现在还不算太大,快点成亲娶个媳妇,说不定来年还能为你生个大胖小子……喂喂喂,杜郎中,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杜郎中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背着药箱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夏云锦乐不可支的笑声,还有萧氏的轻笑声。 杜郎中忍住回头的冲动,加快了脚步,几步就走的没了人影。 ……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急匆匆的身影,笑的肚子都痛了。 萧氏也忍不住笑了一会儿,然后才嗔道:“你别胡闹了。杜郎中若是真的有成家的心思,你再为他操心也不迟。他若是没这份心,你说多了反而会惹来他不高兴。” 夏云锦俏皮的眨眨眼:“说不定他心里很高兴,巴不得我多提这件事呢!再说了,他也确实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吧!我们府里有不少年轻漂亮的丫鬟,若是我肯放了奴籍再置办一笔丰厚的嫁妆,肯定会有不少愿意嫁给杜郎中的。杜郎中娶了漂亮媳妇,肯定心生感激,也会一直留在夏家。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萧氏哑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默然片刻,才笑道:“你想的倒也周全。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若是寻到了合适的人选,不妨和杜郎中私下说一声。若是他相中了,你再帮着做媒,也算是喜事一桩。” 夏云锦笑吟吟的应下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萧氏和杜郎中两人之间的苗头,今后可得更加仔细留意。她可不觉得守寡是什么美事,只要确定他们两个彼此有意,就从中撮合一下好了…… 萧氏压根不知道夏云锦已经动起了这个念头,又关切的问道:“这些日子,世子爷好像一直都没到府里来。” 一提到萧晋,夏云锦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故作镇定的说道:“他不来才好,我才不想看见他这种人。” 事实上,他昨天半夜还偷偷跑来了…… 萧氏没有留意到夏云锦眼中一闪而逝的心虚,颇有些失望和惋惜的叹道:“说实话,我倒是挺喜欢他的。可惜你对他不中意。” 想到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却被夏云锦自己撵跑了,萧氏不由得暗暗扼腕。 夏云锦愈发没勇气吭声了。之前她还在萧氏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过绝不会喜欢上萧晋,要是萧氏知道两人已经进展到搂搂抱抱亲吻了,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萧氏终于留意到夏云锦异样的沉默了,好奇的追问道:“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不是改了心意,觉得世子爷也挺好的了?要真的是这样,你就和娘老实承认,娘总不会取笑你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夏云锦匆忙扔下一句,便也学着杜郎中落荒而逃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等待 这一天,夏云锦都在一种亢奋又复杂的情绪中度过。高兴有之,甜蜜有之,又有些莫名的心慌和忐忑。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到了晚上,腊梅果然又做了辣子炒鸡丁这道菜。 夏云锦瞪着那盘菜半晌都没动筷子,腊梅颇奇怪的问道:“娘子,你早上不是还夸这道菜合你的胃口吗?怎么现在又不吃了?” 夏云锦清了清嗓子道:“谁说我不吃了,我就是要好好想一想。” ……奇怪,一道普通的菜而已。吃或不吃有那么重要吗?至于这么严肃慎重吗? 腊梅无语的看了夏云锦一眼,总算没再多嘴追问。 夏云锦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终于开始吃辣子炒鸡丁。还专门挑了红红的辣椒来吃,呛辣的味道迅速的在口中蔓延,不擅吃辣的夏云锦被辣的泪眼汪汪。 腊梅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试探着问道:“娘子,是不是太辣了不合口味?” 夏云锦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没有的事,我觉得这样的辣味正好,很过瘾。”说到最后三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很自然的把这笔账又算到了萧晋的头上。 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至于非吃这道菜不可…… 腊梅见夏云锦被辣的满脸通红依然吃个不停,心里陡然一阵感动。原来,娘子这么爱吃她做的菜,立刻下定了决心:“娘子既然喜欢吃,那奴婢以后每天晚上都做给你吃。” 夏云锦:“……” 在各种纠结矛盾的心情中吃完了晚饭之后,夏云锦又怀着更纠结的心情泡了个花瓣澡。洗完之后全身香气撩人,再换上干净柔软的中衣,长长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身后。不用照镜子,夏云锦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是美丽又动人的。 怎么想都有点将自己洗干净送到人嘴边的感觉! …… 桃花将床铺好了之后,又对夏云锦说道:“时候不早了,娘子也该休息了。奴婢就在外面。娘子有什么事叫一声,奴婢就会进来了。” 夏云锦故作淡然的吩咐道:“不用你守着了,你回屋去睡吧!” 桃花一怔,正想说什么,夏云锦已经到床上睡下了,一副我很困谁也别来打扰我的样子。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桃花也没过分放在心上。将门轻轻的关上,便轻手轻脚的走了。桃花走了之后,躺在床上的夏云锦才睁开了眼。 都怪他,害的她费尽心思的支开所有丫鬟。还要昧着良心撒谎。今晚他要不来最好。要是还敢再偷偷跑来。她一定好好骂他一通出出这口闷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更的打更声遥遥的传进了耳中。 夏云锦却毫无睡意。耳朵不自觉的竖的老长。今天晚上的风似乎特别大,时不时的刮的树枝树叶沙沙作响。每当窗外响起了细微的声音,夏云锦就忍不住张望看一眼。不过。每次都是空欢喜……不对,是虚惊一场! 一直等到了三更,萧晋还是没有来。 夏云锦等的心烦气躁,在最后一次被风吹树枝的声音惊的探头张望依然无果之后,终于恼羞成怒,喃喃低语道:“萧晋,你最好今晚别来,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窗外又是一声轻响。 夏云锦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直接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窗棂被轻巧的推开,一个身影利落的从窗子翻了进来,悄无声息的落了地。然后很快就到了床边,伸手撩开了纱帐。 还没等他张口,被褥里就传来一个气闷的声音:“登徒子。臭流氓,谁让你又偷跑到我的闺房来了。立刻就从窗子那儿出去,不然,我现在就张口叫人。” 这声音里饱含着的怒气,只要是长了耳朵的就能听得出来。 萧晋一愣,很自然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对,确实有人惹到我了!”夏云锦霍的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狠狠的瞪了萧晋一眼:“那个人就是你。想让我开心一些很简单,只要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就行了!” 一想到自己傻乎乎的等了他半夜,夏云锦就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和羞恼。偏偏这样的情绪根本无法诉之于口,便汇聚成了怒火,一股脑的冲萧晋发了出来。 萧晋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没什么耐心。若是换了个人对他这样恶声恶气冷言冷语的,他早就翻脸发火了。可一对上夏云锦,他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颇有几分无奈的问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才隔了一天,你又不高兴了?” 夏云锦当然没脸说自己等他等了半夜直等的心浮气躁,轻哼一声,便将头扭到了一边。 萧晋上辈子加这辈子从没有哄人的经验,此时见夏云锦真的生气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哄起。索性凑过去,长臂一舒,就将她搂进了怀里。二话不说,就开始“动口”了。 夏云锦一个不提防,已经落入了魔掌中。 他的怀抱结实有力,紧紧的搂着她,似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一般。贪婪又灼热的嘴唇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吮吸,火热的舌头试图探入她的唇内。 夏云锦想也不想的张口,萧晋狂喜不已的大举进攻,然后诶哟一声低叫,气急败坏又含糊不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夏云锦,你到底是闹什么。” 话刚说完,忍不住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丫头真是太狠了,竟然用力的咬了他的舌头一口。他压根没有半点防备,被狠狠的咬了个正着。到现在还痛的很,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夏云锦刚才纯粹是想出口闷气,所以不假思索的咬了他一口。心里别提多解气了,可一听到他痛的直吸气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顿时又有些后悔,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很痛?” “废话!”萧晋没好气的应道:“换你被我咬一下试试看。” 看来是真的疼的狠了,说话发音都有些模糊。 夏云锦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意,一时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半晌才挤出了一句:“现在还痛吗?” 当然痛了。舌头是最柔软最敏感的部位,毫不提防之余被狠狠的咬上一口,任谁也受不了。 萧晋黑着俊脸不说话。 虽然光线暗淡,可两人离的极近,夏云锦没费多少力气就将萧晋的臭脸看的一清二楚。 生气时候的萧晋就像一个孩子,哪怕是绷着俊脸,她也生不出什么畏惧来。之前的那点闷气早就不翼而飞,只剩下些许愧疚,还有莫名的好笑。 “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咬你。”夏云锦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一来就毛手毛脚的。” 萧晋傲娇的脾气彻底被激发出来了,闻言轻哼一声,继续面无表情的表示生气。 夏云锦因为理亏,难得的哄了他一回。见效果不佳,索性也不吭声了。 萧晋等了一会儿,见她没继续来哄自己,更不高兴了,忍不住张口说道:“喂,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刚才咬的那么重,也不知道补偿补偿我。” 夏云锦听的又好气又好笑:“你要什么补偿?我之前等了这么久你都没来,当然会生气了……”话一出口,就立刻后悔了。 萧晋的眼睛在暗夜中亮的瘆人,也顾不得舌头痛不痛这回事了,嘴巴几乎咧到了耳边:“你真的一直在等我?” 夏云锦的脸上热腾腾的,可这个时候再矢口否认已经迟了,颇有几分羞恼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萧晋伸手握住她纤弱的肩膀,将她的身子强行转了过来面对自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锦儿,你今天真的一直在等我吗?” 夏云锦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刚才听错了,我才没有等你。” 萧晋早就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自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个人傻乎乎的乐了起来。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解释:“今天我一直在军营里,军营里规矩紧,只要是落了灯,就不允许人随便出入。我今天是等所有人都睡下了,打着要回府的旗号才出了军营的门。”说着,又咧嘴笑道:“不过,要是早知道你在等我,就算是军营的门禁再严,我肯定也会早就想法子来了。” 什么叫一失言成千古恨,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夏云锦对着笑的一脸得意的萧晋,生气不是,反驳也不是,索性闭上嘴不理他了。 萧晋一个高兴激动,嘴巴张合的力度大了些,一个没留神,竟又咬到了舌头。更不巧的是,咬中的偏偏就是之前被咬的那一处。 萧晋嘶嘶的倒抽凉气,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声。声音虽然不算大,可在寂静的夜里,听着也让人心惊肉跳。万一有人在附近可就遭了…… 夏云锦一惊,忙捂住了他的嘴。 可她的动作再快,这一声惊呼到底出了口,还是被无意中起夜经过屋外的荷花听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甜蜜 荷花轻轻的敲了敲门,低声的问道。“娘子,出什么事情了?” 刚才那一声惊呼,虽然隔着门板,还是清晰无误的传进了荷花的耳中。更让人奇怪的是,那声音有些低沉,似乎不太像娘子的声音…… 夏云锦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吓的魂飞魄散,心不受控制跳的飞快,几乎就快跳出了胸膛。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荷花更焦虑更着急了:“娘子,奴婢这就进来了。” “不用了。”夏云锦立刻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阻止道:“我刚才翻身的时候不小心,头被床柱磕了一下,所以才喊了声痛。现在已经没事了。” 荷花推门的动作停住了,迟疑的问道:“真的没事了么?”虽然不知道娘子为什么不希望她进去,不过,身为丫鬟,听从主子的命令才是天职。荷花素来性子稳重内敛,在这一点上尤其坚持。所以,在听到夏云锦这么吩咐之后,便不再坚持要进去了。 夏云锦也很清楚荷花的性子,立刻说道:“没事了,我这就睡,你也回去睡吧!” 门外的荷花应了一声,便轻巧的迈步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夏云锦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总算缓缓落了回去。如果刚才在门外的人不是荷花,而是桃花或是小茉莉,今天非露陷不可。以她们两个的性子,不进来看看是绝不肯走的。萧晋这么大的人,不管在哪儿都藏不住。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了在屋子里,这个私下幽会私相授受的名声无论如何也扔不掉了…… 想及此,夏云锦忍不住嗔怪道:“都是你,忽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把荷花都惊动了。” 萧晋没有说话,因为他的嘴上还覆着一只柔软的手。 夏云锦此时也终于留意到了自己的举动,略有些讪讪的放下了手。萧晋却还是没力气说话,因为他的舌头今天连番遭罪,现在大概已经肿了…… 夏云锦等了片刻不见萧晋说话。便也明白过来,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不过,在萧晋面前,她是绝不肯把心疼表露出来的,于是便故意嘲笑道:“这次舌头痛可不能怪我了,真没见过说话也能咬到自己舌头的。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萧晋含糊不清的轻哼一声,然后咕哝了一句。 夏云锦竖长了耳朵,终于勉强听出了是“没良心”几个字,不由得轻笑出声。就着莹润的月光,她勉强能看到萧晋有些扭曲的俊脸。心中陡然涌起一阵难以自制的柔情。不知哪来的冲动。竟主动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舌头痛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会儿就会好了。” 温柔的轻吻如蝴蝶落在花心,难得的温柔低语,更像是一阵春风吹拂过来。 萧晋的反应是迅即的。几乎想也没想就顺势揽住了她纤细的腰,然后用力的吻了回来。再然后……又是一声痛呼。 事实证明,就算是身手再好武艺再高,也不可能练到舌头这个地方来。尤其是在被连续咬中了两次之后,更不应该随意乱动……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夏云锦想瞪他,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软绵绵的捶了萧晋的肩膀几下:“活该,谁让你又胡闹了。舌头受了伤还不安分。看你还敢不敢了。” 萧晋苦着脸,这次是真的不敢再乱动了。心里不由得哀哀的叹口气。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竟然就这么被浪费了! 不能亲,抱着过过干瘾总可以吧! 萧晋调整一下姿势,将夏云锦搂的更紧了一些。看在他接连受伤的份上,夏云锦总算没忍心推开他,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拥抱着依偎着,心里俱是甜意。就连空气中也流淌着甜腻的味道。 这种感觉,夏云锦并不陌生。当年和初恋男友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心里就是这样甜蜜又喜悦的感觉。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纯粹的喜欢,也渐渐的变了模样。分手之后,她也曾相过亲交给男朋友,却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又尝到了久违的恋爱滋味。 这种感觉很纯净很美好,令人沉迷陶醉。这一刻,她几乎忘了所有的纷扰琐事,心中只有紧紧拥抱着她的少年。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这一刻,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锦儿,我喜欢你。”萧晋的嘴唇靠在她的耳边,即使声音很低,也依然十分清晰。口中呼出的一丝热气,在夏云锦敏感的耳边萦绕徘徊:“你喜欢我吗?” 夏云锦的脸颊一片嫣红,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口中却道:“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萧晋笑了,笑的开心而得意:“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丫头,明明心里喜欢,口中却偏偏要说不喜欢。幸好是我,换了是别的男人,大概早就被你吓跑了。” 是啊,若是换了个含蓄矜持的,鼓起勇气示好却被无情拒绝,只怕很难鼓起再次表白的勇气。大概也就只有萧晋这样不屈不挠固执又自我的脾气,才能打开她的心房了。 夏云锦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将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不肯再抬起来。 怎么能不喜欢他?初见时跋扈任性骄傲的少年,曾经冷眼相向针锋相对,后来渐渐察觉到了她和前世那个夏云锦的不同,对她改观,又骄傲又别扭的捧上一颗真心。她越推拒,他就越坚持的靠近。这样的他,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这娇嗔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萧晋全身都被巨大的欢喜充斥着,胸膛里有一股莫名的激荡的情潮奔涌不息。叫嚣着要做些什么,可身体里却有一种更大的力量,将这份躁动按捺了下去。他温柔的小心翼翼的俯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然后便心满意足的将她搂紧。 活了两辈子,他终于真正领略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原来,他不是天生的冷情冷性。当年和傅文怡相敬如宾冷淡疏远,是因为他从没真正的把她放在心上。而现在,搂着怀中的少女,便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只愿时间就此停住。 过了许久,怀中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你搂的这么用力,是打算把我闷死吗?” 萧晋失笑,稍稍松开了怀抱。夏云锦趁机坐直了身子,和他稍稍拉开距离。 萧晋忍住再次揽她入怀的冲动,低声说道:“其实,我今天特地过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山西一带有流民匪徒作乱,皇上已经下了命令,让我领兵前往剿匪。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我一定会回来。” 夏云锦一惊,也顾不得再和他保持距离什么的,急急的追问道:“为什么非要派你过去?你不是神机营副指挥使吗?按理来说,应该派英武郡王去才对吧!”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皇上亲自下的命令,我哪有反对的余地。”他刚和夏云锦有了情意绵绵的开始,正是热乎的时候,自然不愿意离开。可皇命已下,根本无法更改了。 夏云锦细细的品味萧晋这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是有人故意在皇上面前谏言,非要派你去剿匪?” 流民匪徒作乱,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般来说,若是当地的驻军应付不了,便会奏请朝廷支援。神机营兵力最足,又是装备精良兵强马壮,皇上想到让神机营去平乱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越过武濬,直接任命他前往山西,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很显然,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萧晋本想瞒着她,见她已经猜中了大半,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是,我在宫里也有些消息来源。这次平乱剿匪的事情,是皇上身边的常公公谏言让我领兵前去。” 皇上年龄大了,又时常生病,身体大不如前,脾气也渐渐变的喜怒无常。遇事愈发独断独行。那个常公公不敢直接谏言,便故意趁着皇上心情不错的时候,刻意夸赞了萧晋几句。 皇上本就很器重萧晋,听了常公公这番称赞,便顺口下了旨意。 平乱剿匪这种事情,历来都是苦差事。说的直白点,既辛苦又没有油水可捞。一个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还会有性命之忧。武将们宁愿上战场,也不愿和狡猾凶悍的匪徒打交道。 可现在这事,偏偏落到了萧晋的身上。 夏云锦听的一头雾水:“这个常公公和你有什么仇怨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萧晋冷笑一声,眼中闪动着冷然的光芒:“有些事你还不知道。这个常公公,其实早就被李歆暗中收买了。他这样的举动,肯定是李歆暗中指使所为。” 夏云锦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件事的背后,竟然还有李歆的影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依依 很显然,李歆已经猜到了暗中的敌人是谁,所以很快就采取了反击行动。 “剿匪是不是很危险?”夏云锦的语气中透露出了担忧和关切。 萧晋挑眉,傲然一笑:“你也太小看神机营了。区区流民匪徒,怎么可能是神机营的对手。对方不过是一万多人,神机营根本不用全部出动,我只要带着一万士兵去就足够了。”平乱剿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难题。关键只在于时间长短而已。 夏云锦皱眉问道:“那李歆呢,他会不会趁着这次机会给你暗中使绊子?” 萧晋冷笑一声说道:“李歆手中无将无兵,想对付我,也只能暗中利用康王的势力。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对策。” 既然李歆迫不及待的要出手对付他,那就让李歆好好看一看他真正的实力。 他说的信心满满,夏云锦却听的半信半疑:“你确定没问题?” 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质疑,萧晋大概早就翻脸生气了。可这么说的人是夏云锦,萧晋第一个感觉却是喜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夏云锦微微红了脸,却没否认。 萧晋只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心里被喜悦涨的满满的。他慢慢的伸出手,却并未像之前那样蛮横的将她搂进怀中,而是静静的等待着。 夏云锦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抛开了矜持,第一次主动的依偎进他的怀里。 萧晋搂着怀中娇软的身躯,心里被喜悦和满足充盈。甚至没有低头索吻,只是温柔又怜惜的搂着她,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与安宁。 过了许久,萧晋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军休整两日就要出发,过了今晚我就没时间再来看你了。以后我不在京城,你凡事都要小心些。如果李歆再来找你,你不要见他。实在要见,也一定让人陪着。更不能轻易相信他说的话……” 夏云锦忍不住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吗?之前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被他欺瞒了这么久。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怎么可能再和他见面。就算他找到了夏家来,我也让人撵他出去。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萧晋果然满意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然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好的怎么又叹气了?”夏云锦抬头笑问。 如花的笑颜就在眼前,萧晋哪里还能忍得住,低头和她以唇相抵,厮磨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这一走就得几个月才能回来……”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现在总算能稍稍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一想到接下来不知有多久都见不到她,心里就空荡荡的。 夏云锦心里也有些怅然和失落,口中却故意笑道:“你走了正好。我也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想一想……” 果然。某人立刻摆出了一副不爽的嘴脸:“还有什么可想的。整个京城。还能找到比我更优秀更出众的男子吗?” 夏云锦被逗的直笑。 打更的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 萧晋不怎么情愿的叹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夏云锦心里浮起一丝不舍,口中却催促道:“确实很晚了,你快些回去,还能趁着天亮前再睡一会儿。”从夏家到侯府还有很远的一段路。骑马也至少得半个时辰。 萧晋见她催着自己走,心里又不乐意了,悻悻的说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走,没半点舍不得我!” 就像个怄气的孩子似的。 夏云锦既好气又好笑,忍住瞪他的冲动,柔声说道:“来日方长,以后相聚的日子多的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话顿时哄的萧晋眉开眼笑,尤其是那句来日方长。更是令人心花怒放。萧晋喜滋滋的在她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终于起身走了。 萧晋走了之后,夏云锦没有立刻睡下,反而在怔怔的坐了许久。直到现在,她都有些飘飘悠悠的不真实感。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幽静的美梦。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让她几乎要迷失在这样的甜蜜里。 其实,她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萧晋离开一段日子,也是件好事。她和他都需要时间,需要沉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未来。 喜欢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或许是一件极小的事,或许就是对视的一瞬间,彼此就会生出好感来。可难的是如何将这份好感和喜欢延续下去并且修成正果。相爱容易相处难,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 她和萧晋之间的问题绝不仅仅只是他的家人这么简单,两人之间还有思想上的隔阂,性格上的差异更不能忽视。他是那么任性又执拗的一个人,现在可以因为喜欢对她百般忍让。可时间久了呢,他能一直这么让着她吗?而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夏家的生活。若是日后真的嫁到侯府成了世子妃,她能应付得来更加复杂的环境和人事吗? …… 各种各样的问题纷纷涌上脑海,想的人头痛。夏云锦轻叹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挥开,闭上眼睛睡觉。 她真的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的想清楚这一切…… 相比起夏云锦复杂又纠结的心情,萧晋的想法可就单纯愉悦的多了。一直到翻过墙头骑上骏马,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断过。要不是此时夜深人静绝不适合发出动静来,他真的想用力的吹一声长长的口哨什么的。 石侍卫看了萧晋一眼,忍不住笑着打趣:“世子爷就要领兵去平乱了,心情竟然还这么好。实在令小的佩服不已!” 萧晋心情极好,也不计较属下的揶揄,反而咧嘴笑道:“等回京城来,我就来登门提亲。” 石侍卫好心的提醒一句:“世子爷可别忘了,夏娘子得为父兄守孝一年。这一年里不宜婚嫁喜事。” “先定下亲事,等孝期过了再成亲不就行了。”萧晋不以为意的说道。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起了成亲之后要生几个孩子等等重大问题。 石侍卫一句话就将思绪不知发散到哪儿的萧晋拉回了现实:“这么说来,夏娘子已经点头答应嫁给世子爷了?” 呃,这个倒还没有…… 萧晋忍不住瞪了石侍卫一眼:“这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石侍卫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应道:“是是是,是小的太多嘴了。” 萧晋思忖片刻吩咐道:“这次平乱,你就不用跟着我去了,留在京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石侍卫心里陡然浮起不太美妙的预感,果然就听萧晋又说了下去:“我去山西之后,会定期命人送战报到京城,顺便会夹带着信到府里。到时候你记得将信亲自送到夏娘子的手里。再把她的回信贴好封条,让人通过驿站送给我。” 私下命人送信到京城当然也可以,就是一来一回太耗费时间了。战报却是快马急送,途经驿站就可以换人换马。这么一来,速度自然要快的多。所以,萧晋很愉快的决定假公济私一回。 “世子爷,你就饶了我吧!”石侍卫哭的心都快有了:“我宁愿跟你一起去山西平乱剿匪。” 要是被别的亲兵们知道了他暗中干着红娘媒婆的活,不笑破肚皮才是怪事。 萧晋却理也不理他的哀嚎:“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便用力的一夹马腹,加快马速。 石侍卫苦着脸追了上去。决心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一定要打消世子爷的念头。 …… 萧晋要领兵去山西平乱剿匪的事情,傅氏很快就知道了。 傅氏虽然舍不得儿子,却也知道皇命难为,只叹口气便打起精神,亲自为他收拾了行装。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久:“皇上命你去剿匪,是器重你。不过,你可别和那些将士一起冲锋陷阵的。万一遇到危险可就糟了,你可别忘了,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么一棵独苗。还盼着你早些成家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 萧晋笑着接口:“放心好了,我比谁都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傅氏有些惊奇的打量他一眼,仿佛第一次见他似的。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脾气,她这个做娘的当然很清楚。说冲动鲁莽有些过了,不过,自小就爱舞刀弄枪,天生就是当武将的料。上了战场从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身先士卒勇武过人。她虽然特地叮嘱几句,其实心里很清楚,他未必听的进去。不过是一片慈母心思忍不住要念叨几句罢了。 没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的应下了! “母亲,你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做什么。”萧晋被看的哭笑不得:“我这么年轻,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当然要珍惜性命。” 说到娶妻生子几个字,萧晋的眼里闪着熠熠的神采。 傅氏现在总算是会意过来了,心里顿时直冒酸水。 怪不得这小子今天忽然转了性子似的,感情是惦记心上人才会这么说。还没娶媳妇呢,就快把娘给忘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思 领兵去山西剿匪不是小事,自然得告知亲友一声。哪怕这事已经传开了,亲自派人去禀明一声才合礼数。 傅氏派人去平西侯府和宁王府送信。安国侯府二房三房的人也都得了消息。出发前的晚上还特地举行了为萧晋送行的家宴。 平西侯世子夫妇和宁王夫妇一起都回来了。武濬和萧晋关系莫逆,不算外人,也一起来了。 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发,萧晋不便多喝,只象征性的喝了三杯便不再喝酒。武濬等人似乎也没多少喝酒的兴致,酒宴很快就散了。之后,四人便去了书房说话。为了方便说话,书房里连一个伺候的小厮都没留。 “这次剿匪的事情有些不妥。”武濬第一个张口说道,眉头微微皱起:“按理来说,皇上就算是要派神机营去剿匪,也该任命我前去,怎么会指定六郎去山西?” 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外人,武濬说话便也直截了当,并没拐弯抹角。 平西侯世子也皱起了眉头:“这事确实有些奇怪。我之前打算过要主动请缨,没想到这么快皇上就下了圣旨。” 其实,也不是说萧晋应付不来这样的事。只是萧晋毕竟年少还未成亲,若是皇上体恤,应该另外派别人去才合常理。 宁王身为得宠的皇子,在宫里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我听说,父皇一开始也没下定决心,是那个常公公在父皇面前刻意的提了六郎两回。” 武濬听到常公公的名字,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这个常公公是谁的人。” 常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伺候皇上近二十年,很得皇上信任。这样的人,当然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也不知道是谁,竟有这样的手腕,把常公公拉拢了过去,又暗中指使常公公对付萧晋…… 宁王眸光微闪,没有吭声。 熟知宫里情形的宁王都不知道。其余两人自然就更不知情了。 在前世,萧晋一开始也不知情。直到六皇子登基为新皇,常公公一跃成为大内总管,和李歆的关系才浮出了水面。 萧晋死过一回,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不过,他不打算说的太多,只淡淡的说道:“既然皇上有命,我就领兵前去。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就会回京城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武濬瞪了他一眼:“如果那些流民真的这么容易对付,山西那边又何必奏请朝廷派兵。你可得千万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万一弄个什么伤回来就真的丢人现眼了……” “呸!你个乌鸦嘴!”萧晋笑骂了一句:“你受伤我都不会受伤。我还要回来定亲成亲。你少咒我!” 一提到定亲成亲。平西侯世子的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微妙。下意识的看了宁王一眼。 有些事情瞒得过外人,却瞒不了自家人。宁王对夏云锦有意,欲纳夏云锦为妾,没曾想半路杀出个萧晋来。硬生生的将夏云锦抢了去。更妙的是,安国侯夫妇竟然也都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果萧晋真的娶了夏云锦为妻,不知道宁王这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宁王却表现的分外坦然镇定,甚至笑着附和道:“等到六郎成亲的那一天,我们可不能放过他,非灌醉他不可!” 萧晋哈哈一笑,一脸的春风得意。 武濬和平西侯世子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将心里的惊讶按捺了下去。看来,宁王已经把这件事放下了——至少表面是如此。 姐夫和小舅子争一个女子这种事情本来就很丢人。更丢人的是还争输了。不过,输也得输的有风度。要是真的为了此事就和小舅子翻脸,那才是得不偿失。如今康王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这种关键时候,宁王更需要岳家的支持。所以。宁王就算再郁闷懊恼,面上也得装着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这一点,宁王和萧晋心里都很清楚。 两人笑的都很愉快,可心情却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 说笑一番过后,萧晋才收敛了笑意,郑重说道:“我此次去山西剿匪,长则半年,短则一两个月,一定会回京城。府里就请两位姐夫多照应了。” 宁王和平西侯世子一口就应了下来:“你只管放心的去,侯府里的事情你不用烦心。我会陪着王妃京城回来转转。” “是啊,我得了空闲也会陪你二姐回来的。” 其实,就算他们两个不说,有胆子来招惹安国侯府的也没几个。放眼整个京城,勋贵中本就以安国侯府为首,谁也不会和安国侯府过不去。清贵的文臣们,就是想找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不是? 萧晋笑着道了谢,又看向武濬:“郡王,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武濬挑眉笑道:“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保证没人敢给你扯后腿。” 果然还是武濬最了解他。萧晋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直到众人告别的时候,才将武濬拉到一边,低声叮嘱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康王那边的人肯定会暗中给我使绊子。你替我多盯着一点。” 武濬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然后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康王了?”宁王至少表面还大度宽容一些,康王却心胸狭窄锱铢必较。要是惹到了康王,可就真的得小心了。 萧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这个我也不清楚。康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算我没得罪过他,只看我和宁王殿下的关系,他也不会放过我。” 这倒也是。安国侯府是宁王的岳家,萧晋是宁王嫡亲的小舅子。康王想对付宁王,冲萧晋下手丝毫不足为奇。 武濬的神色凝重起来,不假思索的说道:“好,你安心的领兵去平乱剿匪,京城这边有我盯着,绝不会出差错。” 武濬这个人,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的又爱八卦,其实最讲义气。又是皇上最信任最器重的皇室子弟,有他盯着康王的一举一动,萧晋确实要放心多了。 宁王妃和傅氏道了别,又特地来找萧晋,殷切的叮嘱道:“六郎,你此去山西,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遇到了匪徒,你在后方指挥将士剿匪,自己可千万别往前冲……” 竟和傅氏是一个论调。再说下去,大概又会把那套“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还没成亲生子万万不能出事断了香火”搬出来了。 武濬在一旁乐的直不起腰来。 萧晋哭笑不得的打断宁王妃:“大姐,你别说的那么夸张好不好。我是去剿匪,又不是不回来了。说这样的丧气话做什么。” 宁王妃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我还不是关心你才多嘴说了几句。就知道你会不耐烦听我说话。算了,我也不说你了。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就好。” 萧晋心念一动,忽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姐,我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还请你替我多多照看夏家。” 宁王妃笑着应了下来:“好,以后我得了空闲,就命人去接夏娘子到府里来做客,这总行了吧!”有资格出入宁王府,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在某些有心人的眼中,更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讯号。可以为夏家省许多麻烦。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亲弟弟,宁王妃自然不会做到这一步。 萧晋先是笑着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又低声加了句:“一定要记得挑殿下不在府里的日子。免得殿下和她打照面。” 宁王妃:“……” 听听他这防贼一般的语气,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宁王妃忍不住替自己的丈夫辩白几句:“殿下虽然稍微偏好女色,却不是那种没有廉耻心的人。既然你和夏娘子情投意合,他是不会再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的。就算打了照面,他也绝不会逾矩。” “这个我知道。”萧晋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还是别让他们两个见面的好。”免得宁王心心念念的继续惦记。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他小心眼醋劲大,不希望任何人觊觎夏云锦就是了。 宁王妃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亏得萧晋脸皮厚,才没在自家大姐了然的笑容下脸红。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神机营的大门就开了。萧晋一马当先,身后是排列的十分整齐的将士队伍。一个个都骑着骏马,年轻健壮精神矍铄,腰间挎着长刀。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城门口。负责守着城门的将士早就得了消息,老远就打开了城门。 武濬一路送行,直到此时才停了马,笑着说道:“我就不再送你了,保重!” 萧晋笑着拱手作别,正要说什么,武濬忽然吃惊的看着城门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萧晋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送行 一辆马车遥遥的引入眼帘。 因为隔的远,看不清马车上的印记。站在马车边那个年轻清秀的马夫却十分眼熟。竟是贺二郎! 这是夏家的马车!夏云锦竟然来为他送行了! 萧晋一个激动,做了这辈子最丢人的一件事。他竟抛下了武濬,抛下了身后安静等着的一万将士,独自策马向马车飞奔了过去。 武濬:“……” 一愣神的功夫,萧晋已经骑着马跑远了。 武濬想叫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晋骑马去了马车边和心上人亲亲我我的道别。然后无奈的为他收拾残局,大声吼道:“全体将士听令,原地休整待命。” …… 萧晋按捺不住激动雀跃的心情,迅速的下了马,走到马车边,低声的喊了声“锦儿。” 车帘被撩起了一角,一张精致无暇的俏脸出现在眼前。萧晋竭力忍住扑上去亲一口的冲动,嘴角高高的扬起:“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笑容灿烂而耀目,几乎闪瞎了夏云锦的眼。 夏云锦忽然没勇气直视他的眼睛,略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我也刚来了没多久。” 这倒没说假话,她确实没等太久。 其实,之前两天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送行。直到昨天晚上才下定了决心。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悄悄的命荷花去喊了贺二郎备好马车,到城门口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原本以为会等上很久,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萧晋便领着神机营的将士来了。 她特地吩咐贺二郎将马车停在不起眼的位置,就是不想打扰了大军出发。只想悄悄的看他一眼而已。却没想到,萧晋扔下了大军毫不避讳的到了马车边来。 夏云锦悄悄的瞄了几十米开外黑压压的人头一眼,顿时觉得压力好大。忍不住低声催促道:“我就是来看你一眼,给你送行而已。你可别为此耽搁了时间,影响了大军出发。要是传到那些言官的耳朵里。可就糟了。” 萧晋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这儿都是神机营的人,没人会把这事传出去。” 那副自信昂扬的表情配着理所当然的语气,真是各种酷炫狂霸拽。 夏云锦瞬间就想到了各种狗血言情小说里的男主,忍俊不禁的抿唇偷笑。 萧晋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心里痒痒的,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你笑什么?我说的话你不相信吗?” “相信,当然相信了。”夏云锦笑着揶揄道:“柿子爷何等英雄人物,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没人敢把此事透露出去。” 萧晋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十公分。十分的亲昵暧昧。 马车里的荷花忍住惊叹。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马车外的贺二郎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黯然,垂下了头。至于看守城门的那几个士兵,自然对马车里的女子很好奇,可一想到安国侯府世子如雷贯耳的“好”脾气……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别探头张望了。 可就算他们一个个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过来,夏云锦的脸还是迅速的绯红了一片。忍不住瞪了萧晋一眼:“你离我远些,靠的这么近做什么。” 萧晋面不改色厚颜无耻的笑道:“我这一走至少也是一两个月,说不定得半年才回京城。这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我当然得趁现在看个够本。” 夏云锦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心里涌起一丝甜意。可更多的,却是离别的怅然。想到在接下来这么久的时间里都看不到他了,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到了这一刻。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可以随时抽身走开。 这份感情里,他没有唱独角戏。她也是喜欢他的。而且,投入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 “萧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夏云锦终于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和矫情,认真的叮嘱:“我在京城等着你回来。” 萧晋看着她清澈明亮溢满了柔情的眼眸。一颗心几乎立刻就被融化了。因为动情,声音有些沙哑:“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见你。到时候,我们先定亲,等你守孝满一年了就成亲。” ……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逼婚。 夏云锦想瞪他,可一想到他要离开这么久,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半晌才说了句:“等你回来再说。” 萧晋眼睛一亮,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你不反对,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啊!现在说好了,等我回来就定亲,然后明年我们就成亲!” 夏云锦节节败退无力招架,连拒绝都显得软弱:“我可没答应你,我要趁着这段日子好好考虑考虑……” 嘚嘚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情意绵绵的低语。 萧晋正在情浓的时候被人打断,心情很不爽,转头瞪了骑着骏马一脸看好戏的武濬一眼:“你不在那边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武濬笑嘻嘻的下了马,挤眉弄眼的说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好心来告诉你一声。傅家的马车也来了,你的表妹不辞劳苦特地来为你送行。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最后那一句好福气,分明是打趣萧晋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萧晋一点都没觉得惊喜,反而略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她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够明白够清楚了,傅文怡竟然还不死心,真是让人头痛。更令人头痛的是,傅文怡毕竟是他嫡亲的表妹,他对她总不能像对武秀儿那么“不客气”。 武濬啧啧一声:“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特地来给你送行。你不感动也就算了,还要摆这么一副臭脸。当心待会儿把傅娘子给气哭了。” 萧晋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别再胡说八道。没见夏云锦就在一边吗? 武濬此时终于咂摸出点意味来了,忍不住挑眉一笑。不是吧!还没过门醋劲就这么大了? 萧晋丢了个白眼过去。 两人短短的眼神交汇,自然瞒不过夏云锦的眼睛。说实话,她一听说傅文怡也来送行,心里确实不太痛快。以前也就算了,她对萧晋没什么想法。傅文怡想怎么表示爱慕之情她都无所谓。可现在,萧晋已经算是她的准男友了。再看到傅文怡这么巴巴的跑来送行,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 不过,当着武濬的面,夏云锦是绝不肯将这份酸意流露出来的。一直维持着得体的淡然的笑容,甚至体贴的说道:“既然傅娘子来为柿子爷送行,那我就先走一步。免得傅娘子见了我觉得心里尴尬。” 萧晋哪肯让她就这么走了,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别走,她是我表妹,日后总得叫你一声表嫂的,用不着避嫌。” 夏云锦:“……” 武濬一个没憋住,乐出了声。没想到萧晋还擅长睁眼说瞎话!傅文怡对他存着什么心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亏得他有脸这么扭曲事实。 傅家的马车已经到了。第一个下马车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贵公子,相貌堂堂很有风度,正是萧晋嫡亲的表哥傅文宏。随后,穿着浅紫色罗裙戴着纬帽的傅文怡也下了马车。 萧晋和这位表哥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见他也特地来送行,立刻笑着迎了过去:“表哥,没想到你会特地来送我。” 傅文宏笑道:“这次你可说错了,不是我特地来送你,是文怡想来送行。我放心不下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这才陪着一起来了。”说着,还冲萧晋暧昧的眨眨眼。 萧晋笑的有些僵硬,心里却暗暗咬牙。这个傅文怡,明明已经知道他的心意,竟然还不死心的胡闹。表哥也真是的,竟然陪着她一起胡闹起哄…… 傅文怡莲步轻移,落落大方的喊了声“表哥”。隔着面纱,那双水漾含情的眼眸定定的落在萧晋的俊脸上:“表哥此行剿匪,极有风险。还望表哥多多珍重。” 萧晋对她可就冷淡多了,随意的应了句:“多谢表妹关心。”便转过头和傅文宏寒暄说话去了。 被晾在一边的傅文怡十分难堪,咬着嘴唇,将涌上心头的酸涩又按捺了下去。 这些日子,她也曾试图说服自己放弃。可每当这个念头浮上心头,浓浓的不甘便也随之而来。她和萧晋自幼青梅竹马,一直认定了自己会是萧晋的妻子。却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更没想到,萧晋竟然想娶夏云锦为正妻。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傅文怡看着那辆有着夏家标记的马车,咬咬牙,竟走了过去。 萧晋眼角余光留意到傅文怡的举动,不由得一惊,不假思索的拦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傅文怡定定神,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和夏娘子有过几面之缘,见她也来为表哥送行,所以想和她打个招呼而已。表哥何必这么紧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好戏 好戏来了! 武濬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萧晋显然已经不太高兴了,碍着表兄妹的情分不便当场发作,淡淡的说道:“日后想和她寒暄说话,机会多的是,也不急着这一回。” 傅文怡在萧晋面前,向来温柔贤淑,从不反驳萧晋的话。今天大概是被萧晋的态度刺激到了,竟也执拗了起来:“我就是想去和她打个招呼,表哥如果实在放心不下,那就随我一起过去好了。” 萧晋的眉头拧了起来,脸上的不耐几乎遮也遮不住。眼看着气氛闹的这般僵硬,傅文宏只得出面解围了:“六郎,文怡出于礼貌想去和夏娘子打个招呼,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文怡素来温柔识大体,不会和夏娘子闹的不愉快的,你就放心好了。” ……这可未必!就是这位温柔识大体的表妹,上次还亲自去了夏家。要不是夏云锦伶牙俐齿,指不定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萧晋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我对表妹当然放心,是对锦儿不太放心。她性子急躁又爱生气,只怕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和表妹闹别扭。”话是这么说,可话语里真正的意思谁能听不出来。分明是在讥讽傅文怡上次去夏家的冒失举动。 傅文宏笑容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萧晋对夏云锦有意并且闹着要娶她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几回,不过从没真的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萧晋就是一时被迷昏了头,才会想娶一个商户女子。等过些日子冷静下来了,自然不会再闹腾。妹妹傅文怡才是萧晋他正经的良配。 所以,傅文怡央求他一起来为萧晋送行的时候,他几乎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不妙。萧晋对这个夏云锦的在意程度似乎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微妙之际,身后忽的响起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子声音:“小女子见过傅公子。见过傅娘子。” 竟是夏云锦下了马车过来了。 傅文宏忍不住打量她一眼,只见她一身素色衣裙,长发及腰,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眼眸如点漆般闪亮,唇畔笑意盈盈。只在发际攒了一支发钗,腰间系了一个松香色的香囊,其余的别无装饰。明明是极其简单素净的装扮,却比精雕细琢浓妆艳抹的女子更加艳色夺目。 饶是傅文宏见过她一回,也依然被震慑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武濬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夏云锦。心里暗暗想着。萧晋的眼光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眼前这个美人可着实要比傅文怡赏心悦目多了。而且。这位夏娘子还是一个很有个性很特别的女子。明明可以躲在马车里等着萧晋应付傅氏兄妹就行了,却偏偏还要下马车来。 这倔强脾气,倒是和萧晋有几分相似。 傅文怡显然也没料到夏云锦竟这么走了过来,先是一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含笑打了个招呼:“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夏娘子。要是早知道你也来给表哥送行,就该和你约好一起过来,路上也能有个伴。”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表哥那两个字。分明是在炫耀她和萧晋之间的表兄妹关系。 夏云锦岂能听不出来,不过,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立刻故作娇羞的笑道:“我今天特地悄悄来送行,就是想给柿子爷一个惊喜。若是和傅娘子一起来,这份惊喜可就没了。”话刚一出口。就一脸懊恼失言的表情,先迅速的看了萧晋一眼,然后歉然的对傅文怡笑了笑:“傅娘子,我刚才是有口无心,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萧晋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十分配合。露出一副“你怎么可以把这么伤人的实话都说出来”的表情。 傅文怡快要笑不出来了,勉强维持着得体的应对:“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武濬在一旁的津津有味,心中大呼过瘾。 傅文宏却不忍见自家妹妹受闲气,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领着将士出发了。要是耽搁了时辰,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萧晋也无意让傅氏兄妹太过难堪。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日后少不了见面打交道。要是这个时候闹的太僵了,将来夏云锦嫁到了侯府,就得面对一堆人的刁难。听到傅文宏这么说,萧晋立刻笑着答道:“多谢你们来送我,我一定很快回来。” 傅文怡抬眸看向萧晋,温柔的补上一句:“表哥,我一定会日日为你祈祷,早日平安归来。” ……如果这么狗血的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夏云锦几乎要为傅文怡喝彩了。扪心自问,换了是她,绝对做不到对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如此温柔讨好。 哪怕是心肠再硬的男子,听到这样温柔的话也很难不感动吧! 可惜,萧晋和傅文怡自小就相识,对她这一套早就习惯近乎视若无睹了,随意的嗯了一声,便殷切的看向夏云锦,叮嘱道:“以后遇到什么事,就让人送个信到安国侯府或是宁王府。母亲和大姐她们都不会不管的。” 夏云锦难得的没和他斗嘴,乖乖的应下了。 傅文怡在一旁看着,嫉妒的直冒酸水。 就在此刻,身后又响起了嘚嘚的马蹄声。正在道别的众人一起看了过去,却见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不疾不徐由远及近过来了。 萧晋定睛一看,心里顿时一惊。这辆马车竟打着宫里的印记…… 武濬显然也认了出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快速的低语道:“六郎,马车里的人会是谁?”很显然,这辆马车也是冲着萧晋来的。 萧晋眸光一闪,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马车在离众人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俊美青年下了马车。这个青年男子五官清俊无伦,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令人眼前一亮。他就这么平静自然的走了过来,甚至还冲夏云锦友好的点了点头。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夏云锦看到这个俊美男子,却笑不出来了。 竟然是李歆来了! …… 李歆施施然走到萧晋面前,笑着说道:“幸好我赶上了,再迟片刻,只怕你就要走了。” 萧晋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扬起了若无其事的笑容:“真没想到你竟特地跑来送我。不枉我叫你一声李二哥。” 若论演戏,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李歆的对手。只见他微笑着说道:“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我得知你今天就启程去山西,无论如何也得赶着来送你一程。不然,日后想起来岂不是后悔。” 后悔没来送你这最后一程! 萧晋显然听出了李歆的话中之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所料不错,此次山西之行果然是李歆搞的鬼。以李歆的个性,必然还会后续的动作…… “李二哥说的太夸张了。”萧晋绵里藏针的应了回去:“我最多几个月就能平安归来,到时候多的是见面的机会。想谈心想叙旧想喝酒都行。” 想让我栽跟头,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李歆笑容不减,眼神却暗了一暗。 他猜的果然没错。在暗中告诉夏云锦真相的人,竟然真的是萧晋!可是,他认识的萧晋,一直都是个任性冲动倔强固执甚至有几分鲁莽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武力远远超过智商的那种人。这样的人,哪怕身手再好家世再好,他也从没真正放在心上过。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萧晋,竟然能看穿他的心思和计谋……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为什么萧晋会知道他暗中和康王结成了同党,知道了他投靠康王真正的用意,甚至还知道了他接近夏云锦是另有图谋?他反复的回想,依然肯定自己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些。就连最亲近的大姐,也只隐约的知道他的想法。却丝毫都不清楚他在做的和打算做的事。 除非萧晋是他肚子里蛔虫,否则根本就无法解释这一切…… 李歆缩在宽大袖袍中的手迅速的握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萧晋已经成了他必须要解决的头号敌人!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理解和熟知自己的对手。萧晋现在笑的得意,不过,等到了山西恐怕就要笑不出来了。他既然有法子让萧晋领兵去剿匪,当然也有法子让他永远都回不了京城…… 短短片刻间,李歆的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到最后定格在面上的,依然是温和至极的浅浅笑意:“既是如此,那我就在京城恭候你归来。” 只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还有没有力气呼吸。 四目对视间,目光都冷冽了起来。 不过,最多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快的令人无法捕捉到两人眼中的寒意。两人很快又恢复了亲热和气,就像一对挚友一般殷话别。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危险 武濬傅文宏对李歆也是颇为熟悉的,很快加入了话题,谈笑了起来。 知悉内情的夏云锦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如果不是萧晋刻意提醒,她大概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会是一个如此深沉有心计的人。明明就是他在暗中捣鬼萧晋才会领兵去山西,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来为萧晋送行? 这个人实在太阴险太狡诈太可怕了! …… 萧晋已经在城门口逗留了不短时间,不便再拖延。闲话了几句,便正式的向众人辞别。碍着众人都在,也不便和夏云锦过分的亲热,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领着一万将士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城门。 夏云锦默默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连大军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剩下这几个人,气氛颇为微妙。 傅文怡和夏云锦之间就不用说了,李歆和夏云锦更是说不出的冷凝尴尬。夏云锦压根就不想见到他,索性将头扭到了一边,连看都没看正眼看他一眼。 武濬敏感的察觉出气氛有异,咳嗽一声笑道:“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傅文宏立刻笑着附和:“也好,正好还能赶着正午之前回府。” 两人既然这么说了,众人也都附议,也免了继续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夏云锦转身上了夏家的马车,待傅家的马车和武濬都走了之后,贺二郎才驾着马车前行。 马车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一个声音拦下了:“先停一停,我有话要和夏娘子说。” 夏云锦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反射性的皱起了眉头,隔着车帘冷冷的说道:“我不认为我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歆没有动怒,依然心平气和的说道:“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说完我就放你走,你不必紧张也不必害怕。”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下马车。我只好当着你车夫和丫鬟的面说了……” 车帘唰的被撩起,夏云锦绷着俏脸瞪了过来。碍着荷花和贺二郎都在,夏云锦虽然憋了一肚子火气闷气也一句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狠狠的瞪着李歆。 李歆依旧笑的温和,彬彬有礼的问道:“你若是不想下马车,我上马车也无妨。” 夏云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将心里的怒意按捺下去,冷淡的说道:“不用了,我这就下马车。” 马车里的荷花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心里一阵惊异不定。娘子以前对这位李公子不是一直都有几分好感吗?现在忽然变的这么针锋相对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荷花低声说道:“娘子,还是奴婢陪着你一起下去吧!” 夏云锦定定神。安抚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和他说几句话立刻就回来。” 夏云锦的态度很坚决。荷花只得应了一声。 …… 短短片刻功夫,夏云锦将心里所有的恼怒和不悦通通都收拾了起来。出现在李歆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派淡然镇定的模样。 李歆凝视着她冷凝的俏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往日见到他时眼眸闪闪发亮唇边笑意可人的夏云锦。谁能想到,转眼间两人就已形同陌路。她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笑容都吝啬给他。 李歆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怅然若失的滋味,似乎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不经意间溜走,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那就快点说,我很忙,别耽误我太多时间。”夏云锦见他没吭声,蹙眉催促。 李歆定定神,淡淡的张口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以后最好离萧晋远一点。” 夏云锦细细品味这句话,越想越是心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歆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目光却渐渐冷冽:“我在说什么,你心里当然很清楚。” 萧晋已经成了我的敌人。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不然,我只能把你也当成我的敌人了。而我对敌人,是从来不会心软的。 夏云锦双拳握的极紧,只觉得怒意在胸膛里奔涌不息。眼前这个人,是萧晋前世的仇敌,也是和原主爱恨纠葛不清的情人。她一开始真的是瞎了眼,竟然会以为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李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萧晋此次领兵去了山西,还不知能不能平安回来。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别等他了。另外找个好夫婿嫁了,平平安安的过你的日子。” “李歆!”夏云锦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果然是你在捣鬼。你到底要对萧晋做什么?” 李歆却只淡淡一笑,什么也不多说了:“你记得我说的话就好。”便转身离开。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快走几步,拦下了他:“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休想离开。你到底想对萧晋做些什么?你是不是想趁着这次剿匪的事情对付他?” 李歆看着那张气的绯红的脸,忽然冒出了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萧晋了?” 夏云锦冷冷的应道:“这和你没关系!”她和萧晋之间的事情,凭什么要告诉他? 李歆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原本不打算说的话,不知怎么的竟很自然的说出了口:“我要做的事情,萧晋心知肚明。就像我知道,他一旦回了京城,也绝不会放过我一样。我提醒你一声,是不希望你牵扯进来。免得日后会更恨我。” 夏云锦心里一沉。 李歆的话已经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他果然是没安好心,要趁着此次剿匪对萧晋不利…… 李歆见夏云锦面色泛白,心里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无力也不想再挽回什么了。就让她彻底的恨自己好了! 就在李歆以为夏云锦被自己吓到不敢再吭声之际,夏云锦忽的张口说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清楚你是哪儿来的信心。不过,我相信,萧晋一定能平安回来。” 李歆笑容凝结在了眼底。 夏云锦傲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李歆看着夏云锦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在眼前消失。沉默了许久,终于也上了马车离开了。 …… 夏云锦一路都沉着脸没吭声。 荷花试探的问了几句,见夏云锦避而不谈,只得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临下车前,夏云锦特定叮嘱荷花和贺二郎两人:“今天我去为柿子爷送行的事,只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别人。” 两人一起应下了。 回了凝翠园,夏云锦又对荷花说道:“你待会儿去门房那边悄悄说一声。今后若是那位李公子递名帖来,就说我不在。” 萧晋之前叮嘱的没错,李歆实在太危险了,这样的人物她自问应付不来。还是老老实实的避而不见比较好。免得日后被算计都不知道。 荷花一怔,一句“为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快,及时的咽了回去:“是,奴婢这就去。” 荷花走了之后,夏云锦一个人在厅里坐了片刻,越想越觉得气短胸闷。索性起身去了廊檐下透透气。刚站廊檐下站定,就见莲香挺着肚子过来了。 莲香显然也没料到会遇上夏云锦,先是一愣,然后便垂下头,打算默默的避开。 夏云锦见她这么自觉,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下意识的张口叫住了她:“莲香,你等等。” 莲香住到凝翠园也有一个多月了。每天老实安分的在屋子里待着,很少出来。两人打照面的次数少之又少。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样亲切和睦,可弄的这么僵硬也确实有些过了头。不说别的,凝翠园里的丫鬟们都看出了端倪,对莲香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莲香一怔,抬眸看了过来,既有些惊喜,又有些忐忑难安:“娘子有什么事要问奴家么?” 夏云锦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和善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近来身体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吧!” 一提到孩子,莲香的神色顿时柔和了起来,双手轻轻的放在日渐隆起的肚子上:“奴家每天吃的好睡的好,身子好的很,孩子每天胎动都很频繁,一定是个很健康的孩子。” 夏云锦看着莲香隆起的肚子,想象着白白胖胖的可爱婴儿,心情好了不少:“等孩子出生了,我会和母亲说一声,让你以妾室之礼嫁到夏家,你可愿意?” 莲香又惊又喜,连声道:“奴家当然愿意,多谢娘子。”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别人高高兴兴的,自己的心情自然也会跟着好起来。夏云锦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笑着继续说道:“再过些日子,周姐姐就要过门了。她看着凶,其实心地很好。你不用太过担心。” 莲香柔声应下了,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日子。 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夏家举办冥婚迎娶周蓉的日子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嚣张 之后的几天,夏云锦一直暗暗防备着李歆有什么动作。 好在李歆一直都没登门。 宁王府却命人送来了请帖。请帖是宁王妃亲自写的,字迹清隽,十分漂亮。 送请帖来的,是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娇红。娇红身为宁王妃的心腹丫鬟,十分清楚眼前这位夏娘子如今的份量,再也不敢流露出半点轻视,恭恭敬敬的说道:“夏娘子,再过两日就是王妃的生辰。王妃特地命奴婢送请帖来,还望夏娘子后日早些到府里赴宴。” 于情于理,这样的邀请都是不能拒绝的。夏云锦含笑应道:“好,我后日一定早些过去,替我多谢王妃的美意。”顿了片刻,又好奇的问道:“王妃的生辰宴都请了哪些客人?” 娇红笑答:“王妃不愿惊动太多人,只请了夫人和萧九娘子,还有平西候世子夫人,傅娘子,明珠郡主和明月公主。” 夏云锦:“……” 客人确实不多。可这些客人除了看她不顺眼的,就是她的情敌!她这么大剌剌的登门去赴宴,真的没关系吗?! 娇红见夏云锦表情有些僵硬,立刻就猜到了原因,笑着说道:“夏娘子不必忧心。王妃特地吩咐奴婢带句话,说是有王妃在,必然不会让娘子受了委屈。” 夏云锦一怔,心里陡然涌起一阵暖意。 这位宁王妃,对自家的弟弟真是好的没话说。连她也受到了“爱屋及乌”的待遇。就冲着宁王妃这句话,她决定后天去宁王府的时候,尽量不和傅氏等人起冲突,免得宁王妃夹在中间难做人。 …… 既是宁王妃的生辰宴,当然不能空手去。夏云锦对送礼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刘德海来商议此事。 刘德海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对送礼这种事情十分熟稔。听说是宁王妃的生辰宴,略一思忖便说道:“既是宁王妃的生辰。礼物便不能太轻。也不宜太过贵重,可以送一些上好的衣料或是珠宝首饰,也可以送些世面上极难买到的胭脂水粉。要不然,还可以送些可供装饰的摆件。” 在刘德海的建议下,最终准备了一套赤金头面首饰,外加四块质地极好的衣料作礼物。 两天一晃即过。 夏云锦还在孝中,不便穿的鲜艳。可今天毕竟是宁王妃的生辰,穿的太素净了似乎对人不够尊重。便挑了天青色的宽袖短衫,配着鹅黄色的襦裙。顿时显出了娇俏动人。 几个丫鬟今天都有份跟着出席,心情俱都好的很。小茉莉心直口快的问道:“宁王妃对娘子可真好呢!连生辰宴也特地邀请娘子参加。” 桃花笑嘻嘻的接口道:“那是当然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嘛!王妃就是冲着世子爷也要对我们娘子另眼相看几分。” 此言一出。荷花等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有些事瞒得过别人。却无论如何瞒不过贴身伺候的丫鬟们。她去给萧晋送行。已经足以表现出两人关系的微妙变化。丫鬟们自然也为主子高兴不已。像世子爷这么出色的男子,既然遇上可不能错过了。 夏云锦脸上微微发热,却故作镇定的瞪了桃花一眼:“再胡说八道,就别想跟着我去王府了。” 桃花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夏云锦吩咐荷花一声:“去看看马车备好没有。”话音刚落,就听门房小厮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子,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宁王府竟然特地派了马车来?! 别说几个丫鬟,就连夏云锦也怔住了。旋即很快又反应过来:“好,我这就过去。” 宁王府的马车又华丽又宽敞,比起夏家的马车来又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而且,马车上有宁王府的标记,一路上遇到别的府上的马车,都会自动让路。 “宁王府真威风真神气。”就连荷花也忍不住小声叹了一句。 那是当然了。大周朝的皇子里。就属宁王身份最尊贵,圣眷也最隆。只要是京城勋贵,谁敢和宁王府一较长短。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素来耀武扬威通行无阻的宁王府马车,今天竟也碰到了麻烦。 此时正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街道本来是挺宽的,可对面有一辆马车不偏不巧的占在了街道的中央。不管是左边还是从右边都过不去。必须得让这辆马车挪一挪位置才行。 车夫平日里跋扈惯了,立刻扬声喊道:“这是哪个府上的马车,怎的不长眼睛停在了这里。这还让不让别人的马车过了?还不快些让开。” 对方的车夫竟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冷哼一声道:“这街道又不是你家的,我爱停在哪儿就停在哪儿,你管的着吗?我就是不让,你又待怎样!” 车夫被气的不轻,立刻下了马车和对方争辩。下了马车一看,更是怒从心头起。原来拦着去路的这辆马车竟然是康王府的。 宁王和康王面和心不合,连带着府里的下人也互看不顺眼。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起来。 …… 夏云锦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再一细听,更是一惊。 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了。竟在这里遇上了康王府的马车,还一言不合的吵了起来…… 娇红也坐不住了,陪笑道:“夏娘子稍坐片刻,容奴婢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夏云锦嗯了一声。 娇红很快下了马车,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行了,都别吵了。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争吵不休?传出去白白的丢了自家主子的脸面。” 康王府的车夫见马车里出来一个穿戴相貌出众伶牙俐齿的少女,一时也弄不清对方的身份,倒是不敢过分造次了。颇有几分色厉内茬的说道:“这可怪不得我。我的马车在这里停的好好的,是他先张口骂人。我一时气不过才还的嘴。” 宁王府的车夫被气的七窍生烟:“呸!亏你还有脸说,明明是你故意占着街道不让我们的马车过去。我好声好气的和你商量,你非但不肯,还出言羞辱我们宁王府。我今天要是放过了你,都没脸回去见主子。” 一个比一个跋扈,一个比一个会掰扯,都不是善茬。 夏云锦竖长了耳朵,凝神倾听。 娇红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闻言淡淡的说道:“蒋大,你也别和人家在这儿争吵不休了。人家既是要把马车停在街道中间,自然有人家的道理。或许康王府的马车素来就是这么停的。我们再着急也不该让人家挪马车,在这儿等等就是了。大不了回去的迟了挨王妃罚一顿。也不能落下个仗势欺人的恶名吧!” 这一番冷嘲热讽,可比之前的怒骂厉害对了。康王府的车夫几乎立刻就涨红了脸,可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满肚子的脏话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让他就这么把马车挪开,又实在不甘心。 当下就这么僵持住了。 夏云锦正犹豫着该不该下马车,忽然听到一个充满了威严的男子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这是怎么了?” 那个车夫立刻上前行礼,顺便来个恶人先告状:“殿下有所不知,小的将马车停在这儿好好的,宁王府的马车经过,非逼着小的挪马车不可。小的稍微犹豫,他就张口骂人……” 那个男子冷冷的“哦”了一声,声音上扬,显然很是不悦。 娇红和蒋大满肚子憋屈,却也不敢辩驳。因为眼前这个三十左右一身贵气的男子正是宁王的兄长,大皇子康王殿下。 在康王面前,他们两个只有唯唯诺诺受气的份儿。 夏云锦在听到那一声“殿下”时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和愤慨。忍不住掀起车帘,看向马车外。 这一看,又是一愣。因为她竟然看到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竟然是李歆! 李歆身边的那个男子自然就是康王了。和宁王相比,这位康王的相貌竟也丝毫不差,堪称美男子。只是眼神略有些阴狠,比宁王少了几分温和。 康王斜睨娇红和车夫蒋大一眼:“就是你们两个辱骂本王的车夫吗?” 蒋大浑身一个哆嗦,几乎就要当场跪下了。娇红总算还维持着几分镇静,上前行礼:“奴婢娇红,见过殿下。请殿下先别生气,听奴婢解释几句。今天是王妃生辰,奴婢奉王妃之命接夏娘子到府中做客。却没想到在此遇上了殿下的马车。奴婢心急回府,所以才想请这位车夫大哥把马车稍稍挪动一下位置。期间并无半句失言或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明察。” 说完这一长篇话之后,娇红便垂下了头,表现出了恭敬。 可奇怪的是,康王竟没有动怒,也没吭声,反而在听到某个名字之后便兴味盎然的挑了挑眉,然后转头对李歆说道:“原来这马车里坐的竟是那个夏娘子。本王可早就听说过她了,听说我那个三皇弟,对她念念不忘。不知道她到底长的什么模样,看来今天有幸得见了。”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羞辱 语气里的轻佻之意清晰可见。 荷花等人俱都变了脸色。再看夏云锦,更是满脸怒容,手中下意识的用力,手指微微泛白。 李歆笑容不减神色自若:“我倒是认识这位夏娘子,确实生的十分美貌。不过,这里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若是让夏娘子下马车相见,只怕稍微有些不妥。不如等改日……” 康王不以为然的打断了李歆:“今天既然遇上了,当然要见上一见。” 李歆笑容微微一顿,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 康王没留意到李歆瞬间的异样,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马车上,眼中闪动着兴味的光芒:“夏娘子,本王在此,你还不快些下马车给本王请安?”他没有压低声音,就这么大剌剌的毫无顾忌说出了口。 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这里可是最热闹的街道,路上不乏来往的行人。哪有这样叫一个没出阁的娘子下车相见的。 娇红第一个就白了脸,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完了。夏娘子受了这样的羞辱,王妃一定会怪她做事不力。别看王妃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很好说话,真正动怒的时候也是从不手软的…… “请问站在马车外的可是康王殿下?”一个略有些低沉却十分悦耳的女子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康王傲然的挑眉:“正是。本王不是让你下马车吗?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耽搁了本王的时间,本王可为你是问。” 夏云锦强忍住怒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淡定:“小女子赶着去宁王府赴宴,不便下车,还请殿下海涵。” 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霸道无礼的要求。 康王没料到夏云锦竟敢当面拒绝自己,面色陡然变了。他可从不是什么和善的脾气,几乎立刻就动了怒:“本王要见你,你竟敢推三阻四的不肯下车?”还拿宁王府的名头来压他!哼! 夏云锦原本还有些慌乱无措,到了这一刻。反而彻底冷静下来:“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外面行人不知多少。殿下硬是逼着我下车相见,就不怕落个仗势欺人的恶名吗?” 娇红暗道一声完了,几乎不敢看康王阴沉难看的脸色。这个夏娘子,说话怎么这么直接?这位康王殿下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脾气要比宁王暴躁多了。要是一言不合真的闹腾起来,今天非吃亏不可! 果然,康王听到这番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愈发沉了脸。原本还只是有几分好奇。现在却是被激起了怒火。非见不可了! “仗势欺人。”康王冷笑着缓缓的重复一遍,陡然间抬高了音量:“本王今天还真是要仗势欺人一回,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样。” 说着,竟走到马车边。猛的拉开了车帘,然后,便撞入一双含着怒意的眼眸中。因为愤怒,那双眼眸闪耀着宝石一般的光泽,璀璨夺目。 康王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孔,便惊艳住了。 夏云锦想也不想迅速拿起纬帽戴上,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她的俏脸,也将康王咄咄逼人的视线阻隔住了。 “殿下请自重!”夏云锦冷冷的说道。 康王见到了她的真容,心情十分舒畅。难得的没有计较她的出言不逊。甚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听闻萧六郎要娶你为妻,本王之前还有些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像你这般的美人,男子见了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眼看着越说越不要不堪入耳,李歆咳嗽一声走上前来。温和的笑道:“殿下既然已经见了夏娘子,不如就让车夫把马车挪开一些,让她们的马车先过去吧!今天毕竟是宁王妃的生辰,去的太迟了只怕颜面不好看。” 康王自然听懂了李歆的言下之意。虽然他和宁王关系紧张争斗不休,可毕竟还没完全撕破脸。总不能闹的太过头了。 也罢,美人已经见到了。马车让一让也无妨。 康王转头吩咐一声,那车夫立刻应了,将马车让开了一些。 娇红哪里还敢再耽搁,忙匆匆的行礼,然后上了马车。蒋大扬起马鞭,马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几次的功夫,就走远了。 李歆暗暗松了口气。 一转头,却见康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两人上了马车,康王才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今天处处为那个夏娘子说话,该不是也看中她的美貌了吧!” 李歆淡淡一笑:“殿下说笑了。若论美貌,宫中不知有多少绝色美人。我早就看惯了,又岂会为了她动容。我只是为殿下考虑,此时还没到和宁王府翻脸的时候,所以才为她说请几句。殿下不也是这么想的才放过了她吗?” 康王哑然失笑:“你对本王倒是了解的很,都快成本王肚子里的蛔虫了。” 李歆眸光微闪,声音低了下来:“真正了解殿下的人,可不是我。我也是别人偶尔提起,才知道殿下习惯了用狂妄霸道的面具掩饰自己的本性。所以,我才敢偶尔猜测殿下的心意。” 那个别人是谁,显然只有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康王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神色。再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李歆也沉默了下来。他此刻心里所想的人,却和康王完全不同了…… …… “都是奴婢没用,让夏娘子今日受惊了。”娇红一脸歉意和自责:“都怪奴婢心急,特地走了这条近道,没想到会遇到了康王府的马车,还遇到了看望殿下,让娘子受了羞辱……” 夏云锦定定神,张口阻止了娇红一连串的自责:“今天的事情纯属意外,不用自责了。你之前肯定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待会儿见了王妃,我自然将这事禀明,王妃不会迁怒于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娇红被说中了心思,难得的有了几分讪讪。 夏云锦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一肚子窝火。之前出来做客的愉快心情一扫而空,此时也没兴致再说什么。 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封建等级制度。身为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真是太可恶了! 生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社会这样的环境里,过人的容貌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而很容易为自己和家人招惹来祸端。现在想来,宁王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还算有风度,被拒绝了也没恼羞成怒。换成是康王这种人,强娶豪夺这种事分分钟就做出来了…… 几个丫鬟俱都是一脸忿忿,想安慰却又无从安慰起。 小茉莉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娘子别怕,等世子爷回来了,正式登门提亲有了名分。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是啊,如果她和萧晋定了亲,她就是安国侯府的准世子妃。康王又岂敢这般折辱她!夏云锦沉默了下来。 之前是她的运气好,遇到的男子都还算有风度。宁王也好,李歆也罢,被拒绝了也没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而萧晋,虽然被她的冷言冷语气的跳脚,也没真的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皇室子弟嚣张起来是多么的可恶。更可恶的是,连个告状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康王本就是夏家的头号敌人。现在夏云锦又默默的在康王的头上多记了一笔。今后总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不过,她也很清楚,只凭着夏家和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康王这棵大树。或许,她真的应该好好考虑和萧晋的亲事了。就算是为了夏家,她也应该做他的世子妃…… 在活生生的强权面前,夏云锦身为现代人的坚强和骄傲,终于悄然让了步。 夏云锦叹了口气,将心里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按捺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宁王府。 夏云锦下了马车之后,已经面色如常,甚至唇角有了浅浅的笑意。就连娇红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一声。以前果然是小觑这位夏娘子了,就凭着这份心胸和镇定,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因为路上耽搁了许久,夏云锦是最后一个到的客人。 刚一踏进正厅里,正在说话的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住了嘴,然后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各人的目光都是复杂又微妙的,夏云锦懒得去看各人的表情,含笑上前给宁王妃见礼,又将准备好的生辰贺礼奉上。 待宁王妃说了客套话收了贺礼之后,夏云锦才又转向傅氏等人,一一见礼。 和傅氏上一次闹的不欢而散,就是在这里。熟悉的环境和场景,很容易就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傅氏想到当时的情景,再想到萧晋坚决要娶她的举动,心里简直各种懊恼不快。可再不高兴,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冷眼相向了。想收拾想调教,也得等她过了门再说。 未来的准恶婆婆在心里迅速的盘算着各种念头,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用不算太热乎也不太算太冷淡的语气淡淡的说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第二百章 众怒 夏云锦对傅氏大概也抱着差不多的心思。喜欢是绝对谈不上,不过也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真正计较起来,其实被气的七窍生烟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就算是看在萧晋的面上,也不能当面恶言相向吧! 这么想着,夏云锦将情绪收敛了几分,和傅氏对视一眼,又各自扯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让一旁等着看好戏的武秀儿和傅文怡大失所望。 武秀儿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彻底死了心。安心的等着嫁到平西侯府就是了。傅文怡却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姑母傅氏能给夏云锦来个当面难堪之类的。却没想到两人碰面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傅文怡咬了咬嘴唇,忽的说道:“夏娘子今日怎么来的这么迟?王府的马车不是早就去接你了吗?” 只两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夏云锦的身上来。 宁王妃也关切的看了过来,不过,她的语气可要比傅文怡和蔼亲切的多了:“是啊,我也一边等一边觉得奇怪呢。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夏云锦本不想说,可转念一想,路上遇到康王这种事情,就算是想瞒也瞒不过去,倒不如坦坦荡荡的说出来算了:“其实,路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半途遇到了康王府的马车,一开始和对方的车夫起了些争执……” 听到康王府三个字,众人俱都面色一变。 在座的女眷和宁王府都有密切的联系,算是宁王党。如今康王和宁王已经成了争夺太子之位的劲敌,两府之间说是剑拔弩张也不为过。万万没想到,夏云锦在半途竟然遇到了康王府的马车。 “……后来,还遇到了康王殿下。” 此言一出,众人再也坐不住了。傅氏抢着问道:“康王殿下和你说些什么了?” 夏云锦抿紧了唇角,没吭声。认真说起来,康王也没说什么特别过火的话。可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嚣张跋扈,足以让人气的吐血。 傅氏先是不快。旋即会意过来,又是一阵恼怒。这个康王,现在行事可真是越来越嚣张过分了。明明知道夏云锦是宁王府的客人,明明知道夏云锦和安国侯府的关系匪浅,竟然还对夏云锦轻薄。简直就是故意挑衅! 宁王妃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眼中闪过怒意。 娇红不待吩咐,便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贪图近就走了近道。要不然也不会遇到康王殿下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宁王妃虽然生气,倒是没有迁怒到她的头上来:“康王此举就是故意冲着我们宁王府来的。就算没有这一回,下一回遇上了也会故意借机生事挑衅。行了。你也别跪着了。退下吧!” 娇红躲过一劫。暗自庆幸不已,忙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因为这个插曲,众人都生出了同仇敌忾的心思,倒也无人特别针对夏云锦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武月儿第一个说道:“皇嫂。这事可不能等闲视之。等皇兄回来了,一定要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才行。大皇兄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宁王府的头上来,我们可不能就此咽下这口闲气。要不然,以后大皇兄的气焰就更嚣张了。” 身为宁王嫡亲的同胞妹妹,武月儿当然完全站在宁王这一边。 武秀儿关系稍微远了一层,语气就要客观的多了:“话是这么说,可想出了这口闲气,也得注意方法。不然弄巧成拙,可就闹的更僵硬了。” 这话也不无道理。 平西候世子妃咳嗽一声说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事关宁王府和安国侯府的颜面,要怎么做还得仔细商榷一番才是。” 虽然她对夏云锦没什么好感,可自家弟弟死心塌地的要娶人家过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夏云锦迟早会是弟媳。现在夏云锦受辱,她也觉得十分懊恼。 有这种护短念头的人,可不止平西候世子妃一个。傅氏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傅氏也表现出了几分愤怒不悦:“打狗也得看主人。康王殿下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夏云锦:“……” 傅文怡见傅氏等人在热切的讨论着要如何讨回公道这个话题,心里涌起一阵阵酸意。故意说道:“说来也真是凑巧。往日里宁王府的马车从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怎么夏娘子坐在马车上就偏偏遇到了?还有,康王殿下总不会无端端的就折辱人吧!是不是夏娘子无意中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惹怒了康王殿下呢?” 这番话着实阴险。句句都在暗指夏云锦言行举止不端,才惹来了康王的轻浮举动。 傅氏听了这话,面色果然难看了几分。看向夏云锦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冷意。女子生的太过美貌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太容易招惹来是非了…… 夏云锦心里的怒火嗖的涌了上来。她原本真的存着息事宁人的心思,打定主意今天少说话,尽量不和任何人发生争执。可这个傅文怡却步步紧逼,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云锦笑了笑,闲闲的说道:“傅娘子说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照你这么说,今天的事情倒是我的错了?看来,身为女子,还是该长的平凡普通一些,就像傅娘子这样,也就不会惹人注目惹出麻烦来了。” ……任何一个自恃才貌的女子,都无法容忍被人这么当面奚落。可偏偏傅文怡无法反驳。她总不能说“我长的才不比你差我出去也经常被人调戏”吧!! 傅文怡的脸顿时憋的通红。眼里几乎快喷出火星来了。 夏云锦出了心头这口闷气,心情顿时舒畅多了。至于傅文怡现在的心情如何,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武秀儿见傅文怡被奚落的灰头土脸,心里竟也有些异样的畅快。她和傅文怡一直不对盘,常明里暗里的较劲。表面看着她占些上风,实则不然。傅文怡和萧晋是嫡亲的表兄妹,又最会装模作样,总是那副温柔可人的样子,一直很得傅氏的欢心。武秀儿为了这一点,不知暗中嫉恨了多少回。 谁能想到,最后掳获萧晋的人竟不是她武秀儿也不是傅文怡,而是那个半途冒出来的夏云锦? 宁王妃见气氛有些冷凝,忙笑着打圆场:“今天发生此事纯粹是意外。等殿下回府了,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殿下。日后总会为夏娘子讨回这个公道。现在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我已经命人在花厅里备下饭菜了。大家一起移步过去,吃了午饭之后,还可以赏花听戏。” 宁王妃这么说了,众人自然都欣然应了。然后纷纷笑着起身,相携去了花厅。 至少从表面看来,气氛还是很和谐很融洽的。 到了花厅之后,宁王妃不肯居在上首,硬是拉着傅氏坐在上首,然后亲热的挨在傅氏的身边坐下了。傅氏的另一边,自然是平西候世子妃。再接下来,是武月儿和武秀儿。萧如月和傅文怡,则坐在了宁王妃身边。最后剩下一个位置,就是夏云锦的了。 也就是说,夏云锦就坐在武秀儿和傅文怡的中间。 夏云锦刚一坐下,就接收到来自左右的冷然不善的目光。 以为这点小阵仗就能吓到她吗?那也未免太小瞧她了吧!夏云锦泰然自若的坐着,待饭菜上来之后,便专心致志的夹菜吃饭。压根就无视武秀儿和傅文怡不善的眼神。 傅文怡轻哼一声,极低的说了句:“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她的声音压的极低,也就身边的人能听见而已。 夏云锦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怡然自得的继续吃。 她吃的倒是挺香,可身边的人却一点胃口都没了。 傅文怡又恼又气,手中拿着筷子,硬是半天都没吃一口。这个可恶的夏云锦,竟连理都不理她,这种无视的态度,比怒骂更令人难堪愤怒。 “难道这些饭菜都不合傅娘子的口味吗?”夏云锦忽的抬起头笑盈盈的问道,声音不算太大,正好够所有人都听见而已:“傅娘子到现在一直都没吃几口呢!”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来。宁王妃身为主人,自然过意不去,立刻笑问:“表妹今天胃口不佳么?” 傅文怡心里恨的牙痒,面上却挤出笑容来:“大概是早上吃的多了,现在竟有些吃不下。王妃不必介怀。” 宁王妃笑着说道:“现在吃不下也不要紧,我让人准备了不少点心茶果。待会儿看戏的时候若是饿了,不妨多吃些。” 傅文怡忙笑着应下了。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傅文怡总算是消停多了。 夏云锦终于耳根清净的吃完了午饭。待到午饭后去看戏的时候,她特意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打算安安静静的熬过接下来的时间。 却没想到,宁王妃竟笑着喊道:“夏娘子到我的身边来坐吧!” 盛情难却,夏云锦只得笑着领受了宁王妃的好意。 第二百零一章 神离 傅文怡眼睁睁的看着夏云锦坐到了宁王妃的身边,心里又嫉又恨,一条帕子几乎拧成了麻花。 此时戏已经开锣了,低声说话也不虞别人听见。武秀儿幸灾乐祸的低声奚落道:“真没想到,皇嫂对你这个亲表妹不热乎,反而对夏娘子如此殷勤。”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生生的戳进了傅文怡的痛处。 是啊,自己才是宁王妃的嫡亲表妹,可宁王妃对她却不甚热络,反而对那个夏云锦异常和善。实在太可气了! 傅文怡抿紧了唇角,低声反击:“听说你和罗三郎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年底年底是吧!到时候我一定会记得去喝杯喜酒。” 武秀儿被生生的噎了一下,狠狠的瞪了傅文怡一眼。傅文怡却已经将头扭到了一边,不理她了。 武秀儿哪里肯吃这样的亏,立刻冷笑着说道:“是,我是已经彻底死心了。安安分分的等着嫁人就是了。不像有些人,还抱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奢望着人家能改变心意。可惜萧六哥已经去了山西,某些人就算再喊表哥也没用了。” 傅文怡被气的七窍生烟。 …… 她们两个在一边斗嘴怄气,夏云锦和宁王妃这边的气氛却称得上轻松愉快。 宁王妃笑着和夏云锦说了些闲话。女人在一起聊天不愁没有话题,从衣料珠宝到胭脂水粉,从养生美容,再谈到日常琐事。宁王妃性子温和可亲,半点架子都没有,令人如沐春风。 夏云锦对宁王妃本就抱着几分好感,现在对方又刻意放低身段和自己结交,她自然不会不识趣,也用最和善的态度回应。在两人都有心的情况下,气氛想不融洽都不行。 萧如月见宁王妃和夏云锦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由得轻哼一声。哼的声音也不算太大。正好够夏云锦听见而已。 夏云锦能听见,宁王妃自然也听见了。宁王妃略有些嗔怪的瞄了萧如月一眼,目光里带了些不悦。萧如月撇撇嘴,将头扭到了另一边,低低的抱怨道:“二姐,我真是搞不懂了,大姐为什么要对那个夏云锦这么好。” 对她这个亲妹妹还没这么亲热呢! 平西候世子妃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安抚道:“好了,你安静的看戏就是了。大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想也知道。肯定是六弟私下里叮嘱过大姐了。让她待夏云锦和善一些。大姐一直都是最疼六弟的。看在六弟的面子上对夏云锦友善一些,也实属正常。 个中道理,萧如月稍微一想,其实也就明白了。只是她从一开始就和夏云锦不对盘。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劲来。 傅氏自然也留意到了宁王妃和夏云锦相谈甚欢的一幕。她倒是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觉得宁王妃这么做很好。 她还是不喜欢夏云锦,可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夏云锦即将成为自己儿媳的事实。既然是这样,总得多照拂夏家一些。不然,夏家遇上什么事闹的难堪了,安国侯府的颜面也不好看。 ……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的演的都十分投入,戏台下众人真正用心看的却没几个。 夏云锦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台上在唱什么,再一看众人都是一脸欣赏和陶醉的神情,默默的囧了一会儿。偏偏宁王妃此时正笑着说道:“夏娘子。这是我们王府里的乐班,不知比起外面的戏班来如何?” 夏云锦昧着良心狠狠的夸赞了一通:“唱的实在是好极了,比起外面的戏班子可要强的多了。我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 宁王妃被夸的很是欢喜,立刻笑道:“没想到你也喜欢听戏。今后我听戏的时候,一定叫上你一起。” 夏云锦:“……” 表达友善的法子有很多。为什么非要选听戏这一种! 不过,面对宁王妃的笑脸,婉言拒绝的话无能如何也说不出口。夏云锦只得狠狠心应下了。 宁王妃见她如此乖巧识趣,心里也颇觉满意,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专注的听戏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丫鬟来禀报:“启禀王妃,殿下回来了。听说这边在听戏,说是片刻就会过来。” 宁王妃嗯了一声,神情却是淡淡的。 今天是她的生辰,宁王却没留在府里,一大早就进了宫。因为皇上这些日子旧疾又发作了,宁王每天都进宫探望。大多时候都会到晚上才回府,有时直接就在宫里留宿。今天回来的倒是早,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她,还是冲着别的人回来的…… 宁王妃眼角余光瞄到夏云锦含笑的侧脸,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唏嘘。然后迅速的将这些纷乱的心情压了下去,扬起笑脸去迎宁王。 宁王显然是从宫里匆匆的赶了回来,见了宁王妃,立刻歉然的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本该早些回来陪你吃午饭。可今日父皇留了我在宫里用午膳,我不便推辞,只好应下了。” 宁王妃含笑应道:“父皇如今正在病中,既是希望殿下陪伴,总是件好事。妾身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了,殿下还特地惦记着从宫里赶回来,妾身心里已经很是欢喜了。” 宁王见她如此识大体,心里自然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放心,我今天已经没别的事情了,会一直留在府里陪你。” 宁王妃忙笑着道了谢。 宁王一来,众女眷自然不能坐着不动,忙一一上前行礼。宁王笑着说道:“大家不必多礼,各自坐着看戏就好。我也很久没看戏了,今日正好也陪着王妃一起。” 说着,很自然的在宁王妃的身边坐下了。 夏云锦原本是坐在宁王妃身边的,没想到位置现在被宁王占了去。其实,一旁的空位置还有几个。只是这么一来,就变成她坐在宁王的身边了……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决定悄悄一个人坐在角落去。可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宁王便讶然的说道:“夏娘子怎么不坐下看戏?” 宁王妃笑容微微一顿。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云锦的身上。 宁王对夏云锦曾经动过什么心思,在座的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宁王本该避嫌才对,却没想到竟当着众人的面邀夏云锦坐在自己身边。哪怕宁王表现的再镇定坦然,可这举动本身已经很不合适了。更何况,宁王妃此时就在一旁。宁王这样的举动,对宁王妃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无视了…… 傅氏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满是不悦。武秀儿和傅文怡却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而宁王妃,此时竟也迅速的恢复了平静,含笑说道:“夏娘子,既是殿下张口了,你就坐下好了。” 反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王也没有和夏云锦说话的机会。不就是想坐的近一些吗?就随着他的心意好了。 夏云锦在短短片刻里便有了决定,笑着应道:“多谢殿下和王妃好意,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很自然的从宁王身边走过,走到了宁王妃的另一边坐下了。 这么一来,夏云锦不免就要紧挨着傅氏了。 …… 宁王妃的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宁王却有些笑不出来了。中间隔着宁王妃,别说是私下说一两句话,就算是想多看一眼也不方便。 气氛有一刹那的冷凝尴尬。 好在戏台上此时冒出了一个丑角,正翻着跟斗,很快就将众人的吸引力都吸引了过去。众人兴致勃勃的看着,不时的发出笑声。 至少,从表面看来,气氛还是很和谐的。至于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云锦一直聚精会神的看戏,甚至没扭头和宁王妃说过话——宁王就坐在宁王妃身边,她若是一转头,不免会和宁王的视线碰上。 为了避嫌,也为了让宁王妃安心,她索性目不斜视,从头至尾也没看那边一眼。连眼角余光都刻意避开了宁王的方向。 不过,眼睛可以管得住,耳朵总不能堵起来。 宁王和宁王妃的话极少,声音也不算大,可她坐的这么近,想不听见都不可能。 “父皇的龙体怎么样了?”宁王妃身为儿媳,总得关心的问上几句,哪怕心里其实并不着紧,面上也得做做样子。 宁王叹道:“好像愈发的严重了。以前还能坐起来说话,这次旧疾发作,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要是不及时救好,只怕……”接下力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懂的。 宁王妃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皇上的病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无法再上朝了。接下来肯定要指定皇子监国。只看皇上要指定哪一个皇子,圣心属意谁也就很清晰很明朗了。也难怪宁王这些日子进宫这么勤快。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献殷勤表孝心确实是头等大事啊! 顿了片刻,宁王又低声道:“今天我听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听说李二郎出宫为父皇寻找名医,竟然发现了杜太医的行踪……” 第二百零二章 对策 杜太医三个字一入耳,夏云锦面色顿时为之一变。 不可能!杜郎中每日要么在夏府,要么就是在新买的宅院里照顾病患,几乎从不到别的地方去。李歆是怎么发现他的? “……杜太医一手针灸之技出神入化,只可惜昔日因为犯错被撵出了宫。父皇现在病情愈发严重,也只有这个杜太医或许能治好父皇的病了。”宁王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也不知道这个李二郎是从哪儿找到的杜太医。” 如果找到杜太医的人换成了是自己,那可是标准的大功一件了。 宁王妃想了想问道:“杜太医已经入宫了吗?” “这倒没有。”宁王应道:“太医院那群草包坚持说杜太医居心叵测,当日是犯错才被撵出太医院,现在万万不能再召他回来。父皇正在犹豫。” 当年杜太医被撵出太医院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宁王妃也是听说过的。闻言不以为然的说道:“当年的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太医院的那群太医比谁都清楚。现在坚持不肯让杜太医回太医院,不过是怕当年的真相被揭露而已。” 放在往日,这点小事是绝不会放在宁王眼底的。一个太医的去留,本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别说是太医院了,就是朝堂上也充斥了党派斗争,权利倾轧下,偶尔有些被冤枉被无辜牵连的官员被罢免都是常事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太医? 可现在,皇上旧疾反复发作,龙体痊愈与否已经影响到了朝堂安危,更影响到了皇位的传承。所以,此事便也重新被提起。 “太医院闹的再凶也无济于事。”宁王沉声说道:“有丽妃在,李二郎迟早会把杜太医带回宫里来。若是杜太医能让父皇的病情有起色,这个功劳就稳稳的落在李二郎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宁王,压根不知道李歆已经投入到了康王的阵营。要不然,此刻就绝不会这般镇定了。 宁王不知情。夏云锦却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顿时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充斥的满满的。 李歆可真是打的好算盘。算计不到她,现在竟算计到杜郎中的头上来了。他只想着立功为康王争夺筹码,却从没想过杜郎中愿不愿意再回太医院!他凭什么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利用别人? 夏云锦几乎无法克制心里汹涌的情绪,就连正和宁王说话的宁王妃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忍不住轻声问道:“夏娘子,出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你怎么不高兴了?” 何止是不高兴!她现在心里的愤怒简直如海浪般呼啸。 杜郎中就藏身在夏家的事,该不该告诉宁王夫妇?夏云锦心念电转,已经做了决定。这事得暂且瞒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得看看杜郎中的心意。 夏云锦定定神。挤出一个歉然的笑容:“我忽然想起府里还有件极重要的事情。只怕是不能继续陪王妃看戏了。得现在就赶回府里去。还请王妃见谅。” 宁王妃怔了一怔,虽然觉得不对劲,却也不便追问。只得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你了。”说着。扭头吩咐娇红,命人准备马车送夏云锦回府。 宁王一阵惊诧,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众人对夏云锦突然中途离去,都有些不解。不过,再一看到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宁王,便自以为猜到了夏云锦的用意。 总算有几分识趣,知道避嫌,还肯早些离开。傅氏这么想着。勉强对夏云锦多了一分好感。 夏云锦心急回府,此时压根没半点心情打量众人的面色。起身一一辞别之后,便在娇红的陪伴下离开了宁王府。 马车一路疾驰,离开了宁王府。 “娘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府了?”荷花做代表。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夏云锦不欲多说,随口应道:“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得现在就回府不可。”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却只字没提。 桃花还想追问,却被眼疾手快的荷花扯了扯袖子。没见娇红也坐在马车上么?夏家的事情还是别让外人知道的好。 桃花迅速的会意过来,总算不吭声了。 一路无话。 马车到了夏家的门口停下。夏云锦下了马车,笑着对娇红说道:“你还得赶回去复命,我就不多留你了。日后有空,再请你到府里喝茶。” 娇红也很是识趣,闻言立刻笑道:“夏娘子既是有要事,奴婢也就不耽搁娘子的时间了。就此道别。” 待娇红上了马车走了之后,夏云锦立刻收敛了笑容,匆匆的进了府。荷花几人俱都是一头雾水,也无暇追问,立刻急急的追了上去。 夏云锦没回凝翠园,直接就去了杜郎中的住处。可惜扑了个空,杜郎中不在。 “杜郎中人呢?”夏云锦皱眉问道。 那个小厮应道:“杜郎中一大早就去了那边的院子里,说是要给病患诊治。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吩咐小厮:“你现在立刻去找贺二郎,和他一起去接杜郎中回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说。让他立刻就回来。” 那小厮不敢怠慢,忙应下了。 好在新买的宅院离的近,只隔了几条街。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杜郎中就回来了。看到夏云锦的第一句就是:“是夫人出事了还是莲香出事了?” 夏云锦:“……” 夏云锦咳嗽一声,正色答道:“其实是你出事了。” 杜郎中:“……” 夏云锦也没心情和他说笑,迅速的说道:“李歆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了,还向皇上提议让你重回太医院。因为太医院的那群人坚持不让你回去,所以现在还没有旨意。不过,估计也快了。所以,你最好是现在就走,免得他们找到你。” 很显然,杜郎中是不想回宫的。不然早在一开始知道皇上旧疾发作就该动了心思了。所以,夏云锦知道此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帮着杜郎中快点逃开。 杜郎中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愣了片刻才问道:“我要是走了,到时候宫里到夏家来要人怎么办?” 夏云锦淡然应道:“我就说你是我们夏家聘请来的郎中。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要走,我当然不会拦着了。” 杜郎中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糊弄别人还行,宫里的那些内侍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要是你坚持不肯交人,他们肯定会为难夏家。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人,虽然都是些阉人,却都是很有权势的。就连那些达官贵人等闲也不肯招惹他们。夏家要是招惹了这些人,日后可就没消停的时候了。” 这些事不用杜郎中说,夏云锦也早已想到了。可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杜郎中被逼着回宫去。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夏云锦一脸的自信满满:“你只管放心走吧!有我在,夏家不会出事的。” 杜郎中要是信她才有鬼了,干脆利落的说道:“你不用说了,我不走!” 夏云锦着急的跺了跺脚:“你怎么这个时候犯起倔劲来了。这个时候要是不走,万一宫里一来人,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能走到哪儿去?”杜郎中反问道:“之前没人发现我的行踪,是因为没人找我。要是皇上下令找我回太医院,你认为我能躲得过去吗?”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就算躲得再远,也会被找出来。 夏云锦哑然,半晌才闷闷的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人来把你带回太医院吗?” 杜郎中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说道:“当然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李歆。要是这么回去,到时候就算治病有功,也有大半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这话可算是说到夏云锦的心坎里了。夏云锦连连点头:“对,不能就这么回去。”等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劲:“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打算回太医院了?” “不是回太医院,而是回宫替皇上治病。”杜郎中淡淡的说道:“太医院那群人嫌我碍了他们的眼,要是我回去了,只怕天天忙着勾心斗角都忙不过来。我就算是回去,也只是替皇上诊治,没那个闲心再回太医院了。” 也就是说,得避开太医院的人进宫。 有这个能力的人她倒真的认识…… “你去宁王府,将此事当面禀明宁王。”杜郎中沉声说道:“只要他不傻,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把这份功劳给宁王,总比给李歆好。 夏云锦愣了片刻,神色复杂:“可是,这么一来,你就真的非进宫不可了……”话语中的关切之意清晰可见。 杜郎中的神色陡然柔和了几分:“娘子,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以前性子太孤傲了,所以得罪了很多人。也惹来了祸端。这次再进宫,我凡事都会谨慎小心的。” 第二百零三章 请求 杜郎中态度十分坚定,见夏云锦没吭声,又催促道:“事不宜迟,你立刻就去宁王府,和宁王殿下说明情形。万一宫里来了人,可就迟了。” 在事情无法避免的时候,如何将利益最大化才是最要紧的。与其便宜了李歆康王一伙人,倒不如将这份功劳送给宁王。日后宁王就算念着这份功劳,也会对夏家多照顾一些。 夏云锦犹豫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好,我现在就去宁王府一趟。” …… 宁王府里,戏台上的戏依旧热热闹闹的唱着。可宁王和宁王妃却都没了看戏的心情,甚至连话也没说几句。各怀心思各自静默。 待一出戏唱完了,众人以傅氏为首,纷纷起身告辞。 宁王妃挽留了几句,见傅氏去意坚决,只得送了傅氏一行人出府。傅氏显然有话要和宁王妃说,刻意的走的慢了一些,避开了众人的耳目,低声说道:“玉娘,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手的总觉得是最好的。等过了这个劲,也就没什么了。你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就和殿下怄气。” 宁王妃默然片刻,才笑道:“母亲放心好了,我嫁给殿下也这么多年了。他什么脾气我还能不清楚吗?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傅氏见她这么说,总算稍稍放了心,又指点了一些对策:“殿下爱美色,又贪恋新鲜。你不妨主动为他纳一两个美妾,有了新人,他自然就不会再惦记别人了。” 宁王妃不置可否,随意的嗯了一声。 傅氏想到了那个“别人”,心里的又像被什么堵着似的不痛快。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这个夏云锦,天生一副惹事的相貌。真不知道六郎喜欢她哪一点,鬼迷心窍似的硬是要娶她。日后为了她,还不知要惹多少麻烦……” 不说宁王的那点心思,就拿今天路上遇到康王一事来说。万一康王也看中了夏云锦,日后岂不是大大的一桩麻烦?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宁王妃没有吭声。一路上听着傅氏絮叨。直到送傅氏等人上了马车离开王府,才悄然松口气。然后垂头,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母亲想的实在太简单了! 夫妻这么多年,宁王身边的美人来了一个又一个。可什么时候见到宁王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如此念念不忘过?这不是再为宁王纳个妾室就能解决的问题。若是夏云锦从此远离宁王的视线也就罢了。偏偏萧晋一门心思的要娶她,日后就成了姻亲。根本少不了来往! 理智告诉她,这事和夏云锦真的没什么关系。因为从一开始,夏云锦就很坚定的拒绝了宁王。一切都是宁王自作多情罢了。可从感情上来,她又很难不介怀…… 这番矛盾又复杂的心思,也只能深深的藏在心底,根本就无法诉之于口。 见到宁王的时候。宁王妃已经恢复如常。浅笑着说道:“母亲她们已经都走了。” 宁王嗯了一声。 宁王妃略一犹豫。终于还是将夏云锦遇到康王一事说了出来:“……夏娘子是我们王府的客人,康王却故意刁难,言语轻浮,分明就是冲着我们宁王府来的。妾身听闻此事之后。十分恼怒。已经安抚了夏娘子一番。不过,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康王就更不把我们宁王府放在眼里了。” 宁王听到一半脸色就变了,待到后来,更是面色阴沉难看,目光冷然,声音里透出了丝丝寒意:“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宁王妃十分了解宁王的脾气,见他动了真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就这么沉默僵持了片刻。宁王似乎察觉出自己的态度稍有些冷淡,又缓和了语气说道:“让厨房准备饭菜吧,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吃晚饭。还有,派人去叫炎哥儿和瑞哥儿过来,我这几日一直忙。没时间过问他们两个的功课。今天难得有空,正好叫他们过来问一问。” 提到两个儿子,宁王妃的神情顿时柔和了几分,含笑应了。立刻命身边的丫鬟去安排。 很快,炎哥儿瑞哥儿都来了。 炎哥儿今年十岁,容貌肖似宁王,举止投足已经有了几分沉稳。瑞哥儿只有五岁,长的更像宁王妃一些,小脸蛋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他今年刚入学,虽然也学了礼仪,可孩童天性中的活泼烂漫却更明显些。见了宁王妃,立刻扑进了她的怀里撒娇。 宁王妃口中嗔怪着:“都这么大了,还整日黏人撒娇。”却很自然的搂住了瑞哥儿的身子。 宁王显然不太赞同宁王妃这样宠溺孩子的举动,本想说什么,想及今天是宁王妃的生辰,总该让她高兴些。又将话都咽了回去。开始问起了炎哥儿的功课来。 在这一刻,宁王妃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幸福。不管怎么说,宁王待她这个正妻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对两个儿子也期许甚高。至于其他的,或许本来就是奢求。她不该奢望的更多了…… 娇红忽的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颇有几分怪异的禀报:“启禀王妃,门房那边送来了夏娘子的拜帖,说是夏娘子有急事求见殿下和王妃。” 也怪不得娇红是这般反应。夏云锦下午急匆匆的回了夏家,还没等天彻底黑,竟又来求见了! 宁王夫妇也是一惊,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宁王妃看到宁王眼底的那一丝来不及隐藏的惊喜,心里一沉,面上却十分冷静:“既然夏娘子有急事求见,立刻请她过来吧!” 这里是内室,等闲是不让外人进来的。不过,夏云锦身份特殊,宁王妃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等待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宁王虽然还在考较炎哥儿的功课,却很明显的心不在焉。宁王妃看了宁王一眼,淡淡的说道:“夏娘子既是有急事求见,就让炎哥儿和瑞哥儿暂且避开吧!” 宁王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 待炎哥儿瑞哥儿一走,内室里就只剩下了夫妇两人。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总有些怪怪的。宁王难得的主动张口打破了沉默:“夏娘子之前急着回府,这么快又来求见,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王妃打起精神说道:“说不定是夏家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求到了王府来。”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夏云锦张口相求,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 宁王显然也是同一个想法,心里甚至有些不能诉之于口的喜悦和自得。到底是什么事,让避他唯恐不及的夏云锦求到了他的面前来? 夏云锦很快便来了。她一脸行色匆匆,眉宇间一片阴霾,显然是心事重重。见了宁王夫妇,立刻上前行礼:“见过殿下,见过王妃。小女子去而复返,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急事相求。还望殿下王妃不要怪罪。” 宁王的语气十分温和:“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只要是我和殿下能帮的上忙的,自然不会拒绝。”宁王妃的态度也很和气。 夏云锦感激的笑了笑,迅速的说道:“其实,我是想求殿下将杜太医带进宫为皇上治病。” 短短的一句话里,透露的信息却实在太多了。饶是宁王颇有城府,也被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宁王妃也是一脸错愕:“你怎么会知道杜太医的下落?” “此事说来话长。我爹和兄长意外身亡之后,我娘屡次寻短见。有一天晚上,她悄悄喝了毒药,差点救治不及。幸好派出去的丫鬟寻到了一个走方郎中,用针灸之技救回了我娘的性命。”夏云锦迅速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后来,我便留了这个郎中在府里住下了。他虽然貌不惊人,医术却是一等一的好。我娘在他的诊治下,身体日渐康复……” 听到这里,宁王已经会意了过来:“这个郎中,是不是就姓杜?” 夏云锦点头:“是,他就是当年被人陷害撵出太医院的杜衡。” 宁王心念电转,敏锐的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夏云锦没有隐瞒,点点头应道:“我确实很早就知道了。不过,杜郎中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告诉我的时候,便要求我保密。所以,夏家上下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已。” “李歆又是怎么知道杜太医的下落的?”宁王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却又不能不答。夏云锦轻描淡写的应道:“李二公子和我相识,曾经到夏家去过一两回。大概无意中见到了杜郎中,起了疑心,又暗中派人调查过,便得知了杜郎中的真实身份。因为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将杜郎中带进宫去。” 宁王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非亲非故的,一个男子跑去探望一个女子。这其中的理由显然只有一个…… 宁王妃却不关心这种问题,立刻问道:“杜太医大可以等宫里来人来接,为什么要私下请殿下带他进宫?” 第二百零四章 心意 治好了皇上虽然是天大的功劳,可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万一主动进宫却没能治好皇上的病症,皇上一怒之下治杜太医的罪也是极有可能的。 从杜太医的角度来说,坐等皇宫来人接比主动进宫可要强多了。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没治好皇上的病症,也有理由推脱。可杜太医却反其道而行之,怎能不让人惊讶? 夏云锦早料到宁王妃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的应道:“因为他不想被李公子算计利用,而且,他也不想回太医院和那些陷害过他的太医们共事。所以,特地请我来向殿下说情。希望殿下能带他进宫为皇上诊治。还望殿下应允。” 宁王当然不会拒绝。 他之前正懊恼着被李歆抢先了一步,现在这功劳主动的送上门来,焉有拒绝的道理。如果杜衡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对他可是大大的有利…… 当然了,带杜衡进宫也是要冒些风险的。不过,那些风险比起成功带来的好处,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杜衡出了差错,倒霉的也是杜衡本人。他身为一个关心父皇龙体的皇子,总不至于受太多苛责吧! 所以,宁王稍微一权衡,便果断的应下了:“好,这个忙本王帮定了。事不宜迟,本王明天早上进宫的时候,就把杜太医带上。你回去告诉他一声,让他在府中等候。明天一大早本王自会派马车去接他。” 来意达成,夏云锦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立刻笑着道了谢。 正事说完了,夏云锦便立刻告辞。宁王妃客气的挽留道:“既是来了,不妨吃了晚饭再回去。” 夏云锦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忙笑着推辞:“多谢王妃美意。我还得赶回去告诉杜郎中一声,及早的安排好,免得出了岔子。就不厚颜留下叨扰了。” 宁王妃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多挽留,起身送夏云锦不提。 宁王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迅速的盘算起明天的事情来。 …… 夏云锦再回到夏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样反复奔波,自然十分疲倦。夏云锦连吃饭的闲空都没有,立刻又去了杜郎中的住处。 杜郎中听了夏云锦的描述之后,淡淡一笑:“这样送上门的好事,宁王殿下怎么可能拒绝。他本来就很得皇上的欢心,再加上这么一桩,足可以将康王比下去了。” 争夺储君之位,说穿了其实就争夺皇上的信任和器重。康王有江贵妃和兄弟做后盾,已经成了宁王最强有力的对手。宁王有这样的好机会表现孝心。心里不知乐成什么样子。 夏云锦颇有几分担忧:“皇上病情反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你若是进了宫。能治好皇上的病吗?” 杜郎中目中无人的脾气又来了,斜睨了夏云锦一眼,傲然说道:“他们天天就知道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没几个潜心钻研医术的。当然治不好皇上的病症。有我在就不一样了。” 一来。他曾是皇上的专属太医,对皇上的旧疾十分熟悉。二来,他的针灸之技在太医院里也是独树一帜无人能及。再加上这几年潜心研制专治肺痨咳嗽的新药,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治好皇上的病。 夏云锦听到这儿,不由得精神一振:“你的意思说,你研制的新药,对皇上的病症也有效吗?” 杜郎中直言不讳的坦然承认:“是。皇上患的病和痨病类似,不过不会传染。一旦旧疾发作,就咳嗽不止。咳的久了,就会带起肺热,然后一直发烧不止。这个症状,又和痨病一模一样。我这几年来一直潜心研制治疗痨病的新药,配以针灸。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压制下咳嗽。再细心的调养,说不定能将皇上的旧疾彻底治好。” 夏云锦先是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的笑了。 杜郎中见她笑的怪异,忍不住追问道:“你怎么忽然笑的这么奇怪?” 夏云锦笑道:“你嘴上不情愿,其实心里还是愿意回宫的吧!”不然,怎么会在被撵出太医院之后,还一直坚持不懈的研制可以治疗皇上病情的药丸?他分明从没真正放下过去! 杜郎中被诘问的哑然,半晌才长叹口气:“或许吧!我自幼跟着师傅学医,后来就进了太医院。平日里痴迷医术,除了给皇上治病,其余的时间几乎都用来研制药物练习针灸。所以脾气孤僻,和别的人格格不入。当日我被赶出太医院,心里既颓丧又绝望,可我在宫外连个亲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四处东躲西藏,以行医为生。研制药物,也算是我的精神寄托……” 说着,杜郎中不无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对,我看似放下了,其实从来就没真的放下。一旦真的有安然回宫的机会,根本无法拒绝。” 就拿此次来说,他若是真的不想回去,大可不管不顾的先逃了再说。皇上未必就真的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也未必就真的治夏家的罪。说来说去,他还是很想回去治好皇上的病。回到那个曾经荣耀风光却又屈辱离去的地方,重新证明自己的医术和实力。 夏云锦听到这些,却真正松了口气:“既然你是真的想回去就好。”顿了顿又问道:“你既然想回去,为什么又不想回太医院?如果你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就可以向当年那些陷害过羞辱过你的人报仇了。” 杜郎中漠然的反问:“我要报仇做什么?” 夏云锦:“……” “我想回去,就是想治好皇上的病,证明我的医术而已。至于他们那群人,我才懒得去理。”杜郎中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提起昔日的陷害自己的仇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在说陌生人一般。 好吧,这个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了。 夏云锦耸耸肩,扯开话题:“对了,宁王明天一大早就会派马车来接你,你最好是早点休息做好准备。我估计,你一旦进宫为皇上治病,皇上的病没好之前,是不会再放你回来了。” 杜郎中嗯了一声:“我离开皇宫也有五年多了,这几年里皇上的病情究竟严重到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不用说也得留在宫里研究几日才能动手诊治。不过,等皇上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自然。显然已经把夏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夏云锦心里一暖,笑着应道:“好,只要你想回来,夏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这个院子也会一直为你留着。” 杜郎中性子是古怪些孤僻些,口舌也毒辣犀利。可心却是柔软善良的。这大半年来,她和杜郎中相处日久,培养出了些类似父女般的感情来。想到他要离开了,她的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杜郎中看着夏云锦如花的笑颜,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脑海中忽的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来。要是他能有这么一个女儿多好。美丽俏皮善解人意…… 等等!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夏家就算没了男丁,也还有萧氏在。他这样的想法若是让人知道了一星半点,可就成了唐突冒失萧氏了。 杜郎中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震住了,脸莫名的发热。 夏云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杜郎中,说的好好的,你怎么脸有些发红了?” 杜郎中有些狼狈的避开了夏云锦的视线:“没什么,我要收拾衣物行李了,你先走吧!那边院子里的两个病患正好也快痊愈了,只要把我留下的药丸定时送过去就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娘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就照着我开的方子按时喝药调养,很快就能彻底好了。” 夏云锦心里一动,故意玩笑似的说了句:“杜郎中,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你在临走之前,是不是该和我娘道个别?” 杜郎中莫名的有些心虚,咳嗽一声应道:“道别就不用了。我又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至于真实身份,从明天起想瞒也瞒不过任何人。你告诉你娘一声就行了。” 说着,便摆出一副“我很忙谁也别来打扰我”的表情,转身去了内室。 ……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要是她还没看出点猫腻来,简直枉为女人了。杜郎中若是半点都不在意,绝不可能是现在这副反应。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萧氏那里,把杜郎中真正的身份来历都告诉萧氏。 夏云锦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去了吟春园。 萧氏正在喝药,见夏云锦来了,不由得一怔:“锦儿,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云锦嗯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说道:“娘,我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萧氏被她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立刻收敛了笑意:“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二百零五章 进宫(一) “杜郎中明天就要走了!”夏云锦一本正经的说着,边留意萧氏的面色变化:“而且,他这一走,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萧氏愣住了,不自觉的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药碗,语气也有些不平稳:“他在夏家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走?是嫌我们夏家待他不好吗?” 夏云锦心里暗乐,面上的神情却越发凝重:“这倒不是。他是被人逼着走的,这一走,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咣当一声脆响,萧氏手中的药碗直直的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大半的药汁都溅落到了萧氏的裙摆和鞋子上。 这动静惊动了赵妈妈和春桃等人,立刻进了屋子里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赵妈妈忙搀扶住萧氏,急急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春桃等人也是一脸忧色。 萧氏没有回答赵妈妈的问题,直直的看着夏云锦,一连串的追问道:“锦儿,杜郎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他会有性命之忧?是不是他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稍微试探一下,效果还真是明显。萧氏这一脸的担忧关切,可绝不是装出来的。 夏云锦不忍再试探了,忙笑着说道:“娘,你别担心。我刚才其实是故意吓唬你的。杜郎中好的很,明天宁王会派人来接他进宫为皇上治病呢!” 萧氏:“……” 别说萧氏了,就连赵妈妈等人也都听的呆住了。杜郎中进宫?她们没听错吧! “锦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氏蹙眉追问。 夏云锦也不开玩笑了,正色说道:“娘,有些事我一直瞒着没告诉你。杜郎中原本是皇上身边的太医,因为医术高明遭人嫉妒陷害,被撵出了太医院。因缘巧合之下留在了我们夏府里。近来皇上生了重病,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便又想到了他。明天一大早宁王府的马车就会来接他入宫为皇上治病。他这一进宫,祸福如何还不好说。所以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那个貌不惊人说话毒舌脾气又坏的杜郎中曾经是宫里的太医?! 赵妈妈春桃她们听的目瞪口呆。而萧氏,更是一脸错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看夏云锦的神色十分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萧氏头脑里一片纷乱,半晌才叹道:“怪不得他的医术如此高明厉害。原来竟做过太医。” “还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最得皇上器重的那一个。”夏云锦笑着补充了几句:“他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是皇上身边的太医,专门替皇上诊脉看病。现在皇上的病重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治不好皇上,就有人想起他来了。” 赵妈妈懊恼不已。 早知道杜郎中身份如此显赫,以前真该对他客气些。好在娘子慧眼识英雄。一直都对杜郎中礼遇有加。日后杜郎中又进宫成了太医。也不至于记恨夏家才是。 …… 这么重大的事情。总得再告诉方全和刘德海一声。 夏云锦索性留在吟春园里吃了晚饭,又命人去把两人叫了过来,将此事告诉他们两个。 两人的反应也没好到哪儿去,嘴巴张的老大。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俱是一脸振奋喜悦。 “怪不得娘子一直对杜郎中如此礼遇,”刘德海笑道:“前些日子买的宅院也特地记到了杜郎中的名下。看来,娘子是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夏云锦坦然承认道:“是,我确实比你们知道的早一些。不过,我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是太医的身份对他礼遇。而是敬重他的为人品性。他以前是被人陷害被撵出了太医院,无处可去才留在了夏家。我也没想过他还会重新进宫的一天。” 方全笑着接过了话茬:“这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娘子心善,为夏家结下了善缘。” 只要杜郎中能治好皇上的病。飞黄腾达荣耀风光指日可待。到时候,说不定夏家也能跟着沾光。 夏云锦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杜郎中要是治好了皇上自然是喜事一桩,宁王有了举荐之功,夏家也能跟着沾光。可万一治不好就不妙了…… 看他们两个都这般兴高采烈的,泼冷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夏云锦也只能放宽了心安慰自己。杜郎中既然如此有把握,肯定能治好皇上的病! …… 第二天一大早,夏云锦早早的起床去了杜郎中的院子里。 杜郎中的行李少的可怜,只有一个木药箱加一个包裹而已。夏云锦讶然的问道:“你怎么就带这点行李?”自从杜郎中住在夏家,衣物可没少添置过。 杜郎中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带两身换洗的衣物就足够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夏云锦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来。 万一皇上坚持让他回太医院或是留在皇宫里怎么办? 杜郎中似是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淡淡的说道:“如果我治不好皇上的病,皇上肯定会再把我再撵出宫。到时候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当然要回来。如果我治好了,皇上自然会嘉奖于我。我会向皇上求情,让他放我回夏家……” “你真的还会回来吗?”一个声音从门边响起。 竟是萧氏来了!也不知道她在门边站了多久听了多久,面色还算平静,可眼神却有些复杂。 杜郎中也愣了一愣,然后才答道:“夫人的病还没痊愈,我当然得回来。” 这话明明是一个大夫对患者的承诺,可听着却有那么一点暧昧不清的意思。 萧氏的脸红了一红,旋即含笑说道:“杜郎中此次入宫,只要能治好了皇上的病,自然有大好前程,不必顾虑我的病情。” 她本就生的貌美,此时眉眼含笑,更显得的娇弱动人。 杜郎中看的愣了一愣,然后迅速的移开了目光。耳后却有一块可疑的暗红。 夏云锦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好笑不已。 就在此刻,方全和刘德海也联袂来了。他们两个显然是为杜郎中来送行的。原本就对医术高超的杜郎中有几分敬意,如今知道了他曾经的太医身份,自然又多了几分恭敬。 杜郎中此时倒显出了几分身为太医的气派,理所当然的领受了方全刘德海的恭敬。还特地叮嘱刘德海几句:“那边院子里的两个病患可不能少了人照顾,我走了之后,还请刘管事派人去照顾几天。让他们按时服药。” 刘德海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 很快,小厮便跑着来禀报:“启禀娘子,宁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还有,宁王殿下也亲自来了。” 什么?宁王竟然也来了? 夏云锦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快请殿下进来。” …… 不管宁王是出于礼贤下士还是别的什么念头,既然亲自登门,夏家上下便不能怠慢。萧氏和夏云锦领着众人一起出门相迎。 宁王身材颀长形貌俊朗气度出众,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刚一出现便折服了众人。萧氏还是第一次见宁王,这一见之下不由得暗暗赞叹不已。忙领着众人上前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宁王笑的十分和气:“快些平身。本王今日是特地来接杜太医进宫的。” 说着,向杜郎中看了过来。杜郎中做了十几年的太医。大部分时间一直是皇上的专职太医。宁王对他当然是很熟悉的。这一看便认了出来。 果然是杜衡!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早就不是太医了。殿下还是叫我一声杜郎中吧!” 宁王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当年杜衡在宫中可是赫赫有名,除了高明的医术,他孤僻古怪不近人情的性格也是众人皆知。宁王知晓他的脾气,对他的口出不敬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只要你治好了父皇的病,别说是太医,就算是想做太医院的院使也不在话下。” 院使是太医院的最高官职,是正经的正四品官职。每一个做太医的最大梦想,就是能做上这个位置。 宁王看似随口一说,其实是变相的在许诺。只要杜郎中能把皇上的病治好,就一定捧他做上院使一职。当然了,这么做对宁王来说也是有益的事。太医院虽没有实权,却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开罪的。如果能将太医院掌控于自己人的手中,无形中就多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杜郎中却好像没听懂宁王话语中强烈的暗示一般,神色淡然的应道:“殿下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重回太医院。” 宁王碰了个软钉子,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夏云锦忙笑着打圆场:“时候也不早了,殿下还是领着杜郎中早些进宫吧!免得耽搁了时辰。” 宁王的目光顺势看了过来,笑着说道:“夏娘子提醒的是,本王现在就和杜太医……杜郎中一起出发。” 夏云锦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宁王的目光。 第二百零六章 进宫(二) 众人送了宁王和杜郎中出府。一路上,宁王有意无意的瞄了夏云锦几眼。可惜夏云锦一直垂着眼睑,压根没抬头。 宁王眼眸暗了一暗,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便说什么。很快便上了马车,杜郎中也随之上了马车。 待杜郎中上了宁王府的马车远去之后,夏云锦才悄然松了口气。 有宁王在,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将杜郎中带进宫。 萧氏看了远去的马车一眼,将心里的一丝怅然按捺了下去,打起精神笑道:“好了,杜郎中已经走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 夏云锦随着萧氏一起回了吟春园。母女两个刚坐下不久,还没等说上几句话,春桃便行色匆匆的跑来禀报:“娘子,夫人,不好了,李公子和一位自称常公公的来了。他们坐的是宫里的马车,门房管事不敢拦着,已经迎了他们进了府里。” 夏云锦和萧氏脸色俱都为之一变。 “他们人现在到哪里了?”夏云锦定定神问道。 春桃应道:“门房管事领着他们直接到吟春园来了,又特地打发了一个小厮抄近路跑来告诉一声。估摸着就快到了。” 萧氏正要起身相迎,夏云锦却拦下了她:“娘,这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去应付他们就行了。” 萧氏一怔:“可是,他们两个肯定是来找杜郎中的。如今杜郎中不在该怎么办……” 夏云锦挑了挑眉,镇定的说道:“杜郎中已经随宁王先一步进了宫,他们两个来的迟了,又能怪谁?” 幸好昨天拿定了主意,又和宁王商定好了一大早就走。不然,可就被李歆算计个正着了。 萧氏还待说什么,夏云锦却已经起身走了出去,顺便叮嘱春桃一声:“好好伺候夫人,别让夫人受了惊扰。”如今夏家上下事情都是她在管着,说话间自然就有了不容置疑的当家人气魄。 春桃立刻应下了。萧氏无奈的笑了笑。只得听从了夏云锦的安排。 …… 说来也巧,夏云锦刚踏入待客的正厅,李歆一行人便到了。 李歆平日里独来独往,今天却是声势浩荡。身边站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监,身后又跟着几个年轻的小太监,还有几个侍卫装扮的男子。 夏云锦穿着家常的衣裙,并未刻意的装扮。可初次见到她的众人却都是一脸的惊艳。就连那几个小太监也都看的目不转睛。 夏云锦神色淡然若无其事的起身相迎:“小女子见过李公子,见过常公公。不知两位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何事而来。” 语气生疏而客气,淡漠而有礼。就像第一次见到李歆似的。 李歆眸光微闪。浅笑着说道:“打扰夏娘子了。今天我领着常公公前来。是要接贵府上的杜郎中进宫。请夏娘子派人把杜郎中叫出来吧!” 顿了顿。又慢悠悠的说道:“夏娘子一定还不知道吧!这位杜郎中以前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曾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专门为皇上诊脉。后来因为出了点事,所以才被撵出了太医院。现在皇上病重。所以要召杜太医重新入宫。这些事,你大概一直还被瞒在鼓里吧!” 如果他想看到夏云锦震惊错愕的表情,就要失望了。 因为夏云锦听到这些半点都不意外,反而笑着说道:“李公子说的这些,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李歆的笑容一顿。 夏云锦一脸遗憾的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来的太迟了,杜郎中已经不在府里了。” 李歆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面上还算镇定:“他该不会是已经偷偷逃了吧!皇上召而不至,这可是要被治罪的。说不定还会牵累到夏家……” “李公子误会了。”夏云锦挑眉笑道:“杜郎中没有逃。是被宁王殿下带进宫了。” 李歆:“……” 李歆生平第一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夏云锦看着李歆难看的脸色,心里只能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一旁的常公公也微微变了脸色,张口问道:“夏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太医怎么会被宁王殿下带走了?”他的声音略有些高亢尖锐,听在耳中实在算不上舒服。 夏云锦不慌不忙的应道:“皇上病重。宁王殿下一片孝心,暗中寻找名医为皇上诊治。正巧知道了杜郎中就在夏家住着,所以就带了杜郎中进宫。”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没有半点可指责怀疑之处。 可李歆却心知肚明,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为什么不迟不早偏偏在这个时候宁王把杜郎中带走了? 李歆忍不住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夏云锦唇角含笑,坦然回视。 常公公见自己一行人扑了个空,别提多懊恼了。忍不住冷哼一声,正待说几句刺耳难听的话,李歆却抢先一步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常公公略有些不满的看了李歆一眼。就这么回去了,他们岂不是成了笑柄?之前可是在皇上面前打过包票的,可现在倒好,杜衡是进宫了,却是宁王带进宫的。他们的脸还往哪儿搁? 李歆冲常公公使了个眼色。已经输了一筹,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早些回宫看看情况如何再做打算。 常公公也还算沉得住气,深呼吸口气,便将满肚子的怨气都咽了下去。 夏云锦将两人微妙的神情尽收眼底,心情愈发舒畅,含笑说道:“李公子和常公公有事要忙,那小女子就不多留两位了。” 李歆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浅笑着说道:“不敢劳烦夏娘子相送。” 夏云锦从善如流的应道:“也好,那我就不送两位了。” …… 出了夏府之后,李歆脸上强撑着的笑容才消失无踪。常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轻哼一声说道:“这个黄毛丫头年纪不大,心计倒是不少。” 李歆和常公公相识多年,关系非同一般,自然清楚他锱铢必较的脾气,这么说,分明是记恨上了。以常公公的脾气,日后不私下找夏家的麻烦才是怪事。 李歆淡淡的说道:“此事肯定是宁王暗中捣的鬼。不然,就凭着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娘子,怎么可能知道宫里的消息,还能及时的做出应对?” 常公公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先是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和这位夏娘子好像很熟悉啊!” 李歆轻描淡写的否认:“我只见过她一两回,谈不上熟悉。” 常公公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再一想到回宫将要面对的一切,又觉得一阵阵头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真是晦气。这次邀功不成,反而成了笑话。” 李歆表面自若,心里何尝不觉得懊恼?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谁能想到事情忽然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一行人匆匆的回了皇宫。刚一进宫,便有小太监悄悄来禀报:“宁王殿下带了一个姓杜的大夫进去给皇上诊脉了。” 虽然已经知道宁王带了杜衡入宫,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歆的心里还是陡然一沉。常公公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一进了皇宫,有些话就不能随便说了。万一有一句半句传进宁王的耳朵里可就不妙了。 李歆低声说道:“常公公,我先进去看看。待会儿你再进去。” 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要把责任先承担了大半。 常公公一听这话,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口中不免客套了几句:“这差事是奴才领下的,怎么能让公子先进去复命。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公子可就要受连累了。” 李歆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一脸自责的说道:“公公这么说,真是让我羞愧汗颜。此事本是我向皇上提出来的,然后差事才落到了公公头上。都怪我事先没把事情打探清楚,才使得公公遇到了这样糟心的事。就是皇上要怪罪,也该怪我才对。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公公。” 这一席话,说的常公公心情舒畅了不少。忙笑着应道:“公子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这张老脸可真是没地方搁了。” 李歆安抚住了常公公之后,便去皇上的寝宫求见。可惜,守在寝宫外面的路公公却毫不客气的拦下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公子请留步。宁王殿下请回了杜太医,此时杜太医正在为皇上诊脉,受不得惊扰。公子若是有事求见,还是等杜太医诊完脉了再通传吧!” 宫里的太监被人暗中收买的不在少数,这个路公公,一直和宁王眉来眼去。现在这副嘴脸,分明就是故意摆出来给李歆看的。 李歆笑容不减,含笑应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在此等候片刻。” 路公公阴阳怪气的笑道:“公子想等,不妨慢慢等着。不过,奴才要提醒公子一声。最好别发出什么动静来,免得惊扰了皇上。” 李歆面不改色的应下了,心里却暗暗冷笑一声。这些踩低望高的狗奴才,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他们统统都跪在地上仰视自己! 第二百零七章 治疗 华丽的寝宫里,皇上有气无力的躺在龙榻上,一脸病色。时不时的咳嗽一声,咳嗽声中透着沙哑无力。一听就知道是久病之身。 杜郎中跪在龙榻边,神色凝重的为皇上诊脉。暌别几年,他对皇上的病情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见了皇上诊了脉,他才知道皇上的病情比自己想象的更重。 宁王站在龙榻边,神色紧张的看着杜郎中。 这一次带杜郎中进宫,自然是有风险的。这就像是一次赌博。赌注是父皇的信任和器重,如果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杜郎中治不好父皇的病,他这次的行为也就成了笑谈…… 过了许久,杜郎中终于收回了手。 宁王忙问道:“杜太医,父皇的病到底怎么样了?你可有把握治好?” 杜郎中淡淡的说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医了。殿下叫我杜郎中就行了。皇上这几年来旧疾反复发作,病情不稳,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还得先观察几日再说。” 给皇上治病当然不能草率为之。得确定了病情,想好了治疗之法才能动手。其实太医中也不乏医术高妙的,可谁也不敢冒进,唯恐一个闪失惹来性命之忧。所以几个太医一起会诊就成了惯例。这一次是因为宁王亲自带了杜郎中进宫,不然的话,杜郎中根本就没机会独自坐在这里给皇上诊脉。 宁王见杜郎中面无表情,一时也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分把握,口中很自然的应道:“杜太医……杜郎中针灸之术高明,就算现在不便开药方,总可以先施针,让父皇的咳嗽稍微缓和一些吧!” 杜郎中应了一声,便取出了药箱,将自己惯用的金针拿了出来。打开针包,取出一支又细又长的,认准了穴位。迅速的扎了进去。紧接着,又换了一个更细更长的…… 宁王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却也不免暗暗惊叹不已。这个杜衡果然名不虚传,别的不说,单说这一手针灸的功夫,整个太医院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认穴快,下手又准。而且很快就见了效果。 皇上一直未曾停歇过的咳嗽,渐渐缓和了下来。 宁王心里一喜,对杜郎中又多了几分信心。 皇上之前一直闭着眼睛,此时终于睁了开来。纵然是久病之身。可九五至尊的威严却没有减弱几分。目光依然锐利。定定的看着榻边的杜郎中。半晌才张口道:“杜衡。你能治好朕的病吗?” 杜郎中对着皇上也没显出怯懦,镇定的答道:“回禀皇上,草民只有八分把握。” 八分把握?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他很清楚杜衡的性子,既然说是有八分把握。那就真的半点都不掺假:“好,只要你尽心尽力治好朕的病,朕一定重重有赏。”情绪一激动了,不免又咳嗽了起来。 这几年来,皇上饱受旧疾困扰。就算是用了再好的药,也最多几个月就会复发。这要命的咳嗽,咳的人心烦意乱全身无力头脑昏沉呼吸困难。要是能治好这该死的病症,就算是给杜衡封个四品的院使也不在话下。 “皇上请勿激动。”杜郎中见皇上情绪激动连声咳嗽,立刻出言提醒:“草民先给皇上施针止咳。过几日再配药。皇上一定要保持心情平稳,这样才能好的更快些。” 好的更快些……这话听着实在顺耳! 皇上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好,朕就听你的。” 宁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神大定。 待施针完毕之后,皇上只觉得呼吸通畅了不少。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立刻看了宁王一眼。宁王心领神会,立刻吩咐一旁的太监:“去将杜郎中的衣物行李安顿下来。” 至于安顿在哪里,就不用再细说了。按着惯例,只要是为皇上治病的太医,都是住在皇上的寝宫里。以便皇上随时召唤。 杜郎中早料到会被留下,也不慌张,跪下谢了恩,便随着那个太监去安置了。 皇上看着宁王的眼神愈发温和:“这次多亏了你,及时的带了杜太医回来。朕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其实,才施了第一次针,最多就是病情稍有缓和,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见效。所谓好多了只是心里感觉而已。 这也足以说明皇上对杜郎中的信任和信心! 宁王一脸诚恳的说道:“父皇龙体有恙,儿臣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只盼着父皇能早日好起来。这次能找到杜太医,也是机缘巧合。只要父皇能早日好起来,儿臣做再多的事情也甘愿。” 皇上听的龙颜大悦,赞许的笑了笑:“难得你一片孝心。这些天你几乎天天进宫来陪我,有空的时候也多回府转转。免得冷落了妻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回答才能让皇上高兴还用说吗? 宁王立刻正色应道:“伺候父皇是儿臣份内的事情,王妃素来贤惠识大体,不仅没有半个字抱怨。还特地叮嘱儿臣多进宫陪父皇。” 一个贤惠的妻子,自然也给宁王加了不少的分。皇上对宁王妃这个儿媳也一直是很满意,闻言扯了扯唇角,眼中也有了笑意。 正说着话,一个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禀报:“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和康王殿下前来探望。” 皇上随意的嗯了一声。 江贵妃和康王很快就进来了。 江贵妃是伺候皇上年代最长的妃嫔,只比皇上小了两岁。此时也有四十多岁了。纵然装扮的再用心,也掩盖不了美人迟暮的事实。眼角的皱纹涂抹再多的脂粉也遮不住。 江贵妃一阵风似的扑到了龙榻边,一脸焦急关切的问道:“皇上,臣妾听闻杜太医今日进了宫,不知皇上的身体可好些了吗?”身上浓浓的香气迎面扑了过来。 皇上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略有些不悦的看了江贵妃一眼:“原本倒是好了一些。可一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又想咳嗽了。” 江贵妃的笑容顿时凝在了唇角,显得尴尬而难堪。不过,她很快又挤出了笑容:“都是臣妾的不是,今日身上的熏香着实重了一些。臣妾日后一定会注意。”说着,便起身站的远了一些。免得身上的香气呛着皇上。 皇上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又淡淡的说道:“你喜欢熏香也不是什么错。不过,今后来朕的寝宫时,换身清净些的衣服。还有脸上的妆容,也别化的太浓了。朕都看了你这么多年了,难道现在还会嫌弃你不成?” 江贵妃勉强的笑着应了,心里懊恼郁闷之极。 女子都是爱美的,不管多大年龄了,都希望把自己装扮的美丽一些。更何况是身在后宫这样的地方。身边围绕着一堆年轻美貌有风情的嫔妃,就连宫女中也不乏美貌出众的。她早就年过四旬,是宫里年龄最大的女人。整日里看着一堆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貌美的女人,心里当然不好受。 想精心装扮让自己显得年轻一些有错吗?皇上说的最后那句话,也实在太打击人了….. 宁王在一旁看着,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如果皇后还活着,康王就算再出众也绝不可能争的过自己。说到底就是仗着生母是贵妃,执掌后宫。现在看着江贵妃受冷落,宁王心里当然很舒坦。 康王眸光一闪,脸上露出了关切的表情:“父皇,那个杜太医真的有把握治好你的旧疾吗?单单只靠他一个人只怕不妥,还是让黄院使领着几位太医一起给父皇诊治吧!毕竟这几年来都是黄院使为父皇诊的脉,对病情也更熟悉一些……” “大皇兄说这话,臣弟以为不妥。”宁王忽的出言打断了康王:“如果黄院使他们能治好父皇的病,也不会拖延了几年,让父皇饱受病痛之苦了。如今既然杜太医回了宫,理应让杜太医主治。至于黄院使他们几个,还是让他们在太医院里安心待着,潜心钻研医术好了。也免得医术不精,徒让病患受苦。” 这番话说的实在太刻薄了。 黄院使正是当日用计将杜衡赶出宫的主谋。之后这几年,康王暗中百般拉拢黄院使。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有大半都成了康王派系的人。宁王这么说,表面看似指责众太医医术不佳。实则是在讥讽康王在暗中指使太医们消极怠工,有意拖延皇上的病症。 康王被噎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狠狠的瞪了宁王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也是怕那个杜太医耽误了父皇了病情,所以才想让黄院使等人多多参详。三皇弟这么说,是觉得杜太医一定能将父皇的病治好吗?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差池,该怪到谁的头上?” 康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只短短的几句话,便倒打一耙,将责任都推到了宁王的头上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王当然不能闪躲也不能认怂,立刻挺直了身子自信满满的说道:“若是杜太医没能治好父皇的病,一切罪责由我来承担!” 第二百零八章 同党 宁王的这番表态,顿时让皇上动容了,欣慰不已的笑道:“杜太医的医术如何,朕心里自然明白。此事你们两个也不必再争论了。朕信得过杜太医,就让他一个人为朕治病就行了。至于黄院使他们,就让他们几个老实安分的在太医院里待着。” …… 皇上金口一开,康王和宁王立刻停住了争论,齐声应道:“儿臣遵命!” 在低头的刹那,两人迅速的对视一眼。一个唇角含笑满面春风,一个却是目光冷冽。 心情好的那个当然是宁王了。父皇这么说,摆明了是偏心自己。只要杜衡能治好父皇的病,自己这份功劳稳稳的谁也抢不走。 康王此时却是一肚子闷气,别提多窝火了,心里恨恨不已。这个李歆,之前不是说过会把杜衡带进宫给父皇治病的吗?现在倒好,杜衡来是来了,却是宁王带来的。就算治好了父皇的病,所有的功劳也都是宁王的! 更可气的是,父皇现在已经很明显的偏向了宁王…… 说了这么多话,皇上显然有些倦了,挥挥手说道:“朕要休息,你们先退下吧!” 宁王康王江贵妃三人只得遵旨退下了。 李歆还在寝宫外面候着,见一行三人出来,立刻上前见礼。江贵妃一见到李歆那张脸,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另一张十分相似的女子脸孔,心情瞬间就不好了。冷冷的嗯了一声,便从李歆身边走了过去。 李歆早已习惯了江贵妃的做派,脸上半点恼怒都没有,微笑着又给宁王康王行礼。 康王此时心情正差,见了李歆也是冷冷淡淡的。 宁王却笑的温和亲切:“李二郎,没想到本王凑巧先一步找到了杜太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介意。不管谁带杜太医进宫,都是希望杜太医能早日治好皇上的病。”若论演技,李歆半点都不输人,笑的自然极了。 康王却没耐心看他们两个在这里虚伪表演。扔了句“本王有事先走一步”便离开了。 宁王看着康王含怒离开的背影,心情再一次飙升。再一看李歆还在寝宫外等候,难得好心的说道:“父皇刚才倦了,已经睡下了。你就别在这儿等了,要想求见父皇,明天再来也不迟。” 反正李歆就住在丽妃的凌波殿里,随时来求见都行。宁王和康王都在宫外住着,进宫反而耗费时间。 李歆含笑应下了。待宁王走了之后,李歆才收敛了笑意,陷入沉思。 他原本以为此事是宁王故意针对自己设下的局。可看宁王的反应。似乎并非如此……难道。宁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康王一党的人?这次抢先一步带杜衡进宫。只是一个巧合? 萧晋不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计谋吗?难道竟没告诉宁王?该不是因为夏云锦,两人已经生出嫌隙了吧!要是这样的话,日后倒是可以利用此事,挑拨宁王和萧晋之间的关系。一旦萧晋和宁王闹翻了。对付宁王就要容易多了。 …… 李歆思忖了片刻,便离开了。不过,他没有回丽妃的寝宫,反而去了御花园。到了僻静的一处假山旁停下了。 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 “这次的事情怎么会出了岔子?”康王一脸阴沉不快:“你不是早就在父皇面前说了要带杜太医进宫吗?还和常公公一起出宫去接人。怎么今天竟换成是宁王带人进宫了?” 害的他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宁王扬眉吐气,心里别提多懊恼了。 李歆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应该早一步将杜衡接进宫来就没这么多波折了。” 他早已暗中查明了杜衡的身份。见杜衡隐姓埋名的待在夏家,便很自然的认定夏云锦根本不知道杜衡的真正身份。所以一直按兵未动。谁能想到。半途竟然冒出了个宁王来! 康王眸光闪动:“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是杜衡真的把父皇的病治好了,这功劳有大半就都落到宁王身上了。” 李歆沉吟片刻说道:“皇上的旧疾已经有多年了,杜衡以前就没能将皇上彻底治好。这一次说不定也就是让病情有些缓和而已。我们暂且先按捺不动,先看看情形再说。” 见康王面色不愉,李歆又低声说道:“杜衡一进宫。最急的人肯定不是我们。而是太医院的黄院使。殿下何不暗中派人给黄院使送个信?” 既然杜衡不能为己所用,当然不能任由他在宫里待的太舒心。对付杜衡的最佳人选,莫过于黄院使和那些太医了。 康王觉得这个计策不错,面色缓和了一些:“你天天在宫里,要时刻留意着父皇的病情。若是有什么事,立刻就命人送信给我。” 李歆笑着应下了。 康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皱眉问道:“这个杜衡到底藏身在什么地方?竟然被宁王找到了?” 李歆笑容微微收敛,故作轻描淡写的应道:“我曾经派人查过杜衡的下落,他自被撵出太医院之后,就一直做走方郎中。后来巧合之下,被夏家请了去。之后就一直待在夏家。” 夏家?康王的脑海中闪过一双璀璨耀目的眼眸:“你说的就是夏娘子那个夏家?” 李歆点了点头。 “看来,杜衡进宫一事,和那个夏娘子也脱不了干系。”康王眼中闪过亮光,语气却不全是冷冽,反而透出了些许兴味:“这个小娘子确实生的十分貌美,怪不得我那个三皇弟对她念念不忘。甚至还为了她和自己的小舅子差点闹翻了。若是本王能把这个小娘子纳进府来,岂不是能让他和萧晋都气的吐血?” 说着,便得意的笑了起来。 说实话,他也未必就真的喜欢夏云锦了。不过,身为皇子,美人唾手可得。多一个当然无所谓,更何况还能给宁王和萧晋添添堵,何乐而不为? 正在得意大笑的康王,压根没留意到李歆眼中闪过的冷意。 不过,这丝冷意也只是一闪而过。李歆立刻笑着说道:“夏娘子这样的美人,也怪不得殿下会心动。不过,殿下是想成大事的人,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美人放过对付宁王的大好机会。” 康王笑声一顿,看向李歆:“什么机会?” 李歆淡淡一笑:“宁王对夏娘子动了心思,想纳她为妾。萧晋却硬是从宁王的手里抢走了她,还要明媒正娶她为世子妃。殿下想想看,只要有夏云锦在,萧晋和宁王就会心生隔阂……”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多说,康王自然就懂了。 宁王和萧晋不和,就会有机可乘。对他来说当然十分有利。李歆说的没错,这个夏云锦还是别动的好。就让宁王和萧晋为了一个女子生嫌隙闹腾好了! 康王想通了此节之后,立刻将夏云锦抛到了脑后,和李歆低声商议了一番。 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快近正午了。李歆随口说道:“我得回去了,免得丽妃娘娘又到处派人找我。” 一提到丽妃娘娘,康王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问道:“丽妃娘娘近来身体可还好吧!” 李歆的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她倒是没什么,就是六皇子又生了病,她每日忙着照顾六皇子,也无暇去探望皇上。” 康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心疼,又似唏嘘,还有些懊恼和怅然。 是啊,她早就是父皇的宠妃了,还生下了儿子。这辈子,自己和她再也不可能有别的交集了。如果当年不是自己冒失冲动,或许事情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 李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我先回去了。” 康王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好,你回去多陪陪丽妃娘娘。”往事不堪回首,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该再多想了。 李歆似是看穿了康王的心思,却什么也没多说,告退一声便走了。走出了老远,偶尔一回头,却见康王依然愣愣的站在原地。 李歆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冷然的笑意。 这个康王,虽也生性好色,对自己的姐姐倒真是有几分真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自己想对付他实在太容易不过了。只要不着痕迹的提起姐姐几句,他就会放下所有的戒心。 …… 李歆走出御花园,回了丽妃的寝宫。 在后宫中,妃嫔是否得宠,只要看居住的寝宫位置就能窥出一斑了。一般来说,寝宫离皇上的寝宫越近,就说明这个妃子越得宠。 丽妃却是其中一个例外。 当年皇上要赏赐最好的一座宫殿给她,她却坚持不要,只肯住在凌波殿。这处寝宫虽然不是最小的,却是离皇上的寝宫最远的。皇上拗不过丽妃,只得随了她。不知有多少嫔妃暗中笑话过丽妃。可之后的十几年里,皇上的龙辇一次一次的穿过御花园到凌波殿,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第二百零九章 丽妃 李歆刚一踏进凌波殿,便有宫女去禀报了丽妃。 不过片刻,一个宫装丽人便出现在李歆面前。 这个女子五官和李歆有几分肖似,容貌生的极美。比起夏云锦也丝毫不逊色。可比容貌更吸引人的,却是她眉宇间那一丝淡淡的轻愁。让人不自觉的想抚平她所有的哀愁和落寞。只要她肯展颜微笑,就算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这个女子,正是李歆的姐姐李清雅,也是拥有李氏尊贵血脉的女子。如今却嫁入了帝王家,虽然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可她从进宫的那一天开始,几乎从未真正展颜。 她入宫十二年,今年已经有二十八岁了。岁月待她似乎特别的优渥,皮肤依然光滑细腻,就连眼角也没有一丝皱纹。看上去才二十岁左右。 “大姐,”李歆即使在宫里也从不叫什么丽妃娘娘,依然维持着以前的称呼:“你不用照顾六皇子吗?” 李清雅轻轻蹙眉:“他刚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你不是说要出宫接杜太医吗?这个时候不陪在皇上身边,怎么跑回来了?”提到病重的皇上,李清雅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听不出半点关切之意。 李歆虽然不想说,却也知道此事迟早会传遍后宫,想瞒也瞒不过去。只得轻描淡写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和常公公去迟了一步,杜太医已经被宁王先一步接进宫了。我们两个扑了个空,很快便回来了。” 李清雅一愣,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李歆竭力说的轻描淡写,可她一听就知道这其中绝不简单。 李歆不欲多说,左顾言他道:“没什么,就是宁王的运气好,比我快了一步而已。我肚子饿了,午膳送来了吗?” 李清雅略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敷衍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不说清楚了别想吃饭。”说着,俏脸也沉了下来。 一看她这架势。李歆就知道今天是别想轻易蒙混过关了,只得无奈的说道:“你别生气,我从头至尾都说给你听总行了吧!我之前命人查清了杜衡的下落,没想到宁王竟然也知道了。而且故意比我抢先一步去接杜太医,让我和常公公扑了个空。我回宫之后,还没见过皇上的面。这一次注定是要成笑柄了。好在我已经把康王应付过去了。接下来最多就是被皇上斥责几句而已。” 李清雅默然片刻,才说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求见皇上。” 李歆不假思索的拒绝:“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姐姐的委屈,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姐姐是何等的憎恶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她甚至连争宠邀宠也不愿意,只想一个人默默的在最偏远的凌波殿里生活下去。他真的不愿看见她为了自己去向皇上低三下四的求情。 李清雅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一暖。却更坚定了陪他一起去见皇上的心思。淡淡的说道:“我也有些日子没去探望皇上了。明天陪你一同前去,也算尽了我这个妃子的本分。也不全是为了你。” 李歆还想再劝她几句,她却已经扯开了话题:“你和康王今日又见面了?”屋子里只有姐弟两个,所有宫女和太监都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姐弟两个说起话来也无需有任何顾忌。 李歆嗯了一声。见李清雅蹙着眉头,立刻放软了声音说道:“大姐,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和康王来往。可眼下我们姐弟两个在宫里无依无靠,皇上说不定哪一天就归天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要怎么办?就算你我都不在乎性命,也总得为六皇子考虑。” 六皇子就是李清雅的软肋,一提到他,李清雅便哑然无语了。 李歆又说道:“趁着现在储君未定,我总得为今后多做打算。只要康王能坐上太子之位。以他和你的旧日情谊,他总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说不定还会看在你的情分上,多照顾六皇子一些。总比宁王做上皇位的好。” 这样的话,李歆说了不止一回两回了。每次都能成功的堵住李清雅的反对,这次也不例外。 李清雅默然许久。才苦笑着叹息:“我总是说不过你。算了,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了。我只盼着你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了。” 李歆见李清雅总算不再追问了,暗暗松口气,展颜笑道:“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的活下去,比谁都活的长久。” 我不仅要安然的活下去,还要一步一步夺回原本属于我们李家的天下。哪怕我没机会坐上龙椅,我也要让那个坐上龙椅的人拥有李氏的血脉。 李清雅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暗中筹划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成了其中最有力的一个筹码。她看着自己的弟弟,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们身上留着李氏的血脉,原本是绝不可能在宫廷中存活的。我不求富贵荣华,只希望能守着你和皇儿安稳的活着就行了。” 李歆面不改色的应下了。 李清雅默然片刻,又低声说道:“康王今日问起我了吗?” 李歆嗯了一声,见李清雅神色怅然,忍不住说道:“大姐,你该不会还是惦记着康王吧!” “当然不是。”李清雅回答的十分迅速,却没有和李歆对视:“我如今是他父皇的妃子,还生下了儿子。论辈分,也是他的长辈。怎么可能还惦记着他。” 话说的坚定而决绝,可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想起了昔日的旧事。 当年的康王,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悄悄的跑到李家村子。遇到了只有十四岁的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几乎一见钟情。身份之别也无法阻挡两颗懵懂的心。之后,他常常便服出宫,悄悄来找自己。 这样的日子,流水般的就过了两年。那两年,是她生命中最美的年华,藏着她最可贵最美丽的回忆。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皇上为他指了婚事,十七岁的皇子成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不甘心就这么成亲,命身边的人偷偷的去李家村子将她接进了康王府里。康王府里有皇上的眼线,这件事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当夜就将她带进了宫里。 再然后,就是她生命中最不堪的回忆了。谁能想到,当时已有三十八岁的皇上,竟在见到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当夜就临幸了她。 康王成亲的那一天,她被封为丽妃。他们两人之间的过去,彻底成了不能被谈起的禁忌。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人,就连江贵妃都被蒙在鼓里。 …… 过往的回忆实在太过痛苦太过不堪。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想起,依然痛彻心扉。李清雅只觉得眼角一阵干涩,却连一滴泪都流不下来。 她生命中所有的泪水,都已经在十六岁的那一夜里流干了。在那之后,只剩下麻木和茫然,却再也没了泪水。如果不是皇上接了李歆进宫,她大概早就自尽身亡了。再后来,她生下了六皇子。她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份牵挂。于是,她就这么一直坚持活了下来。 李歆看着神色落寞的李清雅,心里一阵痛楚。 当年,他虽然年纪小,却懂事的极早。知道大姐和一个少年两情相悦。可是大姐从不肯告诉他那个少年的真实身份。直到那一天,大姐被人接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年幼的他既惶恐又害怕。可他根本连离开李家村都不可能,只能一个人守着家,等着大姐回来。 他没等到大姐,却被几个人接进了宫里。他看到了穿着宫装美的像仙子一般的大姐,看到了大姐身边那个一脸威严霸气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 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年少的他有多心疼被囚禁在深宫里的姐姐,就有多憎恨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他更憎恶的,却是自己的无能无力。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将这份恨意深深的藏进心底。 很快,他就学会了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学会了戴上温和的面具示人。为了让大姐过的安心,为了让自己能在宫里立足,学会了违心的讨好皇上。 可他很清楚,他从未忘记过心里的仇恨。他一定要让夺回原本属于李氏的天下。不仅是为了大姐也是为了自己! 为此,哪怕是做再多违心的事,他也绝不会后悔! 姐弟两个各自陷入沉思,久久都没说话。 过了许久,李清雅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时候不早了,你肚子肯定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她的语气,还像当年在李家村里一样。浑然忘却了他早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人照顾的事实。 李歆将心里所有的酸涩都按捺下去,笑着应了一声。 ps: 终于写到这一章了!李歆不是天生的坏人,他有他的执念和追求,所以他在前世利用了深爱自己的女人~不过,这辈子他一定会后悔的~ 第二百一十章 鸿雁 这一天对夏家所有人来说,也是精彩刺激又难以忘怀的。 先是宁王来接杜郎中,紧接着是宫里的常公公和李歆来了。杜郎中的真实身份也迅速的传遍了夏家上下。人人为之震惊不已。 荷花生性沉稳,腊梅沉默少言,她们两个还能勉强忍得住。小茉莉和桃花两个就激动的难以自制了。围在夏云锦的身边,问了一大堆问题。 “娘子,杜郎中进宫给皇上治病,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娘子,以后见了杜郎中是不是该改口叫杜太医了?” …… 夏云锦心情极好,耐心的答道:“杜郎中说过,治好了皇上的病还会回来的。至于要不要改口叫杜太医,得看到时候皇上的心意如何了。要是皇上打定主意把杜郎中留在宫里,肯定会让他去太医院任职。” 主仆几个谈笑风生,心情俱都好极了。 正说着话,小厮匆匆的跑来禀报:“安国侯府的石侍卫前来求见。” 石侍卫?他怎么来了?萧晋领兵去山西,怎么没把他带上? 夏云锦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快些请他进来。”说着,又吩咐桃花:“你代我去迎石侍卫到凝翠园来。” 桃花忙笑着应了。心里却暗暗嘀咕不已,那个讨人厌的爱板着脸的大黑个子怎么又来了!! 石侍卫今天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板着脸站在那儿,活像是有人欠了他的债似的。 桃花一见他那张脸心情就不好了,故意笑道:“世子爷不是去了山西剿匪吗?你这个贴身侍卫怎么没跟着去,反而留在京城了?” 这句话直直的戳进石侍卫的心窝里。他悻悻的哼了一声:“世子爷特地命我留在京城,有‘要事’托付给我不行吗?” 桃花边在前领路边嘲笑道:“特地把你留在京城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专门照顾我们娘子吧!” ……虽然不中亦不远矣!石侍卫的脸色更难看了,索性闭上嘴,什么也不肯说了。 不过,见了夏云锦总得把来意说清楚。 石侍卫很憋屈的从怀中拿出密封好的信件:“夏娘子,这是世子爷给你的信。是和战报一起送到安国侯府的,小的一刻都没敢耽误就给你送信来了。如果夏娘子有回信。还请快些写好,小的可以帮着送出去。若是世子爷日后问起,还请娘子如实说清这一点。免得世子爷怪小的办事不力。” 夏云锦半是愕然半是惊喜的接过了信。一旁的桃花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明显就是冲他来的! 石侍卫难得有几分羞恼,不着痕迹的瞪了桃花一眼。这个可恶的丫头半点都没害怕,反而笑的更起劲了。 夏云锦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封信吸引了过去,根本没留意到别的。这封信和战报一样,密封在一个细长的木筒里。打开木筒的一端,将卷的细细的信纸拿出来展开。萧晋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字迹立刻出现在眼前。 还没开始看信的内容,夏云锦已经被萧晋这手好字震住了。 不是说自幼就练武十岁就上了战场吗?这样的人怎么还有时间练了这么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相比之下,自己写的字简直惨不忍睹…… 夏云锦默默的决定。从今天起开始练字。不然。她简直连写回信的勇气都快没了。 信上其实没什么肉麻的内容。就是像记流水账似的说了些近况。萧晋已经领兵到山西了,只稍微休息整顿了一天,就开始追剿匪徒。第一次短兵相接,骁勇善战的神机营就将一伙匪徒打的落花流水。不仅剿灭了一千多人,还生擒了不少匪徒。看这架势,最多就是一两个月的功夫,就可以领兵回京了。 在信的最后,萧晋才将心里的思念和热情透过笔墨传递了出来。 ……行军打仗于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可这次离京,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你,寝食难安。你也想我吗? 夏云锦轻轻的咬着嘴唇,俏脸浮上一抹浅浅的红晕。 她有没有想萧晋? 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总没消停的时候。她好像根本就没有想他的时间。可不管在做什么,他的脸孔总是不时的在脑海中闪过。在那一刻,心里总是涌起丝丝甜意。到了晚上,只要一听到风吹窗棂的声音,她就会无故被惊醒。明明知道他绝不可能出现。可还是回不自觉的往窗外看,总觉得他会随时出现在眼前…… 她怎么可能不想他呢? 桃花冲荷花眨眨眼,露出一个会心的暧昧的笑容。瞧瞧娘子,接到世子爷的来信多欢喜啊!看来,娘子是真的对世子爷动心了…… 荷花忍住笑,嗔怪的白了桃花一眼。娘子脸皮薄,你可别胡乱说话。待会儿要是惹的娘子羞臊不好意思写回信就全怪你。 桃花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果然安安静静的没吭声。 一直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石侍卫,眼角余光其实一直盯着桃花的一举一动。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些弧度。待他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笑,立刻用力的抿紧了唇角。 过了一会儿,夏云锦终于张口说话了:“我去写封回信,劳烦石侍卫稍候片刻。” 石侍卫立刻应道:“娘子不用着急,慢慢写。”最好写个满满的几张纸,世子爷见了信也会更高兴些。 夏云锦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拿了封好的信回来了。将那个细长的木筒交给石侍卫,明明双颊嫣红,却故作镇定坦然的说道:“劳烦石侍卫将信传给柿子爷。” “这是小的份内之事,何谈辛苦。”石侍卫的话说的客气恭敬,可惜天生长了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怎么看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夏云锦又命桃花送石侍卫出府。 桃花笑吟吟的看了石侍卫一眼说道:“怪不得世子爷特地把你留在京城,原来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了你。” 桃花发自内心的感叹,听在石侍卫的耳中却成了赤果果的讥讽。他嘴角抽搐了几下,面无表情的应道:“只要是世子爷交代的事情,当然都是重要的。上阵杀敌和传信同样重要。” 可惜,这话实在没什么力道,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何况是别人。 桃花扑哧一声乐了。 石侍卫黑黝黝的脸孔掠过一丝气恼的暗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可惜,凌厉又充满杀气的眼神丝毫没吓到桃花。反而笑的更起劲了。 可恶的丫头!石侍卫的脸更黑了,窝着一肚子闷气回了安国侯府,将封好的信交给了送信的士兵。 快马加急,不出三天,这封信就会送到世子爷的手里了。 …… 石侍卫走了之后,夏云锦一个坐在那儿发呆了许久。 说发呆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她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甜蜜的微笑,一会儿怅然的拧眉,一会儿又是一脸纠结矛盾的表情。 小茉莉忍不住低声问道:“娘子在想什么?为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眉的?” 腊梅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这都看不出来么?真是太笨了!娘子当然是在想世子爷嘛! 夏云锦确实在想萧晋。想着他任性跋扈的俊脸,想着他霸道不容拒绝的追求,想着临别时他深深的凝视…… 原本被压抑在心底的思念,此时全部翻涌上心头。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将萧晋的信又拿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直看到能将整封信都背下来了,还是舍不得将信收起来。 门边忽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夏云锦被惊的回过神来,立刻将信折好收进袖子里。她的动作飞快,可还是被萧氏瞄到了。忍不住问道:“锦儿,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夏云锦咳嗽一声:“没什么,就是一张纸而已。”她和萧晋已经曲通暗款的事情,还是以后再告诉萧氏好了。 萧氏更不解了:“一张纸你还特地收到袖子里做什么?” 夏云锦:“……” 关键时候,荷花立刻英勇的来救场了:“夫人,在你来之前,娘子正在看些杂诗。她担心夫人不高兴,所以特地将这首诗收了起来。” 所谓杂诗,也就是情事的另一种说法。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私下偷偷看情诗这种事情,当然得瞒着父母。 萧氏自以为想通了,倒是没生气,反而欣慰的笑了起来。 女儿终于真的长大了,开始有了怀春少女的心思了。 夏云锦唯恐萧氏再问出什么令人尴尬的问题来,立刻扯开了话题:“杜郎中今天进宫为皇上治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句话,立刻就成功的将萧氏的注意力转移了:“杜郎中的医术这么精湛,一定能治好皇上的病。”语气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了对杜郎中的信心。 夏云锦笑嘻嘻的说道:“娘对杜郎中可真是有信心呢!” 萧氏的脸莫名的红了一红,故作镇定的说道:“杜郎中能治好我的病,还救了我们夏家的马。医术精湛人人都知道。我对他当然有信心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贵客(一) 夏云锦倒是还想再打趣几句。可一想到萧氏的薄脸皮,万一说的刺激的过了头,只怕今后连见都不肯再见杜郎中了。 想及此,夏云锦立刻扯开了话题:“娘,还有五天就是周姐姐过门的日子了。请帖都送出去了吧!” 萧氏笑着应了一声。宴请的客人名单都是她亲自定的,只要是和夏家交好的基本都送了请帖。虽然是冥婚,毕竟也是周蓉堂堂正正嫁到夏家来。总得风风光光的不能亏待了周蓉。 萧氏想了想问道:“对了,侯府那边是不是也该送份请帖去?” 夏云锦一想到傅氏那张矜持高高在上的脸就觉得头痛,立刻说道:“还是别送请帖过去了。估计就算是送了安国侯府也不会有人来,就别自讨这个没趣了。” 萧氏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见夏云锦如此坚持,也就依了她。至于宁王府那边,萧氏压根就连想都没想过。堂堂王府的王妃怎么可能赴夏家的喜宴嘛! …… 五天一晃就过。很快就到了周蓉过门的喜日子了。 这五天里,夏云锦倒是想过打听杜郎中在宫里的情形。可萧晋不在京城,眼下能打听到宫里情形的唯有宁王府。夏云锦实在不想和宁王打交道,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消息就应该是最好的消息。要是杜郎中治不好皇上的病,早该回来了。既然一直都没回来,就说明杜郎中还在宫里给皇上治病才对。 周家的娘子以冥婚之礼嫁到夏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鲜事。接到请帖的无一例外都来了。还有些没接到请帖的,也送了贺礼上门来凑热闹。 来者是客,上了门的客人总不能撵人走。幸好夏府宽敞的很,之前又多备了几桌酒席,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萧氏今日精神极佳,一大早便站在大门口迎客。夏云锦唯恐她的身体经受不住,想劝她回院子休息。萧氏却精神抖擞的笑道:“放心吧,我能撑得住。”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往日萧氏总是病怏怏的。今天却是笑容满面精神奕奕。 夏云锦见她心情这么好,也不忍再多说。打定主意一直陪在萧氏的身边,万一萧氏身子撑不住,自己也能随时的接过招呼客人的事。 四娘和五娘今天也穿戴一新,乖乖的跟在萧氏的身后。再有方全刘德海赵妈妈和府里的一众管事,倒也勉强应付了过来。 夏家是京城最出名的富商之一,夏半山在世的时候交友也算广阔,和不少商户都维持着往来。如今夏氏父子虽然不在了,接掌夏家的夏三娘子竟然将夏家稳稳的撑了下来。而且还攀上了宁王府这棵大树,令人既佩服又好奇。所以。登门的女眷有大半都是冲着夏云锦来的。 夏云锦平日出门总戴着纬帽。见过她真面容的少之又少。今天是夏家办喜事。总不能在府里戴着纬帽吧! 于是,夏云锦便尝到了被一堆人围观的滋味…… 商户女眷大多说话直接,也不讲究含蓄那一套。甚至有人当着夏云锦的面就问萧氏:“萧夫人,三娘子定好人家了没有?我对她可是中意的很。不如就让她嫁给我家的大郎……”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口齿伶俐的女子打断了话茬:“三娘子生的天仙一般的美人儿,也亏得你好意思张口。就你家大郎那样的,也不怕把娇滴滴的三娘子给吓着了。要嫁也得嫁给我家的二郎才对。我家二郎可是一等一的英俊少年郎……” 但凡是做母亲的,大概都不会讨厌这样的话题。哪怕对方说的直白鲁莽,总归是相中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嘛!所以,萧氏好脾气的笑道:“锦儿还在孝中,要议亲也得等到出了孝期再说。”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推脱之词。也抵挡不了众妇人的热情。话题依旧围绕着夏云锦打转。 夏云锦生的一副好相貌就不必多说了,夏家又无男丁。将来夏云锦出嫁了,嫁妆肯定十分丰厚。也怪不得这些妇人都对她如此热情了。 夏云锦在一堆妇人的聒噪声中,不止一次的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可今天是夏家办喜事,这些都是登门来贺喜的客人。她这个做主人的避开实在是不像话。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受煎熬,还得在妇人的打趣声中假装羞涩。 这次第,怎一个痛苦了得! 很快,就有新的客人登门道贺了。 在听到“宁王妃来了”的时候,夏云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围的妇人包括萧氏在内,也都愣住了。 在场人无一不知道夏家和宁王府攀上了关系。可谁也没想到宁王妃竟然纡尊降贵亲自到夏家来贺喜。事实上,就连夏云锦自己也绝没料到宁王妃竟会出现。 夏云锦定定神,忙出去相迎。一堆商户女眷也不肯错过在宁王妃面前露脸的机会,簇拥着萧氏一起跟了出去。 宁王妃的气度自不必细说,什么也不用说,只要站在那儿就震住了全场。 夏云锦盈盈行礼:“见过王妃,小女子没想到王妃今日会亲自到夏家来,心中既感激又惶恐。未及远迎,还请王妃恕罪……” 宁王妃微微一笑,亲切的拉着夏云锦的手说道:“是我来的太过冒昧了才是。不过,今天既是来了,总得讨杯喜酒喝,夏娘子可别舍不得。” 宁王妃的态度如此和善亲切,别说是围观的众人震惊,就连夏云锦自己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不过,很快就会意过来。宁王妃今天特地登门道贺,又在人前做足了面子,分明是在向众人宣告夏家和宁王府的关系。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为夏家撑场子来了! 夏云锦这辈子还从没接受过别人这么充沛的好意,一时之间,感动有之感激有之,还有些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欢喜。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萧晋在走之前,一定叮嘱过宁王妃。不然,宁王妃就算是再好心,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以宁王妃的身份,有资格陪着她闲话的女眷还真是一个都找不出来。萧氏好赖是主人身份,硬着头皮陪着宁王妃闲聊了几句。没想到宁王妃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让萧氏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又有人客人登门了。这次来的是郡王府的明珠郡主武秀儿。 奇怪了,武秀儿不是一直都看自己不顺眼吗?今天怎么主动到夏家来道喜?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不已。武秀儿也懒得装模作样,直截了当的说道:“今天可不是我想来的,是我大哥硬逼着我过来。” 武濬知道夏家办喜事,便特地让妹妹登门贺喜,顺便为夏家壮壮声势。不用说也知道,这也是冲着萧晋的颜面了。 夏云锦只能摆出主人的风度来,不和武秀儿做口舌之争,彬彬有礼的笑道:“请郡主到里面坐。” 武秀儿一开始还绷着脸,等看到宁王妃也在之后,总算收敛了几分。笑着上前喊了声“三皇嫂”。宁王妃抿唇一笑:“早知道你也来,我就等你一起了。” 一旁的众人已经快成石化状态了。 夏家不就是举办个冥婚吗?先是来了个王妃,然后又来了位郡主。接下来该不会再冒身份矜贵的客人吧! …… 当丫鬟急急的跑来禀报安国侯夫人亲自前来贺喜时,众人连惊讶的力气都没了。 夏云锦也惊讶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傅氏有多不喜欢她,萧晋坚持要娶她,傅氏拗不过箫晋只能勉强让步。可这并不代表傅氏就真的接受她了。相反,傅氏因为此事对她的恶感不减反增。谁能想到今天她竟然会亲自到夏家来? 萧氏忙亲自起身相迎,趁着傅氏还没到,迅速的低声问道:“锦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贵客来夏家贺喜?” 要是发了请帖还好解释,可夏家根本就没给这几位贵客送给请帖。她们几个可都是主动来的。若说这其中没有点奥妙,萧氏第一个就不信。 夏云锦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能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傅氏一行人已经到了。萧氏无暇再追问,忙扬起笑容迎了上去。傅氏还是那副矜持的贵妇做派,礼貌中透着疏离,举手投足都透着居高临下的气质。 萧氏自然不敢怠慢了贵客,哪怕对方态度有些倨傲,她也依然热情的陪笑着。 夏家今天办的这场喜宴,注定会成为商户女眷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有堂堂的皇子妃,有大周朝的郡主,还有一位侯爷夫人。这样的贵客平时别说是一口气来三个,就算是只来一个也足以让人自傲了。 傅氏见了宁王妃和武秀儿不由得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们两个竟然也在。 待坐下之后,傅氏便低声问道:“玉娘,你怎么来了?是夏家给你送请帖了吗?” 宁王妃轻笑一声,不答反问:“莫非母亲收到请帖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贵客(二) 当然没收到。 想到这个,傅氏就打从心底里不高兴。是,她确实是瞧不上夏家,也不喜欢夏云锦。可儿子喜欢,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这门亲事,接受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媳。没想到,夏家办喜事竟连份请帖都没送到安国侯府去。要不是听石侍卫偶尔提及,她竟是半点都不知情。 夏云锦这个丫头,竟然敢不把她这个未来的婆婆放在眼里!实在太让人生气了! 傅氏越想越恼,索性主动来了夏家。就是存着要给夏云锦几分颜色看看的心思。却没想到,在这儿竟会碰到女儿和明珠郡主。 宁王妃对傅氏的脾气再熟悉不过,见她沉着脸不吭声,便知道她也没收到请帖。笑着说道:“母亲别恼,夏娘子大概是不想让母亲奔波辛苦,所以才没送请帖。”说着,冲夏云锦笑了笑:“夏娘子,我没说错吧!” 宁王妃好心解围,夏云锦自然不能不领情,立刻笑着应道:“王妃说的是,我之前确实犹豫了许久,后来还是没送请帖。因为侯爷夫人和王妃平日里都十分忙碌,所以......” 傅氏轻哼一声,打断了夏云锦:“我有没有空来是我的事,送不送请帖可是夏家的事。” 语气里的不悦和不善十分明显。 萧氏一惊,不假思索的抢着道歉:“都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侯爷夫人见谅。” 傅氏没打算见谅,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被宁王妃含笑接过了话茬:“萧夫人无需如此客气。若论起来,你还是萧氏一族的族亲。往日里不常走动,倒是生疏了。日后不妨多多来往。” 萧氏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以前倒是去过安国侯府几回,想攀亲来往。可是侯府门第太高了,压根就没把一个嫁入商户的远亲放在眼底。后来,她也渐渐识趣,极少登门了。 宁王妃似是没留意到萧氏的尴尬,依旧含笑和她闲聊。有些人。天生就有种亲和力,让人如沐春风。很显然,宁王妃就是这种人。 傅氏对宁王妃的态度略有些不满,却又不便说什么,只能沉着脸一个人生闷气了。 有这三个贵客在,之前来登门贺喜的女眷们显得拘束多了,不再放声的肆意说笑,最多就是小声说话。饶是如此,傅氏还是对客人的素质有些不满。再一想到夏家也是商贾之家,心里就更不痛快了。一直板着一张脸。活像有人欠了她银子似的。 有敏锐心细的客人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这位侯爷夫人哪里像是来道喜的。说是来找茬的还差不多...... 夏云锦对傅氏也很不满。不爱来就别来。又没人求着她来好么?来了又板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啊!今天夏家可是办喜事,她那副样子让人看了很不顺眼好吗?! 如果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夏云锦真怕自己忍不住想把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撵走。 ...... 中午的喜宴原本准备了十桌,来的客人比计划中的多了不少。幸好之前有准备。总算把客人都安排坐下了。不过,傅氏宁王妃还有武秀儿这三位贵客可就不好安排了。若是任由她们和别的女客坐在一起,显然是怠慢了。 夏云锦略一犹豫,低声对萧氏说了几句:“娘,我这就命人在凝翠园里另摆一桌。请她们三个过去,我就留在那边陪着她们,这里的客人就得靠你一个人周旋了。” 萧氏一怔,不怎么确定的问道:“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宁王妃的脾气倒是极好的。可那位明珠郡主却不是好相与的脾气,至于那位安国侯夫人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来找茬的样子。她哪里放心得下让女儿一个人去应付。 夏云锦为了宽慰萧氏,立刻摆出了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来:“娘,你就放心好了。我和她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该怎么说怎么做,我自有分寸。好了,你就别再犹豫了。还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呢。这里可万万离不开你。” 夏云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今天是为夏安平举办冥婚的好日子,她这个做娘的总得露面招呼客人。萧氏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叮嘱了一句:“你待会儿陪侯爷夫人吃饭说话,可要谨慎小心些。” “嗯,我知道了。”夏云锦乖巧的应下了。然后领着傅氏等人去了凝翠园。 ...... 傅氏等人都是第一次到夏家来,到了凝翠园之后,不免要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这一看之下,三人都有些惊讶。 夏家虽然是一介商贾,却没有半点铜臭气。内宅简约精致,摆设不算多,却件件都是上品。比起宁王府和安国侯府自然差了些,却比一般的官宦人家都要强多了。看来,夏家果然是家资丰厚。 宁王妃笑着赞道:“这个凝翠园收拾的如此雅致。不知是谁的住处?” 夏云锦淡淡一笑:“多谢王妃盛赞,这里是我的住处。” 傅氏轻哼一声:“也就是勉强能入眼罢了。” 夏云锦只当没听见,依旧笑盈盈的在前领路。到了饭厅坐下之后,又命几个丫鬟去厨房安排些精致的饭菜来。 夏家今天办喜宴,特地请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大厨来掌厨,食材也备的极多。想做一桌精致的菜肴也不费什么事。很快,菜肴便源源不断的端了上来。 古人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都是安静无声的。不然,夏云锦真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宁王妃倒是温和亲切,可傅氏那张冷脸实在让人倒胃口,武秀儿也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夏云锦在心里默默吐槽,又没人逼着你们来夏家,摆出这副纡尊降贵的样子给谁看! 前几日接到萧晋来信时的喜悦,此时却又开始摇摆不定了。她和萧晋真的能修成正果吗?别的暂且不说,就冲着傅氏和萧如月,她就对嫁进安国侯府毫无期待了! 婆媳关系,姑嫂关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大难题。更何况傅氏母女都不是省心的,又对她毫无好感。要是真的在一起相处,不鸡飞狗跳才是怪事...... 夏云锦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头大,索性也不想了。利索的将这个难题抛到了脑后。 她现在和萧晋八字还没有一撇......好吧,最多也就是有了一撇。成亲这种事情还早的很,现在就担心这些未免也太早了。还是等以后再说好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之后又到了正厅坐下,喝些茶水说些闲话。 大部分是宁王妃和傅氏在说话,夏云锦索性老实的坐在一边旁听。话题很自然的围绕着萧晋打转。 “前几日山西那边送了战报回来,六郎初战告捷,杀了一千多匪徒,还生擒了不少俘虏。”傅氏说起萧晋,语气的骄傲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宁王妃显然也知道了此事,笑着说道:“六郎天生就是该领兵打仗建功立业的,母亲以后也不必总为他担心了。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只怕皇上也会为了怎么嘉奖他发愁呢!” 萧晋只有区区十六之龄,如今已经领了神机营副指挥使一职,手握兵权,是大周朝最年轻最有前途的武将。而且迟早要承袭安国侯的爵位。下面皇上还怎么赏赐? 武秀儿也忍不住插嘴道:“大哥前几天回来也说起了萧六哥在山西剿匪的事。我听说,皇上知道了此事也十分高兴。” ...... 这样的话题,夏云锦自然不便插嘴。其实她们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萧晋的信里都写着呢!甚至比她们说的还要详细。她也在暗暗的为他骄傲不已。 可这份隐秘的骄傲,却不能诉之于口。她甚至还要装出不太在意的样子来,假装自己并不关心。 真虚伪啊!夏云锦默默的在心里自嘲,一边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听她们说话。 话题很快就从萧晋的身上转移开了,宁王妃说起了夏云锦最关心的一件事:“......这几日殿下天天进宫,而且,我听殿下说父皇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 终于听到和杜郎中有关的消息了。夏云锦陡然有了精神,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皇上的病真的快好了吗?” 宁王妃失笑不已:“哪有这么快的。父皇的旧疾已经有很多年了,缓解病情不难,难得的是要根治。我怕听殿下说,杜太医研制了一种新药,打算给父皇服用。再配以针灸和调理的汤药,能够彻底根治父皇的病。不过,太医院的黄院使等人都持反对态度。说是新药研制没多久,不知道疗效如何,说不定会有什么后遗症。贵妃娘娘和康王殿下也都附和他们,皇上一时也下不定决心......” “这些人根本就是纯属嫉妒恶言中伤!”夏云锦听的火气嗖嗖的往上涌:“杜郎中研制的药连痨病都能治得好,怎么就不能治好皇上的病了?分明是他们见不得杜郎中立下大功,故意刁难!”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处境 事实上,杜郎中在宫里的处境比宁王妃说的还要艰难的多。 如果单是黄院使等人反对也就罢了,偏偏江贵妃和康王也持反对意见。甚至连皇上最宠爱的丽妃娘娘也劝皇上谨慎些。在这么多人的反对下,宁王和杜郎中就显得势弱了。皇上会犹豫也是在所难免。 杜郎中是个固执又倔强的人,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说自己研制的新药一定能将皇上的病治好。如若出了差错,宁愿以死谢罪。 这话一说,可就捅娄子了。黄院使当时就冷笑着讥讽道:“皇上龙体何等矜贵,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就算要了你这条贱命又有何用。” 一旁的康王更是用心险恶,竟然当场就跪下,泣声恳求皇上保重龙体。那架势,活像是宁王要串通了杜郎中谋害皇上一般。把宁王给气了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治病这种事情本来就存在风险,医术再高明药再好,也不见得就有十成的把握了。万一就这么无巧不巧的出了岔子,这个罪责谁也担待不起。他是要做储君的皇子,身上就更不能背负任何的罪责,哪怕是谣言也不行。 所以,宁王殿下也只能憋屈的退缩了。 杜郎中独木难支,只得暂时打消了用新药为皇上治病的念头。不过,他的针灸之技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在短短的几天内,已经将皇上的病症压了下去。皇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并且处理朝事了。 …… 这里也没有外人,宁王妃索性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末了又叹道:“殿下心里也觉得憋屈的很。明明是希望父皇痊愈,才会希望杜太医用新药为父皇诊治。却没想到那些人的用心如此险恶歹毒,竟然用这样的话来挤兑殿下。殿下这几天虽然还是笑脸迎人,可一旦回到府里就沉着脸,心情也极差。” 那些人,指的当然是江贵妃康王等人了。 傅氏听了也觉得不是滋味,安慰了宁王妃几句:“殿下一片孝心,皇上圣明。绝不会被那些小人蒙蔽的。” 宁王妃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心里却很清楚,在此事上,宁王原本的优势已经逐渐没了。 三人成虎,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更何况,成日在皇上耳边献上谗言的是江贵妃和康王。陪伴自己多年的嫔妃们和受器重的长子说的话,当然有分量。更不用说这次竟然连得宠又低调之极的丽妃娘娘竟也掺和了进来。 枕边风这么一吹,效果十分明显,皇上果然动摇了。原本还决定让杜郎中一个人为自己治病的,现在却又改了口,让杜郎中主治。黄院使等人也都重新回了皇上的太和殿里伺候。就连开一味最普通的调养身体的药方也得由几个太医反复辨别争论才能定下来。 武秀儿身为皇室郡主。在此事上不便多言。难得的保持了沉默。 夏云锦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听到后来却越来越愤怒。怪不得杜郎中不肯回太医院,也不想留在宫里。不过是单纯的想要治好皇上的病,可被人别有用心的这么一说。杜郎中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有可能陷害皇上的小人。 皇宫果然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杜郎中还是早日回夏家好了。在夏家可没那么多糟心事,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没人会恶意揣测或是恶言中伤。 想及此,夏云锦便张口问宁王妃:“杜郎中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宫?”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宁王妃一怔,脱口而出道:“他肯定会被留在太医院,不会再出宫了吧!”虽然皇上没答应杜郎中用新药为自己治病,不过杜郎中能让皇上的病症得到缓解已经是极大的功劳了。皇上肯定会开恩典让他重回太医院。他怎么可能再回夏家来? 夏云锦没有多解释,只是笑了笑。 杜郎中既然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她对杜郎中有信心。 傅氏忍不住问了句:“听说杜郎中原本一直住在夏家。你应该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吧!”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夏云锦老老实实的点头应了:“我确实早就知道了。” 傅氏脸一沉,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不悦和呵斥:“你既然早就知道他曾经是宫里的太医,怎么不早些说出来?”要是能早些让杜郎中进宫,说不定早就把皇上的病治好了。宁王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夏云锦看了傅氏一眼,心平气和的反问:“我为什么要把他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傅氏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起来。 夏云锦神色淡然的说了下去:“杜郎中是被撵出太医院的,后来一直隐姓埋名做走方郎中,后来因缘巧合在夏家住下了。我向他承诺过,只要他愿意留在夏家可以永远留下。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愿意进宫,我绝不会将他的下落透露给任何人。” 傅氏憋了半天,才悻悻的说了句:“你对一个郎中倒是有情有义。” 如果那个郎中再年轻英俊一些,傅氏说不定还能生出什么误会来。可那个杜衡已经快四十了,人又长的平庸之极。就算是脑洞开的再大,也绝不会把他和夏云锦扯在一起。而且,夏云锦收留他的时候,显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傅氏来说,这样的事情简直无法想象。谁会收留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郎中在府里住着? 可偏偏夏云锦就这么做了。而且事实证明,她此举十分正确。这个杜衡医术精湛,针灸之技天下难寻。不仅把萧氏救活了,如今还进宫为皇上治病。日后杜衡飞黄腾达的一日,肯定不会忘了夏家。 这么一想,夏云锦的运气倒是不错! 夏云锦早习惯了傅氏绷着脸说话刺耳的德性了,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对当时的杜郎中来说,却是有了容身之处。所以后来他才有了时间精力研制新药。现在皇上不肯用这味药,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最后一句,夏云锦说的斩钉截铁十分自信。 傅氏撇了撇嘴,一连串的难听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被武秀儿抢先问出了口:“你凭什么这么说?那味药丸的药效你见过了?” 这个问题也正是宁王妃所关心的,一起看了过来,等着夏云锦回答这个问题。 夏云锦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应道:“杜郎中用新药治好了两个得了痨病的病患。” 什么?竟然治好了痨病? 傅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再也顾不得对夏云锦的偏见什么的,连声追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杜郎中研制的新药真的能治好痨病?” 提起痨病,几乎人人都是谈之色变。这病症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会传染,一旦散播开来,就和瘟疫差不多。十几年前,有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染上了痨病,为了杜绝后患。朝廷命人将整个村子焚烧成了灰烬。听说那情景可怖的会让一个成年壮汉当场晕厥过去。 傅氏对此事知道的很清楚,因为当年被朝廷派去焚村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具体过程如何,没人肯告诉她。她知道的是,自从那一回之后,父亲就落下了心病。连着做了一年的噩梦。之后便坚决辞去了官职,在府中养老。如今已经是花甲之年,心结还是没解。每当听到有人提起痨病两个字,都会黯然不语。 如果父亲知道有人研制出了能治好痨病的药物,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心结也能就此解开了….. 傅氏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夏云锦不由得一怔,然后迅速的应道:“是,此事我可以作证。那两个病患就住在隔了几条街的院子里,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吃几天药就可以将他们送回家了。” 宁王妃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芒:“母亲,外祖父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很高兴。” 傅氏嗯了一声,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水光。 这对母女的反应真的好奇怪。就算是知道了有治疗痨病的新药问世,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还有,这和宁王妃的外祖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得了痨病? 夏云锦差一点就问出了口,幸好她的动作不算太快。因为傅氏欣慰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是啊,当年你外祖父奉旨去焚村,明明是皇上下的命令,可他却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了也没能释怀。现在痨病能被治好了,再也不会有焚村这样的惨事。他的心病也该好了。” ……没想到,传说中那个焚烧了一整个村子烧死了几百个人的就是傅氏的亲爹宁王妃的外祖父! 夏云锦很识趣的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然后,就见傅氏用生平前所未有的温和目光看了过来:“夏娘子,那两个病患真的彻底治好了吗?” 夏云锦点头:“是,确实治好了。” 傅氏的目光更温柔了,语气也异常的亲切:“我想让人接了那两个病患到傅家去,让我的父亲亲眼看一看,不知可不可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悔 这么简单的要求,夏云锦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 傅氏的脸色立刻就好看了起来,再看夏云锦,忽然觉得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 因为夏家没有男丁,只能由方大郎帮着去迎亲。待花轿进了夏家之后,一切礼节都和普通的婚礼差不多。只是在拜堂的时候,周蓉身边没有新郎,怀中抱着夏安平的牌位行了拜堂礼。 不知道别人心里是什么感觉,夏云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难过。如果她能劝动周蓉,一定不会让这一幕发生。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偏要嫁给牌位,活生生的守寡,实在可惜可叹。 可是,周蓉实在是太固执了。她根本就劝不动周蓉,只能如了周蓉的心意。只希望周蓉不要固执的太久,过几年若是觉得守寡的日子难熬,再改嫁也就是了。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夏云锦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拜完天地之后,周蓉抱着牌位进了洞房。至此,冥婚的礼仪也就完成了。 真正的婚礼当然要热闹的多,闹新房看新娘都是十分热闹有趣的。冥婚就不一样了。没有真正的新郎只有牌位。进新房只会让新娘子难过罢了。 夏云锦陪着萧氏一起送了宾客。等到所有客人都散去,夏云锦的双腿早就又酸又软,几乎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萧氏硬撑了一天,此时脸色已经泛白,显然是累极了。还要硬撑着去新房看周蓉。 “娘,你今天累了一天,现在好好休息。”夏云锦立刻阻止道:“大嫂那边,有我过去就行了。” 萧氏应酬了一天客人,着实疲倦了,闻言苦笑道:“我这身子实在是太不中用了,现在大概连走路都没力气。就是想逞强也不行。” 夏云锦立刻很自然的接了一句:“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不然等到杜郎中回来见你这样。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萧氏已经习惯了夏云锦时不时的提起杜郎中。也没察觉出这句话里的险井,笑着应道:“杜郎中进了宫,怎么可能再回来。” 夏云锦眨眨眼,笑眯眯的说道:“这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杜郎中肯定舍不得夏家,一定会再回来的。” 话里分明透出了一些暧昧和若有所指。 萧氏莫名的觉得脸热,下意识的躲开了这个话题:“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说着,便在春桃的搀扶下迅速闪人了。 夏云锦看着萧氏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抿唇笑了。 萧氏自己还没察觉到。她这个旁观者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萧氏和杜郎中分明互相有些好感。只不过。一个性情孤僻孤身一人过惯了。没想过成亲这种事。另一个死了丈夫正在守寡,一提到改嫁就为之色变。 如果没有人从中撮合,两个人绝不可能再多迈出一步。大概会一直这么维持着一点好感,然后远远的看着彼此就行了。 现在有了她。事情当然就不一样了。 夏云锦愉快的想着,脑海中不停的闪过各种办法,连步伐也轻快了许多。到了新房外,就见秋月正站在门口,时不时的将耳朵贴在门上。 夏云锦失笑不已,走过去拍了拍秋月的肩膀:“你不在里面伺候少奶奶,站在这儿做什么。” 秋月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转过身来,然后轻声抱怨道:“娘子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奴婢刚才可要被吓死了。” “你在偷听什么?”夏云锦笑着问道:“是谁在新房里和大嫂说话?” 秋月低声答道:“是莲香姑娘。她已经进去很久了,不知道和少奶奶在说什么。这么久都没出来。奴婢放心不下,所以就……”偷听了一会儿。 莲香会和周蓉说些什么? 夏云锦好奇心一起,也学着秋月刚才的样子,将耳朵贴到了门板上。门板很厚。隔音效果很好。即使耳朵贴着门板,也只能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词语。想听出两人到底在说什么,除非是长了一双顺风耳。 就在夏云锦准备放弃偷听站直了身子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 红着眼眶的莲香和夏云锦四目对了个正着。夏云锦颇有几分尴尬的站直了身子,咳嗽一声说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莲香硬是挤了个笑容:“奴家和少奶奶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不打扰娘子和少奶奶说话了。”说着,还不忘行了个礼才走了。 夏云锦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做站着门外偷听这种傻事了。 进了新房之后,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在这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中,穿着大红嫁衣的周蓉,此时竟也眼眶泛红。 夏云锦一惊,忙走到床边,在周蓉的身边坐下了:“大嫂,莲香和你说什么了,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哭了?”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你后悔嫁到夏家来了……” “不是,”周蓉用帕子擦了眼泪,飞快的说道:“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怎么可能后悔。我只是刚才和莲香说起了大郎生前的事,一时情难自禁才掉了几滴眼泪。” 很显然,莲香刚才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红了眼睛。 夏安平在世的时候,她们两个是素未谋面的情敌。她嫉恨她的貌美动人,她又羡慕她的未婚妻身份。如果夏安平没死,大概周蓉早就过了门。莲香也会以妾室的身份嫁到夏家来。两人不闹腾才是怪事。 可现在,就算一个是妻一个是准妾室的身份,也没什么可闹的。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可争的?甚至因为彼此都惦记着同一个男子,生出了莫名的亲近之意来。所以,周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莲香了,甚至会和莲香聊起夏安平…… 夏云锦见周蓉这副样子,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握着周蓉的手低声说道:“大嫂,我知道你对大哥的感情很深,所以坚持着要嫁过来为大哥守节。这份深情厚义,大哥地下有知,也一定十分感动。可你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过一辈子,你还年轻,为大哥守几年尽了心意也就死了。日后若是有相中的男子不妨改嫁……” “三娘,”周蓉看着夏云锦,缓缓的说道:“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要告诉你,我绝不会为了现在的举动后悔。” 红烛跳跃着温暖的烛火,一身大红嫁衣的周蓉在烛火下美丽极了。她一直是个急躁又冲动的性子,此时却是那样的安静,又是那样的坚定:“我刚才已经和莲香说过了。还有一两个月,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出世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大郎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我会和莲香一起照顾孩子,将孩子养大。这一辈子,我都是夏家的少奶奶,绝不会改嫁。” 夏云锦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她看来,守节这样的事情简直是不可思议。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守着空房度过。可周蓉说的是那样的自然坚决,让人丝毫不会置疑她的决心。 “三娘,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吗?”周蓉的目光有些恍惚,似是透过夏云锦的脸看到了另一张相似的男子脸孔:“喜欢到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喜欢到知道他死去的时候,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死。喜欢到即使是和他的牌位成亲,心里也是满足又欢喜的。喜欢到愿意照顾抚养别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孩子。” 夏云锦沉默片刻,说道:“我曾经有过喜欢的人,不过,我可以很确定,我绝不可能为他做到这么多。” 和初恋男友分手的时候,她伤心了一阵子。可很快就振作起来了。男女之间,合则聚不合则散。谁也不会为了谁伤心一辈子。在一颗树上吊死是最蠢的行为。 现在她对萧晋动了心,可她并没有非他不嫁的心思。如果萧晋另外娶了别的女子,她大概会有些难过,然后就像以前一样。难过之后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活下去。 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像周蓉一样,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守一辈子活寡。 周蓉扯了扯唇角,低低的说道:“你做不到,是因为你喜欢的还不够深。等你真正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就会明白了。为了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的。” 夏云锦没有反驳她的话。 一个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不管那种生活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否合理,只要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就好。 不过,她还是很坚定的认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像周蓉这样爱一个男人。或者可以这么说,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我。 前世夏云锦的悲剧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不是爱的失去了理智,夏云锦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被李歆利用?到后来,更是落得自尽身亡的凄惨下场。这已经足够让她警醒了。她会时刻提醒自己,就算是喜欢,也要保留真正的自我。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新妇 第二天早上,周蓉挽起了象征妇人的发髻,跪着奉上了一杯媳妇茶。 萧氏无疑是高兴又激动的,接过茶杯的时候手微微颤抖着,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水光。不过,她很快就将眼泪逼了回去,喝了一口茶。然后给了儿媳一份厚厚的见面礼,温和的说道:“好了,别跪着了,快些起来说话。” 周蓉把往日的火爆脾气全数都收了起来,温和的像只小绵羊,乖乖的站在萧氏身边。 夏云锦看着暗暗好笑。也不知道周蓉能憋多久装多久…… 萧氏含笑说道:“蓉娘,既然你已过了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在我面前不必拘束。”周蓉之前在夏家住了几个月,萧氏又岂能不知道她的性情脾气? 周蓉被婆婆这么一说,俏脸陡然红了一红,却还是装着贤良温婉的范儿,刻意将声音放的又低又柔:“是,婆婆。” 夏云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母老虎忽然变成小绵羊,这画面实在太喜感了。 周蓉被笑的有些脸红,不着痕迹的瞪了她一眼。 夏云锦咳嗽一声,忍住笑,上前拉着周蓉的手说道:“大嫂,你原本什么性子我们都很清楚,不必硬是装成这样。别说你觉得别扭,就连我们看着也难受。” 四娘五娘都掩嘴笑了起来。 周蓉原本还有些别扭不自在。之前虽然在夏家住了几个月,和夏云锦等人也十分熟络了。可现在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忽然就多了儿媳大嫂这双重身份,连怎么说话都不会了。夏云锦这么一取笑,倒是让周蓉自在了不少。故意瞪了夏云锦一眼:“竟然敢和大嫂我这么说话,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对嘛!这才是周蓉的风格嘛! 说笑一番之后,萧氏又正色说道:“蓉娘,我们家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我身子不好,府里的琐事和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锦儿打理。如今你既然嫁了过来,府里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交给你打理。我和锦儿已经商量过了,趁着这几日将事情一一交给你。” 周蓉一惊。几乎想也没想就张口拒绝:“婆婆,此事万万不行。” 萧氏还以为她是害羞假意推辞,笑着安抚道:“你不用怕,没人敢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你是我们夏家正经的少奶奶,打理家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管事们会暗中出幺蛾子,有锦儿和赵妈妈在,保准她们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听你的话。” 这话实在太窝心了,听的周蓉感动极了。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应下。一个劲的推辞,态度异常坚决。 萧氏有些糊涂了,忍不住看了夏云锦一眼。儿媳一过门就能当家理事。这样的好事在别人家求也求不来。怎么换到了周蓉身上。就成了烫手山芋躲之唯恐不及了? 夏云锦倒是猜出了几分周蓉的心思,轻声问道:“大嫂,你是不是担心一接受家事,你爹他们就会暗中给你压力?” 周蓉苦笑一声。没有否认。 待嫁的这段日子里,周安不知给周蓉洗了多少次脑。周蓉一开始十分愤怒,到后来,渐渐听的都麻木了。周安再一肚子坏水也是她亲爹,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亲爹的不好。所以,她只能坚定不移的推拒当家理事的事情。 萧氏也会意过来了,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周安在打什么主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难得的是周蓉不为所动。 萧氏略一思忖,便笑着说道:“也罢。既然你坚持不肯,那就等过了年再说。”等夏云锦出了孝期,就得开始为她操心亲事了。到那个时候再把家事交给周蓉也不迟。 周蓉神色一松,忙笑着应下了。能多拖延些日子总是好事。 按着此时的规矩,新娘子过门的第二天得下厨洗手做羹汤。向婆家的人展示一下厨艺。夏云锦和萧氏等人坐在饭桌前等候的时候。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大嫂做的饭菜应该能吃吧!” 四娘五娘都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实话,怎么看周蓉都不像是会下厨做饭的样子。还是别抱太大期待的好。 萧氏嗔怪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你也别只顾着说你大嫂了。你今年也及笄了,已经长大成人。明年一过了孝期就该操心终身大事了。厨艺女红也该开始学一学了。万一将来出嫁了,连顿饭都做不好,可就要被婆家的人笑话了。” 夏云锦一点都不心虚不脸红的吹嘘:“娘就别为我操心了。其实我的厨艺好的很,就是平日里很少下厨而已。不会在婆家丢人的。再说了,我出嫁又不是去做厨娘的。就算厨艺差一点,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休了我吧!” 萧氏被逗乐了,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就爱贫嘴。我也不说你了。等日后你有了如意夫婿,不用我说你自然就会想学着下厨做饭了。” 厨娘的手艺再好,也不及自己亲自做出来的羹汤。 被萧氏这么一念叨,夏云锦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一个画面来。她在厨房里忙了半天,然后端出美味可口的饭菜。萧晋坐在饭桌前,一脸满足的笑容…… “三姐,你在想什么?”五娘子好奇的声音打断了夏云锦的浮想联翩。 夏云锦脸上有些发热,故作镇定的应道:“我在想,大嫂进厨房也有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等的好饿。” 被她这么一说,五娘子也开始觉得饥肠辘辘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门口的方向。 好在没等多久,周蓉就来了。跟在她身后的秋月,将周蓉辛苦忙碌了半天的成果一一端上了桌子。 菜肴卖相很一般,估计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氏先尝了一口。周蓉一脸期待的看了过来,萧氏违心的夸赞了几句:“没想到蓉娘的厨艺这么好,看来定然下过一番苦工。” 被表扬了的周蓉一脸的欢喜,语气中多了一份骄傲:“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练习做这几道菜,婆婆若是喜欢,以后儿媳天天下厨做给你吃。” 萧氏很厚道,含蓄委婉的说道:“下厨实在太辛苦了。这些事还是交给厨娘好了。你有空就陪我说话解闷就行了。” 周蓉愣是没听出萧氏的意思,坚持说道:“只要婆婆喜欢,儿媳不觉得辛苦。” 萧氏:“……” 这个时候还能怎么说?再推辞可就伤了周蓉的颜面了。萧氏只得狠狠心点头应了。 夏云锦一个没忍住,偷偷笑了起来。在周蓉飞过来的白眼里,伸出筷子尝了一口周蓉做的菜,然后很诚恳的说道:“大嫂,你以后还是别下厨了吧!娘的身子不太好,需要慢慢调养。要是天天吃你做的饭菜,只怕杜郎中回府的时候又要发脾气了!” 周蓉:“……” 隔日,周蓉一个人独自回了娘家。别人回门都是成双成对,周蓉却孤身一人。夏云锦想着都为周蓉觉得心酸。不过,周蓉却不以为意,笑着上了马车就回了周家。 没想到,刚吃了午饭没多久,周蓉就回来了。 夏云锦正要午睡,听到周蓉的声音不由得一惊,忙迎了出去:“大嫂,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你怎么不在家里多待些时候,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蓉气呼呼的坐下了,沉着脸不说话。 夏云锦立刻明白过来了,肯定是周安又说那些不入耳的话了。能把周蓉气成这样,想也知道周安没说什么好话。 周蓉根本就憋不住话,过了一会儿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我刚一回去,我爹就开始追问我嫁过门来第二天的情景。知道我拒绝了婆婆的好意,当时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识好歹,还说我是个傻子。别的新媳妇想当家不知要熬多少年,我却把送上门的好事往外推。”周蓉越说越生气:“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几句。” 事实上,何止是几句。根本就是大吵了一架。 周蓉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脾气一上来根本克制不住,和周安吵了一架之后。午饭也没心情吃几口,就匆匆回来了。 夏云锦很清楚事情的根源在哪儿。无非是周安希望周蓉接过家事,日后就能通过周蓉从夏家捞些好处或是家产之类的。可惜周蓉半点都不配合,周安当然恼羞成怒。 站着她的立场,她根本就没办法劝周蓉什么。只能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几句。 周蓉发了一通牢骚之后,怒气也渐渐平息了。又和夏云锦商议起了正事:“现在我已经过门了,让莲香还是回竹林苑住吧!总不能一直住在你的凝翠园里。”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笑着点了头。 周蓉难得的细心敏锐了一回,白了夏云锦一眼:“放心好了,我就算是看她再不顺眼,就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好好待她的。还有,总不能让她没名没分的生下孩子。不如早日给她抬了妾室的名分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变 既然连周蓉都同意了,夏云锦当然更没有拒绝的道理:“好,都听你的。” 周蓉笑道:“我待会儿就去将此事告诉婆婆一声。” 不用想也知道,萧氏对此事绝对持赞成态度。 莲香很快搬回了竹林苑。几天之后,又举办了纳妾之礼。从此以后,莲香就是夏安平正式的妾室了。家里正式的多了两口人,也热闹了不少。 日子像流水般平静的度过。 萧氏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方二郎已经痊愈,不肯住在夏家,又回了马场。莲香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赵妈妈特地去请了两个有经验的稳婆来,连产房也早早备好了。 夏家和宁王府的关系早已传了开来,省去了和官府打交道,生意做的十分红火。即使和夏半山父子在世时相比也毫不逊色。 傅氏派人来接了两个病患去了傅家一趟,傅老爷子在见到那两个被治好的病患之后,十分欣慰,压抑了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还在傅氏面前着意的夸了夏云锦几句。 “……这位夏娘子虽然身份低微,心地却很好。如果不是她收留了杜衡,又一直出钱出力的支持。杜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研制出能治疗痨病的药物。六郎既然喜欢她,你就别再阻拦了。让六郎娶了她好好过日子。以侯府现在的声势,根本就不需要再娶个勋贵之女锦上添花了。” 傅氏看着一脸殷切的殷老爷子,到了嘴边的话终于生生的忍了回来。 现在哪里是她在阻拦,是夏云锦还没点头好吧!不能说这个,一提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气。于是,傅氏立刻就扯开了话题。 …… 杜郎中在宫里为皇上治病,已经有月余了。一直都没能回来。不过,宁王妃常派人给夏云锦送信过来。所以夏云锦对杜郎中在宫中的情形并不是一无所知。 杜郎中研制的新药是没机会用在皇上的身上了。不过,皇上的病症经过杜郎中的诊治,有了很大的缓和。如今已经能正常的上朝理事了。这份功劳实打实的,谁也抢不走。 有康王和江贵妃等人一直从中扯后腿。宁王没能捞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儿去。如今皇上的病情有了好转,也无需像原来那样天天都进宫了。隔几日进宫一次探望皇上也就行了。 日子看似平静,可这份平静下,却又似涌动着莫名的令人不安的暗流。 在这一个多月里,夏云锦一共收到了萧晋的四封来信。加上第一封共有五封了。她对这几封信十分珍惜,特地放进了一个匣子里。闲来无事就将所有丫鬟都撵出去,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将信展开细细的看。 信上的内容她早就倒背如流了。 萧晋在山西剿匪很顺利,捷报一封封的送到了朝廷。有宁王和武濬盯着。户部兵部压根没人敢做手脚。军粮和各种物资送的十分及时。还有最后一伙匪徒。照这架势也就是十天半月的时间就足够将他们尽数剿灭了。现在已经进了十一月,赶回来过年绝对没问题。 最后一封信是七天前送来的。按着萧晋写信的频率,应该很快就有信送来才对。 夏云锦默默的算着日子,心里浮起欣喜和期待。 萧晋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足够她静下心来理清所有纷乱的思绪和感情了。萧晋对她的心意毋庸置疑。在这样的社会,萧晋已经用明媒正娶的承诺表达出了他的诚意和感情。错过了萧晋,或许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所以,等他回来,她会试着和他恋爱相处。至于成亲倒是不用着急。至少得先考察他一阵子再说...... 就在夏云锦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的时候,石侍卫来了。 石侍卫一来,就代表着萧晋的信也随之来了。夏云锦按捺住心里的欢喜和激动,竭力表现出冷静自若的样子来。 石侍卫没有留意到这些,因为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糟糕。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匆匆的行了一礼,便沉声说道:“夏娘子,小的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夏云锦心里一个咯噔,陡然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能让石侍卫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肯定是和萧晋有关! “是不是萧晋受伤了?”夏云锦急急的追问:“还是神机营打了败仗?” 石侍卫叹口气:“都不是。” 夏云锦陡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脸唰的白了:“难道他已经......” “还没那么严重。”石侍卫迅速的说道:“世子爷没打败仗,相反,他领着神机营的将士大获全胜。只余下一小伙流窜进了山里。世子爷当时领着亲兵追上了山,后来,就没了音信......” 夏云锦一颗心忽的沉了下去,全身如置冰窖,一片冰冷。 没有音信,也就意味着萧晋下落不明。是生是死根本不知道。是杀死了那伙流窜的匪徒,还是被那些匪徒......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要想到那副画面,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回来的?他失踪有几天了?” 石侍卫的声音也有几分苦涩:“今天刚收到的战报。战报刚一送到府里,夫人当时就晕过去了。小的知道之后一刻也没敢耽搁,就来向娘子禀报这个消息了。战报上说世子爷失踪已经有两天了,再加上从山西到京城的路程要整整三天,也就是五天左右。” 失踪五天了! 夏云锦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都不听自己的使唤。明明想冷静的想一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根本就做不到。手在不停的颤抖,心跳的飞快,头脑一片浆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意识的呢喃低语:“他不会有事对不对?他身手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 石侍卫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娘子不必太过着急。世子爷自十岁起就领兵出征,虽然年纪轻轻,打仗的经验却很丰富。又英武过人,身手也是极好的。等闲*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身边还带了几十个亲兵。那伙逃窜的匪徒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个。就算身手再好,也绝不可能是世子爷的对手。说不定,现在世子爷已经获胜回营。报喜的信就在来京城的路上......” “此事宁王殿下也知道了吗?”夏云锦的声音有些异常的低哑,眼圈也红了,只是一直硬撑着不让眼泪掉落。 石侍卫看她这样的反应,心里倒是有几分安慰。不枉世子爷掏心掏肺的对她,夏娘子的心里也是有世子爷的:“战报刚一送到兵部,就传开了。不止是宁王殿下,就连皇上现在也知道了。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去山西寻找世子爷的下落了。” 顿了顿又道:“现在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小的也不便久留。等有消息了,会立刻来禀报娘子。娘子请安心的在府里等着消息。” 说完这些,石侍卫便匆匆的告辞走了。 夏云锦愣愣的坐着发呆。耳边似乎有人在说什么,可她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过了许久,霍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荷花等人俱是一惊。立刻拦住了她,不约而同的问道:“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刚才几个人轮番劝说,娘子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忽然又要往外走,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夏云锦的眼眶红红的,神情却出奇的冷静:“我要去宁王府一趟。” 丫鬟们面面相觑,终于由荷花做代表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问:“娘子要去王府做什么?石侍卫不是让娘子在府里等消息吗?”说句不中听的,就算娘子再着急,这个时候也帮不了什么忙。世子爷是在山西那边失踪的,就算去找宁王也是于事无补。 夏云锦没心情解释,只是匆匆的吩咐道:“荷花,你现在就去让贺二郎备车,我要去宁王府一趟......不对,是去安国侯府一趟。” 宁王这个时候必然不会在府里,宁王妃知道傅氏晕过去了,一定会回安国侯府。她想找宁王妃,应该去安国侯府才对。 荷花见她神情坚决,只得应了一声。 荷花前脚刚走,萧氏后脚便来了。 不用说也知道,萧氏被眼圈泛红满脸伤心难过的女儿吓了一跳:“锦儿,出什么事了?”夏云锦平日里总是活泼欢快的,像现在这般模样几乎从未有过。也难怪萧氏会被惊到了。 夏云锦再也无心隐瞒自己和萧晋的关系,低声说道:“娘,刚才安国侯府的侍卫来给我送信。萧晋在山西剿匪的时候失踪了,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哽咽。 不用再多问,萧氏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顾不得追问夏云锦是何时和萧晋好上的,迅速的说道:“你现在是要去安国侯府吗?” 夏云锦毅然点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真相(一) 萧氏想也不想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夏云锦一怔,正要说什么,萧氏又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世子爷的下落,想去安国侯府问个清楚。可你和世子爷毕竟是私相授受,没名没分的就登门,只怕会被人耻笑。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去的好。”有她一起去就不一样了。至少可以假装是登门做客。 萧氏想的又更远了一层。万一世子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总不能让女儿担上什么不好的名声。 夏云锦无法拒绝萧氏的好意,默默的点了点头。 ...... 贺二郎驾车技术很好,马车行驶的快速而平稳。可夏云锦还是觉得马车太慢了,忍不住扬声道:“贺二郎,再快点。” 贺二郎只得应了,扬起马鞭催着骏马快点跑。 萧氏温和的安抚道:“锦儿,我知道你很心急。可现在情况不明,着急也不是办法。待会儿到了安国侯府,你也得表现的镇定些。也免得乱了手脚。” 是啊!他远在山西,她还在京城。他现在到底如何没人清楚,她所能做的也十分有限。夏云锦苦笑一声,神情茫然又软弱:“娘,我知道我应该冷静点。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一想到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心里就像针刺一般难受......” 萧氏看着颓然的夏云锦,心里也沉甸甸的,叹息一声,将夏云锦搂紧怀中:“你若是不好受,就在娘的怀里哭一会儿。没人会笑你的。” 荷花和桃花的眼睛都开始泛红了。 夏云锦眼中水光闪动,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我不哭,这个时候哭能有什么用。我要尽我的力量,帮着找回萧晋。” 萧氏无言的拍了拍夏云锦的后背,只以为夏云锦是伤心过度才说出这些话来。相隔这么远,夏云锦又能做什么? 过了片刻,萧氏又迟疑着问道:“锦儿,我记得以前世子爷登门的时候,你不是说一点都不喜欢他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关心他了?”萧氏问的很含蓄,夏云锦此刻的表现何止是关心这么简单。分明是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才会这么紧张着急。 夏云锦此时再也没心情隐瞒什么,低声道:“我一开始确实讨厌他,可是他一直纠缠不放。还和家中说了要明媒正娶的迎娶我过门。侯爷和侯爷夫人拗不过他,都同意了。只要我肯点头,侯府就会派人登门来提亲了。” ......萧氏被震惊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没人比她更清楚商贾和勋贵之间的差距。萧晋竟然肯为女儿做到这个承诺,足可见一片赤诚心意。这样的好女婿,可千万不能出事才好。 萧氏也不吭声了,开始在心中暗暗祈求各路神佛保佑萧晋! ...... 此时的安国侯府里,却是一片阴云笼罩。 傅氏短暂的昏厥过后,很快就醒了过来。然后一直在哭,哭湿了三条帕子,哭的眼睛又红又肿,依然没有停止。 闻讯赶回来的宁王妃和平西侯世子妃,还有最小的女儿萧如月都围拢在傅氏身边,眼睛也都是红通通的。 “我可怜的六郎,”傅氏的声音早已哭的沙哑了,完全无意识的念叨着这几个字:“还这么年轻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就遇上这样的意外......” 宁王妃忍着心里的悲恸劝慰道:“母亲先别慌了手脚。战报上只说六郎失踪,并没说别的。或许他正领着亲兵和那几十个匪徒在山上周旋,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世子妃也强自笑道:“大姐说的是。六郎从十岁就上战场杀敌,论身手无人能及。区区几个匪徒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肯定是那些匪徒仗着地利四处逃窜,六郎紧追不舍,所以才一直没有音信。再说了,将士们早就上山去找了。哪怕山再多再大,也总会找到六郎的。” 傅氏哭了这么久,心里的着急慌乱和悲痛也散去了不少。闻言苦笑一声:“但愿你们说的都对。只要老天保佑六郎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愿意吃一年的素。” 只要萧晋能平安归来,别说是要娶夏云锦,就算是要做再离谱再出格的事情她也认了! 傅氏情绪稍微缓和之后,又打起精神问道:“战报已经送到皇上面前了,不知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办?” 宁王妃答道:“殿下刚知道此事,就进宫去面见父皇了。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估计最多到晚上就有消息了。” 不能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傅氏毫不犹豫的说道:“把我们侯府的亲兵都派去山西一起找六郎。多些人找总是好的。” 三个女儿自然不会阻拦这样的提议,立刻点头附和。其实这么做,也就是让心里好受一些罢了。要是萧晋真的出了什么事,派再多的人去也是无济于事。可如果不做点什么,傅氏大概真的要发狂了。 就在此刻,门房小厮急急的跑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夏家的夫人和三娘子前来求见。” 傅氏此刻哪有心情见外人,想也不想的说道:“不见!让她们先回去,我现在没心情见她们。” 宁王妃心里一动,张口说道:“母亲,还是让她们进来见上一见吧!事关六郎,夏娘子一时情急找上门来也是难免。” 虽然还没定亲,不过,众人在心里已经默认了萧晋和夏云锦的关系。再一想,夏云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必然是有人及时给她送了信。这个送信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萧晋提前安排好的。 傅氏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心情考虑这些。见宁王妃张口说情,便点了点头。 很快,萧氏和夏云锦便来了。 母女两个神情都还算镇定,只是夏云锦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眼睛也隐隐的泛红。两人正要行礼,宁王妃已经抢着说道:“萧夫人夏娘子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坐下说话吧!” 就连一向最讨厌夏云锦的萧如月,此时也没心情再甩什么脸色给夏云锦看了。不说别的,就冲着夏云锦这么着急的到了侯府来,就该对她有几分改观了。 萧氏也没绕圈子说什么客套话,叹道:“我听锦儿说起了世子爷的事,心里也着实着急。只恨我们这些内宅妇人一无所长,想帮忙也无从帮起。不过,我相信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平安归来。” 人在悲痛难过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总是觉得温暖的。傅氏立刻看萧氏顺眼多了,打起精神应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们的关心。我已经打算派府里的亲兵去山西找六郎了,肯定很快就能把六郎找回来。” 夏云锦一直默默的坐着没吭声,此时忽的张口道:“夫人,我觉得他这次失踪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句话顿时把众人都惊住了,愣愣的看了过来。 夏云锦的面色依然苍白,没什么血色,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却闪着类似愤怒的光芒:“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布局动手要对付他!” 众人静默了片刻,很快就有了反应。 傅氏紧紧的盯着夏云锦:“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宁王妃也急急的追问道:“是谁会暗中对付六郎?” 这里一共坐着六个女子,其中有四个都是萧晋最近的亲人。她们担忧关切的心情只会比自己更强烈。夏云锦深呼吸口气说道:“他这次会去山西,本来就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之前剿匪一直很顺利,到最后却出了岔子。我敢肯定一定还是这个人在暗中对付他。.....” “这个人到底是谁?”众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口,俱都是一脸焦急和愤怒。 到底是谁,竟然在暗中对付萧晋,甚至要取萧晋的性命? 夏云锦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人就是李歆!” “你胡说八道!”别人还没反应,萧如月却霍然起身,杏眸里满是怒焰:“怎么可能是李二哥!绝不可能!李二哥和六哥是好朋友,平日里时常有来往。绝不可能暗中害六哥!你没有任何证据,怎么可以血口喷人污蔑李二哥!你要是再敢胡说,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面对萧如月的怒火,夏云锦却异常的冷静:“我没有血口喷人也没冤枉任何人,对付萧晋的人就是李歆!” 萧如月愤怒之极,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被世子妃抢先了一步:“夏娘子,你既然说的这么肯定,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夏云锦的唇角抿的极紧:“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你们也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他。但是,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她说的斩钉截铁,让人无法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可这么大的事情,无凭无据的怎么能断定是李歆在暗中捣鬼? 傅氏的神色不自觉的凝重起来,声音也冷冽了几分:“夏云锦,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吗?你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相(二) 宁王妃接过了话茬:“李歆整日都在皇宫里待着,虽然有圣眷,却无官职也无亲兵。就算是他真的有这个心,也没这份力。” “李歆本人没这份力。不过,他可以暗中借住别人的力量来对付萧晋。”夏云锦说出真相:“你们还不知道吧!李歆其实早就在暗中投靠康王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傅氏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如果夏云锦说的都是真的,这分明就是一个要对付安国侯府的圈套。李歆手中无兵无将,可康王有啊!康王府的亲兵比起宁王府来多了不少,而且,早就风闻康王暗中豢养了不少江湖高手。这些人的身手可要比普通的士兵强多了,刺杀暗杀都是极厉害的。 宁王妃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脸顿时就白了。康王和宁王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早就开始明争暗斗。就差撕破脸皮了。如果这次真的是李歆怂恿康王动手对付萧晋,那萧晋失踪一事就绝不会这么简单了...... 萧如月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色里内茬的嚷道:“夏云锦!你根本是在胡说!李二哥是个翩翩君子,怎么可能和康王结成同伙,更不可能对付六哥。你故意这么抹黑他,到底是何居心?” 夏云锦直直的看了过来,反问道:“你觉得我污蔑他有什么好处?” 萧如月被噎了一下。 “萧晋不过是追踪匪徒,竟然会无故失踪。而且这么多将士上山寻找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此事处处都是疑点,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设局要对付他,还能是什么原因?”夏云锦的声音不自觉的激动起来,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水光:“我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李歆和康王做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萧晋会去山西,就是李歆在捣鬼。那天大军出发的时候,我去送萧晋。李歆也去了,他竟在我面前说别再等萧晋回来了。如果不是他动手,还能是谁?” 说到最后。夏云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涌出了眼角。 萧晋意气昂扬又自信满满的笑脸不停的在眼前闪动,她不敢想象他出了什么意外。拼命的安慰自己他一定不会有事。可一想到李歆的手段和康王的狠辣,她就不寒而栗。各种可怕的猜想不停的涌上脑海...... 到了此刻,傅氏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现在就进宫去求见皇上。如果真的是康王和李歆暗中动手害了六郎,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说着,便霍然站了起来。 宁王妃和世子妃不约而同的拦下了傅氏:“母亲,你千万别冲动。” “无凭无据,只是猜想,这些话怎么能到皇上的面前去说。”宁王妃快速的说道:“等殿下回府。再商量对策也不迟。” 傅氏何尝不知道宁王妃说的都是正理。安国侯府如今连个主事的男丁都没有。这种事情只能靠宁王周旋处理。可身为一个母亲。知道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真凶却逍遥自在,心里就像被一团熊熊烈火焚烧一般,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傅氏很快就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六郎已经失踪五天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说着,便泣不成声。 萧氏也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顿时被这一幕勾起了心里的悲恸,也跟着掉起了眼泪。这一哭,几乎没人再忍得住。 这其中,大概就属萧如月哭的最痛苦最矛盾了。她不愿相信夏云锦的话,可理智告诉她,夏云锦绝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撒谎。如果真的是这样。李歆和安国侯府就成了死敌!万一六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绝对要血债血偿至死方休...... 夏云锦很快擦了眼泪,声音里犹有几分鼻音:“已经到了这一步,哭也没用。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吧!萧晋临走之前已经有了防备,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 宁王妃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来。擦了眼泪问道:“你的意思是,六郎之前就已经猜到李歆和康王要对付他了?” 夏云锦低声应了声是。 “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傅氏倒抽一口凉气,气急败坏的说道:“至少也该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不肯告诉她,却告诉了夏云锦!真是越想越让人生气! 面对傅氏的愤怒和指责,夏云锦选择了沉默。如果放在以往,傅氏这么凶她吼她,她肯定会毫不客气的还击。可现在萧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最难受最伤心的莫过于傅氏了。如果吼几句能让她心情好一些,自己就受点闲气好了。 宁王妃见傅氏动怒失态,忙低声道:“母亲,你先别生气。六郎不肯说,必然有他的理由。或许是不想让你担心。”皇命一下,想不去也不行。以萧晋的性子,将此事隐瞒下来一点都不奇怪。又何必迁怒到夏云锦的身上? 傅氏余怒未消,却也没再说什么,将头转到了一边。 夏云锦没有看傅氏,转向宁王妃说道:“对不起,我之前没把此事说出来......” “这怎么能怪你。”宁王妃叹道:“六郎的脾气就是这样,越是险境越是要往前闯。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拦不住他。” 是啊!萧晋就是这样一个人。任性又执拗,骄傲又狂妄。明知道李歆要对付他,依然毫不畏惧的去了山西...... “殿下会命人去救他的吧!”夏云锦的眼中满是恳求和期待。 宁王妃不假思索的点头应道:“当然。六郎是我的亲弟弟,我比你更紧张他的安危。我这就回府,只要殿下从宫里回来就和他商议对策。” 世子妃也沉声道:“我也回府去,将此事告诉世子一声。尽快派些身手好的侍卫去山西找六郎回来。” 有宁王府和平西侯府,再加上安国侯府的力量,一定能安然将萧晋找回来。夏云锦默默的安慰自己。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也该告辞了。萧氏起身辞别,傅氏没有心情挽留,甚至连客套的话也没说。萧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和夏云锦一起出了安国侯府。 刚上了马车,萧氏便神色凝重的说道:“锦儿,如果此次世子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也别和他再有什么瓜葛了。” 夏云锦一怔,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什么?”萧氏之前不是还挺喜欢萧晋的吗? 萧氏正色道:“世子爷确实优秀出色,又对你一片真情。我原本确实是很喜欢他的。可他是宁王的小舅子,宁王和康王争抢着要做太子,祸殃及到了他的头上。就算这次侥幸平安无事,日后回了京城也少不了争斗。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只盼着你找个如意夫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这样的人家我们确实高攀不起,也消受不起。所以还是不要和他再来往了......” 夏云锦苦笑一声,打断了萧氏:“娘,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谁也不能指责萧氏说的不对。站在她的立场会这么想也是难免的。可是萧氏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没有萧晋,康王也不会放过夏家。这个可怜的妇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是死在康王府的人手里。夏云锦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 报仇是两个很沉重的字眼。尤其是当双方地位如此悬殊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时候,更是一个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的负担。 这个秘密,由自己来背负就行了。 萧氏还想说什么,待看到夏云锦眼底的颓然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心里所有的担忧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的叹息。紧紧的攥着夏云锦的手,一路都未曾松开。 ...... 宁王妃安抚住了傅氏之后,便匆匆的回了宁王府。说来也巧,刚回到府中,宁王也从宫里回来了。 两人见面之后,异口同声的说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两人俱是心事重重,根本无心说笑。宁王沉声说道:“父皇看到战报之后,勃然大怒。责令兵部立刻加派人手去山西。阿濬已经主动请缨,明天就会出启程。你不用太过担心,六郎肯定不会有事的......” “如果就是那些匪徒,确实无需担心。”宁王妃打断了宁王,叹口气说道:“可是,现在有人在暗中出手对付六郎。六郎失踪了几天,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宁王悚然动容了:“是谁在暗中动的手?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王妃迅速的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夏娘子说的都是真的,肯定是李歆暗中怂恿康王派人去了山西。说不定是故意扮成了匪徒,将六郎引到了山上。” 宁王也听的愣住了,半晌才不可思议的说道:“李歆竟然暗中投向了康王,还和六郎有恩怨。这怎么可能!” “我也希望这一切不可能。”宁王妃苦笑道:“可夏娘子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 第二百一十九章疑心 “李歆的身份摆在那儿,康王怎么敢接纳这样的人。他的脑子是进水了吗?”宁王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争夺储君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让李氏后人掺和进来,他也不怕父皇知道被他气死!” 李歆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皇室中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众人也都很清楚,不管皇上怎么宠爱他,都绝不可能让他接触朝政。康王竟然接纳了李歆,还肯听李歆的建议。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找死的节奏! 想到这些,宁王越发恼怒。负着双手来回踱步许久,才沉声问道:“这个消息事关重大,你能确定她说的是真话吗?” 宁王妃叹道:“夏娘子说起这些的时候,我也像殿下这般震惊。她也说了,她没有半点证据。一切都是六郎告诉她的。现在暂时不管这些,最要紧的是将六郎找回来。只要六郎安然无事,这些日后再查证也不迟。”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是萧晋本人。 宁王也深知这一点,毫不犹豫的说道:“明天阿濬会领兵去山西,我再暗中派王府精锐前去查探。你放心,六郎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他和萧晋的那点小恩怨,此时已经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若是萧晋真的出了意外,自己这方力量会大减,也会助长康王一党的气焰。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最坏的情况发生。 ...... 第二天天还没亮,武濬就领着神机营的士兵出发了。宁王亲自前来送行,在武濬耳边低语了几句。 武濬的脸色就变了:“堂兄能确定吗?” 宁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低声道:“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不过,十有**都是康王命人暗中下的手。” 萧晋的骁勇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几十个身手过人的亲兵,怎么可能连二十多个匪徒都应付不了。竟然就这么在山中失去了音信,稍微一想就知道不对劲。如果真的是李歆暗中怂恿康王派人动的手,那萧晋可就真的危险了...... 武濬和宁王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宁王和萧晋的关系就不用说了,不管私下感情和不和睦,萧晋毕竟是宁王唯一的小舅子,又是安国侯府世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对宁王来说绝对是一大打击。 而武濬,和萧晋更是情同兄弟感情深厚。一想到有人暗中设局对付萧晋,杀人的心都有了。 闲话无需再多说,两人很快就各自道了别。武濬奔赴山西,宁王则去了宫里面见皇上。 无凭无据,在皇上面前当然一个字都不能提。康王是自己的兄长,李歆是丽妃娘娘唯一的弟弟,这两人在皇上心里都是很有分量的。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们两个暗中对萧晋动手,否则连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所以,宁王在见到皇上的时候,只字不提康王和李歆两人,只是老实的禀报:“回禀父皇,阿濬已经领兵去山西了。” 皇上嗯了一声,难得的自责了一回:“朕真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意外。安国侯就这么一个独子,还没成亲留后。若是此次有个三长两短的,朕可就对不住一直驻守边关的安国侯了。” 宁王立刻宽慰道:“父皇多虑了。萧六郎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区区几个匪徒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肯定是他立功心切,想将匪徒剿灭的一干二净,所以才追上了山。说不定就是在山上迷了路,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现身了。” 皇上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但愿如此。”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昨天细细想来,总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动手要害萧六郎?” 宁王心里一惊,正想点头附和,很快又反应过来。皇上起了疑心是没错,不过,他绝不能此时把李歆和康王攀咬出来。打草惊蛇绝不是明智之举。日后想再查两人私下勾结的证据,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宁王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了讶然和震惊来:“父皇此话是从何而起?”生出帝王家,人人都得是演技高手。宁王此时脸上流露的惊讶浑然天成,谁也看不出是装出来的。 皇上自然不知道宁王心里在想些什么,淡淡的说道:“朕就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同寻常。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等英武郡王找到萧六郎再说。” 宁王应了声是,心里却暗道一声好险。幸好他刚才反应的快,掩饰的天衣无缝。不然,若是被父皇看出不对劲来追问不休,可就糟了。 经常入宫来探望皇上的当然不止宁王一个。过了片刻,康王和齐王也来了。 在皇上面前,几个皇子一派亲热和睦,皇兄皇弟叫的不亦乐乎。只有在皇上看不见的时候,才会眉来眼去的用眼神过招。 宁王用眼角留意着康王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思忖起来。康王此人看似粗豪,实则精明阴狠,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他能想到的隐患,康王不可能想不到。 那个李歆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入了康王的眼? 说来也巧,刚一想到李歆,便有太监来禀报:“启禀皇上,丽妃娘娘和李公子来探望皇上了。” 宁王出于本能反应,迅速的看了康王一眼。 康王在听到丽妃和李歆名讳的时候,眼中迅速的闪过了一抹异样,旋即飞快的隐没在眼底。恭敬的说道:“父皇,既是丽妃娘娘和李二郎来了,儿臣等先告退。” 按着宫里的规矩,成年的皇子和后宫妃嫔是要避嫌的。丽妃一来,不仅是康王,齐王和宁王也一起告退。 皇上听到丽妃来了,眼神顿时柔和了起来,唇角也有了笑意。温和的说道:“朕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们不用时时来探望,各自去忙自己的吧!” 三位皇子一起应下了。 不知是不是宁王多心,总觉得父皇在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康王一眼。 难道父皇也开始对康王和李歆的关系生出疑心了吗?不然,三个儿子都在,为什么单单要多看康王一眼? 宁王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暗暗思忖着,面上却毫无异样。身在天家,父子之间兄弟之间的关系都是复杂微妙的。什么血浓于水就是笑话,有的只是彼此猜忌和怀疑。必要的时候,父子相疑手足相残都是常事。谁要是整天都把真实的情绪流露在脸上,那只能说明他太蠢了。 ...... 从父皇寝宫的侧门退出,正好和丽妃一行人避开。 宁王看了康王一眼,见他神色间有丝恍惚,心里愈发生疑。可还没等他仔细打量,康王已经很快恢复如常,甚至摆出了一脸关切的神情问道:“听说萧六郎在山西剿匪出了意外,这几日一直失了音信。是也不是?” 假惺惺!宁王在心中暗暗冷笑,淡淡的应道:“确有此事。郡王已经领兵前去寻找六郎的下落。我相信,不出几日一定能找回六郎。” 康王皮笑肉不笑的附和:“吉人自有天相,萧六郎是我大周朝最年轻的武将,苍天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苍天保佑?哼!有上百个精通暗杀之术的死士在暗中伺机而动。萧晋绝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萧晋一死,就像是斩断了宁王的一只臂膀。没有了安国侯府的势力鼎力支持,宁王又岂是他的对手? 康王心里笑的阴险又得意,面上却是半点都不露。 宁王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半点异样,心里却愈发肯定。萧晋一事,绝对和康王有关。不然,以康王的性子绝对不会表现的这么平静。少不得要冷嘲热讽几句。现在却是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不是欲盖弥彰还能是什么? ...... 丽妃姐弟两人一来,皇上的心情愈发好了。 丽妃李清雅常年都是清冷淡然的样子,极少有笑容,就是在皇上面前也是如此。端正的行了礼,又貌似关切的询问了几句,便不再吭声。 饶是如此,皇上还是很愉快。因为自从丽妃入宫之后,几乎从不主动来探望自己。最近竟主动来了两三回,已经足以令皇上高兴了。 就算是铁石心肠,捂了十二年,也该捂热了吧! 皇上心情一好,对着李歆便格外的和颜悦色:“二郎,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李歆笑着应了声:“是,承蒙皇上关心,竟还记着这些小事。” “是朕粗心,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皇上竟难得的提起了李歆的亲事:“别人在这个年龄,早已娶妻生子了。你还是独身一人,朕这个姐夫,实在是不合格。” 说起这个话题,李清雅也难得的动容了,眼中闪出了希冀的光芒。李歆的亲事一直是她耿耿于怀的事。现在皇上终于肯松口了么? 李歆心里冷笑连连。他可以肯定,如果他今天回答的不妥,皇上立刻就会对他生出疑心来。这么粗浅明显的试探,也亏得皇上好意思张口。 第二百二十章出宫 成亲也就意味着李歆可以出宫开府另住。以皇上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得下他这么早就离开皇宫。 “皇上这么说,可真是让二郎羞愧了。”李歆的表情真挚又诚恳:“能住在宫里长大成人,还能和诸位皇子一起读书,这些都是皇上的恩赐。若是能一直这样陪伴着丽妃和皇上,已经足矣。至于成亲这种事,二郎暂时还没想过。” 皇上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李歆的脸上,缓缓的又说道:“你真的不愿出宫开府另住吗?” 李歆回答的十分坚决:“请皇上恕罪,二郎不愿意。” 一旁的李清雅柳眉微蹙,正要张口说话,李歆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她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 皇上又和李歆说了许多,无非都是些漂亮好听的话。可姐弟两人都很清楚,皇上话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要将李歆一直囚禁在宫里的事实。 从寝宫出来回了凌波殿之后,李清雅的心情很差。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之后,苦笑着叹道:“二郎,都是我连累你了。” 皇上要将李歆留在宫中,目的显而易见。无非是为了牵制她而已。如果不是她,李歆也不会被囚禁在宫中这么多年。别人看着眼热的圣眷,于他们姐弟两个却是最大的羞辱。 李歆对她的心结再清楚不过,见她又要陷入自怨自艾中,立刻笑着说道:“大姐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在宫里过的挺好的,能守着你和六皇子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孤身一人。”李清雅的眼中闪出了水光:“总得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李歆扯了扯唇角,将心里那抹不该有的落寞和怅然都按捺下去。再将脑海中浮现的脸孔挥开,若无其事的笑道:“你不用心急,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等除了萧晋,再挑唆康王和宁王争斗,静待最佳时机将六皇子推上太子之位。这一天不会太远的!到了那个时候,再考虑终身大事也不迟。 李清雅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情也稍稍有了好转。随口问道:“你可曾中意过哪家的女子?” 李歆笑容一顿,旋即恢复如常,轻描淡写的应道:“没有。” 他的反应没什么异样,笑容也一如往常。可李清雅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女人的直觉都是很敏锐的,哪怕就是一刹那的失神,也足以让李清雅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说道:“你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不妨告诉我。我豁出去向皇上恳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李歆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淡淡的说道:“大姐,我若是有中意的女子,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现在没有就是没有。”说着,便将话题扯了开去。 现在的他,根本就没资格儿女情长。 更何况,他唯一曾经动心过的那个少女,早已和他反目。等萧晋意外身亡的噩耗传来,她大概会恨他入骨吧! ...... 丽妃的探望,使得皇上的心情陡然间好了不少。正准备起身,就见路公公躬身进来禀报:“启禀皇上,杜太医已经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皇上难得的笑着打趣了一句:“他不喜别人叫他太医,你还是叫他杜郎中的好。” 路公公见皇上心情不错,大着胆子笑道:“奴才现在叫他杜郎中,说不准过些日子还是得改口。”这一个多月来,皇上的病症已经被压制了下来。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精神也好多了。这些都是杜衡的功劳。以皇上的性子,赏赐是少不了的。 皇上哑然失笑:“行了,你也别贫嘴逗朕开心了。还不快些把杜衡叫进来。” 杜郎中进来之后,恭敬的给皇上行礼请安。皇上挥了挥手:“好了,你天天见朕,还这么多礼做什么。快来替朕诊脉,看看朕到底好了没有。” 没人喜欢天天被扎针天天喝药。皇上也不例外。整整喝了几个月的汤药,现在连寝宫里都飘着药味,闻着都觉得反胃。 杜郎中不善言辞,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诊脉过后直截了当的说道:“皇上的龙体已经恢复了八成。针灸可以停了,以后只要定时服用汤药,半年之内旧疾不会复发。” 半年?皇上皱了皱眉,旋即舒展眉头笑道:“好,杜郎中治好了朕的病,朕一定重重有赏。” 杜郎中没有太多反应,淡然应道:“皇上的旧疾并未根治,只是暂时得到了抑制。草民当不得皇上夸赞。” 这一个多月来,杜郎中已经不止一次的提起用自己研制的新药为皇上根治旧疾。因为众人的竭力反对,皇上并未应允。杜郎中没觉得恼怒,只有深深的遗憾和无奈。言语中很自然的就流露出了几分。 皇上在此事上难得的有几分愧疚之意,愈发想用厚赏弥补:“不管怎么说,你能让朕的病症缓和就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张口说,朕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如果杜郎中想回太医院,只要此时张口,皇上肯定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至少也会赐他一个院判的职位。 杜郎中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却只当做没听懂皇上的言外之意,跪下说道:“草民能再次入宫为皇上诊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草民什么赏赐也不要,只想重回夏家。还望皇上应允。” 皇上一愣,颇有几分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不想回太医院吗?”或者,这只是他的以退为进,想做太医院的最高官职? 杜郎中似是看穿了皇上心中的猜疑,稳稳的答道:“回禀皇上,草民生性孤僻固执不合群,根本不适合在太医院任职。草民离开太医院这几年,一直做走方郎中,为穷苦的病患看病。闲暇的时间就钻研医术研制药物。这样的生活才最适合草民,还望皇上成全。日后若有传召,草民一定会立刻进宫。” 说着,一跪到底。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杜郎中,默然许久才说道:“既然这是你的心愿,朕便成全你。你治好了朕的病,赏赐是不能少的。朕就赏你百金,再命人送你回夏家去。” 杜郎中精神一振,忙磕头谢恩。 ...... 杜郎中的归来,对夏家来说自然是件喜事。 不说别的,单是治好了皇上的病症,就足以让杜郎中扬名京城。如今又得皇上重赏,风风光光的回了夏家。连带着夏家也沾了光。 以萧氏为首,夏家上下所有人都出来相迎。夏云锦虽然心情阴郁,也只能打起精神挤出笑容来。 萧氏的目光和杜郎中微微一触,便迅速的各自移了开去。 送杜郎中回来的是路公公。路公公是宁王的人,对夏家的人自然多了几分客气,笑着拱手道:“咱家奉皇上之命送杜郎中回来,总算是不负使命。现在就得回宫复命,不能多停留。” 萧氏忙笑着应道:“不敢耽误路公公的差事,劳烦路公公这一趟,一点小小心意,路公公千万别嫌弃才好。”赵妈妈奉上早就准备的荷包。 荷包里不知放了什么,沉甸甸的,摸着很舒心。于是,路公公的笑容就更亲切温和了。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 杜郎中被众人围着,颇有几分众星捧月的架势。 杜郎中从压抑的皇宫回到夏家,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只觉得全身轻松舒畅。这大概就是回到家的感觉吧! “真没想到杜郎中竟然是太医,往日有失敬之处,杜郎中可别放在心上。”方全第一个笑道。 杜郎中难得的没有毒舌,笑着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可提的。” 刘德海忍不住问道:“你治好了皇上的病,为什么皇上没把你重新留在太医院,反而让你回来了?” 杜郎中神色淡然:“我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留在太医院,我求了皇上,所以皇上就让我回来了。”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一片赞扬声。就连一向对杜郎中没什么好感的周蓉,也忍不住叹道:“杜郎中竟连太医也不肯做,宁愿回夏家来,真是可敬可叹。” 杜郎中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萧氏含笑说道:“杜郎中此次治好了皇上的病症,又平安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今天晚上让厨房做些好菜,我们一起为杜郎中接风。”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成。杜郎中却之不恭,只得领受了这份好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夏云锦却一直都没说话。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眼神却是心不在焉的。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杜郎中从来不爱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娘子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却问中了夏云锦心里的痛处。她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府里什么事都没有。” 府里没事,也就是说是别的人出事了。 杜郎中想到宫中的传言,立刻就猜到了夏云锦心情不佳的原因:“是为了世子爷失踪的事情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药堂 夏云锦全身一颤,再也笑不出来了,瞬间就有了流泪的冲动。 从昨天知道萧晋出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陷入了这种焦躁难安的情绪中。从安国侯府回来之后,这样的心情丝毫没有缓解。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难耐。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这种等待,大概是世上最煎熬的事情了。 杜郎中见夏云锦这般反应,便知道自己说中了。难得的叹了口气:“我在宫里也听说了此事。娘子也不用太担心。英武郡王已经领兵前往山西去了。一定能很快把世子爷找回来。” 夏云锦又岂能听不出这份安慰里的言不由衷?可这么多人都在担忧的看着自己,她不能再放任自己流露出哀伤难过。只能强自挤出笑容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一定能安然回来。” …… 晚上的接风宴很热闹。 夏家没有男丁,便由方全刘德海等人陪着杜郎中坐了一席。萧氏领着女儿儿媳坐了另一席。中间用一道山水屏风隔开,既避开了男女之嫌又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今天这样的气氛不喝酒显然不行。方全领着两个儿子轮番敬酒,刘德海也频频举杯。杜郎中很快就有了醉意。 方全笑着说道:“杜郎中,皇上赏赐了一百两金子给你。你后半辈子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是衣食无忧了。” 杜郎中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隔日却特地去找夏云锦,将自己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皇上的赏赐,我想用来开一间药堂。我自己坐诊,所有的药材都是平价,不谋半分利。这么一来,那些家境贫寒的病患也就有了看病的地方。娘子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这样的善事,夏云锦当然赞成,立刻说道:“这个主意很好。不过,皇上给你的赏赐就别动用了。你留着养老,或是备不时之需。开药堂的银子由我们夏家来出。” 杜郎中也不推辞,笑着说道:“好,那药堂就以夏氏命名。” 夏云锦一怔,连忙推辞:“这怎么能行。这药堂是你开的,怎么能归到夏家的名下……” “我只会看病治病配药,药堂要长久的经营下去,还是得由夏家出人出力从中操持。当然得挂上夏家的招牌。”杜郎中不由分说的将此事推到了夏云锦的头上:“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便一副“我很忙谁都别来烦我”的样子转身走了。 夏云锦看着杜郎中的身影。心里浮上一阵感动。 开这样的药堂当然是赚不到银子的。可是一旦开起来。就能赚来大把的名声。杜郎中甘愿把名声都送到夏家的头上来。这份心意实在令人感动。 即是要开药堂,要做的事情当然绝不会少。夏云锦立刻喊了方全和刘德海来商议此事。 老于世故的方全和刘德海一听这个主意,顿时拍手道好。此时的商户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银,而是名声。有了好的名声。不仅会有客商挤着抢上门来,夏家的人走到哪儿腰杆子也会挺的直直的。开药堂能赚到的名声,丝毫不弱于造桥铺路。不用花太多银子,就能赚足好名声。这样的好事必须要点头啊! 方全略一思忖便说道:“既然是要开药堂,就要开一个规模大的,排不了京城第一,至少也得是前几。” 刘德海接过了话茬:“药堂的地点也得多考虑。既然是为了救济穷苦的病患,最好就是在那些平民居住的坊里。也免得病人为了治病还要跑远路。” 若是换在平日,夏云锦在点头之后。便会将这些琐事交给他们两个去处理。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说道:“这个药堂就交给我筹办吧,我这些日子正好也没什么事。” 方全正要说什么,刘德海却迅速的冲他使了个眼色。方全几乎立刻就会意过来,也笑着点头。心里却暗暗叹口气。 夏云锦这两天的失魂落魄大家都看在眼底,可众人却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现在有点事情忙碌也是好事。人一忙起来,胡思乱想的时间也就少了。 夏云锦开始积极的筹备起了药堂的事情。为了选一个合适的地点,坐着马车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绕了一圈,终于选定了永安坊。一来永安坊和夏家所在的永平坊离的近,方便杜郎中出诊。二来永安坊居住的以平民居多,附近的几个坊居住的也多是平民。将药堂开在这十分适合。 选定了地址之后,便要寻找合适的铺子。租铺子自然省钱,不过,要想长长久久的将药堂开下去,还是买下一处铺子更好些。思来想去,夏云锦还是买下了一处铺子。然后就是收拾休整,定做药柜,找药商购买药材,聘请掌柜伙计等等。 零零总总的琐事也着实够人忙碌的。在这样的忙碌中,夏云锦阴郁烦闷的心情总算稍有缓解。 一转眼,就是五六天过去了。 夏云锦认真的低头在纸上写着开设药堂所需的各种花费,然后将这些数字相加,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原来开药堂是这么费银子的事情。”夏云锦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原本以为买铺子的花销是最大的,现在才知道真正花费大的绝不是这个,而是购买药材。尤其是那些稀罕珍贵的药材,价格之高令人咋舌。可偏偏又是不能少的。药堂里若是连药材都不齐全,还谈什么配药治病? 杜郎中正好走了进来,接过了话茬:“这是当然。我早就想开药堂了,就是因为花费太大所以一直都没达成心愿。没想到,这个心愿竟然真的有实现的一天。我这下半辈子也算有了着落,以后天天在药堂里坐诊。”顿了顿又问道:“不知这药堂什么时候能正式开业?”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铺子是现成的,药柜我也命人去定做了。至于药材,也谈的差不多了。等收拾妥当找个吉日就能正式开业,最多也就是半个月左右。” 杜郎中听了这些很是高兴,连声说道:“好好好,越快越好。” 看着杜郎中眼中闪出的光芒,夏云锦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很值得。她很少这样敬重佩服一个人,对杜郎中的敬意却是发自内心的。他不求名利,一心钻研医术。宁愿开药堂免费为贫穷的病患诊治,也不愿留在太医院里。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任何人尊敬。 如果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继父,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夏云锦生出了试探的心思,故意笑道:“杜郎中,之前我和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们夏家有这么多丫鬟,总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吧!” 这个话题几乎是杜郎中的罩门,每次只要一提,杜郎中就开始恼羞成怒。这次也不例外,没什么表情的脸浮上了一丝可疑的暗红,然后脸孔板的更紧了:“多谢娘子美意了。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就不去祸害别人了。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我闺女还差不多,我若是娶来做媳妇会遭报应的。” 夏云锦了然的点点头,然后接的分外顺口:“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索性找一个年龄和你差不多正在守寡的,最好是已经有了女儿。你娶媳妇的时候顺便连闺女都有了。”说着,俏皮的问道:“杜郎中,若是我做你的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杜郎中一个不提防,正要点头。然后瞬间会意过来,顿时涨红了脸,霍的站直了身体:“夏娘子,这种话你怎么可以乱说。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你娘的声誉还要不要了?我又成什么人了?” ......反应还真不是一般的激烈! 以杜郎中的性子,如果从没想过此事,此时就该冷冷的斜睨她一眼,然后懒得理她才对。现在反应的这么激烈,恰恰说明了他的心虚和羞恼。 夏云锦挑了挑眉,只用一句话就把杜郎中堵了回去:“你想多了,我刚才的意思是,如果我认你做干爹你肯不肯,和我娘又有什么关系?” 杜郎中:“......” 原来一切都是他误会了,夏云锦根本就没有撮合他和萧氏的意思。这一刻,他心里涌上的竟然不是释然,而是失落。 这个念头刚从一从心底浮起,杜郎中就愈发觉得狼狈了,甚至没勇气直视夏云锦含笑的脸庞。 看着杜郎中精彩的脸色,夏云锦几乎快笑出声来了。强行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追问道:“杜郎中,你肯认我做干女儿吗?” 杜郎中略有些狼狈的应道:“我不过是个郎中,哪里配做你的干爹。” 夏云锦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配不配的,只看你愿不愿意罢了。若真说起来,你曾经是皇上的专属太医,医术高明举世无双,是我不配做你的干女儿才对。”顿了顿又道:“杜郎中,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不妨好好考虑一番,若是愿意的话,我就改口叫你一声干爹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音讯 夏云锦的神色绝不像作伪,语气也异常的诚恳。 杜郎中终于相信她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捉弄自己了,不由得迟疑起来。 这就像是天下忽然掉下来的好事。他无亲无故,平白的多了一个漂亮又贴心的女儿,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他应该迫不及待的点头应下才对。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在迟疑犹豫。 心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能答应她!若是真的做了她的干爹,就和萧氏成了干亲。按着俗礼来说,他和萧氏再无半点可能....... 等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怎么会真的有这样亵渎的想法。 杜郎中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能憋出一个是字,闷了半晌才应道:“我一个人无亲无故自由自在惯了,从没想过要认干女儿的事。娘子这么说太突然了,容我好好想一想。” 夏云锦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倒也没有穷追不舍,笑眯眯的应下了。 杜郎中暗暗松口气,立刻将话题又扯回了开药堂的事情上来:“药堂若是能赶着半个月之后开业最好。” 夏云锦笑着应道:“肯定能赶上。到时候还得弄点声势出来,让人尽快的知道我们夏家药堂。” 正商议着,桃花急急的进来禀报:“娘子,石侍卫来了。” 夏云锦的反应十分迅即,几乎立刻站起身来往外走。 这些天她故意让自己很忙碌,忙的让自己没时间去胡思乱想,逼着自己耐心等待。白天还好些,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无暇多想。可一到晚上,各种阴暗负面的情绪就侵袭而来,几乎让人崩溃。 没有人知道,她这些日子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萧晋的脸孔就会不停的在眼前晃动。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陷入各种噩梦里。可醒来之后,她就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欢欢喜喜的继续忙碌。因为她不能让众人为自己担心。 一天一天的数着,已经过去八天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 幸好,石侍卫来了。他肯定是带着萧晋的消息来了! …… 在见到石侍卫的一刹那,夏云锦激动喜悦的心情瞬间就沉了下来。因为石侍卫的面色沉凝,显然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夏云锦忽然不敢张口问了。到底找到了萧晋没有?如果找到了,找到的是活生生的人还是…… 石侍卫没让她有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匆匆的上前行礼道:“夏娘子,小的特地奉夫人的命令前来给你送个口信。请娘子不用担心,世子爷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夏云锦眼睛一亮,激动的追问:“真的吗?真的找到他了吗?他现在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石侍卫挤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容:“也不算是找到。是世子爷领着亲兵们下了山。正好和前往寻找他的人遇上了。夫人刚收到这个消息。并命小的过来给禀报一声。免得娘子担心。” 只说这个好消息,至于萧晋受伤与否却只字不提。 夏云锦先是一阵狂喜,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来,心里一沉:“萧晋是不是受伤了?” 石侍卫本想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却听夏云锦皱眉说道:“不要说那些好听的来哄我。他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去侯府问夫人,或者直接去王府问王妃。她们总不会骗我。” 石侍卫无奈之余,只得老实的说了实话:“世子爷确实受了点轻伤。不宜赶路,此时正在山西那边养伤,等伤势好一些就能回京城了。” 在听到萧晋受伤的那一刻,夏云锦的脸色顿时白了,身体颤了一颤。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你就别骗我了。如果真的只是受些轻伤。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留在山西。肯定是伤的比较重不能挪动,所以才得留在山西养伤吧!” 见瞒不过去了,石侍卫苦笑一声叹道:“我本来不想说,免得娘子担心。既然娘子都猜到了,小的也就不瞒着你了。世子爷身上受了几处刀伤。其他几处轻一些没什么大碍,有一处却在胸口,比较严重些……” 话还没说完,夏云锦的眼眶就红了。 石侍卫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却打起精神笑道:“不过,这些都是外伤,没有性命之忧。只要休养上一阵子很快就会好了。这一次真正倒霉的,是那伙引世子爷上山试图刺杀世子爷的凶徒。那伙凶徒约莫百人,个个武艺高强,以一敌十都没问题。幸好世子爷早有防备,在山上早有埋伏。将那伙凶徒当场就杀了大半,世子爷的亲兵也损失了不少人。后来有几个身手极好的逃到了山上,世子爷领着剩余的人去了山上追捕。在山上兜兜转转近十天,总算是抓到了那几个人。为了留活口,世子爷动手时多了些顾忌,所以才会受些伤。估计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回京城,应该能赶回来过年。” 顿了顿又道:“那几个活口,已经被英武郡王带回京城了。现在就在回京的路上。只要严刑拷问,幕后凶手自然无所遁形。” 夏云锦此时无暇为萧晋受伤一事难过,因为她的心神都被这个消息吸引了过去:“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了?”也不知道李歆和康王有没有知道此事。 石侍卫虽然是萧晋的心腹亲兵,对李歆和康王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闻言一愣:“娘子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些事都在战报上写的明明白白,京城的大小官员此时应该都知道了。” 糟了!李歆和康王若是知道有这几个活口在,岂能放过他们几个。说不定在半途上就会动手,来个死无对证什么的。萧晋冒着危险拼着受伤也要抓来的活口,要是连京城都到不了,可就太亏了…… 夏云锦略一思忖,便打定了主意要去宁王府一趟。不过,在石侍卫面前却只字不提:“多谢你特地来给我送信。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写一封信,你能替我送到萧晋的手里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叫柿子爷而是直呼其名。奇怪的是,石侍卫竟然也听的十分习惯,没什么不顺耳的地方:“当然可以。世子爷若是接到娘子的信,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伤势也能好的快一些。” …… 夏云锦给萧晋写过四封信,加上这一封,正好是第五封信。 每一次萧晋的来信都写的密密实实的,恨不得将所有的琐事都写在里面。夏云锦却正好相反,最多就写上几句而已。而且,从不肯写什么甜言蜜语。连一句最简单的“我想你”都没写过。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可笑了!为了少女可笑的自尊心,迟迟不肯正面回应他的感情。幸好他这次只是受伤性命却无碍。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她后悔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她要坦然诚实的敞开心扉,真正的接纳一个身影的进驻。 “萧晋,自从知道你失踪之后,我这些天一直茶饭不思,已经好多天没睡过安稳觉了。现在终于知道你的消息了。听到你受伤,我的心里很难过。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快点回京城来,我等着你。” 写完这些,夏云锦怔忪了片刻,又低头添上了一句。 萧晋,我很想你! 如果萧晋没有离开,如果萧晋没有失踪,如果萧晋没有受伤,她大概要在很久之后才会明白自己的这份感情。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催化剂,让她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的心意。 只要萧晋安然归来,她再也不会闪躲逃避这份感情。 …… 康王府里。 康王看完了战报之后,面色阴沉难看极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守在书房外的是康王的心腹亲兵,没有康王的应允,绝对没有人敢在此刻进来打扰。 在这样的安静中,康王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越来越粗重的心跳声呼吸声。怒意和懊恼交织在一起,在胸膛里跌宕不休。 都是李歆出的馊主意,让他出动一百个死士去暗杀萧晋,还说什么只要安排妥当,必定能一击就中。前些日子萧晋失踪的消息传来,他还暗中高兴得意了许久。谁能想到,竟然峰回路转冒了这么一出。万一那几个人真的供出了幕后主使,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越想越是恼火,忽的用力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笔墨纸砚书本散落了一地,还是不解气,又用力踹了一下书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站在门外的亲兵侍卫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进来问个究竟的。 康王平日里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可像今天这样怒火中烧大发雷霆的也着实少见。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使得康王发了这么大的火。为了避免被迁怒,他们还是离的远一点为妙。 又过了片刻,康王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冷冷的说道:“让人备马车,我现在要进宫。” 第二百二十三章设局(一) 宁王也正在书房里看着战报。 看到萧晋受伤的那一刻,宁王皱起了眉头。待看到抓到了活口那一段,立刻又振奋起来。太好了!只要有活口,就能拷问出幕后主使。到时候看康王要怎么在父皇面前撇清自己。 “启禀王爷,王妃求见。”守在门外的侍卫扬声禀报。 宁王应道:“请王妃进来吧!” 宁王妃进来之后,脸上却没多少欢容,红红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刚哭过一场。宁王当然很清楚她为什么心情这般低落,温和的安抚了几句:“六郎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受了点伤。这已经天大的幸事了。而且,他还抓住了活口。只要等这几个人被押解回京城,就会被关进刑部大牢严刑拷问。问出幕后主使,这次李歆和康王就都跑不了了。” 宁王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王爷宽慰。我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受伤总比丢了性命要好的多,至少还能安然回来。今天晚上,她总算能安心的睡一觉了。 还没等说上几句话,门外又响起了禀报的声音:“启禀王爷王妃,夏娘子递了名帖求见王妃。” 宁王妃不假思索的应道:“快些请夏娘子进府。” “请夏娘子立刻进府。”宁王几乎同时说出了口。待话出口了,不免有些讪讪。 宁王妃却只当作没听见一般,正色说道:“殿下,夏娘子这么急着来求见,肯定是为了打听六郎的近况。妾身先告退。” 看宁王妃说话的架势,显然没打算让宁王一起去见夏云锦。 宁王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无话可说。夏云锦指名道姓要求见的是王妃,他巴巴的去露面本来就不太妥当。宁王妃又不肯睁一眼闭一眼,他总不能硬是跟着去吧! …… 夏云锦见了宁王妃正要行礼,就被宁王妃含笑阻止了:“夏娘子不必多礼。你是为了六郎的事情特地来王府的吧!有什么话但问无妨,我一定据实相告。” 夏云锦感激的看了宁王妃一眼:“多谢王妃。他受伤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今天特地前来,是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提醒王妃。” 说着,便低声将自己的担忧娓娓道来:“我听石侍卫说,郡王已经将那几个凶徒押解回京城,此时正在回京的途中。李歆和康王此时也该收到这个消息了,若是他们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肯定会趁着此时动手。那几个人一死,可就死无对证了。”萧晋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抓住了那几个凶徒,绝不能功亏一篑。 宁王妃神色微微一变。她之前只顾着为萧晋受伤的消息伤心,压根就没想到这些。夏云锦说的对,一定要及早有防备才行。 “谢谢你特意提醒,我这就去和殿下商议此事。”时间要紧,也顾不上说什么客套话。宁王妃匆匆的说了一句,便站了起来。 夏云锦知机的告辞。 她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着李歆和康王焦头烂额,等着萧晋养好了伤势安然归来。 夏云锦走后,宁王妃一刻也没耽搁,立刻去见宁王。然后将夏云锦的顾虑担忧说了出来。 宁王听了宁王妃这番话之后,面色也是微微一变。略一思忖便果断的说道:“此事确实不能等闲视之。我这就进宫见父皇,绝不能让那几个人出事。” …… 康王进宫面见皇上,紧接着宁王也进了宫。至于两人各自对皇上说了什么,却无人知晓。隔了两天,皇上命人出城迎接神机营的将士。并且当时就将那几个囚徒押解到了刑部大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严刑拷问,那几个人就都死了,死于一种极厉害的毒药,据说是几个呼吸间就七窍流血没了性命。 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当时押解犯人的将士和刑部大牢里曾经接触过犯人的全都被关了起来拷问,却一无所获。 再之后,朝野间便开始有传闻悄悄流传开来。据说行刺萧晋的那一百个死士都是康王府的人,这次也是康王在杀人灭口。虽然没什么凭证,可这样的流言对康王无疑是十分不利的。 康王听闻之后先是怒火冲天,然后便进了宫,跪在皇上面前哀哀哭泣辩解:“……萧晋是神机营副统领,奉了父皇之命去山西剿匪。儿臣和他从无私怨,怎么可能让人去行刺他。那几个被押解到京城的江湖匪徒,在刑部大牢里中毒身亡。儿臣更是半点都不知情。也不知道是谁嫉恨儿臣,竟然传播这些不利于儿臣的谣言。还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皇上没有安慰康王,只是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些无凭无据的传言,没什么可惊慌的。朕相信自己的儿子,绝不是这种目光短浅心狠手辣的人。” 这番话看似温和,却让康王遍体生寒。因为他很清楚皇上的脾气,越是对一个人起了疑心,就越是表现的不介意。若是此时狠骂他一顿,反而没什么大碍了。现在这样的表现,正是对他生出了怀疑。 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听李歆的话,不该急着动手。反而落了痕迹着了下乘。 就在康王懊恼之际,皇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些日子传言不堪,朕虽是天子,也管不了所有人的嘴怎么说话。你这些日子就别出来走动了,在府里读书修身养性,等传言过了再进宫走动。” 这么说,也就相当于变相的软禁了。若是真的被禁足在府里,这个行刺朝廷重臣毒杀证人的罪名可就甩也甩不脱了。 康王一惊,抬头说道:“父皇,儿臣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父皇要惩罚儿臣?难道父皇真的相信那些荒谬无稽的传言吗?” 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儿臣自问清清白白,问心无愧。还请父皇明鉴。”说着,一跪到底。 皇上看着跪在面前涕泪横流的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缩在袖中的左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一封信。 这封信在几天前就被悄悄的送到了他的手里。康王宁王俱都被蒙在鼓里。也正是这封信,让他看清了长子的阴厉狠辣。 他有七个儿子,最疼爱的当然是宁王,可最器重的却是康王。一直迟迟没立太子,就是因为犹豫不决,想多观察几年再做决定。可惜事情有利有弊,正因为这样,宁王和康王的矛盾愈发激烈,现在竟然已经演变到在暗中下毒手的地步。 萧晋是宁王的小舅子,是安国侯府世子,也是神机营的副统领。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不容有失。康王却为了一己之私就命人暗中对萧晋动手,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勋贵里传开来,皇室的颜面和尊严就荡然无存了。更蠢的一步棋,莫过于动手暗杀那几个死士。无疑于向众人宣告确实是有人暗中加害萧晋。 他虽然贵为天子,也必须要给安国侯府一个交代。不然岂不是寒了所有勋贵和臣子们的心? 短短片刻里,皇上思潮起伏不定,脸色忽明忽暗,却什么也没说。 正哭的伤心的康王没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可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却越来越浓了。若是换在平时,父皇早就该安慰几句命他起身了。可这一回却一直没有动静。难道,父皇真的对自己起疑心了? 不,不可能! 那一百个死士都是暗中招揽的,从不在人前露面。绝不可能被人认出来。刑部里的毒杀行动也十分利落干净,绝不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父皇就算暗中生了疑心,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主谋。以父皇的性子,只要没看到证据,就不会惩罚他才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皇上终于缓缓张口道:“事情的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若你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让人平白的冤枉你。好了,朕乏了,你退下吧!记着,回府之后在府里好好待着,趁着这段时间也沉下心来想一想,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妥。为什么这些流言说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你。” 康王听的全身冰凉,一颗心如置冰窖。到了这一刻,若是他还没会意过来是怎么回事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父皇确实已经疑心到了他的身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布局对付宁王一党,却不料有人暗中在设局对付他。 杀了那几个人不算什么,对萧晋动了杀机才是最令父皇忌惮的事情。可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只有他和李歆两个人知道而已。父皇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会是李歆暗中出卖了自己?可是,这么做对李歆根本毫无好处。李歆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可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 刹那间,各种念头从在心头翻腾不休。可康王连半点都不敢流露出来,恭敬的应了声是,一肚子窝火的退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设局(二) 流言只传了不到三日,康王就被皇上软禁在了府里。只要是眼睛亮堂一些的,都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康王暗中派人行刺萧晋一事原本还只是个传言,现在看来,十有*是真的了。 傅氏知道此事之后,愤怒之极,立刻命家将去边关给安国侯送信。萧家是开朝元勋,为武氏天下立过汗马功劳。如今一个皇子竟然派人刺杀萧家独子,简直令人心寒。萧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这事必须得讨要个说法。 …… 宁王私下设宴,特地喊了武濬来喝酒。有了几分酒意之后,便吩咐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显然是有话要私下问武濬。 “阿濬,你这次去山西见到六郎了吧!”宁王打破了沉默:“他的伤势重不重?” 武濬如实应道:“他确实受了伤,不过,伤势并不像战报上说的那么严重。就是赶路也没太大问题。” 宁王愣了一愣,下意识的追问:“既然不算严重,为什么要在战报上夸大其词?” 武濬眸光一闪,漫不经心的笑道:“如果不那么做,康王怎么肯上钩?” 宁王一惊,霍然看向武濬:“你说什么?” 萧晋到底在暗中做了些什么? 武濬笑了笑,为宁王斟了一杯酒:“你别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去山西之前,其实我比你还要着急。可到了那儿之后才知道,萧六郎根本就没失踪,只受了点不痛不痒的皮外伤,安然的躺在府衙里养伤。悠闲自在的很……” 武濬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看见萧晋这副模样时的蠢相,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萧六郎,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谎报军情可是重罪,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万一日后皇上知道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萧晋扯了扯唇角,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道理。你来的正好,有了你做帮手。保准康王上钩。” 原来,萧晋早就有所防备。一直命人暗中查探是否有人暗中潜入山西或是跟踪自己。待知道有百人左右分批暗中潜入之后。便佯装不知来了个将计就计。率领几百亲兵上山,将那些埋伏在山上的刺客杀的干干净净。还有几个受了重伤的,没来得及抓活口就吞了毒药自尽身亡。根本就没抓到活口。 那几个被送到京城的刺客,其实是从山西刑部大牢里提出来的死囚。用来迷惑康王而已。 宁王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插嘴道:“也就是说,如果康王按捺住不动手的话,刺杀一事无凭无据。根本扯不到康王的头上?” 武濬笑着点点头:“是,只要康王不对那几个死囚下毒手,也就只能到此作罢。所以,六郎做戏一定要做的十分逼真。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失踪然后又受了重伤。我也是郑重其事的押解了囚犯进京。幸好康王上了钩,竟真的动了手。现在证据确凿,他是想赖也赖不掉了。皇上将他软禁在府里,没有将此事拆穿,已经是顾念了情分。” 说着。又笑着一拍大腿:“这次,康王可是实实在在的栽了个大跟头。只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六郎坑了一回。” 宁王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下意识的将酒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悲剧的被酒呛到了。辛辣的滋味呛得他眼泪鼻涕几乎都流了出来。可他却非但没恼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武濬也咧嘴笑了。 刺杀勋贵武将,这种事情若是真的传开来。可就成了大周朝的丑闻。皇上心里不知会有多恼怒,偏偏又不能将此事宣扬开来。只能将康王软禁起来以示惩罚。 康王这一软禁,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圣眷。 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勋贵大臣们,都是揣摩圣意的高手。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改知道皇上的心意如何了。太子之位,康王是注定无缘了。 宁王想到这些,心里异常的畅快。原本和萧晋的那点心结,此时早已被扔到了一边。比起太子之位,一点儿女私情又能算什么。 等等,萧晋这么做,就不怕惹怒了皇上吗?不管怎么说,他欺君是铁打的事实。皇上要是知道了,不发怒才是怪事。 宁王将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武濬笑道:“他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早有防备。你还不知道吧!我刚从山西出发,他就秘密派人送信进了宫。在信上坦然将自己欺君一事禀报了皇上,而且,他还将自己苦心设的局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皇上。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相信了康王是幕后的主谋?” 宁王听的目瞪口呆。这个萧晋,平日里一副任性鲁莽的样子,什么时候竟也学会设局坑人了?尤其是派人给皇上送信这一招,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如果康王没上钩,皇上看在他坦诚的份上,也不会过分的怪罪他。一旦囚犯出了意外,皇上也会认定是康王动的手。最厉害的不是这一计策本身,而是对人心的把握。 以康王的性子,一旦知道自己派出的刺客被抓了活口,不着急灭口才是怪事。而皇上,在看了信之后肯定对康王生出了疑心。囚犯在被拷问之前果然死了。这么一来,不再需要任何证据,皇上也会相信康王就是幕后主谋。 这一局,设的实在太巧太妙了! “我前两天已经派人去给他送信了。这一局已经是我们赢了,他只要装模作样的在山西多待几天‘静心养伤’,很快就能回京城了。”武濬笑道:“堂兄大可以安心等着,我猜不出两个月,皇上就该下旨封你为太子了。” 康王做出了这样的事,已经失去了做储君的资格。一众皇子里,还有谁是宁王的对手? 宁王的眼睛熠熠闪亮,心情大好,亲自为武濬斟酒,一口满饮。 …… 此时的康王府里,却是阴云密布气氛沉凝。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走路轻手轻脚的,唯恐惹来主子的注意。 平日里宾客盈门的康王府,这两天却异常沉寂。白天几乎用门口罗雀来形容。到了夜晚才有人悄悄从康王府的后门进出。 皇上没有说任何理由,无端端的就让康王禁足。这当然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但凡是机灵一点的,此时都会谨慎的离康王府远一点。那些趁着夜晚悄悄到康王府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康王党羽。他们趁着夜晚来,自然是不想被人察觉。不过,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什么好的对策来。 皇命难为,康王如今陷入劣势。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康王府里。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异动,只怕会更惹来皇上的不快。 康王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心里别提多憋屈多懊恼多郁闷了。这几天除了见几个下属之外,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自己。 按着常理推断,在暗中要对付自己的那个人应该是宁王。可是,宁王怎么可能知道此事是自己命人动的手?这件事,明明就只有自己和李歆两个人知道…… 如果不是可恶的该死的禁足令,他一定要亲自去找李歆问个清楚!康王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眼神阴鸷的瞪着前方,仿佛李歆就站在眼前。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了几下。康王不耐的说道:“谁?” 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殿下,是我。” 竟然是李歆来了! 康王霍然站起身来,大步去开了门。冷笑着说道:“亏你还有脸再来见我。” 面对康王的怒火和质疑,李歆却十分冷静,淡淡的说道:“殿下可否容我先进书房再说话?” 康王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李歆进来之后,小心翼翼的将书房的门关好。然后才叹道:“当日我就劝过殿下不要对那几个囚犯动手。殿下却不肯听我的,硬是要杀人灭口。现在皇上起了疑心,将殿下软禁在府里。殿下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免得皇上心里更不快……” “李歆,”康王忽的打断了李歆,目光锐利深沉:“当日命人去暗中刺杀萧晋的事,是你向我提议的。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为什么父皇会对我起疑心?” 李歆似是早料到康王会对自己起疑心,并不慌乱,一脸肃穆的说道:“我可以向殿下起誓,我从没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如果我有半字虚假,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最重信诺,李歆发这样的毒誓,总算让康王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不过,他的疑心并未尽去,阴沉着脸说道:“你一向聪明过人。不妨替本王好好分析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父皇连调查都没调查,就直接定了我的罪。” 李歆很了解康王的脾气,知道康王心里还有疑虑,正色应道:“殿下,我们这次是中了萧晋的圈套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等待 什么?怎么可能是萧晋? 康王一惊,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是萧晋?他不是失踪了好多天还受了重伤吗?而且,押送犯人进京的是武濬,根本不是他……” “失踪可以是装的,受伤也可能是假的。”李歆沉声道:“目的就是为了麻痹我们。那几个被押解进京的犯人说不定都是假的。当时派去山西刺杀萧晋的都是死士。只要任务失败,就会立刻吞毒自尽。怎么可能被萧晋抓到活口。这一切分明都是萧晋设下的圈套,为了引诱殿下上钩。殿下这一出手,就中了他的奸计。” 李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殿下想想看,为什么皇上连问都没问清楚就将你禁足?分明就是认定了这些事都是你做的。为什么皇上会这般肯定,理由只有一个。萧晋已经暗中将设好的这一局禀报给皇上知晓。就等着殿下出手。” 李歆果然思绪缜密心计过人,只凭着结果就将萧晋的计谋猜了个*不离十。 康王半晌才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李歆说的有道理。不知不觉中,对李歆的疑虑消褪了大半:“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是萧晋暗中搞的鬼?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会派人去刺杀他还提前有了防备?”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李歆面不改色的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他从被派到山西剿匪一事时开始,就已经有了防备。” 话说的镇定,其实李歆心里别提多懊恼了。说起来,都是他太过轻敌了。当时真不该去送萧晋,还明里暗里的威胁了几句。萧晋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有了防备,并且设下了圈套等着康王…… 萧晋以英勇善战见长,什么时候竟也会设局坑人了? 而且。这一次康王被坑的很惨。失了圣心是明摆着的事情,费劲心思和精力笼络来的党羽,除了几个特别忠心的。其余的大多生出了退缩之意。此消彼长,经此一事。康王立储的呼声也会大大减退,宁王的呼声会越来越高…… 康王也同样清楚这一点,面色愈发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萧晋,我日后绝不会放过他。” 李歆略一皱眉:“殿下千万别冲动。这次的事情已经惹怒了皇上,如果再暗中动手被皇上察觉的话,可就彻底失了圣心了。殿下现在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等着皇上这口气消了,自然就会解了你的禁足。” “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康王面容扭曲,眼神阴狠,浑身都散发着戾气。 李歆唯恐他冲动之下做出冒失的举动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这次吃亏是吃定了。说不定皇上很快就会册立宁王为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做出冒失莽撞的事情来。先耐下性子,日后再徐徐图之……” 康王冷哼一声,打断了李歆:“行了,不用你啰啰嗦嗦说个不停了。这点轻重我还不知道吗?我说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是说现在就去找萧晋算账。” 至少也得等风头过了再说。萧晋伤好了总要回京城,到时候…...哼! 康王眼中闪过寒意。 李歆见康王终于冷静下来,悄然松了口气。康王做不成太子,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是件好事。只要稍加挑唆。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自然就会和宁王争斗不休。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 康王被软禁的事情不算什么秘密,很快就传到了夏云锦的耳中。 夏云锦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恶人有恶报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方全听说了此事之后,一脸激动亢奋的来了:“娘子,我要告诉你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听说康王已经被皇上禁足了。外面现在悄悄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康王暗中派人刺杀世子爷,已经被皇上知道了……” 夏云锦笑着接过了话茬:“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康王是夏家的仇敌,现在落难遭了殃,方全高兴的近乎失态也是难免的。 话音刚落,刘德海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娘子,有件喜事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康王被勒令禁足了!” 夏云锦和方全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自从知道康王是夏家仇敌的那一刻开始,夏云锦的心里就被压的沉甸甸的。报仇雪恨这几个字说来轻松,想付诸行动却太难了。方全和刘德海嘴上不说,心里无疑也是压力极重的。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连萧氏都完全不知情。这么一来,分担在各人心头的压力就更大了。 康王倒霉,对他们来说就是值得庆贺的好消息。所以,这一刻他们的心情都是十分愉快的。 方全笑着问道:“世子爷养好了伤就会回京城了,到时候也该开始操办亲事了吧!” “是啊,到时候孝期也就差不多过了。定了亲之后,还得准备嫁妆。最早也得到明年四五月才能成亲。”刘德海也笑着张口附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十分热烈。 夏云锦的脸一阵阵发烫,故作镇定的应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了,你们都想多了。” 方全和刘德海俱都会心的笑了起来。前些日子世子爷下落不明,娘子的失魂落魄可是骗不了人的。连安国侯府都去过了,不嫁给世子爷还打算嫁给谁? 不过,女儿家脸皮薄,总是不好意思承认的。他们心里有数就好,就不用多这个嘴了。 心刘德海率先扯开了话题:“药堂筹备的差不多了,选个好日子就能开业了。到时候是不是要请些宾客摆几桌酒席热闹一下?”开业的时候越热闹,药堂的名声散播的越快。 夏云锦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之前根本就没心情考虑这些,现在就不一样了。萧晋没有性命之忧,康王被关皇上勒令禁足,每一桩都是好消息。夏云锦也有兴致操办此事了,索性命人将杜郎中也请了过来一起商议。 杜郎中对药堂的事情很上心,听说开业要隆重热闹些,立刻点头赞成。 交好的商户自然是要请的,宁王府安国侯府还有郡王府那边的帖子也得早些送过去。免得再像上次那样不请自来,到时候贵客多了不好安排。至于宴席,就定在药堂隔壁的酒楼里最好。再请一个杂耍班子来,这样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来看热闹,尽快让药堂的名声传出去。 商定好了细节之后,众人便各自分头忙碌起来。刘德海去定酒席方全去请杂耍班子,杜郎中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赶制药丸。 按理来说,请帖最好是由夏云锦这个当家人亲自写才最能表现出诚意。可夏云锦实在没勇气动笔,便将这个苦差事丢给了四娘五娘。她们两个的字比自己可要强多了。 四娘和五娘接到了这么要紧的差事,心里也都十分欢喜,做起事来非常起劲。短短一天之内,就写出了厚厚一摞的请帖。 夏云锦狠狠的夸了两人一番,然后便命人将请帖分别送了出去。 很快,药堂开业的那一天就到了。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夏家药堂的牌匾稳稳的挂了上去。 一向足不出户的萧氏今天也特地露了面,再加上周蓉和四娘五娘等人,除了莲香不便出行留在府里,夏家所有的主子都来了。方全领着方大郎方二郎四处招呼前来道贺的客人,刘德海也没闲着,忙的脚底生风。 杜郎中还是那副平平无奇的相貌,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背着木药箱,半点都不起眼。不过,谁也不敢小觑他。他入宫为皇上治病的事情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今天来贺礼的客人里,有大半都是冲着他来的。 医术精妙无双,研制出了治疗痨病的药丸,不肯留在宫里做太医,宁愿开药堂免费为百姓治病。这样的郎中想不出名都不可能。有很多没接到请帖的商户慕名而来,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将药堂里外挤的满满的。还有不少病患来了。 杜郎中压根没耐心和人寒暄客套,见了有病患来求诊,立刻就去给病患看诊去了。等着看诊的病患排成了长长的一排。从药堂一直排到了门外,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药堂的掌柜忙着招呼病患,伙计利索的抓药,虽然忙碌却依然有序。 …… 夏家药堂算是一炮而响,立刻就闯出了名头来。 杜郎中免费坐诊已经足以吸引到源源不断的病患了,更何况药堂里的药材比其他药铺的至少低了三成的价格。病患宁愿跑远路也要到夏家药堂来。 夏家在药堂上赚不到什么银子,却赚足了名声。谁提起夏家都要竖起大拇指夸赞几句。 杜郎中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半点也没觉得辛苦。这样的日子才过的充实而有意义。 一个月之后,夏云锦收到了萧晋的来信。他终于要回京城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归来 神机营的大军早就随武濬回了京城,萧晋则一直留在山西养伤。因为伤势渐好,终于勉强能赶路回京城了。 有伤在身,当然不能骑马,只能坐马车回京。一路都是官道,马车慢悠悠的从山西出发。。几百个健壮的亲兵前后簇拥着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往前挪。按着这个速度,至少也得十天左右才能到京城。 萧晋坐在马车里,一脸的不耐,催促着驾车的亲兵将马车赶的快一点。 驾车的亲兵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边回头说道:“世子爷,你受了‘重伤’还没痊愈,用这样的速度赶路已经够快了。要是再快,就会惹得别人起疑心了。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天,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还是再忍一忍吧!” 萧晋烦躁的踹了一下车厢,发出一声巨响。亲兵们一个个目不斜视,只当没听到。 萧晋确实是受了些伤,胸膛上大概有三四寸长的伤口。这点小伤只要稍微包扎一下敷一些金疮药就没大碍了。为了装模作样的迷惑康王等人,萧晋将这点伤势夸大了十倍不止。为了逼真,甚至连家人和皇上也瞒了过去。万一康王没上当,皇上看在他“受重伤”的份上,想必也不好意思过分的重罚他吧! 可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萧晋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自己的馊主意。天天待在府衙里装模作样的养伤,简直是一大煎熬。尤其是收到夏云锦柔情蜜意的来信时,他恨不得立刻骑着快马连夜赶回京城去。 他刚一动这个心思,身边的亲兵就急了,一个个轮番劝说他多忍耐些日子。一旦他赶回京城,欺君的罪名绝对逃不了。怎么着也得养些日子再动身。就这样,他硬是多忍了一个月。明明想她想的抓心挠肺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她,还得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回京城。 自作孽,不可活啊! 萧晋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几封信。信封上还特意标了序号,一共有七封信。那几封信早就被翻看了无数次。熟的可以倒背如流都没问题。可他还是百看不厌。尤其是第五封信。每次看到最后一句话,他就会心花怒放浑身飘飘然。 萧晋,我想你! 萧晋盯着信纸上的几个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夏云锦,别心急,再熬两天,我就回来了! ...... 萧晋从山西启程的时候,就命人送信回了京城。傅氏眼巴巴的数着日子盼着萧晋回来,宁王妃和世子妃天天打发人到安国侯府问讯。等了近十天,萧晋终于真的回来了。 马车刚一停下,傅氏等人便围拢了上来。 萧晋刚一下马车,就被众人围住了。今天特地来为他接风的可不止母亲姐妹,还有二房三房的所有人,再加上平日里交好的武濬等人,将安国侯府门前的空地都挤的满满的。就连武秀儿和傅文怡也都来了。唯独少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少女身影。 萧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的看了一眼,将心里的失望按捺了下去。两人现在还没名没分的,她怎么可能到安国侯府来...... 傅氏刚一看到萧晋,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伤势未愈,萧晋特地将身上缠了不少的绷带。尤其是胸膛处的“伤”,更是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和木乃伊的效果差不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面色太红润了,半点不像一个受过重伤的人。 傅氏只顾着哭,压根就没看出这点异样来。站在一旁的武濬和宁王却都心中有数,对视一眼,眼中俱都闪过一丝笑意。 宁王妃也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母亲,六郎已经安然回来了,我们该高兴才是。”话是这么说,泪水早就涌出了眼角。 世子妃勉强维持着没有失态,至于萧如月,早就拉着萧晋的另一只胳膊哭了起来。 萧晋几乎快被一堆女人的眼泪给淹没了,无奈的哄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哭了。我这不是全手全脚好好的回来了吗?都别哭了,有话进去慢慢再说。” 好说歹说,总算将母亲和两个姐姐妹妹都哄的不哭了。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进了府。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在众人善意的关切盘问下度过。萧晋不断的重复着自己在山西的经历,说到后来嗓子都哑了。当然了,有些该隐瞒的事情是绝不会说的。尤其是暗中设局坑康王的那一段,还有暗中给皇上送信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当天晚上自然有接风宴。萧晋明明身强体壮打死一头牛都没问题,却不能出去参加酒宴。因为母亲傅氏发了话,让他在屋子里好好的休养,等伤彻底好了才可以出房门。 武濬冲萧晋眨了眨眼,就不厚道的去喝酒了。 宁王妃特意留了下来陪着萧晋,她细心的将这些日子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一的说给萧晋听:“......康王一直被软禁在府里,他在暗中命人刺杀你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勋贵们都十分愤慨,如果不是碍着皇家的颜面,大概早就联名上书了。现在根本没人敢登门去探望康王,就连他的党羽也都老实了不少。这些日子,父皇对殿下倒是十分器重,已经开始命他协理朝事了......” 让一个皇子协理朝事,无疑是个十分明显的讯号。不少文臣武将已经开始奏请立太子了。宁王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性情敦厚温和,极有储君风范。被立为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至于康王,在皇上怒意未消之前,看来是会一直在康王府里待着了。 萧晋听着这些好消息,眸光闪烁,唇角扬了起来。 前世的时候,康王和宁王一直为了太子之位争斗不休。宁王也曾经做过太子,可惜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就被废了太子之位。这一世,宁王的路一定会平坦顺利的多。野心勃勃的康王,还有康王背后的李歆,注定要以黯然收场。 “大姐,”宁王妃迟迟没提起夏云锦,萧晋有些按捺不住了,主动问道:“夏娘子这些日子还好吧!” 宁王妃轻叹一声说道:“你先是失踪,后来又受了重伤,谁都为你担心。夏娘子当时还特地跑到侯府和王府找过我两回。” 说着,将当时的情形仔细的说了一遍。 萧晋听了,既高兴又十分心疼。那种想立刻见到她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了。在山西的时候离的太远实在没办法,现在既然回京城了,他要是能忍得住才是怪事。 决定了,今晚就去找她! ..... 他现在已经回到安国侯府了吧! 同样的夜晚,夏云锦的心情也是欢喜又复杂的。高兴的是萧晋终于安然无恙的回京城了,可惜自己不能去安国侯府看他一眼。哪怕再想见他,也得死死的按捺下来。 可恶的封建礼教!该死的男女授受不亲! 可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就得遵循这个社会的俗礼和规矩。如果她今天不管不顾的去了安国侯府,不说别人的反应了,萧氏绝对是第一个反对的。 想到萧氏,夏云锦不由得苦恼的叹口气。自从那一次去过了安国侯府之后,萧氏对萧晋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绝口不提萧晋这个人,有时候夏云锦无意中说到萧晋了,她也会立刻表明态度:安国侯府这样的门第夏家高攀不起,还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才好。 萧氏在顾虑什么,夏云锦心里自然清楚。康王虽然被软禁落了下风,可毕竟还是堂堂的皇子身份。日后和宁王的争斗绝不会少。萧晋身为宁王一党的中坚力量,根本逃不开这个权利斗争的漩涡。萧氏只希望女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绝不希望被牵连到这样动辄有生命危险的斗争中去。 面对萧氏的一片爱女之心,夏云锦根本什么都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既不能说出康王是夏半山父子意外身为的幕后凶手,也不能告诉萧氏上辈子的夏云锦就是被李歆算计害死的。就算没有萧晋,这个漩涡她也注定躲不开。 更何况,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就算没有这些外力的因素,她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份感情...... “娘子,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沐浴休息了。”荷花笑着走了进来说道。 夏云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此时已是寒冬,天气很冷。在燃着炭盆的暖房里泡个热水澡,当然是件十分舒服愉快的事情。洗完澡擦干了头发,换上干净柔软的中衣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却迟迟没有睡意。目光不自觉的看着窗外,心里莫名的浮起一丝渴盼。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夏云锦立刻就自嘲的笑了。 这么冷的天,萧晋怎么可能半夜来找她?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势还没痊愈,又是一路旅途劳顿,需要的是静心养伤。绝不可能在深更半夜翻夏家的墙院...... 窗棂忽的响了一下。 夏云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一个模糊的黑影在窗纱后若隐若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久别 有鬼啊! 夏云锦一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差点就叫出声来。 不管是谁,在深更半夜忽然看到这么一个黑影,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大概第一个反应都会以为是见了鬼。好在夏云锦反应的快,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呼喊咽了回去。屏住了呼吸,凝神看了过去。 那个黑影轻轻的推开窗户,然后十分利索的闪身跳了进来,落地无声。再然后,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床边来。 今晚的月光清冷莹亮,即使是逆着月光,也能看清那张熟悉的俊脸轮廓。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亮光。 真的是他来了! 夏云锦的心中涌起浓烈的化不开的甜意,不假思索的坐直了身子:“你不好好歇着养伤,怎么跑来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狠狠的搂进了怀里。灼热的唇用力的压了过来。夏云锦没有推拒,反而伸出胳膊搂紧了他的脖子,热切的回应他。 长久的分别和思念,都被倾注在这一刻的唇舌交缠里。他吻的热烈急切,几乎要将她拆解吞进腹中。夏云锦只觉得头脑晕眩,沉溺在这样的亲密中。黑暗中只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血液在全身急速的涌动,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更亲近一些。 萧晋低喘一声,忽的将她压到在床上。大手覆上了她柔软的胸,隔着薄薄的中衣肆意的揉捏。另一只不安分的手则放在了她的腰上,蠢蠢欲动的想往下摸索。 沉浸在热吻中的夏云锦顿时清醒了过来,飞快的抓住他的两只手,脸颊火辣辣的,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因为涌动的情潮:“萧晋,别胡闹。” 她的声音有些急促。透出了几分绵软无力。眼眸水汪汪的,脸颊更是一片潮红。明明是拒绝,却更像是邀请。 萧晋几乎无法克制继续的冲动。好在头脑里总算还有一丝理智。硬是逼着自己停了下来。右胳膊撑着身体的大半重量,免得压到了她。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脸上红晕未褪,身体里涌动着的*却平息了不少。 说实话,如果萧晋坚持继续,她薄弱的自制力大概很快就会被击溃。若是放在现代,相爱的男女亲密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个时代毕竟不同于后世。婚前必须要保持贞洁。不然,发生点什么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夏云锦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暗暗的啐了自己一口。怎么忽然想到这些了,要是被萧晋知道,真是羞也羞死了。 萧晋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的俏颜。见她的俏脸红若云霞,心里又痒了起来。就像是一个饥饿了几天的人。面前放了一盘美味诱人的红烧肉。偏偏只能看不许吃。这简直就是世上最痛苦也最美妙的折磨! 夏云锦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了,略有些不自在的推了他一下。却不料正碰上他的胸膛。萧晋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道:“你该不是打算谋杀亲夫吧!” 夏云锦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胸膛就后悔了,听到他痛苦的低语。顿时慌了:“是不是很疼?快些躺下来休息会儿。” 萧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然后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在床上躺好。夏云锦坐在他的身边,关切又歉然的说道:“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有没有裂开?” 说着。软绵绵的小手就摸了过来,轻柔的在他的胸膛上摸索。 萧晋舒服的简直快呻吟出来了,却故意皱紧了眉头,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伤口没裂开,就是很疼。你替我轻轻的揉一揉就好了。” 夏云锦手里的动作一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从来没听说刀伤还需要用手揉的。而且,她的手在他的胸膛上已经摸索了一圈,根本就没发现类似绷带的东西。倒是觉得他的胸膛结实有力,哪里像是受过重伤的人...... 萧晋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陷,见夏云锦停下了动作,忍不住催促道:“怎么不揉了,我胸口还疼的很。” 夏云锦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了,迅速的在他的胸膛上用力的捶了几下,恨恨的说道:“叫你装模作样,叫你占我便宜!” 萧晋就算是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嘿嘿一笑,也不闪躲,就这么躺着任由夏云锦折腾。 夏云锦捶了几下,就再也下不了手,手下的动作越来越轻。到后来索性就停了下来,凑了过去问道:“不是说你受了重伤吗?怎么会好的这么快?”竟然还有力气半夜翻墙来找她。很显然,萧晋受伤的事很值得商榷。 她的呼吸轻柔的拂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却又舒服极了。 萧晋心痒难耐,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才坦然说道:“之前送到京城的战报里有不少都是夸大之词,我没失踪,也没受重伤,只有一点轻伤,早就好了。” 夏云锦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这么说来,那些送到京城的犯人其实只是诱饵,只是为了引康王动手?” “聪明!”萧晋奖励的又亲了她一口。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可惜这轻飘飘的一瞥对厚颜无耻的萧某人来说,只有类似催情的效果。在被他缠着亲了许久嘴唇都被亲肿了之后,夏云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不准再闹了。” 萧晋听出她的话语中的羞恼之意,总算安分多了,和她并排躺在一起说起了山西之行。这一次,他没有任何遮掩,将事情的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我本来就打算要抓活口,没想到那几个死士十分难缠,到最后竟然吞毒自尽了。我只好悄悄的从山西的刑部大牢里提了几个死囚出来,让郡王大张旗鼓的带回京城。暗中又送了信给皇上,将这个诱敌之计禀报了皇上。好在康王一点都没让我失望,果然中了计。” 再之后的事情自然就都明朗了。萧晋既然要装着受了重伤,就得老老实实的在山西待着。熬了一个多月才回京城。刚一回京城,就立刻来找自己了。 夏云锦心里甜丝丝的,口中却嗔怪道:“你既然没有真的受伤,怎么也不在信里告诉我一声。害的我担心了好久。”那种牵肠挂肚忐忑难安的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愿再尝第二回了。 萧晋耐心的解释道:“要装就得装的天衣无缝。就连母亲和大姐她们也都不知情,这样表现出来的焦虑和担忧才会真实,也不会让人起疑心。所以我只能连你一并瞒着,免得被人看出不对劲。要是被皇上知道了,给我治一个欺君之罪,可就不妙了。” 皇上固然在生康王的气,对他这个设局对付自己儿子的人也不会有太多好感。所以,谨慎小心是绝对必要的。 夏云锦当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听他这么一解释,便也释怀了。只是想到自己白白的流了这么多眼泪,便觉得可气,忿忿的拧了他一把。 萧晋非常配合的哀呼一声。 夏云锦吓了一跳,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别乱叫,万一被荷花她们几个听见了就糟了。”说完,才将手拿开。 萧晋满不在乎的笑道:“被听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两个很快就要定亲成亲了。亲密些也不会损了你的闺誉。” “我什么时候同意嫁给你了?”口是心非大概是女人的天性。明明心里已经甜蜜的快冒泡了,口中还要逞强。 萧晋挑了挑眉,不正经的调笑道:“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你要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我就把你写给我的信拿出来。看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夏云锦啐了他一口,眼角眉梢俱是甜意,口中却说道:“我可告诉你,现在竭力反对的人是我娘。你这次又是剿匪又是失踪受伤,还和康王扯上了关系,把我娘给吓到了。她坚决不让我和你再有牵扯,还说以后会为我挑一个平凡又老实的夫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这点小事交给我。”萧晋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会让你娘点头同意的。像我这么出色又优秀的女婿要是错过了,保准你娘会后悔一辈子。” 夏云锦被他自大又臭屁的样子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俏脸如鲜花般绽放。 萧晋对这样的夏云锦毫无抵抗力,着了魔怔似的又要亲过来,夏云锦这次坚决不理他,一手挡着他的胸膛一手捂着他的嘴:“不准再亲我了,我今晚没吃辣椒。” 萧晋:“......” 这和吃没吃辣椒有什么关系? 想了半天,总算是会意过来了。萧晋闷笑不已,笑声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洋洋自得。 夏云锦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恼羞成怒了,恶狠狠的威胁道:“再敢笑,我就让人把窗户用木条封起来,再养几条恶狗,专门捉半夜偷偷翻墙的恶贼!”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话 萧晋果然不敢再笑了,立刻举起右拳信誓旦旦的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笑也不亲你了。” 这还差不多。夏云锦满意的收回了手。 三更半夜,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耳鬓厮磨窃窃私语,时间地点气氛好的不能再好。萧晋安分不到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了,刚才说了不能亲她,摸摸总可以吧! 夏云锦第十次的捉住他不安分的覆在胸前的手,红着脸嗔道:“我还有话要问你呢,你别闹了。” 萧晋心不甘情愿的应道:“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还有什么可问的。”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等他把手缩回去了才问道:“这次的事情明明是李歆怂恿康王派人刺杀你,你为什么只设局对付康王,却放过了李歆?” 一提起李歆,萧晋的玩笑之心顿时收敛了大半:“李歆现在无权无势,只能利用康王的力量来对付我。同样的,我想对付他,也只能从康王下手。” 李歆现在还住着丽妃的凌波殿里,平日里极少出皇宫。行事又十分谨慎小心,想对付他可比对付康王要难多了。萧晋明知道李歆才是主谋,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对皇上说明这一点。 “只要康王被压的死死的,李歆就算有再多的诡计也没用。”萧晋胸有成竹的说了下去:“前世他是占了在暗中谋划没人知道他阴谋的便利,所以才能以有心算无心。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现在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和底细,他休想再如愿以偿。” 夏云锦咳嗽一声提醒道:“现在不止你一个人知道。那一天我知道你失踪的消息,情急之下就去了侯府。你母亲和姐妹都知道了,宁王应该也知道了。” 萧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郡王也知道了。我一开始不肯说,是不想打草惊蛇惊动了李歆。现在已经撕破了脸皮反而无所谓了,知道人的多些也无妨。正好可以让大家都多些戒心。李歆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只要牢牢的盯着康王的一举一动,李歆就不足惧了。” 听他这么说,夏云锦才稍稍放下心来。 萧晋舒展手臂。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康王是杀害你父兄的仇人,我一定会为你报这个仇。这些打打杀杀和朝堂上的事情,本就是男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只要安心的等着嫁给我就好。” 若是换在平时听到这么大男人主义的话,夏云锦一定会嗤之以鼻。可现在却只觉得温暖甜蜜,那种被人宠溺的幸福潮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萧晋的声音又从头顶慢悠悠的传进耳中:“康王派人刺杀我的事,已经足以让皇上看清康王的为人。现在宁王已经稳占上风,开始协理朝政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皇上会在新年伊始的时候封宁王为太子。康王必然不会死心。日后肯定还会惹出不少事情来。不过。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得逞。至于李歆,他的野心注定会黯然收场。”平淡的语气中,透出了强大的自信。 夏云锦几乎被这样的萧晋迷住了。不自觉的将柔软的身子贴近:“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回军营,还是在府里待着?” 说到这个话题,萧晋开始头痛了,叹道:“我倒是想回军营,可是母亲她们一定不准。在皇上那儿也交代不过去。看来,我只能告假一段日子在家待着了。” 习惯了在军营里度日的男人,天天待在府里,身边围绕着担心过度的母亲和姐妹,这样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会很难熬。 夏云锦听出他语气中的颓然和无奈。不由得哑然失笑,安抚的说道:“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好好的在家里待着,等过了年再回军营也不迟。” 萧晋非常享受被哄的感觉,得寸进尺的要求道:“我以后天天晚上来找你,记得别留丫鬟值夜。” 夏云锦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拧了他的腰际一下:“天寒地冻的,天天跑来做什么。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以后安心的在侯府里待着,别乱跑了。” 萧晋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又要求道:“我半夜来找你多有不便,那你白天去侯府看我总行了吧!” 夏云锦有些心动了,口中却道:“我和你非亲非故的,总登门去探望算怎么回事。又不像傅娘子,人家可是你嫡亲的表妹,想什么时候登门就什么时候登门。” 萧晋嗅到了那一丝淡淡的酸意,心里别提多愉快了,咧嘴笑道:“我要是想娶她,早八百年就娶了。还用等到现在吗?你不用吃她的醋。” “我一直有件事忘了问你。”夏云锦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轻飘飘的问了句:“你前世成过亲吧!娶的人是谁啊,是明珠郡主,还是这位表妹?” 萧晋左顾言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聪明的男人都知道,绝不能在女子面前提起自己和另一个女子的过去。再大度的女子一遇到这样的问题也会变的小心眼。 夏云锦却不肯这么放过他,轻哼一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娶了你表妹吧!” 萧晋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待话出口了,顿时后悔不跌。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套了话? 果然是傅文怡。 夏云锦心里明明酸的要命,面上却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可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没点过去啊!前世的夏云锦还是宁王宠妾呢,还有我......” “你怎么样?”萧晋立刻追问道:“你该不会嫁过人吧!” 夏云锦陡然有扳回一局的愉悦,故作漫不经心的笑道:“这倒没有,不过来往了几年,后来分开了。” 萧晋语气中的酸味几乎快将整个屋子都塞满了:“你怎么可以和一个男子来往几年?难道你爹娘就不管你吗?”这要是放在此时,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夏云锦看萧晋酸气冲天的样子,心里暗爽不已,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们那里的世界和这里可完全不一样。男女只要成年了,就可以自由交往。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可以分手。就算是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至于我爸妈,他们早就离婚了,哪里有时间管我这些。” 一个又一个新鲜的词汇蹦出来,听的萧晋目瞪口呆:“照你这么说,女子就不要闺誉了吗?” 夏云锦嗤之以鼻:“别提什么闺誉了。这些根本都是封建社会故意压迫女性。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花天酒地,女子就该安分守己的待在闺房里。连和男子多说句话都会被认为是轻浮。偶尔想出府转转,还得戴着帷帽。一堆臭规矩,让人想想都头痛。要是能回去,我才不想留在这里。” 萧晋一开始还能按捺得住,等到最后一句可就没法子淡定了,一个翻身将她牢牢的压在身下:“这里就没半点让你留念的人吗?”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一副随时都可以拍屁股走人的样子,真是气的人心肝胆都疼。 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的将她搂着。那双明亮又锐利的眼眸,此时更是牢牢的盯着她,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猎人在盯着猎物一般。 夏云锦淘气之心大起,笑眯眯的应道:“这儿当然有很多值得我留念的人。娘啊,四妹五妹,大嫂,杜郎中,方掌柜......”一个一个的数了一长串,连丫鬟和车夫都数过了。却偏偏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萧晋明知道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还是咬牙切齿的瞪了过来:“夏云锦,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晚上不走就留在这儿过夜?等明天早上被你的丫鬟来个捉奸成双,你娘肯定不会再反对我们的亲事。这个主意你觉得如何?” 生气的萧晋又英俊又帅气又有些孩子气,简直戳中了夏云锦所有的萌点。几乎立刻就乖乖投降了:“你别生气嘛!我刚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有你在,我哪里舍得走。”说着,亲了亲他的唇角。 想退开,却被萧晋的大手稳稳的抓住了,在她的唇上狠狠的肆虐了一番才放过她。看着夏云锦绯红的脸颊,萧晋心里总算愉快多了。 厮守的时光是这样的甜蜜,又是这样的短暂。 夏云锦听到打更的声音,便催促道:“已经很迟了,你快些走吧,骑马回府,趁着天亮前还能睡会儿。” 连着催促了几次,萧晋才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又捉她过来亲了一口,才叹口气下了床。从窗子翻了出去,却不急着走,转身对夏云锦摆了摆手。 夏云锦被吓了一跳,忙赤脚走到窗边:“别闹了,快些走。别被巡夜的家丁逮着了。” 萧晋傲然一笑:“你也太小瞧我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谁?”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逮着 夏云锦和萧晋被陡然响起的声音几乎吓的魂飞魄散。可已经被人发现了,这个时候想躲也来不及了。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荷花走了过来,在看清萧晋的面孔时,荷花目瞪口呆。 莹亮的月光下,荷花和萧晋大眼瞪小眼,也不知是谁更震惊一些。 半夜偷偷到女孩子的闺房来,这件事说来挺浪漫挺刺激,可被人逮了个正着,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了。 萧晋在荷花不敢置信又饱含斥责的目光下,难得的生出了一丝类似羞愧的情绪。咳嗽一声正要说什么,荷花张口了:“不知世子爷深更半夜到娘子的闺房来做什么?” 萧晋生平遇到过各种阵仗,早就练出了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功夫。可面对荷花面无表情的指责,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脸上浮起一丝暗红。 “世子爷和娘子两情相许,本是一桩好事。若是想来见娘子,大可以白天到夏府来。世子爷只顾着一时快意,这么做将娘子又置于何地?”素来好脾气的荷花,此时却绷着一张俏脸,说话十分不客气。 夏云锦不忍见萧晋难堪,小声的说道:“荷花,你别恼,他是特地来向我报一声平安的……” “报平安也不需要半夜翻墙到娘子的闺房来吧!要是被人知道了,娘子的闺誉可就彻底被毁了。彼此有情,待日后成亲了就可以天天厮守。又何必急在一时。”荷花神色间依然有几分恼怒,语气却和缓了不少:“奴婢只是个丫鬟,本不该撍越说这些。还望世子爷见谅。” 萧晋总算有机会说话了:“荷花说的对,确实是我思虑不周。” 听到这么诚恳的话,荷花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萧晋又说道:“我以后再来一定提前送个信,安排妥当,绝不会让人察觉。没人知道,锦儿的闺誉也就保住了。” 荷花:“……” 荷花的脸彻底黑了,再也顾不得萧晋贵为世子的身份,狠狠的瞪了过去。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已经被逮了个正着,竟然还打算以后偷偷翻墙到娘子的闺房来!!! 夏云锦也忍不住瞪了萧晋一眼:“你还不快点走,打算在这儿站到天亮吗?”没见荷花已经被气的眼睛直冒火星了吗? 萧晋摸了摸鼻子,乖乖的转身离开了。他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身手矫健灵活,眨几次眼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荷花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萧晋消失的方向,默默的决定明天开始就提醒护院的家丁加强巡逻。绝不能让登徒子有机会半夜再到娘子的闺房来。 …… 荷花站在窗外,轻声提醒道:“娘子,天气寒冷,你穿的这么少。可千万别着凉了。还是快些到床上歇着吧!” 夏云锦回过神来。胡乱的嗯了一声。刚才情急之下赤着脚跑下床。现在脚心冰冰凉凉的。钻进被褥捂了许久才有些温度。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夜夏云锦根本没睡好。 到了第二天,再见到荷花的时候,夏云锦总有些心虚。其实。半夜私会这种事情放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男女情投意合同居的比比皆是。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别说是半夜私会了,就算是多说几句话也是不妥的。偏偏又被荷花逮了个正着…… 还是找荷花谈一谈好了。 夏云锦很快下了决心。吃了早饭处理了一些琐事之后,夏云锦便笑着对荷花说道:“我想去园子里转转,你陪我一起去吧!” 荷花显然看出了夏云锦的用意,立刻点头应下了。昨天夜里不便多说,她也揣了一肚子话要和娘子说呢! 夏云锦领着荷花刚往外走,桃花腊梅小茉莉便齐整整的跟了上来。夏云锦脚步一顿。委婉的说道:“我就是随便出去转转,有荷花陪着我就行了。你们几个不用都跟着来了。” 桃花反应最快,立刻笑着应了。待夏云锦荷花主仆两个走了,小茉莉才不满的咕哝道:“娘子最偏心了,出去转园子只带荷花姐去。把我们几个都扔下不管。” 桃花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口中却说道:“娘子肯定是有事和荷花姐单独说,所以才把我们支开了。” 不过,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事情,非得出去说不可? …… 荷花默默的跟在夏云锦的身后,一路无话。 此时已是寒冬,园子里花草凋零,实在没什么景致可欣赏的。夏云锦很快就在假山边停了下来,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荷花,萧晋半夜到我闺房来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娘子放心,这点轻重奴婢当然知晓。”荷花很快的应道:“这件事奴婢绝不会向任何人说半个字。” 夏云锦嗯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荷花试探着问道:“娘子,世子爷昨天晚上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吧!”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是个“惯犯”了。 夏云锦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荷花本就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再一联想到几个月前夏云锦曾经连吃过几天辣椒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叹口气说道:“娘子和世子爷两情相悦是好事,可在成亲前就该发乎情止乎礼,不让他占便宜。万一日后成亲了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成亲,娘子岂不是太吃亏了。奴婢身为一个丫鬟,本不该多嘴,凡事只要听娘子的吩咐就行了。可奴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子行步有差池,就算娘子不高兴,奴婢也得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现在,娘子请尽管责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说着,荷花便跪了下来。 夏云锦一惊,忙搀扶住荷花:“荷花,你一心为了我好,我岂能不知道。我今天特地喊你出来,就是想和你好好沟通一下。绝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你快些起来说话。” 荷花见夏云锦待自己一如往常,不由得心下一阵感动:“娘子不怪罪奴婢就好。奴婢昨天一夜没睡,总担心娘子再也不要奴婢了。” 夏云锦叹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不要你。说起来都是我太心软了,萧晋第一次偷偷跑来我就该撵他走才对。结果一时心软,就……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这事跟你没半点关系,要说有错也是我有错。” 听着这么暖人心肺的话,荷花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撞破这样的事情本就十分尴尬,她又对世子爷口出不逊。若是换一个心眼小手段狠辣的主子,随意按个罪名就可以“封口”,打发她远远的已经算是仁厚了。万万没想到娘子竟然半点都没怪罪,还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说了心里话。这一刻,就算让荷花为夏云锦却赴汤蹈火,也是心甘情愿的。 也罢,既然娘子喜欢世子爷,愿意和世子爷私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荷花想了想,狠狠心说道:“娘子,日后世子爷若是半夜悄悄来,奴婢就给你们放风守门。” 夏云锦:“……” 这态度变的也太快了吧!之前不是还苦口婆心的劝她不要和萧晋私会免得被占便宜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要为她守门放风了? 荷花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放风。更重要的是既然阻止不了萧晋半夜潜入娘子的闺房,那就索性站在门外守着。这样一来,萧晋就算是想做什么“不轨”的事也不可能了。 …… 两天后,被相思之苦折磨的按捺不住的萧晋,白天正大光明的命石侍卫送了个信来。然后半夜又悄悄的溜进了夏家。他早已牢牢的记清了夏云锦闺房的位置,哪怕月色不甚明朗,也很快的摸了过来。 远远的看到窗子里透出的柔和光芒,萧晋心里既惊又喜。美滋滋的想着,荷花提醒的没错,来之前就该送个信嘛!瞧瞧现在,夏云锦一定是特地在等自己。连灯都留了一盏…… 萧晋轻手轻脚的迅速来到了窗下,轻轻的敲了敲窗子。 窗子很快被推开了,一张笑吟吟的俏脸出现在眼前:“世子爷总算是来了,奴婢陪着娘子等了你许久呢!” 萧晋:“……” 一旁的夏云锦看着萧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世子爷别在窗外傻站着了,外面风大,一定冷的很,快些进来用炭盆烤烤手。”荷花十分善解人意的让了开来,既恭敬又周到,简直殷勤的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萧晋总算回过神来,从窗子翻了进来。 正如荷花所说,屋里放着几个炭盆,暖烘烘的。一盏烛台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芒,夏云锦眉眼柔和浅笑盈盈。从寒冷的外面忽然到了这样的屋子里,简直就如置天堂。 可惜的是,这个天堂里多了一个十分碍眼的人。 萧晋咳嗽一声,有意无意的看了荷花一眼。如果荷花识趣的话,这个时候就该退下了吧! 第二百三十章 守门 荷花确实十分识趣,笑着说道:“世子爷放心和娘子说话,奴婢就在门口守着,绝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萧晋:“……” 有荷花在门外待着,他还怎么和夏云锦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亏他来之前还暗暗激动了半天,现在压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和夏云锦隔了至少两米远。 荷花觉得这个距离很合适,这才满意的出去了。 门关上之后,萧晋看着夏云锦,夏云锦也看着萧晋,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不同的是,萧晋是无奈的苦笑,夏云锦却笑的俏皮而开心。 “我什么时候得罪过荷花了,她竟然这么对我。”萧晋不满的说道。荷花就在门外,唯恐说的话被荷花听见了,声音自然被压的很低。 夏云锦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说这话可不对。荷花特地留下来替我们两个守门,你应该感谢她才是。怎么反倒抱怨起来了。” 萧晋轻哼一声:“什么守门放风,是棒打鸳鸯还差不多。”一张俊脸绷的紧紧的,充分的表现出了他的不满和愤慨。 夏云锦被逗乐了,笑着啐了他一口:“什么棒打鸳鸯,别乱用形容词。谁和你是一对鸳鸯了。” 本就美丽无暇的俏脸染着薄薄的红晕,既娇艳又妩媚。 萧晋看的热血上涌,几乎按捺不住上前亲一口的冲动。这个念头刚浮上心头,他就猛然想起荷花还在门外边。要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只怕会瞒不过荷花的耳朵…… 萧晋极不情愿又无奈的打消了亲热一番的念头,心里真是各种懊恼郁闷。 算了,不能亲热,说说话总行吧! 有情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鸡毛蒜皮无聊之极的小事,也照样说的津津有味。眉目流转暧昧传情,未尝不是一种美妙的滋味。 可惜,就连这样的独处时光也没能维持多久。 还不到半个时辰。荷花就在外面敲门并进来了,浅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世子爷也该打道回府了。免得耽搁了夜里的睡眠。” 说着,看也没看俊脸发黑的萧晋一眼,笑着对夏云锦说道:“娘子,你也该早些歇息了。明天府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呢!睡的太迟了可不好。” 萧晋就是脸皮再厚,也只能起身走人了。 想到自己今天被一个丫鬟挤兑成这样,萧晋心里也挺憋屈的。可谁让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半夜还偷偷跑到人家的闺房来了,被人家甩脸色也是活该。 决定了,过两天就找人来登门提亲。等定了亲成了夏家的姑爷了。荷花总不可能还这么对自己吧! …… 事实证明。荷花的“看门放风”策略十分有效。接下来的几天里。萧晋无颜再登门了。 荷花一开始还挺高兴,几天一过就有些忐忑了。私下里不无歉意的说道:“娘子,都是奴婢不好。世子爷肯定是被奴婢气的不肯再来了。” 夏云锦失笑,温和的安抚道:“放心好了。我没怪你。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总这么半夜私会确实不好。如果日后我真的嫁给了他,朝夕相守的日子多的是。不必急在这一时。而且,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是为了这一点小事就退缩。这几天没来,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在忙。” 被夏云锦这么一说,荷花总算定下心来。 夏云锦料的半点不错。萧晋确实是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终身大事,当然特别重要了! 萧晋这几天正在和傅氏商量要到夏家提亲的事,傅氏虽然对夏云锦还是不太满意。不过毕竟是已经点头答应过的事情,倒也没出言反对。萧晋在山西出的意外,彻底把傅氏吓到了。现在只要萧晋能安安分分的留在京城成亲生子,娶谁都认了。 提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至少也得请一个官媒登门。若是女方门第高。官媒出马分量就轻了,总得找一个身份贵重的女眷才行。傅氏认为,夏家这样的门第,请一个官媒也就是了。 萧晋却不肯,坚持要请一个身份贵重的女眷去夏家提亲。 傅氏满心的不悦,说话自然好听不到哪儿去:“我认识的勋贵女眷多的是,可你让我请谁去夏家提亲?谁会乐意去商户人家?要是真的请了,人家推脱不肯去,我们侯府可就成笑柄,白白丢人了。” 萧晋听到这话,心里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俊脸陡然一沉:“怎么就丢人了?我和夏云锦两情相悦要结成眷属,这样的喜事当然要办的风光些。随便请个官媒去提亲,才是真的丢了我的人。你要是不愿意出面,我自己去请就是了。” 说着,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傅氏被吓了一跳,忙阻止住萧晋的举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千万别乱动。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议就是了。” 萧晋为了装受伤,特意在胸前缠绕了厚厚的绷带,看着特别唬人。反正傅氏见一回就要抹一回眼泪。现在见萧晋不顾伤势就要下床,魂都被吓跑了一半。 萧晋心里暗暗得意,面上却故意绷着脸:“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你嫌和夏家结亲丢人。不肯去请人出面提亲,我自己去总行了吧!” 傅氏闹不过他,只得让步:“好好好,都依着你。你快些躺到床上去,安心养伤才是正经。提亲的人我亲自去请。” 萧晋得了便宜还卖乖,立刻又说道:“盛气凌人眼高于顶的不行,身份不用特别高,和我们家差不多也就行了。最好是脾气温和又口齿伶俐的。” 傅氏:“......” 亏他好意思说出口。这一大堆条件听的人头都大了!能和安国侯府比肩的勋贵本来就不多,口齿伶俐不算什么,脾气温和也是能装出来的。不能盛气凌人眼高于顶这一条可就太为难了。勋贵世家的女眷怎么可能没几分傲气,就算平日里互相来往也免不了要较劲。更何况是纡尊降贵的到商户人家提亲,不摆出点贵族的架势来是不可能的好吧! 可惜这些话和萧晋根本就说不通。 傅氏放缓了声音说道:“提亲的人选得容我好好想想,一定选个稳妥的,这你就别管了。就算是要提亲,也不能太急了。这事总得先和夏家透个气,万一登门了人家当场拒绝可就难看了。” 傅氏可是领教过夏云锦脾气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担心。 萧晋自信满满的说道:“母亲只管找人去提亲就行了,夏云锦早就点头了。” 他的语气异常的肯定,傅氏顿时听出几分不对劲来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山西三个多月,回来之后她也没登过门。这么久没见面,你怎么敢肯定她就会同意?” ......萧晋当然绝不会承认自己和夏云锦前几天才见过面的事实,咳嗽一声说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我有把握就是了。” 唯恐傅氏再追问,立刻将话题扯了开去:“母亲,我过了年就十七了。若是能年底就定下亲事,明年就能早点成亲了。你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等我成了亲,一定让你早早的抱孙子。” 傅氏一听这话,顿时有了笑意。脑海中幻想着白白胖胖的可爱婴儿,顿时觉得早点娶夏云锦过门是个好主意。萧晋一门心思就认准了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拦不住,干脆就如了他的愿。等成亲有了孩子,他自然就舍不得乱跑了...... 萧晋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想的和傅氏当然不一样。傅氏在想着孩子,他想着的却是制造孩子这件事...... 这可真的不能怪他。任何一个正值热血有心上人的少年,都会希望和心爱的人有更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在连拥抱亲吻这样的抚慰都得不到的情况下,反而会更想的厉害。 已经连着两天都梦到她了。一大早还得偷偷的将衣服洗了。要是长期这么下去,身体可真的吃不消。 ...... 傅氏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选定了提亲的人选。娘家的大嫂王氏本来是最好的人选,可因为傅文怡和萧晋亲事未成,傅氏这么也张不了这个口。想来想去,便选定了平西侯夫人许氏。 论身份,许氏是二女儿的婆婆,和侯府是姻亲,又是正经的侯爷夫人,为萧晋提亲自然是足够资格了。论性格,许氏生性圆滑,出了名的能言善道。完全符合萧晋提出的条件。 为了请动许氏,傅氏特地备下礼物去了平西侯府一趟。许氏倒也没推辞,二话不说就应下了。只是含蓄的开了句玩笑:“你家六郎果然是个有主见的,你这个当娘的也惯着他,什么都听他的。” 言外之意就是,堂堂侯府世子竟然真的要娶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做正妻。这事一旦成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风凉话看热闹呢! 傅氏岂能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忍不住苦笑一声:“六郎就是这脾气,我也拿他没法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登门 毕竟是安国侯府的事情,许氏也不好说的太多,立刻笑着将场面圆了回来:“话又说回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是六郎自己看中了,娶回来也无妨。安国侯府根本就不需要再联姻,儿媳是什么门第根本不重要。” 顿了顿,又笑道:“我可早就听说这位夏娘子生的好相貌,年纪轻轻就当家理事,将偌大的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么美丽又能干的儿媳,不知要让多少人眼热呢!” 傅氏听了这话,脸色好看多了。她不喜欢夏云锦是一回事,可听别人夸夏云锦,她这个未来婆婆面上也有光彩。 接下来,傅氏又和许氏商议了何时登门如何提亲之类的细节,将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 夏云锦虽然不清楚萧晋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却也隐隐猜到了肯定和亲事有关。既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紧张忐忑。 说实在的,她才刚理清自己对萧晋的感情,总觉得这么快就要谈婚论嫁着实有些早了。可惜萧晋不这么想,一副巴不得立刻就娶她过门的架势。 恋爱的时光都是美好的,成亲过日子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先不说萧晋和她之间了,光是想到萧晋的家人就足够她头痛的。宁王妃倒是和善可亲,可傅氏萧如月还有那个平西侯世子妃,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锦儿,这是你最爱吃的鱼片粥,你怎么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今天没胃口么?”萧氏关切的问道。 夏云锦回过神来,随意的应道:“我来之前吃了些糕点,不怎么饿。” 萧氏也没放在心上,随口念叨了起来:“莲香已经快临盆了,也不知这一胎能不能生个儿子。要是生儿子就好了。我们夏家就后继有人了……” 夏云锦笑着接过话茬:“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儿子能继承家业香火,女儿也可以啊!大不了把孩子养大成人,再招赘上门就是了。” 萧氏一想也对。立刻笑道:“是是是,只要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是好事。是男是女我都高兴。”顿了顿又道:“再过几个月。你爹和你大哥就走了整整一年了。到时候也该为你操持亲事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夏云锦很自然的住了嘴。女孩子嘛,就算是心里乐意也得表现的矜持点。更何况,一想到萧晋很快就会请人登门来提亲,她就觉得心虚。萧氏现在对安国侯府可没多少好感。 萧氏见她垂着头不吭声,显然也想到了萧晋,立刻又苦心劝道:“锦儿。世子爷确实是个优秀出色的少年郎。如果只看他这个人,我是绝不会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的。可他偏偏是安国侯府的世子,又是宁王的小舅子,身份是显赫没错。可也意味着将来会有许多争斗和麻烦……” “娘,萧晋已经安然回京城了。”夏云锦不得不出声提醒:“而且,康王也被禁足了。” 萧氏语塞了片刻,又不以为然的说道:“就算是宁王这一派暂时占了上风,谁知道日后又会怎么样?我只想你过的平安幸福。不愿你去高攀嫁入侯府,今后过的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一片慈母之心溢于言表。 夏云锦心里一暖,又有些说不出的内疚。自己一直瞒着萧氏和萧晋私下来往,要是萧氏知道了,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而且。不管萧氏怎么说,她也不会和萧晋断了来往。说不定提亲的人很快就登门了。到那个时候,萧氏心里岂不是更难受? 夏云锦略一犹豫,便低声说道:“娘,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话音还没落,就见春桃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禀报:“夫人,娘子,安国侯府的世子爷送了名帖来。现在正在门房候着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氏先是一怔,反射性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夏云锦眼观鼻鼻观心,神色特别严肃特别正经,心里却在嘀咕不已。萧晋这么大张旗鼓的登门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打算自己来提亲吧! 来者是客。不管萧晋来意如何,萧氏都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 萧氏吩咐春桃:“快些请世子爷进来。”想了想又站起身来:“还是我亲自去相迎的好。” 夏云锦立刻张口阻拦:“不用去迎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就行了。”萧晋是以晚辈之礼来拜见的,萧氏亲自相迎反而不好。 萧氏似是没听出夏云锦的言外之意一般,嗔怪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世子爷亲自登门拜访,哪里不出去相迎的道理。你也随我一起来。”说着,便迈步走了出去。 夏云锦无奈的跟了上去。 萧氏领着夏云锦走到垂花门前停了下来,等了片刻,就见一个穿着锦袍的英俊少年过来了。 往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安国侯世子,今天却是一派稳重风范,连走路也刻意放慢了速度,显得风度翩翩风采卓然。若是手中再拿上一把折扇,活脱脱就是一个贵族公子范儿。 夏云锦:“......” 看惯了萧晋穿着武服潇洒不羁的样子,乍然看到萧晋这般穿戴,真是说不出的别扭。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萧晋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对萧氏躬身行礼:“小侄冒昧前来打扰,还望伯母不要见怪。”对着未来的岳母,素来骄傲任性行事不羁的萧晋将所有的毛病都收拾了起来,表现出来的绝对是生平最温和最有礼的样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萧氏本来就对萧晋颇有几分好感。见他如此礼貌,心里自然高兴,忙笑着应道:“世子爷不必客气多礼。听闻世子爷受过重伤,刚回京城不久。还没来得及登门探望,没想到世子爷今日会亲自登门。实在让我们母女愧不敢当。” 萧晋笑了笑说道:“有劳伯母挂念,我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大半。偶尔出门做客也没什么妨碍了。” 平日里说话直来直去的,现在偏要装模作样说的文绉绉的。夏云锦听了忍不住就想偷笑。 萧氏和颜悦色的请萧晋进去说话。 趁着萧氏转身的刹那,夏云锦迅速的冲萧晋眨了眨眼。你忽然跑来做什么? 萧晋挑了挑眉。我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 夏云锦已经猜到萧晋的来意了,心里既有几分甜意,可更多的却是紧张。萧氏刚才还苦劝她和萧晋保持距离。一转眼萧晋就找上门来谈及亲事,萧氏会是什么反应还真是不好说。只恨现在想悄悄给萧晋透个口风都不可能了。 萧氏也在猜测萧晋的来意,不过,面上却表现的坦然镇定。就像一个长辈接待自己的子侄一般,客气中不失热情的招呼萧晋坐下。又命人上了好茶,和萧晋寒暄了起来。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萧晋的身体近况打转,或是聊一聊安国侯府的情形。每当萧晋想张口提起自己和夏云锦的事情,萧氏便在他要张口之前将话题岔了开去。 几次下来,萧晋哪还有不明白的。萧氏这是故意不让他有张口的机会。 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所以萧晋并不慌张。只是笑着一直陪萧氏闲话,直到萧氏绞尽脑汁想尽了所有的话题再也无话可说了,才笑道:“伯母,其实我今天前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您商议。” 来了! 萧氏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眼角余光迅速的瞄了夏云锦一眼。夏云锦微微垂着头,脸颊嫣红,唇角却微微扬起。一副待嫁女儿的娇羞。 萧氏暗暗叹口气,女大不中留,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自己的苦口婆心女儿压根就没听进去。 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自己也只能做一回恶人了。 “不知世子爷有什么事情和我商议。若是夏家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不过,有句不入耳的话我也得说在先。”萧氏的态度依然温和,可说出口的话就不怎么顺耳了:“若是世子爷想说的事情和锦儿有关,大可不必张口了。我只有锦儿这么一个女儿,只愿她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没打算高攀任何人家。” 萧晋:“......”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拒绝的这么彻底。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这点小小的挫折不算什么。既然要娶人家的宝贝女儿,当然得拿出些诚意来。 萧晋此时就用自己最有诚意的目光看着萧氏,目光清朗,神色真挚:“伯母,既然你已经猜中了我的来意,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喜欢锦儿,想娶她为妻。我已经和母亲商议过了,提亲的媒人也已经请好了,三天后就会到夏家来正式提亲。今天我特地前来,就是想亲自在您面前表现我的诚意。还望伯母点头应允,成全我和锦儿的一片情意。” 竟然连媒人都请了,登门提亲的日期也定下了。足可见安国侯府是真的要结下这门亲事。 萧氏一愣,心意顿时动摇了几分。可一想到萧晋太过显赫的家世,顿时又硬起了心肠。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动容 萧氏淡淡的说道:“世子爷的美意,我代替锦儿心领了。不过,夏家只是一介商户,实在配不上安国侯府的门第。还请世子爷收回这片心意,另择良配。” 真没想到,一向性子温软的萧氏竟也会说出这么冷然无情的话来。 夏云锦的头再也垂不下去了,抬起头来看向萧氏。正要张口说话,萧氏却摆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严母架势,瞪了她一眼。 夏云锦只好继续闭嘴。 这个时候萧晋当然不会退缩,立刻表白心迹:“我喜欢的是她本人,和门户毫无关系。我现在就向伯母保证。日后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萧氏分明已经有几分动容了,却依然坚持反对:“既然世子爷如此诚恳,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对你其实没有任何意见,如果撇开身份,锦儿能嫁给你这样优秀的少年郎,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会觉得十分欣慰。可世子爷是武将,总有要领军出兵的时候,打仗总是有风险的。就算能一直留在京城,也免不了要和康王一党争斗不休。我说这话绝没有要咒世子爷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辈子。哪怕是嫁一个普通平凡的男子,我也认了。” 萧晋沉默了。 虽然萧氏这番话在他听来不算顺耳,可句句都是实话,他根本无从辩驳。前世家破人亡的惨剧历历在目,他绝不可能放弃向康王和李歆复仇。朝堂上的事情,哪怕是占了上风,也不敢说自己一定稳操胜券。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从这一点来说,夏云锦嫁给自己确实是有些风险的。 或许,他真的是有些自私了。想当然的认定了自己是夏云锦最好的归宿。却没有真正的为夏云锦着想过…… 就在此时。夏云锦的声音响起:“娘,你一心一意为了我着想考虑,我心里真的很感动。可是。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亲事。不管嫁给谁。都要冒些风险。可能是夫妻感情不和睦,也可能是和婆婆小姑相处的不好,还可能是丈夫贪心好色爱纳妾。总之,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就像你和爹这样的恩爱夫妻,也免不了世事无常阴阳相隔。既然嫁人都要冒险,我为什么不能嫁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的丈夫?哪怕今后的日子不会一帆风顺,只要我和他心心相印。总能携手一起闯过去。” 夏云锦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些话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了。没想到萧晋忽然来了,我索性就厚颜一回。当着他的面说明我的心意。娘,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萧氏听的呆住了,看着一脸认真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晋此时却是全身通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嘴角扬的高高的,一脸灿烂的笑容,几乎能闪瞎人眼。 趁着萧氏心意动摇,萧晋立刻再接再厉的表决心:“伯母,我不敢保证今后的日子一番平顺。不过,我可以在此向你保证。这辈子我只娶锦儿一个,绝不纳妾。这辈子都会对她好。” 萧氏愣了许久,终于苦笑一声,长叹口气:“算了,既然你们两个你情我愿互相喜欢,我也不再管你们了。” 说到底,这是夏云锦的终身大事。最要紧的就是她的心意。既然她心甘情愿,自己也确实没有再阻拦的必要。 萧晋和夏云锦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喜悦。 萧氏定定神说道:“世子爷……” “伯母别总一口一个世子爷的,”萧晋奉上殷勤的笑容:“叫我六郎就行了。” 萧氏哑然失笑,正要婉言推辞,转念一想,既然就要结亲了,自己就是他的岳母,叫一声六郎也不算撍越。索性当场就改了口:“好,那我就叫你一声六郎了。你刚才说已经请好了媒人三天后来提亲,不知道请了哪家的女眷做媒。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萧晋答道:“请的是我二姐的婆婆,也就是平西侯夫人。” 萧氏:“……”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安国侯府请的媒人身份绝不会太低。可听到平西侯夫人的名讳,萧氏还是被震住了。 平日里来往的都是普通的商户,萧晋这随随便便的一张口就是有诰命的侯爷夫人,这让做惯了升斗小民的萧氏很有压力。 萧晋显然也看出萧氏的不自在了,立刻笑着说道:“伯母不用担心,平西侯夫人和我们侯府是姻亲,平日里经常来往,关系也十分好。母亲特地请她来提亲,也是为了表示慎重和诚意,绝没有摆架子压人的意思。” 被萧晋这么一说,萧氏心里总算踏实多了。 萧氏心态一改,再看萧晋就更顺眼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分外的温和:“六郎,你之前受过重伤,现在还没痊愈就跑出来,没什么大碍吧!” 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丈母娘对女婿的殷切关心,和之前的客气疏远截然不同。 萧晋心里美滋滋的,忙笑着应道:“多谢伯母关心,我受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天天待在府里正觉得烦闷,出来散散心正好。只要伯母不嫌弃,我以后一定常登门来叨扰。” 萧氏笑道:“只要你想来随时都行。以后也别递什么名帖了,直接进府就是了。” 萧晋连声应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趁着萧氏没留意,迅速的冲夏云锦眨了眨眼。 夏云锦咬着嘴唇,可一抹笑意却悄然跃进眼底。 眼看着时间已近中午了,萧晋却半点要起身告辞的意思都没有。萧氏只得张口挽留:“已经中午了,若是不嫌弃粗茶淡饭,就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 这话正中萧晋的下怀,立刻笑着应下了。 按着此时的俗礼,家中有男客,没出阁的少女本该避嫌。不过,既然萧氏睁一眼闭一眼没吭声,夏云锦也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当着萧氏的面,两人其实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最多就是趁着萧氏没留意的时候眉来眼去一番。 萧氏其实早就把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了。不过,她也是过来人,对少年人初识情爱滋味时的甜蜜浓烈自然清楚。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吃了饭之后,萧晋张口告辞。 萧氏含笑说道:“锦儿,你代我送一送世子爷吧!”其实就是变相的在给他们两个制造独处的机会。 萧晋精神一振。岳母真是知情识趣善解人意啊! …… 丫鬟们很识趣的远远跟着,两人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 萧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夏云锦看。 夏云锦一开始还算镇定,可萧晋灼热又毫不收敛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时间一长,她终于受不了了。悄悄的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也不怕别人笑话。” 萧晋剑眉微扬,咧嘴一笑:“我看自己的媳妇,谁敢笑话我。” 夏云锦微微红了脸,娇嗔的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 “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你娘已经答应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萧晋心情无比愉悦,看着夏云锦,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夏云锦心里像是流淌着糖浆似的,又热又烫,粘腻的化不开。 两人正低声调笑,一个小丫鬟急急的跑了过来禀报:“娘子,莲姨娘要生了。” 夏云锦一惊,不假思索的说道:“好,我这就过去。”说着,匆匆的对萧晋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莲香。” 萧晋哀怨的看着夏云锦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难产 夏云锦急匆匆的赶到了竹林苑。 产房是早就准备好的,莲香肚子开始阵痛就被产婆扶着去了产房里。周蓉在产房外候着,丫鬟婆子们忙着准备热水之类的。 周蓉见了夏云锦,忙起身迎了过来。 夏云锦第一句便问道:“莲香进去有多久了?” “进去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周蓉应道:“听产婆说,女子生产就算是平顺的也得两三个时辰,第一胎尤其困难些,说不定得到晚上才能生。” 生产在现代不算大事,若是胎儿太大或是胎位不正,破腹产就可以了。可在这个时候,生产对女子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生死难关。落后简陋的生产条件,使得难产的比率极高。孩子生下之后,夭折的也不在少数。就拿萧氏来说,当年生了夏安平之后,又生过一个女儿。可惜孩子生下来不到一岁就夭折而亡。夏云锦排行第三,就是因为上面有过一个夭折的姐姐。 听说过这些之后,夏云锦对莲香的生产也十分的重视。提前两个月就请来了京城最有经验的产婆,产房也尽力布置的干净些。不过,光有这些还是不够。 “荷花,你现在就去药堂一趟,请杜郎中回府。”夏云锦迅速的吩咐:“叮嘱杜郎中一声快些回来,别被病患拖住了。” 不管怎么说,有杜郎中坐镇总要安心多了。 荷花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等了一会儿,萧氏也来了。她对生产一事很有经验,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们都别急,女人生第一个孩子总是艰难些,至少也得几个时辰才会生出来。我们暂且在外等着就是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产房里传来莲香断断续续的隐忍压抑的呻吟声,随着时间的流逝,呻吟声越来越大。产婆的声音也隐隐的传了出来:“深呼吸,用力......” 夏云锦和周蓉俱都听的心惊肉跳。 夏云锦忍不住问坐在一旁的杜郎中:“这都这么久了,莲香怎么还没生下孩子?该不会是难产了吧!”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女人生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于是不是难产。现在还不好说。我不是产婆,没替女人接生过,对这些事也不太懂。”此时女子生产都靠产婆,身为郎中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女子生产。纵然杜郎中医术再高明,对这个领域也不精通。 夏云锦讪讪的笑了笑,也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只得按捺住性子继续等。 天色很快就黑了。 产房里的莲香已经没了力气喊叫,只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热水端进去,很快就又被端了出来。一盆盆殷红的血水,让人看着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萧氏也开始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我进去看看。” 夏云锦和周蓉不约而同的张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萧氏略一犹豫。正想回绝。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萧氏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就进了产房。 夏云锦和周蓉立刻也跟了进去。刚一进产房,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躺在产床上的莲香面容苍白,额上满是汗珠,痛苦而无助。两个产婆一个蹲在她的双腿间。另一个站在莲香身侧,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孩子就快出来了,再加把劲。” 莲香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压根不知道产房里已经多了三个人,胡乱的应了一声。 萧氏一看莲香这副样子,心里陡然一沉。莲香这副样子,正是难产的症状...... 夏云锦虽然不懂生产,可萧氏难看的脸色却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有了不妙的预感。压低了声音问道:“娘。莲香是不是......” 萧氏冲她轻轻摇头。夏云锦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心里却愈发沉重。 萧氏走到床边,凑到莲香耳边说道:“莲香,别怕,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呢!多用些力气。把大郎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莲香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个声音,勉强睁开眼,想挤出一个笑容,却被陡然袭来的剧痛刺激的尖叫了一声。然后,竟然昏厥了过去。 萧氏脸都白了。 那两个产婆更是心慌意乱,有一个急急的问道:“夫人,莲香姨娘怕是难产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孩子会被闷死在娘胎里,姨娘也会有性命之忧。” 另一个说的更是直接:“夫人,要是想保住孩子,倒是也有法子。不过,这样的法子对产妇来说十分危险,只怕......”说到这儿,便将剩余的话都省略了。不过,在场的没一个是笨蛋,焉能听不出话中之意。 保住孩子还是保大人,这样的选择题未免太过残忍了。夏安平已经死了,莲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夏家唯一的血脉,绝不能舍弃。可为了孩子就心狠的葬送莲香的性命,这样的事情萧氏更做不出来。 萧氏面色变了又变,脑子里一团乱麻,压根没办法做决定。不由得求助的看向夏云锦和周蓉。 周蓉默然片刻,狠狠心说道:“保孩子吧!” “保住莲香。”与此同时,夏云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无奈。站在周蓉的立场,第一重要的当然是孩子。可对夏云锦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莲香就此送命。 两个产婆的额头上也尽是汗珠,异口同声的催促道:“还请夫人快点做决定。” 萧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心张了口。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一个微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莲香不知什么时候竟醒了过来,眼中除了痛苦,更多的却是哀求和决绝。她几乎被疼痛耗光了力气,此时声音十分的细弱:“如果孩子不能平安出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只这一句话,萧氏夏云锦和周蓉的眼眶立刻湿润了。 莲香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众人:“求求你们了,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萧氏终于狠狠心点了点头。 夏云锦一惊:“娘......” “锦儿,你不用说了。”萧氏哽咽着说道:“我也是当娘的人,知道莲香现在是什么心情。她既是要坚持生下孩子,就由得她吧!” 那两个产婆得到了萧氏的应允,立刻行动了起来。一个用力的按压莲香的肚子,另一个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夏云锦倒抽一口凉气,再也没勇气看过去,将头扭到了一边。 过了片刻,莲香忽的惨叫了一声。随着这声惨叫,孩子终于也生了出来。 一个产婆利落的减掉脐带,迅速的用干净柔软的毛巾为孩子擦拭。另一个产婆则忙着为昏厥过去的莲香处理急救。可是血怎么也止不住,迅速的渗透了纱布,到后来简直就是倾泻而出。 产后大出血! 那个产婆的脸色陡然白了,急急的喊道:“糟了,产妇出血了。” 夏云锦心里一沉,想也不想的就跑到了产房外,对着杜郎中说道:“杜郎中,不好了,莲香下身血流不止。你快点去救救她。” 人命关天,此时也顾不上讲究这么多了。杜郎中面色凝重的拎着木药箱进了产房。那两个产婆显然被杜郎中的出现吓到了,竟然要撵杜郎中出去。 杜郎中不耐的瞪了她们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快点让开,别耽误了我救人” 其中一个产婆还想说什么,夏云锦立刻说道:“你们两个别说了,让杜郎中救人。” 既然主人家已经发话了,那两个产婆也不好再说什么,对视一眼,便默默的让了开来。 杜郎中迅速的取出金针为莲香止血。 婴孩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处在生死边缘,哇的哭了起来。响亮的啼哭声充斥了整个产房。 萧氏虽然忧心莲香,可听到婴孩的啼哭声,心里止不住的浮起一丝喜悦。从产婆的手中接过了孩子的包裹,轻声问道:“是男还是女?” 那个产婆定定神,说道:“恭喜夫人,莲姨娘生了个白胖的小少爷呢!” 萧氏眼睛一亮,喜不自胜。太好了,夏家终于有后了! 夏云锦此时却无暇顾及刚出世的小侄儿,她紧张的盯着杜郎中,唯恐杜郎中说出什么噩耗来。 杜郎中心无旁骛的为莲香施针,压根没有时间多看夏云锦一眼。他运针如飞,很快就在莲香的身上施了很多金针。大部分都集中在腰腹间。 在杜郎中的眼里,只有等待救治的病患,根本没有男女的分别。即使面对莲香近乎半裸的身体,也没有半点局促不安。 过了许久,杜郎中终于停了手。 “杜郎中,莲香怎么样了?”夏云锦急切的问道。 萧氏也是一脸的着急关切。 杜郎中淡淡的说道:“现在我用金针为她止住了血,不过,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得看她自己。若是明天早上能醒过来,就没大碍。如果明天早上还没醒,就等着给她操办丧事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结 杜郎中说话也太直接了。 夏云锦听的脸色一白,萧氏就更不济了,身子晃了晃,差点连手中的孩子也抱不稳了。 “小心!”众人都是一惊,杜郎中离的最近,不假思索的伸出手稳住孩子。无意中碰到了萧氏的手,顿时心里一颤,飞快的将手又缩了回来。 萧氏此时的心神全都在孩子身上,并未留意刚才这小小的碰触。 夏云锦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莲香身上,也无暇留意杜郎中的神色。 产床上的莲香依旧在昏迷中,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 这一个晚上,对夏家所有人来说,都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两个劳苦功高的产婆得了厚赏,自告奋勇的留下照看昏厥不醒的莲香。刚出世的婴儿有奶娘细心的照看着。萧氏又累又倦,被夏云锦劝着去睡了。周蓉却不肯回屋去睡,硬是要和夏云锦一起留下。 夏云锦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两人守在产房外,默默对视,俱都无言。 新生儿的出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莲香的生死未卜,却在这份喜悦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打更声遥遥的传来,已经是三更了! 周蓉忽的张口说道:“如果莲香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夏云锦心知肚明她是在为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自责,轻叹一声说道:“你也别太自责了,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其实不管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都有很大的风险。而且,保住孩子也是莲香自己的决定。如果孩子出了事,莲香只怕也活不成了。” 周蓉苦笑一声:“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很清楚我自己心里的念头。如果莲香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我一定会选择保住孩子。大郎已经走了,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血,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就算事情重来一回。我还是会那么说。” 也正因为如此,心里的愧疚一点点的堆积,无法挥除。 夏云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默默的握住了周蓉的手。此时正值寒冬,虽然屋里燃着几盆极旺盛的炭火,可周蓉的手还是一片冰凉。 夏云锦的手却是柔软又温暖的,双手交握间,周蓉的身子微微颤抖,然后眼眶渐渐红了,泪水无声的溢出眼角。 如果莲香真的出了事。再也醒不过来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 不知不觉中。天色微微发亮了。 夏云锦这才惊觉一夜竟然就这样过去了。转头看身边的周蓉。却见周蓉闭着眼睛,头微微侧着,竟是这么就睡着了。 一夜没睡,若说不困倦是不可能的。夏云锦竭力打起精神来。轻手轻脚的起身,唯恐惊醒了周蓉。刚走到产房边,周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莲香醒了吗?” 夏云锦停住脚步:“我也不清楚,正打算进去看看。” 周蓉定定神说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推开门,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异味迎面扑来。不过,此时的夏云锦和周蓉都顾不上这些,迫不及待的凑到了床边。 那两个产婆也都熬了大半夜,临近早晨的时候才趴在床边睡着了。莲香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鼻息间呼吸微弱,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般,令人看了触目惊心。 “莲香,”夏云锦俯下头,轻声的喊着:“莲香。快些醒醒。你生了一个白胖可爱的儿子,你难道不想亲眼看一看他吗?” 莲香依旧紧紧的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周蓉也忍不住凑了过去,低声道:“莲香,以前是我不好,不仅揍过你,还常甩脸子给你看。只要你这次安然无事,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我们两个一起将大郎的儿子养育成人……”说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滑过脸颊,低落在莲香的手上。 莲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夏云锦又惊又喜:“大嫂,快看,莲香醒了。她的手指刚才动了。” 周蓉忙擦了眼泪,一起看了过去。 莲香的手指果然又动了动。在夏云锦和周蓉屏息的等待中,莲香缓慢吃力的睁开了眼。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涣散而无焦距。过了片刻,才渐渐看清了床边的两张脸孔。 原来,我还没死。莲香迷迷糊糊的想着。清醒过来之后,身体里的酸涩痛楚也毫不客气的侵袭而来。她根本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莲香,你总算是醒了。”夏云锦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蓉也急急的问道:“肚子饿不饿,我这就让厨房熬些鸡汤来。” 两人的说话声,把产婆惊醒了。两个产婆颇有几分偷懒被逮个正着的心虚,闻言立刻出声附和:“对对对,莲姨娘醒来就没大碍了。不过,这个时候可不能喝鸡汤,先熬些米粥最好。过几天才能真正进食。” 周蓉立刻扬声喊了秋月进来,吩咐秋月去厨房熬米粥来。 莲香扯了扯唇角,用力的吐出两个字:“孩子。” 如果不是夏云锦一直在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可能听到这么微弱的声音:“孩子有奶娘带着,过会儿就抱来给你看。你先安心的休息,我去叫杜郎中过来。” 莲香无声的应了。 …… 杜郎中很快就来了,为莲香诊脉施针,又开了张滋补身体的药方,叮嘱道:“莲姨娘这次生产差点血崩,虽然我及时施针救回了她的性命,可她的身子也被损伤的厉害。得慢慢调养,至少也得半年以上才能恢复。”顿了顿又道:“这张补身子的药方,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价格不菲……” “只要药方效果好,药材贵些也无妨。”夏云锦立刻接过了话茬。 正说着话,萧氏也来了。 “谢天谢地,莲香总算是醒了。”萧氏忍不住双手合十。她本就是个心地善良柔软的妇人,昨天夜里莲香难产,她被逼着做最艰难的选择。之后莲香生下孩子又遇了险。这一夜她虽然回了屋子休息,却是彻夜难眠。现在好了,莲香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关。 以杜郎中的性子,看完了诊本该起身离开。可不知怎么的,却硬是没能挪开脚步。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萧氏的身上。 夏云锦早就留意到杜郎中的反应了,不由得暗暗好笑。不过,顾及他们两个的脸皮都薄,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视而不见。要是说破了反而不美。 很快,奶娘便抱着孩子过来了。 萧氏见了孩子心里满是欢喜,立刻接过了孩子,夸个不停:“看看孩子,长的和大郎小时候一样俊俏,太招人喜欢了。” 夏云锦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昨天晚上光线暗淡,又顾念着莲香,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打量。 说实话,刚出生的孩子根本就好看不到哪儿去。全身红通通的,皮肤皱巴巴的,眼睛半闭半睁着。乍一看,就像个小猴子似的。 大概是血缘天性,夏云锦刚一看到孩子,心里便觉得十分欢喜,兴冲冲的要抱上一会儿:“娘,你没多少力气,抱的久了肯定会觉得胳膊酸。还是让我来抱吧!” 萧氏不肯:“我一点都不累,孩子还是由我抱着好了。” 周蓉看着母女两个争抢着抱孩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心里最后一点心结也彻底的消失无踪了。 从今天起,她会和莲香好好相处,一起将孩子养育长大。夏安平在地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吧! …… 莲香还是没力气说话,只能躺在床上。目光随着孩子的身影打转。此刻的心情静谧又美好。 萧氏和夏云锦各自抱了半天的孩子,终于想起来把孩子抱过来给莲香看上一眼了。 莲香几乎迫不及待的看了过去。待看到小小的婴儿时,心里几乎快被融化了。她没力气起身抱孩子,也没力气张口说什么话,只能贪婪的急切的一遍遍的看着孩子。 孩子大概是饿了,扯着嗓子啼哭了起来。 莲香一急,挣扎着就想起来。一旁的产婆立刻阻止了她。莲香眼睁睁的看着奶娘将孩子抱走,眼底浮起浓浓的失望和失落。 夏云锦柔声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了,等你身子养好了,想抱多久孩子就抱多久,想看多久都行。现在让奶娘抱着孩子去喂奶。” 莲香敏感的察觉到夏云锦态度的微妙改变,心里一阵惊喜,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夏云锦又对莲香笑了笑,见莲香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酸涩。自从知道了莲香的秘密之后,她对莲香曾经有过的怜惜很快就消弭殆尽。这几个月来,虽然在衣食住行上并未亏待过莲香。可她几乎再也没和莲香说过什么话了。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情,这样的情形大概会一直延续下去。 在生死关头,莲香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毅然坚持要保住孩子。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弥补她曾经犯下的错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希望 按着此时惯例,孩子到了满月才会正式取名。不过,萧氏显然没耐心等那么久,立刻召集了夏家所有人到一起,集思广益为孩子起名。 参加这个重要会议的有萧氏,夏云锦,周蓉,四娘子五娘子也有份列席。再加上躺在床上的莲香,夏家的主子都是女子,根本没有男丁。不对,现在已经有一个了。正吃的饱饱的,安分又舒适的待在奶娘的怀里。 “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周蓉兴致勃勃的提议:“乳名就叫狗儿吧!” 夏云锦:“……” 萧氏咳嗽一声,委婉的笑道:“我记得府里门房有个小厮就叫狗儿,重名了总是不太好,还是换一个吧!”堂堂夏家小少爷,叫狗儿这种名字也太粗俗了一点。 周蓉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婆婆说的有理,要不然就换成铁蛋怎么样?” 萧氏:“……” 夏云锦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娘子五娘子也在偷笑。 周蓉显然没觉得自己起的名字有什么不对,一脸期盼的看着众人:“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比狗儿好多了?要不,就用铁蛋这个名字好了。寓意也特别好……” “大嫂,”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着打断周蓉:“你先别急。说不定待会儿能想出寓意更好的名字呢!” 周蓉这才察觉到众人都在笑,讪讪的闭上嘴。 萧氏想了一会儿,说道:“叫他望儿吧!”望儿,象征着夏家的希望。 望儿,夏云锦默念几次,也觉得这个名字顺口,立刻笑着点头赞成:“娘这个名字起的好极了,就叫望儿吧!” 眉清目秀身材丰腴的奶娘。在一旁笑着凑趣道:“这个名字取的真好,又好听又好记。小少爷一定也很喜欢,快些瞧瞧。他的眼都睁开了。” 众人一听此话,立刻笑着围拢了过去。奶娘说的果然没错。之前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婴儿,此时竟然睁开了眼睛。小小的嘴巴也张了开来,吐出一个口水泡泡。实在是太可爱了! 夏云锦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边笑眯眯的喊道:“望儿,姑姑在这里,快喊姑姑。” 萧氏等人都被逗乐了:“望儿这么小,怎么可能会说话。想等他喊姑姑,至少也得等上一年。” 夏云锦心情好极了,又捏了捏望儿的小手指。四娘子五娘子也笑着将头凑了过来,一会儿戳戳望儿的小脸。一会儿摸摸望儿的手。就像发现一个新奇有趣的玩具似的。 不一会儿,望儿就不耐烦的张口哭了起来。 萧氏嗔怪的白了她们一眼,张口就撵人:“瞧瞧你们几个,把望儿都弄哭了。快些走吧,别待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说着。便抱过望儿温柔的哄了起来。 夏云锦故意哀叹了一声:“娘,你有了宝贝孙子,就不稀罕我这个闺女了。”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孩子的名字就此定了下来。 隔了一天,夏云锦去看望莲香的时候,特地将此事告诉了莲香:“娘已经为孩子起了名字。叫望儿。” 莲香是个十分聪慧伶俐的女子,一听便猜到了望儿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含义。既快慰又感动,心里还有些无以名状的惶恐和激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夏云锦见她情绪激动,忙笑着安抚道:“你正在月子里,身子还虚弱的很,可别太过激动了,免得伤了身子。” 莲香定定心神,轻声应道:“多谢娘子关心,奴家万幸能捡回这条性命,日后一定会好好的保重身子。奴家还想亲眼看着望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呢!” 因为难产伤了身子,莲香勉力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是额上冒汗了。 “你身子虚弱,还是别说话了。”夏云锦善解人意的笑道:“有什么话等日后身子好了再慢慢说也不迟。还有,都是一家人了,和我说话别总这么客气拘泥。和大嫂一样,叫我三娘就行了。” 莲香嗯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欢喜有之,感动有之,更多的却是释然。 曾经伴随她许久的噩梦,在这一刻悄然散去。 夏云锦终于真正的接纳她承认她了。夏安平若是地下有知,也该原谅她曾经犯下的过错了吧! 夏云锦走了没多久,周蓉也来了。 周蓉一反平日的霸道任性,坐在床边,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莲香,对不起。” 这么没头没脑的话,也亏得莲香一听就懂,不假思索的应道:“少奶奶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家了。”说着,抬眸看了过来,眼眸清澈而美丽:“少奶奶不用耿耿于怀。本来就该先保住孩子,换了奴家,也一样这么说。” 周蓉将话说出口之后,心里陡然轻松了不少。低低的说道:“说实话,我以前一直是讨厌你的。我虽然是大郎的未婚妻子,可在他的心里,你比我重要的多。你还有了他的孩子,我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总是挑刺找茬,借着折腾你发泄心里的怒气。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我们两个一起照顾望儿长大成人。” 莲香应下了,鼻子一阵酸涩。 真没想到,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竟也有真正和解的这一天。 ...... 望儿的出世,对夏家上下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高兴的事情。到了洗三礼的这一天,几乎所有掌柜都领着家中的女眷来道喜添礼。 按着俗礼,木盆里的东西都归产婆。两个产婆看着一堆值钱的好东西,笑的合不拢嘴。 望儿的出世,给萧氏也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原来走几步就要歇息半天,身子柔弱精神也没好到哪儿去。可自从孩子出世之后,萧氏就像获得了新生一般,每天精神奕奕的抱着孩子。不等到胳膊酸软无力了绝不肯撒手。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张口就是望儿,整天望儿长望儿短的。 夏云锦由衷的为萧氏高兴,不过,口中总免不了要哀怨几句就是了:“娘,你只疼望儿,现在都不管我了。” 萧氏笑着白了她一眼:“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安国侯府迟迟没来提亲着急了?” 夏云锦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着急谈不上,就是觉得奇怪罢了。以萧晋的性子,既然说了是三天后,就不可能延迟才对。可现在都已经过去六七天了,那位平西侯夫人还是没登门...... “我猜,大概是因为知道我们家里有喜事,所以特地推迟些日子再上门来提亲吧!”萧氏猜测道:“你不用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最多再等上些日子。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定亲是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明年再说。” 夏云锦也没特别的将此事放在心上,笑着嗯了一声,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有这闲心胡思乱想,还不如多抱会儿孩子呢! ...... 又过了五六天,提亲的人还是没登门。 这次别说是夏云锦了,就连萧氏心里也暗暗嘀咕了起来。事情该不是有了什么变故吧!萧晋说过,此事安国侯夫妇都已经点头同意了,提亲的媒人也是早就请好的。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拖延的理由啊! 夏云锦看似镇定,其实心里也觉得诧异。可惜两人隔了这么远,既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更不便找上门去询问。只能这么干巴巴的等着,心里别提多郁闷了。等着等着,心情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不管出了什么事,萧晋都该派人告诉她一声吧!让她一直这么等着是什么意思? 在这样焦躁又不耐的心情中又等了几天,夏云锦终于等不下去了。她决定亲自登门去探望萧晋。 这个主意刚一出口,荷花等人就都被吓到了,忙七嘴八舌的劝道:“娘子,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可千万不能去安国侯府。” “就是,亲事若是成了还好,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娘子亲自去找过世子爷,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名声名声,整天就是名声!”夏云锦心情烦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人活着除了名声就没点别的了吗?整天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也不嫌累。” 夏云锦极少有这样烦躁动怒的时候,这一绷着脸发脾气,丫鬟们便都不吭声了。 荷花想了想,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娘子,奴婢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若是骂奴婢几句就能让你消气,奴婢求之不得。不过,这安国侯府还是不去的好。”说着,便站到了夏云锦的面前,一副任由她打骂的表情。 夏云锦心里的那点恼怒,被荷花这么一闹消散了大半。在原地站了片刻,便默默的转身坐下了。 看这架势,显然不会再出府了。 荷花松口气,正要上前安慰几句。门房小厮狗儿一路小跑着进来了:“娘子,世子爷身边的石侍卫来了。” 夏云锦精神一振,立刻吩咐道:“快些让他进来。” 看来,这些日子一定发生了变故,不然,来的就该是那位平西侯夫人,而不是石侍卫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惊变 石侍卫大步走了进来,稳稳的行了一礼:“小的见过夏娘子。” 夏云锦无心寒暄:“好了,不必这么多礼。萧晋让你带了什么口信来,快些说好了。” 石侍卫恭敬的应道:“世子爷命小的和娘子说一声,这些日子侯府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媒人才迟迟没登门。请娘子放宽心,多等几日。” 果然和她意料中的差不多。 夏云锦没什么失望的感觉,只觉得疑惑而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影响到了提亲,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石侍卫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含糊的应道:“娘子不用担心,世子爷会处理好的。” 他越是躲躲闪闪的不说实话,夏云锦越是觉得不对劲,皱眉追问:“你别支支吾吾的,快些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见石侍卫还是不肯张口,便冷着脸说道:“你若是不肯说也不要紧,我现在就去侯府找萧晋问个清楚明白。” 这个威胁果然十分奏效,石侍卫被吓了一跳,立刻说道:“娘子千万别去。” 夏云锦心里的疑窦越发深了。安国侯府到底出什么是事情了? 石侍卫苦着脸说道:“世子爷特地叮嘱过小的不能将此事告诉娘子。现在娘子一定要知道,小的不敢隐瞒。以后世子爷怪罪下来,娘子可一定要为小的求情……” “好了,别啰啰嗦嗦的,快点说正题。”夏云锦不耐的蹙眉。 石侍卫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舅老爷和舅夫人特地到侯府来找夫人商议,希望表小姐能嫁给世子爷做平妻……” 什么? 夏云锦面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石侍卫口中的舅老爷舅夫人,指的是傅氏娘家的兄长和嫂子。也就是萧晋的亲舅舅舅母。至于表小姐,当然就是傅文怡了。 “娘子先别生气。”石侍卫忙说了下去:“夫人不便推拒,只得应下了此事。不过。世子爷坚决不肯应允,现在正僵持着。” 怪不得安国侯府迟迟没有登门提亲。原来竟然冒了这么一出。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的萧晋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了。毕竟,那可是萧晋嫡亲的舅舅和舅母,他们亲自张口提亲,傅氏根本无从拒绝。而且对傅氏来说,儿子多娶一个儿媳也是喜事一桩,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不过,傅氏怎么也没想到。萧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此事…… 夏云锦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半晌没吭声。 石侍卫见夏云锦神色不佳,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口气。好事多磨,说的大概就是世子爷和她了。之前世子爷已经说服了父母。连媒人都请好了。谁能想到半途又会冒出这样的事情来? 对傅家来说,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世子爷做平妻,已经是十分委屈的事情。世子爷要是坚持不应下,就相当于和舅家闹翻了。这对傅氏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事情。所以。傅氏此次异常坚持。也不知道世子爷能不能磨的过自己的母亲了…… 当然了,这些话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反而张口安抚道:“娘子不用担心。世子爷绝不是那种任人左右的性子。他要是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了他。说句不中听的,如果他肯听夫人的话。当初就听了,也就没有世子爷和你这回事了。”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没挤出什么笑意来。 烦躁,郁闷,懊恼,愤怒,还有些无法言喻的紧张和忐忑,各种阴暗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这事半点都不怪萧晋,甚至不能怪傅氏。事实上,此时男子三妻四妾真的不算什么。娶个平妻也会被认为是享了左拥右抱的艳福。人家堂堂勋贵千金都不介意名分了,她这个商户之女,最该做的似乎就是应下此事,免得萧晋左右为难。 可是,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根本做不到! 爱情是世上最浓烈也是最自私的感情,只容得下彼此,绝不可能容得下第三个人。需要退让和委屈的爱情还能算是爱情吗? 如果萧晋真的答应了此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萧晋断绝来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或许一开始会很痛苦很难过,可人生没有迈不过的坎儿,更没有熬不过去的痛苦。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她一定会很快的振作起来。就像当年和初恋男友分手之后,将所有的伤心痛苦藏在心底,然后昂起头坚强的活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接下来也没什么可犹豫可纠结的了。 这件事是对萧晋最大的考验,若是他肯为她坚持,她会毫无保留的奉上自己的一颗真心。从此以后,全心全意的待他。如果萧晋坚持不了妥协了,那么,就一刀两断了吧! 夏云锦竭力忽略心底那一丝尖锐的痛楚,挤出一个淡然的笑容:“你回去之后告诉萧晋一声,就说我会等着他的消息。” 石侍卫应了一声,看着夏云锦很快恢复了冷静,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撇开家世不论,这位夏娘子倒也配得上世子爷。只可惜现在有了这样的变数,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收场了。 …… 安国侯府里的气氛却要压抑沉重的多了。 傅氏和萧晋争执不下,几乎见一回就要吵一回。就连萧如月都不敢多劝。两个出嫁了的女儿也各自回过府,平西侯世子妃自然是站在傅氏这边,劝说萧晋接受平妻的事。 宁王妃虽然站在萧晋这一边,私下里也不免劝说道:“六郎,母亲又不是不同意你娶夏娘子,只是让你一并娶表妹过门。我知道你喜欢夏娘子,可表妹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总是有几分情意的吧!你就真的不愿意娶她吗?” 萧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大姐,你嫁给宁王这么多年,他身边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几乎从没断过。你看着那些美人,心里是何感觉?” 这还用问吗?哪怕明知道那些美人绝对动摇不了自己这个正牌王妃的位置,心里也是像被堵着似的不痛快的。 身份尊贵的自己尚且不能完全压制住那些美人,商户女儿出身的夏云锦,日后怎么可能斗得过傅文怡? 宁王妃似是猜到萧晋要说什么了,沉默了下来。 果然,萧晋又说了下去:“母亲现在说的轻松,说是表妹和锦儿一起过门,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可表妹是母亲嫡亲的娘家侄女,母亲岂有不向着她的道理?我总不可能天天在家待着守着,锦儿还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所以,这一步万万不能退让,让了这一步,就意味着以后会有更多的让步。我喜欢锦儿,所以我要以正妻之礼娶她,给她最大的尊重。而且,我以后绝不会纳妾。这是我对她的爱护,也是我对她的承诺。如果我连这一点都不到,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说喜欢她?” 萧晋语气坚决,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充分表现出了坚持到底的决心。 宁王妃怔怔的看着萧晋,曾经熟悉无比的俊脸,现在看来却多了一种陌生的坚定。 喜欢一个女子,就应该以正妻之礼迎娶,不纳妾,不要别的女人,只和心爱的女子朝夕相守。这样的男子,才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归宿啊…… 萧晋将心里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也觉得无比舒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宁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母亲就未必了。若只是表妹的一厢情愿,母亲也不会这么逼着你。可现在舅舅和舅母亲自出面说情,母亲根本无法拒绝。你也得母亲想一想,她也实在是为难……” “如果我不是为母亲着想,早就亲自登门去找舅舅和舅母说清楚了。”萧晋提起这些,也觉得糟心窝火:“也不知道表妹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舅舅舅母竟然真的应下了她的要求,不顾颜面的和母亲张口说亲。” 这么一来,傅氏根本就无法张口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这哪里是说亲,简直就和霸王硬上弓差不多。 可恶的傅文怡,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他的心里只有夏云锦,竟然还要嫁给他做什么平妻,简直就是头脑抽疯了!更可恨的是,舅舅和舅母也跟着抽疯。闹到现在,简直成了死结。 他不愿意娶傅文怡,可一堆人逼着他点头同意。傅氏甚至放了狠话,要是他不同意一并娶傅文怡的话,他和夏云锦的亲事也休想如愿。他就算再固执己见,也不可能绕过所有的家人成亲吧!更何况,夏云锦过门了之后,总得和母亲相处。这个时候闹的太僵了,以后不免还是要吃亏……. 想到这些,真是各种抓狂! 萧晋俊眉紧紧的皱了起来,一脸的懊恼和郁闷。 宁王妃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不忍,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决心 萧晋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什么主意?”这些天他为了安然解决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和母亲也吵了好几回。可这一回,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他除了坚持己见之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王妃淡淡一笑:“以舅舅和舅母的性子,本来绝不可能同意让表妹嫁给你做平妻。现在偏偏这么做了,你想想看,会是因为什么?” 萧晋悻悻的哼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表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他们拗不过表妹。” 宁王妃哑然失笑,然后正色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症结就在表妹的身上。要想解开这个结,就得从表妹的身上入手。只要她不闹腾了,舅舅和舅母那一关也就好过了。母亲也就不会再逼着你了。” 萧晋叹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可我总不能就这么大剌剌的去找她摊牌吧!这事一旦传开来,对表妹的名声也不好。万一今后嫁不出去,岂不是更要赖在我的头上了。” 宁王妃被他一脸苦恼的样子逗的直笑:“这样的好事别人求之不得,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麻烦了。好了,你也别愁了。你不方便去见她,我去总没问题吧!” 萧晋眼睛一亮:“大姐,你真的肯替我去说服她吗?” 宁王妃抿唇笑道:“我试试看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表妹。这丫头看着脾气随和,其实也执拗的很。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 萧晋立刻猛拍马屁:“大姐出面,一定能马到成功。我就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了。” 宁王妃看着一脸谄媚的萧晋,既好笑又无奈。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帮着萧晋解决此事,若是时间拖的久了,只怕就更难收场了。 宁王妃从萧晋的院子里出来之后。立刻又去荣德堂见傅氏。 傅氏早就等候多时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迎了过来,还没等宁王妃坐下。便急急的问道:“怎么样,六郎肯听你的劝吗?” 这些日子。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着急上火的人,非傅氏莫属了。一边是自己的娘家兄长嫂子,一边是固执任性的儿子。她被夹在中间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今天特地喊宁王妃回来,就是希望宁王妃能说服萧晋同意娶傅文怡。 宁王妃苦笑一声:“我没劝动他,反而被他说服了。” 傅氏:“......” 傅氏的脸都快黑了。聚集了多日的怒火,几乎在瞬间就涌上了心头喷薄而出:“那个夏云锦到底是给六郎灌了什么*药,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要娶她不可?我已经同意让夏云锦过门了。再娶了文怡做平妻,岂不是两全其美。可六郎偏偏不肯,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 傅氏越说越气,说到激动处,猛的一拍桌子。掌心都拍麻了。可她压根就没觉得怎么疼,继续忿忿的说了下去:“六郎自小就任性,现在脾气越发的执拗。也不想想要是回绝了他舅舅和舅母,以后还怎么和娘舅家走动?婚姻大事,本来就该由父母做主。不管他了。我明天就让人分别到傅家和夏家提亲。看看他敢不敢不听我的!” 摆明了说的是气话。要是真的不顾萧晋的心意,早在几个月前就该为萧晋和傅文艺定亲了。哪还可能耽搁到现在。说到底,还是拿固执的萧晋没办法。 宁王妃立刻安慰道:“母亲先消消气,此事可万万急不得。要是真的不顾六郎的心意这么做了,以他的臭脾气,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总得他心甘情愿乐意才是。” 宁王妃见傅氏不说话了,便知道她终于听进去了,悄然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退一步说,就算六郎勉为其难的娶了文怡表妹回来,日后也不可能过的好。六郎心里喜欢的是夏云锦,对文怡只是表兄妹的情意。夫妻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同心合力。这样才能过的和和美美的。要是整日里吵闹不休的闹腾,闹的家宅不宁的,那个时候再后悔可就迟了。” 傅氏余怒未消,重重的哼了一声:“你总是一味的向着他说话,他的坏脾气有一半都是你惯出来的。文怡有什么不好,哪里配不上他了?他死心塌地的只肯娶夏云锦,真是气死我了!” 好吧,就算萧晋的脾气有一半是她惯出来的,那另外一半呢,还不是要怪傅氏? 萧晋是家里的独子,自小就被众人娇惯着长大,尤其是傅氏,对宝贝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来就没有拂逆过他的心意。现在着急上火了,又能怪谁? 哪怕身份再尊贵,到了亲生母亲面前,宁王妃也只有乖乖挨训的份儿。反驳的话只能在心里想想,绝不能在此刻说出口,免得火上浇油,惹得傅氏更生气。 傅氏沉着脸生闷气,半晌都没说话。 宁王妃定定神,不疾不徐的说道:“母亲,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着急再生气也是无济于事。还是想着怎么解决此事才是。我刚才确实劝过六郎了,可他的态度异常坚决,无论如何也不肯点头。还说若不是顾忌舅舅他们的颜面,早就亲自登门说清楚此事了。这事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免得日后更难收场。我已经答应六郎,明天就去傅家一趟,亲自找表妹谈谈心。若是能让表妹改变心意,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傅氏先还皱着眉头,待听到后面,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长叹口气:“这事我和六郎都不能出面,也只有你出面去一趟最合适了。”顿了顿,忍不住又闷闷的说道:“要是文怡就是不肯改主意怎么办?” 宁王妃淡淡的说道:“母亲,我知道你心疼文怡。可你别忘了,六郎才是你的亲儿子。你总不至于为了娘家的侄女,就和自己的亲儿子闹翻了脸吧!” 最后这句话,结结实实的戳中了傅氏的痛处。傅氏的面色变了又变,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是啊,谁也没有自己的宝贝儿子重要...... 过了许久,傅氏终于张口道:“你明天去傅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行事说话,千万别惹的你舅舅舅母不高兴。” 宁王妃微微一笑:“母亲放心,我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差池。” 这倒也是。大女儿自小就细心沉稳,做了这么多的王妃,说话做事更是滴水不漏。有她出面说服傅文怡是再合适不过了。 ...... 当天晚上,宁王到宁王妃的屋子里留宿。 宁王妃关切的问道:“殿下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朝事,一定很辛苦吧!” 宁王淡淡的应道:“为父皇分忧,就算辛苦一点也没什么。不过,最近总有些人在暗中使绊子捣乱。应该是康王在暗中在指使的。” 宁王妃一惊,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宁王自信的笑道:“父皇现在十分信任器重我,他这点微末伎俩,我还不放在眼底。”顿了顿又低声说道:“父皇今天和我说了,新年过后就会正式的册立我为太子了。”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可亲耳听到父皇许诺,还是觉得振奋又惊喜。 宁王妃也为之高兴不已:“太好了,殿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等父皇为你正了名分,就定了大局。康王就算是再不甘心也没用了。” 宁王扯了扯唇角,随口问起了萧晋的亲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你母亲让了步,还是六郎让步,打算同时娶两个媳妇?” 虽然语气漫不经心的,可那份关注却瞒不过宁王妃,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苦涩。宁王这么关心此事,到底是在关心萧晋,还是在关心夏云锦? 不过,既然宁王没表露出来,她也不想庸人自扰自寻烦恼,迅速的将今天的事情娓娓道来:“......明天我就会去傅家一趟,见见文怡表妹,顺便劝她改变心意。再这么胡闹下去,只怕连最后的一点情分都折腾光了。”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终身大事如此强求又是何必。就散强求成功了,酿出的也只会是一杯苦酒。 这样的结果,显然大出宁王意外,他不敢置信的追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六郎真的坚持不娶傅文怡为平妻?”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犯傻的不可思议了。家世好相貌好又有才情的女子愿意嫁给萧晋做平妻,萧晋竟然坚持不肯。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夏云锦选择了萧晋,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宁王妃实在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虽然她脾气很好,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句:“别说殿下了,就连我也觉得奇怪。这世上竟然有不肯享齐人之福的傻瓜。” 语气里的讥讽之意清晰可见。 宁王有些羞恼,更多的却是讪讪。于是,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痴心 布置的精致优雅的少女闺房里,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躺在床上。她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目光茫然,没什么神采。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华服妇人走了进来。 这个少女听到脚步声,立刻回过神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期盼:“母亲,是不是表哥让人来提亲了?” 那个妇人脚步一顿,熟悉的怒意和无奈又涌了上来。身边的丫鬟立刻知趣的退了下去,将门关好,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 这个少女,正是傅文怡。这个华服妇人,自然就是傅文怡的母亲王氏了。 傅文怡见王氏没吭声,心里已经知道不妙,可还是不肯放弃,依旧期盼的追问:“母亲,表哥他......” “六郎没来。你姑母也没派人来。侯府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王氏的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着女儿眼中瞬间失去了光彩一片黯淡,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有怜惜,有心疼,可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要嫁给六郎?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就算勉强答应娶你做平妻,日后也不会珍惜你好好待你。你容貌家世才华样样不缺,想嫁个如意夫婿易如反掌。为什么非要嫁给他不可!闹的我和你父亲也丢尽了颜面,为了你的事情亲自登门去侯府向你姑母施压。你姑母没办法退却,才勉强点了头。可你瞧瞧,这么多日子都没消息,摆明了是六郎不情愿。要是他就是不肯娶,难不成你就打算一直不吃东西,把自己给饿死吗?” 越说到后来越是恼火,声音也高了起来。 傅文怡没有辩驳,只是咬着嘴唇默默的垂泪。 王氏看着女儿。一颗心像被揪了起来似的。 傅文怡之前绝食数日,她和丈夫无奈之余,只得依了傅文怡。去了侯府一趟。这一去,算是把傅家的脸面都丢光了。结亲一事讲究的不仅是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你情我愿。一般来说,就算彼此有意,女方也不便主动,大多是等男方主动登门提亲。现在倒好,闹的他们上赶着要把宝贝女儿要嫁给人家做平妻,偏偏人家还不乐意。 要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傅家的人还有什么脸抬头做人? 王氏虽然疼惜女儿。可一想起这件糟心事就是满心的怒火。偏偏这半个月来,侯府半点动静都没有。傅文怡整日里饭食不思,整个人瘦弱了一大圈。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就会有性命之虞了...... 想及此。王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怒意都按捺下去,坐到床边,用帕子为傅文怡擦了眼泪。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好了,你别哭了。六郎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自小就是个执拗任性的主儿。要是你姑父在。还能说的动他。你姑母最是惯他,十有*是管不了他的。不过,我和你父亲已经亲自出面了,这门亲事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得。现在大概是在闹别扭,再等些日子就会好了。你总在床上这么躺着总不行。起来吃些东西。将身子养好了才最要紧。不然,等六郎来提亲了,见了你这副苍白病弱的样子,肯定也不喜欢。” 很显然,这番话才是傅文怡乐意听到的。尤其是最后一句。 傅文怡轻轻的嗯了一声,眼中又焕发出了些许神采。 王氏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每次都这样,只有提到萧晋了,傅文怡才肯振作起精神来。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孽,真不敢想象万一萧晋就是不肯点头,女儿会怎么样...... 敲门声打断了王氏的思绪。 王氏回过神来,扬声问道:“什么事?” 丫鬟恭敬的应道:“启禀夫人,宁王妃来了,说是要探望娘子。” 宁王妃来了?王氏先是一怔,然后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涌起一阵不太美妙的预感。 傅文怡却是眼睛一亮,声音里透出了惊喜:“母亲,表姐特地来看我了。一定是表哥让她来的。我这就出去见她!” 王氏出言阻止:“你还没梳妆,见客太失礼了。我先出去接待王妃,你等梳妆整齐了再出来也不迟。”事实上,她是想先探一探宁王妃的口风。 傅文怡不疑有他,欢喜的应了。 ...... 宁王妃见了王氏,立刻含笑见礼:“见过舅母。”她没有摆出王妃的架子,而是以家礼相见。 王氏却不肯托大,忙笑着还礼:“王妃客气了,折煞妾身了。” 宁王妃忙扶起王氏:“舅母快请起,我今天来,是特地来探望文怡表妹。对了,表妹人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她正在梳妆,一会儿就来。”王氏对着自己的亲外甥女,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情。低声问道:“六郎现在还好吧!” 宁王妃故意苦笑一声,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王氏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多说,只要一个表态,自然就猜出了对方的来意。很显然,萧晋硬是撑着不肯松口,所以情况很不妙。至于宁王妃亲自前来看傅文怡,只怕来意也没那么简单吧...... 王氏有些困难的张口问道:“六郎他......就是不肯点头答应吗?” 宁王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轻叹一声说道:“舅母,你也是看着六郎长大的。他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么?” 虽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可王氏的脸上却火辣辣的。她和丈夫都很疼这个外甥,也很清楚他的脾气。可还是做出了登门相逼的事情来,摆明了是在用舅家的情意逼着他娶傅文怡。说到底,这事情还是他们做的不对...... 梳妆整齐的傅文怡很快就来了。 宁王妃打量傅文怡一眼,心里暗暗一惊。短短月余没见,傅文怡整个人都瘦弱了一圈,即使是敷了脂粉,也遮掩不住那份苍白憔悴。是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文怡,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宁王妃关切的问道:“是病了么?” 傅文怡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王氏见瞒不过去,索性直言相告:“她之前一直不肯吃饭,这些日子虽然好了些,每天也吃的极少。没饿出病来已经算是好运气了。” 宁王妃瞬间就懂了。怪不得舅舅和舅母会屈服,原来傅文怡竟然用上了绝食这一招。 看来,今天要想说服傅文怡,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宁王妃定定神,委婉的对王氏说道:“舅母,我有些话想和文怡表妹说,不知方不方便。” 王氏已经猜到了宁王妃的来意,却也不便拒绝,立刻笑道:“也好,我正好还有些事,就不陪你说话了。”说着,便领着丫鬟退了下去。 说句心里话,王氏巴不得宁王妃能说服傅文怡回心转意。好好的女儿,上赶着要嫁给人家做平妻,想着都觉得憋屈。 ...... 王氏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宁王妃和傅文怡两人。 宁王妃深谙说话技巧,并不直接切入正题,先关切的数落了傅文怡几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为了什么事,也不能随意的糟践自己的身体。你看看你,现在瘦弱成了这个样子,舅母还不知道心疼成了什么样子呢!” 傅文怡眼圈一红,哽咽着喊了声:“表姐,我......”接下来的话,和自己的亲娘说没问题,可对着宁王妃,却实在说不出口。 宁王妃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唏嘘。可一想到萧晋苦恼不已的样子,只能狠下心肠说道:“表妹,我今天特地来找你,是受六郎之托。” 傅文怡一直是个聪慧的少女,可再聪明的人,一遇到爱情这两个字也会被蒙蔽了双眼。就像此时的傅文怡,竟没看出宁王妃眼里的惋惜和面色的凝重,满心欢喜和期待:“真的是表哥请你来探望我的吗?他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来提亲?” 面对这么一张脸,宁王妃忽然发现自己想好的话简直说不出口了。 傅文怡的欢喜和期待在宁王妃为难又尴尬的表情中慢慢冷却下来,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可惜笑的比哭还难看:“表姐,表哥托你带了什么话来?” 宁王妃轻叹口气,狠狠心说道:“六郎这些日子和母亲吵了好几回,可不管母亲怎么逼着他,他就是不肯点头。昨天我回府看他,他对我说了,他不会娶你平妻,他只会娶夏云锦一个人。他希望你能改变心意,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这样下去,只会闹的人尽皆知,侯府和傅家也会颜面尽失,只怕日后会彻底交恶......” 傅文怡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宁王妃一惊,忙搀扶住傅文怡的胳膊,待傅文怡坐了下来,才又歉然的说道:“我知道你听了这些话心里很难受。这都是六郎说过的原话。他自小就任性固执,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拗不过他。若不是顾忌着舅舅和舅母的颜面,只怕他早就登门来找你了。” 傅文怡瞬间泪如雨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对阵 傅文怡用帕子捂着脸,泪水迅速的湿透了帕子,她哭的伤心而绝望。 宁王妃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一阵恻然。可正如同她和傅氏说过的那样,表妹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弟弟。总不能勉强委屈萧晋硬是娶一个自己不想娶的女子吧!所以,也只能狠下心肠让傅文怡死心了。 这么做也是为了傅文怡好。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时意气用事,只会带来日后更多的痛苦。这个时候断了念想,或许会痛苦一时,日后总会慢慢好的。 “表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你就多哭会儿。不过,哭过了,问题总还是要解决的。这事不能一直这么拖延下去。”宁王妃温和的劝慰道:“现在知道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可纸包不住火,只要一传开来,对我们两家都不好。尤其是你,万一名声受了损,以后再想嫁人,可就难了......” “我不想嫁给别人,”傅文怡哽咽着说道:“我只想嫁给表哥。没了名声正好,到时候表哥想不娶我也不行了。” 宁王妃眉头皱了起来,声音里也多了些不悦:“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要真的这么做了,让舅舅和舅母他们日后还怎么见人?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就算是真的如愿了,六郎也会恨极了你。日后必然会疏远你冷淡你,只会成为怨偶。这就是你想的结果吗?” 之前对傅文怡还有几分怜惜,可听了傅文怡的话之后,宁王妃心里的怜惜就被淡淡的愤怒和不悦取代了。傅文怡只顾着自己的一片痴心,怎么就没想过萧晋情愿不情愿呢?所有强加于人的意愿,都注定了不能被同情。 宁王妃话语中的不悦显而易见。 傅文怡也哭不下去了,用袖子擦了眼泪,哀求道:“表姐。表哥一向最肯听你的。你替我去劝一劝表哥好吗?我真的没什么奢望,只想嫁给表哥,做平妻我也愿意。表哥喜欢夏云锦。我也知道,我不会和她争夺什么。只要安静的守着表哥过日子。我只有这么一点奢望.....” “表妹,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宁王妃耐住性子说道:“哪有女子能甘心守着冷清过日子的。你此时是这么想,日后只怕就不是这样想了。六郎不愿娶你,就是不希望你日后活在痛苦和后悔中。今天我代替他前来,就是要把六郎的心里话都告诉你。他现在没有做什么,是因为顾念着表兄妹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你若是执意坚持,只怕连这点情分也都没了。我言尽于此。你好好的想一想我说过的话吧!” 说着,宁王妃站起身来。对着傅文怡说出最后的忠告:“还有,你也别再想着闹绝食什么的。六郎已经打定了主意坚持到底,你做什么都没用的。” 傅文怡流泪满面。看着宁王妃的身影走远。 ...... 夏云锦的心情持续低迷,哪怕是抱着可爱的小侄儿,也没能挤出笑容来。 萧氏蹙眉问道:“锦儿,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魂不舍守的。是不是世子出什么事了?” 夏云锦立刻否认:“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傅文怡和萧晋的事。还是别让萧氏知道了,也免得她担心。 萧氏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嗔怪的说道:“明明就是出了事,你总是瞒着我。不告诉我,我就不担心了么?我只会想的更多更忧心。不管是什么样的事。说出来我也能为你拿个主意。” 萧氏如此坚持,夏云锦只得苦笑一声说了实话:“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侯府一直没登门来提亲,是因为萧晋的舅舅舅母,希望萧晋娶傅娘子为平妻。萧晋不肯,和家人闹的很不愉快......” 萧氏听的目瞪口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娘,我知道萧晋很为难。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不打算退让。”夏云锦眸光微闪,神情毅然:“他如果真的对家人妥协了,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我绝不会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萧氏被夏云锦的惊人之语震住了,许久才说道:“可是,男子纳妾是常有的事。就是你爹当年也曾纳过侍妾。”萧晋许诺的明媒正娶,已经足以令人动容了。夏云锦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她这个亲娘也觉得不可思议。更遑论是别人了...... 夏云锦淡淡一笑:“萧晋早就清楚我的想法。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绝不会嫁给他。” 萧氏怔怔的看着女儿,忽然觉得那张熟悉的俏脸有些陌生。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夏云锦打起精神笑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 “娘子,”桃花走了进来:“傅娘子来了。” 夏云锦的笑容顿时凝结在唇角。傅文怡来找自己做什么? “她来找你做什么?”萧氏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语气里有几分戒备:“锦儿,你在屋子里待着,我出去见她就行了。” “她既然是来找我,不见到我是绝不会走的。”夏云锦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冷然:“我现在就去见她。” 她也很好奇傅文怡的来意是什么。希望傅文怡没有蠢到试图说服她接受平妻的事! 萧氏阻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夏云锦走了。 ...... 既然来者不善,夏云锦也没兴趣表现出身为主人的殷勤和好客。吩咐荷花代替自己迎客,自己则在凝翠园里待客的正厅里安闲的坐着。在等待的短短时间里,夏云锦的脑子转个不停,思忖着傅文怡的来意,也思虑着待会儿自己要说什么。 傅文怡进来的那一刻,夏云锦有些惊讶。 她和傅文怡只见过几回,可每次见面,傅文怡都是文雅得体的。虽然容貌不算顶尖,自有一股动人的气质。可现在,傅文怡几乎可以用憔悴失色来形容了,穿戴也十分寻常,显然没有精心收拾过。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充分展示出曾经狠狠哭过的事实。 这是打算用哀兵策略? 夏云锦在张口说话之前,看了荷花一眼。荷花立刻心领神会,领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正厅里很快就只剩下她和傅文怡两个人。 “不知傅娘子今天特地登门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夏云锦率先打破了沉默,连句客套话都没说,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 傅文怡接下来的举动大出夏云锦意料之外。 只见傅文怡走上前来,对夏云锦行了一礼。夏云锦没觉得荣幸,反而警铃大作。事有反常必为妖,傅文怡忽然变的这么多礼,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你有话就直说吧!别这么客气多礼,免得你我都不自在。” 傅文怡抬眸看了过来,眼中满是哀伤和落寞:“夏云锦,我今天来是想求你。我对表哥一片痴心,求你发一回善心,成全了我吧!我已经愿意做平妻了,你若是还不愿意,我以后尊称你为姐姐行吗?” ......果然如此! 这一幕简直荒谬又可笑。她看过的最狗血的言情大戏,也没那么夸张的。 夏云锦没好气的应道:“你和我说这话也太奇怪了吧!你想嫁给萧晋,自己去和他说就行了。和我来说这些做什么。” 傅文怡凄然一笑:“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什么颜面和矜持。夏云锦,我真的很羡慕你。我喜欢表哥喜欢了这么多年,也一直以为会和他共结连理。可没想到,你半途出现,抢走了表哥的心。他现在铁了心的只肯娶你,根本不肯一并娶我。你还不知道吧,他甚至请了王妃来找我。我没办法,只能来求你。只要你肯点头,表哥也不会这么坚持了。我以后绝不会和你争抢什么,只要能时常看到表哥就心满意足了。求求你了......”说着,眼泪已经溢出了眼角,从脸颊上滑落。 夏云锦以为自己会动怒或者是不屑。为了一个男子这般委屈自己,这样的女子她着实瞧不起。更不用说还来求她了。可是,看着傅文怡痛苦的样子,听着这样一番绝望的恳求。她竟然第一次生出了“我不如她”的黯然和酸涩。 如果换成是她,她绝对不会为萧晋做到这一步。 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的浮上心头。 前世,傅文怡才是萧晋的妻子。可这一世有了她的出现,傅文怡再也不可能如愿。对毫不知情的傅文怡来说,其实很不公平。如果没有她,傅文怡还会和前世一样嫁给萧晋,哪怕萧晋不特别喜欢她,她也会高高兴兴的成为萧晋的妻子,成为安国侯府的世子妃...... 傅文怡见夏云锦没有立刻拒绝自己,心里浮起一丝希冀:“你同意了是不是?我现在就向你保证,以后我处处都以你为尊,什么都不和你争抢。表哥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也绝不会羡慕眼热。只要表哥偶尔来找我就行了......” “别说了。”夏云锦心情前所未有的纷乱,却还是张口打断了傅文怡。 第二百四十章 纠结 夏云锦看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傅文怡,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答应。” 傅文怡愣愣的看着夏云锦,眼神麻木而茫然。 “你一定觉得我很冷血很自私是吧!”夏云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傅文怡:“你想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萧晋不能对我一心一意,那这份感情我宁愿不要。如果他决定娶你,就只能放弃我。如果他想娶我,就一定要拒绝你。我绝不会和任何一个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今天这一趟,你是白来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心软退让。” 傅文怡身子晃了晃,面色愈发惨白。半晌才惨然笑道:“夏云锦,你想的太天真了。你凭什么以为表哥会只娶你一个人。现在少年情重,他可以守着你一个人。等日后你年老色衰了,他还正值壮年,总会再纳美貌的女子为妾。就算表哥不爱美色,为了子嗣传承,也不可能永远只守着你一个人......”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夏云锦淡淡的打断了傅文怡:“不管日后他这么对我,或是我会怎么对他,都和你无关。”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傅文怡到底还是有几分骄傲的。今天拉下脸来求夏云锦,已经是她做的最后的努力。现在努力失败了,她能做的,就是挺直了身子离开夏家,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夏云锦,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会一直看着你和表哥,看着你们两个今后会走到哪一步。” 傅文怡用帕子擦了眼泪,不再多看夏云锦一眼,转身离开。 夏云锦静静的看着傅文怡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心里却远不如表面显示的那般平静。她一个人独自站了许久,就连荷花等人悄然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荷花犹豫片刻。终于走上前来,低声喊道:“娘子!” 一连喊了三声,夏云锦才有了反应。怔怔的看着荷花:“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荷花哭笑不得:“奴婢们早就进来了。”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僵硬。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淡淡的说了句:“如果娘派人来叫我过去说话,你就说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等明日再过去。” 荷花应下了,心里暗暗叹口气。 那个傅娘子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娘子的心情会这么低落? ...... 到了傍晚时分,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下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停。地上的积雪足足有十几公分厚。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却是暖融融的。几个大炭盆烧的旺旺的。 丫鬟们都下去歇息了,只有荷花留下陪着夏云锦。 夏云锦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不过,看了一个晚上。都没翻动过第二页。 荷花柔声劝道:“娘子,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歇下了。” 夏云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弹。目光依然定定的落在手中的书本上,神色间有一丝惘然和困惑。过了片刻。才低低的说道:“荷花,你有喜欢的人吗?” 荷花被问的一愣,旋即俏脸飞过一丝可疑的暗红,口中却迅速的否认:“当然没有。娘子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唇边的笑容竟然有一丝苦涩:“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为了他向另一个女人苦苦恳求成全吗?” 荷花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了:“傅娘子今日来,就是想求你同意她为平妻的事情吗?” 夏云锦默认了。 荷花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个傅娘子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强求。世子爷不肯娶她是世子爷的事,和娘子有什么关系......” “荷花,”夏云锦轻叹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怅然和落寞:“我知道你一定向着我说话。可事实是什么样,我心里很清楚。萧晋不肯娶她,就是因为我。因为萧晋很清楚,只要他点了头,我们两个就再也没了可能在一起。如果没有我,萧晋肯定会娶傅文怡的。他们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总有几分情意。” 荷花显然被这番话惊住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夏云锦心情紊乱低落,要的只是一双安静聆听的耳朵,荷花不说话,她便将心里的烦闷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如果换成是我,我永远不可能为萧晋做到这一步。我在想,我对他的感情是不是远远不如傅文怡?还有,将来有一天,萧晋会不会因为此事怨恨我?” 荷花深深觉得自己的头脑转不过来了,娘子说的话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为什么联到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夏云锦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下去:“如果没有我,傅文怡会嫁给萧晋。可现在偏偏多了我,萧晋不会再娶傅文怡了。傅文怡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荷花被吓到了,急急的喊道:“娘子,你是不是发魔怔了?”她从没见过娘子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起来简直有几分诡异。 夏云锦有些茫然的看着荷花,头脑里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荷花的眼神温暖而坚定:“娘子,奴婢不够聪明,听不懂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奴婢知道,你是因为傅娘子的事心情不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现在天已经很晚了,你好好的睡上一觉。等睡醒了,自然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顿了顿又道:“奴婢听说过这么一句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东西强求也强求不来。傅娘子想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痛苦难过。这些和娘子没有关系,娘子不必自责。” 夏云锦默然不语。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确实是至理名言。荷花说的话却是很有道理。可惜荷花压根不知道,原本这份姻缘是属于傅文怡的。她的出现,才使得事情有了偏差。强求的那个人,到底是傅文怡,还是自己? 就在此刻,窗下忽的有一声细微的轻响。荷花一怔,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一张白白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荷花尖叫了起来:“有鬼啊!” 来人:“......” 夏云锦也被吓了一跳,顺着荷花的目光看了过去,待看清窗外的人影时,又是一惊:“萧晋,你怎么会来了?” 落了一身积雪头脸都白的异常的萧晋,一脸无奈的笑道:“我都快被冻僵了,能让我先进来说话吗?” ...... 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凝翠园里的丫鬟婆子都睡下了。刚才荷花那一声尖叫,并未惊醒任何人。 萧晋将身上的雪花拂开,在炭盆边烤火。被冻的几乎没了知觉的手脚,在旺盛的炭盆边渐渐有了暖意。 荷花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赧然。略一犹豫,便低声说道:“娘子,奴婢去门外守着......” “不用守着了。”夏云锦温和的说道:“你回屋去睡吧!我和萧晋有些重要的话要说。” 这些话,绝不能被任何人听见,包括荷花在内。 荷花还想说什么,却见夏云锦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荷花无奈的应了一声退下了,将门关好之后,才轻巧的走了。 夏云锦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不见,才看向萧晋:“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萧晋见她面色肃穆毫无欢容,不自觉的有了几分心虚,陪笑着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想来看你,可是母亲把我看的太紧了,我根本就没时间出来。今天下了大雪,我才有空偷偷溜出来看你。” 夏云锦嗯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 萧晋继续陪笑:“锦儿,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我的气。说实话,我也没料到会冒出这么一出事情来。毕竟是我的亲舅舅亲舅母,他们一张口,母亲根本无法张口拒绝。不过,这些日子不管母亲怎么逼我,我都没点头。而且,我还请大姐去说服表妹……” “这些我都知道了。”夏云锦忽的打断了他的话:“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今天傅文怡来找过我了。” 什么? 萧晋一惊,霍然站了起来:“她和你都说什么了?你可千万别相信她的胡言乱语,我对她根本半点心思都没有。我也绝不可能娶她做什么平妻。” 夏云锦看着萧晋,没有说话。 萧晋愈发急了,两步便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夏云锦的手:“锦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娶她做什么平妻。我只想娶你一个……” 夏云锦咬着嘴唇,眼圈悄然泛红,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萧晋,你以后会后悔吗?我其实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女子,我无法容忍和别的女子分享你。这样的我,你会一直都喜欢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交心 萧晋想也不想的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傻丫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喜欢。” 夏云锦的眼前迅速的被泪水模糊了。她伸出手用力的搂住他的脖子,像个孩子一样,将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萧晋从没见过她这般哭泣的样子,既心疼又怜惜,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用手指为她拭去眼角的眼泪:“好了,别哭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表妹说什么难听话了?” 夏云锦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没有,她来求我成全她,我没答应,还说了很多难听话。她被我气走了。” 萧晋失笑:“既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哭的。该哭的人是她才对吧!”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此话果然半点不假。明明吃亏的人是傅文怡,夏云锦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想哭不行吗?”不讲理是女人的特权,夏云锦现在就把这个特权利用的淋漓尽致,边哽咽着边拧了萧晋一把。 萧晋龇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不吭声,任由夏云锦拧着自己。 夏云锦哭了一会儿,情绪总算慢慢平稳下来。 萧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你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之前还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听的他心惊肉跳的。 夏云锦先还不肯说,被他追问的急了,才讷讷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傅文怡今天来的时候,哭着求我成全,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你应该还会和前世一样娶她。现在因为有了我。她的命运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 萧晋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想的太多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前世我虽然娶了她,可两人一直相敬如宾。谈不上夫妻之情。我以前甚至想过,这辈子再也不成亲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她。” 不管萧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夏云锦听了心里总算舒坦多了。 萧晋眸光一闪,低声问道:“你心情不好,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个吧!” 讨厌!这么敏锐干什么! 夏云锦不怎么情愿的嗯了一声。想也知道萧晋会追问到底,索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傅文怡对你一片痴心,为了你甚至向我低头恳求。我虽然瞧不起这样的行为,可是。我真的无法做到这一步……”说到这儿,便顿住了。 事实上,接下来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萧晋已经完全懂了,眼里顿时闪烁出了愉悦的光芒:“你在吃她的醋。” 以夏云锦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如此纠缠,不是吃醋能是什么? “我才没有吃醋。”夏云锦嘴硬的说着,可脸上的神情却恰好相反。 萧晋心花怒放,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落下结结实实的吻。夏云锦没有抗拒。甚至用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应了这个吻。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过了许久,萧晋才抬起了头。眼底的*尚未完全褪去,异常的明亮灼热。不过,他没有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搂着怀中柔软的身子。 两人静静的相拥在一起,气氛安宁又美好。谁也没有说话打破这份平静安详。 过了许久,夏云锦才张口打破了沉默:“傅文怡是真的很喜欢你。她为了你,甚至不惜低头向我恳求。你知道这样的事情,就没一点动容吗?” 只要是男人,这个时候都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萧晋立刻说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她做什么和我都没关系。我现在只希望她能早点想开,免得事情闹开来,传的人尽皆知。到时候,候府和傅家可就没法子收场了。” 傅家毕竟是他的亲娘舅家,闹翻了脸互不往来是最坏的结果。他也不想事情闹到那一步。 夏云锦默然,半晌才轻声问道:“萧晋,因为我的缘故,你不能娶傅文怡为平妻。以后你会有埋怨我的那一天吗?” 萧晋哑然失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要娶你为妻是我的选择,不娶傅文怡,也是我的选择。我怎么可能会有埋怨你的那一天。” “可是,如果换了别人,或许根本不会阻拦你娶平妻。”夏云锦难得的钻了回牛角尖。大概是因为傅文怡的举动给她带来的震撼太大了。只要一想到傅文怡,她就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就好像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的…… 萧晋有些无奈的笑了:“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相信我能为了你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吗?” 夏云锦没吭声。 萧晋用双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着她和自己对视:“夏云锦,我萧晋现在对天发誓,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只爱你一个,永远都会对你好。如果有违此誓,就罚我下辈子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他的眼眸黑而明亮,倒映着她的身影。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夏云锦心里涌起一阵甜意,口中却嗔道:“好好的发这样的毒誓做什么。” 萧晋凝视着夏云锦:“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夏云锦咬着嘴唇,轻轻的点头。 男人的誓言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可至少这一刻的萧晋是真诚的。婚姻本就是一场赌博,不到最后的一刻,谁能知道是谁输谁赢?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压上所有的赌注,那就相信他也相信自己吧! 萧晋忽的饶有兴致的问道:“对了,你还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以前的生活。”他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她这样的性子来? 夏云锦被他的问题勾起了回忆,回想起往昔的生活,声音轻快了起来:“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女子也可以读书上学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父母一般不过分干涉。遇到喜欢的男子,甚至可以主动追求对方。大庭广众之下可以拉手可以拥抱还可以接吻,根本没人会管这些……” 萧晋听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打断夏云锦:“这怎么可能!这样的行为岂不是伤风败俗?” “什么伤风败俗,大家都司空见惯了,根本没人当回事。”夏云锦嗤笑一声:“大家奉行的是合则聚不合则散,结婚之后性格不合过不下去的就离婚。如果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女人可以提出离婚申请,或者干脆也在外面玩……” 萧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喊停:“好了,别说了。我现在是听明白了,你们那里的女子地位很高,和男子基本一样。可以自由的选择喜欢的男子成亲,是吗?” 夏云锦笑着嗯了一声:“我们那里是一夫一妻制度。一个男人绝不可能娶第二个老婆。就算是那些有钱人,最多就是在外面养个情妇……呃,就是外室的意思。想进门是绝不可能的,不然就会犯了重婚罪,会判刑坐牢的。” 萧晋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番话,总算明白夏云锦独立特性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夏云锦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去。很自然的生出了谈兴来:“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后来一直是一个人。念大学的时候,我有了男朋友。我当时很爱他,曾经以为会和他过一辈子。可没想到,他竟然背着我和别的女子偷偷来往。当我发现此事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和他分手了。后来,我也曾相过亲,谈过一两次恋爱,不过,每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听到心爱的女子谈及别的男子,萧晋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此时根本无暇生出醋意。因为他光是听夏云锦惊世骇俗的话语已经震惊不已了。 夏云锦抬眸看了过来:“你大概会觉得我这个人太过自私太过小气,连你的表妹也容不下。可在我看来,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分享,唯有牙刷和丈夫不可以。别说什么平妻了,就是小妾通房我也通通容纳不下。你要是打算娶我,就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萧晋,我们两个现在还没定亲,所以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如果你反悔了,我不会怪你……” 剩下来的所有话,都消失在萧晋灼热的唇舌中。 他野蛮又霸道的撬开她的红唇,用力的纠缠吮吸,似是要将所有的热情都投注在这个亲吻里。夏云锦很快就头晕目眩昏昏沉沉了,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眸,在他急切热烈的亲吻里融化了自己。 急促的心跳汇合在一起,像是一首动听的乐曲,弹奏着彼此的动情。 许久,萧晋才喘息着放开了她。 他黑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夏云锦,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这辈子都是!” 第二百四十二章 枕头…… 这么霸道的宣言,却让夏云锦的心里溢满了甜意。她嫣然一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萧晋,你现在想后悔也迟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女子大多感性,喜欢用言语表达心里的喜悦。男子却大多喜欢用行动来表达心里的感情。 萧晋一个激动,竟打横将夏云锦抱了起来。 夏云锦被吓了一跳,捶了萧晋的胸膛一把:“你要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 这点力道对萧晋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直接就无视了。轻轻松松的抱着夏云锦,几步就到了床边,温柔小心的将她放到了床上,压了上去。 灼烫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心鼻尖,在唇上厮磨了片刻,又移到了细嫩敏感的脖子和耳后。大手覆在她柔软的胸前,轻柔的摩挲。 夏云锦俏脸滚烫,嫣红一片。却无力抵抗他的热情,口中无意识溢出了一声呻吟。对萧晋来说,无异于一种莫大的鼓励。 热度在悄然升高,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经探入她的衣襟里。在她细腻光滑的柔软上爱不释手的抚摸,然后俯下头,用唇舌去膜拜她的美丽。 在火热的情潮中,夏云锦费力的找回了一丝理智,用手捉住他四处游移的大手,羞恼的低语:“萧晋,你是打算要和我无媒苟合吗?” 如果是在现代,情投意合的男女有亲密的接触确实不算什么,她不会反对这样的行为。可现在毕竟是讲究男女之妨的古代,若是一个擦枪走火……成亲的时候要怎么办? 那一句无媒苟合,彻底让萧晋清醒了过来。他用尽全身所有的自制力,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为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然后歉然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低语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激动了。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到成亲那一天,他才真正的有资格拥有她。 夏云锦刚才差一点身心全都失守,心里依然有几分羞恼。闻言轻哼一声:“我才不相信你的什么保证!”说的倒是好听,可整个人还是牢牢的压着她。压根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还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她的腿间…… 萧晋的表情十分严肃正经:“我以我的人格起誓,在成亲前,我绝不会逾矩。” 夏云锦不耐的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相信你了总行了吧!麻烦你先从身上挪开,让我喘口气行吗?” 萧晋这时才留意到自己还压在她柔软身子上,念念不舍又慢腾腾的挪了开来。夏云锦的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立刻就坐直了身子挪到了床脚。和他离了足有一米多远。 萧晋哭笑不得。不满的说道:“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虽然他刚才差点一度失控,不过后来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了嘛! 夏云锦觉得现在这个距离正好,压根不理他的哀怨:“你来了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萧晋哪里舍得走,立刻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语气:“外面雪还没停,你忍心让我顶着风雪赶回去吗?” “谁知道雪什么时候停。”夏云锦不让自己心软:“若是这雪下了一整夜都不停,难道你就一夜都不走了?” 萧晋哀叹一声,见夏云锦还是没有更改主意的意思。只得说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走行了吧!就让我一个人在冰雪里被冻僵好了,反正也没人心疼我。”语气哀怨又可怜。 夏云锦想绷着脸,却一不小心破功笑了出来:“你就别装可怜了。真正可怜的是石侍卫吧,他还一直在夏家外面守着等你。你要是再不走。真正要被冻僵的人是他才对。” 萧晋当然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这几年来,他一直待在军营里,领兵出征也有几次了。什么样恶劣的环境没待过,这样的风雪还不至于被他放在眼底。 萧晋不情愿的起身:“那我走了。对了,临别之前,你不打算给我个道别吻吗?”回应他的,是一个枕头和羞恼的“快走”两个字。 萧晋身手利落的接住了带着她体味的香软的枕头,笑嘻嘻的说了句:“既是你送我的,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说着,一手抱着枕头,另一手撑在窗边,一个利落的闪身跳了出去。 竟然把她的枕头带走了。 夏云锦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又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前。 …… 下了半夜,此时的风雪已经小了不少。心情极好的萧晋,压根没把这点风雪放在眼里,悄无声息的溜到了墙边,然后利落的翻过了墙头。 浑身落满了雪花被冻的快成冰棍的石侍卫陡然出现在眼前。如果不是眼珠在转动口中还有热气的话,活脱脱就是一尊雕像。 萧晋愣了一愣,旋即闷声笑了起来。 石侍卫哀怨又委屈的看了萧晋一眼:“世子爷夜会佳人软玉温香,小的站在这儿挨冻。世子爷竟然还取笑小的。”真是太没良心了。 好像确实有点不厚道。萧晋忍住笑:“是我的不对,我不该笑你。你站在这儿辛苦了,回去之后,我就把我身边的丫鬟绿蔓许给你做媳妇。这样总对得起你了吧!” 石侍卫嘴角微微抽搐:“小的可没这样的福气,还请世子爷收回这番美意。”谁不知道绿蔓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是世子爷,大概还做着通房小妾之类的美梦。怎么肯嫁给他做媳妇。再说了,他相中的人也不是绿蔓好吧! 萧晋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竟然有闲心关心起石侍卫的感情生活来:“听这口气,分明是没相中绿蔓。快点说来给我听听,你是看中哪家的女子了?我这就给你提亲去。” 石侍卫却不肯说实话了,含糊的说道:“等世子爷定亲成亲之后,再为小的挑媳妇也不迟。” 萧晋挑了挑眉,咧嘴笑了:“在我面前说话还兜圈子。说什么等我成亲,你该不是相中了锦儿身边的丫鬟吧!” 石侍卫被说中了心事,嘿嘿笑了,大拍马屁:“世子爷英明,小的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世子爷。” 萧晋略一思忖,试探着问道:“你相中的是荷花吗?”荷花相貌清秀,行事沉稳,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石侍卫却连连摇头:“不是荷花。她做事一板一眼的,小的可吃不消。” 不是荷花,那会是谁?萧晋眸光一闪,很快就有了答案:“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桃花吧!”那个叫桃花的长的十分水灵,又伶俐俏皮,石侍卫相中了她倒还算有眼光。 石侍卫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萧晋笑道:“桃花是锦儿身边的丫鬟,别说是现在,就算是成亲了我也做不了这个主。你要是想娶桃花,可得把未来的世子妃给哄的高高兴兴的。只要她点了头,你想娶桃花也不是什么难事。” 石侍卫摸了摸后脑勺,又是嘿嘿一笑:“是,小的知道了。” 萧晋深深觉得他这副傻笑的样子碍眼,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行了,别做美梦了,快些把马牵过来,我们该回府了。” 石侍卫应了声是,迅速的将马牵了过来,殷勤的将马身上的雪拂干净。然后才请萧晋上马。待萧晋坐上了马之后,石侍卫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世子爷,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胸前鼓鼓囊囊的,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别扭。 萧晋自得的笑了,扔下一句:“当然是定情信物。”用力一夹马腹,骏马很快就跑远了。 石侍卫不敢耽搁,忙追了上去。一路上却在不停的思忖着,夏娘子到底是送了什么样的定情信物,竟让世子爷高兴成这样? 还有,那个定情信物,个头也太大了吧!一般来说,女孩子不都是送绣个荷包绣个香囊当定情信物吗?这么大的物件,到底会是什么? …… 大雪下了一夜,将夜间所有的痕迹都遮掩住了。夏云锦一大早起床之后,特地推开窗子看了一眼,见外面白雪茫茫的一片,压根看不出有什么脚印,才稍稍放了心。 负责收拾床铺的腊梅,忽的“咦”了一声。 奇怪,娘子床上的枕头怎么少了一个? 夏云锦心念电闪,暗叫一声不妙。硬着头皮走到床边,低声说道:“我昨天夜里做了噩梦,随手就把枕头扔出去了,结果一不小心扔进了炭盆里,大概是被烧光了。” 腊梅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墙边的炭盆一眼。那里面倒是有不少被烧尽的炭灰,可实在没发现有类似枕头灰烬的东西啊…… 荷花及时的来解围了:“腊梅,床铺我来收拾,你快些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腊梅应了一声,换了荷花接手。 荷花迅速的收拾床铺,趁着屋子里没有别人,低声嘟哝道:“世子爷也太不像话了,怎么把娘子的枕头给带走了。” 夏云锦心虚的没吭声,心里却恨恨的想着。都怪萧晋,害她又丢人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提亲 这场大雪过后,傅文怡一病不起。 傅氏知道此事之后,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去了听风阁,狠狠的数落了萧晋一通:“……也不知道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就是不肯娶文怡做平妻。还特地让你大姐去做说客。现在你是如愿了,文怡就可怜了。既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现在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你让我以后拿什么脸再去见你舅舅和你的舅母!” 萧晋难得的没有顶嘴,乖乖的任由傅氏数落。 三天前,舅母王氏亲自来了侯府一趟,具体和傅氏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总之,傅文怡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所以,这几天萧晋的心情好到无以复加。被傅氏数落几句也不算什么了。 傅氏絮絮叨叨的数落了一通之后,又说道:“我打算亲自去傅家一趟探望文怡。你也随我一起去。” 萧晋想也不想的张口拒绝:“不行,我不能去。”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傅文怡的念头,他才不想再到傅文怡面前去晃悠。万一再闹出个什么波折来怎么办? 傅氏不悦的白了他一眼:“就算亲事不成,她也是你的亲表妹。难不成你还打算从此以后都不和舅家来往吗?这次本来就是你对不住文怡,登门去看望一趟你都不肯,也太没良心了吧!” 萧晋据理力争:“母亲,你说这话可不妥。我从头至尾对她都只有兄妹之情,从来没给她半点误会的机会。是她执迷不悟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意拒绝了她。难道这也叫对不住她?我这么做才是真的为她着想。否则日后她就会活在痛苦和后悔里。她会生病,十有*是因为天气寒冷受了凉气的缘故。我若是去亲自探望,难保她不会再次生出念想来。所以,我绝不会去看她。” 他说的振振有词斩钉截铁,傅氏一时也没了主意。权衡片刻。只得叹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你实在不想去就算了,我总得去一趟。” 萧晋松口气。立刻又追问道:“母亲,那去夏家那边提亲的事情……” “我已经请了平西侯夫人明天去登门提亲了。”傅氏没什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总该满意了吧!”这几天里。萧晋已经催了不下十回了。 萧晋顿时眉开眼笑,顺便拍了句马屁:“果然还是母亲最疼我了。” 傅氏轻哼一声:“是,顺着你的心意就是疼你。要是不如你的意,还不知道你要闹成什么样子。”语气虽然不好,可唇角已经有了丝笑意。 萧晋实在太了解傅氏的脾气了,立刻正色说道:“我就是在这件事上任性了一点,以后别的事都听你的。等锦儿过了门。也一定会孝顺你的。” 傅氏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心里还是高兴了起来,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好了,我这就去傅家一趟。你在屋子里好好歇着。大夫说了。你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就是安心休养,千万别乱跑知道了吗?”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大夫早就被萧晋买通了,胸口的那个绷带看着挺唬人的,伤势早就好了。 做戏也得做足全套。这段日子权当是给自己放假了。萧晋立刻点头应了。看着简直就是乖孩子一个,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傅氏又唠叨了几句,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剩下萧晋一个人,搂着软绵绵的枕头,笑的满足而自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明天媒人就会去夏家提亲了。哈哈哈…… 绿蔓在外敲门:“世子爷,奴婢给你送药来了。”说着,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果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被打断了胡思乱想的萧晋,不怎么高兴的拧起了眉头:“知道了,你把汤药放在桌上吧!我待会儿再喝。” 绿蔓陪笑着劝道:“世子爷,药还是趁热喝的好,若是凉了就失了药性……” 萧晋不耐的瞪了她一眼:“啰嗦!叫你出去就出去!” 绿蔓颇有几分委屈的应了,目光迅速的瞄了萧晋抱在怀中的枕头一眼,不由得怔了一怔。奇怪,世子爷的床上怎么会忽然多了这么一个小巧秀气的枕头,而且竟还是淡淡的粉色。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世子爷可从没用过这么粉嫩颜色的枕头…… 绿蔓一脸疑惑的走了。 萧晋当然不会喝这碗药。待绿蔓走了之后,他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起身来,将那碗药利落的倒在墙角的盆栽里。那盆栽被连日浇灌汤药,已经呈现出萎靡的状态。 看来,得吩咐侍卫再换一盆了。萧晋愉快的想着。 …… 傅氏携了厚礼,亲自登门看望重病的傅文怡。 王氏亲自接待了傅氏。因为之前的事,两人见面不免有了几分尴尬。哪怕两人都故作不在意的说话寒暄,可气氛还是有了几分冷凝。 傅氏心里暗暗叹口气,知道这个嫌隙算是种下了,短期之内不太可能修复。只能等日后傅文怡另外定下了亲事,这份心结才有可能解开。 “文怡还好吧!”傅氏一脸的担忧和关切:“我一听说她生病的消息,就急着来了。女儿家的身体最是娇贵,这几天分外的冷,可万万不能冻坏了身子。” 王氏打起精神应道:“也是这丫头太过娇生惯养了。下雪的那一日,她站在窗前赏雪景,结果就被冻着了。这几天一直在卧床休息。没想到这点小事竟然把你都惊动了。” 两人明明都很清楚傅文怡生的是心病,却不约而同的掩饰太平。 “大嫂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文怡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打从心底里是把她当自己女儿一般看待。她生病了,我这个姑母也是饭食难安。”傅氏说这些倒不完全是客套话,她一向都是很疼傅文怡这个娘家侄女的。 傅氏语气里的真诚,王氏当然能听的出来,心里的不舒坦和迁怒总算稍稍退却。领着傅氏去了傅文怡的闺房。 不巧的很,傅文怡竟然刚喝了药睡下了。此时正闭目睡的香甜,除了面色苍白憔悴些,倒也看不出大碍。 傅氏打量了几眼,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如果傅文怡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日后可真是没脸再回娘家来了。 因为傅文怡已经睡着了,傅氏也不便多待,很快就和王氏离开了。门被关上之后,床上的傅文怡才睁开了眼。 往日灵动的眼眸,现在却是黯然无光没有了神采。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又闪出了水光。一滴眼泪很快的从眼角滑落,迅速的滴落在被褥里,不见了踪迹。 …… 第二天上午,平西候夫人许氏亲自登门到了夏家。 萧氏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平西候夫人的拜帖时,倒也没怎么慌乱。反而镇定的吩咐了一声:“我这就去亲自相迎。春桃,你去吩咐锦儿一声,让她在凝翠园里好好待着。就别过来了。” 提亲这样的事情,女子是不能露面的。 春桃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到了凝翠园。此时,夏云锦已经吃过了早饭,正准备起身去吟春园。见春桃来了,不由得一怔。 还没等她张口,春桃已经笑盈盈的福了一福:“娘子,平西候夫人登门来提亲了。夫人特意叮嘱奴婢过来说一声,今天娘子就别去凝翠园了。免得被平西候夫人看到了,难免尴尬。” 平西候夫人登门来提亲了?! 这个意外之中却又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夏云锦彻底的愣了一回。 难得看到夏云锦呆呆愣愣的模样,丫鬟们都偷笑了起来。桃花最是促狭,笑眯眯的上前来讨赏:“娘子大喜,是不是该赏赐奴婢们,让奴婢们也沾沾娘子的喜气?” 荷花等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夏云锦的反应很迅捷,立刻笑着反击:“哦?想沾喜气还不容易,快点告诉我你相中了哪一个少年郎,我这个主子一定替你做主。给你准备一份厚实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桃花的脸腾的红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扭身跑了。 夏云锦的目光又落到了荷花的身上,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几个人里数你的年龄最大。说到亲事,也该是你第一个才对……” 荷花也吃不消了,立刻举手投降:“娘子,奴婢忽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先告退了。” 荷花一走,春桃哪还有不懂的,立刻也起身告退。腊梅也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就剩下傻乎乎的小茉莉还站在原地。 夏云锦冲小茉莉笑了笑:“小茉莉,你今年有多大了?莫非也想求娘子我做主,给你挑门好亲事?” 小茉莉这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红着脸说道:“奴婢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娘子身边。”说完,捧着红通通的小脸跑了。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夏云锦一个人了。 夏云锦这才允许自己流露出喜悦来,她的眼角眉梢都跳跃着欢喜和幸福,脸上似散发出一层晶莹的光芒。 第二百四十四章 歹毒 吟春园待客的正厅里,平西候夫人许氏优雅的坐着,唇角含笑,礼貌而亲切:“今天我是受安国侯夫人所托,特地登门来为世子萧晋提亲。萧晋自小就爱舞刀弄枪的,十岁就随着父亲上过战场,立下不少战功。皇上十分赏识他,让他做了神机营的副统领。若论年少英武,整个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这也是登门提亲的惯例了,媒人一般都会将前来提亲的这个少年郎夸的举世无双。 萧氏一反平日的随和亲切,神色颇为淡然。 这也是身为未来岳母必须摆出来的矜持和骄傲。总不能人家一张口,自己就欢喜的连连点头吧!按着惯例,第一次登门提亲,女方是不可能当场就答应的。总得过些日子再给回音,以显示女方的矜持和慎重。 许氏也不是第一次为人做媒了,对这一套自然熟络的很。不过,萧氏表现出来的沉稳有礼,还是让她暗暗惊讶了。 前来提亲的可是大周朝第一勋贵安国侯府,自己也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萧氏只是区区一个商户女眷,竟能稳稳的应对不落半点下风,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让许氏也不由得生出了好奇之心来。有母如此,不知道这个夏娘子又会是什么样子。许氏心念电转,很快将话题扯到了夏云锦的身上:“不知夏娘子可在府里?我只听说过她的名字,至今还缘悭一面,未免有些遗憾。” 这是想见一见夏云锦了。 萧氏歉然的笑了笑:“小女这两日偶感风寒,正卧床休息,不便出来见客,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她的宝贝女儿当然不能出来让人家随意评点了。 许氏也是通透之人,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笑道:“是我冒失了。”很快就将话题扯了开去,再也不提想见夏云锦的事了。 待客套一番过后,许氏才正式的提起了亲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是为萧晋来提亲,自是希望早些听到好消息,回去也能早些领了这份媒人礼。” 萧氏浅笑道:“承蒙安国侯府青睐小女,不过,这是小女的终身大事,总得容我考虑些日子再给回音。还望夫人见谅。” 许氏料到萧氏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急,笑着应道:“说的是,这样的大事,考虑些日子也是理所应该的。那我就过几日再来。” 说着。便起身告辞。 萧氏忙起身。十分客气的送了许氏到门口。 …… 许氏走了之后。萧氏没有回吟春园,直接去了凝翠园。 “娘,你怎么来了。”夏云锦听了丫鬟禀报,有些意外的迎了出来。本就美丽无暇的俏脸。染着一层浅浅的红霞,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萧氏凝视着女儿姣美的脸,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还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和唏嘘。这样复杂而又微妙的心情,汇聚成了一股浓浓的不舍,在心中来回的激荡。 萧氏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夏云锦陡然一阵紧张:“娘,好好的你怎么忽然叹气了。是不是那个平西侯夫人态度倨傲惹你不高兴了?” “这倒没有。”萧氏定定神笑道:“这位侯爷夫人虽然身份矜贵,说话行事倒是没摆什么架子。只是我一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要谈婚论嫁了,心里实在舍不得。” 被萧氏这么一说。夏云锦心里也有些酸酸的,低低的喊了一声“娘”。这大半年来,她和萧氏早已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来。她在心里,早已把萧氏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萧氏眼中闪过些伤感,却又很快振作起来。笑着说道:“我还没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等过些日子,这位侯爷夫人第二次登门了再说。” 夏云锦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没答应?”待话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脸立刻红了一红。 萧氏忍俊不禁的笑了:“想娶我们夏家的掌上明珠,当然得拿出点诚意来。要是登门第一回,我就迫不及待的点了头。日后你嫁到了侯府,可是要被人笑话的。至少也得等媒人来第二回吧!” 夏云锦面孔红红的嗯了一声,不再吭声了。 太坑爹了!提个亲也有这么多规矩。 …… 隔了几天,平西侯夫人又再次登门。 这一次,萧氏没有推拒,将准备好的庚帖给了平西侯夫人。接下来,就是合生辰八字。若是顺利的话,下面一步就是交换庚帖正式定亲了。 夏云锦这几天里,一直深居简出,极少出来见人。府里的琐事也都顺势交给了周蓉。 说实在的,她本人倒是没觉得怎么羞涩。可萧氏在此事上却很坚持,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久。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女子一旦谈婚论嫁了,最要紧的就是矜持。不然可是会被人取笑的。最好从这一天开始,就在闺房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学学厨艺做些女红打发时间最好。 夏云锦拿萧氏没辙,只能乖乖的听命行事。 周蓉一开始很不乐意接手府里的事。还是夏云锦亲自出面才说服了她:“大嫂,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们安心。可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难道还信不过你么?你要是再坚持下去,可就见外了。”顿了顿又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很快就会定亲。一旦定下亲事,成亲也就快了。娘身子不好,整日里含饴弄孙才是她的乐趣。这府里的琐事,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现在就当是提前锻炼,就别再推辞了。” 不知是哪句话说服了周蓉,周蓉终于点头应了下来。她是夏家正经的大少奶奶,接手执掌事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再有夏云锦的相助,府里倒是没什么不服气的。 望儿的满月很快到了。 满月酒宴办的简单而隆重,只请了一些来往十分密切的女眷。周蓉的母亲徐氏也来了。按着此时的风俗,妾室没有教养儿子的权利,周蓉才是望儿的母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徐氏还是高高兴兴的抱着望儿逗弄了许久。 望儿也确实生的十分可爱。刚出生的时候,全身红通通皮肤皱巴巴的,可这一个月里,奶娘的奶水很足,望儿每天好吃好睡。皮肤很快白皙红润了起来,五官也渐渐显出了几分秀气。 想想也是,夏安平生前是个俊秀的少年郎,莲香也生的美丽动人。他们两个的孩子当然丑不到哪儿去。 望儿一会儿就哭闹了起来,奶娘忙笑着将望儿抱到屏风后喂奶去了。 徐氏显然是有话要和周蓉说,碍着人多,不便张口,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待吃完了饭之后,觑了个空冲周蓉使了个眼色。 周蓉略一犹豫,便低声对夏云锦说道:“我娘还是第一次来,我想带她去竹林苑里坐会儿。” 夏云锦笑道:“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大嫂只管去就是了。这里的客人有我和娘招呼就行了。”母女难得见一回,总有些私密的贴心话要说。 周蓉歉然又感激的笑了笑,很快就领着徐氏走了。 到了竹林苑,徐氏倒是不急着说话了,在竹林苑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见竹林苑里陈设精致环境极佳,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欣慰:“蓉娘,夏家总算没亏待你。” 周蓉立刻应道:“娘,你就放心好了。婆婆性子很和气,对我很好。三娘性情和善,四娘五娘,也都很尊敬我。” 周蓉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十分真挚,显然没有半分作伪。 徐氏先是觉得欢喜,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凄凉:“要是夏安平没有出意外,你和他好好的过日子,也算是有了好归宿。现在这样,夏家的人虽然对你不错,可你毕竟是在守活寡。一年两年也就罢了,时间长了你怎么办……” “娘,”周蓉打断了徐氏:“我过的很好,你不用为我操心。现在又有了望儿,我已经很知足了。” 提起望儿,徐氏立刻低声提醒道:“那个莲香现在怎么样了?” 周蓉应道:“莲香生产时候差点血崩,幸好被杜郎中救回了一条性命。现在身子还是很虚弱,就在西厢房里住着安心静养。大概休养个一年半载的,身子就能恢复了。” 徐氏眸光一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蓉娘,你别犯傻。这个莲香可留不得。望儿名义是养在你的名下,可毕竟是从莲香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日后若是天天见着莲香,肯定会和她更亲些。你要是想把望儿变成自己的儿子,就得动手除掉莲香。” 周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看着徐氏。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徐氏怎么能用这么轻飘飘的语气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徐氏却误会了周蓉的表情:“你是不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别担心,我已经把东西都给你带来了。只要悄悄让人把这东西放在莲香的屋子里,时间一长,莲香非送命不可。” 说着,将一个纸包塞进了周蓉的手里。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选择 周蓉手一颤,那个纸包竟然没拿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徐氏脸色一变,忙捡起纸包,重新塞到周蓉的手里,不无紧张的叮嘱道:“这个纸包你可得收好了,万万不能让别人看见了。秋月自小就在你身边伺候,对你忠心绝无二话。你若是不想亲自动手,让秋月代你动手也行。” 轻飘飘的纸包,忽然变的沉重无比。就这样一个小纸包,就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一条人命…… 周蓉的面色悄然泛白,眼里慢慢聚集起了怒意。 徐氏没有察觉到周蓉的不对劲,又低声说道:“这是我花了重金才买来的,产妇闻的久了,身子会越来越羸弱,缠绵病榻,不出一年就会一命呜呼。最妙的是想查探也查不出来。你让秋月做个香囊,多放些干花瓣,香气浓郁些,就能将这个药包的味道完全遮掩过去……” “娘,你别再说了!”周蓉面色铁青的打断了徐氏:“我从来没想过要莲香的命。这个药包我用不着,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由分说的将药包塞回了徐氏的手里。 徐氏先是一怔,旋即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你也太心慈手软了。莲香留着就是个祸患,现在不除掉她,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恨她吗?之前留着她,是因为她怀着夏家唯一的骨血,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留着她还有何用?你可别忘了,她才是望儿的生母,将来望儿长大了,肯定会和她更亲近。你虽然是夏家正经的少奶奶,可你这个少奶奶根本就不可能生出孩子来。听娘的话,趁着望儿还小对生母毫无印象的时候动手。只要莲香一死,望儿就是你的儿子了。将来你就算没有丈夫,还有儿子可以依靠。等夏家的几个女儿都出嫁了,整个夏家就都是你和望儿的了……” “娘。这些话都是爹叫你说的吧!”周蓉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徐氏被噎了一下。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周安还是没放弃之前的想法,甚至说动了徐氏来说服她做这种阴狠歹毒的事情。 周蓉的神色冷了下来:“如果你们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该怂恿我做这样的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真以为这种事情能瞒过别人吗?更何况夏家还有杜郎中,我要是真的对莲香动了手脚,杜郎中迟早会查出来。到时候,我还怎么在夏家立足?” 徐氏想解释什么,周蓉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沉声说道:“娘,你若是真心为了我好。就把这包药收起来。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提除掉莲香之类的话。不然。不要怪女儿狠心。以后不认爹娘!” 说道最后一句,周蓉神色冷然,眼中满是决然。 徐氏又惊又怒又伤心:“蓉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娘说话。娘可是一心为了你打算啊!这个主意是你爹出的没错。可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和爹娘一刀两断。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我算是白生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说着,用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周蓉神色复杂的看了哭泣的徐氏一眼,狠狠心说道:“娘,你回去告诉爹一声,以后别再打夏家的主意了。我现在也是夏家的人,如果有人要对付夏家,我周蓉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么说,无异是要和娘家决裂了。 徐氏原本还有几分是假哭。想用这样的法子让周蓉心软。听到周蓉这番斩钉截铁毫不留情的话之后,却是真正的悲从中来。假哭也变成了真哭,一边哭一边说着:“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儿来。为了一个死鬼丈夫。连爹娘都快不肯认了……” 周蓉面色苍白难看,却什么也没说。任由徐氏哭骂。徐氏闹腾了一番,大概也有些累了,用帕子擦了眼泪,坐在一旁生闷气。 屋子里一片沉闷和凝滞的气氛,母女两个谁也没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周蓉才张口打破了沉默:“娘,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徐氏瞪了周蓉一眼:“你就巴不得我走是吧!我今天偏偏就不走了,看你要怎么办。是不是要喊人把亲娘给撵出去!” 正所谓有其母才有其女,周蓉的性子脾气有大半都是承袭了徐氏。 徐氏这么一蛮横不讲理,周蓉也没了法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徐氏不肯走,她总不能真的撵徐氏走吧!可徐氏手里还捏着那要命的药包,看一眼都会不寒而栗。 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片刻,终于还是周蓉先软了下来,放软了语气恳求道:“娘,我也不想闹成现在这样。只要你不再提起要除掉莲香的事,刚才的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 顿了顿又道:“夏家上下所有人都对我很好,三娘前些日子就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我来打理了。她们这般信任我,我要是做出什么对不起夏家的事情,还能算人吗?再说了,世事无常,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总不能因为担心以后的事,就要了莲香的性命吧!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下不了这个手。” 徐氏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半晌才颓然的叹气:“罢了,我也管不了你这么多了。你自己选了这么做,只要你今后别后悔就好。” …… 送走了徐氏之后,周蓉的心情很低落。 夏云锦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来。周蓉一向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此时却皱着眉头,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大嫂,你怎么了?”夏云锦凑了过去,低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周蓉苦笑一声,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的娘家人处心积虑的要帮着她除掉莲香,连“道具”都准备好了么? 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张不了口啊…… “没什么。”周蓉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应道:“就是刚从和我娘说了几句话,心里不怎么舒坦,过会儿就好了。” 周蓉不肯明说,夏云锦也不好追问。不过,看周蓉这副反应,夏云锦也能把实情的原委猜出几分了。温和的开解道:“大嫂,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对你来说都是隔靴搔痒。可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高兴不痛快的事情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了什么,也总能为你分担一些。” 听了这些暖人心窝的话,周蓉心里十分感动。可徐氏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默然片刻,才展颜笑道:“三娘,多谢你的安慰,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夏云锦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能让周蓉无法启齿的事,想来绝不是什么好事。有这么不省心的家人,也确实够周蓉头痛的。 晚上,周蓉去了莲香的屋子里。 莲香虽然出了月子,身子还是很虚弱。今天望儿满月,她也依然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并未出去见客。 周蓉刚一进来,莲香立刻坐直了身子,略有些紧张的问道:“少奶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望儿今天还好吧!” 周蓉笑了笑:“望儿已经被奶娘照顾着睡下了,你不用担心。” 莲香稍稍松口气,脸上有了笑意:“奴家听丫鬟们说,望儿的满月酒宴很热闹呢!可惜奴家身子虚弱,还不能下床走动,错过了这样的热闹。”言下颇有几分遗憾。 周蓉默然片刻,忽的问道:“莲香,其实你是有意错过望儿的满月酒宴的吧!” 莲香笑容一顿,目光闪烁不定:“少奶奶此话从何说起。” “这几天来,你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虽然不能走太久,可在人前露个面还是可以的。”周蓉凝视着莲香,目光复杂:“你故意不肯露面,就是不想因此抢走我的风头让我难堪,是吗?” 当然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不愿让周蓉生出忌惮和嫉恨之心,万一容不下她,起了歹念要谋害她怎么办?周蓉是夏家正经的少奶奶,如今已经开始接管夏家的内宅了。若是想对付她,她根本就不是对手。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的老实安分些,免得惹来周蓉的不快。 莲香挤出一个笑容:“奴家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少奶奶。奴家虽然生下了望儿,不过,少奶奶才是望儿的嫡母。这一点,奴家非常清楚,也绝不敢生出半点别的心思。还请少奶奶放宽心。” 周蓉自嘲的笑了笑:“莲香,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子?” 莲香这般小心翼翼,肯定是怕自己会对她动手吧!事实上,在徐氏拿出药包苦口婆心劝说的那一刻,她确实动摇了。就为了那一刹那的动摇,她几乎无颜再面对莲香。 “少奶奶这么说,实在是让奴家惶恐。”莲香一时摸不清周蓉的用意,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定亲(一) 周蓉定定神,正色说道:“莲香,我曾经承诺过和你一起抚养望儿长大成人,我周蓉说话算话,永远不会反悔。你不必战战兢兢也不必害怕,我以后绝不会暗中出手对付你。” 说出这些话之后,周蓉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莲香愣了一愣,然后挣扎着下床跪下:“多谢少奶奶!” “你身子还没好,快些到床上躺着,别跪着了。”周蓉亲自搀扶起了莲香,纠结矛盾了半天的心情,此时出乎意料的平静。 同样的晚上,周家却半点都不平静。 咣当一声巨响,一个精致的茶碗被摔的粉碎。周安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问道:“蓉娘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徐氏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叹道:“蓉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了。既然她不肯这么做,我们也别勉强为难她了。” 下人早就被撵了出去,几个儿子也都没在。屋子里只有周安和徐氏两人,说话自然没有任何顾忌,不需要拐弯抹角。 周安重重的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怒意:“这个丫头,白白生了一张聪明脸孔,根本就是个傻瓜。既然已经嫁到了夏家,当然得想法子把夏家的家业都攥在自己手里。留着莲香迟早会是个隐患,早些把这个祸根除掉才是正理。我们的一片苦心,她怎么就半点都不懂。” 还说什么不认爹娘之类的话,真是活活气死他了! 徐氏轻叹一声:“老爷,你也别生气了。蓉娘天生就是个倔脾气,她不愿意的事情,逼着她也没用。我们以后不管她就是了。” “不管怎么行。”周安阴沉着脸接过话茬:“总不能事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下次找个机会,让她回来一趟,我亲自和她说。” 徐氏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劝道:“老爷,夏家现在不比以前了。我今天可听说了,安国侯府已经请了媒人登门提亲。很快就会正式定亲。夏云锦一嫁过去,就是安国侯府正经的世子妃。日后就算蓉娘当家理事,我们想插手夏家的事只怕也不太可能……” 周安一惊,打断了徐氏:“你说的都是真的?安国侯府真的请人去夏家提亲了?”之前虽然听说了一些风声,可谁也不敢确定此事真假。 “千真万确。”徐氏肯定的说道:“今天我去夏家,这是萧氏亲口和我说的。” 萧氏这个人,从来不爱吹嘘,更不会说谎。既然说有这回事,那就肯定是有。照这么说来,夏云锦很快就要嫁到侯府做世子妃了…… 有夏云锦在。周家想谋夺夏家的家产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一个不好。说不准还会给周家惹来祸端! 周安的面色又是一变。半晌才说道:“从今天起,夏家的事情暂时别去管了。蓉娘想怎么样都随她。” 见风使舵明哲保身一直是周安的处事之道。审时度势是第一要诀,眼下这样的情形,看来很有必要尽快和夏家修复关系了。至于和王家结盟的事情。反正就是口头约定,随时拆伙也不算什么。 …… 时间一晃,就进了腊月。 到了年底,所有铺子的掌柜都要来交一年的总账。就算有方全父子三个帮忙,夏云锦还是忙的团团转。好在府里的一应琐事都有周蓉在打理,不然肯定分身乏术忙不过来。 平西侯夫人许氏又亲自登门,将合好的生辰八字送了过来:“夏娘子和萧晋的生辰八字都极好,那位批生辰八字的道长说了,批过这么多的生辰八字。这么吉利的绝对是世间难寻。看来,他们两个还真的是天生的一对佳偶良缘呢!” 萧氏听了这些话,也是满心的欢喜。 许氏又笑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安国侯夫人的意思是想趁着年前把亲事正式定下了,至于成亲的日子。留着年后再商定也不迟。” 萧氏略一犹豫:“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年前定亲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许氏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有些仓促了。不过,六郎可是着急的很。他巴不得今天我来过了,明天就定了亲事才好。”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笑道:“不瞒你说,安国候夫人原本是打算过了年再提定亲的事,可六郎坚持要在年前定亲。安国候夫人一向惯着他,这才特地请我登门来商议此事,若是你同意,不妨年前就将此事定下,也能让大家都安心。” 萧氏哑然失笑,想到萧晋急不可耐要定亲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想了想说道:“也好,那就年前定下亲事好了。” 一对少年男女早就心心相印,迟些或早些定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许氏见萧氏如此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也十分的高兴,立刻说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待会儿就去侯府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至于哪一天正式下定,就由侯府定好了日子送过来。” 萧氏含笑应下了。 待许氏走后,萧氏便命春桃喊了夏云锦过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萧晋希望年前就定下亲事,我已经答应了。” 这么快就要定亲了?! 夏云锦有些茫然的看着萧氏,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里涌起一阵欢喜和甜蜜,还有些无以名状的忐忑和紧张,下意识的问了句:“娘,我要做什么?” 萧氏笑了起来:“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待在闺房里,乖乖的等着嫁人就行了。” 定亲的时候,女子为了表示羞涩和矜持是绝不能随意露面的。交换庚帖正式下定立下婚约这些事,都由长辈们操持。身为定亲的主角之一,夏云锦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在闺房里待上一整天。 明明是她定亲,她竟然要躲着一天不见人。古代的定亲风俗还真是古怪。 夏云锦心里暗暗腹诽不已,口中却乖乖的应下了。 …… 许氏出了夏家之后,果然立刻就去了安国侯府,将好消息告诉了傅氏:“……已经点头应下了。你挑个好日子,正式去下定就行了。” 傅氏忙笑道:“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冷的天,还得帮着来回的跑腿传话。” “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许氏一脸笑意:“这样的喜事,我帮着跑腿心里也乐意。我还等着你包一份厚厚的媒人红包给我呢!” 两人对视一笑。 接下来,自然就是商议定亲的日子了。按着此时的风俗,定亲一般都喜欢挑三六九这几个日子。今天已经是腊月初十了,总不能真的拖到年底,这么算来,日子也就没什么可挑的了。就定在了腊月十九。 当天中午,傅氏留了许氏吃午饭。萧晋知道之后,硬是要来作陪。见了许氏,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这次我可要多谢伯母了,等我成亲的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送给伯母。” 许氏被逗的直笑,看着萧晋胸膛上还绑着绷带,关切的问了句:“六郎,你的伤好了吗?过几天要去夏家下定,你能撑得住吧!” 萧晋一挺胸膛,语气骄傲又自信:“当然没问题。” 他天天好吃好睡的养着,壮的像头牛,随时洞房都没问题。更不用说区区登门下定了! 许氏打量他一眼,见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忍不住笑着打趣:“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六郎这一听到要定亲了,竟然有力气下床走动了,脸色可比常人好看多了。”那里有半点伤势未愈的样子。 萧晋当然不会把这种小小的打趣放在心上,咧嘴笑了起来:“多谢伯母夸赞。” 傅氏也被逗乐了,笑着白了萧晋一眼:“行了,你就别在这儿胡闹了。你还在养伤,定亲那一天由我出面去夏家就是了,你就别去了。” “定亲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以缺席。”萧晋立刻义正言辞的说道:“再说了,我身上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随时出门都没问题。” 傅氏太了解萧晋的脾气了,一听这话音就知道不妙:“六郎,你该不是真的打算定亲那一天亲自去夏家吧!” 萧晋用力的点了点头。 傅氏开始头痛了,努力的说服萧晋:“六郎,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出面,由我去就行了。你身子还没痊愈,还是安心的待在府里养伤的好……” “母亲,你别劝我了。”萧晋异常坚持:“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定亲也就这一回罢了。我要是不去,会永远留下一个遗憾。以后想起来就会后悔,所以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可是你的身体……” “我身体早就没有大碍了。”萧晋无奈的说道:“是你天天逼着我在床上躺着,其实,我骑马出去溜一圈都没问题。要不然,我现在就骑一圈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往外走。 傅氏急了,立刻张口说道:“好好好,都依你行了吧!这么冷的天,你就别出去骑马折腾了。”万一伤口再裂开或是冻出个好歹来,可就糟了。 萧晋停下脚步,眼中迅速的闪过自得的笑。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定亲(二) 腊月十九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格外的晴朗。 夏云锦一大早就有些头重脚轻晕乎乎的感觉。心里被轻飘飘又软绵绵的东西塞的满满的,莫名其妙的总想笑,为了避免被人取笑,努力的忍了下来。可唇角还是不自觉的微微扬着,眼眸中闪着晶莹璀璨的光芒。 小茉莉看着夏云锦,简直都快看呆了:“娘子,你今天真好看。” 到底好看在哪里,她也说不好。因为娘子今天并未特意的装扮,甚至也没穿新衣,就穿了一件家常的丝袄配着一条天青色的棉裙,梳了个普通的双环髻而已。可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穿着打扮,却依然璀璨夺目。整个人似发着光一样,牢牢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见惯了娘子容貌的自己,也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俏皮的桃花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今天是娘子定亲的大喜日子,娘子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当然比平时更美了。” 夏云锦抿唇一笑。 萧氏之前就特意叮嘱过她了,今天是萧晋和她定亲的好日子。这一天里,她哪里也不能去,得老老实实的一直在院子里待着。不过,这丝毫无损她雀跃欢喜的好心情。 两情相悦本就是世上最美好的感情,更令人高兴和庆幸的是这份感情得到了亲人的认可和祝福。 荷花在一旁笑着插嘴道:“桃花,你和小茉莉今天可有重要任务。别在这儿贫嘴了,都给我快点到吟春园那边去看看。有什么动静随时回禀娘子。” 桃花和小茉莉精神抖擞的应下了,立刻小跑着去了吟春园。 身为主角的夏云锦,今天反而是最清闲最无所事事的那一个。想看看书打发时间,可翻开书本之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将书放到一边,又拿起前两天学的女红刺绣活儿,才两针就戳中手指了。 夏云锦一个没提防,“诶哟”一声叫了起来。 …… 荷花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将夏云锦手中的针线活儿抢了过去:“娘子。你什么都别忙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吧!别再把手指缝进帕子里去。” 夏云锦微微红了脸,只得停了手,只剩下老老实实的坐着发呆一件事。 很快,小茉莉就兴冲冲的跑回来送信了:“娘子娘子,世子爷和安国侯夫人已经来了,还有那位平西候夫人也一起来了。夫人正陪着他们说话呢!” 已经来了啊…… 夏云锦嗯了一声,脑海中忽的浮现出萧晋神采飞扬的俊脸来。这个时候的他,是不是和她一样心怀喜悦满心甜蜜? 小茉莉送了信之后,又跑了回去继续探听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桃花一脸惊叹的回来了:“娘子。侯府送了好多的聘礼来。光是礼单就足有厚厚的一摞。抬聘礼的人也足足有几十个呢!” 其实,夏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家产丰厚,甚至远超过那些勋贵府邸。聘礼多些少些对夏家来说都不算什么。可安国侯府做足了颜面。表示出对夏云锦这个未来世子妃的重视。这一点就很重要了。 夏云锦嗯了一声,唇角扬起。 想也知道,这份风光和体面一定是萧晋坚持的。不然,以傅氏对她的印象来看,只怕是不肯这般慎重其事的。 小茉莉和桃花两个丫鬟来来回回的跑了不下十趟,几乎快赶得上现场直播了。夏云锦虽然没在场,却和亲眼目睹也差不多了。 周蓉身为夏云锦的大嫂,自然要出面去见客。四娘子五娘子却不便露面,早早就来了凝翠园陪夏云锦。 “三姐。你今天定了亲事,是不是很快就要出嫁了?”五娘子好奇的问道。 四娘子笑着白了五娘子一眼:“你呀,尽说些傻话。三姐要等过了三月才算出孝期。就算是要出嫁,也是三月以后的事情了。” 到了三月,夏半山夏安平去世就整整一年了。按着大周朝的惯例。父兄身亡,女子当守孝一年。一年之后才能谈婚论嫁。 五娘子难得的淘气了一回,笑嘻嘻的说道:“爹和大哥的孝期我当然记得。不过,我就是在担心,世子爷真的肯等这么久吗?我怎么觉得他很急着要把三姐娶回家?” 四娘子掩嘴笑了起来。一旁的丫鬟也都在偷笑。 夏云锦自问脸皮厚度足够,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跟着起哄的,难得的红了脸。 “快看,三姐竟然脸红了。”五娘子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竟拍手笑了起来。四娘子生怕夏云锦恼羞成怒,悄悄瞪了五娘子一眼。 萧氏性子随和,嫡出的三姐也是十分和气的,她们两个虽然是庶出,平日里的衣食起居一应待遇却和嫡出的没什么区别。四娘子打从心底里珍惜这样的生活,说话行事愈发谨慎小心。 五娘子到底年龄小一些,性子也活泼的多。说话可就没那么有分寸了。 四娘子这么一瞪眼,五娘子顿时老实多了。 夏云锦眼角余光早已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笑着说道:“五妹性子活泼爱说话,我也爱听她说。四妹,你别总管着她。我们都是亲姐妹,在一起用不着这么拘束。” 四娘子讪讪的应了一声,五娘子却立刻眉开眼笑,冲四娘子扮了个鬼脸。四娘子想绷着脸装生气,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对嘛,这样才是姐妹的样子。”夏云锦笑盈盈的说道:“在我面前,你们两个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什么顾忌。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和你们两个置气的。” 四娘子感动又感激的看了过来,五娘子表现的就直白多了:“还是三姐对我最好了。” 夏云锦笑着摸了摸五娘子的头:“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还能对谁好。” “三姐,一想到你很快就要出嫁,我真舍不得你。”五娘子依依不舍的说道。还没等夏云锦流露出感动的神情,又很快的说道:“不过,未来的三姐夫这么在乎你,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要是他敢对你不好,我就去侯府找他算账。” 说着,还一脸正经的握了握拳。 虽然这番话很幼稚还有些可笑,却窝心极了。夏云锦心里暖暖的,笑着应道:“好,以后我受了委屈,一定告诉你,你去找他算账为我出气。” 正说笑着,小茉莉又一脸欢喜的跑了过来。腊月寒冬外面寒风阵阵,小茉莉却跑的额上都冒出了汗珠:“娘子,庚帖已经换过了,婚书也立好了。” 夏云锦轻轻的嗯了一声,心里涌起一阵感慨和唏嘘。 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喜欢的男人嫁了。可惜这个愿望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都没能实现。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了喜欢的男子,而且居然开始谈婚论嫁了。按着此时的习惯风俗,定过亲之后,她和萧晋就是未婚夫妻。只要没有什么大的意外,他们两个很快就会成亲,成为夫妻了。 想到这些,心里当然是幸福又甜蜜的。可这份幸福甜蜜中,又掺杂了一些对未来的茫然和不确定,还有一丝忐忑和惶恐。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简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桃花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回来,笑着禀报:“娘子,夫人留了世子爷他们吃午饭。”厨房为了这一顿宴席,已经足足准备了一个上午。 夏云锦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再跑来跑去的了。我们也准备吃午饭。” 真可惜,明明就只隔了一小段路,走几步就能相见。偏偏两人就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上一次见面还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 大概是夏云锦语气中的怅然流露的太明显了,明显的连最小的五娘子都听出来了。 五娘子小声的说道:“三姐,我陪你偷偷去迎春园一趟吧!远远的看世子爷一眼再回来。” 夏云锦被逗的笑了起来:“这要是被娘知道了,非生气不可。”虽然她真的很想见他,不过,这种偷看的举动实在是太囧了。还是算了吧! 不过,妹妹这么贴心,让夏云锦觉得很窝心很温暖。 吃完了午饭,五娘子提议玩投壶打发时间。夏云锦欣然应了。 投壶这种游戏,男女老少皆宜。最适合茶余饭后玩耍。五娘子年纪小准头不足,十次最多中两三次。四娘子要稳的多了,十次中五次是有的。夏云锦今天心不在焉,大失水准,最多和五娘子斗个平手。 玩了一会儿,夏云锦索性让荷花等人也一起加入。人多玩起来当然要热闹的多了。 众人情绪都很高昂,夏云锦却没了投壶的兴致,趁着众人没注意,偷偷的溜到了走廊下。然后……对着院门发呆。 今天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心神不宁,若有所盼,似乎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夏云锦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从院门边响起:“这位娘子,是不是在想你的心上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内急…… 这个戏谑又熟悉的声音…… 夏云锦一怔,反射性的抬头看了过去。 一张神采飞扬的俊脸引入眼帘,黑亮灼热的眼眸含着笑意,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目光似乎带着灼人的温度,要将她融化。 他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她,又缓缓的重复问了一遍:“这位娘子,你是在想你的心上人吗?” 夏云锦的俏脸悄然泛红,忽然没用勇气和他对视了,有些窘迫的将目光移了开去。可刚一移开视线,又觉得不对劲,抬眸看了过去:“你不是在吟春园那边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我娘她们都知道吗?” 萧晋大剌剌的应道:“当然不知道了。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拦着不让我来见你。”说着,得意的笑了笑:“我早就想跑过来找你了。好不容易熬到所有定亲的仪式都举行完,又吃了午饭,然后借口内急,就偷跑出来了。” 原来,他想见她的迫切心情丝毫不比她少。 夏云锦咬着嘴唇,笑意悄然跃然于眼底。本就姣美动人的俏脸,此时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 萧晋走近几步,到了廊檐下,贪婪的盯着她,然后莫名的叹了口气。 “好好的怎么忽然叹气了?”夏云锦压低了声音问道。 丫鬟们都在屋子里玩投壶,连守门的丫鬟也跑去凑热闹了。廊檐下只有她和萧晋两个人。这独处的片刻,就像偷来的美妙时光一般,既甜蜜又刺激。 萧晋也随之压低了声音:“你刚才冲我这么一笑,我忽然很想亲你一口。可惜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夏云锦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呸,不正经,整天尽是想这些。” 那少女含羞的风情,大概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萧晋原本还只是想想。现在却是真的按捺不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下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退开了。 ……夏云锦不敢置信的瞪了他一眼,羞恼不已:“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我非杀了你不可!” 晚上在她的闺房里,亲亲抱抱的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光天化日又在廊檐下,要是这样的举动被人看见了,她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萧晋见她真的恼了,立刻哄道:“放心好了,我刚才看过了,周围根本没人。” “对,真的没人。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小茉莉的头刚从门口探出来一点。就被荷花用力的敲了一记,用力的拖了回去。然后,荷花也探出头来陪笑:“娘子放心,我这就把小茉莉拉回屋子里去。保证没人来打扰你和世子爷说话。” 说完。荷花果断又利索的扯着小茉莉走人了。 夏云锦:“……” 萧晋:“……” 过了一会儿,夏云锦才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瞪了过来:“萧晋!” 萧晋立刻识趣的陪笑:“我也没想到忽然会冒出两个人来。都怪我,全都怪我。你别生气。” 她怎么可能不生气,被人当场逮了个正着。让她以后还拿什么脸见荷花小茉莉她们?而且,以小茉莉的性子。进了屋子不告诉其他几个人才是怪事。再然后,不出半天功夫,就会传的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夏云锦将头扭到了一边生闷气。 萧晋想了想,忽的原地来了个前翻,再来个后翻。动作利索不说,最难得的是落地悄然无声。绝不是那种花架子的功夫,一看就知道有坚实的功底。 夏云锦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晋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不出来吗?刚才我惹你生气了,现在是在哄你高兴。” 夏云锦:“……” “你还在生气吗?”萧晋笑嘻嘻的冲她眨眼:“那我再翻几个跟斗给你看。” 夏云锦故意板着脸,可是眼里已经有了忍俊不禁的笑意:“堂堂世子,在这里翻跟斗耍猴戏,你就不怕被人家笑话么?” 萧晋半点都没脸红:“我哄我媳妇高兴,谁管别人怎么看怎么笑。” “我们才刚定亲,我还没嫁给你呢,谁让你叫我媳妇了。”夏云锦心里甜甜的,面上却一派娇嗔。 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明明听了心里高兴,脸上还要装出不乐意的样子来。 萧晋没和夏云锦争论这个问题,任由夏云锦娇嗔了几句。待夏云锦心情彻底好转了,才笑道:“反正你迟早都是我媳妇,提早几天叫也没什么要紧。”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慵懒的洒落在她的脸上,映衬的脸颊似白玉一般白皙无暇,浅浅的梨涡时隐时现,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 萧晋忍不住又靠近了一步。 夏云锦立刻警戒的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你靠的这么近做什么?” 萧晋一脸无辜的应道:“我就是想和你靠的近一点方便说话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显然,他的信誉早已经是劣迹斑斑了。夏云锦压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话:“要说话就这么说,不准再靠近我半步。”刚才已经够丢人的了,要是再来一回,她真的会羞愧欲死的。 萧晋摸了摸鼻子,总算乖乖的听了话。 恋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中,时间飞快的流逝过去。萧晋没想起要走,夏云锦也没提醒他。两人就这么隔着两米远的距离轻声说话。目光不自觉的黏在一起,像是被细细密密的线缠了起来,眼中除了彼此,再无别人。 那个英俊又骄傲的少年,此时放下了所有的骄傲,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议。而那个美丽的少女,更是眼波似水柔情依依。两人站在廊檐下,自成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进驻。 在他人的眼中看来,这一幕宁静而美好,就像是一副水墨画。 可是,他已经在院门边站了好久了。麻烦他们两个也分点注意力给他行吗?他这么高这么壮,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忽略吧! 石侍卫用力的咳嗽了几声。 沉浸在彼此目光中的少年男女终于被惊醒了,不约而同的瞪向来人。 ……别瞪他!他也不想来打扰他们两个好吧!可是夫人有命,他不来也不行啊! “世子爷,夫人让小的来问一问,”石侍卫面无表情的将傅氏说过的话半字不漏的学了一遍:“请问世子爷什么时候能解决‘内急’?已经快有小半个时辰了。世子爷再不回去,夫人也没脸再和萧夫人说话了。” 萧晋:“……” 夏云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萧晋打着内急的借口偷溜出来,一出来就是这么久。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出来他在干什么。 萧晋悻悻的瞪了石侍卫一眼:“行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石侍卫见萧晋不快,立刻又换上了陪笑:“世子爷别发火。这是夫人的吩咐,今天是世子爷和娘子定亲的好日子。小的本不该扫世子爷的兴致。可世子爷久久没回转,萧夫人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夫人也实在是着急了,这才命小的来请世子爷回去。” 萧晋没好气的应道:“我又没怪你,啰啰嗦嗦的说这么一通也不嫌烦。”说着,又温柔的看向夏云锦,变脸之快令人咋舌:“锦儿,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夏云锦抿唇一笑:“好了,你别磨蹭了,快些回去吧!” 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多的是相守的时间。 萧晋念念不舍的看了夏云锦一眼,终于随石侍卫离开了。 夏云锦静静的看着萧晋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身打算进屋。 然后,她就被忽然出现的几张脸孔吓了一跳。 四娘子五娘子荷花桃花腊梅小茉莉,还有几个守门的丫鬟,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七八个人,笑容却是一样的暧昧。 夏云锦被看的心虚极了,却故作镇定的问道:“你们几个不是在玩投壶吗?怎么忽然都跑出来了?” 五娘子心直口快,笑嘻嘻的应道:“听小茉莉说,未来的三姐夫偷偷跑来了,我们哪还有心思玩投壶。” “是啊,我们正想出来和未来姐夫打个招呼呢!”四娘子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没想到他已经走了。” ……明明是几个人躲在门后偷看偷听,知道萧晋走了才故意跳出来吓她。真以为她看不出来么?! 夏云锦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们要是想和他打招呼,就去吟春园好了。我累了,先进屋休息会儿。”说着,便神色自若的从她们身边经过。 除了耳后火辣辣的,其他一切如常。 …… 萧晋可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刚一进正厅,傅氏便瞪了过来:“你不是说内急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还是她悄悄命人去把他喊回来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磨蹭多久才肯回来。 哪有定亲这一天就憋不住去私会未婚妻的?真是太丢人了!就算萧氏什么也没说,也足够傅氏尴尬的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反应 傅氏这话摆明是说给萧氏听的。 萧晋面不改色的应道:“我方便过后,又在园子里随便转了一会儿,所以才回来的迟了。” 平西侯夫人许氏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笑意。这个萧晋,连借口都编的这么随性。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傻子,谁能猜不到他刚才去干什么了? 当然了,知道是一回事,可说不说破就是另一回事了。 “回来就好,你就别说他了。”许氏笑着打圆场:“六郎还小,没什么定性,等日后成亲了,自然就会好了。” 成亲以后当然会好了。那个时候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媳妇说话,不用偷溜不必私会了。萧氏心里暗暗嘀咕着,脸上也挤出了笑容来:“是啊,回来就好。” 既然萧氏都这么说了,傅氏乐得趁机下台:“六郎,你过来坐我身边,从现在起不准随意乱跑了。” 萧晋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傅氏身边,之后,果然一直待在傅氏身边半步都没离开过。 从夏家出来上了马车之后,傅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亲事都定下了,迟早都会娶过门。到时候,你爱看多久爱说多久的话都随你,你就非要在今天胡闹么?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晋半点理亏的样子都没有,甚至振振有词的应道:“我就是去看她一眼,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又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怎么就丢脸了?” ……喂,你是得了选择性遗忘症吗?你之前偷亲人家的脸还被丫鬟们逮个正着的事情,为什么不交代出来? 傅氏没好气的说道:“总之都是你有理。我可从没见过有谁在定亲的当天还跑去和未婚妻见面说话的。也亏得萧夫人今天没吭声,不然,我可真是没脸在夏家待着了。” 眼看着傅氏是真的生气了,萧晋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是我思虑不周,母亲就别生气了。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没有第二次了。” 傅氏轻哼一声:“你想有第二次也不可能了。我告诉你,在成亲之前,你不准再去见她。听见没有?” 萧晋二话不说就点头应下了。心里却暗暗盘算着,白天不能去见她,晚上总可以吧…… 幸亏傅氏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不然非被气死不可。 …… 这一边。萧氏也亲自去了凝翠园,沉着脸数落了夏云锦几句:“你也真是太任性太胡闹了。今天是你们两个定亲的好日子,按着俗礼。定了亲的男女在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你们两个倒好,就这么毫不避讳的在廊檐下说话。还……”将那个难以启齿的片段含糊其辞的省略了过去:“还被丫鬟都看到了!也不怕别人取笑!” 夏云锦有些委屈的辩白:“我今天一直听你的话,就在院子里待着,哪儿都没去。谁知道他会忽然冒出来。他来都来了,我总不能不理他吧!”至于他偷亲她一口的事,还是别解释的好。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越描越黑。更何况,这样的亲昵对他们两个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所以。还是略过好了。 萧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数落几句也就消气了。再一想,萧晋这么喜欢这么在意她,总是件好事。两人的感情好,以后成亲了也会幸福恩爱。 这么想着,萧氏也就心气平了。只是免不了要絮叨几句:“今天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说了。不过,以后可别再私下和他见面了。” 夏云锦乖乖的应了,心里却想道:她能管得住自己,可管不了萧晋。他多半还是回半夜偷偷跑来找她。她就算想不见他,也得他肯配合才行啊! …… 萧晋和夏云锦定亲的事,很快就传了开来,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在勋贵圈里来说,堂堂安国侯府世子,竟然要娶一个商户之女为世子妃,简直就是打破了世家联姻的惯例。因此,人人瞩目也是难免的。 而此事在各商户和百姓之间,就更轰动更传奇了。商户家的女儿,能嫁入世家做妾室都算是幸运的,更何况夏云锦还即将成为安国侯府正经的世子妃。这样的亲事,想不轰动都不行! 周安知道此事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问徐氏:“今年给夏家的年礼准备好了没有?” 徐氏笑着应道:“准备好了,和往年差不多。” 周安不假思索的说道:“把年礼再加一倍,,明天就让人送到夏家去。” “再加一倍?”徐氏一怔:“可是,我们以前和夏家往来,送的年礼都是差不多的。今年忽然翻了一倍,会不会太醒目太招摇了?” 醒目招摇这样的说辞还算是含蓄的。其实,徐氏真正想说的是,之前和夏家闹成这样,现在再来补救,会不会显得太功利太厚颜无耻了? 周安不以为然的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两家的关系可完全不一样,蓉娘如今嫁到了夏家,我们和夏家是正经的姻亲。多送些年礼也是理所当然的。” 最重要的是,夏云锦很快就会成为安国侯府世子妃了。周家当然得上赶着巴结示好修复关系。今后若是能沾点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四郎忽然闯了进来:“爹,夏三娘真的和安国侯府世子定亲了吗?” 周安目光一扫,声音冷了下来:“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周四郎陡然涨红了脸:“怎么和我没关系,我、我……”我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行了,你就别在这儿磨磨唧唧吞吞吐吐的了。”周安不耐的瞪了他一眼:“夏三娘子长的那般美貌绝色,哪里是普通商户人家能消受的起的。别说是她和世子定了亲,就算没定亲,也轮不到你来胡思乱想。真要是娶回家来,日后家宅不宁惹来祸端就后悔莫及了。” 周四郎被训斥的头都不敢抬,站在那儿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 王升荣听说了这个消息,脸色变幻不定,十分精彩。 这几个月来,夏家因为多了宁王府这个大靠山,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官府那边再没人敢刁难,花再多的银子也没人愿意出这个头。理由再简单不过,就连普通的百姓都知道宁王即将要被立为太子的事情,那些大小官员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而自己的靠山,此时却是风雨飘摇。自从被勒令禁足之后,康王一派的势力迅速的减弱,有不少人已经投向了宁王那一边。还有一小半,在持着中立观望的态度。真正的康王党,只剩寥寥数人。失了圣眷的康王,就像被剁去了利爪的老虎,连唬人的力度都小了大半。 王升荣想到这些,愈发心烦意乱。不由得暗暗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当初真不应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投靠了康王。 现在好了,夏家没被压垮,王家却被夏家打压的喘不过气来。周安那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将周蓉嫁到了夏家做少奶奶。说不准随时都会和王家翻脸,重新投向夏家那一边。到那个时候,王家的日子可就真的难熬了。 王升荣想到烦躁之处,想也不想就用力的踹了桌子一脚。 桌子纹丝没动,他的脚被扭到了。 王升荣面容扭曲,咬牙喊道:“快来人啊,去请大夫来!” …… 皇宫里,凌波殿内。 十岁的六皇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专注的执笔练字。写了一篇之后,才舒展了眉头,兴冲冲的抬头问道:“小舅舅,快来看看我这篇字,写的可有进步?” 李歆低头看了一眼,笑着赞道:“六皇子的字写的是越来越好了,比起以前大有进步。这个寿字,古朴有力。这个将字,透出刚正之气。还有这个锦字……”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下来。 六皇子眼巴巴的等着表扬,见李歆忽然停住了,不由得奇怪的追问道:“这个锦字,写的不好吗?” 李歆定定神,扯了扯唇角:“这个锦字左右结构摆的不够好,我来写给你看。”说着,拿起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锦字。 六皇子习字也有几年了,书法颇有几分功底,自然能分辨得出字的好坏来。立刻笑道:“怪不得太傅们都夸小舅舅书法自成一派,不是什么体,可就是潇洒隽意。这个锦字,尤其写的飘逸好看。不如把这幅字送给我吧!” 舅甥两个的感情素来都是极好的,别说是一幅字,就算是要再名贵再好的东西,李歆也从来没拂逆过他的意思。 可没想到,李歆这一次却没答应他:“这个字是随手胡乱写的,还是别拿了吧!你若是想要,我改日再认真的写一幅送给你。” 六皇子有些诧异,却也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李歆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那个锦字,目光暗了一暗,神色复杂。 第二百五十章 黯然 就在此刻,丽妃走了进来。 她一抬眸,正巧捕捉到了李歆眼中的那一丝黯然和落寞,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道:“二郎,你这是怎么了?” 李歆立刻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什么,我刚才正在陪六皇子练字。” 他刚才的神情,可不像是练字的样子。丽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正待追问,李歆却笑着看向六皇子:“还不快把你练的字拿给你母妃看看。” 六皇子立刻扬起笑脸,殷勤的将刚才练好的字递了过去。 这么一打岔,很自然的将丽妃刚才的问话忽略了过去。 可惜,丽妃的记性向来很好。待夸完了六皇子的字之后,又追问道:“二郎,你刚才到底想什么,为什么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李歆笑了笑应道:“大姐,你真的想多了。近来这两三个月我天天待在宫里,除了陪六皇子读书写字,别的什么事都没做过,连宫门都没踏出过半步,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这几个月来,康王一直被禁足,再也没进过宫。他只在一开始悄悄的出宫探望过康王一回,从那一次之后,就一直待在宫里没出去过。 这样敏感的时候,韬光养晦才是最重要的。皇上已经对康王生出戒心十分不满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康王有什么牵扯,必须要保持距离撇清关系。 丽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黯淡。 有些话不便当着六皇子的面说。李歆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六皇子。屋子里只剩下姐弟两人,说话就直接多了。 “二郎,皇上已经决定新年就立宁王为太子了。”丽妃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康王已经输了。你以后别再和他来往,更不能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李歆却淡淡一笑:“这个时候就说输了,未免为时过早了。就算宁王被立了太子,也不见得就能稳坐太子的位置。” 丽妃听的心惊肉跳:“你想要做什么?” “我暂时什么也不会做。你不用担心。”李歆安抚道:“我的意思是,皇上的病被杜衡治好了大半,看来在几年之内都不会有大碍。宁王被立为太子,也未必就能稳稳的接替皇位。若是德行有亏或是行事有了差错,废立太子也是有可能的。康王并不是毫无希望。” 丽妃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面色陡然一变:“说到底。你还是没死心,还是要投靠康王继续为他图谋皇位。” 李歆没有反驳。 丽妃竭力说服李歆:“二郎,你就听我一回好不好?我们不掺和这些事情。安安静静的在凌波殿过我们的日子不是很好吗?等皇儿长大成人了,总是要就藩的。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一起去藩地。只要安分守己不出差错,就能保一辈子的平安富贵……” “那你怎么办?”李歆反问:“我或许有机会离开皇宫,可你呢,你是后宫嫔妃。按着大周朝的惯例,皇子就藩,生母必须留在宫里。难道你要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深宫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比我更清楚。只要皇上归天宁王继位。这宫里就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丽妃无言以对。她很清楚,李歆说的都是事实。身上流淌着李氏的血脉,就注定了她不会真正的被武氏后人所接纳。皇上迷恋她的美色,硬是将她留在了宫中。可新皇一旦继位,只怕连一天都不会多容她活下去。 李歆凝视着丽妃。声音里满是决绝:“这条路,我已经走了上去无法回头了。我也不会回头。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甘心这一辈子都做个无关紧要的闲人,更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握在手里。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搏一回。所以。以后你就别劝我了。” 丽妃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半晌才颓然的叹息:“既然你坚持要这么做,那就随你吧!” 在她的印象中,他永远还是那个在神色茫然等着她回家的弟弟。可事实上他早就在她没察觉的时候长大了。他有主见有野心有毅力,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要做的是什么。她根本阻止不了他…… 李歆见她神色黯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他早就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半途中止。就算丽妃再担心再着急,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默然片刻,李歆故作轻松的扯开了话题:“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宫里会放一整晚的焰火。到时候我陪你和六皇子一起去看焰火。” 丽妃不喜欢在人前露面,这样热闹的场合,她向来是能躲就躲。不过,有些场合却是避也避不了的。比如说大年三十宫里的晚宴。 丽妃打起精神应道:“好,到时候晚宴一结束,我们就去看焰火。” 前提是皇上别惦记着她才好,不然,她想清闲也不可能。 李歆也很清楚这一点,却没有说破,而是笑着点头应下了。 “对了,有件事你听说了没有?”丽妃忽然想起了最近听说的一件事来:“听说安国侯府世子萧晋定亲了。” 安国侯世子萧晋和一个商户女子定亲,这么轰动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当然也传进了宫里来。就连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关心时事的丽妃也听说了此事。 李歆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么轰动的事,我当然听说了。说起来,那个夏娘子我也见过几回。” 丽妃来了兴致:“哦?你真的见过她吗?听说她长的极美,就连明珠郡主也比她略逊一筹,是真的么?” 但凡是容貌出众的女子,在听到另一个出色的美人时,难免都会生出微妙的攀比之心。这一点,丽妃也不能免俗。 李歆微微一笑:“大姐,你明明知道在我心里谁也比不过你。问这样的问题,岂不是让我为难吗?” 丽妃被逗乐了,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你就会哄我高兴。不过,我对那位夏娘子真的很好奇呢!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她一面。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竟能让萧晋动了心。连身份之别也不顾了,硬是要娶她为世子妃。” 李歆漫不经心的应道:“你想见她,日后总有机会的。”世子妃也是有诰命有品级的内命妇,等成了亲之后,夏云锦是有资格入宫觐见的。丽妃想见她,不是什么难事。 一想到那张宜喜宜嗔的芙蓉俏脸,李歆胸口的位置又隐隐的痛了起来。原本以为,只要狠下心肠一刀两断,就能很快的忘了她。事实证明,他低估了夏云锦在他心中的份量,又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在听到她和萧晋定亲的一刹那,他的心陡然一疼。之后的这几天,总有些心神恍惚不宁…… 丽妃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他之前落寞怅然的样子也随之浮上心头。难道,他的异样和这位夏娘子有关? 丽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二郎,你和这位夏娘子,应该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吧!你是不是喜欢她?”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都是很灵验的。 李歆仓促又含糊的笑了笑:“大姐你别多心了,我只见过她几回,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丽妃敏锐的捉住了他的语病:“你出宫机会本来就很少,竟然还见过她几回。那你说来给我听听,你到底是在哪儿遇见她的?是不是特地去夏家找过她?” 李歆哑然。 看他这样的反应,丽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柳眉微微蹙了起来:“你果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去求皇上为你赐婚就是了。她是商户之女,出身低微,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皇上也不会拦着你娶她……”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没打算娶她。 其实,他明明比萧晋更早的遇到她。那个时候的她,对他也是极有好感的。如果他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她早就该是他的人了。根本就轮不到萧晋…… 可事实是,他野心勃勃的想利用她,甚至想将她推到宁王的怀抱里。如果不是萧晋及时提醒,如果不是她醒觉的早抽身的快,或许他已经如愿以偿了。在他的计划中,从来没有娶她这件事。 所以,她喜欢上萧晋,也是理所应该的。他黯然失落,也是咎由自取。 “大姐,你不要再说了。”李歆深呼吸口气,将所有复杂的心情都按捺了下去:“我对她确实曾经有过些好感,不过,还没到非娶她不可的地步。再说了,她现在和萧晋定了亲事,很快就会是安国侯世子妃。我和她之间的这点事情,以后就别提了。” 丽妃还想再说什么,可李歆已经闭上嘴,摆明是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丽妃看着李歆,暗暗想着,日后一定要找机会见这个夏娘子一面。她真的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李歆一直放在心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新年 炮竹声中一岁除。旧的一年终于过去,新年悄然来临。 这个新年,对整个大周朝来说,都是特别而有意义的。 正月初一这一天,百官上朝贺岁。皇上正式下旨,封宁王为太子。在百官齐声的贺喜声中,宁王精神奕奕唇角含笑,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有了储君风范。 康王直到今天才解了禁足令,被召上朝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宁王风风光光的成了太子,换上太子朝服,接受百官跪拜贺喜。 这个时候,甚至没人费心多看他一眼。 康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然后迅速的恢复如常。脸上甚至还浮起了笑容,好像也在为宁王被立为太子一事高兴似的。 平王站在康王的身边,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康王的一举一动。见康王没什么异样的反应,总算稍稍放了心。趁着别人都不留意的时候,悄悄的扯了扯康王的袖子:“皇兄,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见母妃。” 康王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定定的落在不远处的宁王身上。 不对,现在该改口叫太子了。 太子似是察觉到康王的目光,遥遥的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决出胜负。只有坐上了皇位,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 赐宴过后,新上任的太子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 康王阴郁的看了御书房的方向一眼,然后就和平王一起去了江贵妃的寝宫。 江贵妃今天的心情显然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直阴沉着脸。见了康王,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这几个月都没见你了。你可清减了不少。” 那是当然。不管是谁被禁足,心情都不可能好到哪儿去。不能出府,不能赴宴,也不能设宴请客。整整三个月一直在府里待着,除了妻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都快被憋屈出病来了。整个人瘦上一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康王没有说话的心情。随意的嗯了一声。 江贵妃目光一扫,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母子三人。 “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皇上会罚你禁足?”江贵妃皱眉问道。这几个月里,她一直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派人去康王府询问,康王却不肯明说。今天总算是见到康王本人了,无论如何也得问个清楚不可。 平王也竖长了耳朵。 事到如今,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康王三言两语的将事情的原委道来:“萧晋领兵去山西剿匪。我暗中派人去山西刺杀他。想趁机削弱宁王的力量。没想到刺杀没成功,反而被萧晋设了局……” 至于李歆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康王并未说出口。他和丽妃当年的那段往事。连江贵妃和平王也不知情。要是一扯出李歆,必然还要扯出丽妃来。所以,最好就是绝口不提。 江贵妃的面色变了又变,听到最后,更是花容失色:“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主意来!就算是要对宁王的人动手,也不该挑萧晋啊!他哪里是个好惹的主儿。” 康王一想起此事,也是满心的懊恼后悔。不过,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承认这个事实的。 平王也是一惊,不过。他倒是比江贵妃看的远了一层:“皇兄选了对萧晋动手倒也没错。要是真的能除了萧晋,对宁王一党的打击肯定很大。只是没想到萧晋这么狡猾。不但识破了皇兄的计谋,而且还反过来利用此事设局对付皇兄。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抱怨也没用。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江贵妃没什么好气的说道:“皇上已经封了宁王为太子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康王却冷笑一声:“做了太子又能怎么样。要是犯了大错,被废也就是转眼的事情。” 江贵妃一惊,略有些慌乱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急促的低语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见了,传到你父皇耳中可就糟了。” 康王轻哼一声:“有什么糟的,反正父皇已经不待见我了,我就算是表现的好一点又能怎么样?” 今天宁王被立为太子的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康王,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平王皱了皱眉头,低声劝道:“皇兄,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宁王被立太子一事现在已经成定局了,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得谋定而后动,徐徐图之。现在万万不能流露出不满,免得父皇心里不快。” 康王面色还是不太好看,不过,却没反驳,显然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江贵妃定了定神,也劝道:“你父皇肯定还在生你的气,你待会儿就去找他,好好的认个错,先让你父皇原谅你再说。” 平王也张口附和。 康王皱紧了眉头,半晌才应了一声。 御书房里,皇上正一脸温和的叮嘱太子:“……你现在已经成了太子,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学会用人之道,更要有容人之量。” 太子恭敬的应下了,心里却暗暗晒然。谨慎行事他当然懂,用人之道他也明白,这个有容人之量又是什么意思?父皇分明是在暗示他要和康王摒弃前嫌好好相处。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了,就算他愿意,也得看康王情不情愿。恐怕康王现在正想着怎么除掉他这个太子好取而代之…… 果然,皇上接下来就提到了康王:“你大皇兄比你年长两岁,也接触过政务。日后有他辅佐你,朕也就能放心了。”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却笑着应道:“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下了。” 皇上见太子如此听话,心里颇觉得安慰。又鼓励了一番,才让太子退下了。 太子刚走了没多久,康王就来求见了。皇上眉头迅速的皱了一下,很快就舒展开来,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康王一进书房,便双膝落地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父皇,儿臣知错了。” 皇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康王,缓缓的说道:“哦?你何错之有?” “儿臣不该命人暗中刺杀萧晋,更不该杀人灭口,让父皇失望难过。都是儿臣的错。”说着,康王又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皇上冷哼一声,憋了几个月的闷气终于发泄了出来,:“敢作就要敢当,犯错不要紧,重要的是知错就能改。你和灏儿都想做太子,两人凡事都要比个高低,这一点朕不怪你。可你万万不该生出歹毒的心思,对萧晋下毒手!” 说到这里,皇上猛的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怒意:“萧家是大周朝第一勋贵,是武将之首。安国侯至今还在镇守边关,只有萧晋这么一个独苗。你怎么能下得去这个手?要是萧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朕怎么向安国侯交代,怎么向满朝文武百官交代?你真当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吗?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谁能看不出来!至今没人说穿,也没人弹劾你,都是顾忌着朕的颜面罢了。你对着大周朝的功臣之后下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让人胆寒!朕真是想不通了,你也是读孔孟之书长大的,这仁义两个字都学到哪儿去了?” 康王被骂的头都不敢抬,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不敢动弹。 皇上越说越上火,索性站了起来,走到康王面前,继续说道:“朕一直迟迟没立太子,就是想看看你和灏儿到底谁更适合做这个位置。灏儿比你小了两岁,行事却比你沉稳的多。你遇事冲动,心思狠毒又思虑不周全,没有容人之量。朕绝不能立你为太子,就是因为这些。你现在心里可服气了?” “儿臣服气了。三皇弟比儿臣强的多,这个太子由他来做,儿臣心服口服。”康王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忏悔:“都是儿臣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万幸萧晋没事,不然,儿臣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到底是自己的长子,自小就多几分关爱。现在也过了而立之年,却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皇上看着康王这副样子,心果然软了下来,语气也软了不少:“你知错就好。日后要谨记这个教训,绝不能再做出这样的错事来。”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康王哽咽着应道。他以后一定会记得,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一定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绝不让对方有反咬一口的机会。 皇上见他答应的真诚,心情总算好了起来:“好了,你也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吧!” 康王又磕头谢了恩,这才站了起来。 皇上也有几个月没见康王了,这一打量,才发现康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心里最后一丝怒气,也悄然散去。想了想又说道:“萧晋一直在府里养伤,也不知道现在伤势恢复的如何了。你代朕去安国侯府探望一趟吧!” 说是探望,其实就是变相的登门道歉赔礼。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赔礼 康王没有犹豫,立刻就应下了:“儿臣明天就去安国侯府探望萧晋。” 皇上满意的嗯了一声。 这种事也只有皇家才能干得出来了。之前派人刺杀未遂,现在理直气壮的登门探望,这就算是赔礼道歉了。 …… 正月初二,安国侯府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族人亲友今日纷纷登门拜年,傅氏一脸笑意的领着萧晋萧如月招呼客人。 萧晋年前一直在“静心养伤”中,今天才在众人面前露面。半点病后的苍白虚弱都没有,反而是满脸红光精神奕奕。 武濬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冲他挤眉弄眼:“都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这话果然半点不假。瞧瞧你这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打算今年就娶媳妇?” 萧晋咧嘴一笑:“成亲的日子还没定,不过也快了。放心,少不了你的喜酒。” 打趣了几句之后,武濬很快就说起了正事: “昨天你没上朝,没能亲眼看到堂兄被立为太子的盛况。康王昨天也露面了。” 提到康王,萧晋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说道:“他的禁足令已经解了?”语气里隐隐的透露出嘲讽。 虽然是他设的局,可康王派人刺杀他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刺杀勋贵武将这个罪名,康王想赖也赖不掉。若是换了别人,被弹劾被关押审讯被怎么样重罚都不为过。可皇上却高高扬起轻轻放过,只把康王软禁了几个月就算是惩戒了。未免太让人心凉了。 武濬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只得低声劝慰道:“这是皇上的决定,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你也别一直耿耿于怀了。反正你没什么大碍,堂兄又借着此事做上了太子。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上风。” 而康王,既失了圣心又没了角逐太子之位的权利。这对野心勃勃的康王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萧晋想了想,终于挑眉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我们没吃亏,真正难受的是他们才对。” 这个他们,指的不仅是康王平王江贵妃,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李歆。这一次,他们是标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已经被逼至下风。以后想翻盘可就难了。 武濬低声道:“我照着你的吩咐,一直命人留意李歆的一举一动。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宫里待着,每天就是陪着六皇子读书,连宫门都没出过。” 萧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倒是精明的很,不露半点蛛丝马迹。” 武濬不解的问道:“既然知道这事是李歆在暗中怂恿康王做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向皇上禀明,反而放过了他?” “我无凭无据,就算说了。皇上也不见得相信。要是被李歆倒打一耙就更不划算了。”萧晋淡淡的说道:“所以,还不如集中精力先对付康王。李歆就算心计再深沉再厉害,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手里无权无兵,只要把康王压的死死的,李歆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武濬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起来:“六郎,以前我总觉得你上阵打仗厉害,练兵布阵也是高手。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懂勾心斗角朝堂政治。” 萧晋挑眉。笑着骂道:“去你的,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武濬哈哈一笑:“当然是夸你了。” 正说笑着。罗潜和傅文宏也过来了。他们平日里和萧晋都十分熟悉,说起话本来都随意的很。不过,自从罗潜年前和武秀儿成亲之后,再见到萧晋就有些微妙的尴尬了。更不用傅文宏,为了傅文怡的事情,和萧晋也闹了些不愉快。所以。他们两个一来,气氛陡然就微妙了起来。表面上还是有说有笑的,可总透着些别扭。 傅文宏想到天天躲在闺房里不肯出来见人的妹妹,再看看眼前意气风发春风满面的萧晋,心里颇不是个滋味。趁着武濬和罗潜说话之际,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六郎,听说你已经定亲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一声。” 说是恭喜,可脸上的神情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萧晋自问在这件事上无愧于心,表现的十分镇定坦然:“多谢表哥。” 他这么镇定,傅文宏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忍不住说道:“对了,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前些日子,有人登门来向文怡提亲,母亲已经点头应下了。” 萧晋微微一愣,旋即很快的说道:“那要恭喜表妹了。不知道对方是谁?” 傅文宏淡淡的应道:“是赵翰林家的大公子,他去年考中了进士,明年会外放去做官。所以,母亲打算过了年就操办文怡的亲事。等成了亲之后,她就会随着丈夫离开京城。你以后可以放心了,就算想见她一面也不是容易的事。”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不免流露出了几分讥讽和怨怼。 娇生惯养长大的妹妹即将匆匆的嫁人离开京城,做兄长的心里要是能痛快才是怪事。也难怪会迁怒于自己了。 萧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表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若是想骂我几句,只管张口,我绝不会回嘴。若是还不解气,我现在就陪你去练功房,你痛痛快快的揍我一顿出出心里的恶气。不过,我从没后悔过自己做出的决定。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而已。” 傅文宏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是该若无其事的继续待着还是该翻脸走人。 就在此时,一个门房小厮忽的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启禀夫人,启禀世子爷,康王殿下来了。” 什么? 众人都是一惊,所有的目光瞬间落到了萧晋的身上。 在场的没有外人,都是安国侯府的亲友。谁不知道萧晋受伤一事就是康王在暗中捣的鬼?经此一事,安国侯府和康王已经彻底成了死敌。现在隐而不发,日后迟早有算账的那一天。谁能想到,康王就这么大剌剌的登门了? 傅氏笑不出来了,眼中迅速的燃起了怒火。如果对方不是皇子身份,她大概早就会吩咐府里的护卫撵人了。 萧晋却出乎意料的镇定,张口说道:“母亲,既然是康王殿下亲自来了,我们总不能怠慢,现在就去迎殿下进来。” 康王这么大张旗鼓毫不避讳的登门,肯定是有目的而来。 傅氏深呼吸口气说道:“好,我们这就去。”她倒要看看,康王厚颜无耻的登门是要干什么。 …… 康王此次到安国侯府来,执了皇子的全套阵仗。光是开道的侍卫就有十几个,守在车辇外的皇家侍卫就更多了。 穿着皇子服侍的康王,站在安国侯府的正门口,脸上挂着笑意。在看到萧晋的一刹那,康王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寒意,一转眼的功夫,立刻又恢复如常。 萧晋心里暗暗冷笑一声,面上也是一派若无其事。 傅氏心中虽然不忿,却只能憋屈的领着萧晋给康王行礼。 康王客气的笑道:“夫人和世子快些免礼,本王今天是奉了父皇的命令,特地前来探望世子。” 傅氏也不是蠢人,几乎立刻就听懂了康王的言外之意。这可不是他自己想来,是皇上吩咐的。也就是说,皇上希望康王和安国侯府将这段恩怨化解于无形…… 呸!想得美!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伤了人登门不痛不痒的表示一下歉意就行了吗? 傅氏心里那个窝火就别提了,可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皇上想和稀泥的态度很明朗,先将康王禁足,又命康王来探望萧晋,可至始至终都没提要彻查萧晋遇刺的事情。就算大家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现在也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有劳殿下亲自来探望,妾身和六郎感激不尽。”傅氏的态度不冷不热:“还请殿下进府说话。” 进了安国侯府之后,各自分宾主坐下了。 康王看向萧晋,貌似关切的问道:“世子的伤势现在没大碍了吧!”看着萧晋面色红润能走能跑的,真是恨的牙痒啊!那群死士真是没用,这么多人都没能杀了萧晋! 萧晋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托殿下的福,休养了几个月,伤势勉强好了。不过,胸口上的疤还一直在,当日受伤的痛苦也一直没能忘怀。” 康王笑容一顿,旋即神色自若的说道:“本王今天特地带了一株百年人参来,还有些别的补品。留给世子养伤用,世子当日受了重伤,留下伤疤也是难免的。等日子长了,伤疤自然就会淡了。” 说着,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奉上了几个厚重的锦盒。最上面的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放着一株极大的人参,须尾俱全,一看就不是凡品。 傅氏瞄了一眼,并未动容,客气的道了声谢,就命人将礼物收下了。 区区一株破人参,就想把这笔账一笔勾销?简直就是笑话。人参照收下,仇怨可半点都没少。 第二百五十三章 修复 康王没有待多久,在表达了“探望”和“歉意”之后,便起身告辞。大概也就逗留了一盏茶的时间。 傅氏原有的好心情,却因此一扫而空。沉着脸在萧晋面前说道:“真是太过分了!做过的事情,难道想就这么一笔勾销不成?” “太过分”的这个人,可不止是康王。还有这一次吩咐康王来安国侯府的人。傅氏不便诉之于口,说的含糊了一些。 萧晋当然一听就懂,笑着安慰傅氏:“母亲,你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康王来了又能怎么样,有些事,不是他想不认账就能不认的。现在暂且不去管他,日后我会让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傅氏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转念一想,又担忧不已的低语道:“你可别冲动乱来。皇上已经把态度表示的这么明显了,我们要是再对付康王,只怕会惹来皇上不高兴……” “你放心,我不会傻的跳出来对付他的。”萧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因为有人比他更想对付康王。他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就行了。 …… 过了几天,太子私下设了酒宴,除了武濬和萧晋之外,还有两三个幕僚。年龄最大的就是太子本人,其他的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其中当然属萧晋最年轻,过了年才十七岁。 其中一个幕僚笑着打趣萧晋:“世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可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萧晋最乐意听到这个话题,咧嘴笑了起来:“放心,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喜酒。要是嫌一顿不够,连着喝几天都没问题。” 众人凑趣的笑了起来。 太子眸光微闪,也笑道:“喝酒的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 萧晋爽快的应下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遇上。没有了之前似有若无的争锋相对,俱都显得十分平静。 对现在的太子来说,儿女情长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萧晋和夏云锦的名分已定。他这个姐夫若是惦记小舅子的未婚妻,说出去也实在不像话。所以,太子竭力将那抹身影抛到脑后。 而且,没有萧晋这一计,他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就做上太子。就冲着这一点,他之前和萧晋生过的那些嫌隙隔阂。也都不算什么了。 太子态度的微妙变化,萧晋心知肚明。眼下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他和太子确实得诚心合作,携手对付康王。 太子手中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的说道:“初二那天,康王去了侯府探望你。我听说。此事是出自父皇的授意。” 萧晋点了点头:“这是康王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看来,皇上对康王殿下还是很眷顾的。”一个姓孙的幕僚低声说道:“不然也不会特意让康王殿下去侯府。明着是探望,实则是赔礼。这么一来,日后世子也不好再纠缠着刺杀的事情不放了。” 这个道理不用细说,在场的人谁能不懂? 太子笑容淡了下来,面色沉凝,却什么也没说。 父皇虽然一直对自己偏爱有加,可对康王这个长子也是十分器重的。之前一直迟迟没立太子,就是在他和康王之间摇摆不定。他的优势很明显,可是康王的优势也是他不及的。后宫里有把持宫务的江贵妃,宫外还有平王。反观自己,却只有一个嫡亲的胞妹。除了在父皇面前撒娇之外。基本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真正能倚仗的力量,是岳家安国侯府和姻亲平西侯府。 现在他做了太子,已经比康王稳胜一筹。不过也不能因此小觑了康王的野心和力量。更令人担忧的,是父皇对康王的态度。那一天父皇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在敲打他。如果他有什么异动,只怕第一个惹怒的就是父皇…… 武濬想了想低声说道:“堂兄。要想对付康王,还得从长计议。康王被禁足三个月,皇上的怒气已经彻底消了。现在又摆明了态度,若是仓促动手,只怕会惹得皇上不快。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太子嗯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萧晋一眼。 萧晋毫不犹豫的张口附和:“郡王说的有理。我也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在座的只有萧晋和康王结的仇最深,要说对付康王,萧晋绝对是当仁不让一马当先。现在既然连萧晋都能按捺得住,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太子神色一松,点头应道:“阿濬和六郎说的都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付康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得先稳住了阵脚再说。” 太子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既要做出点事情来让百官信服建立属于自己的威信,又得谨慎小心,免得操之过急惹得皇上不快。其中的分寸拿捏,足够人殚精竭虑。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太子身边的中坚力量,此时俱都动起了脑筋,低声商量起对策来。 酒宴一直到子时才散席。众人才酒意醺然的起身告辞。 太子亲自送了几人出府,特地喊住了萧晋:“六郎,你稍候片刻,我有话要和你说。” 萧晋停住了脚步,随着太子去了书房说话。 太子沉吟片刻,才低声说道:“康王命人对你行刺一事,父皇避而不提。看父皇的意思,只怕是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放过去。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痛快,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最好是稳扎稳打,不能轻易出手。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没等萧晋说话,太子又立刻说了下去:“你放心,这笔账我迟早是要和他算的。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伤。” “原来殿下特地留我说话,是要说这些,”萧晋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半丝怒意:“殿下多虑了,我真的没有介怀也没有生气。就算是要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皇上刚立了殿下做太子,殿下就迫不及待的出手对付自己的手足兄弟,不仅会让皇上不快,也会让其他的皇子都寒心。所以,殿下千万不能冲动。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因为殿下已经有了太子的名分,是大周朝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只要安分守己不犯大错,皇上绝不会轻言废立的事。在这一点上,殿下基本立于不败之地。真正着急的人是康王才对。” 太子动容了。 萧晋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而且,萧晋此时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问题,并没有因为私人恩怨冲昏了头脑。能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并且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一边。这么给力的小舅子,必须得信任重用啊!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太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诚恳:“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日后我继承皇位,一定会保你一世位极人臣荣华富贵。” 这是未来天子的承诺,份量当然极重。 萧晋一脸感激感动的应道:“多谢殿下。日后只要殿下吩咐一声,就算要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自己都被这番肉麻的说辞恶心到了。 不过,太子显然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笑着拍了拍萧晋的肩膀:“赴汤蹈火就不用了。你只要好好练兵,把神机营里的所有士兵都练成能以一敌十的精兵就行了。”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强大的兵力都是很重要的。有实力才有威慑力,就算发生什么不测,有神机营做后盾,至少自保是绰绰有余。 萧晋郑重的应道:“殿下请放心,神机营有五万将士。我会把他们训练成大周朝最精锐的士兵。有他们在,不管是谁都翻不起风浪来。” 萧晋的语气里满是自信。 太子被萧晋的自信激起了心中的豪情,哈哈笑了起来:“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曾经一度疏远冰冷的关系,在此刻又重新恢复了亲密。至少在对付康王一事上,是完全一致的。 太子沉声说道:“李歆此人,确实极有城府。我一直命人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却没能抓到他和康王来往的证据。” 萧晋对此并不意外,如果能这么简单就抓住李歆的把柄,前世也不会输的一败涂地了:“殿下暂时不应考虑李歆。他再有心计,只要离了康王也就不足为惧。继续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能抓到他和康王来往的证据呈到皇上面前,皇上肯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再对付他,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太子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萧晋一眼,忽的问道:“有件事我一直疑惑不解。你当日怎么会提前知道康王会派人刺杀你?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李歆暗中怂恿康王动的手?” 康王和李歆绝不会轻易对人透露此事,萧晋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晋轻描淡写的应道:“康王身边有我的眼线,他做什么说什么,都瞒不过我。”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 太子果然释然了,并未再追问下去。只是叮嘱道:“这个眼线日后大有用处,你心中有数就好,尽量别让太多人知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出孝 萧晋点点头应下了。 该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太子也不再多留萧晋,笑着叮嘱了一声:“这么晚了,骑马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萧晋随意的嗯了一声,便告辞出了太子府。 萧晋走了之后,太子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许久。他默默的思索了许久,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想着要如何对付康王,想着要如何防范李歆,想着怎么笼络人心......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一张美丽动人的少女脸庞上。 太子略略失神了片刻,很快就定下心神,将那张恼人的脸孔赶出脑海。既然不属于自己,再苦苦惦记又是何必。还是趁早忘了吧!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朝堂上异常的风平浪静。 康王重入朝堂,一改往日高调行事说话的风格,竟然异常的安分守己,并未和太子较劲。而太子,表现的也是可圈可点。将皇上交代的几件差事都办的妥妥当当,不贪功不冒进稳扎稳打,尽显储君风范。就连皇上也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萧晋养好了伤之后,重回神机营。皇上亲自召见了萧晋,好言安抚了一番之后,又慷慨的允诺为神机营的所有将士更换最精良的铠甲兵器。 萧晋一脸感激的叩谢皇恩,心里却暗暗冷笑一声。皇上这么做,分明是在用赏赐堵他的嘴。很显然,康王派人刺杀他的事,从此以后都别想再提了。皇上的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可惜他没打算配合。 赏赐当然要领,该算的账也半点都不会少。 朝堂内外看似平静,可这份平静下,又有波涛暗涌。不知什么时候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 日子似流水一般的迅速滑过,很快就到了三月。 夏半山夏安平去世整整一年了。 周年忌日的这一天,萧氏领着女儿媳妇们一起在灵位前磕头上香。 “老爷,大郎,夏家现在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蓉娘和莲香两个将望儿也照顾的极好。还有锦儿。已经定下了亲事。家里一切都好,你们两个在地下有知,也该放心了。”萧氏似低声呢喃,又似自言自语,不时的用帕子擦去眼角边的泪水。 一只柔软白皙的手握住了萧氏的手:“娘,你别哭了。现在我们夏家上下都过的极好,爹和大哥在地下也一定会十分欣慰。” 萧氏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十六岁,正是一个少女最美的年龄。即使一身素服。也无损她的天生丽质。长长的黑发垂在胸前,愈发显得脸孔精致无暇。眼眸似秋水般莹然,挺直小巧的鼻梁下是红润美丽的嘴唇。 过了一个年头。她长高了一些。身子的曲线也愈发玲珑有致。如果说以前的夏云锦还有几分青涩,现在的她却真正如鲜花缓缓绽放,散发出夺人的美丽和风姿。 看着女儿,萧氏的心里顿时涌起无比的骄傲,心里原有的酸涩痛楚被这份喜悦和骄傲冲淡了大半:“锦儿,从今日起。你就可以除了孝服了。” 夏云锦轻轻的嗯了一声。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料。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是为生存苦苦挣扎的苦逼女青年。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没有男友没有未来,只有一份勉强能维持生活的工作,整天忙的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可现在,她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了美丽的容貌。有了相处和睦的家人,还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 这样的生活。以前的自己根本连想也不敢想。 过往的一切,也渐渐的模糊起来。仿佛成了一场遥远的不真实的梦。偶尔想起,已经没有了多少怀念,只有一丝淡淡的唏嘘和怅然。然后,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现在的生活,才是最真实也是最重要的。再惦记着从前,实在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过去也没多少可值得回忆的东西。 灵堂里定期有丫鬟来收拾打扫,可不管怎么打扫,灵堂里总有些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气氛更是压抑沉闷。望儿很快就哭闹了起来。 萧氏一听到宝贝孙子的哭闹声,立刻就把所有的伤感都抛到了一边,心疼的从莲香的怀中接过了望儿。然后果断的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们都出去吧!”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望儿震耳欲聋的哭喊声里透露出的勃勃生机,令人欢喜雀跃。 出了灵堂之后,望儿的哭闹声顿时小了许多。 萧氏笑着低头看了望儿一眼,嗔道:“真是个淘气包,也不肯让祖父和爹多看一会儿,就闹着要出来。” 夏云锦笑着接口道:“这可不能怪望儿,灵堂里燃了香,确实让人气短胸闷。大人还能忍着点,孩子哪能受得了。等望儿大一些了,再领着望儿来让爹和大哥看看就是了。” 周蓉立刻点头附和:“三娘说的对。” 莲香没说话,不过,眼神中无疑也是赞成的。 “你们几个,尽是惯着望儿。”萧氏看似嗔怪,可话语里全是笑意:“将来望儿大了,可别被你们惯出一身的坏脾气才好。” 夏云锦挑眉,不客气的揭了萧氏的老底:“娘,你说这话我可不同意。要说惯着望儿,只怕没人比你惯的更厉害了吧!” 周蓉莲香等人一起点头附和。要说惯孩子,真是没人能比得过萧氏了。每天大半的时间都用来陪孩子,望儿稍微哭闹一会儿,萧氏都会紧张的不得了。偶尔吐奶了,就立刻命人去把杜郎中叫来。 杜郎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说话更是毒舌的很。要是换了个人这样,他早就不客气的翻脸骂人了。不过,这个人换成了萧氏,杜郎中就是有再多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每一次只要萧氏让人去喊他,就算是药堂再忙,也会立刻赶回来。 夏云锦看在眼底,心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或许萧氏自己还没察觉,可事实上她对杜郎中已经越来越依赖了。这样细水长流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感情,迟早有一天会汇聚成汹涌的江河。到时候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这些事情放在心底就好,在萧氏面前是半个字都不能提的。 众人簇拥着萧氏一起回了吟春园。奶娘抱了望儿去换尿布,又喂了奶,总算是把哭闹不休的望儿安抚了下来。 萧氏对夏云锦说道:“锦儿,六郎已经不止一次的请媒人来问过婚期了。现在你既然出了孝期,也可以开始商议此事了。” 提到成亲,夏云锦涌起一丝喜悦和羞涩,面上还算镇定:“这事由娘做主就是了。” 萧氏弯起唇角:“好,等六郎再让人来问,我就答应......” 话音未落,荷花便笑着来禀报:“启禀夫人,世子爷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倒是来的勤快。我记得没错的话,光是这个月就来了三回了吧!”真没见过定过亲的姑爷整日上门的。按着俗礼,萧晋和夏云锦没成亲前不能见面。所以,每次萧晋来了,萧氏都会让夏云锦避开。心想这么一来,萧晋总该识趣些,别总是往夏家跑了吧! 可惜,萧氏低估了萧晋的脸皮厚度。哪怕每次来都见不到夏云锦的人,也还是照来不误。每次就陪着萧氏说说话,赖着吃顿饭什么的。 萧氏本就是心软的人,有几次都忍不住想让夏云锦出来见见萧晋。可一想到成亲前见面不吉利,就又狠下了心肠。 ......萧氏压根不知道,萧晋隔三差五的半夜溜进夏云锦的闺房。除了最后一关,其他的“福利”基本都享用的差不多了。 夏云锦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事实上,萧晋前两天晚上还来过一回。 “锦儿,你先回凝翠园。”萧氏果然又这么吩咐了。 夏云锦应了一声,乖乖起身走了。 萧晋进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先看了一圈。只见到了萧氏周蓉,甚至连四娘子五娘子也都在场,唯独少了夏云锦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虽然晚上常见面,可到底和白天正大光明的相见不一样。准岳母看着脾气温柔好说话,可在这件事上却出乎意料的坚持。 萧晋笑着给萧氏见了礼。 他在朝堂上是神机营副统领,出了朝堂是安国侯府世子,不过,一到了夏家,就自动将这些显赫的身份都抛到了一旁,以子侄之礼相见。 萧氏对这个准女婿很满意很喜欢,笑着说道:“别行这些虚礼了,快些坐下说话。” 萧晋坐下之后,萧氏就开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萧晋没有半点不耐,笑着一一回答。这一幕要是被傅氏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平日里她要是多问几句,萧晋早就不耐烦了,什么时候这么老实的回答过问题。 萧晋惦记着自己的来意,寒暄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殷勤的笑着说道:“伯母,我记得没错的话,锦儿今天就该出孝期了吧!” 是不是该开始商议婚期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婚期 萧晋的期盼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萧氏失笑,本来还想刁难他几句,现在却又心软了:“锦儿已经出了孝期,可以商定婚期了。你回去之后,就去请人合些好日子送来吧!” 幸福来的如此顺利又是如此突然。 萧晋眼睛一亮,顿时心花怒放,连声应道:“好,我立刻就回去告诉母亲一声。”说着,就起身告辞。连往日赖着吃顿饭才肯走的习惯都扔到了一边。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萧氏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亲自起身送了萧晋出去。 周蓉特地去了凝翠园,将刚才的一幕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你当时没在场,没亲眼看到真是太可惜了。世子爷一听说可以商定婚期,简直当场就要蹦起来了。话都没多说一句,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夏云锦想象着那副画面,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甜蜜,唇角弯弯的扬了起来。 周蓉先是笑吟吟的,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唏嘘失落起来:“看这样子,你很快就会出嫁了。”女子一旦出嫁了,想回娘家就没那么容易了。以后想见面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夏云锦似是猜到了周蓉在想什么,笑着安抚道:“我以后一定会常回来的。” 周蓉不以为然的说道:“哪有出嫁的女子常往娘家跑的。世子爷就算再疼你,可还有婆婆在呢!我看那个安国侯夫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以后你可得多花点心思。和婆婆好好相处,免得吃苦头。” 孝道大于天。儿媳在婆婆面前,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要是婆婆成心刁难,身为儿媳的日子一般都好过不到哪儿去。 一想到傅氏,夏云锦顿时有些头痛了。以前和傅氏有过几次接触,可惜每次都是以不欢而散为收场。傅氏对她这个准儿媳绝对没什么好感。成亲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算了,还是别想这些了。还没发生的事情现在想了也没用。 “你不用为我担心,”夏云锦笑着说道:“我能应付。” 周蓉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世子爷对你这么上心,就算是有个脾气不好的婆婆,嫁给他也是值得的。” 这句话说到夏云锦的心坎里了。夏云锦抿唇,微微笑了起来。 是啊,有萧晋陪着自己。就算是将来的日子不是一帆风顺,她也有信心应对。 萧晋的动作果然很快。只隔了三天,平西侯夫人就登门送了几个合好的日子来,萧氏只要从中选一个就行了。 平西侯夫人笑道:“这几个都是大吉的好日子。夫人不妨看一看,选定一个。” 萧氏看了一眼。忍不住说道:“怎么这几个日子都在六月?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若是选了六月的日子,就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筹备亲事未免有些急促了。 许氏咳嗽一声。含蓄的解释道:“这是萧六郎亲自请人合的好日子。”事实上,萧晋一开始还希望直接四月就成亲。被哭笑不得的傅氏教训了几句,才忍痛将时间定在了六月里。 ......萧氏了然,也不说什么了,指着其中一个说道:“就选六月二十六吧!这个日子,看着就觉得顺心。” 许氏笑着附和了几句。婚期就算正式定了下来。 夏云锦知道了婚期之后。也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日子怎么定的这么急。”算起来,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萧氏有些无奈的笑道:“这已经是送来的日子里最迟的一个了。这个六郎,实在是个急性子。也罢,就让你早些嫁过去,免得他日日惦记着。总来烦我。” 说到后来,不无打趣的意思。 夏云锦俏脸微微一红。不吭声了。心里却有些飘飘忽忽的不真实感。还有三个月,她就要嫁给萧晋,两人就是夫妻了。这种即将嫁为人妇的感觉,实在复杂的无法形容。欢喜当然是有的,可更多的,却是忐忑和紧张。 怎么办,她好像忽然就有了婚前恐惧症了...... 萧氏没留意她的异样神色:“锦儿,只有三个月时间,时间这么短,我得快些为你准备嫁妆才行。当时侯府下了不少的聘礼,你的嫁妆绝不能寒酸。” 女子出嫁时嫁妆多少,关乎着日后在婆家的尊严。但凡是家底厚实的,都会为女儿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夏家别的没有,家产却是丰厚的令人咋舌,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不是难事。更何况,萧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绝不会亏待了她。 夏云锦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娘,我知道你疼我,嫁妆肯定不会少的。不过,也别太夸张太多了。下面还有四妹和五妹,她们出嫁的时候嫁妆也不能少了。还有望儿呢,总得把家业都留给他才是。” “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了四娘五娘,”萧氏正色道:“至于望儿,他现在还小,能接掌家业,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这十几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所以,不能把家业都留给望儿。” 孩子在幼年夭折的比比皆是。说句不好听的,望儿能不能平安长大还不一定呢!万一望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夏家的家业以后就都归周蓉了。萧氏对周蓉倒是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周蓉有一个精明厉害的爹,这一点就不得不防了。 母女两个私下说话,自然无需有什么顾忌,萧氏也说的异常坦白:“锦儿,我已经打算好了。夏家如今名下有不少的铺子生意,不过,马匹生意才是我们夏家的根本。我打算把夏家所有的马场都给你。” 夏云锦一怔,立刻张口道:“娘,这嫁妆太多了......” 没人比夏云锦清楚夏家的马场一年有多少利润,绝对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更何况,这是夏家最大的生意,若是给她做了陪嫁,望儿长大以后只怕会心生埋怨。 萧氏似是猜到了夏云锦的心思,淡淡的说道:“蓉娘打理些家事还行,让她打理马场根本不行。四娘和五娘还小,我身子又弱。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接管马场的生意?” 这倒也是。 夏云锦默然片刻,很快抬起头来:“好,马场就暂时留给我。我帮着打理,每年的收益我只要一半,另一半留给望儿。等望儿长大成人了,我会把马场再交还给望儿。” 萧氏还要说什么,夏云锦却迅速的说道:“娘,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你不同意,那这马场我无论如何也不要。” 萧氏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都依着你总行了吧!人家闺女出嫁,都想着多要些嫁妆。你倒好,生怕嫁妆多了烫手似的。”顿了顿又道:“我们夏家是商户,本来高攀不上安国侯府这样的门第。娘没别的给你,至少要让你的嫁妆丰厚一些。免得你的婆婆看低了你。手里有银子,在打赏下人的时候,出手也能大方些。” 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在朴实的话语中显露无疑。 夏云锦鼻子一酸,喊了声“娘”,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角。 萧氏心里也是一阵酸涩,伸出手将夏云锦搂入怀中。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牙牙学语女儿就长大了,就快要嫁为人妇了。做娘的既觉得骄傲,可更多的却是不舍和心酸。恨不得奉上所有的好东西,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 夏云锦依偎在萧氏温软的怀里,心情更是酸涩复杂。短短的一年间,她从一开始的漠然,到后来的心生怜惜,再到现在的敬爱,期间的心路历程大概足够写一本书了。如今,她和萧氏之间的感情和母女一般无二。萧氏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下萧氏? 相拥了片刻,萧氏擦了眼泪,挤出笑容说道:“好了,你出嫁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我们两个都别哭了。嫁妆的事,由我来操持就行了。你什么也不用管,就在闺房里安心的待着等着出嫁就是了。” 夏云锦也擦了眼泪,应了一声。 ...... 几天之后,当夏云锦看到那一本厚厚的嫁妆单子时,简直快傻眼了。 “锦儿,你先来看看,若是有什么缺的喜欢的,我再替你添上。”这几天忙着列嫁妆单子,萧氏好不容易养胖了一些的脸又瘦了一圈。不过,萧氏的精神却很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夏云锦接过那本厚厚的单子,翻看了起来。各式的绫罗绸缎布匹,各种头面首饰,名贵的香料,还有零零总总的生活用品。甚至连药材都准备了一大堆。种类之繁多,完全突破了夏云锦的想象。 夏云锦很快就看的眼花缭乱了,忍不住笑道:“娘,你这是打算把我下半辈子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么?” 萧氏被逗乐了:“傻丫头,嫁妆本来就该这么准备。就算嫁到了夫家,也不用夫家一根针一根线。还有,这只是明面上的嫁妆单子。田庄现银银票都没在上面。” 夏云锦:“......”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半(一) “......我娘给我准备了很多嫁妆。我看着嫁妆单子都快傻眼了,光是那些上好的绸缎就足够我穿二十年都穿不完。还有好几处田庄,现银倒不是很多,也就十万两而已。对了,我娘还坚持要把马场全都留给我。我已经和她说了,马场暂时由我打理,我只要一半的收益,另一半留给望儿。等望儿长大了,我再把马场还给望儿,......” 和之前的很多个夜晚一样,凝翠园过了子时之后就熄了所有的灯,黑暗中透着静谧安宁。在这片安静中,夏云锦的闺房里却响起了说话声。 声音很小,就算是将耳朵贴在窗下或是门板上,也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只字片语。忠心耿耿的丫鬟荷花一直在门外守着。有她在,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蚊子也休想轻易的靠近门边。 少年的低笑声响起:“我娶了你,岂不是像娶了棵摇钱树?你的嫁妆,都快赶上我们侯府大半的家业了。”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调侃道:“好啊,等成亲之后,你安心去军营,不用愁俸禄少养活不了我,我来赚钱养你就行了。” “那我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了。”少年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少女忍俊不禁的笑了:“亏你好意思说出口。你的脸哪里白了,明明是小黑脸好吧,哪来的小白脸......”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许久之后。才发出了隐忍压抑的喘息声。 荷花微微红着脸,下意识的挪开了几步。心里愤愤不已的想着,世子爷真是越来越胆大越来越过分了。明明知道她就守在门外,还敢对娘子...... 哼!分明就是故意逼着她站的远一点嘛! 说起这个,荷花心里的牢骚可多了。 自从定了亲之后,世子爷基本上每隔三五日就会偷偷溜来一回。以前还会装模作样的让石侍卫来送个信,后来嫌麻烦,索性连说也不说一声。兴之所至就来了。害的她一到了晚上就精神紧绷。原本是几个人轮流值夜的,现在已经被她全部揽了下来。为了此事,荷花腊梅已经不止一次的抱怨过她了。嫌她霸道,说她为了独占娘子的宠爱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等等。 如果不是担心他们两个半夜私会的事情被别人察觉,她何苦做这些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荷花继续忿忿的想道。耳尖的听到屋内隐隐传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动静,咬牙又站的远了一些。 现在她离门边足有四米远了。只要屋内的“动静”不大,基本什么也听不见。 又过了许久,屋里才又重新响起了说话声。 “你别胡闹了……荷花还在外面……”夏云锦脸颊绯红,长长的头发垂在耳边。有几缕贴在脸颊两侧,额上微微冒了汗。衣衫凌乱半解,露出浅粉色的肚兜和半截白嫩柔软的肌肤。 此时。萧晋正压在她的身上。贪婪的唇舌在她的胸前游移。大手灵活的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上,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往下游移。口中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不要紧,荷花肯定什么也没听见。” 夏云锦被亲的浑身发热,身子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可她还是坚决的抓住了他使坏的手:“你再胡来,我就生气了。” 软绵绵的一句生气,其实没什么震撼力。不过。萧晋还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将手收了回来。翻到一旁后,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硬邦邦的抵着她的腿,口中还念叨着:“反正我们就快成亲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总是这么半途“熄火”,真的很伤身的。 夏云锦的意志力其实也薄弱的和一张纸差不多了。勉强定定心神说道:“不行,一定要等到成亲的那一天才可以。” 其实,萧晋也就是口中说说而已。此时对女子贞节要求极为严苛。若是成亲第二天没有落红的话,就是婚前失贞,绝不会见容于夫家。哪怕没被休弃,也会一辈子都带着污点,在夫家根本抬不起头来。 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一时的放纵冲动,就惹来这样的恶果。所以,就算夏云锦没有及时的推开他,他也会逼着自己在最后一刻停下来。 因为刚才的热烈痴缠,此时两人都是热血上涌情潮涌动。相拥着许久,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 夏云锦想到刚才的情景,不免又是一阵脸红羞恼,忍不住拧了他腰际一把:“都是你不好,每次来都不肯好好说话,总是要这么胡闹。荷花就在门外,刚才肯定什么都听见了。” 萧晋很配合的诶哟了一声,然后才笑嘻嘻的安慰道:“荷花这么知情识趣,肯定早就退开了,不会一直站在门边听墙角的。” 但愿如此了。夏云锦哀叹一声,一想到明天又要面对荷花带着不赞成的目光,就有些心虚和头痛。 夏云锦许久都没说话。 萧晋有些奇怪的低下头,正好看到夏云锦有些闷闷的表情。不由得一愣,声音立刻软了下来:“你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都是我不好,下次我保证不闹你了,这样荷花就什么动静都不会听见了……” “我不是为这个生气。”夏云锦幽幽的打断萧晋,神情颇有几分苦恼:“萧晋,这些天我总在想一个问题。” 萧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里多了些紧张:“想什么?” 夏云锦迟疑片刻,才答道:“我在想,我嫁给你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萧晋想也不想的应道:“当然是,这绝对你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最英明的决定!”说着,紧紧的盯着夏云锦的脸,不无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会忽然想这个问题。你该不是想后悔了吧!我可告诉你,我们两个亲也定了,婚期也定了,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除了嫁给我之外,你别想再嫁给任何人。” 听着他霸道的宣言,夏云锦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甜蜜:“我还没说完呢,你有点耐心听我说好不好。我没有嫁给别人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两个这么早就成亲,是不是有些仓促了?你看,我们两个认识才一年,真正互相生出好感,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而且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我们两个根本没有真正的了解彼此,如果成亲以后,你发现我根本不合你的心意,或者我觉得你不合我的心意。又或者我们两个性格不合,整天吵吵闹闹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萧晋听的头都大了:“你整天都胡思乱想什么啊!好多人成亲前连一面都没见过,直到洞房当天晚上掀开盖头了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不也照样过一辈子。我们两个认识这么久,又互相喜欢,如果我们这样的成亲之后还过不下去,简直就天理不容了。” 好吧,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这年头多的是盲婚哑嫁,像他们这样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自由恋爱了。比起别人来,确实占了很多优势了。 夏云锦想了想,没什么底气的小声说道:“萧晋,我不是在怀疑你,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脾气不算很好,性子又冲动,气头一上来,会说什么做什么根本控制不住。这样的脾气,大概和你的母亲不太容易处的好。还有你的妹妹……” 萧晋听到这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她是为未来的婆媳关系和姑嫂关系担心。 这倒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母亲虽然勉强同意了他们的亲事,可对夏云锦从来没抱过什么好感。至于妹妹,对她的好感也十分有限。成亲了之后,磕磕绊绊肯定是免不了的。他就算再护着她,也不可能天天待在府里陪她。这个难题始终得夏云锦自己解决。 “萧晋,如果我和她们两个相处的不好,整日里吵架怎么办?”夏云锦的声音里满是苦恼:“照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我真的担心会应付不好。” 萧晋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想出了主意来:“这样好了,等成亲之后,你没事就多回娘家待着。这样和她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我当然愿意多回娘家,就怕你母亲会不高兴。”夏云锦这些日子一想到未来的婆婆,不免就觉得头痛,此时也不例外。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嫁给萧晋,当初和傅氏对上的时候,说话就该稍微委婉一点,至少也别得罪的那么彻底。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纠结了。 若是换在现代,婆媳相处不好的比比皆是,解决的法子也很简单,不住在一起就行了。可这个法子是绝对不适用于现在。 按着此时的惯例和规矩,萧晋是傅氏唯一的儿子,成亲后肯定要和傅氏住在一起。相看两厌的两个人,天天待在一个屋檐下,光是想想都够人头大的。更何况,身为儿媳的自己,天生就是吃亏的那一个。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夜半(二) 看着夏云锦皱着眉苦着脸的样子,萧晋不由得一阵心疼。俯下头亲了亲夏云锦的额头:“好了,你别胡思乱想折腾自己了。等我们成亲之后,如果你和母亲闹别扭了,我一定向着你护着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或是有什么意见,只管告诉我,由我来和她说就行了。” 有他这样的保证,夏云锦的心情果然好多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么?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她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娇媚又可爱。萧晋的心酥酥麻麻的,几乎想也不想的就立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放心,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过了。以后只要母亲故意找你麻烦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都交给我应付就是了。” 这一刻的萧晋,实在是太男人太帅了! 夏云锦喜滋滋的抬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你对我真好!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哈哈,成功的拐到了萧晋的承诺,以后婆媳之间的事,就由他来从中周旋好了。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这感觉怎么就这么好。 萧晋被她难得的甜言蜜语哄的轻飘飘的,捉住她又狠狠的亲了过来。夏云锦此时心情极好,半点都没推拒,像只温驯的小绵羊似的乖乖的任由他亲吻。只在他“激动”的快难以自制的时候,才红着脸推了推他。 两人亲亲密密耳鬓厮磨了许久之后,萧晋才从糖衣炮弹中稍稍清醒过来。再回想刚才的一幕。忽然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夏云锦可从来不是软绵绵的性子,刚才那样的苦情儿媳路线,根本不是她的风格。事有反常必有妖,她那么说,根本就是成心给他设圈套呢吧…… 萧晋越咂摸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忍不住瞪了夏云锦一眼:“喂,你刚才那么说,该不是故意在忽悠我吧!” 夏云锦抿唇一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一样得意又可爱:“是忽悠又怎么样。反正你都答应我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你总不会是想反悔吧!” 萧晋又好气又好笑,想板着脸装生气,又实在舍不得。想来想去,只能叹口气认栽了:“我答应的事情,怎么会反悔。你以后安安心心的等着成亲就好,别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既然要娶你,就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就算那个人是我母亲,我也不允许。”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朴素也最动人的情话了。 夏云锦原本还得意的笑着,一听这话。眼圈忽然红了起来。 萧晋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又哭起来了。是不是我哪里说的不对不好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夏云锦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萧晋,你对我这么好。会把我宠坏的。” 萧晋手中的动作更轻柔了,眼神温柔宠溺,似乎要将她溺毙在其中:“傻丫头,我当然要对你好了。宠坏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夏云锦原本已经停下的泪水。顿时泉涌而出。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塞的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胸膛。似乎除了落泪。再也没有别的行为可以表达心中的甜蜜欢喜。 萧晋无奈又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哭成了泪人,他的胸膛处已经湿润了一片:“你再这么哭下去,荷花肯定会以为我在欺负你,说不定很快就会冲进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板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荷花紧张又焦急的声音响起:“娘子,你怎么哭了?要不要奴婢进来?” 夏云锦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应道:“不用了,你别进来。”此时她正衣衫不整的被萧晋搂在怀里,要是被荷花看到这一幕,她真的再也无颜面对荷花了。 隔着门板,荷花依然能听到夏云锦浓浓的鼻音。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默默的又退开了。 …… 萧晋细细的为她擦去眼泪,口中低声嘟哝着:“瞧瞧你,好好的哭成这样,荷花现在还不知道在心里把我骂成什么样子了。” 夏云锦又被逗的想笑了,她也真的笑了起来,任性又娇嗔的说道:“谁让你说那么多好听的话来哄我。我一感动,当然要哭了。” 不讲理是女人的特权。聪明的男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闭嘴默认。不然,就会引来更多的蛮不讲理。 萧晋无奈的认错:“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以后你想听什么,麻烦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一定按着你的要求说话。绝不惹你生气,也不惹你哭了,这总行了吧!”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在萧晋双目放光蠢蠢欲动之前张口阻止:“好了,别再动手动脚了。我们好好的说会儿话。” 萧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你想说什么只管说,我听着呢!”不动手动脚,动口总可以吧!在她柔嫩敏感的脖子和耳后啄吻,就像是细细的品尝一道美味佳肴。 夏云锦被弄的又痒又难受,怎么推也推不开他,索性就随他了:“我确实有件重要的事和你说。接下来直到成亲前,你就别在半夜来找我了。” 萧晋动作一顿,立刻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满和不善:“为什么?”这已经是他唯一的慰藉和福利了,怎么可以取消!!! 夏云锦用哄孩童一般的语气,柔声说道:“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你若是住在侯府里,半夜来找我倒也没什么,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回去之后还能睡上一会儿。可你现在是住在军营里,军营离的远,你这一来一回的,几乎要耗费一夜的时间。等回了军营,基本就别想睡了。白天还得领着将士训练,最是耗费体力精神。这么熬着,你身子肯定吃不消。” 萧晋嘴硬道:“谁说我吃不消了。一两天不睡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看,我现在精神不是很好吗?”说着,故意贴的更紧了一些,让她充分的体会到自己的精神有多“好”。 夏云锦对他没节操没下限的行为已经没辙了,懒得推开他,口中却坚持说道:“从今天起,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里别再半夜跑来了。再忍两个多月而已,等我们成亲了,多的是朝夕厮守的日子,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她是认真的! 萧晋哀叹一声,几乎想耍赖了。可夏云锦的神情无疑是很认真的,显然不是在说笑,他哀怨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万分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好吧,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夏云锦犹自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不仅是晚上,白天也别来了。” “晚上也就算了,为什么白天也不让我来。”某人不乐意了,一脸的控诉。 夏云锦耐心的解释道:“你白天来的再多,我娘也绝不会让你见我的。再说了,你总往夏家跑,你母亲知道了心里肯定也不痛快。她拿你是没法子,说不定以后等我过门了,就会加倍的还到我身上来。所以,你还是别来了。总之就是两个月,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萧晋无话可说了,绷着一张俊脸,老大的不乐意。 夏云锦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服了,现在故意这么怄着不说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哄他罢了。想到接下来有两个多月都不会再见面了,其实她心里也很不舍....... 夏云锦抬起头,主动的吻上了萧晋的嘴唇。 萧晋微微一愣,然后闭上了眼睛。 两人半夜相会多次,亲吻拥抱是常事,可夏云锦主动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所以,萧晋十分享受她难得一见的主动。感受着她温柔缠绵细腻的吻,软绵绵的小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胸膛。 他心里的火苗几乎立刻被燃烧了起来。可这次他硬是按捺了下来,什么也没动。被动和主动的感觉,确实有些微妙的不同。躺在那儿,任由心爱的人温柔的亲吻讨好自己撩拨自己,全身渴望的几乎疼痛。可那种被需要被索取的愉悦,却甜美的难以形容。 萧晋敏感的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压着自己的硬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夏云锦微微抬头,水汪汪的眸子里溢满了情潮。在他的唇上轻轻的说了几个字:“别出声。” 说着,手便探进了他的小腹下面三寸的地方。 萧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感受着那只温软的不可思议的手在轻轻的摩挲安抚着自己。几乎瞬间就被撩拨到了顶峰。 这样的场景,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很多次。每一次,他都会激动欢愉不已。而现在,这一幕竟然变成了现实。 她正在握着自己,用最亲密的方式爱抚着自己。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甚至比身体此刻感受到的欢愉更令人激动无法抑制。 萧晋呼吸越来越急促,很快就全身紧绷,在她的手中迸发出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待嫁 一阵急促的喘息和呼吸之后,萧晋终于从极乐的天堂飘回到了人间。 他睁开眼,正对上夏云锦通红的脸庞。她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来,胡乱的为他擦拭了几把。过程中看也没看他一眼。 萧晋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也微微涨红了脸。在夏云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云锦腾的红了脸,脸上的热气大概把鸡蛋蒸熟都没问题。羞恼的用力拧了他一把:“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 萧晋志得意满的嘿嘿笑了一声,迅速的下床整理衣衫,然后跳出窗户,很快就没了身影。 …… 之后的一连数日,萧晋几乎一有空闲就会回想起那天夜里的亲昵。想着想着不免又开始心猿意马,恨不得时间过的再快些。立刻就到成亲的那一天才好。 洞房的时候,他一定要“一雪前耻”,好好的“表现”,让她知道他真正的“能力”和“实力”…… “大白天的在想什么,怎么笑的这么猥琐。”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脑海中的旖旎风光全赶跑了。 萧晋没好气的瞪了武濬一眼:“你也太无聊了吧!没事干跑来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他在想的事情,绝对不会和任何人分享。 武濬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一眼,然后暧昧的笑了起来:“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在想媳妇了吧!”萧晋脸上就差没明晃晃的写着“思春”两个字了。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萧晋笑骂道:“我想不想媳妇要你管。” 武濬闷笑不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促狭的凑了过来说道:“喂,听说你连身边的丫鬟都没碰过,平日又从不去青楼,该不会到现在还是童子*!” 萧晋:“……” 武濬无视萧晋扭曲的俊脸,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别说做兄弟的不仗义,趁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带你去青楼长长‘见识’。免得到成亲那一天洞房花烛的时候手忙脚乱的。一般来说第一次会很快什么的……” “不用了。”萧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狠狠的瞪了武濬一眼:“我身体好的很,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反应也太大了吧!武濬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可是一片好心诶,萧晋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甩脸子给他看,真是过分。 等等,萧晋反应这么激烈,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隐疾吧! 武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过几天再试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在萧晋成亲前给他来个“洞房知识补习”。做兄弟嘛,就要这么仗义!!! 事实证明。武濬实在是小觑了萧某人的自尊心。第二次又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萧晋二话不说就扯着他去了练武场,借着切磋的名义毫不留情的将他痛揍了一顿。 武濬被揍的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萧晋才神清气爽笑眯眯的蹲下身子,挑衅的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我的体力耐力不足以应付洞房花烛夜吗?” 说完,洋洋自得的起身负手离开了。 武濬:“……” 喂,走之前就不知道拉他一把吗?! …… 等待的日子。确实过的很慢。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明明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了,却一天比一天漫长。 夏云锦默默的算着日子,还有十几天就到六月二十六了。萧晋果然信守承诺,那一晚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一开始夏云锦还挺高兴的,可时间一长,就渐渐觉得百无聊赖怅然若失。那种思念若渴迫切的想见到一个人的滋味,实在是难熬。 荷花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世子爷能这么乖觉是最好了。少年男女正值情热,耳鬓厮磨一个激动,万一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可就不妙了。 两个多月都没见萧晋登门,萧氏也觉得奇怪。这一天在夏云锦来凝翠园请安的时候,忍不住问道:“真是奇怪了,六郎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 夏云锦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这个我也不知道。” 萧氏以为她是在害羞,倒也没把她的些许异样放在心上,笑着说道:“不来也好。你们两个毕竟是未婚夫妻,来往的太频繁了总是不太好。虽说他每次来我都没让你出来和他见面,不过,传出去肯定不好听。万一你的婆婆心里不痛快,等你过了门之后故意找你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夏云锦应了一声。 萧氏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的嫁妆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至于马场那一边,总得亲自和方掌柜说一声。日后你出嫁了,要怎么打理马场的事,得先商量个章程出来。待会儿方掌柜就来了,你正好留下和他商量商量。” 夏云锦笑着应下了,等了片刻,方掌柜果然来了。 自从定了亲事之后,马场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方全打理。对于萧氏决定将马场给夏云锦做嫁妆的行为,方全也是十分赞成的。理由是明摆着的,望儿小少爷才几个月大,长大成人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马场留给望儿,就相当于留给周蓉。周蓉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她有个一肚子坏水的爹,还有周家兄弟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倒不如干脆利落的把马场给了夏云锦,这样也免了日后的麻烦。 “方叔,马场我只是代为打理,等日后望儿长大了,就把马场还给望儿。”在方全面前无需遮遮掩掩,夏云锦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出嫁之后,不能像往日一样随时的见马场的管事。所以,到时候就辛苦你半个月去一次侯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随时派人去给我送个信。” 方全笑着答道:“这些都是我份内的事,谈不上什么辛苦。倒是娘子日后会受累了。”为人媳和待字闺中完全是两回事。女子一旦出嫁,就得伺候丈夫孝敬公婆,受的约束可要比出嫁前多的多了。 夏云锦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之前一想到未来的婆媳姑嫂关系就觉得头痛,随着婚期一天天的逼近,她反而淡定了不少。 萧晋的承诺言犹在耳,她对萧晋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 马场的事情很快就商量妥当了,方全却并未起身离开,踌躇了片刻才说道:“娘子,我斗胆向你求件事,希望娘子应允。” 他这么慎重其事的,倒让夏云锦好奇了起来:“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和我说话还这么客气,也太见外了。” 夏云锦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让方全多了不少的底气:“事情是这样的。大郎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早就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他娘死的早,我这个当爹的只好厚着脸皮为他操心终身大事。我相中了娘子身边的人,所以想请娘子成全……” 原来如此。这倒是件好事,方大郎精明能干相貌堂堂,不管是她身边的哪个丫鬟,方大郎都配得上。 夏云锦笑着问道:“方叔相中了谁?我可先说好了,不能当场就应下,得回去问问她的心意才行。” “这是当然。”方全立刻舒展眉头:“不瞒娘子,我相中的是娘子身边的大丫鬟荷花。论年龄论性格,她和大郎都很适合。而且,大郎也和我透露过心思,他早就中意荷花了。” 夏云锦顿时了然。怪不得方大郎三不五时的就到府里来,有时候明明是些小事也坚持亲自来禀报。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的眼光倒真是一等一的好。”夏云锦抿唇笑道:“这样吧,我回去问问荷花。如果她也愿意,那就趁早为他们两个办喜事。” 方全忙起身谢恩。 …… 回了凝翠园之后,夏云锦特地喊了荷花过来。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荷花看。荷花被看的浑身发毛,试探着问道:“娘子,你喊了奴婢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夏云锦似笑非笑的说道:“荷花,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荷花被她难得一见的威严语气吓了一跳:“娘子,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看着一向稳重的荷花被吓的战战兢兢的样子,夏云锦心里掠过几分恶作剧成功的欢快,故意板着脸孔说道:“今天方掌柜和我说了,说是方大郎中意你,想求娶你为妻。你愿不愿意?” 荷花先是一怔,然后面孔一红,垂下头不吭声了。 果然是早就暗中勾搭上了……呃,是两情相悦。既然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夏云锦想了想笑道:“荷花,你今年十八了,这个年龄也该成亲了。既然你和方大郎互相都有好感,那我就为你们两个做主,早些择日成亲好了。” 原本以为荷花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欢喜的磕头谢恩,没想到荷花竟然不假思索的应道:“娘子,奴婢现在不想嫁人。” 这次,轮到夏云锦怔住了:“为什么?你不是也中意方大郎吗?为什么又不想嫁给他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婚前 荷花一开始不肯说实话,夏云锦追问了几次,才说道:“还有半个月娘子就要出嫁了,奴婢怎么能这个时候离开娘子。”一般来说,女子出嫁都会带上几个陪嫁丫鬟。荷花是夏云锦身边最得用的一个,自然也要跟着陪嫁到侯府去。 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夏云锦松口气,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安心的嫁人。” 荷花却异常的坚持:“娘子的一片美意,奴婢心领了。不过,奴婢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娘子。若果方大郎真的有心,就让他等我一两年。若是他不肯等,此事就算了。” 有一两年的时间,夏云锦在侯府里也该能立足了。到那个时候,她才能放心的成亲嫁人。 夏云锦听了这些,又是感动又觉得窝心:“荷花,你真的不必这样。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娘子,奴婢已经下定决心了,你就不要再劝奴婢了。”荷花坚定的说道:“如果方大郎来问,娘子就把奴婢的原话告诉他好了。” 说着,荷花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摆明了是不肯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了。 夏云锦无奈的苦笑一声。这个荷花,平日里看着脾气好,一旦犯起倔劲来,自己也拿她没法子。说实话,她也舍不得沉稳细心又能干的荷花。出嫁的时候若是有荷花伴在身边,她也能安心一点。看来,只能委屈方大郎等上一两年了。 …… 隔了两天,方大郎来了。他站在夏云锦面前。忍不住偷偷瞟了夏云锦身旁一眼,却没见到荷花的身影。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然后,又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向夏云锦:“娘子,你特地命人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面对着这么一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睛,夏云锦忽然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有些残忍。不由得踌躇起来。 方大郎见夏云锦欲言又止,心里不由得一凉:“娘子,是不是荷花不中意我?” “这倒不是,我前两天问过荷花了,她也是中意你的。”夏云锦歉然的说道:“不过,她想随着我一起嫁到侯府,以后再谈论婚嫁的事。你愿意等上一两年吗?” 方大郎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瞬间就落了回来。脸上又有了笑意:“当然愿意。烦请娘子转告荷花一声,只要她肯嫁给我,多久我都愿意等。” 站在一旁的桃花腊梅小茉莉一起掩嘴偷笑起来。 夏云锦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不用转告了,荷花就躲在屏风后面,你说的话她都听着呢!” 方大郎一愣,反射性的看向屏风后。 一个羞恼的娇嗔声响起:“娘子!”伴随着这个声音,穿着青色衣裙的荷花一阵风似的从屏风后面跑出了屋子。只留给方大郎一个背影。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夏云锦见方大郎呆头呆脑的待在原地,忍不住笑道:“荷花肯定是回屋去了。你还不快些去找她。” 方大郎精神一振:“多谢娘子。”说完,拔腿就追了上去。 事情能这么圆满的解决,夏云锦的心情瞬间大好。 桃花等人俱都艳羡不已:“荷花姐真是好福气。”方大郎年少有为。又对荷花一往情深,心甘情愿的等着荷花。有这样的如意夫婿,真是让人羡慕。 尤其是桃花,脸上的羡慕之色最明显。因为几个丫鬟里,除了荷花之外,就属她的年龄最大。桃花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了。接下来,自然就该轮到她了…… 夏云锦看出了桃花的心思,笑着允诺道:“桃花,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也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桃花脸颊微微一红,大着胆子说道:“娘子,到时候奴婢也可以像桃花一样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吗?” “当然可以了。”夏云锦笑道:“嫁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当然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不仅是桃花,腊梅和小茉莉也是一样。有相中的,只管私下悄悄来和我说。我一定为你们做主。” 这个承诺,让丫鬟们都激动雀跃不已。就连素来沉默少言的腊梅也露出了羞涩欢喜的笑容。 身为丫鬟,终身大事向来是不能自己做主的。若是遇到那些心肠冷硬的主子,随便将自己许配了人,也只能暗叹一声命不好。有娘子这么心善又慷慨的主子,真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 之后,荷花羞臊的几天都不肯出来见人。可桃花和小茉莉却不肯放过她,总是笑嘻嘻的缠着她问这问那。 荷花被缠的没法子了,索性板着脸孔将她们两个训斥了一通:“娘子出嫁的日子就快到了。该收拾的箱笼都收拾好了吗?要是到了大喜的那一天出了差错,我非收拾你们两个不可。”大丫鬟的气势一摆出来,桃花和小茉莉果然老实多了,乖乖的去收拾箱笼。 出嫁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近了。 夏家早就里外收拾了一遍,请帖也在半个月前就都发了出去。 按着惯例,女子出嫁的前一日要宴请亲友。夏云锦身为主角,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乖乖的待在闺房里。若是有客人来了,只要含蓄羞涩的微笑就行了。 这事看起来很轻松,可真正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像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被展览了一天,到了晚上,脸都笑的僵硬了。 夏云锦哀怨的用手揉了揉脸颊,想到明天还要当一整天的猩猩就开始头痛起来。即将嫁人的喜悦基本被折腾光了。 就在此刻,萧氏忽的走了进来。 “娘,”夏云锦打起精神来,笑着喊了一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萧氏爱怜的看了夏云锦一眼:“明天就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了,我哪里睡得着。”说着,拉起了夏云锦的手在床边坐下了,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通:“锦儿,嫁了人之后,和在家里可不一样了。以后要记得孝顺公婆,好好照顾丈夫的衣食起居,对小姑也要和善些。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暂且先忍一忍。做儿媳的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夏云锦一一应下了。 虽然她不太赞成忍气吞声小媳妇这一套,不过,萧氏一片爱女之心却是不容抹煞的。所以,她一句都没反驳,就这么乖乖的听着萧氏的训话。 萧氏说了一大通之后,忽然停顿了下来,面上显出些许尴尬迟疑之色。却迟迟没吭声。 夏云锦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萧氏。说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萧氏压低了声音说道:“锦儿,你明天就要出嫁了,那个……男女之事你还不懂吧!我这就说给你听一听……”话还没说完,萧氏的脸就涨红了。 相比之下,夏云锦要比萧氏镇定多了,好奇的竖长了耳朵。 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教育”吗?说实话,她还真的挺好奇萧氏会说些什么。 萧氏对上夏云锦好奇的目光,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搁了,脸上火辣辣的,却还要摆出慈母的架势来,咳嗽一声说道:“男为阳,女为阴,男女在一起阴阳调和,才会生出孩子来。”说完之后,用“你听懂了吧一定听懂了吧”的眼神期待的看着夏云锦。 夏云锦:“……” 如果不是顾忌着萧氏的自尊心,夏云锦大概早就忍不住爆笑出声了。 这么抽象又含糊的话语,鬼才听懂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就是婚前性教育的话,也太坑爹了。不过,以萧氏羞涩腼腆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概也算是突破了。没见她的脸都已经羞成一块红布了吗? 夏云锦忽的生出了淘气的心思,故意摆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娘,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萧氏:“……” 看着萧氏为难的样子,夏云锦暗暗笑的肚子都痛了。面上却还是那副茫然的表情。 萧氏咬咬牙,又说道:“到了洞房的时候,要脱了衣服,然后……”然后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慌乱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来,塞进夏云锦的手里。看也不敢看夏云锦一眼,匆匆的说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萧氏就像完成一桩天大的任务似的,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起身离开了。 夏云锦看着萧氏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手中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上。 这本册子,应该就是春宫图一类的东西了。 夏云锦怀着好奇,打开了册子,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这本册子看着不起眼,里面的春宫图却画的惟妙惟肖,更难得的是并不猥琐低俗。每一幅图上的姿势都不一样。看着看着,眼前的画面渐渐的自动代换成了自己和萧晋…… 夏云锦的脸悄然热了起来,身体里有种奇异的躁动。 她看不下去了,胡乱将册子合上塞到了枕头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将册子放进木匣子里再塞到箱子底部,这才红着脸睡下了。 第二百六十章 成亲(一) 夏云锦一夜辗转难眠。 或许是因为兴奋激动,或许是因为紧张忐忑,也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就是单纯的难以入眠。总之,夏云锦几乎是一夜都没睡。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很快被叫醒了。 “娘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可得早些起来沐浴梳妆。”荷花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桃花和小茉莉叽叽喳喳的声音:“娘子,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快些起床沐浴更衣吧!” 夏云锦被吵醒了,昏昏沉沉的起了床,在放了花瓣的木桶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整个人才清醒了过来。 全身被洗的白白的香喷喷的,身段玲珑有致,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皮肤比最好的丝缎还要光滑柔软细腻。少女完美无瑕的身体在出浴的那一刻,就连在一旁伺候的荷花看了也觉得心荡神驰。 过了一会儿,萧氏周蓉莲香等人都来了,就连望儿也被奶娘抱来了。不算太大的闺房,一下子挤了这么多的人,顿时显的热闹起来。 “三姐,你今天真好看。”五娘子由衷的赞道。三姐平日里已经够美了,可今天却又比平日更多了一种异样的美丽,脸上似散发出一层晶莹的光芒,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四娘子笑着接口道:“那是当然了。女子出嫁的这一天,是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候。待会儿等喜娘为三姐梳妆好了你再看,那个时候才叫真的美呢!” 周蓉和莲香也笑着附和。 萧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骄傲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夏云锦原本还想说话。可被大家这么一夸,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索性闭上嘴。笑盈盈的听着众人说话。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望儿,不甘寂寞的吐起了泡泡,顺便挥挥小手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望儿过来,姑姑抱抱。”夏云锦笑着喊了一声。 望儿竟然听懂了,张着小嘴咿咿呀呀的喊了几声。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往夏云锦这边伸了过来。 众人都被逗乐了。萧氏见夏云锦起身要抱望儿,忙笑着阻止:“你就别抱他了,喜娘很快就会来替你梳妆打扮,万一这个淘气包在你身上尿了,到时候再洗澡换衣服可就来不及了。” 夏云锦只得遗憾的打消了抱望儿的念头,笑着捏了捏望儿胖乎乎的小脸蛋:“望儿乖,姑姑今天不能抱你了。你要一直乖乖的听话,别闹别哭。” 也不知道望儿听懂了多少。竟咧着小嘴笑了起来。既乖巧又可爱,简直让人疼到了心坎里。夏云锦笑眯眯的小声和望儿说着话,心里原本的紧张渐渐散了大半。 喜娘很快就来了。 这是京城最出名的喜娘,姓冯,约莫三十岁,生的一双巧手。未语先笑,一张满月似的圆脸看着十分喜庆顺眼。 萧氏对这位冯娘子客气又殷勤:“今日可要麻烦冯娘子了。”边说边冲一旁的赵妈妈使了个眼色。赵妈妈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冯娘子的手里。 荷包沉甸甸的,不用看也知道份量十足。冯娘子笑着道谢。也不多话,立刻上前来为夏云锦梳妆。新娘妆繁复又精致,至少也得一两个时辰。不抓紧时间就会误了吉时。 冯娘子不愧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喜娘。动作轻柔利落,十分熟稔。先用极细的线将脸上细细的绒毛绞干净,然后用温热的毛巾敷面。挑一点上好的面脂放在手心,均匀的抹在夏云锦的脸上。然后轻轻的扑上一层粉,再一点点的上妆。 …… 夏云锦兴致勃勃的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不由得为冯娘子熟稔的手艺倾倒。 一个技艺高超的喜娘。相当于现代的大牌化妆师,同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更何况这副身体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再经过冯娘子的巧手描绘,渐渐显出了令人屏息的绝美风姿。 一个多时辰之后,冯娘子总算是忙完了,先仔细的打量夏云锦几眼,然后才笑着叹道:“我做了十几年的喜娘,不知为多少新娘子梳过妆,貌美的也见过不少。可像夏娘子这般美貌出众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萧氏等人也都看的呆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忙笑着说道:“快把嫁衣也换上。” 大红色的嫁衣是由京城最出名的绣庄里最好的绣娘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缝制出来的,绣工精湛之极。穿上了嫁衣之后,夏云锦抿唇一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既觉得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镜中那个美的精致无暇美的惊心动魄的少女真的是自己吗?明明是熟悉的脸孔,却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慑人的艳光和妩媚。别说别人了,就连她自己都看的有些呆住了。 萧晋看到这样的自己,一定会惊艳又欢喜吧! 穿上嫁衣之后,夏云锦便不能随意的张口说话了。稳稳的端坐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静静的等待着。 …… 萧氏没时间一直陪着女儿,很快就领着周蓉等人出去招呼客人了。屋里只剩下夏云锦,陪伴着她的是年纪最小的五娘子还有荷花等人。 外面喧闹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进各人耳中。先是吹吹打打的乐器声,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有众人的说话声笑闹声。偏偏又听的不清楚,让人抓心挠肺。 桃花有些待不住了,先是和小茉莉挤眉弄眼,然后又冲荷花悄悄使了个眼色。荷花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用眼神暗示她老老实实的待着别乱跑。 一直安静坐着没动的夏云锦,忽的轻声说道:“桃花,你和小茉莉两个悄悄出去看看,然后把外面的情形说给我听听。” 桃花和小茉莉俱都精神一振,欢欢喜喜的应下,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娘子,你也太惯着她们两个了。”荷花小声嘟哝着。 夏云锦眨眨眼,嫣然一笑:“不止是她们两个好奇,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热闹呢!” 成亲这么热闹这么有趣的事,身为主角的自己却只能一动不动的待在闺房里,实在是一大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出去看看,让桃花和小茉莉来个“转播”也是好的嘛! 荷花哑然失笑,总算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小茉莉就兴奋激动的跑了过来禀报:“娘子,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凝翠园外面了。世子爷带了好多人来迎亲呢!奴婢没有来得及细数,不过,至少也有七八个贵公子模样的。” 这个萧晋,该不会是把所有交好的京城勋贵子弟都请来了吧! 按着此时娶亲的风俗习惯,男子来迎亲的时候,必然会遭到女方的种种刁难。念几首催妆诗属于最低级别,各种各样刁难的招数数不胜数,若是新郎官在这一天丢人出丑了,会被取笑很久。萧晋特地带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助阵来了。 夏云锦抿唇一笑,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小茉莉立刻转头又跑了出去凑热闹。 又过了片刻,桃花跑来了,一脸惊叹的说道:“娘子,世子爷今天穿着红色的喜袍,实在是太英俊太好看了。” 那是当然了。萧晋本来就生的英姿勃勃俊美不凡,穿着新郎的喜袍,一定是神采飞扬英俊的一塌糊涂。想着萧晋此时的模样,夏云锦的心里流淌过甜腻又滚烫的蜜液,脸颊悄然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穿着嫁衣,等待着心上人来迎娶自己,这大概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萧晋,我在等你。 …… 凝翠园的门口此时异常的热闹。 门里站着以周蓉为首的夏家人,门外则是前来迎亲的新郎官萧晋以及陪着来迎亲的一干勋贵子弟。就连和萧晋闹过别扭的傅文宏今天也一起来了。 傅文怡两个月前就成了亲,傅文宏心里再别扭再不痛快,也不能一直记恨下去。今天是萧晋成亲的大喜日子,他这个唯一的嫡亲表哥如果不到场,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傅文宏在经历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随着一起来了。 一起来迎亲的,还有武濬罗潜等人。这几个青年男子都是大周朝最顶尖的勋贵子弟,随便一个身份都是响当当的。今天陪着萧晋一起到夏家来迎亲,可谓是给足了女方颜面。 不过,就算男方来的身份再高,今天也必须得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女方再趾高气昂都是理所当然。 夏家没有男丁,周蓉这个大嫂当仁不让的站在了最前面。丝毫不惧眼前这一堆勋贵公子,扯着嗓子说道:“今天是姑爷来迎亲,所有难题都得姑爷接着。要是其他人帮了忙,今天就休想把新娘子娶走。”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顿时哄笑成了一片。武濬等人也都咧嘴笑了起来,非常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 嘿,有这么泼辣的一个大嫂,看来今天萧晋是别想轻易蒙混过关了。 这样的时候,萧晋当然不能认怂了,立刻挺起胸膛大声说道:“大嫂只管出题,我接着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成亲(二) “……世子爷在作诗呢!”小茉莉兴冲冲的将刚才看到的一幕说给夏云锦听:“真没想到世子爷不但会舞刀弄枪,还会作诗。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做出了两首诗。可惜奴婢没记住,不然就学给娘子听一听了。” 夏云锦抿唇一笑。 萧晋自幼习武,之后一直混迹军营,根本就没多少时间用来读书写字。若说他有多少文采,她第一个就不信。这两首诗,肯定是之前就请人做好了,现在由他装模作样的念出来而已。 “四娘子出了几个对子和谜语,世子爷正在苦思冥想呢!”过了一会儿,桃花也回来了,眉飞色舞的笑道:“看来,四娘子是早有准备,那几个对子和谜语出的都很难,世子爷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大家都在等着看世子爷的笑话呢!” 桃花这么一说,屋里的众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作为嫁女儿的一方,在成亲的这一天刁难新郎官是惯例也是女方的权利。想娶走新娘子就得过五关斩六将,谁也不能例外。当然了,如果新郎官就是答不出题来,也还是能安然无恙的娶走新娘子。只不过日后再到岳家来,免不了要被嘲笑几句就是了。 以萧晋好胜好强的性子,当然不肯这么认输。所以正在抓耳挠腮的苦想呢! 想到这样的情形,夏云锦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脸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 五娘子也按捺不住了,讨好的笑道:“三姐,我也想出去看看。你放心。我绝不会去为难姐夫。我出去帮帮他。” 夏云锦唇角扬的更高了一些,却轻轻的点了点头。 五娘子眼角一亮。立刻欢天喜地的小跑了出去。 荷花忍住笑,低声说道:“五娘子肯定不会去帮世子爷,说不定还要想些法子来刁难他。” 这一点夏云锦早就料到了,轻声笑着应道:“不要紧,就算有再多的难题。萧晋也一定能应付的。” …… 萧晋也是这么想的。在胸有成竹的背诵了早就准备好的两首诗过了周蓉这一关之后,又绞尽脑汁的对对子猜谜过了四娘子这一关。不管应付的怎么吃力,面子上总是表现的自信镇定。 一身浅色罗裙的莲香含笑走了出来:“今天是世子爷和三娘成亲的大喜日子,奴家也想来凑个趣。刚才考了世子爷作诗对对子猜谜语,现在,我想请世子爷任选一样乐器弹奏一曲,向三娘表示倾慕之意。” 说完之后,几个丫鬟捧着常见的几样乐器走到了前面。有古琴有长笛有萧有琵琶。还有二胡。 这阵仗实在新鲜有趣,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兴味盎然的看向萧晋。当然了,大家都是抱着“哈哈看你现在怎么应付这次一定出丑了吧”的心态。就连陪着萧晋一起来迎亲的武濬等人也不例外。 莲香出的题看似轻易,实则刁钻古怪。若是换做那些饱读诗书的才子,抚弄琴曲吹奏长笛大概不算什么,可萧晋是勋贵子弟,自幼练的是刀剑棍棒。学的是兵法战术。这些软绵绵的乐器说不定连碰都没碰过。 不止是萧晋,包括武濬罗潜等人在内,也都是类似的情形。唯一擅长乐器的人。大概只有傅文宏了。 果然,萧晋看着那一堆乐器,脸色瞬间变的很精彩。 莲香成功的难倒了萧晋,顿时让夏家这一边的气势高涨了起来。尤其是周蓉,眉开眼笑的拍了拍莲香的肩膀:“还是你这法子最好。” 为了成亲这一日的难关,周蓉可花了不少的心思。现在自己这一边终于成功的难倒了萧晋。心情当然愉快。 萧晋确实被难住了。诗可以提前请人做两首背下来,对子谜语可以苦思冥想猜一猜。可这乐器要怎么办? 傅文宏眼看着萧晋就要出丑了,只得挺起胸膛来助阵:“六郎擅长的是行军打仗上阵杀敌,根本没碰过乐器。就由我来代为弹奏一首如何?” 女方要的是压一压新郎官的气势和风头,现在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会太过分,故作犹豫片刻便应下了。然后,一起冲新郎官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 萧晋很郁闷。眼睁睁的看着傅文宏潇洒的拿起笛子,吹了一曲十分欢快的曲子,引来众人一片叫好声。 算了,能过关就行了。人无完人,他的强项本来就不在此。萧晋意思意思的安慰自己一句,厚着脸皮说道:“三关都过了,现在该让我进去接走新娘子了吧!” “等一等!”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女声音响起:“还有我这一关没过呢!” 只见一个穿着嫩绿衣衫的少女昂着头走了出来,看年龄最多十二三岁,生的十分秀气。正是夏家的五娘子来了。 按着惯例,只要是夏家人,今天就可以每人都出题考较新郎官。五娘子是夏云锦最小的妹妹,此时要出道难题也确实不为过。 萧晋心里暗道一声不妙,万一五娘子学莲香出题可就糟了。正要厚颜张口说什么,就听五娘子笑嘻嘻的说道:“听说姐夫身手极好,大喜的日子动刀动剑都不吉利,不如就来比一比力气。” 说着,淘气的冲萧晋眨眨眼。 萧晋眼睛一亮,唇角扬了起来,干脆利落的应了声好。乐器他是没练过,比武比力气却是他最拿手的。五娘子看似在考他,实则是在创造机会给他露脸。 萧晋决定,以后一定要对这个识趣又可爱的小姨子好一点。 五娘子见萧晋领会了自己的心意,十分开心。立刻命人搬了桌椅过来,又特地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你们几个谁扳手腕赢了,我就赏他五两银子。” 周蓉在一旁凑趣:“我也赏五两。” 此话一出,那几个小厮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的准备拿这十两赏银。 武濬最是促狭,故意扬声说道:“你们几个只要都输了,我赏每人二十两银子。”此言一出,顿时哄笑声四起。当然主要是嘘武濬。 萧晋忍不住笑着瞪了他一眼:“一边去,捣什么乱。”别的也就算了,比掰手腕他怎么可能会输。 在众人的笑闹声中,新郎官坐到桌前,卷起衣袖,咧嘴一笑:“你们谁先来?” 一连胜了四人之后,萧晋意气风发威风赫赫得意洋洋骄傲的不可一世:“我现在总可以进去接新娘子了吧!” …… 此时,坐在床边的夏云锦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心跳忽然加快了不少。 喜娘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然后笑着把盖头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为夏云锦披上盖头,低声叮嘱道:“新郎就快来了,娘子不用慌。一举一动都听我的吩咐就不会出错了。” 夏云锦嗯了一声。 盖头似乎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离了开来。周围的喧闹声渐渐小了,她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不,还有一个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那个声音清朗悦耳,带着慢慢的喜悦和激动。 是萧晋的声音。 萧晋,你终于来了! 喜娘不知在说着什么,萧晋心不在焉的胡乱应着,目光却紧紧的盯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少女身影。一颗心被巨大的喜悦涨满,几乎从胸膛溢出来。 这是他的新娘。 夏云锦,我来娶你了! 夏云锦安静的站在那儿,所有的思绪都被掩盖在红色的盖头下。可新郎官的魂不守舍失魂落魄却再明显不过,众人看在眼底,乐在脸上,纷纷促狭的打趣。 虽然隔着厚厚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可夏云锦却敏感的察觉到了萧晋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情不自禁的咬了咬嘴唇,轻轻的笑了起来。 萧晋显然根本不在乎被人说上几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新娘。 喜娘也被逗笑了:“世子爷,你可以带着新娘子去拜别夫人了。”别在这儿傻看了,快点把新娘子娶回家,到时候爱怎么看怎么看。 …… 萧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新婚小夫妻,既觉得安慰又有些黯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今天就要出嫁了,身为母亲,就像是心头肉要被割走一般。那种滋味当然不太好受。 可这么多宾客都在看着,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哭哭啼啼的,必须得强撑下去。 想及此,萧氏打起精神来,先是殷切的叮嘱夏云锦:“锦儿,从今日起,你就嫁为人妇了。从今以后,要孝敬公婆善待小姑,更要好好的照顾夫君,早日为萧家开枝散叶。”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哽咽了。 夏云锦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眶也湿润了。 虽然在夏家待了只有一年多,可她早已把萧氏视为自己的亲娘,还有可爱的四妹五妹,大嫂周蓉莲香……她又岂能舍得她们? 萧氏又看向萧晋,红着眼睛叮嘱道:“六郎,我把锦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 萧晋收敛了笑容,郑重的承诺:“岳母请放心,我一定会对锦儿好的。这辈子,我只有她这一个妻子,绝不纳妾!”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执手 话一入耳,众人就都惊住了。偌大的喜堂里,陡然安静了片刻。 男女情浓时,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并不稀奇。说过爱你一生一世不转移的男人,或许一转头就会勾搭上身边的美貌丫鬟,或者纳个小妾进门。这样的经历,在场的男子和女眷们或多或少大概都经历过。 誓言这种东西,不仅要看一个人的信用度如何,还要看听到的人有多少。可以这么说,旁观者越多,誓言的约束力就越大。 萧晋此时当着所有夏家人的面,郑重的立下了誓言,此生只娶夏云锦一人永不纳妾!这样的誓言,当然是最有诚意也最慎重的那一种! 萧氏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不敢置信和震惊,再然后,浮出了浓浓的欢喜。 四娘子五娘子眼中满是惊讶和羡慕。 武濬罗潜等人,却都用看怪胎一般的目光看着萧晋。 萧晋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深深的凝视着身边穿着嫁衣的夏云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的说道:“锦儿,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负你。” “讨厌,你非要把我弄哭了。”夏云锦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隔着盖头,可萧晋却像是看到了此时她眼含热泪感动又幸福的样子,唇角顿时高高的扬了起来。 这一对新婚小夫妻旁若无人的隔着盖头相望,围观的众人都生出了自己实在是多余的微妙喜感。 喜娘最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咳嗽一声笑道:“吉时已到,新娘可以上轿了。” …… 接下来的一切。对夏云锦来说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花轿,记不清花轿是怎么在响彻了几条街道的鞭炮声中离开了夏家。记不清自己是因为幸福欢喜还是因为伤感离别而泪流满面。更记不清漫长的路途中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欢天喜地的吹打声一直响个不停,直到花轿停下了,夏云锦才回过神来。 这是已经到了安国侯府了吧! 出嫁应有的忐忑和紧张,因为萧晋之前的举动早已消弭殆尽。心里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和甜蜜,还有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萧晋。你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必然也会尽我所有的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前路纵然还有许多未知的困难和茫然,只要有你陪伴,我就一无所惧! 安国侯府的喜堂里,此时几乎挤满了人。坐在最上首的,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是为了萧晋亲事特地赶回京城的安国侯萧易。站在萧易身侧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平西侯世子夫妇则站在另一侧。萧如月则站在了傅氏的身后。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注目下,站在了喜堂中间。 一身大红喜袍的萧晋,今日格外的神采飞扬,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目。站在他身边的少女一身红色嫁衣,头上顶着厚厚的盖头,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此时和萧晋站在一起。却是那样的相配。仿佛他们两个天生就该这样站在一起。 太子的目光在萧晋的身上掠过,然后落在新娘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无以名状的情绪,很快又恢复如常。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夏云锦在喜娘的搀扶下。稳稳的跪下磕头。 到了夫妻对拜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太过紧张,竟然没站稳,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其实,这一点小小的异样本来不会惊动任何人。因为只有离的最近的喜娘和萧晋察觉到了。就算没人搀扶,夏云锦也能很快的稳住身子。 可萧晋反应却实在迅捷快速。几乎想也不想就伸手扶住了夏云锦。 这一扶,顿时像一滴水掉进油锅一般,顿时炸开了。前来观礼的都是安国侯府的亲友,其中不乏年轻热血又促狭的少年郎,见到这一幕顿时嘘声四起。甚至有一个还扬声笑道:“萧六郎,现在离洞房花烛夜还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摸新娘子的手了吗?” 此话一出,喜堂里哄笑成了一片。 端坐在上首的傅氏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虽说新娘子的身份还是令她很不满意,可今天毕竟是萧晋成亲的大喜日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当然是极好的。萧晋这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失态,也就是为今天的喜庆更添了一点笑料罢了。 萧晋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被人这么调侃了,竟然还不松手,依旧紧紧的握着夏云锦的手,用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已经拜过堂就是我媳妇了,我摸摸手怎么了,不服气你也回家摸你媳妇的手就是了。” 这一次,就连生性严肃的萧易也被逗乐了。众人笑闹声一片,喧闹声几乎把喜堂塞满了。 夏云锦羞窘不已,想暗中用力缩回手。萧晋却更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是要行动证明自己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自己媳妇的手,摸摸又怎么了?! 就算是在众人的起哄嬉闹簇拥下进了洞房,萧晋的手也一直没松开过。 夏云锦一开始还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可萧晋一直紧紧的握着不肯松手,她的力气远远敌不过萧晋,只好任由他这么拉着自己的手进洞房。一开始是有些羞恼和窘迫的,很快这种感觉就被涌起的甜意取代了。 她略略垂下头,就能看到两人的手, 她的手白皙纤柔,他的手修长有力。两只手牢牢的握在一起,明明反差很大,却又出奇的和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刻,萧晋和她心有灵犀,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异常磊落的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夏云锦全身似微微一颤,然后默默的用力的回握他的手。 萧晋的眼里闪出了光彩,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那幸福的小模样,闪瞎了众人的眼。 武濬第一个笑着起哄:“六郎,快点挑开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对对对,挑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的模样。”其余人立刻都跟着起哄附和。 在众人的鼓噪声中,萧晋接过了喜娘手中的喜秆,轻轻的挑开盖头。红色的盖头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 屋子里陡然静默了。 穿着嫁衣的少女安静的坐在床边,皮肤洁白似玉,眉目精致如画,唇畔边浮着一抹甜蜜的笑容。完美精致的妆容和嫁衣,映衬着她美的就像一副画,让人屏息,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唯恐惊扰了画中的人。 太子呼吸微微一顿,目光无法控制的落在她的脸上。 从初见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美丽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头。她的大胆,她的坚强,她的与众不同,都让他刮目相看。如果没有萧晋……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女子! 一年前,她还是个略显青涩的少女。可此时此刻,她的美丽全然盛开,让人心旌摇曳无法自制。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和萧晋在空中相遇。然后,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眼中只有彼此。 太子默然片刻,悄然退了出去。 其他人却没太子这么多的感慨和唏嘘,只是单纯的为新娘的美丽惊叹动容,也为这一对情意绵绵的新婚夫妻欢喜庆幸。 傅文宏看着这一幕,心情也有些复杂和微妙。武濬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说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了,他们两个才是天生的一对。” 武秀儿也好,傅文怡也罢,她们两个从来就没占据过萧晋的心。萧晋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夏云锦而已。有情人能成眷属,是一件值得庆幸也值得祝福的事。 傅文宏默然不语,半晌才叹了句:“你说的对,之前是我太过偏执了。以前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该让它彻底过去。” 武濬笑了笑,将头转过去,大声嚷道:“走走走,一起把新郎官拖出去喝酒。不灌醉不准他回来!” 此话深得人心,众人纷纷响应。齐心合力的拖着万分不情愿离开的新郎出了洞房。 …… 脚步声喧闹声很快就远去了。 夏云锦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接下来要做的是,依然是安静的等待。在别人大吃大喝谈笑风生的时候,婚礼的女主角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规矩的坐在床上。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也不能方便,为此,在上轿前她连一滴水一粒米都没碰过。就是为了避免出嫁的这一天,在夫家出丑丢人。 这婚俗也太坑爹了!这样一天折腾下来,新娘子又累又渴又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夏云锦不满又无奈的腹诽着,面上却十分平静。依旧坐的端端正正的,双手安静的放在膝上。 新房里不仅有她的陪嫁丫鬟,还有侯府里的丫鬟和喜娘。一个个都在明里暗里的看着她,也算是成亲后的第一关。虽然她对这样的成亲习俗不太满意,不过,总不能在成亲的第一天就被婆婆挑出毛病来。 想及此,夏云锦挺直了腰杆,略略垂下了头,坐姿完美无可挑剔。 第二百六十三章 洞房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新房外的热闹喧哗和新房里的宁静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云锦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维持一个固定的姿势是件极累人的事,在众目睽睽众人瞩目之下,夏云锦不动声色的微微挪动了一下,只觉得腰有些僵硬,双腿也有些发麻了。 不知道还要熬多久...... 门口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夏云锦抬眸看了一眼,却见武濬傅文宏罗潜等人簇拥着醉醺醺的新郎官进来了。也不知道萧晋到底喝了多少酒,走路都走不稳,全靠众人簇拥着才歪歪扭扭的走了进来,口中还嚷着:“你们都跟着挤进来干什么,都给我快点走,别耽误我洞房花烛。” 夏云锦:“......” 夏云锦不忍目睹萧晋此时的模样,装着羞涩的垂下了眼睑。心里却是好气又好笑,这个萧晋,竟然真的被灌醉了。待会儿该不会耍酒疯吧! 不得不说,夏云锦的直觉十分灵验。 武濬他们几个本来还想闹闹洞房,却被喝醉酒之后力气大的惊人又蛮不讲理的新郎官通通撵了出去。 待在新房里的丫鬟婆子努力忍住笑。世子爷这简直就是在借着酒意胡闹嘛,哪有洞房都不让人家闹就撵人走的...... “你们也都退下,不用在这儿伺候了。”萧晋酒喝的多了,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正想说什么,却见萧晋拧着眉头不快的瞪了过来。顿时都偃旗息鼓,乖乖的退下了。 喜娘当然不能走。一脸陪笑:“世子爷,总得先喝了交杯酒吧!” 好在萧晋还没醉到记不喝交杯酒的地步,闻言应了一声。 喜娘松口气,忙去将准备好的交杯酒端了过来。萧晋坐在夏云锦的身边,两人各端了一杯酒。然后绕过对方的手臂,低头喝下。 这样的姿势,自然靠的很近,近的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夏云锦担忧的看了萧晋一眼,心里暗暗思忖着,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喝了多少酒。 萧晋忽然冲夏云锦炸了眨眼。 夏云锦一怔,旋即会意了过来,偷偷扬起了唇角。 喝完了交杯酒之后。喜娘也退了下去。新房里只剩下坐在床边的新婚小夫妻了。 这时再看萧晋,哪里还有半分醉酒发酒疯的样子,眼睛亮的惊人,就这么紧紧的盯着她。屋子里的温度悄然的高了几度,夏云锦只觉得浑身莫名的发热发烫。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自然一些:“你明明没喝醉,刚才为什么要装醉发酒疯?” 萧晋挑了挑眉,得意坏笑的样子帅的不得了:“不这样他们哪肯走。要是任由他们几个闹腾,今天就别想洞房了。”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把洞房两个字说出了口。 夏云锦的脸顿时绯红了一片。在跳跃的烛火下,愈发显得明媚娇艳不可方物。 萧晋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此时看到她的模样。哪里还记得自己想说的是什么。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狠狠的用力的吻了下去。似乎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思念渴切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夏云锦用前所未有的热情迎合。 唇舌交缠间,情意绵绵密密的在心间流淌。身体里的火苗也迅速的被点燃。 萧晋按捺不住的将夏云锦压到了床上,大手早已灵活的摸索了过去,迅速的解开了她的衣襟。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门忽然被敲响了。 “世子爷,小的给你送饭菜来了。”是石侍卫殷勤的声音。 萧晋动作一顿,被热切和*快冲昏的头脑总算稍微清醒了一些,用生平最大的自制力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在夏云锦潮红的脸上亲了一口,低哑的说道:“你别动,我去开门。” 说完,利落的起身去开门。 门开的不大,正好够将托盘拿进来而已。石侍卫自然绝不敢探头张望,将饭菜递给了萧晋之后,立刻就闪的没了人影。 萧晋对石侍卫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将门拴好了之后,才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然后转头笑道:“你这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肯定早就饿了吧!快些过来吃一点。” 夏云锦迅速的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走到了桌子边。一整天米粒未进滴水未沾,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此时看到热腾腾的的饭菜,哪里还能忍得住,眼中顿时闪出了亮光。迅速的坐好开始吃饭。 萧晋坐在桌边,笑着看着她。越看越觉得顺眼好看,就连她略有些粗鲁的吃饭动作都觉得格外的好看。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媳妇了。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人阻拦他了。这种感觉真不是普通的美妙。 夏云锦填饱了肚子之后,终于有时间抬头看萧晋一眼了,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心跳加速:“你在想什么,怎么笑的这么奇怪。” 用奇怪这个词语真的是太含蓄了。萧晋此时的笑容和表情,大概就像饿了很久没吃肉的人看着一盘美味的红烧肉一样......大家都懂的。 萧晋咧嘴笑了,很直接很直白的问道:“你吃饱了没有?” 夏云锦点点头。 萧晋继续用饿狼一样的目光盯着她:“吃饱了就该来喂我了,我现在很饿很饿。” 夏云锦:“......” 热气瞬间就涌上了脸颊,全身上下连指尖都酥酥麻麻的,在他如饥似渴的目光下,她忽然有种化身为食物的错觉,似乎会被他拆解吞下肚一般。 萧晋打横抱起她,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床边。虽然心情急切的难以形容,不过,他的动作却十分温柔。用极大的耐心轻柔的解开她的嫁衣。 大红色的肚兜包裹着曼妙无匹的柔软身躯,胸前袒露出雪白柔软的弧度,嫣红的脸颊,璀璨如星光的眸子,娇艳欲滴的红唇......眼前的美景,足以令他疯狂。 萧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站直了身子,迅速的解开自己的衣衫。他的动作十分利索,几乎转眼间就将自己脱了个精光。他的身体结实有力,线条并不夸张,却十分优美,每一处都似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尤其是某一处,此时更是灼热硬挺蓄势待发。 夏云锦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的收回了目光。 美食当前,萧晋只想着立刻饱餐一顿,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就俯下了身子。贪婪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然后移至她敏感的耳后。大手迅速的解开她的肚兜,覆住一边摸摩挲揉捏。那种软绵绵的滑腻的手感,简直让他痴迷。忍不住将唇舌移了下去,将另一边的顶端含入口中。 一声细细的呻吟从她的口中溢出。 这一声呻吟,像是在旺盛的火苗上又浇了一盆热油。萧晋兴奋的全身都要爆炸了一般,手摸索着往下探去。 往日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只柔软白嫩却又异常坚定的小手阻止他继续。今天当然没有,甚至柔顺的迎合着他的动作,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手探索她所有的柔软。 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萧晋低喘一声,将她最后一件遮体的衣物也脱下。然后就饿虎扑食一般的扑了上去。 ...... 夏云锦忽然惊呼一声:“好痛......” 萧晋停下了动作,安抚的不停的吻着她,声音沙哑中透着隐忍:“第一次痛是难免的,以后就会好了......”待身下的人儿稍稍舒展开来,才温柔又小心的动了起来。 还是很痛,可在疼痛里,却又渐渐绽放出愉悦的花朵来。 纱帐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下了,挡住了帐中所有旖旎醉人的风光。只能听到令人脸红的呻吟声和喘息声。 不知多了多久......事实上,也没过多久,帐中的动静便平息了。 夏云锦闭着眼睛,只觉得全身像被车碾压过一遍似的疼痛。尤其是某一处,更是痛的厉害。全身都是汗,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萧晋似乎有些懊恼,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太激动了,所以才快了一点点。等下一次,我肯定不会这么快了。” 夏云锦红着脸重重的拧了他一把:“我都要痛死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谁管他快不快的。刚才那一番折腾,已经疼的不得了了。要是他再慢......她岂不是要疼死了。 男人嘛,哪有不在乎这个的。萧晋又慎重其事的说道:“我们先休息会儿,待会儿再试一次,肯定会撑很久的。” 夏云锦:“......” 沐浴的热水早就准备好了。萧晋稍微休息会儿,就利落的跳下床,小心翼翼的抱起娇弱无力的夏云锦去了屏风后沐浴。 坐在大大的木桶里,被温热的水包围着,全身的酸痛缓解了许多。 萧晋将她搂在怀里,轻柔仔细的为她擦洗。洗着洗着,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夏云锦原本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红着脸指控:“你怎么这么快又......又这样了!” 萧晋一脸无辜又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怎么能怪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吃饱 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眼前这样的美景。饿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开吃了,当然要吃的饱饱的。 所以,萧晋很兴奋很激动很愉快的在木桶里又“吃”了一回。 被温热的水包围着,些微的疼痛和不适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欢愉。而且,这一次萧晋确实撑了很久......很久。 水渐渐凉了下来,可肢体交缠的热度却越来越高。 夏云锦只觉得自己像坐在过山车上,不停的悬空落下,似乎随时会被那种巨大的感官刺激的晕厥过去。可偏偏又清醒无比,只能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将身子密密的贴合在他的胸膛上,随着他的节奏一起疯狂起舞。 在最疯狂的一个瞬间,两人几乎同时的到达了顶点。 他粗重的喘息着,她无力的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亲密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过了很久,萧晋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在她的耳边骄傲的声明:“我这一次的表现还不错吧!” 夏云锦全身酸痛的都快散架了,连拧他一把的力气都欠奉。听到这么厚颜无耻的话语,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好累,想睡觉了。” 萧晋虽然体力很好精力很旺盛,可接连着两次这样的激烈交欢,也确实疲倦了。闻言点头赞成道:“我也有点累了,先去睡会儿,睡醒了再继续。” 夏云锦:“......” 她实在没力气谴责他的厚颜。身体里所有的精力都被之前的欢愉榨的一干二净。在萧晋小心的抱着她出了木桶之外,她甚至在他的怀里就睡着了。 萧晋低头看着她疲倦的睡颜。心疼之余,更多的却是身为男性的骄傲和自得。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心满意足的搂着她一起入睡。 ...... 不知睡了多久,夏云锦又被闹醒了。 她伸出手,无力的推了推正埋在她胸前的萧晋。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了苦恼:“萧晋,你怎么又要闹了,我现在又困又累,一点力气都没有......” 萧晋的口中含着什么,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没力气不要紧,我有力气就行了。” 说完这句无耻的话之后,萧晋就不吭声了。因为他此时的嘴很忙碌,手更忙碌。再之后。身体某处就更忙碌了。在把彼此最后一丝精力都用尽榨干之后,萧晋终于精疲力尽,也总算老实消停了。搂着她老老实实的睡到了天亮。 然后,两人理所当然的都睡的迟了。 新媳妇第一天过门给公婆敬茶是俗礼,也是新媳妇过门后很重要的一道仪式。所以,这一天本来是绝不该晚起的。 绿蔓站在门外,犹豫片刻,却没去敲门。 伺候世子爷几年。她对世子爷的脾气很了解很熟悉。如果这个时候去敲门打扰......世子爷一定会很不高兴。世子爷一不高兴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去敲门的那个人。所以,这种注定会倒霉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 当然了,如果去敬茶迟了,夫人肯定也会很不高兴,也一定会对刚过门的世子妃十分不满。不过,这和她一个丫鬟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种复杂又微妙的心态下,绿蔓就这么安静的在门外守着。 绿蔓不急。荷花却开始着急了。绿蔓能考虑到的事情,荷花自然也很清楚。不过,她却没有多少犹豫,便选择了上前去敲门。 扣扣扣,轻轻敲了三下。门内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绿蔓冷眼看着荷花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 荷花没有就此停手,反而加大了敲门的力气。可惜,还是没有反应。 一旁的桃花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看来敲门是不管用了,要不,还是喊一声好了。” 桃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边用力的敲门边喊道:“世子爷,世子妃,天色不早了,该起床去敬茶了。”叫惯了娘子,乍然换了称呼,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不遗余力的敲门和喊门总算有了作用。一个略有些恼火和不快的声音响起:“好了,知道了,别再敲门了。” 是萧晋的声音。 绿蔓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一丝幸灾乐祸。以世子爷的脾气,待会儿出来的时候不冲敲门的荷花发脾气才是怪事。以为自己是世子妃的贴身大丫鬟就能让世子爷另眼相看么?哼,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 萧晋平日十分自律,每天都是卯时起床。身边的丫鬟侍卫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从没有人会敲门叫他起床。昨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他十分尽心尽力,所以难得的睡的迟了。 任何一个人在睡的很香很熟的时候被吵醒,都会不太高兴。尤其是坏脾气的萧晋,更是满心的不快。不过,这份不快在看到怀中柔顺乖巧的像只小绵羊的新婚娇妻时,顿时化成了一池温柔的春水。 夏云锦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的抬起头,晨曦中袒露着年轻结实身躯的英俊少年咧嘴一笑,亲昵的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锦儿,我们该起床去给父亲母亲敬茶了。” 在瞬间的茫然之后,昨天的回忆迅速的浮上了脑海。 她和他已经成亲了,已经是夫妻了。经历过疯狂又甜蜜的洞房花烛夜之后,新婚丈夫正亲昵的叫她起床...... 夏云锦很快就察觉到彼此完全是光裸的状态,脸颊迅速的晕红,不假思索的将目光移开,用生平前所未有的速度将一旁薄薄的被褥扯了过来盖在身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可爱。萧晋低笑一声,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被褥上瞄了一圈:“该看的我昨夜早就看过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你要是想看我只管看,我保证半点都不遮掩。” 说着,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赤身下床穿衣。 夏云锦红着脸啐了他一口。目光却忍不住在他的身体上转了一圈,心里暗暗惊叹不已。男子的身体她当然看过不少......别误会,她说的是杂志上的模特封面之类的。可脑海中模糊的印象和眼前的萧晋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全身上下的线条流畅优美,结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结实有力的胳膊,修长的大腿,还有......夏云锦迅速的瞄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脸颊和耳后又开始悄然发烫,心里涌起了异样的满足和甜蜜。 经过昨夜之后,眼前这个男子已经是她生命中最亲密的那个人了。光是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和满足。甚至比餍足疲倦的身体更满足。 萧晋很快就穿好了衣服,然后殷勤的凑了过来:“是不是全身都酸软没力气,我来替你穿衣服。” 夏云锦确实全身酸痛没力气穿衣服,不过,她坚决不肯让萧晋伺候自己穿衣。他眼里闪动的光芒令她心生警惕,要是任由他为自己穿衣,还不知道会闹腾到什么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去敬茶,可就真的要成笑话了。 “去叫荷花进来。”夏云锦将自己裹的紧紧的,坚决不让他得逞:“我习惯由她伺候穿衣洗漱了。” 萧晋也就是故意逗逗她而已,时间确实不早了,要是再耽搁,待会儿去敬茶只怕父亲母亲都会不高兴。所以,他很快就去开了门。 正等着看好戏的绿蔓,立刻打起了精神。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坏脾气的世子爷,竟然没冲敲门惊扰了自己睡眠的荷花发脾气,反而很温和很和气的说道:“荷花,你进去伺候锦儿穿衣洗漱。” 荷花笑着应了,立刻进了屋子。 绿蔓在震惊中久久没回过神来。世子爷这是转性子了么?怎么会对一个丫鬟这么客气?就因为荷花是夏云锦的贴身丫鬟么? 绿蔓当然绝猜不到其中的原因。萧晋半夜溜进夏云锦的闺房时,荷花曾经凭着强大的忠心和勇气逼着他退让。从那个时候起,萧晋对荷花就多了一份容忍和尊重。所以,对她的态度当然和普通的丫鬟不同了。 荷花虽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却有种常人难及的沉稳和镇定。在看到凌乱的被褥时面不改色,在看到用被褥裹着光裸身躯的夏云锦也是面不改色,在伺候夏云锦穿衣时看到她身上的各种印记时,依然面不改色。 夏云锦原本有几分羞臊,不过,荷花表现的分外镇定自然,她也就自然多了。穿好了衣物之后,荷花又扬声喊了桃花和腊梅进来伺候夏云锦梳洗,至于收拾床铺,自然是由荷花亲自动手。 绿蔓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几个丫鬟,眼中闪过了不甘和忿恨。以前,伺候世子爷都是自己的事情。可世子妃才过门第一天,这份差事就被荷花她们几个都抢走了...... 腊梅素来不爱说话,沉默的端来洗漱用的温水。 桃花却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一边为夏云锦梳妆,一边小声嘟哝:“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味道。” 夏云锦:“......”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敬茶 竟然到现在还没来敬茶! 傅氏微微皱起了眉头。哪有新媳妇第一天过门敬茶这么迟还没来的,真是不像话!当然了,这肯定都怪夏云锦。自己的儿子可从来都没有迟起的习惯。 傅氏蛮不讲理的想着,理直气壮的将所有的原因都归咎到了儿媳的身上。 比起一脸不快的傅氏,坐在一旁的萧易却镇定多了,眼角余光瞄到傅氏不满的表情,甚至还笑着劝了一句:“新婚晚起一些也不算什么。” 傅氏轻哼一声:“哪有婆婆等儿媳敬茶等这么久的,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脸往哪儿放。”傅氏要面子的性子又发作了,这么点小事也斤斤计较。 萧易哑然失笑。 好在傅氏没生气太久,新婚小夫妻就来了。 萧晋一脸的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的走了进来。为了迁就夏云锦的速度,他特地放慢了脚步。在迈步进门槛的时候,还细心的扶了夏云锦一把。 傅氏瞄到了这个小动作,忍不住又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也就正好够夏云锦听见而已。 ...... 夏云锦早料到今天敬茶这一关肯定不好过,倒也没放在心上。萧晋看到傅氏刻意板起来的脸孔,心里却不乐意了。费劲了心思才娶回来的媳妇,他喜欢满意的不得了,母亲摆出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来个下马威吧! 萧晋果然很了解傅氏,还没等他张口解释,傅氏就不悦的张口了:“刚进门一天就迟起。连敬茶也来的这么迟。让一屋子的人都等你,也太不像话了。” 按着此时的规矩,成亲第二天的敬茶,不止是敬茶给公婆这么简单。男方的叔伯兄弟和女眷,也都会到场。安国侯府人丁不算兴旺,不过也有三房。所有人都到齐了也有不少。傅氏当着众人的面摆起了婆婆的架子,显然是故意为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夏云锦的身上。只见她一张白生生的精致脸庞,乌黑的眸子,柔润的红唇。初为人妇的娇艳妩媚妆点着她的美丽。 早就听闻夏云锦的美貌动人,今天终于亲眼目睹,众人不由得暗暗在心中赞叹一声。果然是个美人。 傅氏的责难显然没什么效果,因为夏云锦此时还是很镇静。事实上,她什么也不用说,萧晋已经张口了:“母亲,今天迟起都怪我,和锦儿无关,要生气就骂我好了。”竟是立刻就挺身而出护着媳妇了。 傅氏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 萧晋毫不犹豫的呵护,让夏云锦的心里甜丝丝的。她很清楚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是最好的。根本解决不了本质问题。反而会让傅氏心里更不痛快。以后必然会变本加厉的挑刺找茬。可她还是觉得很窝心。 萧易张口打破了这份略显尴尬的沉默:“时候也不早了,可以先敬茶了。” 萧晋和夏云锦一起应了。 傅氏悻悻的移开了目光。 敬茶第一个要敬的当然是公公萧易。夏云锦跪下,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茶杯,恭敬的举到萧易的面前:“公公请用茶。” 萧易嗯了一声, 丝毫没有犹豫的取过了茶杯,喝了一口放下。 紧接着。夏云锦就奉上了一双鞋:“这是儿媳亲手做的一双鞋,希望公公不嫌弃儿媳的手艺。”这也是此时的习俗之一。要为婆家所有的人都准备一份见面礼,一般都是女子亲手做的鞋袜衣物之类的。 这双鞋确实是夏云锦亲手做的——在做好的鞋子上装模作样的动了几针。不管怎么说,只要是动过了针线,就算是亲手做的。反正就是走个过场,谁也不会真的计较东西是不是出自新娘的手。 萧易并不多话,随意的瞄了一眼,便命人收下了,然后又命人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送到了夏云锦的眼前。夏云锦迅速的瞄了一眼,赫然发现上面竟然放了一张银票。具体面额不清楚。不过,见面礼送银票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该不会是借着这样的举动讥讽她出身商户爱钱财吧!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了略带羞怯的笑意:“谢谢公公。”趁着这样的机会,迅速的抬眸看了萧易一眼。 这是一个英俊又严肃的中年男子,萧晋的相貌大半承袭了他而来。可父子两个的气质却迥然不同。萧晋是骄傲任性又张扬的。安国侯萧易却内敛深沉,浑身散发着威严。 萧易也迅速的打量了夏云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类似赞许的笑意。 夏云锦悄然松口气。看来公公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至于傅氏,从第一次见面对她就毫无好感。估计短期之内是扭转不过来了...... 接下来,就轮到给傅氏敬茶了。 夏云锦维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动作,跪下奉茶:“婆婆请用茶。” 傅氏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接过这杯茶,故意慢悠悠的笑道:“你现在既是嫁到了我们侯府来,侯府的规矩总得说给你听一听。免得你日后出了差错,会怪我这个做婆婆的没教过你。第一条就是要孝顺公婆,我们侯府里可容不下那等忤逆不孝的人。听懂了吗?” “儿媳听懂了。”夏云锦维持着敬茶的姿势轻声应道。 傅氏对她此刻的恭敬柔顺还算满意,不过,她憋了这么久的闷气,早就等着这一天发作了。当然不会就这么消停,继续说道:“这第二条,就是要早日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我们这一房只有六郎这么一个男丁,人丁实在太过单薄。我没别的奢望,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含饴弄孙。” 夏云锦充分表现出了一个新嫁娘的娇羞和柔顺,继续应了声是。虽然是跪在绵软的蒲团上,可跪的久了总是不太舒服。更不用说她的手里还端着茶杯。维持这样的姿势,实在很累人。 可傅氏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这第三条也很简单。你是六郎的媳妇,日后得处处为六郎为先,细心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不得怠慢偷懒......” 萧晋的眉头悄然拧了起来,俊脸沉了一沉。傅氏这个下马威有些过分了吧!夏云锦昨夜被他折腾了大半夜,身子疲累又酸痛。这样跪着还举着茶杯,哪里能吃得消。 萧晋一个冲动,正要张口说什么,夏云锦却迅速的看了他一眼。 傅氏毕竟是婆婆,在儿媳敬茶的时候小小的刁难一下也不算什么。这一关她得自己撑过去。要是萧晋此时张口,傅氏可就丢脸又难堪了。日后还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总不能新婚第二天就闹的太过分了。 萧晋瞬间就看懂了夏云锦的心意,无奈的将心里的不快按捺了下去。 傅氏啰啰嗦嗦的说了一长篇之后,总算是停下了,慢吞吞的的接过了夏云锦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 夏云锦的胳膊终于可以放下了,不着痕迹的悄悄动了几下。刚才举了这么久,早就又酸又软了。 傅氏出手倒是一点都不小气,见面礼是一对成色上佳的玉镯。 过了傅氏这一关之后,接下来就轻松多了。一一给二房三房的长辈们敬了茶,收了一堆见面礼。然后,就是和平辈一个个见礼。 到这个时候,夏云锦才知道傅氏刚才说的那句人丁单薄果然是真的。 安国侯萧易是兄弟三个,到了萧晋这一辈,堂兄弟姐妹加起来一共九个。其中有两个年幼夭折,平安长大的共有七个。这七个中,有五个都是女子,男丁只有排行第六的萧晋和二房的萧蕴。女子出嫁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今天是不会露面的。也就是说,平辈只有萧蕴夫妇两个,还有尚未出嫁的萧如月。 萧蕴在家中排行第四,比萧晋年长了几岁。少年时也曾上过战场,却伤了一条腿,走路时不太利索。妻子吕氏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妇人,身边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童。 以一个家族来说,子嗣确实不丰。也怪不得傅氏会着重强调开枝散叶那一条。 夏云锦笑着和吕氏见了礼,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奉上。依旧是“亲手”做的鞋袜。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熟悉。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认了人,下面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接下来就轮到萧如月了。 按理来说,萧如月应该主动来见过她这个大嫂。可萧如月却动也没动,看着夏云锦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和不善。 换在平日,夏云锦压根理都不会理她。可现在身份不同了,这个难缠又任性的少女已经成了自己的小姑,想不搭理也不行。 夏云锦定定神,微笑着走到萧如月面前,主动的伸出了友善的橄榄枝:“九妹,我特地绣了个荷包送给你。”一旁的荷花,立刻将准备好的荷包送到了萧如月的手里。 萧如月接过了荷包看了一眼,然后轻蔑的冷笑一声:“我可不缺区区一个荷包。” 说着,竟把荷包塞给了身边的丫鬟:“这个荷包就赏给你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姑嫂 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裸的挑衅。 不管荷包绣工如何做的好不好,毕竟都是新过门的嫂子送的见面礼。哪有这样当场就赏赐给丫鬟的,摆明了是要羞辱夏云锦。 傅氏分明留意到了,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萧晋的俊脸陡然沉了下来,眼中闪过怒意:“如月,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锦儿亲手给你做的荷包,你赏给冬雁是什么意思。”冬雁是萧如月的贴身大丫鬟,平日跟着萧如月进进出出,萧晋自然认识。 萧如月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这个哥哥还是有几分惧意的。此时见萧晋一脸怒意,顿时心虚了起来,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那个荷包的绣活做的太普通了,我不喜欢。所以就赏给冬雁了。” 萧晋抿紧了唇角,正要说什么,夏云锦忽然微笑着张口道:“九妹,我做的荷包没入你的眼,这也怪不得你。不过,这荷包里还有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总得看一看,说不定你会喜欢。” 什么?荷包里还有东西? 萧如月一怔,反射性的看向冬雁。 冬雁在世子爷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不妙,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等着被发落。手里拿着的那个荷包,此时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巴不得立刻就还给萧如月才好。 没等萧如月发话,冬雁已经恭敬的将荷包送到了萧如月的手里。 萧如月只得打开荷包。 荷包里竟然放了几块色彩各异的宝石,每一块都至少有指甲大小。流光溢彩璀璨夺目,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样的宝石一般都是用做定制首饰。这样的见面礼。绝对算得上有心了。就算是萧如月再昧着良心,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这些宝石原本是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可以镶嵌成发钗或是手镯之类的。我觉得这些宝石十分漂亮,所以特地挑出来送给你做见面礼。”夏云锦似乎半点都不介意萧如月之前的失礼。一脸的笑意盈盈,充分展现出了长嫂的气度:“你若是不喜欢这个荷包,赏给冬雁也没什么。不过,这些宝石还是留着好了。” 萧如月听了这番话,脸色变幻不定,十分精彩。手里的荷包拿着也不是。给冬雁更不是。 萧晋的脸色和缓了不少,语气中依然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如月,你也不算小了,总该懂事了。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后若是再对你大嫂无礼,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萧如月憋闷不已的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六哥也太偏心了,夏云锦才刚过门,他就毫无原则毫无理性的站到夏云锦那边去了。 姑嫂第一次对战,萧如月输的窝囊又憋屈。 就算是傅氏再向着自己,也不可能当众数落夏云锦什么。毕竟。夏云锦可是细心又周到的为她准备了这么一份丰厚别致的见面礼。她这个做小姑的要是还不领情,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 此刻,夏云锦也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她提前准备了这样一份见面礼,不然,今天丢人的可就是她而不是萧如月了。 …… 傅氏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也不知道是在气萧如月的鲁莽冲动。还是在气夏云锦的早有准备,抑或是为了萧晋明显偏向夏云锦的态度而不快。总之,傅氏的心情实在称不上愉快。 敬茶之后,新婚小夫妻便一起告退了。 傅氏撑着笑容和众人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打着换衣服的借口,将萧如月特地喊到了屋里,板着脸孔训斥了一通:“瞧瞧你今天做的事,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不喜欢夏云锦也也就罢了,事实上我也不喜欢她。可再不喜欢,她现在也是我们侯府的儿媳,是你的大嫂。大嫂送你的见面礼。你一转脸就赏给了丫鬟。这算什么举动?传了出去,人家只会说你这个做小姑的粗俗无礼。再说了,那荷包里放的都是昂贵的宝石。这种厚礼岂能赏到丫鬟的手里。” 傅氏越说越生气,说到后来,脸上的表情近乎严厉。 萧如月委屈极了。眼泪汪汪的为自己辩解:“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想出出心头这口闷气。谁知道她竟然会在荷包里放了名贵的宝石。母亲,她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我荷包里放了东西,我肯定不会把荷包赏给冬雁……”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傅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好在今天没有外人,没人会把这事传出去。不然,我看你的脸要往哪儿放。” 萧如月被数落的眼圈都红了。 傅氏一见女儿这般模样,顿时又心软了起来:“好了,你也别哭了。要整治夏云锦,不用你出面,法子多的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想刁难她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你以后就别管这些了。” 萧如月听了这话,心情陡然好多了,立刻用帕子擦了眼泪:“母亲,你今后一定要多教训她为我出气。” 傅氏嗯了一声,然后想起了一个问题来:“如月,你和她之前好像也没见过几回吧!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 萧如月语塞片刻,才任性的说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 “如月是家中最小的妹妹,大家难免都多宠她一些,所以被惯出了不少的坏脾气。”萧晋歉然的低语道:“锦儿,我知道你刚才受委屈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数落她几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说到底,萧如月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哪怕明知道她有各种坏毛病坏脾气,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疼爱妹妹的。刚才在气头上骂了萧如月几句,一转眼的功夫,心里就有些后悔了。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种类似和稀泥的举动。 夏云锦笑了笑:“刚才受了委屈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萧如月挑衅不成,反而被她将了一军,背地里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呢! “你真的没生气?”夏云锦表现的这么理性大度,让萧晋有些不敢置信。 夏云锦嫣然一笑:“我有说假话骗你的必要吗?如果我真的很委屈很难过,你肯定二话不说就会为我出气了是不是?” 萧晋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 这个果断又坚定的动作,让夏云锦心里暖融融的,语气也随之轻快起来:“说实话,在成亲之前,我真的有很多顾虑。你的家人不喜欢我,我对她们也没太多好感。可只要我们两个一成亲,我和她们就会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怕我们彼此都不喜欢,也得试着相处。一家人总不能天天吵闹吧!所以,刚才那点小事真的不算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顿了顿又笑道:“如果是我能解决的小事,我会自己去解决,你不用操心。如果遇到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肯定第一个向你求助。” 萧晋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搂着夏云锦说道:“我真是好运气,娶了这么一个贤惠又大度的好媳妇。” 夏云锦抿唇一笑,放松了身子,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 贤惠大度吗?这两个词汇用在她的身上其实并不合适。她这么说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小小私心和慧黠。 婆媳之间的较量已经开始,姑嫂之间的较劲也是免不了的。她刚嫁到侯府来,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丈夫的支持。所以,她得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萧晋完全争取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傅氏是萧晋的亲娘,萧如月是萧晋的亲妹妹,她若是常在萧晋的面前诉苦抱怨或是说她们两个的坏话,萧晋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舒坦。不如以退为进,在萧晋面前尽量表现的温柔大度。这么一来,萧晋肯定会更心疼她,也会更坚定的向着他。 现在看来,这个法子确实很有效…… 正胡思乱想着,萧晋忽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句:“还疼吗?” 夏云锦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脸颊瞬间绯红。这还用问么?他昨天夜里这样那样的折腾,她都快被折腾的散架了,怎么可能不痛?刚才还跪了这么久,现在双腿酸痛的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 “是不是很疼?”萧晋锲而不舍的追问。 夏云锦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怪你。”娇软的声音没有什么力道,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萧晋心里一荡,低低的笑道:“是是是,都怪我。我这就补偿你,替你好好的揉一揉。”说着,俯下头吻了过来,一边伸手往下探去。 夏云锦用力的捉住他想使坏的手。萧晋从善如流的伸出另一只手,灵活的探入她的衣襟里。夏云锦顾此失彼,很快就被攻占了城池。 一开始只是戏谑式的亲昵,很快就燃起了火苗。 就在两人耳鬓厮磨即将擦枪走火之际,门被敲响了。绿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午宴已经备好了,夫人命人来请世子爷世子妃一起去荣德堂。”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回门 夏云锦满脸通红的推开萧晋,迅速的转过头去整理凌乱的衣衫。如果不是绿蔓来敲门,大概已经被萧晋抱着滚到床上去了。 萧某人厚颜无耻的还想继续纠缠,夏云锦用力的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说道:“不准胡闹!要是去的迟了,再让公婆都等我,我以后还拿什么脸见人。” 萧晋无奈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叹道:“总得等我‘平静’了再出去吧!你今天晚上可得好好补偿我。” 回应他的,是羞恼的一声“滚”! 绿蔓等了许久,门才开了。 当然了,这个“许久”其实并没有太久,最多也就是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可对等待中的绿蔓来说,时间却格外的缓慢。 出现在绿蔓面前的,是一脸笑意的萧晋。那张年轻又英俊的脸孔,此时显得轻松愉悦。就连唇角的笑容,都显得格外的温柔。他看都没看绿蔓一眼,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夏云锦的身上。 绿蔓的心里浮起一丝复杂的怅然。她在萧晋身边伺候几年,对萧晋的性情脾气也算了解。 萧晋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一点,只要是认识萧晋的人都很清楚。绿蔓早已习惯了萧晋骄傲中略带一丝不耐的神色。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萧晋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 这个夏云锦,运气真是好的让人嫉妒啊...... 夏云锦脸上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此时根本没有抬头看人的勇气。所以她并未察觉到绿蔓复杂又微妙的目光。 ...... 敬茶时候的“小插曲”并未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家宴的时候,气氛还算平静。萧如月就坐在夏云锦的身边。只是从头至尾都没转头和夏云锦说过话。 夏云锦对萧如月也没半点好感,不用应付她乐得轻松。 萧如月对她的敌意主要是因为李歆。可事实是明摆着的,萧如月和李歆根本没有半分可能在一起。先不说李歆特殊的身份,就只凭着李歆曾经唆使康王派人刺杀萧晋这一条。就足以打破萧如月最后一丝希望了。 或许,萧如月其实也早已经看清这个事实了。只是出于少女的任性和骄傲,不肯面对事实而已。甚至迁怒到了她的身上,处处都针对她充满了敌意。 午饭后,傅氏特地留下夏云锦说话。 萧晋不放心,硬是一起留了下来。傅氏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着实不痛快,轻哼一声说道:“我和夏氏说话,你留在这儿是要做什么?难道还怕我刁难她不成?” 如果不是想成心刁难,为什么会介意他也留下来? 萧晋没和傅氏争辩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笑着应道:“母亲别误会,我留下来是为了陪你多说说话,绝没有别的意思。” 傅氏眼底有了一丝笑意,口中却道:“巧言令色,这一套竟然用到我身上来了。” 萧晋笑嘻嘻的接过了话茬:“母亲这么说,可真是太伤儿子的心了。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事实证明,傅氏很吃这一套。萧晋笑着哄了几句,傅氏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原本还打算敲打夏云锦几句,到后来也忘的差不多了。直到萧晋领着夏云锦告辞走了,傅氏才反应过来。 闹了半天,想说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呢! 也罢。来日方长。萧晋总不可能天天留在府里,等他去了军营,看还有谁能护着夏云锦! ...... 按着风俗惯例,成亲的第三天,新姑爷得陪着新娘子回门。 回门礼是傅氏命人准备好的。傅氏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就算再不喜欢新过门的儿媳,这些面子上的事情也一定会做的妥妥当当。所以,回门礼准备的很丰厚。 萧晋平日出行一律骑马,今天却非常体贴的坚持陪着夏云锦坐马车。还特地命人为几个丫鬟另外准备了马车。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茉莉忍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一脸的不解:“前面那辆马车大的很,足够坐六七个人。就算我们几个都坐上也不会显得拥挤。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另外再坐一辆马车?”这也太浪费太奢侈了! 荷花和桃花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俱都微微笑了起来。腊梅显然也明白了什么,唇角悄然扬起。 小茉莉见她们几个都笑的奇怪,愈发茫然:“你们在笑什么。我刚才哪里说错了吗?” 桃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小茉莉的额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呀,真是个小傻瓜,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也看不出来。世子爷和娘子新婚,巴不得时时刻刻都黏糊在一起。我们几个待在一旁岂不是太碍眼了?” 小茉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世子爷是想趁机占娘子的便宜!” 荷花桃花腊梅:“......” 荷花咳嗽一声,温和的笑道:“胡说什么。娘子和世子爷已经成亲了,夫妻之间亲密些也是正常的。”就算是占便宜,也是正大光明的占便宜,谁也管不着了。换做以前还没成亲的时候,她肯定会满心焦虑。可现在,她只会因为世子爷和娘子感情好感到高兴。 前面的马车里,其实并不像荷花等人想的那么旖旎。 萧晋什么也没做。因为夏云锦早已又困又倦的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搂着夏云锦,就像搂着一个精致珍贵又易碎的稀世珍宝。 至于夏云锦为什么会这么困倦.....不管是谁,一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第二天肯定都会像她一样困。身为罪魁祸首的萧晋,这个时候当靠垫也是理所应该的事。所以,夏云锦心安理得的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萧晋特意吩咐车夫,将马车行驶的慢一些稳一些。平日只需半个时辰的路程,今天却整整用了一个时辰。 马车进了夏家的巷子,萧晋才叫醒了夏云锦:“锦儿,醒醒,已经到了。” 夏云锦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秀气的打了个呵欠。那副慵懒的样子,顿时惹的萧晋垂涎不已,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 夏云锦瞬间就清醒过来,用小白兔看大灰狼的眼神警惕的看着他:“你又要做什么。” 萧晋一脸无辜:“就快到你家门口了,我还能做什么,最多就是亲你一口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当然是因为某人的信誉太低的缘故。昨天晚上一开始他也是这么说的,口口声声保证就一次。结果后来一次接着一次,累的她筋疲力尽,到最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哼!她再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了。 想到昨天晚上,夏云锦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就像抹了最娇艳最明媚的胭脂,妩媚动人之极。 萧晋本就蠢蠢欲动,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诱惑,立刻凑过去索吻。夏云锦及时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肯让他亲到自己:“就快到我家了,不准胡闹。”要是闹的面红耳赤头发散乱的下马车被萧氏她们看见,可就太丢人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下了。石侍卫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世子爷,夏家已经到了。萧夫人领着少奶奶她们都在门口等着。” 不用夏云锦再多说,萧晋立刻乖乖的松了手,还特地为夏云锦整理了一下仪容,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下了马车。私下再怎么亲热都无所谓,不过,在岳母面前,还是老实安分点比较好。 萧氏早已迫不及待的迎了过来:“锦儿,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三姐,我们在门口等了你好久呢!”五娘子拉着夏云锦的手撒娇:“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还不是怪萧晋。早上闹腾,害她起的迟了。路上马车又走的慢,都快中午了才赶回来。 夏云锦自然没脸把这个理由说出口,含糊其辞的应道:“马车走的慢了,所以回来的迟了一些。”唯恐五娘子追问不休,立刻转移了话题:“娘,你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一定累了,我们进去坐着说话。” 萧氏只当没看见夏云锦脸上的羞窘,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们进去再慢慢说。” 说着,拉着夏云锦的手便进了府。周蓉等人立刻也跟了上去,颇有点众星捧月的架势。 被无意中晾在一边的新姑爷萧晋,无奈的笑了笑,迅速的跟了上去。 进了吟春园之后,萧氏先是上下打量夏云锦几眼。见她面色红润唇角含笑,神色间多了初为人妇的风韵,显然和萧晋琴瑟和睦。萧氏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有闲心和萧晋寒暄。 夏家没有男丁,只有一堆女眷。想找个能陪萧晋说话喝酒的人都找不出来。所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谈不上什么分席,索性就一家子围坐在一起。有性格直爽明快的周蓉,还有天真可爱的五娘子,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萧晋不时的为夏云锦夹菜,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看的萧氏欣慰不已。 第二百六十八章 孩子 饭后,萧晋主动提出要在府中转一转。 夏家没有男丁作陪,萧氏只好吩咐方全和刘德海两人招呼新姑爷。然后便是母女两人独处说话的时间了。 “姑爷对你还好吧!”虽然是问句,萧氏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夏云锦也没忸怩,笑着点了点头:“嗯,他对我确实很好。”除了床榻上狠命的欺负她之外,其余的时候他一直表现的温柔体贴。 当然了,这种温柔体贴有大半是因为他们两个刚成亲,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彼此的性格还没开始真正显露,也没发生过争执或争吵。彼此表现的都是最好的一面。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呢! 萧氏身为过来人,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温和的叮嘱道:“趁着新婚姑爷对你百依百顺的时候,一定要把他的心拢住。今后就算你婆婆想刁难你,也会看在姑爷的面上不会太过分。” 她没有问起傅氏的态度。婆媳天生就是对头,相处和睦的极为少见。傅氏的性情脾气又是明摆着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傅氏绝不可能是那种温和可亲的婆婆。也就是说,傅氏日后的刁难是必然的。夏云锦和傅氏之间的对立矛盾也是必然的。更重要的是,婆婆天生就占有优势。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足够做儿媳的应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萧晋的态度如何就非常重要了。只要萧晋坚定不移的站在夏云锦这一边,傅氏肯定也会收敛一点。 夏云锦乖乖的点头应了:“娘,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萧氏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心里也觉得欣慰:“好,记下就好。”顿了片刻,又说道:“最好是早点怀上孩子。安国侯府人丁单薄。若是你能早日怀孕生了儿子,你婆婆一定很高兴。也就不会过多的为难你了。” 夏云锦失笑:“娘,我才刚成亲。怎么着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才可能怀上孩子。再说了,怀孕这种事情是要看机缘的。该来的时候自然回来,不该来的时候想强求也强求不来。” 萧氏讪讪的笑了笑:“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她这么急切的盼望女儿早日怀孕生子。其实也是一片慈母心。只有生了儿子,做儿媳的才算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传宗接代的责任,也才能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杆做人。 萧氏这样的心意,夏云锦焉能不懂。所以,她立刻歉然的笑道:“娘,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吧,我一定争取早点怀孕。” 话一说出口,夏云锦顿时觉得有点囧。怀孕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吗?怎么样才算“争取”?难道说要让萧晋天天“耕作播种”?估计萧晋听到这样的消息大概会很高兴很乐意…… 好在萧氏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来,笑着点了点头。 “望儿还好吧!”夏云锦迅速的扯开了话题:“今天怎么一直没见他?” 萧氏叹道:“望儿这两天一直在闹肚子,我不敢让奶娘抱他出来。” 夏云锦一惊。关切的追问道:“有没有请杜郎中来看看?” “请过了,杜郎中已经开了药方,可是望儿太小了,想喂药也喂不了多少。这两天没什么好转。”萧氏皱着眉头说道:“我担心望儿病情会加重,所以特地请杜郎中这几天留在府里,方便随时照看望儿。” 虽然望儿的病不算重。可萧氏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望儿才几个月大,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易夭折。哪怕是再轻微的病也必须慎重其事。 被萧氏这么一说,夏云锦也待不住了,立刻起身说道:“我去看看望儿。” 萧氏却拦住了她:“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望儿生着病,你就别去看了。免得不吉利。” “我这个做姑姑的去探望自己的侄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不吉利的。”夏云锦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就别拦着我了。” 萧氏拗不过她,只得起身随她一起去了竹林苑。 奶娘正在哄着望儿喝药,褐色的药汁里放了甘草和蜂蜜,可还是遮不住那股苦涩的药味。望儿显然很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只喝了一小口就扯着嗓子哭闹了起来,再也不肯喝第二口。 奶娘急的满头是汗,口中不断的念叨着:“我的好少爷,你快点把药喝了吧!喝了药病才能好……” 可惜望儿什么也听不懂,依旧张着嘴不停的哭闹。 就在此刻。夏云锦和萧氏一起走了进来。 “让我来试试。”夏云锦从奶娘的手中抱过了望儿,先不急着喂他喝药,只是温柔又小心的轻轻拍他的背。自打望儿出生之后,夏云锦就一直很喜欢他,每天总要抱上小半个时辰。 这个熟悉的小动作,总算让望儿停止了哭闹,将头钻进了熟悉的怀抱里,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夏云锦既好笑又觉得心疼,抱着望儿哄了许久,然后试着用勺子舀了一点药汁,一点点的喂进望儿的嘴里。大概是之前哭的太累了,没力气再闹腾,这一次望儿倒是没怎么闹。费了半天的时间,总算是把小半碗药汁喂进了望儿嘴里。 “你这个小淘气,非得姑姑亲自喂药才肯喝。”夏云锦亲昵的亲了亲望儿的额头。望儿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忽然咧开小嘴笑了。 看着望儿的笑脸,夏云锦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感叹。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多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夏家忽然就变的热闹起来了。 萧氏之前说过的话也在此时浮上了心头。和萧晋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既像他又像她……好像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好主意。 就在此刻,杜郎中来了。 杜郎中见夏云锦也在,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笑意,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多了一丝温和:“娘子回来了。” 夏云锦笑吟吟的应了一声。 出于某种隐晦的不能说出口的心思,杜郎中在对着夏云锦的时候竟有些心虚的感觉。只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为望儿诊脉。 萧氏面色紧张的站在一旁,却不敢出声打扰。杜郎中诊脉的时候最忌讳别人说话,这一点萧氏记得很清楚。 待杜郎中诊完脉了,萧氏才急急的问道:“杜郎中,望儿的病好些了吗?” 杜郎中答道:“已经有些好转了。”见萧氏面有忧色,杜郎中难得的主动张口安慰了几句:“望儿毕竟还小,用药的剂量只能是成人的四分之一。而且,他每天喝下的汤药分量也不多,好的慢些也是正常的,夫人不用过于担心。” 萧氏对杜郎中的医术有近乎盲目的信心,听他这么说了,立刻松了口气。冲杜郎中感激的笑了笑:“多谢杜郎中。这两天多亏了有你一直照看望儿,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夫人可别这么说,我本来就是夏家聘请的郎中,为小少爷治病是我份内的事。”杜郎中看似神色如常,可耳后的颜色却比脸孔稍微深了一些。 夏云锦忍着笑,将话题扯了开去:“杜郎中,药堂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药堂是她和杜郎中一起筹办的,她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不过,定了亲之后她就一直安分老实的待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很少过问药堂的事情。 提起药堂,杜郎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夏家药堂的药价是全京城最低的,又有我坐堂问诊,每天都有很多病人来看病抓药。不出一年,我们夏家药堂就会成为全京城最有名气的药堂。” 说这番话的时候,杜郎中神色很自然很自信。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郎中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人觉得是在自抬身价的吹嘘。也只有杜郎中才有资格有底气这么说了。曾经是皇上身边专属的御医,针灸之术举世无双,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这样的杜郎中,确实有名震京城的资格和实力。 这半年来,杜郎中也确实是声名鹊起。不止是那些穷苦的没钱治病的病患会登门求诊,那些达官贵人们更是络绎不绝。不过,杜郎中治病的规矩也是出了名的多。不管是谁,只要是来求诊,必须亲自到药堂里来排队,绝不出诊。 唯二有资格打破这个规矩的,一个在皇宫里,还有就是夏家的人了。 夏家药堂以这么快的速度在京城打响名头,暗中羡慕嫉妒眼热的绝不在少数。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找麻烦的。理由很简单。虽然杜郎中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可谁都知道他治好了皇上的病。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进宫面圣的机会。谁会傻的结下这么一个敌人? 借着这样的声势,夏家在商户间的名声几乎已经攀至顶峰。 想到这些,夏云锦真挚由衷的说道:“杜郎中,这家药堂虽然挂着夏家的招牌,可在我心里,它是属于你的。” 杜郎中难得的笑了一笑:“娘子,这药堂是你的嫁妆,现在属于你。” 第二百六十九章 婆媳 这家声名鹊起的药堂,是萧氏给夏云锦的嫁妆,现在确实属于夏云锦了。 药堂里的药价很低,遇到穷苦的病患连诊金也不收,还会慷慨的赠送药材。按着这样计算,药堂肯定不可能盈利。不过,有那么多有钱的达官贵人和富商们抢着送钱上门,杜郎中当然也不会客气。诊金高昂的令人咋舌。可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源源不断的挤上门来。 加加减减一算,药堂的盈利也不算少。 萧氏坚持要把药堂给夏云锦做嫁妆,当然不是因为些许钱财。药堂盈利再多,对夏家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药堂最有价值之处,是扶贫济困的善名。这样的名气留给嫁入侯府成为世子妃的夏云锦才是最合适的。 萧氏一片慈母心,夏云锦根本无从拒绝,只能像接受马场一样接受了这间药堂。 “锦儿,你的嫁妆单子给婆婆看过了吧!”萧氏笑着问道。 夏云锦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还没有。” 萧氏一怔:“为什么没给她看?”嫁妆是儿媳的私房,属于儿媳所有。不过,做婆婆的总有知情权。所以,一般女子出嫁后,都会将嫁妆给婆婆过目。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这样的规矩。她之前也特地叮嘱过,夏云锦怎么会忘了? 夏云锦含糊不清的解释了一句:“昨天我一直和萧晋在一起,没来得及把嫁妆单子拿给婆婆过目。” 萧氏楞了一愣,很快会意过来。莞尔一笑。 她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看起来却比真实年龄年轻的多。此时展颜微笑,就像鲜花盛放般妩媚动人。 杜郎中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若是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他的耳后又隐隐泛红了。 ...... 按着此时的风俗惯例,新娘子回门必须得在天黑之前回婆家。夏云锦虽然依依不舍,却也只能忍着心酸和萧氏等人作别。 萧氏强忍着眼泪,挤出笑容:“时候不早了,你们也确实该回去了。” 夏云锦心里也有些酸涩,紧紧攥着萧氏的手舍不得松开。四娘子轻声说了句:“三姐。以后多保重。” 五娘子已经开始哽咽了:“三姐,以后常回来看看我们。” “哪有出嫁的女儿经常往娘家跑的。”萧氏违心的嗔怪了一句。虽然她也希望女儿经常回来,可这么一来,傅氏这个做婆婆的心里肯定会不高兴。为了女儿日后在侯府过的安稳些,萧氏只能这么表态。 站在一旁的萧晋,此时忽的正色说道:“岳母请放心,以后只要我有空了,一定会陪着锦儿回来看你。” 萧氏闻言一阵惊喜。夏云锦经常回娘家确实不太好,不过有萧晋陪着就完全不一样了。傅氏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训斥自己的儿子。 有这样的女婿,真是她这个做岳母的福气。 ...... “今天一下午。你和你娘都说什么了?”萧晋将夏云锦搂在怀里,大手握着她柔软白皙的小手,无意识的轻轻摩挲着。 夏云锦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将自己和萧氏的对话一一的说给萧晋听。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萧晋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插嘴问上一句。待听到关于孩子的话题时。更是眼睛熠熠闪亮,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岳母说的对,我们确实该早点要个孩子。今晚回去我就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让你怀上身孕。” 一个流着他们两个共同血脉的孩子,长的既像他也像她。光是这么想一想都觉得胸口发热。好像一个胖乎乎软乎乎的可爱婴儿已经在眼前似的。 夏云锦微红着脸,用力的捶了捶他的胸膛:“不行,昨天晚上你闹了我半夜,到现在我身子还痛呢!你今晚不准再碰我了。” 萧晋振振有词的反驳:“想早点怀上孩子,不努力怎么行。” 夏云锦忍不住用现代的孕育知识反击:“怀孕和次数多少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排卵期懂吗?只有在女子排卵期的时候才有可能受孕。” 萧晋听到这么陌生又新鲜的词汇。果然楞了一愣。然后秉着勤学好问的精神追问不休。直到弄懂了什么叫排卵什么是排卵什么是精子了,才继续洋洋自得的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用计算什么排卵期了,只要每天晚上都努力不就行了。总会碰上排卵期的吧!” 夏云锦:“......” 和某些精虫上脑的男人讨论这个问题,根本就毫无意义。 回到侯府,第一件事自然要去荣德堂给公公婆婆请安。 萧易生性严肃。不喜说话,身上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威严。不过,夏云锦对这个公公的印象倒是不错。真正难缠的,是坐在一旁挂着浅笑的傅氏。别看傅氏对着萧晋嘘寒问暖言笑晏晏的,可每当目光飘到她身上的时候,立刻就变的冷飕飕的。 从见第一面开始,她和傅氏就彼此没什么好感。之后的几次接触,更是一次比一次状况激烈。尤其是在宁王府的那一回,夏云锦用伶俐的口舌把傅氏气的脸都绿了。谁能想到,傅氏现在居然真的成了她的婆婆。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时真该低调一点,至少也别开罪的太过彻底。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这么僵硬了。想也知道,只要等过了新婚这几天萧晋去了军营,傅氏这个婆婆就会正大光明的动手整治自己了。虽然自己并不怕傅氏,可毕竟是儿媳的身份,天生就居于劣势。更何况,她对整天吵吵闹闹的日子半点都不感兴趣...... 诶,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痛。 正想着,傅氏已经开始发难了:“夏氏,你过了门之后,还没把嫁妆单子拿给我过目吧!是不是担心我这个做婆婆的看了你的嫁妆单子会生出什么贪念来?” 一顶大帽子不由分说的压了过来。 夏云锦定定神应道:“婆婆误会了。其实我昨天就想把嫁妆单子拿过来了,只是当时人多不太方便......” “说的倒是好听。”傅氏轻哼一声,打断了夏云锦:“你要是真有这个心,就该主动一些,非让我张嘴。这要是传出去,我这个做婆婆的脸还往哪儿放。” 萧晋剑眉微皱,不怎么高兴的说道:“母亲,不过就是嫁妆单子而已,迟些早些看有什么区别。你想看就让丫鬟取来给你看就是了。” 傅氏不悦的白了萧晋一眼:“这是迟些早些的区别吗?是你的媳妇根本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底。我才说了她两句,又不痛又不痒的,你就急着要为她出头了。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想找茬的人根本就不讲理。萧晋再能言善道,也不便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母亲争吵。而且,父亲就坐在一边看着,他还能说什么? 夏云锦索性也不吭声,冲荷花使了个眼色。荷花立刻退了下去,然后一路小跑着去取了嫁妆单子来。 荷花的动作很快,不到片刻就捧着厚厚的嫁妆单子来了。 傅氏接过了嫁妆单子,仔细的翻看起来。原本是想故意挑刺找茬,可夏云锦的嫁妆却出乎意料的丰厚。就算是傅氏这个堂堂的安国侯夫人也不禁暗暗咋舌。尤其是在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更是一惊。 前面那些零零总总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一页上列的才是最值钱的。两处百余亩地的田庄,三间位置极好的铺子,还有那整整十万两的现银......夏家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嫁女儿竟然这么大的手笔。比起她为萧如月准备的嫁妆还要多。 傅氏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 夏云锦一直在留意着傅氏的神色变化,看到傅氏这样的反应心里一阵舒爽。萧氏说的没错,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在婆婆面前底气都足实多了。 “婆婆,其实我还有一份嫁妆,没列在嫁妆单子上。”夏云锦恭敬的说道:“是夏家去年才开的药堂。” 夏家药堂?傅氏一惊,脱口而出道:“是杜太医坐诊的那个夏家药堂?” 夏云锦淡淡一笑:“确实是杜郎中坐堂问诊。当初开这个药堂,本不是为了盈利。所有药材的价格都比别的药堂低了三成。遇到贫苦的病患,药堂还会免费赠药。因为这个药堂是我筹备起来的,所以娘坚持要把这个药堂给我做嫁妆。” 药堂盈利不盈利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名声响亮。而且,照着现在的架势,以后很有可能压过另外几家名气极大的药堂,成为京城最有名气的那一个。 而这个药堂,竟然是夏云锦的嫁妆...... 夏云锦又含笑说道:“除了药堂,还有夏家的三个马场也由我代为掌管。每年我只取利润的一半,另一半是留给望儿的。等他长大十六岁能接掌家业了,我就会把马场交还到他手里。” 傅氏:“......” 诺大的夏家基业,竟然有大半都给了夏云锦做嫁妆! 第二百七十章 刁难 过了半晌,傅氏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了,我已经看过了,这份嫁妆单子你自己收好吧!” 这份丰厚的令人咋舌的嫁妆,让傅氏彻底无话可说。之前的找茬举动,现在想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夏云锦应了一声。 看着傅氏精彩的脸色,她心里当然很愉快。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份愉快明显的表露出来。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婆婆,说话做事总得留些余地。 丫鬟青鸾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默:“启禀夫人,厨房那边已经备好了晚饭,现在是不是就摆饭?” 傅氏嗯了一声,趁机起身摆脱刚才的难堪尴尬。萧易也随之一起起身去了饭厅。 萧晋刻意放慢了脚步,冲夏云锦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笑道:“媳妇,看来以后真的要靠你养我了。” 夏云锦抿唇一笑,俏皮的应道:“那可得看你的表现了。” 萧晋立刻一本正经的接了一句:“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一语双关的调笑,惹来了夏云锦羞恼的一瞥。 饭厅很快就到了,两人没有机会再说悄悄话,只是时不时的对视一眼。 小夫妻两个眉来眼去异常亲昵的样子,落在傅氏的眼中却有些碍眼和刺目。她忽的张口说道:“夏氏,你来替我布菜。” 傅氏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事实上,儿媳伺候婆婆吃饭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就这么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让夏云锦愣了一愣。她还从来没伺候过任何人吃饭。就算是和萧氏在一起。也最多是帮着夹些菜而已。傅氏口中的布菜,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她得站在傅氏的身边,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人家要吃什么菜她就得帮着夹什么菜放进碗里。等到傅氏吃完了她才有资格坐下吃饭。 这种折腾儿媳的恶习,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下来的。 夏云锦这一犹豫,立刻又被傅氏捉住了话柄。只见傅氏沉着脸,不悦的说道:“怎么,伺候我这个婆婆吃饭你都不愿意吗?” 没等夏云锦说话,萧晋立刻抢先一步站到了傅氏的身后:“母亲。锦儿刚嫁过来,还不清楚你爱吃什么。还是我来伺候你吃饭好了。” 傅氏之前因为嫁妆的事憋了一肚子闷气,此时哪有不趁机发挥的道理,立刻板起了脸孔:“你给我坐回去。哪有男人伺候人吃饭的,这是儿媳应该做的事情。她不知道我爱吃什么,慢慢留意总会知道的。” 萧晋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拧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傅氏就抢先一步动怒发火了:“你该不是连这一点小事都要护着她吧!别说是我们侯府,就算是平民百姓家的儿媳。嫁进门的时候该立的规矩也是要立的。我现在只是让她伺候我吃饭,你就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今后我还怎么管教她?你要是再多嘴,这样的儿媳我也不敢再认了!” 萧晋的脸色很不好看,若不是顾忌久未回京城的父亲还坐在一旁,大概早就和傅氏争执起来了。 ……只犹豫了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夏云锦定定神。起身走了过去:“刚才是儿媳动作有些慢了,希望婆婆不要见怪。” 傅氏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我可不敢见怪。六郎现在一心向着你,我只说了两句他就不高兴。要是我再说的多了,指不定六郎会怎么生气呢!” 语气里满是讥讽,表面看似在数落萧晋,可细细一咂摸,分明是在指责夏云锦怂恿萧晋和自己争吵。 夏云锦不动声色的将心里的恼怒按捺下去,依旧笑吟吟的说道:“婆婆别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婆婆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傅氏面色稍缓,矜持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你知错就好。” 萧晋的俊脸绷的极紧。正想说什么,夏云锦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用意不言自明。要是他再吭声,今天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萧晋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极了。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可这才嫁进门来第三天,傅氏就开始摆出婆婆的谱找茬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母亲争吵。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 饭菜上来了,夏云锦开始为傅氏布菜。萧晋不肯坐着,站在萧易的身后为他布菜。 萧易略略皱眉:“我不用你伺候,你快些坐好吃饭。” “父亲已经一年多没回京城了,儿子难得有机会尽一尽孝心。父亲就别拦着我了。”萧晋话说的好听,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萧易瞄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再多说。 傅氏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迅速的沉了下来,瞪了萧晋一眼:“六郎,你这是做什么?”他哪里是在布菜,根本就是在甩脸子给她看好吧! 萧晋面无表情的应道:“我想做个孝顺的儿子也不好吗?以后锦儿伺候母亲用饭,我就伺候父亲。正好一起尽孝心。” “你......”傅氏被气的脸都白了,你了半天都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正巧夏云锦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她的碗里:“婆婆请尝一尝这道红烧鱼。” 傅氏满肚子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的方向,冷冷的说道:“我从来不吃鱼。你夹鱼给我吃,是想让我被鱼刺卡住嗓子是吧!” 夏云锦:“......” 萧晋忍无可忍,愤然的拉起夏云锦的手,一字一顿的对傅氏说道:“母亲,你有气就冲着我来,别迁怒于人。” 傅氏气血翻腾,啪的一声将筷子搁在桌子上:“好啊,我现在连句话都不能说了。我这哪里是娶了儿媳,根本就是迎了一尊大佛进门。这饭我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萧晋轻哼一声:“正好我也吃不下,父亲,我们先告退了。” 说完,看也不看傅氏一眼,便拉着夏云锦的手走出了饭厅。 ...... 傅氏万万没料到萧晋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走人,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胸口一阵阵发闷,半晌才恨恨的对萧易说道:“早知道这样,一开始根本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瞧瞧她刚一进门,六郎就为了她和我闹腾。这是打算活生生的把我给气死!” 萧易却出乎意料的没站在她这一边,反而皱着眉头说道:“人都进门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倒是觉得夏氏还不错,刚才不过是动作慢了一些,你就数落了她好一通。也怪不得六郎会生气。” 傅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易:“老爷,你怎么还向着她说话?刚才你也都看见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六郎怎么会和我争吵。还把我们两个扔下就这么走了......” “六郎这脾气还不是你惯出来的。”萧易一句话就把傅氏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以前夏氏没过门的时候,六郎和你闹腾的还少吗?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合就走人的,可不止一回了。” 傅氏哑然,半晌才愤愤的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今天的事情就是怪夏氏。” 萧易无语了,难得的叹了口气:“我真是弄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侯府里有这么多下人,光是伺候你的丫鬟就有五六个。随便吩咐谁伺候吃饭都行,你偏偏要吩咐新过门的儿媳伺候。闹的所有人都不高兴,气的六郎拉着媳妇就走了。气的自己吃不下饭,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下马威?” ......当然不是了。她想象中的场景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本来是想借着这样的举动确立婆婆的权威,也有借机试探萧晋的意思。谁能想到,试探的结果会这么令人难堪愤怒。 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傅氏气闷不已,将头扭到了一边。 萧易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夏氏已经进门了,是六郎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儿媳,就得当成一家人看待。以后别再让她伺候用饭了。” 傅氏一惊,不假思索的应道:“老爷,你怎么也向着她说话。”萧晋向着她也就算了,怎么连萧易也向着夏云锦说话! “我这不是向着她说话,而是为了你着想。”萧易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不悦:“六郎刚才的反应你也看见了,他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你若是还坚持这么做,和逼着六郎有什么两样。非要闹的天天吵闹家宅不宁的你才满意吗?” 萧易难得的说了回重话,傅氏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不敢吭声了。 萧易又淡淡的说道:“我在京城最多待半个月就会回边关去,这半个月我想过的清净些。你就别再挑刺找茬了,夏氏毕竟刚过门,你就迫不及待的露出恶婆婆的嘴脸,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交心 萧晋紧紧的拉着夏云锦的手,一路阴沉着脸回了听风阁。 绿蔓扬起笑脸迎了上来:“奴婢见过世子爷......” “出去!”萧晋毫不客气的板着脸孔撵人:“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打扰。” 绿蔓笑容早已僵在了脸上,泪光在眼中连连闪动,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迅速的退了出去。荷花等人慢了一步,见绿蔓灰头土脸的出来了,不由得一怔。有心问一问原委,绿蔓却已经捂着脸跑了出去。 “绿蔓这是怎么了?”桃花忍不住嘟哝道:“该不是挨骂了吧!” 荷花定定神说道:“十有*是。你们几个也谨慎小心些,先在门外守着,别贸贸然进了屋子,免得挨骂。” 桃花等人立刻应了一声。心里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刚才先进去的人不是自己。不然,现在被骂的哭哭啼啼的人可就是她们几个中的一个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在荣德堂待了这么一会儿,世子爷就发了这么大火气? 萧晋确实很生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脾气好的人,生气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忍耐。刚才没有和傅氏争吵只是拂袖而去,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隐忍了。 夏云锦看着生闷气的萧晋,既觉得心疼又有些好笑,放软了声音哄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这样的小事,哪里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要真说起来,现在真正该生气的人是傅氏才对。要不然也该是她这个受了委屈的人。怎么反而是大发雷霆的萧晋在这儿拉着脸生气? “这怎么能是小事。”萧晋闷闷的说道:“我曾经向你承诺过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这才成亲第三天,母亲就开始想法子折腾你了,还故意当着我的面逞威风。如果我今天不表现的强硬点,今后她只会越来越过分。” 萧晋很了解傅氏的脾气。所以,才愈发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夏云锦故作轻松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夹菜伺候吃饭,我能应付得来。” “我娶你可不是让你专门让来做这些事的。”萧晋依旧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今天的态度已经摆的很明显了。要是母亲还是执意要为难你,我绝对不会退让。” 夏云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恋爱和婚姻完全是两回事。因为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姑嫂之间婆媳之间的相处。都是婚姻里最难的课题。今天的事就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她当然可以任性的顶嘴,或是不理睬傅氏的刁难。她完全可以伶牙俐齿的对付傅氏。可是,傅氏是萧晋的母亲,也是她的婆婆。就算是为了萧晋,她也该试着和婆婆好好相处。 所以,在傅氏出言刁难的时候,她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冲动,选择了隐忍。这么做,她当然是委屈的。 萧晋一心一意的向着自己,为了自己和傅氏怄气闹腾。这本来是她最想看到的。可不知怎么的。看着一脸愤怒的萧晋,她心里竟然没多少欢喜,反而沉甸甸的。 或许是因为她很清楚,萧晋这么做的时候,心情一定是复杂矛盾的。不管怎么说,傅氏毕竟是疼他溺爱他的母亲。做儿子的和母亲这般争吵闹翻。心里又能好受到哪儿去? 萧晋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歉然的说道:“锦儿,我会找个时间和母亲好好谈谈......” “萧晋,”夏云锦抬眸,轻声打断了他:“我真的没有生气。你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护着我,我心里很感动。要说对不起,也该是由我说。我没能让你母亲喜欢我,以后这样的针锋相对,肯定还会有。你会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觉得不是个滋味。” 还没有完全品尝到新婚的甜蜜幸福,无情又冷漠的现实就摆在了两人面前。 夏云锦苦笑一声,声音里有几分苦涩:“在成亲前我就料到了这些事。你妹妹对我有敌意,你的母亲也不喜欢我。所以在成亲前,我一直都有些忐忑不安。那一天晚上。我用尽了心思换取你的承诺,就是想让你以后完全站在我这一边。这样一来,就算她们两个都不喜欢我也拿我没办法。我现在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只想躲在你的身后,让你为了我和家人争执不快。却没想过你的心情......” 萧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如果说他半点不矛盾不难受,摆明了是骗人的。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妻子,他被夹在其中,滋味确实不好受。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直直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萧晋,以前是我想的太幼稚也太简单了。你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该被内宅的事情分散了精力拖住了手脚。以后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试着和她们两个好好相处,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还是那张熟悉的美丽慧黠的脸庞,可分明又有什么和以前不同了。似乎在一夕之间,那个高傲又随性的少女长大成熟了。 萧晋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沉默着紧紧的搂住了她。 成亲三天,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她却没生出任何的欲念。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两颗心前所未有的靠的很近很近,甚至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或许直到这一刻,他们两人才算是真正的成了一对夫妻。 互相体谅,为彼此着想,宁愿为了对方委屈自己!这样的感情,比恋爱时的甜蜜更多了一份包容和厚重。 ...... 不知多了多久,两人的心情才渐渐的平息下来。萧晋低头看一眼,温柔又怜惜的为她擦拭眼角:“怎么哭了?” 夏云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了眼泪。换在往日,她大概会掩饰的娇嗔几句“都怪你”之类的。此时却再自然不过的说出了心里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刚才太激动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下来了。” 萧晋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微妙改变,心情莫名的飞扬起来,下意识的用力将她搂的更紧,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喜悦:“锦儿,我现在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夏云锦唇角扬了起来,明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高兴,却故意取笑道:“看你傻乎乎的样子,真不知道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傻瓜。” 萧晋挑了挑眉,咧嘴笑了起来:“只要你喜欢,我做傻瓜也乐意。”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容刚从唇角绽开,便被萧晋温柔的俯下头捕捉住了。 他温柔细腻的吻着她的唇,舌头在她的柔软的唇瓣上四处游移。缠绵的吻了许久才抬起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最亮的星星还要璀璨:“夏云锦,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夏云锦的脸颊嫣红,双眸浮着幸福和甜蜜:“你现在说也不算太迟。” 萧晋看着她,忽然认真的说道:“我本来很想趁着这个时候和你好好的说说话谈谈心增加夫妻感情,可是你笑的这么美这么甜,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如我们努力一回再谈心怎么样?” 夏云锦:“......” 很久很久之后。 纱帐里的呻吟喘息渐渐平息,屋子里飘散着欢爱过后的气息。夏云锦全身酸软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萧晋一脸的餍足,终于有心情谈心了。 “这次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前几次都好多了?”萧晋兴致勃勃的问道。因为第一次的“迅速”,萧晋之后一直努力表现。每次过后都喜欢问类似的问题。 夏云锦一如既往的拒绝回答问题,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却不知道露出了光滑优美的背部臀部曲线,对男人来说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萧晋心神荡漾的凑了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她。结实有力的腿占有式的压在她白嫩细滑的大腿上,双手揽住她的肩膀,正好落在胸前的柔软处。一手一个,触感美妙的难以言喻。更美妙的是紧紧的贴着她翘挺的臀部,很快他就蠢蠢欲动了。 夏云锦颇有些无奈的抗议:“刚才闹了这么久,我全身又酸又累。你就不能消停点让我好好休息一晚吗?” 箭在弦上却被勒令不发,绝对是世上最大的折磨,没有之一。 不过,萧晋却忍了下来。因为他能听得出她声音中的疲倦。想想也是,成亲这三天来,他不知餍足的索取了很多次。她娇嫩的身子也确实被折腾的没什么精力了。 夏云锦也没料到萧晋竟然真的肯忍了下来,心里涌起一阵温软的暖意。极度的疲倦过后,睡意很快就侵袭而来。 萧晋凝视着她的睡颜,心情平静而美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心满意足的将头靠了过去,一起陷入梦乡。 ps: 男女恋爱时的激情和甜蜜总会很快褪去,结婚之后,会面临很多的问题。婆媳关系就是其中最让人纠结头痛的。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彼此包容和体谅。女主在一天天的成长成熟起来,所以,这一章我很喜欢,希望你们也喜欢~o(n_n)o~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友善 隔日早晨,夏云锦穿戴妥当之后,和萧晋一起去荣德堂请安。 来之前夏云锦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若是傅氏口出不逊刻意刁难,只当没听见。只要傅氏不太过分,就尽力忍耐下来。 萧晋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如果母亲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迁怒于夏云锦的话,他一定要据理力争,绝不让夏云锦再受半点委屈。 不过,傅氏的反应却出乎他们两个的意料。 傅氏神色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恼怒不快,甚至还笑着说道:“早饭已经备好了,你们两个来的正巧,一起吃早饭吧!” 夏云锦微微一怔,忙笑着应下了,心里却暗暗觉得诧异。昨天晚上傅氏生气发火的样子历历在目,怎么一夜过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到了饭厅之后,夏云锦正要起身伺候傅氏吃饭,傅氏却抢先一步说道:“你坐着吃饭吧,不用来伺候我,有青鸾伺候我就行了。”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夏云锦心里暗暗嘀咕着,面上却半点不露,故作忐忑不安的说道:“婆婆是不是嫌弃儿媳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 傅氏扯了扯唇角,言不由衷的说道:“这倒不是。我平日里习惯青鸾伺候了,换了人反而觉得别扭。你不用胡思乱想,安稳的坐在那儿吃饭就是了。” 既然傅氏这么说了,夏云锦乐得顺水推舟,笑着应了下来。 萧晋很快就明白过来。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想也知道,肯定是父亲看不顺眼发了话,所以傅氏的态度才变化的这么快。也就是说,只要父亲在京城。傅氏肯定会消停一阵子了。 想及此,萧晋心情陡然好了起来。立刻殷勤的夹起一块炸的酥脆的银丝卷放进傅氏的碗里:“母亲,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银丝卷。”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傅氏表面看着神色自若,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憋闷。萧晋这一讨好的举动也没能让她释怀,淡淡的嗯了一声,什么也没多说。 萧晋碰了个软钉子。却半点都没生气。只要傅氏不为难夏云锦,甩点脸色给自己看也不算什么。 想及此,萧晋殷勤的频频为傅氏夹菜。 傅氏一开始还绷着脸,可架不住萧晋这般厚着脸皮又是陪笑又是讨好的,眼里终于浮现出真正的笑意来。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唏嘘感叹,如果自己还像昨天一样的对夏云锦,萧晋此刻还会这样殷勤的对自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儿子大了,娶了媳妇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就退居第二位了。 …… 吃了早饭之后,傅氏特地叮嘱萧晋:“待会儿你领着夏氏去太子府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太子妃肯定会留你们两个吃了午饭再回来。明天还要再去平西侯府,今天可不能喝多了。” 萧晋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安国侯府离太子府不算远,坐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太子妃亲自出来相迎。夏云锦正要上前行礼问安,太子妃却笑盈盈的拉起了她的手:“那些客套虚礼做给别人看看也就罢了,现在又没外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来。快些随我进去说话。” 进了屋子之后,太子妃命人上了茶果点心。 夏云锦自从成亲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萧晋亲人的友善,心里颇有些感慨。 她和太子妃也算熟悉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妃嫡亲的弟媳,因此太子妃待她比往日更亲热随和:“嫁到侯府这几日,过的还舒心吧!” 夏云锦违心的笑道:“多谢太子妃关心,公公婆婆待我都很好,小姑对我也很友善。” 这么漂亮的场面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太子妃自然心中有数。她温和的说道:“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的。母亲和妹妹是什么脾气,难道我还不清楚么?她们本来就对你有些成见,如今你嫁过门了,言语上为难几句也是免不了的,你肯定会受些委屈。你暂且忍耐多担待些。日后我有空一定多劝劝她们。” 听着这么暖人心扉的话,夏云锦就算是有些委屈,也消融了大半:“太子妃这么说,真是让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了。”说实话,这几天她倒是没受什么委屈,真正被气的跳脚的人是傅氏和萧如月才对。 萧晋笑着插嘴道:“锦儿,你别一口一个太子妃的,和我一样叫声大姐就是了。你们两个客气来客气去的,我听的浑身别扭不自在。” “六郎说的对,”太子妃笑着接口:“以后单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就随着六郎叫我一声大姐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改口未免太矫情了。夏云锦从善如流的改口喊道:“那我就斗胆叫一声大姐了。” 太子妃含笑应了一声。 萧晋坐在一旁,见她们两个相处的和睦融洽,心里也觉得高兴。 过了一会儿,炎哥儿和瑞哥儿一起来了。太子妃冲他们两个招手笑道:“炎哥儿,瑞哥儿,快些来见过舅舅和舅母。”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一本正经的过来见礼。 夏云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自然要细细的打量几眼。炎哥儿过了年十一岁,身量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相貌清俊斯文,谈吐有礼。六岁的瑞哥儿生的眉清目秀,一本正经的行晚辈礼,看着十分可爱。 夏云锦几乎是立刻就对他们两个生出了好感,笑盈盈的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炎哥儿的是前朝的一位著名书法大师的墨宝,送给瑞哥儿的则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炎哥儿最喜欢书法,这样的礼物十分合他的心意,立刻笑着道谢:“谢谢舅母。” 若论年龄,夏云锦现在也只比炎哥儿大了五岁。不过,心理年龄却远不止于此,心安理得的领受了舅母这个称呼。 瑞哥儿到底年纪还小,之前的沉稳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收了礼物道了谢之后,立刻就凑到了萧晋的身边,兴致勃勃的说道:“舅舅,你早就说要教我骑马,以前没空,今天总该有空了吧!等吃过午饭,你就教我去骑马吧!” 萧晋今天心情极好,几乎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好,吃过午饭舅舅带你骑马去。” 太子妃嗔怪的笑道:“瑞哥儿别胡闹,你才六岁,长的还没有马高呢,学什么骑马。等过几年长高了,再学骑马也不迟。” 瑞哥儿振振有词的辩解:“我听母妃说过,舅舅五岁的时候就敢骑马了。我今年都六岁了,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是男孩子,骨子里都会向往策马飞驰的英姿,和年龄大小没什么关系。 “你和你舅舅怎么能比。”太子妃瞪了瑞哥儿一眼:“你舅舅从四岁起就开始天不亮就起床,每天扎马步练武,之后还要读书习字,五岁就会骑马,十岁就敢拿着刀上战场。你要是想学你舅舅,就得从头学起。早上不准再赖床,每天卯时就起来。” 瑞哥儿被戳中了痛处,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炎哥儿也附和道:“母妃说的对,二弟平日里太懒了,连读书写字的时间都不够用,哪来的时间学骑马。换成是我还差不多。” 瑞哥儿睁圆了眼睛,愤怒不已的指控:“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义气!不行,我也要学骑马,你要是从中阻挠,我就把你喜欢太傅家小娘子的事情告诉母妃!” 炎哥儿:“……” 炎哥儿的一张脸红的像个苹果似的,既羞又恼的瞪了瑞哥儿一眼:“笨蛋!”已经说出来了好吗? 夏云锦和萧晋早已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太子妃本想板着脸孔,此时也板不起来了,抿唇笑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太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屋里众人立刻起身相迎。 太子迈步走了进来,目光在夏云锦的身上微微一顿,很快便移开了,先笑着和萧晋打了个招呼。 自从宁王做了太子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气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变的更加自信更加从容,唯一不变的,是像往日一般的平易近人。 这几个月来,萧晋和太子的关系也比以前和睦紧密了不少。今天又是以亲戚的关系走动,所以并不讲究太多礼节。 夏云锦避不过去,上前行礼请安:“夏氏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笑道:“今日是以家礼走动,不必这么拘束。” 夏云锦微微一笑,应了声是,便站到了萧晋的身侧。之后,便再也没多看过太子一眼。 太子也表现的十分镇定坦然,就像往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已经正式的成为安国侯府世子妃,是萧晋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是他的妻弟媳。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再也不能动任何的念头。 那份不能诉之于口的遗憾,只能深深的藏进心底。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将最后一丝失落怅然也吹的烟消云散。 ……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同 吃了午饭之后,萧晋领着炎哥儿和瑞哥儿去了马厩,特地挑了两匹温驯的母马,教他们两个学骑马。 马厩旁边就有一块空地,不算太大,初学者学骑马也勉强够了。 炎哥儿年龄大些,很快就学的有模有样,骑着马小心翼翼的在空地上绕圈子。瑞哥儿太小了,萧晋不放心他单独骑马,索性将他抱在身前,陪着他骑了几圈。瑞哥儿兴奋的嗷嗷叫了起来。 太子妃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叹道:“这个瑞哥儿,简直是个淘气包。平日里装的老实安分,现在就显出原形了。”话里虽然有些嗔怪之意,眼中却盈满了笑意。 “瑞哥儿才六岁,淘气活泼是天性。”夏云锦笑着接口:“男孩子活泼些更讨人喜欢。” 但凡是母亲,没人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不管嘴上说什么,心里一定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 太子妃果然笑了起来:“这话可千万别让瑞哥儿听见了,不然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更难管教了。”顿了顿又笑道:“我只生了这么两个儿子,一直没生过女儿,心里着实有些遗憾。” 夏云锦笑道:“喜欢女儿,以后再生一个就是了。” 太子妃哑然失笑:“我这个年纪了,还生什么孩子。倒是你日后可得多生几个孩子。我们萧家一直人丁单薄,不管是男孩女孩,越多越好。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母亲肯定会立刻对你改观。” 夏云锦微微红了脸,却没避开这个话题,坦然笑道:“我们才刚成亲,现在就谈生孩子也太早了。不过。我也很喜欢孩子。” 太子妃十分欣赏她的落落大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孩子打转,倒也不愁无话可说。 夏云锦一边陪着太子妃聊天,一边留意着萧晋三人的动静。 淘气好动的瑞哥儿。在萧晋怀中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萧晋竟也丝毫不生气,极有耐心的教导瑞哥儿骑马的要诀。 灿烂晴朗的阳光洒落在萧晋英俊的脸孔上,他的唇角扬着干净又爽朗的笑容,目光专注而温柔。这样的萧晋,让人怦然心动。 夏云锦不知不觉的看的失了神。 太子妃连着说了几句话,都没听到她应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夏云锦的注意力和目光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莞尔一笑,默默的住了嘴。和夏云锦一起看向场上的三人。 “母妃。我学会骑马了。”瑞哥儿下了马之后。迈着小腿跑了过来。一脸兴奋的叫嚷。额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我真的会骑马了!” 太子妃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又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次是舅舅带着你才能骑马,以后可不准一个偷偷溜来马厩骑马。” 瑞哥儿被说中了心思。顿时撅起了嘴。炎哥儿不至于像瑞哥儿表露的这么明显,不过。眼中也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萧晋平日里也极为疼爱这两个外甥,见状立刻说道:“下次我带你们出府骑马。” “真的吗?”炎哥儿瑞哥儿眼睛齐齐一亮。 萧晋挺起胸膛,傲然说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若是想出府骑马,我替你们提供好地方。”夏云锦笑吟吟的接口:“我们夏家在京城有三个马场,你们喜欢去哪一个都行。” 这句话几乎立刻就赢得了炎哥儿和瑞哥儿的心,立刻拥到了夏云锦的身边:“舅母,你家真的有三个马场吗?”“马场是不是很大?”“我们哪天去?” ...... “炎哥儿温和有礼,瑞哥儿淘气可爱,两人都很讨人喜欢。”今天的太子府之行,出乎意料的愉快。回程的路上,夏云锦的笑容几乎就没断过。 萧晋看着她熠熠闪亮的眼睛,心情愉快极了,低头亲了她一口:“是啊,我也很喜欢这两个外甥。只要一有空,我就会到府里来看他们。今天既然答应他们两个了,过几天我们就一起带他们去马场玩。” “你婚假有几天?有时间吗?”夏云锦好奇的问道。 萧晋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说道:“婚假本来是有五天,不过,神机营有郡王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再迟个十天半月回军营也不迟。”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了:“你这么做,郡王会不会从军营里跑出来追杀你?” 萧晋很不负责任的应道:“这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 很显然,他是打定主意多赖些日子再回军营了。 新婚燕尔,正是小夫妻情热的时候。其实夏云锦也很舍不得他回军营。只要一回去,萧晋就得住在军营里,等闲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夏云锦又问道:“你和你大姐很亲近,和你二姐关系怎么样?” 萧晋随口应道:“过得去,不过不如和大姐来的亲近。” “为什么?”夏云锦好奇的追问。 萧晋答道:“是因为性格的关系吧!我很小的时候,大姐和二姐就都出嫁了。大姐性子温和,又一向疼我宠我,所以我也特别喜欢她。二姐性子强硬的多,我和她不太说得来。明天我们去平西侯府,见了二姐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夏云锦很快领略到了萧晋这番话的意思。 比起温和可亲的太子妃,平西侯世子妃完全是另一个样子。虽然不至于冷眉冷眼,可也谈不上如何的热情。对着她这个刚过门的弟媳,矜持而巧妙的维持着距离。言谈举止间,有意无意的流露出了高人一等的傲气。 夏云锦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萧晋心里却有些不太舒坦,面色也不由得冷了几分。气氛顿时显出了几分冷凝。 就在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嫂,原来今天有贵客来了。你怎么也不让人叫我一声?”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身影便闪了进来。正是武秀儿!嫁了人之后,武秀儿原有的骄纵已经收敛了不少,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世子妃和武秀儿显然相处的不错,见她进来,立刻笑吟吟的起身相迎:“你刚怀上身孕,应该待在屋子里好好歇着,怎么跑出来了。” 武秀儿的目光在萧晋和夏云锦的脸上打了个转,口中笑道:“萧六哥夫妻两人一起到府里来,我总得来打个招呼。” 武秀儿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夏云锦自然不会示弱,含笑起身和武秀儿见了礼。 武秀儿看着昔日的情敌,心情复杂极了。夏云锦本就生的美丽,成亲了之后,那份美丽更多了份夺目的艳光。只微微笑着站在那儿,便有无限的风姿,令人无法移开眼睛。萧晋就站在夏云锦的身侧,时不时的看夏云锦一眼,目光温柔。 那样的温柔,曾经是她朝思暮想却又求之不得的。 可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还怀了身孕,再也没有资格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武秀儿心里唏嘘着,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坐下了。 原本就不甚热络的气氛,因为武秀儿的加入,愈发显得诡异。 萧晋索性闭上嘴,一句话都没再说过。三个女子倒是还在闲聊着,可共同话题实在是很少,勉强说了几句,便也沉默了下来。 有了这样的对比,夏云锦愈发的怀念起昨天的太子府之行。太子妃脾气温和亲切,炎哥儿瑞哥儿更是讨人喜欢。相较之下,今天到平西侯府来,可就沉闷多了。 到了中午,平西侯世子和罗潜兄弟两人也都来了,总算热闹了一些。 罗潜用力的捶了萧晋一把:“好小子,你成亲那天晚上是装醉的吧!我们几个被你撵出门了,才反应过来。” 萧晋挑了挑眉,得意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罗潜瞄了夏云锦一眼,又压低了声音笑道:“成亲的感觉怎么样?” 萧晋一本正经的应道:“好极了。” 罗潜不知想到了什么,暧昧的笑了起来。 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萧晋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给我收敛点,要是吓到我媳妇,我非揍你不可!” “整天打打杀杀的,一点都不成熟。”罗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是快当爹的人了,不和你一般计较。” 听着这么欠扁又不要脸的炫耀,萧晋只觉得手更痒了。要不是时机实在不合适,他早就拖着罗潜去练功场里好好“练练”了。 同为勋贵子弟,年龄相差无几,自小就是混在一起长大的。彼此的性情脾气都熟悉的很。罗潜一看萧晋挑眉,就猜到他的打算了,立刻摆手:“得了,你可别想把我拖到练功场去。我才不会傻的和你比武打拳。” 一众勋贵子弟里,萧晋的身手是最好的。三个他也不是萧晋的对手。要是去了练功场,他肯定会被揍的鼻青脸肿。这么多年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他才不会犯傻。 罗潜决定用自己拿手的来对付萧晋。 在把萧晋灌的醉醺醺之后,得意洋洋的罗潜烂醉如泥。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蜜月 萧晋原本只有五天的婚假,不过,他厚颜无耻的将五天拖延成了半个月。 他原本习惯每天卯时就起床练功一个时辰,可这些日子却一天都没早起过。每天早上搂着新婚娇妻睡到天亮,然后慢悠悠的起床穿衣吃饭,之后一整天都和夏云锦黏在一起。小两口每天谈心外加探讨闺房之乐,过的蜜里调油一般。 “我们现在这样就叫度蜜月。”夏云锦私下和萧晋说话时,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个新鲜词汇来。 蜜月?萧晋想了想,笑了起来:“这个词我喜欢。” 既然是蜜月,当然应该一整个月才对。所以,萧晋继续厚颜无耻的决定再过半个月回军营。 …… 傅氏看在眼里,心里当然觉得不舒坦。有心说几句吧,一想到萧易曾经说过的话,索性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甜蜜又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萧易离开京城去了边关。 傅氏送走萧易之后,便喊了萧晋来训话:“你成亲也有半个月了吧,婚假早就结束了,也该回军营去了。” 萧晋在傅氏面前当然不会说蜜月之类的话,敷衍的嗯了一声。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 傅氏见他如此敷衍,立刻板起了脸孔:“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一个男人不去做正事,整日待在内宅里厮混消磨日子。哪里还有半点身为武将的样子。我听下人说,你现在连早上起来练功的事情都搁下了!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说的果然半点不假!” 见傅氏动了真怒。萧晋立刻陪笑道:“母亲教训的是,这些日子儿子确实是稍微有些懈怠了。我保证明天早上就开始起来练功。” 新婚的日子过的甜蜜又荒唐,每天卯时倒是按时醒了,也会做些晨起“运动”。只不过运动的方式和以前稍微不一样而已。 傅氏轻哼一声,继续数落道:“你才新婚,贪恋床榻之欢也是免不了的。可也不能这么荒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若是年纪轻轻的就把身子熬垮了掏空了,日后还怎么舞枪弄刀领兵打仗?” 就算是再年轻再结实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日夜厮混的。 萧晋难得的被数落的说不出话来。成亲这半个月来,好像确实过的有那么一点点荒唐……好吧!他得老实承认,确实很荒唐。晚上当然不会虚度*,就算是白天,耳鬓厮磨混到床榻上亲热也不稀奇。不用屈指计算,因为他自己也记不清这些日子到底做了多少次。也幸好是他年轻底子好,过了这么一段荒唐的日子也没有太过疲倦。最多就是腰腿微微有些泛酸而已…… 傅氏到底是心疼儿子的,数落了一通之后,又开始心软了:“我吩咐厨房煲了些养身的汤。你记得多喝一些补补身子。” 萧晋立刻应下了。顺便谄媚的拍了记马屁:“还是母亲最疼我了。” 傅氏被哄的美滋滋的。却故意继续板着脸孔说道:“在我面前少来这一套。你要是真的知道我疼你,明天就乖乖回军营去,老老实实的在军营里待着。” 萧晋刚决定了要将整个蜜月过完。当然不肯明天就回军营。不过,他不会傻的把实话说出来。很容易就找了个借口:“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炎哥儿瑞哥儿,明天要带他们两个去马场骑马。” 一提到这两个外孙,傅氏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不少,想了想说道:“既然是答应过他们的事情,总不能不算话。这样吧,你明天带他们两个去马场骑马,后天回军营好了。” 萧晋笑着点了点头。先把明天混过去再说,至于后天的事情,等后天再说好了。 …… 傅氏训斥完了萧晋,当然不会把夏云锦落下。特地又命人把夏云锦独自叫了过来。 之前有萧易在,傅氏不得不强自把所有的不满都按捺下去。现在萧易一走,傅氏立刻又摆出了婆婆的款儿,沉着脸说道:“六郎是堂堂安国侯世子,是神机营的副统领,也是皇上最器重的武将。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你整日里勾着他在内宅里厮混,这和害他有什么两样,半点为人妻的贤良温婉都没有。还有,六郎年轻贪欢,你这个做妻子的就该时时多劝着一些,不该纵容着他整日胡闹……” 傅氏对着萧晋还有疼爱和保留,对着这个过门不久的儿媳可就是全无顾忌了。话说的直接又刺耳。 若是换了个脸皮薄的,此刻大概早就被骂的眼泪汪汪跪下认错了。 夏云锦的脸也慢慢的红了,不是羞愧,而是被气的。 不就是婚假长了一点点吗?至于说那么多的难听话吗?是萧晋坚持不回军营,又不是她硬要留着他。还有夫妻床榻之间的事,是萧晋不知餍足好吗?她这些日子被累的腰酸腿疼,连走路都没力气。还没来得及怪萧晋呢,傅氏倒是先把她怪上了。 傅氏还在不停的数落着。 夏云锦蠢蠢欲动的怒火却一直没有突破自制的边缘,怒气在胸膛里来回翻涌不休,嘴却闭的紧紧的——她很清楚,只要一张嘴,肯定会把傅氏噎的死死的。看在萧晋的份上,今天这口闷气就咽下好了。 左耳进右耳出,不管傅氏说什么,只当没听见。夏云锦在心里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心情总算平静了不少。 傅氏见夏云锦一直低着头任由自己数落,心里堵了半个月的闷气也散了不少。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婆媳两个也没什么别的可聊的,傅氏随口说了句:“明天六郎要陪着炎哥儿瑞哥儿去骑马,你知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夏云锦答道:“准备去夏家的马场。” 正好她也能跟着一起出府散心透气,整日待在府里也太闷了。 傅氏先是嗯了一声,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头:“你该不是打算着也一起去马场吧!” 夏云锦理直气壮的应道:“我去马场是有正事要做。每隔半年都要巡视一回马场,这次我正好顺路一起去。也免得日后独自出府。” 夏云锦搬出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傅氏也无话可说。 夏云锦扳回一城,心情陡然好了起来,随口说了句:“婆婆明日无事,不如一起去马场散散心?” 笃定了傅氏绝不可能一起去,所以夏云锦只是随口客气一句罢了。没想到,傅氏略一思忖,竟然点头应了:“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炎哥儿瑞哥儿了。 夏云锦:“……” 亲爱的婆婆大人,你今天怎么忽然变的这么随和可亲好说话了? 傅氏对夏云锦呆滞的表情略有些不满:“怎么了,是不是很不想我去?” 夏云锦立刻回过神来:“没有的事,我只是没想到婆婆竟然真的答应了,一时惊喜过度,所以说不出话来。” 这么言不由衷的话,连自己都骗不过去,更何况是傅氏。 傅氏难得的没有发脾气,瞄了夏云锦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很久没出府散过心了,明天难得出去一回,正好把如月也带上。” ……原来不仅要伺候坏脾气的婆婆,还得照顾难缠的小姑! 夏云锦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立刻挤出欢喜的笑容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六郎一声。” …… 到了萧晋面前,夏云锦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萧晋见她这副蔫蔫的样子,立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母亲骂你了?” “这还用问。她单独叫我过去,还能有什么事。”夏云锦叹口气:“数落几句倒也没什么,让我头痛的是,她明天也要和我们一起出府,还说要把你妹妹也带上。” 本来满心期待的马场之行,忽然多了傅氏和萧如月两个,心情要是能愉快得起来才是怪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萧晋当然不会说自己老娘和妹子的坏话,咳嗽一声说道:“要不,你明天就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免得她们两个借机找你的茬。” 夏云锦白了他一眼:“这怎么可能嘛,你陪着炎哥儿瑞哥儿骑马,我总不能也跟着你们一起。还不是得留下陪她们两个。” 萧晋迅速的开动脑筋,又想了个好主意出来:“要不这样,我待会儿让人送个信给大姐,明天叫上她一起去马场。”有太子妃在,傅氏和萧如月总会收敛一些。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夏云锦立刻点头应了。 既然叫上太子妃了,不请世子妃似乎不太礼貌,于是,萧晋命人去太子府和平西侯府各自送了信。第二天早上先到安国侯府来汇合,然后一起出发去马场。 隔日清晨,太子府的马车先到了侯府,太子妃领着炎哥儿瑞哥儿来了。过了片刻,世子妃也领着一双儿女到了府里。再加上傅氏萧如月还有夏云锦,标准的一堆老弱妇孺。 萧晋骑着马在前领路,众人分别坐了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发去了马场。 第二百七十五章 马场 夏云锦前两天就命人送信到了马场。朱掌柜趁着这两天领着伙计把马场打扫了一遍,一大早就精神抖擞的在马场门口候着了。 方二郎站在朱掌柜身边,声音中难掩兴奋:“朱掌柜,娘子和世子爷怎么还没来?” 朱掌柜笑道:“今天不止是娘子和世子爷会来,还有安国侯夫人,听说太子妃和世子妃也会来。” 听着这一串名字,方二郎倒抽一口凉气:“我的老天!太子妃和平西侯府的世子妃竟然也要来!”对一个商户管事来说,这些名字每一个都高不可攀! 朱掌柜嘿嘿一笑,傲然的说道:“傻小子,你可别忘了,我们娘子现在已经是安国侯府的世子妃了,娘子一来,她们当然也会跟着一起来。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表现,千万别给娘子丢人。” 方二郎一挺胸脯:“朱掌柜,你就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给娘子丢人的。” 正说着话,远处忽然有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方二郎激动不已的嚷道:“肯定是世子爷来了!”等等,马上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咦?怎么会是大哥?”方二郎嘀咕一句,迎了过去:“大哥,你怎么会来了。” 方大郎利落的下了马,笑着说道:“娘子和世子爷今日要到马场来,那位安国侯夫人和太子妃也都会来。我怕你和朱掌柜招呼不不过来,所以特地过来帮忙。” 方二郎眼珠转了转,忽的贼兮兮的笑了起来:“得了吧。在我面前还说这些场面话。明明是想趁机见一见荷花吧!” 被说中了心思的方大郎,顿时红了脸。 方二郎咧嘴一笑,哥俩好的搂着方大郎的肩膀,很讲义气的说道:“你的心思我都懂。待会儿娘子来了。你悄悄寻荷花说几句话。我替你打掩护。” 方大郎没吭声,眼睛却亮了起来。 ...... 夏云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马场。朱掌柜领着方大郎兄弟两个相迎,恭恭敬敬的给众人行礼问安。到最后才轮到夏云锦。 看到熟悉的脸孔,夏云锦心情颇为愉快。笑着说道:“这次劳烦朱掌柜了。” 朱掌柜笑道:“娘子可千万别这么说,这马场是娘子的,想什么时候来只要说一声就行了。有什么劳烦打扰的。” 瑞哥儿在马车上憋闷了一路,此时一看到宽阔的马场,顿时兴奋雀跃起来,拉着萧晋就往里面跑:“舅舅,我要骑马!” 炎哥儿的眼里也闪着欢喜的光芒,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簇拥着萧晋进了马场。 朱掌柜早有准备,特地挑了几匹极温驯的幼马。最适合初学者。萧晋耐心的指点着孩子们骑马的要诀。瑞哥儿嚷着要独自骑一匹。萧晋犹豫片刻便也慷慨的答应了。待瑞哥儿上了马之后,萧晋拉着缰绳往前走。 瑞哥儿终于得以独自骑着一匹马了,虽然前面有萧晋拉着缰绳。依然觉得十分开心。大声嚷道:“母妃,快看。我可以一个人骑马了。” 太子妃远远的看了一眼,既觉得欣慰又有些担心:“六郎,你多看着瑞哥儿一些,千万要小心。” 萧晋朗声笑了起来:“大姐,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几匹马很快就跑远了。太子妃犹自放心不下,频频探头张望。 朱掌柜大着胆子说道:“还请太子妃放心,这几匹都是幼马,每一匹都在两岁左右。平日特地训过,最适合初学者骑。绝不会有事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担心也没用。太子妃收回了目光,笑了笑:“我的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小了。有六郎在,我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说着,又对夏云锦笑道:“马场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个主人可得领着我们几个好好转一转。” 夏云锦抿唇一笑:“这里我也只来过一两回。要是由着我带路,只怕一会儿就迷路了。” 众人都被逗笑了。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很好,天很蓝云很白草很绿阳光很晴朗,微风拂面,带着青草的香气。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是心胸再狭窄的人,也会变的心情舒畅起来。 萧如月在府里闷的久了,乍然出府,心情实在不错。就连一直看不顺眼的夏云锦也变的顺眼多了。难得主动和夏云锦说话:“这个马场好大,一眼看过去,简直看不到边。” 夏云锦笑着应道:“这个马场是我们夏家马场里最小的一个,大概有五百多亩。这里养的马也不多,不过,每一匹都是好马。京城里有不少爱马之人都会到这里来挑马买马。” 这么大的马场,居然是三个马场中最小的一个。 萧如月眼中的惊叹遮也遮不住。 听说和亲眼目睹完全是两回事,就连傅氏也不免在心里暗暗惊叹一声。夏家靠着马匹生意起家,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就算是城郊,这么一大片地也是价值不菲。夏家却拥有三家这样的马场,姑且不论马场里的马匹价值几何,只这些地就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家产了。 而夏云锦,现在就是这些马场的主人。 太子妃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问了句:“夏氏,我听六郎说过,这些马场都是你的嫁妆是吗?” “是。”夏云锦坦然应道:“我娘坚持要把马场给我做嫁妆,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暂时应下了。不过,我只打算打理十几年,等我的小侄儿长大成人了,就把马场还给他。我娘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到底还是依了我。” 这个内情,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傅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既然是给你的嫁妆,你收下就是了。为什么以后还要还回去?” 夏云锦淡淡一笑:“马场是我爹一手建起来的,当然应该留给夏家的后人。现在望儿太小了,没人打理马场的生意。所以我娘才想把马场给我。不过,我觉得这马场还是属于望儿的。我这个做姑姑的,现在就当是帮望儿做事。每年一半的利润,也不是个小数字。我可以连着拿十几年,也是一笔很惊人的财产。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就这么随口道来,神色坦然之极。 傅氏神色复杂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人都是自私的,面对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任是谁也会动心。没想到,夏云锦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将到了嘴边的肥肉又推了回去。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傻了...... 平西侯世子妃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话语里透出了几分试探和尖酸:“你现在是这么想,说不定过了十几年之后,你的想法就会变了。这么大一笔财富,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的孩子,而是要交还给你侄儿?” “日后有了孩子,我自然会把我所有的嫁妆都留给他。”夏云锦没有动怒,依然心平气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该是我的我会留着,不是我的还回去也没什么可惜的。” 夏云锦说的都是心里话,因此态度十分自然。 傅氏等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片刻。 纵然傅氏等人对夏云锦依然怀有成见,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夏云锦确实是少见的磊落坦荡。一个商户之女,周身却没有半分铜臭气,反而颇有几分视财富如粪土的淡然。萧晋对她情有独钟,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 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气氛缓和了不少。从成亲以来就紧绷对立的婆媳两个,难得的闲聊了几句。 萧如月和世子妃对夏云锦也有些改观。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是热络不起来,至少不像一开始那般冷淡疏远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进步,却依然令人欣喜。夏云锦暗暗给自己鼓劲。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萧晋的家人会真正接受自己的。 ...... 方大郎方二郎兄弟两个跟在众人身后。 方大郎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夏云锦身边的荷花身上,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就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 方二郎决心帮自家可怜的大哥一把,大着胆子走上前对夏云锦说道:“娘子,朱掌柜今日特地请了两个厨子来准备午饭。不过,厨房那边都是一堆男子,对女子爱吃的口味不太熟悉。小的想请荷花到厨房去帮忙指点一下,不知娘子能否应允。” 夏云锦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立刻笑着应下了。意味深长的冲荷花眨了眨眼。 荷花脸上一阵滚烫,故作镇定的退下了。方大郎正大光明的陪着荷花一起去了厨房。 桃花目送两人的身影走远,眼中满是羡慕。就在此刻,她忽然察觉到有两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桃花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人。 竟然是那个面无表情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石侍卫! 桃花没有多想,趁着主子们不注意,迅速的冲石侍卫扮了个鬼脸。石侍卫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中浮起了笑意。 ...... 第二百七十六章 骑马 吃过了丰盛的午饭之后,萧晋又领着几个玩的兴起的外甥去骑马。孩子们的嬉闹声一阵阵的传来,引的众人频频张望。 蓝天白云下,在绿茵茵的草场上骑着马,迎着阳光微风疾驰。这样的画面看着美极了!夏云锦看着,不由得心痒起来。 穿越到这里也有一年多了,她还从来没骑过马。身为马场的主人,拥有这么多的马和这么一大片美丽的草场,居然连马都没骑过,说起来实在是个遗憾。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不趁机骑上一圈简直对不起自己! 夏云锦瞄了傅氏一眼,然后动起了脑筋。以傅氏的脾气,如果她直接张口说骑马,傅氏十有*会反对。所以得想个法子,让傅氏不会反对才是...... 有了! 夏云锦凑到太子妃身边,殷勤的说道:“炎哥儿和瑞哥儿都骑出老远了,我们几个在这儿根本看不清他们几个。不如我们骑马过去找他们吧!” 太子妃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调侃道:“是你想骑马去溜达了吧!”说什么去找炎哥儿瑞哥儿,分明是借口嘛! 夏云锦被看穿了心思,脸颊微微一红,索性坦白的说了实话:“是,我确实想骑马了。不过,要是我张口,婆婆肯定不会应允。所以......” 萧如月和她不对付,世子妃不好亲近,看来看去,就属太子妃脾气最温和最好“下手”了。而且,以太子妃此时的身份地位来说。只要张口,傅氏肯定不会拒绝。 太子妃哑然失笑:“你倒是打的好主意,让我出这个面。” 夏云锦厚着脸皮说了句:“六郎说过,大姐心地最好了。有什么事和你说准没错。” 这么一个马屁拍过来,太子妃想不答应也不行了,亲昵的嗔了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夏云锦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夏云锦料的半点不错。太子妃走到傅氏身边很快的耳语数句,傅氏只稍微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特地叮嘱道:“你们几个骑马可得分外小心些。” 太子妃笑着应道:“母亲放心,我这就吩咐弟妹一声,让她安排管事挑几匹温驯的母马来。”说着,一本正经的喊了夏云锦过来:“弟妹,我想骑马去散散心。麻烦你去叫管事的挑几匹温驯的马,最好是再找几个有经验的伙计,帮着牵马。” 夏云锦略略表现出一丝惊讶。然后很快就应下了。 傅氏在一旁看着。并未生出疑心。 萧如月一听说可以骑马。顿时雀跃欢喜的嚷了起来:“母亲,我也可以骑马么?太好了,我要自己去亲自挑马。” 就连世子妃也是一脸的笑意。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架势。平日里时时刻刻要维持着端庄优雅,别说是骑马了。就算是大声说话快步走路也会被视为失礼。今日难得可以放松一回,心情想不好都难。 夏云锦按捺着雀跃的心情,扬声叫了方二郎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方二郎听了之后,立刻打起精神应道:“娘子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挑几匹最好的马来。” ...... 方二郎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挑了五匹马来。这些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母马,性子温顺。每匹马旁边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马场伙计。 萧如月相中了一匹纯白色的马,兴致勃勃的走了过去。因为穿着长裙,只能侧坐在马上。由伙计牵着马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离骏马飞驰当然有很远一段距离,不过,对循规蹈矩的闺阁少女来说,已经很刺激很过瘾了。 萧如月欢快的冲众人喊了一声:“骑马可有趣了,你们也快点来啊!” 太子妃笑着对傅氏说道:“母亲,我扶着你上马。” 傅氏原本没打算骑马,被女儿这么一鼓励,顿时心动了。略一踌躇,便点头应下了。太子妃冲夏云锦使了个眼色,夏云锦立刻心领神会,殷勤的凑了过来扶着傅氏的另一边胳膊:“婆婆小心。” 气氛很和谐很美好,傅氏难得的觉得儿媳看起来很顺眼。 傅氏在女儿和儿媳的伺候下骑上了马。然后太子妃和世子妃也都各自骑马走了,只剩夏云锦一个人了。 夏云锦这才露出轻松欢快的笑意,向最后一匹马走过去。方二郎精神奕奕的站在那儿,笑着说道:“娘子,我来伺候你骑马。” 夏云锦欣然应了。 方二郎熟稔的拍了拍马背,那匹马前面的两条腿跪了下来,只要有人稍微搀扶一下,夏云锦就能安然无恙的坐到马背上了。方二郎很自然的伸出手,可还没等手碰到夏云锦的手肘,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你在干什么?” 方二郎被吓了一跳,手在半空中顿住了,维持着这么诡异的姿势看向来人。 也不知萧晋什么时候骑着马过来了,俊脸绷着,锐利的目光正瞪着方二郎伸出的那只手。活像是方二郎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方二郎尴尬至极的缩回手,讪讪的解释道:“世子爷,小的只是想帮着娘子扶上马......”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他对娘子可从没生出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世子爷请别用这种要吃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好吗?! 醋意大发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萧某人轻哼一声:“好了,这里有我就行了。” 方二郎应了一声,看都不敢多看夏云锦一眼,脚底抹油一般麻溜的闪走了。 夏云锦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别这么小心眼行不行。方二郎是方掌柜的儿子,对我来说就像兄长差不多。他伺候我骑马也是一片好意,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萧晋醋味十足的说道:“不管是谁,总之碰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夏云锦身后的丫鬟俱都掩嘴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世子爷和娘子天天黏糊在一起,她们几个可都看在眼底。发生这一幕半点都不稀奇。 夏云锦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又甜丝丝的,故意嗔道:“你把方二郎赶走了,没人伺候我骑马怎么办?要不然,就由堂堂世子爷伺候我骑马如何?” 萧晋挑眉笑了起来:“好,今天就由本世子伺候娘子骑马。” 说着,利落的下了马,扶着她的胳膊让她上马。他的动作温柔又仔细,待夏云锦侧坐好之后,便让马稳稳的站了起来,然后亲自拉着缰绳往前走。 夏云锦既觉得甜蜜又有些做贼心虚的不安:“还是叫个马场的伙计来吧!要是被婆婆看到你为我牵着马,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萧晋满不在乎的笑道:“怕什么,要是母亲不高兴了,就让她数落我好了。” 坐在马上,心爱的男子为自己牵着马。这样的场景实在太梦幻太美好了!夏云锦决定纵容自己这么一回。要是真的被傅氏看到挨骂了......管她呢!又不是第一回挨骂了,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夏云锦忽的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炎哥儿他们都在那边,你一个人跑过来找我,就不担心他们几个骑马会出事么?”“不用担心,我让几个侍卫在那边看着,不会出事的。”萧晋笑道:“你只管放心的骑马,今天本世子给你做半天的马童。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很幸福?嫁给我,肯定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啐了他一口。 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走着,时不时的眉目传情一番。 萧晋有意无意的将马牵往和傅氏等人相悖的方向,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很快就剩下了几个小黑点。估计傅氏就算是回头,也看不清为夏云锦牵马的人是谁。 侍卫和丫鬟们都很识趣的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两人此时和独处差不多,萧晋说话开始放肆大胆起来,时不时的出言调戏几句。 夏云锦笑着回击:“昨天婆婆特地训过我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就让你修身养性。” 萧晋一听不乐意了:“我身体好的很,根本不需要修身养性。不然,你今晚回去亲自试一试就知道了。” 夏云锦脸上染上了红晕,娇媚的瞪了他一眼。 萧晋本来就心痒难耐,她这么一瞪,心里的火苗蹭的冒了出来。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立刻就要行动。迅速的走到马的左侧,脚踩着马镫,潇洒利落的翻身上了马。然后将夏云锦搂入怀中。 只一转眼的功夫,夏云锦就陷入了魔爪。 萧晋俯下头,在她的唇上落下热切的吻。夏云锦唔的一声惊呼,被吞没在他的唇中。他灵活的舌熟稔的撬开她的唇,在她的口中肆意的吮吸纠缠。 此时两人都在马背上,夏云锦根本不敢挣扎动弹,唯恐一个不小心两人会落马。只得任由萧晋狠狠的亲吻了一通。 许久之后,萧晋才志得意满的抬起头来,一脸的回味:“原本在马背上亲吻这么刺激......” 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重的拧了一把。 第二百七十七章 着急 萧晋很配合的哀呼一声:“你是要谋杀亲夫啊!下手这么重!” 不知是因为之前的亲热还是因为羞恼,夏云锦的脸颊一片绯红,红润的嘴唇娇艳欲滴,脸上散发着晶莹的光芒:“光天白日的,那边还有这么多人......你是成心让我以后没脸见人是吧!” 虽然离的远,肯定看的不清楚。可他刚才肆意的亲了这么久,傻子也能看得出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了。 萧晋厚颜笑道:“你不是说过,你以前所在的那个地方男女随时随地亲昵都是很正常的吗?我不过就是亲你一口,又没做别的过分的事情。” 亏他有脸这么说。 “这怎么能一样!”夏云锦白了他一眼:“我们那个地方确实是这样,大家见了没人会见怪,更没人放在心上。可在这里,这就是夫妻白日宣淫。你母亲昨天才数落过我,今天你又这样,你是成心想看我天天挨骂是吧!” 看娇妻真的恼了,萧晋总算意思意思的反省了一下:“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不会在人前做这种事情了。” 这句话说的半点诚意都没有。 夏云锦莫名的有些想笑,咬了咬嘴唇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萧晋一本正经的应下了。 阳光已经没那么炽热耀目了,他眉眼含笑,英俊极了。夏云锦心里顿时被甜蜜柔软又黏稠的东西塞的满满的。忽然生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冲动来,抬起头在他的下巴处迅速的印下一吻。 萧晋被她出乎意料的举动惊住了。竟然忘了“反击”。 夏云锦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情瞬间飞扬了起来。怪不得萧晋总是喜欢调戏她呢,原来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 这一边。傅氏等人骑了一会儿之后,过了瘾头便调转了马头。也是到此时,傅氏才发现夏云锦根本没跟上来。而是在老远的另一边。 等等?萧晋什么时候也跑过去了,还和她共乘一匹马? 傅氏微微眯着眼。脸沉了下来:“这个夏氏,什么时候又把六郎勾过去了?大白天的共乘一马亲亲我我的,也不嫌害臊。” 不远处的太子妃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顺着傅氏的目光看了过去。离了这么远,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身影面孔。不过,马上两人亲昵相拥在一起还是能看出来的。也怪不得傅氏不高兴,大白天的这么亲昵,确实有些有碍观瞻。 太子妃笑着劝慰道:“母亲,他们两个刚成亲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亲热些也是难免的。你别生气。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傅氏轻哼一声:“我倒是想当没看见。可你瞧瞧他们两个,也不避讳一些,马场里长着眼睛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牵着马的伙计在,傅氏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总之。我昨天就说过六郎了。让他早些回军营去。整日里待在内宅厮混,像什么样子。” 太子妃没费什么力气就听懂了傅氏意犹未尽的意思,脸上微微一热。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羡慕。她当年嫁给太子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不过,和萧晋夏云锦比起来,那段令她念念不忘的甜蜜时光,顿时显得单薄而可怜了。 “他们两个感情好总是件好事。”太子妃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挥开,笑着说道:“说不定弟妹很快就能怀上身孕,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呢!” 一提到子嗣,傅氏的面色顿时缓和了不少,目光也收了回来。 太子妃这句话,算是说到傅氏的心坎上了。萧家人丁单薄,到了萧晋这一辈,只有萧晋和二房的萧蕴两人。萧蕴当年上战场伤了一条腿,如今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所有的希望几乎都放到了萧晋的身上。 如果夏云锦能多生几个孩子就好了。最好都是男孩,个个健康聪明结实。夏云锦家世虽然低微,却生的一副好相貌。日后生的孩子必然也是漂亮可爱的...... 傅氏幻想着自己手中搀着一个孙子怀中抱着一个孙子身后还跑着一个孙子的美好远景,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对夏云锦的不满顿时飞走了大半。 女儿说的有道理。小夫妻感情好亲热些,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 玩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启程回府。 夏云锦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上了马车之后,就老老实实端端正正的坐好,等着傅氏发作。 没想到,傅氏竟然只轻飘飘的说了句:“以后在人前注意些,免得被人取笑。”之后就再也没什么了。 夏云锦颇有点逃过一劫的庆幸。 傅氏忽然又冒出了一句:“你每个月月事的时间都记得吧!” ......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夏云锦心里嘀咕着,面上却挤出了笑容:“记得,正好是在成亲前几天。” 傅氏嗯了一声,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又叮嘱道:“如果这个月的月事迟了,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一声。” 夏云锦:“......” 好吧,她现在总算是听懂傅氏的意思了。可是她和萧晋才刚成亲,就这么催着要孩子,也太着急了吧! 傅氏显然是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立刻又把身为婆婆的威严搬了出来:“生儿育女本来就是头等大事,不能马虎大意。进门第一个月就怀上身孕的是进门喜,这可是吉利大喜的事情。若是你有这样的福气,也是我们萧家的福气......” 夏云锦被迫听了一堂课,课题是“论怀孕生子的重要性和进门喜的可能性”以及“要树立多子多福的正确观念”。 傅氏滔滔不绝的说了一路,夏云锦听的耳朵都快出老茧了。还不能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只能老实的听着。 到了晚上,小夫妻独处的时候,夏云锦对着萧晋吐起了苦水:“也不知道你母亲抽了什么疯,一路上都在说孩子的事。好像我应该变成母猪一胎生上好几个才对......” 萧晋先是闷笑,后来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夏云锦气闷的用力捶了他几下:“亏你还好意思笑,我都快郁闷死了。我是喜欢孩子没错,可也不能这么急着催我生孩子吧!这又不是发豆芽,今天放了豆子明天就长芽。听你母亲的意思,要是我不早点怀上孩子,她大概就会给你纳几个小妾回来排队等着生孩子了。” 萧晋不敢笑了,立刻举起右拳郑重起誓:“我这辈子绝不会纳妾!不管是谁逼着我都没用!” 夏云锦心里甜丝丝的,口中却轻哼一声:“你现在倒是说的好听,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万一我一直都没怀孕生出儿子来,你母亲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逼着你纳妾,你能坚持得了吗?” 萧晋无奈的笑了:“你别钻牛角尖好不好。根本没发生的事情,没有讨论的必要。我们两个都很年轻,又刚成亲,今后日子长的很。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夏云锦没吭声。 是啊,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这种可能性极小。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这么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萧晋会怎么做?或许是因为越来越在乎了,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随时可以抽身走人的洒脱心态。而是像全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耿耿于怀的想知道丈夫到底有多爱自己。 成亲以来的和谐甜蜜,在这一刻忽然画上了一个顿号。 萧晋叹口气,将她搂紧怀里:“傻丫头,我以前没有告诉你,我在前世从来没有过孩子。这种话说出口有点矫情,也太像假话了。可是,在我心里,你比孩子重要多了。”顿了顿又道:“如果我那么想要孩子,两年前我就该听母亲的话,先娶文怡表妹,再让绿蔓开了脸做通房,说不定早就有孩子了。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和家世无关,和孩子无关。明白了吗?” 夏云锦鼻子微微泛酸,眼中闪过一丝水光:“萧晋,对不起,我不该无理取闹。” 萧晋低头,宠溺的笑了笑:“你介意这些,是因为在乎我。我喜欢你的无理取闹!” 夏云锦又想哭又想笑,复杂的情绪在心头酝酿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句完全意想不到的话:“原来,你不仅考虑过你的文怡表妹,还考虑过绿蔓。” 萧晋:“.......” “怪不得绿蔓老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感情是早就想着做你的通房丫鬟了。”夏云锦越说越生气,气势汹汹的瞪着萧晋:“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惦记上她了?” 什么叫“祸从口出”,萧晋总算是彻底领教了。之后,又领教了什么叫“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等等。 在经历了这个惨痛的教训之后,萧晋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随便提起任何一个女子的名字。 ...... 第二百七十八章 醉酒 从马场回来之后,萧晋厚颜无耻的继续赖在家里,打定主意要把蜜月过完再回军营。 出于“小夫妻恩爱才能早点怀上孩子”的考虑,傅氏对此行径熟视无睹,只特地吩咐厨房一日三顿都准备滋补身体对男性有益的汤品,每天都亲眼盯着萧晋喝下才放心。 萧晋虽然觉得自己身体很结实不需要进补,却也不忍心拂逆了母亲的好意,只能捏着鼻子喝下那些味道诡异的补品。顺便对傅氏说道:“母亲,别只顾着给我进补,锦儿最近精力不济,让厨房准备一些补品给她喝才是真的。” 傅氏:“......” 夏云锦:“......” 之后,萧晋被恼羞成怒的娇妻撵去书房睡了两天。理由是“精力不济需要静心休息”! ...... 萧晋在府里足足待了二十多天,武濬终于忍不住登门来逮人了。 武濬先是不怀好意的打量萧晋几眼,然后促狭不已的问道:“夜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瞧瞧你,可比成亲前瘦了一圈。脸色白中泛青,走路时步伐轻浮无力,一看就是房事过多肾虚亏空了身体。你现在还耍的动刀枪吗?” 男人在一起说话都是这副荤素不忌的德性,武濬又是出了名的嘴贱,一张口就损的不得了。 萧晋笑骂道:“滚一边去!你才肾虚!老子天天洞房也有的是力气,不信的话,现在就和我去练功场试试。我让你一只手也能收拾你。” 萧晋的武力值在一众勋贵子弟中赫赫有名,武濬自然不会傻的给他这个机会收拾自己。立刻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做兄弟的怎么能占这个便宜。等你修身养性精力恢复了再比试也不迟。” 萧晋嘘了他一句:“得了吧,不敢和我比试直说就是了。再说了。我现在是有媳妇的人,怎么可能修身养性.......” “萧晋!”一个熟悉的悦耳声音在身后忽然响起,声音里带了薄薄的羞恼。 萧晋反射性的住嘴,挤出一个无辜笑容看向来人:“锦儿。你怎么来了?”糟了,刚才的口无遮拦该不会被她听见了吧!一想到上次睡了两夜书房的严重后果,萧晋就情不自禁的紧张了起来,笑容也显得特别的殷勤。 夏云锦看也没看他一眼,微笑着和武濬见礼:“见过郡王。” 武濬笑道:“弟妹不必如此客气。我和六郎情同兄弟,平日里是从不拘礼的。” 萧晋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对,和他不用客气。” 夏云锦依旧看都没看萧晋一眼,只笑着和武濬寒暄了几句,温柔殷切的挽留武濬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在等到武濬的肯定回答之后。便起身先退下了。 “锦儿。”萧晋见势不妙。忙腆着脸追了上去,讨好的陪笑脸:“你别生气,刚才口无遮拦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夏云锦的气早就消的差不多了,此时却故意绷着俏脸:“你上次也是这么保证的。结果呢。还不到几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萧晋立刻正色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夏云锦丢了个白眼给他便走了。走出几步确定萧晋看不到自己表情的时候,才翘起了唇角。 武濬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这还是那个任性又坏脾气的萧六郎吗?在夏云锦面前,简直就是百炼钢成了绕指柔! 待萧晋回转之际,武濬毫不客气的嘲笑了一番:“原来鼎鼎大名的萧六郎成了亲之后就变成了小绵羊,竟然怕媳妇怕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不叫怕媳妇,这是疼媳妇懂吗?”萧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算了,懒得和你多说,没媳妇的人怎么可能懂!” 武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喂,说话别揭短啊!”他比萧晋年长四岁,当年定过一门亲事。只是在成亲前,未婚妻生了一场重病死了。武濬为没过门的未婚妻守了一年。再之后,又为父亲守孝三年。所以亲事才耽搁了下来。 萧晋立刻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对不起,我一时口误,不是成心要戳你伤口。”顿了顿又问道:“我记得你去年就出了孝期,可以成亲娶媳妇了吧!” 武濬笑了笑:“秀儿出嫁以后,我这个做兄长的责任算是尽了。现在我一个人这么过着也挺自在的,暂时不想成亲的事。” 萧晋还想再说什么,武濬却又用嘲讽意味十足的口吻取笑道:“再说了,看你成亲以后的怂包样,我对成亲可是半点兴趣都没了。” 萧晋笑着骂了回去。既然武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只得配合的转移话题:“军营里最近还好吧!” “总算想起来问了。我还以为你被软玉温香迷昏了头,打算把军营彻底扔了。”武濬怨气十足:“这些天正值军营招募新兵,我一个人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说起这个,武濬简直一肚子苦水牢骚。萧晋成亲快一个月了,每天陷在温柔乡里不肯回军营。这些日子可苦了他了,整个人泡在军营里忙的焦头烂额。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来催萧晋回去。 萧晋半点都没心虚,哥俩好的拍了拍武濬的肩膀,没什么诚意的安慰一句:“辛苦你了。” 武濬轻哼一声:“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招募新兵的事情我做了,之后训练的事情我可是一概不管。你婚假也该结束了,明天就回军营去!不然,我就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狠狠告你一状。让皇上治你一个懈怠职守。” 萧晋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径自开出了条件:“明天回去可以,不过,我不住在军营里,每天回来。” “这怎么可能。”武濬想也不想的拒绝:“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一个月休息两日,中途不得私自离开军营。这规矩还是你定下的。” 萧晋面不改色的拿傅氏做挡箭牌:“阿濬,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只有我这么一个男丁,就指望着我为萧家传宗接代传承香火。我要是天天待在军营里不回来,母亲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武濬想了想说道:“天天回来太惹眼了,你也不想御史每天弹劾你吧!这样吧,你每隔三天回来一次。”就算是要“播种”,这时间也足够了。 “成交!”萧晋干脆利落的应了。这就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天天都回府当然是不现实的。先不说御史会不会弹劾,单只这么来回的奔波劳碌就足够人吃不消了。白天还要高强度的领兵训练,铁人也禁不起这样折腾的。每隔三天回来一次还算合理。 当天中午,萧晋和武濬两人喝的酩酊大醉。 武濬烂醉如泥,根本没办法回府,夏云锦便命侍卫将他扶进客房休息。萧晋比武濬好了一点点,却也是满嘴的酒气,口中胡乱嚷着“媳妇抱抱”“媳妇来亲我一口”之类的胡话。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忍笑忍的肚子都痛了。 夏云锦脸皮再厚,也被羞臊的脸上火辣辣的。可萧晋醉成这样,总不能扔下他不管。只好厚着脸皮当成什么也没听见,指挥着两个力气的的侍卫把萧晋扶回屋睡下。 “媳妇,来陪我一起睡。”萧晋闭着眼睛嚷了一句。 夏云锦滚烫着脸颊把一旁伺候的人都撵走了,屋里只剩下萧晋和她两个人,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退却一些。恨恨的走到床边数落萧晋:“喝醉了酒也不老实,尽是胡言乱语。我都快被丫鬟们笑死了。” 也不知道萧晋有没有听到这番嗔怪,依旧醉醺醺的坚持:“来陪我一起睡。” 夏云锦拿他没法子,只得脱了衫裙躺到了他身边。萧晋嗅到熟悉的体香,伸手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然后很安心很踏实的睡下了。 ...... 醉酒的萧晋一直睡到天黑才勉强醒了过来。 当了一个下午抱枕的夏云锦被酒气熏的根本没睡着,见萧晋终于醒了,顿时松了口气:“你总算是醒了,婆婆已经命人来问过两次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 “启禀世子爷,夫人来了。”是尽职尽责的绿蔓声音。不知是绿蔓有心还是无意,这些日子以来有事禀报都只找萧晋,完全忘了女主人的存在。 夏云锦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当然不至于和一个丫鬟吃醋较劲,可这么一个明摆着对萧晋有意的美貌丫鬟在眼前晃来晃去,也确实够糟心的。 萧晋酒醉后头痛欲裂,自然没留意到夏云锦不愉的脸色,略有些沙哑的应了句:“知道了,我这就起来。” 傅氏见了走路晃晃悠悠面色难看的萧晋,不免心疼的数落了一通。萧晋听着傅氏没完没了的唠叨,只觉得头更痛了,忙说道:“母亲,我已经和郡王说好了,明天我就回军营去。” 傅氏听到此事果然高兴,然后又开始叮嘱“明日一定要早起去军营不能迟了去了就老实呆着别总想着回来”等等。 持续头痛的萧晋:“.......” 第二百七十九章 考验 第二天,萧晋卯时就起了床。 他没有惊动夏云锦,轻手轻脚的起身去了练功场。荒废了近一个月的晨练终于又重新开始了。 出拳还是那么虎虎生风,出腿还是那么矫健有力。将练功用的木桩踹断了一根之后,萧晋总算停了手,颇为自得的问石侍卫:“怎么样,本世子虽然一个月没练功了,拳脚还是没荒废吧!” 石侍卫很坦白的说了实话:“世子爷,你往日练一个时辰脸不红气不喘,今天才练了小半个时辰就没力气了。还有那个木桩子,以前连着踹断三根也没问题,现在就踹了一根还花了好长时间。还有,你的腿现在还在微微颤抖,是不是要脱力了?要不要小的扶着你?” 萧晋:“......” “小的听成亲的人说过,适当的房事对体力没有影响,甚至还有好处。可房事过度了,男子的身体会亏空吃不消。”石侍卫一脸诚恳的建议:“细水长流才是正理。世子爷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被人无情揭穿事实恼羞成怒的萧某人狠狠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 夏云锦醒了。睁开眼之后,她下意识的往身后靠过去,却靠了个空。这才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萧晋去哪儿了? 夏云锦定定神,起床穿衣。守在门外的荷花桃花等人一起进来伺候她梳妆。只有绿蔓不见踪影。 夏云锦随口问了句:“荷花,绿蔓人呢?”虽然她从不要绿蔓近身伺候,可绿蔓身为听风阁里的一等大丫鬟,伺候主母是分内的事。往日总是默默的待在一旁等着随时传召,今天却不见人影。着实有几分奇怪。 荷花似乎有些为难,竟没有回答。 夏云锦诧异的追问:“到底怎么了?” 荷花终于张口答道:“绿蔓去了净房那边,说是要为世子爷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因为世子爷有晨起练拳的习惯,练完之后习惯了沐浴更衣。奴婢本想等娘子醒了之后禀报一声,绿蔓却说这事是她做惯的,所以就一个人去了.......” 夏云锦听着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脑海中忽然出现萧晋坐在木桶里绿蔓一脸娇羞的在木桶边伺候他洗澡的香艳情景...... 好吧。这么想好像是有些过了。萧晋若是肯让绿蔓这般伺候自己,大概早就收用了绿蔓。绿蔓能做的,大概就是真的准备热水和衣物而已。可即使是这样,夏云锦还是觉得郁闷不快。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着,换了是谁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桃花忿忿的说道:“这个绿蔓真是太过分了。如今娘子才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伺候世子爷的事情该由娘子安排才是。她这么做,根本就是成心让娘子难堪。娘子可千万不能放过她这一回,不然日后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腊梅难得的出言附和:“桃花说的对。” 小茉莉最是冲动,已经卷起了衣袖。气势汹汹的说道:“娘子,奴婢这就去把绿蔓叫来。” “不用了!”夏云锦的回答却出乎众丫鬟的意料之外:“绿蔓想去伺候就由得她去。”她倒要看看,萧晋的反应如何。 ...... 在萧晋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婚后的第一次考验悄然来临。 萧晋练完拳之后便去了净房。一张熟悉的俏脸笑盈盈的迎了上来:“世子爷,奴婢已经准备好沐浴用的水了,干净的衣物也放在旁边。” 萧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往木桶边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忽然顿住了,疑惑的转头看了绿蔓一眼。 绿蔓被看的心怦怦乱跳。心里忍不住浮出一个羞涩的念头。世子爷该不是想让自己伺候他沐浴吧!虽然这是她幻想奢望了许久的事情,可......可还是好紧张好激动! 萧晋略有些不悦的问话打断了绿蔓的胡思乱想:“怎么是你在这儿,锦儿人呢?” 绿蔓瞬间回过神来,恭敬的应道:“奴婢过来的时候,世子妃还没醒。奴婢没敢惊扰世子妃,所以就一个人过来了。”这个理由听着确实完美无缺毫无问题。 萧晋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是她没醒,你也该告诉荷花一声。一个人跑来伺候算怎么回事?” 那一天晚上的教训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让夏云锦生出半点误会。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和绿蔓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满心的期待全部落空不说。还挨了训斥。绿蔓目中水光莹然,委屈的差点当场哭出来:“世子爷,奴婢只是想着早点来伺候您。一时没顾及这些......” “以前这些事确实都是你做的,现在锦儿过了门,就该由她安排。”萧晋沉着脸训斥:“现在给我去世子妃那里,把事情禀明了,任由世子妃责罚。” 绿蔓委屈的应了,匆匆转身退了出来。刚一出门,眼圈便红了,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 “奴婢今天做了错事,特地来请罪。”绿蔓刚一进屋子,便直直的跪下了,眼睛红红的。 荷花等人迅速的交换了会心的眼神,嘴角不约而同的扬了起来。世子爷还真是半点都没怜香惜玉,看绿蔓这副哭过的样子,肯定是挨训了。 夏云锦面容平静的看了绿蔓一眼:“哦?你犯了什么错?” 绿蔓暗暗咬牙,有些难堪的张口说道:“奴婢不该私自去伺候世子爷,应该及时的禀报世子妃,等着世子妃吩咐。奴婢知错了,还请世子妃责罚!” 夏云锦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并无胜利者的喜悦:“算了,不过是件小事,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就是了。你不用跪着了,起来吧!”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绿蔓。 这么轻松就过了关,绿蔓却半点庆幸的心情都没有,反而愈发觉得难堪。夏云锦表现的如此不在意,是因为强大的自信,更是因为从没把自己放在眼底。亏得自己还自以为挑衅了一回...... 绿蔓苍白着脸谢了恩,起身之后便站到了一旁。之后,便一直垂着头没说话。 萧晋很快就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了。依旧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武服,勾勒出年轻结实的身体线条,英俊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灿烂笑容。屋内顿时被这抹璀璨的笑容照的亮了起来。 “该去给母亲请安了。”萧晋很自然的走了过来,握住夏云锦的手。 夏云锦随着他一起往外走。丫鬟们识趣的远远跟着,方便小夫妻说些私密的悄悄话。 萧晋低下头,凑在夏云锦耳边低声笑道:“怎么样,夫君我今天表现的很好吧!” 夏云锦心里漾起了一抹甜意,口中却故意说道:“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不定正在后悔没让绿蔓亲自伺候你洗澡呢!” 萧晋立刻义正言辞的应道:“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我对你绝对是忠贞不二,不管是谁意图想染指,我都绝不会动容。” “巧言令色!”夏云锦眼里有了醉人的笑意。她对萧晋当然有信心,不过,萧晋这么干脆利落的反应,还是让她觉得很愉快很安心很踏实。 萧晋见她笑意盈盈娇媚可人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再一想到今天就得回军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给母亲请安之后,我就得回军营了。”语气中满是不舍。 夏云锦倒是表现的分外坦然:“你已经赖了这么多天没回军营当差了,也该回去了。”甜蜜荒唐的蜜月正式过完了,下面也该醒醒脑过回正常的生活了。 萧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忿忿的指控:“你竟然半点都没舍不得我!” 那一副怨夫的嘴脸,逗的夏云锦直笑:“好了,别说的这么夸张。你是去当差,而且每隔三天就能回来一次,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心里当然舍不得他离开,可生活不只是风花雪月两情倦倦,应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萧晋有他的正事,她自己也该打起精神,开始打理生意了。 萧晋故意耍宝,本就是为了逗她开心。此时见她笑颜如花,心里的不舍之情也被冲淡了不少。低声叮嘱道:“我不在府里,你尽量别和母亲起正面冲突。她就是刀子嘴,其实心地还是很好的。只要你表现的温驯乖巧一点,她也不会过多的为难你。” 夏云锦点头应下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让她对傅氏有了一定的了解。正如萧晋说的那样,傅氏虽然嘴上不饶人说话刻薄,可也没做过什么真正过分的事情。只要表现的老实安分点,傅氏想挑刺也无计可施。 萧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低声道:“我让石侍卫留在府里,若是有什么事,你就让他去军营给我送信,我最多两个时辰一定会赶回来......” “好了,你就别啰嗦了。”夏云锦又觉得窝心又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会自己处理解决。再说了,你母亲又不是会吃人的母老虎。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萧晋失笑,总算住了嘴。 第二百八十章 日常 给傅氏请了安之后,萧晋说道:“母亲,我今日就回军营去。” 傅氏嗯了一声,叮嘱道:“去了就安心当差,别总惦记着回来。”按着军营的规矩,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时间。 萧晋笑道:“母亲放心,我已经和郡王说好了,每隔三天再回来一次。” 傅氏:“......” 傅氏皱着眉头问道:“军营里不是半个月才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吗?你怎么每隔三天就可以回来一次?” 萧晋理直气壮的应道:“我正新婚,总不能让娇妻夜夜独守空房。” 夏云锦:“......” 傅氏嘴角抽搐了几下,面色不愉的正要说什么,萧晋抢着说道:“我常回来,锦儿才能更早的怀上身孕。” 听到这话,傅氏立刻什么也不反对了。 萧晋在临走之前,又十分诚恳的说道:“母亲,锦儿年轻不懂事,如果有什么事说的不好做的不对的,还请你多担待。” 傅氏略有些不耐的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还能吃了你媳妇不成?”话说的倒是好听,可仔细一想,还不是对她这个婆婆不放心。她是不喜欢夏云锦没错,可已经娶进门了,最多就是管教一番,总不会把她撵出门去。 萧晋纵然不放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依依不舍的看了夏云锦一眼,终于狠狠心转头走了。 夏云锦原本还挺淡定的,可此时此刻,看着萧晋大步离开的身影,她的心里竟然微微酸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开始独自一个人在府里生活了。 ...... 每天习惯了和萧晋黏在一起,忽然变成一个人,难免有些不适应。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还有些莫名的空虚。尤其是到了晚上,一个人独自待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睡。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也睡的好好的。可成亲以后习惯了和萧晋相拥入眠。如今陡然又变成一个人了。真是各种不习惯不适应。 夏云锦决定找些事情来做,免得整日里胡思乱想。 她将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小厮集中在一起,简单的训了话。这些日子以来,萧晋对夏云锦千依百顺,下人们都看在眼里。对这位新过门不久的世子妃,自然无人敢小觑。 偶尔有一两个心思灵活的,一看到面无表情站在旁边的石侍卫,自动自发的就老实了。石侍卫是世子爷特地留在府里的,谁要是敢对世子妃不敬。石侍卫往世子爷那里一告状,保准那个人吃不了兜着走。就连大丫鬟绿蔓都表现的老老实实的,还有谁敢兴风作浪? 好在世子妃脾气温和,每个人询问了几句,便吩咐他们按平日一样做事,并没有太多变动。 下人们一个个的出去了。到最后只剩下石侍卫和绿蔓两个人留在屋子里。 夏云锦看向绿蔓。容貌出挑,在萧晋身边伺候几年,又对萧晋颇有几分情意。这样的人天天在眼前打转。实在有些碍眼。可绿蔓也没犯什么大错,总不好把她就这么撵走...... 绿蔓微微垂着头站在那儿,看似镇定,其实心里也在忐忑不安。 很明显,夏云锦并不喜欢自己。说句实话,自己也不喜欢这个新过门的主子。可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不过是个丫鬟,哪有资格和主子较劲?如果说之前她还存了几分痴心妄想的话,在经历过上一次的羞辱之后,现在是半点奢望都不敢有了。 只希望夏云锦不要狠心的撵走自己...... 沉默了片刻。夏云锦终于张口说道:“绿蔓,你之前一直伺候世子爷的衣食起居。若是让你来伺候我,不仅是我不习惯。只怕你也不习惯。” 绿蔓听到这个开场白,心里愈发紧张,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世子妃,奴婢求您了,千万别撵奴婢走。” 夏云锦的声音倒是十分温和:“我什么时候说要撵你走了,快些起来。我从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跪着说话。” 绿蔓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夏云锦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不用在我面前伺候了。听风阁的小库房就交给你打理如何?” 虽然不在主子面前伺候少了几分体面,可是能做库房的管事丫鬟,也是颇为风光的。这样的安排,比她预料中的好多了。 绿蔓怔忪了片刻,忙跪下谢恩。 待绿蔓退下之后,夏云锦悄然松口气。 桃花有些不忿的说道:“娘子,你对绿蔓也太宽容了吧!没把绿蔓直接撵出院子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她去管了库房!万一她今后暗中给你使绊子捣鬼怎么办?” 夏云锦笑着瞪了桃花一眼:“你呀,就是心胸狭窄心眼太小。绿蔓伺候世子爷几年,没犯过大错,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若是随意打发了她,其他人心里会怎么想?再说了,绿蔓做事周全仔细,管理库房的事情交给她正合适。” 桃花讪讪的住了嘴,心里却有几分委屈。她这么说,也是一心向着自己主子。谁知道一向温和宽厚的主子却训了自己几句。 石侍卫一直闷不吭声的站在旁边,此时忽的张口说道:“世子妃若是不喜欢绿蔓,可以直接打发到针线房那边去。院子里绝没有人敢私下议论。” 夏云锦一愣,旋即笑道:“我确实不太喜欢她,所以才打发她离我远一点。不要整天的在我面前晃悠就行。至于打发到洗衣房之类的还是算了吧!世子爷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发落他身边的贴身丫鬟,传出去总是不太好。” 傅氏大概正睁大了眼睛等着挑她的毛病,她才不会傻的自投罗网。 不过,石侍卫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内宅的事情了? 夏云锦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却见石侍卫迅速的瞄了桃花一眼,眼中迅速的掠过一丝关切。桃花却一无所察,依旧垂着头。 夏云锦很快就会意过来,忍不住抿唇微笑了起来。 石侍卫对上夏云锦了然的笑容,忽然有几分心虚,有些不自在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夏云锦原本还只是猜测,可看到石侍卫这副反应,却可以肯定了。石侍卫果然是相中了桃花!不过,想娶她身边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至少也得桃花自己点头了才行。 夏云锦若无其事的吩咐一声:“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石侍卫兀自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察觉了,迅速的瞄了桃花一眼,才退了下去。 ...... 到了中午,夏云锦乖乖去了荣德堂报到。 安国侯府里正经的主子本就不多,男子都不在府中,剩下的只有傅氏萧如月和夏云锦三人。所以一日三餐都是在荣德堂里吃的。 “婆婆,儿媳伺候您用饭吧!”吃饭之前,夏云锦惯例要来上这么一句。 至于傅氏答不答应,主要看当日的心情好坏。今天她的心情显然不错,随口说道:“有青鸾伺候我就行了,你坐下用饭吧!” 夏云锦乖乖的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只有默默的吃饭咀嚼声,十分沉闷。在这样的气氛里,想填饱肚子绝对是项高难度的挑战。夏云锦默默的低头吃饭,才吃到半饱,身边的萧如月就搁了筷子,然后傅氏也搁了筷子。 夏云锦心里暗暗叹口气,只好也随着一起停下了。幸好来之前吃了些点心,现在也算勉强吃饱了。 吃完午饭之后,她和萧如月随着傅氏一起到了偏厅里坐下。 托盘上摆放着时下最新鲜的各式瓜果,傅氏习惯了饭后吃上一些。夏云锦拈了个葡萄放入口中,甜中带酸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嗯,真好吃! 夏云锦忍不住又拿了一个放入口中。不一会儿,就将盘子里所有的葡萄吃的一干二净。 傅氏瞄了夏云锦一眼:“又没人和你抢,吃的这么快这么急做什么。”这个时节正是葡萄上市的时候,再好的葡萄也不值几个银子。夏云锦就算吃的再多,傅氏也不至于心疼。这么说,无非是故意在挑刺,嫌弃她吃相不够斯文优雅。 夏云锦正在回味葡萄酸甜可口的余味,傅氏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应道:“不知怎么的,今天忽然想吃葡萄了。” 萧如月嗤笑一声:“这么喜欢吃,让府里采买的婆子明日多买几篓就是了。” 这点不痛不痒的挑衅,夏云锦压根没放在心上。闻言笑了笑:“九妹可真是心疼我这个嫂子,那就多谢了。” 萧如月:“......” 脸皮这么厚的嫂子,要怎么对付? 萧如月用眼神向傅氏求救。傅氏立刻说道:“想吃什么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仪态优雅。哪有女子吃东西这般迅速的,被人看见了岂不成了笑话。” 这两天,类似此类的挑刺找茬实在数不胜数。应对的法子也很简单,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夏云锦看似恭敬的应了一声。 她表现的这么乖觉,傅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说起明天出府做客的事情来。280 第二百八十一章 相看 明天是傅氏娘家嫂子王氏的生辰,傅氏打算领着女儿儿媳一同前往。 说起来,这是夏云锦自嫁入侯府之后,第一次去傅家做客,自然要慎重些。 “礼物我已经备好了,你们两个明天跟在我身边不要四处乱跑。”傅氏特地瞄了夏云锦一眼:“尤其是你,明日到了傅家,一定要谨言慎行,以免惹得你舅舅和舅母不高兴。” 夏云锦笑着应了下来,心里却很清楚,就算她表现的再好,他们也不可能喜欢她。 这一点,不仅是夏云锦心知肚明,傅氏和萧如月也都了然于心。 萧如月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听说文怡表姐前两天就特地赶回了京城,明天就能见到她了。”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见就见呗,到时候指不定是谁不乐意见到谁呢! 傅氏忽的又冒出了一句:“如月,明天你记得穿那件新的粉色衣裙,再把前些日子添置的那套赤金镶宝石的头面首饰戴上。” 萧如月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随意的应了一声,便垂下了眼睑。 傅氏似乎有些心事,交代完了之后,便挥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了。 ...... 隔日清晨,傅氏领着儿媳女儿一起去了傅家做客。 王氏笑吟吟的亲自出来迎客,她的身边跟着两个年轻的妇人。其中一个相貌端庄娴雅,是傅文宏的妻子焦氏。另一个容貌秀丽,嘴角含笑,正是傅文怡。 自从上一次过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傅文怡的目光和夏云锦在空中相遇。短短的刹那,傅文怡的眼中掠过诸多复杂的情绪,很快便收敛恢复了平静。 夏云锦表现的更是坦然镇定。礼貌的冲傅文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波澜不惊的一幕,让满心期待的萧如月大失所望。在寒暄一番过后。便悄悄的拉了傅文怡到一旁说话:“表姐,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的吗?刚才见了面。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傅文怡自嘲的笑了笑:“不放过她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嫁了人,她也和表哥成亲了。如今是我正经的表嫂。我若是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 傅文怡表现的这么冷静,让萧如月有些不适应,她怔怔的看着傅文怡:“表姐,你变了好多......” “人都是会变的。”傅文怡怅然的低语道:“我以前觉得,如果不能嫁给表哥。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可成亲之后,夫君对我十分温柔体贴。日子虽然过的平淡些,却也幸福安乐。现在想来,或许我和表哥真的没缘分。” 萧如月哑然。 傅文怡默然片刻。又关切的问道:“别只顾着说我了,你呢,今年也不小了,亲事还没定下么?” 这话说中了萧如月的痛处,咬了咬嘴唇。半是负气的说道:“我才不想嫁人!” 傅文怡嗔怪的说道:“尽是说些傻话,女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顿了顿又低声笑道:“我昨天可听母亲说了,她打算为你牵线搭桥做媒说亲呢!” 萧如月听了这话,脸上毫无欢容。反而倔强的抿紧了唇角。 傅文怡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试探着问道:“表妹,你该不是还在惦记着那个李二公子吧!” “没有!”萧如月的反应很激烈:“我早就把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要是真的忘的一干二净,怎么会这么激动? 傅文怡心下了然,放柔了声音劝道:“你能忘了就最好。他是先朝皇室血脉,这样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就算你中意他,姑父姑母也绝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单相思,李歆从未表现过一丝一毫对她的另眼相看。如果是两情相悦,她或许还有勇气争取一下。可事实却是这样的尴尬而残酷,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早就该到了黯然落幕的时候了。 萧如月自嘲的笑了笑:“表姐,这些不用你说我也很清楚。你放心吧,我真的已经把他忘了。”顿了顿又低声道:“其实,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母亲今天特地带我出门做客,有一半是为了给舅母庆贺生辰,还有一半是为了我的亲事。舅母已经请了那位赵丞相的夫人来赴宴,待会儿母亲会领着我去见丞相夫人和那个赵公子。” 来之前,傅氏便已经将此事透露给了她。她虽然不太情愿,却也只能听从母亲的吩咐,随着一起来了。 这也算是古代式的相看了。在这场相看之前,那位丞相夫人早已暗中将萧如月的性子脾气打听的一清二楚。傅氏也早就将这个赵公子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彼此都还算满意,今天的相看只要不出什么差错,这门亲事大抵就会定下了。 想到这些,萧如月的脸上却没多少欢喜。 傅文怡见她闷闷的不太高兴,笑着安慰道:“我听说,赵丞相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自幼教养的十分严格,读书极有天分。今年就是大比之年,定会一举就考中。” 萧如月扯了扯唇角,显然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我们两个说了这么久的悄悄话,也该回去了。免得舅母和母亲担心。” 傅文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笑着应了。 ...... 今天是王氏的生辰,王氏请的客人并不多,其中有一位丞相夫人罗氏。在场的女眷大多是傅家的亲戚,这位罗氏在其中就显得有些惹眼了。 更惹眼的是,罗氏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个少年相貌清秀举止斯文,笑容有些羞涩腼腆,令人望之生出好感来。 王氏在傅氏耳边低语数句,傅氏看似随意的嗯了一声,目光却在罗氏身边的少年身上打了个转,眼中露出类似满意的笑意来。 萧如月迅速的瞄了那个少年一眼,便低下了头。 再然后,王氏和傅氏一起走了过去和罗氏寒暄说话。夏云锦和萧如月自然要跟着一起过去。 傅氏和罗氏也是认识的,只是彼此不算熟悉。如今怀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很自然的都表现出了最佳的风度来。 “这位就是令公子吧!”傅氏落落大方的打量少年一眼,笑着赞道:“早就听闻赵丞相府上的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罗氏忙笑着谦逊了几句,又对少年说道:“梓书,快些见过安国侯夫人。” 少年赵梓书略有些腼腆的走了出来,以晚辈之礼相见。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了一身粉色衣裙秀丽可人的萧如月,脸孔顿时微微涨红了。 傅氏也笑着吩咐萧如月:“如月,快来见过罗夫人。” 萧如月纵然心里不情愿,面上却挤出了得体的浅笑,盈盈行礼:“见过夫人。” 罗氏含笑打量萧如月一眼:“快些免礼。”从罗氏的表情来看,对萧如月显然也是极满意的。 萧如月行完礼之后,迅速的退到了傅氏的身边。之后便一直没有抬过头。倒是那位赵梓书,时不时的偷偷瞄萧如月一眼。 夏云锦很快就察觉到情形的微妙了。眼前这一幕,分明就是古代相亲嘛!怪不得傅氏昨天就特地叮嘱了萧如月的穿戴...... 古代女子大多早婚,萧如月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也确实该抓紧时间定下亲事了。 想及此,夏云锦又悄悄的打量赵梓书几眼。若论相貌,这个赵梓书远不及李歆,不过,他出身家教良好,气质斯文,举手投足间透出读书人特有的儒雅,颇惹人好感。论家世,对方是丞相府上的独子,和萧如月十分相配。 别说傅氏了,就连夏云锦也觉得这个赵梓书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不过,萧如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根本就没抬眼看过赵梓书。却不料这样的举止在罗氏看来,正是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羞涩,反而更中意萧如月了。 ...... 当着众人的面,王氏不便和傅氏说什么,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便有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家宴过后,罗氏很快就领着赵梓书告辞。 王氏送走了客人之后,终于有空暇和傅氏“私聊”了。 萧如月隐隐猜到了她们会说些什么,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憋闷极了,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免得惹人笑话。索性独自一个人站到了廊檐下发呆。 夏云锦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虽然她和萧如月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可现在毕竟是姑嫂了。总该适当表示一下关心:“大家都在屋子里坐着说话,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萧如月心情正差,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情就更恶劣了,没好气的应道:“我嫌屋子里闷,一个人出来清净清净也不行吗?” 夏云锦挑了挑眉,淡淡的应道:“那位赵公子一走,你就一个人溜出来呆着,就不怕别人在背地里笑话你吗?” 萧如月被戳中了痛处,几乎立刻就愤怒的转过了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后续 “想看我笑话的人是你才对吧!”萧如月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眼眸中闪出逼人的光芒。虽然张牙舞爪的,却让人无法生出怒火来。 夏云锦认真的看了她片刻,忽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讨厌我,说实话,我也不怎么喜欢你。可我们现在已经是姑嫂了,就算彼此互看不顺眼,也该学着好好相处才对。我刚才说那些话,只是想提醒你,真的没有半点恶意。你就非要往最坏的地方想吗?” 夏云锦的语气很平和,表情很诚恳。 萧如月被噎了一下,接下来的难听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怏怏的将头转到了一边。 “其实,那位赵公子看起来还不错。”夏云锦实事求是的说道:“家世出众,相貌清秀,看着又是腼腆忠厚的脾气......” “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萧如月烦闷不已的扭过头,瞪了夏云锦一眼:“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起他,半个字都不准提。” 夏云锦今日似是成心要招惹她一般:“婆婆已经领着你来相看了,而且似乎还颇为满意。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为你定下这门亲事。就算你不想提,也是迟早的事情......” 萧如月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她:“夏云锦,你今天是成心要招惹我是吧!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提这个人!” 夏云锦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好,我不提赵公子,那就换个人。我们说一说李歆如何?” 李歆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扎进了萧如月的心里。萧如月原本还按捺着几分,此时却是真的动怒了。水灵灵的眸子随时都能喷出火星来:“夏云锦,你别以为这是在傅家我就会给你留几分颜面。我警告你,你再敢多说半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立刻就会让你丢人现眼。” “好啊,我等着。”夏云锦很光棍很无赖的说了一句,懒散的靠在廊檐下的朱红柱子边。看在萧如月的眼中,简直可恶至极。 可惜,萧如月就算再生气,也做不出在舅家和嫂子吵闹这么丢人的事情来。所以,刚才放的狠话根本就不会兑现。只能愤愤的瞪着夏云锦。 夏云锦很清楚此刻的萧如月就是一只纸老虎,不疾不徐的说了下去:“你应该早就认识李歆了吧!除了他的相貌身世,你对他的了解能有多少?他其实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还是趁早忘了他吧!” 萧如月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认识他还没我认识的早!再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心里怎么想?是。我心里就是一直忘不了他。除了他,所有的男子我都看不上眼。这又能怎么样?” “我认识李歆确实不如你认识的早,可是我对他的了解要比你多的多。”夏云锦正色说道:“他是一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男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你最好是趁早忘了他,以后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我说的话你或许不肯信,你哥哥的话你总该相信吧!等他回来了。你不妨好好问一问他。”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做嫂子的义务已经尽到了,至于萧如月到底能不能听进这番话。就得看她自己了。 ...... 到了傍晚,傅氏才领着夏云锦萧如月两人从傅家出来。 傅氏和王氏嘀咕了半天,大概是已经商量妥当了。此时心情极好,也不避着夏云锦了,笑着问萧如月:“如月,你觉得那位赵公子怎么样?” 萧如月抿着嘴唇,没吭声。 傅氏以为她是在害羞,倒也不以为意:“我看着倒是不错,相貌生的清秀斯文,说话温和有礼。家风正家教严,又是赵家的独苗。你舅母也夸赞赵公子很好。等回去之后,我就让人给你父亲送个信。若是你父亲没什么异议,我就请你舅母从中说合,早些定下这门亲事......” 萧如月脸色白了一白,下意识的张口:“母亲!” 傅氏被打断了说话也不恼,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样的少年郎你该不是还没相中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定下亲事,就快成老姑娘了。你若是舍不得早早出嫁,可以先定下亲事,迟一两年再出嫁也无妨。” 面对着兴致勃勃侃侃而谈的傅氏,萧如月纵然有再多的不情愿,此时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傅氏终于留意到萧如月异样的沉默了,她这副样子,不像是娇羞,倒像是百般的不情愿...... 傅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暗暗思忖起来。萧如月该不是没相中赵梓书吧!有心追问几句,碍着夏云锦也在,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打定主意等回府了再慢慢追问。 ......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夏云锦刚一下马车,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锦儿!”还没等她抬起头来,便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来人当然是新婚丈夫萧晋了。 夏云锦心里一甜,下意识的往他的怀里靠了一靠。还没等小夫妻两个说句亲昵的悄悄话,身后便响起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 傅氏的表情显然不太愉快。作为一个矜持含蓄的古代贵妇,看到眼前这么热情奔放的一幕,当然吃不消。她舍不得瞪自己的宝贝儿子,便使劲的瞪向儿媳。 夏云锦反射性的推了萧晋一把。萧晋猝不及防之余,踉跄了一步。 傅氏一惊,以令人惊讶咋舌的速度冲过来扶住了萧晋,然后转过脸来训斥夏云锦:“好端端的推他做什么,差点推的他摔了一跤!” 夏云锦:“......” 要不是您老像得了肺炎似的咳嗽,我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嘛! 萧晋最见不得夏云锦受半点责骂,立刻陪笑道:“母亲,都是我的错,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亲热的举动。锦儿一时紧张,推开我也是正常反应。你就别怪她了。” 傅氏:“......” 傅氏悻悻的松了手:“算了,你们小夫妻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了。”说完,便领着萧如月先进了府。 剩下夏云锦和萧晋面面相觑。 “都怪你!”夏云锦没什么力道的嗔怪道:“偏偏要在她面前做这些搂搂抱抱的举动。” 别说傅氏了,就连一众门房的管事小厮也都看的傻了眼。不出半天,这个小插曲就会传的府中上下人尽皆知! 萧晋厚颜一笑:“几天没见了,一见面就只想着抱你一下,别的哪里还能顾得上。”说着,很自然的拉起了夏云锦的手往里走。 夏云锦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萧晋非但没松开手,反而握的更紧了。 夏云锦一想,两人刚才在门口搂搂抱抱的,大概很快就会传开了。该丢的人已经丢的光光了,这个时候不过是握个小手而已,还怕别人看么?索性任由萧晋这么一路握着进了府里。 回了院子后,夏云锦把今天在傅家发生的事情低声说了一遍。 萧晋颇有些意外,默然片刻问道:“你也该见到那个赵梓书了。你觉得他如何?” 夏云锦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容貌清秀,举止斯文,浑身的书卷气。如果让我打个印象分,至少也有九十分。” 九十分?看来夏云锦对这个赵梓书的评价还挺高啊! 萧晋的小心眼瞬间发作了,忽然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当日你到侯府来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你在心里给我打了多少分?” 夏云锦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萧晋很霸道的回答:“都要听。” “好吧!先说假话给你听,”夏云锦咳嗽一声,用热情又充满了仰慕的眼神看着萧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你长的很英俊。”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的萧晋:“......” 感情就算是说假话,也就只有长的英俊这么一个优点啊!真话还能好听到哪儿去? 夏云锦像是没看到他扭曲的俊脸一般,继续说了下去:“真话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嚣张又讨人厌的家伙?自以为出身好一点长的好看一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脸的自以为是,嘴又贱,实在惹人讨厌。我当时就想,以后再也不想见这种人了。” 萧晋:“......” 夏云锦看着萧晋黑了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你要听真话的。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萧晋轻哼一声,嘴硬的很:“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其实,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心情更恶劣。” 夏云锦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应道:“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对彼此都有误会,印象不佳也是难免的。现在还不是恩爱甜蜜?”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萧晋的脸色顿时和缓多了,不过,想到赵梓书,心里总有些不痛快:“你真的觉得赵梓书不错?” 夏云锦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是啊,我一直都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 萧晋对这个准妹夫,陡然没了好感。 ......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狠话 小别重逢,小夫妻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萧晋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将夏云锦搂进怀里,亲亲摸摸动手动脚一番,很容易就擦枪走火。就在萧晋已经顺利的把手探入她的衣襟时,门被敲响了。 荷花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启禀世子爷世子妃,夫人刚才派人过来,说晚饭已经备好了,请你们现在就去荣德堂。” 萧晋懊恼的叹口气,万分不情愿的将手从衣襟里缩了回来:“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夏云锦绯红着脸颊,咬了咬嘴唇,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刚一到荣德堂,夏云锦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萧如月眼睛红红的站在傅氏面前,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傅氏沉着脸,一脸的风雨欲来。气氛凝滞而紧张。 萧晋皱起了眉头:“母亲,这是怎么了?” 傅氏哼了一声:“问问你的好妹妹就知道了。” 萧晋一愣,反射性的看向萧如月。萧如月倔强的抿紧了嘴唇,泪珠却从眼角滚落了下来。看着既任性又可怜。 萧晋隐隐的猜到了什么,走上前去,低声问道:“如月,你是不是没相中这个赵梓书?” 萧如月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一直垂泪。 萧晋耐着性子说道:“如果你没相中他,直说就是了。京城里适龄的优秀少年多的是,另外再挑一个就行了。” 回应他的,只有细微的啜泣声。 萧晋剑眉皱了起来,语气中也多了几分隐忍的焦躁:“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劲的哭有什么用?” 萧如月的哭声非但没停,反而更大了。 萧晋:“......” “我刚才也问过她了,她就是这副样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就是一直在哭。”傅氏看样子也被气的不轻,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真是气死我了!我生的孩子个个都是坦荡磊落的脾气,怎么偏偏到了她身上就变成这样子。不中意赵梓书,总得说出个理由来。若是另外有中意的人。就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六郎当时硬是要娶夏氏,我就是再不情愿,到最后不也同意了?” ......站着也中枪的夏云锦,一脸无辜的表情。婆婆大人,训话归训话,别扯到我身上好吧!我什么时候成为反面教材了! 萧晋当然清楚萧如月的心思,再听傅氏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了。默然片刻说道:“母亲,这事暂且放一放。待会儿我来劝劝她。” 傅氏满心疑惑的看了萧晋一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晋避重就轻的应道:“先不说这个了。我肚子饿了。晚饭不是已经备好了吗?我们先去饭厅吃饭。” 傅氏想了想,便应下了。 萧如月的情绪现在这么激动,确实不适合说什么。还是等吃完饭再问好了。 晚饭的气氛自然算不上好。傅氏一直沉着脸,萧如月擦了眼泪之后,没吃几口就搁了筷子,怔怔的发呆。 萧晋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一连吃了三碗才停。练武的人运动量大,平日里消耗的体力也多,饭量难免也大一些。有萧晋陪在一旁。夏云锦总算安闲的吃了个饱饭。 饭后,萧晋果然拉了萧如月到一旁“谈心”去了。 夏云锦很识趣的没跟着去,于是只能坐在那儿和傅氏大眼瞪小眼。 傅氏:“......” 夏云锦:“......” 婆媳两个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一个没心情说话,一个不愿主动找话题,结果就这么僵住了。 两人一直这么坐着不说话,真的有些怪怪的。半晌之后,夏云锦终于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母亲,我也觉得赵公子挺好的。小姑这是一时绕不过弯来。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这话算是说到傅氏的心坎上了。她一时也顾不得平日多不待见这个儿媳了,叹口气说道:“赵梓书家世相貌人品样样都是极好的。要是这门亲事定下了,我也就彻底了了一桩心事。可如月自小就是个犟脾气,和六郎差不多。认准了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更改心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硬是不肯点头。”顿了顿,又问夏云锦:“你知不知道如月是为什么这么抗拒这门亲事?” 当然知道了。让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点头嫁给另一个男子,要是心甘情愿才是怪事! 夏云锦没有说实话,含糊不清的应道:“六郎偶尔提起过一回,我也没仔细问过。” 傅氏倒也没起疑心,只是皱起了眉头。萧如月这么抗拒这样一门好亲事,难道是因为她有了中意的人? ...... “如月,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李歆?”萧晋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如月在他锐利逼人的目光下,有些难堪的移开了目光。 “之前我已经劝过你了,该说的也都说过了,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萧晋拧起了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萧如月忽的抬起头,直视着萧晋:“六哥,我问你,如果让你忘了夏云锦,你能做到吗?”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萧晋不假思索的应道:“我和她是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件美好的事情。你对李歆不过是一时的迷恋,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被他那张俊俏的小白脸迷住了。如果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你就不会再惦记他了。” 萧晋这番话,和夏云锦之前的口吻几乎完全一致。 萧如月的脸孔涨红了,大声的反驳:“六哥,我知道你说的是上次在山西剿匪遇刺的事情。那件事是康王做的,背后到底有没有李歆出力。根本就半点证据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武断的就认定了他是坏人?” 萧晋的脸沉了下来,眼神凌冽:“如月,我是你的亲哥哥,一向都很疼你。如果李歆是个好人,哪怕他的身份敏感,我也会支持你争取这门亲事。我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不过。我可以斩钉截铁的告诉你,李歆绝不是什么好归宿。” 没等萧如月回过神来,萧晋又冷然说道:“我不妨告诉你,我和李歆之间的事情还没完。迟早有一天,我和他之间会有决出胜负或者是生死的那一天。你是我的亲妹妹,难道你真的想嫁给他,日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萧如月听到这些话,脸刷的白了。 如果说她之前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到了这一刻。这一丝幻想却真正的灰飞烟灭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萧晋和李歆已经成了死敌。她是萧晋的亲妹妹,难道真的奢望嫁给兄长的敌人吗? 萧晋似乎又说了什么,可萧如月已经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泪水迅速的涌出眼眶。 看着萧如月哭的凄凄惨惨的样子,萧晋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如月,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你就忘了他吧!找个性格忠厚的丈夫,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 萧如月也不知道听进了没有。不停的哭着,似要把憋了这么久的泪水全部都流出来。 ...... 萧晋的心情显然不太好。从荣德堂回来之后,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 夏云锦想了想,轻声问道:“如月肯听你的劝说吗?” 萧晋淡淡的应道:“我的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她想不听也不行。”既然是他不死不休的仇敌,也就是安国侯府的敌人。萧如月就算再痴心,也该知道如何取舍。 用这么类似逼迫的手段逼着萧如月放弃心里的感情。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难免有些愧疚之感。毕竟,萧如月根本就不知道李歆的真面目,会被相貌出众气质过人善于伪装的李歆迷住也是正常的事。 夏云锦极少见到萧晋这么心烦意乱,忍不住上前搂住了萧晋:“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她现在心里或许会有些埋怨。等日后自然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萧晋叹气:“但愿如此吧!”顿了顿,又发起了牢骚:“真不知道女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被李歆那样的人迷的神魂颠倒的。如月前世也是这样。为了李歆一直闹着不肯成亲。还有前世的夏云锦,更是对李歆死心塌地。为了他什么事都肯做。也不知道到临死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 夏云锦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后悔了。” 萧晋:“......” 萧晋拧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后悔了?” 这事也没什么可瞒的,夏云锦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境说了一遍:“......我在梦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她临死的一幕,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很绝望。所以才会自尽身亡。” 只有完全绝望的女子,才会有那样凄厉的笑容和浓烈的哀伤还有必死的决心吧! 萧晋下意识的说了句:“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 萧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立刻笑着扯开话题:“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睡觉了。来来来,让为夫伺候你更衣!”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双喜 萧晋的一番话果然奏效了。 第二天,萧如月便对傅氏说道:“母亲,这门亲事我愿意。”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也不知昨夜哭了多久。 傅氏听了自然是欢喜的,可一看萧如月此时的神情,又觉得莫名的气闷,追问道:“昨晚六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倔强任性的萧如月就改了主意? 萧如月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母亲,你就别多问了。总之,这门亲事我是愿意的。不过,定亲之后,婚期且缓一缓。我想在你身边多留一两年呢!” 傅氏哪有不乐意的,立刻便张口应下了。当天便让人送信到傅家。 过了几天,王氏便亲自到侯府来了一趟:“......丞相夫人对如月可是满意的很,特地央我做这个媒人。若是没意见,就挑个黄道吉日,正式登门来提亲。” 傅氏笑道:“哪有媒人第一次登门就点头的,怎么也得等你多跑两趟再点头吧!” 王氏和傅氏相视而笑。 之前因为傅文怡的事情,姑嫂两个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好在傅文怡婚后过的幸福,王氏心里那点疙瘩总算是慢慢消融了。现在帮着跑腿为萧如月和赵梓书做媒,心里也颇为高兴。 王氏走了之后,傅氏特地叫了萧如月和夏云锦过来,和颜悦色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夏云锦立刻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喜事,恭喜婆婆,恭喜小姑了。” 傅氏喜笑颜开容光焕发,陡然间年轻了几岁。身为主角的萧如月脸上却没多少笑意,垂着头不说话。 夏云锦知道她的心思,自然不会多嘴,免得让萧如月更不痛快。只笑着陪傅氏闲聊了起来。 傅氏今天的心情实在不错,看夏云锦也比往日顺眼多了。随便问了一句:“你嫁过来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个月的葵水来过没有?” 夏云锦略略红着脸应道:“至今还没来。”算一算日子,已经迟了快有十天了。 傅氏精神顿时一振。欢喜的问道:“真的没来吗?” 夏云锦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小事,立刻去请大夫来看看。”傅氏不假思索的吩咐一声,然后嗔怪的说道:“我之前不是叮嘱过你吗?若是月事迟了,立刻就告诉我。怎么迟了这么些日子你也不吭声。” 虽然是责备的话,可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语气更比往日亲昵了许多。 夏云锦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忙笑着应道:“这些日子您一直在为小姑的亲事操心,儿媳便没好意思吱声。”再说了,月事迟了几天再来也是正常的事情。早早说出来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反而不美。直到迟了*天之后,夏云锦才敢肯定心里喜悦的预感。 她大概是真的怀孕了!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诊了半天的脉之后。才笑着说道:“恭喜夫人。世子妃确实是有喜了。只是日子尚短,所以脉相还不明显。等再过些日子,不妨再诊一回脉。” 傅氏笑的合不拢嘴,立刻让人取了二十两银子来。 那个大夫经常出入勋贵府邸。见惯了贵人们的出手阔绰,恭敬的道了谢,又仔细的叮嘱了几句:“世子妃刚怀上身孕,很快就会有妊娠反应。在吃食上可能会特别的挑剔些。还有,三个月之内最好是不要同房,免得伤到了孩子。” 夏云锦还没来得及说话,傅氏便抢着应道:“大夫说的是,这些我都记下了。” 待送走了大夫之后,傅氏笑吟吟的拉着夏云锦的手说道:“你倒真是个有福气的。果然进门就有喜了。以后可得仔细小心些,想吃什么只管说一声,我吩咐厨房做就是了。若是想吃什么稀罕的东西了,尽管张口。可不能亏待了我的孙子。” 夏云锦一一笑着应下了,心里忍不住偷笑起来。 萧晋说的果然半点没错。只要一怀上身孕。傅氏对自己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往日见了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现在呢,笑的别提多和蔼多亲切了。居然还拉着她的手说话。这可是成亲以来的第一遭。 傅氏又笑道:“这样的好消息,可得早些告诉六郎才行。还有太子府和平西侯府那边,也得命人去说一声。对了,再让人去夏家送个口信。” “一切都听婆婆的。”夏云锦乖乖的应道。 就连一向看夏云锦都不顺眼的萧如月,此时也是笑容满面。安国侯府人丁单薄,盼一个孩子已经盼了许久了。 傅氏忙着吩咐下人去送信,忙完之后,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对了,你前些日子总喜欢吃葡萄,我这就让人去多买些回来。” 然后,又打发人去买葡萄。买的也不算太多,也就三四筐而已。 ...... 当天下午,太子妃便命人送了些适合孕妇进补的燕窝人参之类的东西来。紧接着,平西侯府也送了不少的补品来。 萧氏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忍不住双手合什:“真是老天保佑!” 身为儿媳,初嫁到夫家,日子总是难熬的。傅氏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不知道夏云锦受了多少闲气。现在总算好了,夏云锦进门喜有了身孕,傅氏这个婆婆的肯定也欢喜的很。以后总该对夏云锦好多了。 周蓉也为夏云锦高兴不已,笑着说道:“婆婆,我们是不是准备些补品送到侯府去?” 萧氏略一思忖笑道:“补品当然要准备,我打算明天亲自去一趟侯府。” 周蓉立刻道:“我也一起去。对了,把杜郎中也带上吧!杜郎中医术高明,让他为三妹开些养身的方子。” 这个主意甚得萧氏欢心,立刻派人去药堂请了杜郎中回来。 杜郎中如今过的十分顺遂,原本的古怪脾气也变的随和了不少。正忙的时候被叫回夏家来,竟然半点都没生气:“夫人特地命人叫我回来,不知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小少爷又咳嗽了?” 萧氏笑道:“望儿身子好的很,我特地请你回来,是为了锦儿。” 杜郎中一惊,皱眉问道:“娘子怎么了?” “锦儿怀了身孕了。”萧氏笑盈盈的说道:“我打算明天就去侯府探望,想请你随着一起去,为锦儿诊脉,再开些养胎的药方。” 原来是这样的喜事!杜郎中丝毫没觉得萧氏小题大做,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了。 ...... 这一整天,夏云锦都过的飘飘悠悠的,有种脚踏在云端的感觉。嘴角一直扬着,莫名的总想笑。 身边的丫鬟也都为她高兴,就连步伐也比平日轻快的多。 荷花喜滋滋的洗了一大盘水灵灵的的葡萄端了过来:“娘子,夫人刚才命人送了好多的葡萄来。奴婢洗了一些,你先尝一尝。” 还别说,一看到葡萄,夏云锦便来了胃口。一个一个吃着津津有味,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越吃越觉得香甜。 小茉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声问道:“葡萄真有那么好吃吗?”这么酸的东西,娘子怎么能一口气就吃那么一大盘? 夏云锦笑眯眯的用帕子擦了嘴:“当然好吃了。”顿了顿又笑道:“这么多葡萄,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而且这个时候天气很热,就算是放在井水里也就是三天而已。要是坏了扔了就太可惜了。荷花,你去搬一筐葡萄,分给院子里所有人都尝尝。” 荷花笑着应下了。 嘴馋的小茉莉立刻嚷道:“荷花姐,我也来帮忙。”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很快都吃到了酸甜可口的葡萄。小茉莉吃了几个,便觉得牙酸吃不下了,忍不住嘟哝道:“葡萄好吃倒是好吃,可我吃几个就觉得牙酸了。娘子怎么能吃那么大一盘?” 桃花扑哧一声乐了,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这个傻丫头,娘子怀了身孕,当然会想吃酸的。你怎么能和娘子比。” 荷花和腊梅也都掩嘴笑了。 夏云锦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锦儿!”一个略有些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是萧晋的声音! 夏云锦又惊又喜,刚站起身来,萧晋已经像旋风似的闪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她:“你怀孕了!怀了我们的孩子,真是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我刚收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 说话颠三倒四的,果然是高兴坏了! 丫鬟们对视一眼,俱都偷偷抿着嘴唇笑了起来,然后迅速的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兴奋激动的小夫妻。 夏云锦红着脸捶了萧晋一下:“快些放开我,刚才荷花她们还都在呢,你怎么当着她们的面就抱我。” 萧晋非但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一些:“我的媳妇,我爱什么时候抱着就什么时候抱着。看谁敢笑我!” “可是,你抱的太紧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话音未落,萧晋就立刻松开了她,紧张的问道:“真的喘不过气来了吗?现在怎么样?” 第二百八十五章 喜悦 看萧晋那副紧张过度的样子,夏云锦的心里甜滋滋的:“刚才你抱的太紧了,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已经好多了。” 萧晋松口气,慎重的叮嘱道:“你现在怀了身孕,身子肯定比以前娇弱。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些......还是什么事都别做的好。有什么事就让身边的丫鬟动手。如果想吃什么了,就告诉母亲一声,让母亲吩咐人去买或是让厨房做给你吃......” 啰啰嗦嗦的说了老半天。宗旨只有一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吃好睡的做个米虫就行了。 夏云锦听了又觉得窝心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打断了萧晋的滔滔不绝:“我是怀了身孕,又不是没手没脚。别的事我可以不理,可马场药堂那边,我总不能半点都不过问吧!” 萧晋想也不想的说道:“马场让方管事全权打理,药堂交给杜郎中就行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胎,别的事一概不管。” 夏云锦哑然失笑:“哪有这么夸张。我们那里孕妇也是照常要上班工作的,有的人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还是照忙不误呢!” “你们那里是什么样的我不管,”萧晋霸道的宣称:“总之,你怀了身孕什么都别做,安心的养着就行了。” 没等夏云锦反驳,萧晋又挑眉笑道:“就算你想做事,也得看看母亲同不同意。” 怎么可能同意嘛!以傅氏的性子,要是肯答应她做事才怪。所以,她才想从萧晋这里入手,希望萧晋能在关键时候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萧晋竟然也是这样的反应。 夏云锦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成亲的时候说过会对我好,还说过什么都依着我。你说话不算话!” 萧晋咧嘴一笑,温柔小心的将她搂紧怀里,在她的额上亲了亲:“只除了这一桩,以后什么事保准都听你的。” 小夫妻两个亲亲我我的腻歪了一会儿,眼看着到了晚饭的时辰,便相携去了荣德堂。 傅氏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往日看见萧晋亲热的拉着夏云锦的手。傅氏心里难免会有些不悦,时不时的会“提醒”“教育”几句。今天却对萧晋说道:“你走路的时候可得慢些,别让夏氏也跟着你走的太快了,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萧晋立刻笑着应道:“母亲放心,我比你还紧张小心呢!” 傅氏笑着白了他一眼:“男人都是大大咧咧的,能小心到哪儿去。”顿了顿又说道:“以后你安心在军营里待着,就不用每隔三天跑回来一趟了。” 萧晋不满的抗议:“为什么不让我回来。”他还打算以后每隔两天就回来一次呢! 傅氏不疾不徐的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夏氏现在已经怀孕了,你还总是回来做什么?” 萧晋:“......” “播种”已经成功了,所以他这个丈夫就没有用处了吗?! 夏云锦看着萧晋俊脸扭曲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傅氏完全无视萧晋精彩的面色。继续说道:“大夫今日特地叮嘱过了。怀孕前三个月夫妻不能同房。你今晚和夏氏就分房睡吧!” 萧晋却死也不肯同意:“不行。我才不想一个人睡书房。母亲放心,我和锦儿睡一起,保证不会胡来。” “你说的倒是轻巧。”傅氏显然对他根本放心不下:“夫妻睡在一起,有时候想克制也克制不住。还是分房睡的好。” 萧晋誓死捍卫同房睡的权利。和傅氏争辩了起来。 夏云锦的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玫瑰色的红晕,不是生气,而是又羞又臊。婆婆和丈夫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这样的问题,真的合适吗?!又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啊啊啊! ...... 事实证明,傅氏总是拗不过自己的儿子。 当天晚上,萧晋得意洋洋的搂着娇妻一起入睡。血气方刚的少年总是容易情热,萧晋很快就生出了“邪念”,凑到她的耳边低语数句。 夏云锦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我才不要。” 萧晋厚颜无耻的缠了上来,硬邦邦的顶着她的腿。无赖又无耻的耍赖:“我几天才回来一次,已经憋的很难受了。你现在怀着身孕,我又不能真的碰你。你总得替我‘解决’一下。” 被他这么搂着痴缠,热气在敏感的耳后似有若无的撩拨,夏云锦也开始觉得热血渐渐上涌。为了避免自己克制把持不住。夏云锦只得妥协:“这一回就依你,不过,下不为例。” 萧晋眼睛贼亮贼亮的,兴奋不已的说道:“好,就这一回。” 其实,两人都很清楚这绝不可能是最后一回。怀孕前三个月后三个月都不宜同房,中间的三个月就算可以同房也得加倍小心,绝不可能像新婚时那般尽兴。总得想点别的法子...... 夏云锦竭力克制脸红的冲动,一边伸出手往下摸索,一边小声说道:“我最多就是替你用手,别奢望着我会用嘴......” 萧晋全身一个激灵,脑海中幻想着那副画面,顿时血液沸腾激动了起来:“你真的愿意用嘴替我解决?” “想都别想。”夏云锦脸上悄然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手中握着的东西太灼热烫人,还是因为他说的话太羞人了。耳边传来他难耐的低吟声,她全身也觉得热了起来。 萧晋在她青涩又生疏的手法中越来越亢奋,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下,他很快就紧绷着到了顶点,在她的手中彻底绽放。 ...... 这种刺激和兴奋,竟然丝毫不亚于真正的欢爱。 萧晋心满意足的闭着眼睛回味了片刻,然后才打起精神为自己收拾了一番。然后安分老实的搂着夏云锦入睡。 夏云锦也有了倦意,却迟迟睡不着。双手不自觉的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想象着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满足感充盈。 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让她欢喜雀跃的久久无法平静。 孩子,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出生,平平安安的长大。 “怎么还不睡?”萧晋似是察觉到夏云锦的心情波动,低声问道。 夏云锦将头靠在他的胸膛,轻声笑道:“大概是今天太意外太惊喜了,所以怎么都睡不着。” 萧晋将她揽的更紧了些,笑着叹道:“其实,我也睡不着。上辈子加这辈子,我还是第一回当爹。不仅高兴,还有些紧张和忐忑。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怕我不会当爹。” “我也担心我不会当娘。”夏云锦老实坦诚:“我上辈子连婚都没结过,一直都是孑然一人。我根本不懂该怎么做一个孩子的母亲。” 萧晋认真的说道:“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努力学着怎么做爹怎么当娘。” 夏云锦轻轻的嗯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萧晋一脸欢喜的陪在她身边。两人恩爱甜蜜幸福。可是很快,萧晋就领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来见她,清晰的说道:“你现在怀了身孕,不便和我同房。我打算纳一房妾室。” 纳妾?想都别想! 夏云锦勃然大怒,指着萧晋的鼻子就臭骂了一顿。真是气死她了! “锦儿,快些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的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夏云锦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萧晋俊美的脸孔顿时引入眼帘。梦中的情景顿时又浮现在眼前,夏云锦愤愤的指控:“你想纳妾!” 萧晋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应道:“我什么时候要纳妾了,别胡思乱想。等等,你刚才一直在睡梦中一直皱着眉头,该不会就是梦到这个了吧!” 夏云锦点点头,颇有几分委屈的说道:“嗯,我梦到你纳妾了。还带了一个女子来见我,让我点头同意。我快被你气死了。”越说越觉得委屈,眼中竟然泛起了水光。 大概怀了身孕的女子都比平日敏感脆弱几分,不过是做了个荒诞无稽的梦,竟然也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萧晋既觉得可笑又无比的心疼,忙将她搂紧怀中柔声哄了一番:“不过是个梦而已,别生气了。梦境往往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梦到我想纳妾,说明在现实中我根本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夏云锦低落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依偎在萧晋的怀里问道:“如果你母亲因为我有身孕不能伺候你衣食起居为理由让你纳妾,到时候该怎么办?” 萧晋想也不想的说道:“放心好了,这事由我来应付。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 夏云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穿衣洗漱之后,照例去荣德堂给傅氏请安。 吃了早饭之后,傅氏对萧晋说道:“六郎,夏氏有了身孕,日后得安心养胎,没精力再照顾你的起居。她过门不久,你若是纳妾传出去未免不好听。不如挑个丫鬟开了脸伺候你如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胎气 傅氏又说道:“绿蔓伺候你也有几年了,相貌也生的好。还有我身边的青鸾,也是个聪慧伶俐的。你喜欢哪一个,不妨直说。要是都喜欢,索性一并开了脸。” 她的预感果然很灵验! 夏云锦没吭声,摆出一副贤惠温驯的表情,任由萧晋应付。 “母亲,我不要什么通房丫鬟。”萧晋想也不想的拒绝:“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傅氏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夏云锦,声音颇为温和:“若是你不喜欢绿蔓和青鸾,不妨从你的陪嫁丫鬟里挑一个开了脸伺候六郎。” 按着此时的惯例,女子出嫁时的陪嫁丫鬟,十有*都是留着给丈夫做通房的。有卖身契在自己手里,也更好拿捏一些。傅氏自认为这么安排,已经是体贴儿媳了。 夏云锦不好再沉默了,淡淡的应道:“儿媳身边的陪嫁丫鬟,已经都安排好了亲事,没有合适的人选。” 傅氏又皱了皱眉,心里着实有些不快。若是放在往日,免不了要冷着脸呵斥“不识好歹”的儿媳几句。不过,现在夏云锦怀了身孕,身子娇贵受不得闲气,只能先忍下了。 看向萧晋,正待说什么,萧晋却抢着说道:“母亲,你什么都别说了。这事我坚决不同意。我天天都待在军营里,偶尔有时间回来,也得陪锦儿。哪有心情要什么通房。以后不用再提此事了。” 萧晋的口气十分坚决。傅氏很清楚他的性子,只得悻悻的住了嘴。 萧晋走了之后,傅氏不免又“温和”的说道:“夏氏,你如今怀着身孕,就该以养胎为重。以后总得挑个人伺候六郎......” 话还没说完,夏云锦忽的诶哟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痛苦隐忍。 傅氏被吓了一跳,急忙凑了过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大概是心情有些波动,所以肚子有些痛。我坐着休息会儿就会好了。” 傅氏的心情别提多懊恼了,暗暗埋怨自己。明知道孕妇初期胎像最不稳当受不得气,怎么非要提起通房这一茬来?现在夏云锦肚子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你别乱动。坐着好好休息。”傅氏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紧张悔意:“之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 在夏云锦肚中的孩子平安出生之前,傅氏是绝不可能再提什么通房了。 夏云锦虚弱的嗯了一声,垂着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笑意。 就在此刻,丫鬟匆匆的跑来禀报:“启禀夫人,夏家来人了。” 一定是萧氏来了!夏云锦心里一喜,正打算起身相迎,傅氏立刻抢着说道:“你在这儿好生歇着,我出去迎一迎。” ......怀了孕,待遇果然不一样! 夏云锦只得继续坐在椅子上扮娇弱,傅氏则出去迎客人。 来的不止是萧氏。还有夏家的大少奶奶周蓉。杜郎中也随之一起来了。 萧氏原本笑容满面,可进了屋子一看到坐在椅子上略略蹙眉的夏云锦,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锦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等夏云锦吭声,傅氏便咳嗽一声应道:“也没什么。大概是之前说话的时候心情有些波动,所以动了胎气。我正要命人去请大夫,没想到你们正好来了。正好请杜郎中为夏氏诊个脉。” 萧氏也顾不上追根问底,忙对杜郎中说道:“有劳杜郎中。” 杜郎中嗯了一声,走到夏云锦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始为夏云锦诊脉。 确实是喜脉无疑!可脉相平稳的很,哪里像是动了胎气了? 杜郎中不动声色的看了夏云锦一眼。夏云锦悄悄冲他使了个眼色。杜郎中秒懂了,装模作样的继续诊脉,然后拧起了眉头。 傅氏一直紧张的看着杜郎中的神色,此时见他面色沉重,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杜郎中,夏氏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杜郎中收回手。沉声说道:“世子妃气血不平脉象不稳,确实是动了胎气。” 傅氏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如此,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当着萧氏等人的面,她哪里能有脸承认是自己惹的夏云锦动了胎气。 周蓉脾气最是耿直。一听杜郎中这话,立刻绷起了脸追问道:“三妹,是谁惹的你动胎气了?” 夏云锦瞄了脸色难堪的傅氏一眼,心里一乐,口中却道:“大概是刚才走的急了些,所以动了胎气。没人惹我不高兴,婆婆也对我好的很呢!” 萧氏周蓉一起看向傅氏,目光里分明都有些半信半疑的意味。 傅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定定神说道:“亲家母放心,夏氏进门就有了身孕,这可是我们侯府的喜事。我向你保证,绝对没人会惹她不高兴。” 萧氏似乎咂摸出什么来了,笑容微微一淡,不过,口中却说的甚为客气:“夫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傅氏咳嗽一声,又关切的看向杜郎中:“夏氏动了胎气,还请杜郎中开一张安胎的方子。” 杜郎中嗯了一声,开好了药方之后,又特意叮嘱道:“世子妃需要安心静养,万万不可再生气。不然,只怕对肚中的胎儿不利。” 傅氏忙应下了,立刻命人去照着药方抓药。 萧氏微笑着建议道:“夫人,杜郎中医术高明,我想请他定时来给锦儿诊脉,不知道夫人意外如何?” 傅氏对杜郎中的来历一清二楚,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了:“有杜郎中为夏氏调理身体,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那就有劳杜郎中了。”凭着杜郎中当年在宫中的辉煌过往和进宫治好皇上的功劳,现在说是京城第一名医也不为过。有这样的人照顾夏云锦,傅氏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杜郎中淡淡的应了句:“这是我分内的事,夫人客气了。” 傅氏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笑道:“我有些事情没处理,去去就来。夏氏,你陪着你母亲大嫂说说话。” 傅氏走的时候,吩咐所有的丫鬟也一并退下了。这么一来,屋里就没了外人。 萧氏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忙凑过去握住夏云锦的手,担忧不已的问道:“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婆婆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惹你动了胎气?” 夏云锦眨眨眼,压低了声音笑道:“娘,你别怕,我根本就没动胎气。刚才那么说,是故意要吓唬她。” 萧氏:“......” 萧氏哑然,忍不住看了杜郎中一眼。杜郎中迅速的点了点头:“娘子的脉相好的很,没有半点问题。我刚才是配合娘子,所以才这么说。” 杜郎中总是不会说谎话的。萧氏松口气,嗔怪的对夏云锦说道:“以后可别这么淘气了。刚才可把娘给吓坏了。我看你婆婆也被吓的不轻呢!” “这可不能怪我。”夏云锦一脸无辜的辩解:“婆婆想说服我给六郎挑一个通房丫鬟,我不便和她争吵,只好用这个法子让她闭嘴了。” 估计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傅氏至少也得消停几个月。在孩子出生之前,都不会再提此类的话题了。 萧氏听了,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傅氏的做法确实有些过分,哪有儿媳刚怀上身孕,就迫不及待的逼着儿媳同意丈夫纳通房的。 “真没见过这样的婆婆。”周蓉轻哼一声,忿忿的张口道:“刚才三妹若是直说,我非当场让她难堪不可。” 侯爷夫人又怎么样,想欺负夏云锦也得问过她们娘家人同不同意。 夏云锦心里一暖,笑眯眯的拉起周蓉的手说道:“大嫂,你对我真好。” 周蓉挑了挑眉,豪气干云的说道:“这算什么,日后她若是再让你受闲气,你只管告诉我一声。我领着人闹上门来,看她的脸往哪儿放。” 夏云锦莞尔一笑。还别说,周蓉这一招对付要面子的傅氏再合适不过了。 萧氏笑着嗔了周蓉几句:“你这急躁冲动的性子,看来到哪天也是改不了了。做婆婆的数落儿媳几句也是难免的,就这么闹上门来,以后锦儿在侯府还怎么做人?”话是这么说,可见到周蓉这么维护夏云锦,萧氏心里却是十分欣慰的。 周蓉挨了自家婆婆几句数落也不生气,笑着应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婆婆先别恼。不过,要是三妹真的受闲气了,我拼着被婆婆责骂几句,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萧氏拿周蓉也没辙,索性也不说她了,又细细的问起夏云锦的身体情况来:“这两天胃口怎么样?能吃得下东西吗?有没有吐过?” 夏云锦一一作答:“胃口还不错,什么都吃得下,就是总想吃些酸的。暂时还没吐过。” 萧氏稍稍放了心,又殷切的叮嘱了一番:“你怀孕日子还短,所以现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等再过些日子,只怕就要开始有反应了。到时候千万别慌,记得多吃些,免得胃里空空的吐不出来更难受。”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应 夏云锦失笑不已:“娘,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萧氏笑着叹口气:“我可半点都没夸张。当年我怀你的时候,孕期反应特别重,吃什么都没胃口,又吐的厉害。人不但没胖,还瘦了一圈。把你爹急的团团转。后来等到五个月过后,反应才没那么重了。都说女儿孕相随自己的亲娘,所以我才这么担心你。” 被萧氏这么一说,夏云锦也没那么淡定了:“照你这么说,我的孕期反应也会很重了?” “这也不是绝对的。”杜郎中笑着插嘴道:“说不定你根本就没什么反应。” 但愿如此了。夏云锦嗯了一声,认真的听萧氏为她讲述孕期注意事项。 萧氏搜肠刮肚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该注意的地方都说了一遍,到最后又说道:“以后你安心养胎就好,马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已经和方管事说过了,让他全权负责打理。药堂你也不用过问,一切交给杜郎中就是了。” 夏云锦既觉得窝心又觉得好笑:“娘,你们都太小题大做了吧!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没手没脚。这些事我能应付的。” 萧氏难得的强硬了一回,瞪了她一眼道:“这事不用再说了,就听我的。等孩子出生了,你爱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夏云锦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 到了中午,傅氏留了萧氏等人午饭。杜郎中不便和女眷同席,便隔着屏风单独列了一席。 因为之前的那段插曲,傅氏对着萧氏和周蓉的时候,难免有几分心虚,因此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客气。甚至还主动为夏云锦夹了几回菜,和颜悦色的叮嘱道:“你怀着身孕,以后可要多吃些。” 夏云锦忙笑着道了谢。 萧氏将“婆媳和睦”的这一幕看在眼底,总算真正放了心。傅氏这么重视夏云锦肚中的孩子,自然会对夏云锦好一些。 ...... 几天后。夏云锦开始体会到了萧氏口中的孕期反应。 闻不得半点油腥味,频频干呕,根本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勉强吃了一些,吃完片刻就会吐的一干二净。那种一吐就翻江倒海的滋味。真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傅氏生过四个孩子,对孕吐反应很有经验,并不慌张。特地安排了两个厨子,做些适合孕妇进食的饭菜。每天至少准备五六顿,各种清淡可口的饭菜不停的往听风阁送。再加上调理身子的汤药补品,夏云锦几乎每天的时间都用来吃和吐了。整日里精神不佳,恹恹欲睡,短短的半个月,夏云锦就瘦了一圈。 萧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顾不得军营里的规定了。几乎每天都往回跑。 傅氏忍不住念叨了几回:“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总这么往回跑,也不顾着自己的身体。”若论起照顾孕妇,她可是很有经验的。反而是萧晋,每次回来一见夏云锦开始孕吐了。就急的上蹿下跳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添乱。 萧晋振振有词的应道:“她怀孕这么辛苦,我当然得回来陪陪她。就算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还能安慰几句。总比不露面强的多。” 傅氏拿他没办法,索性随他去了。 这一日正好轮到了休沐,萧晋从一大早就陪在夏云锦身边。亲眼看着夏云锦逼着自己吃了些东西然后又吐的昏天暗地,吐过之后。面色苍白的令人心惊。 萧晋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懊恼不已的说道:“早知道怀孕会这么辛苦,真不该这么早就让你怀孕。” 夏云锦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平复心绪,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闻言轻声笑了:“尽说些傻话。迟些怀孕还不是一样难受。” “那我也宁愿迟一点。”萧晋的剑眉都快拧成麻花了,抱着她的动作格外的轻柔。就像抱着一个珍贵易碎的珍宝:“可惜这种事情我只能干看着,帮不了任何的忙。不然,我真宁愿吐的是我自己。” 夏云锦被逗乐了,心里涌起丝丝甜意,把孕吐后的难受冲淡了不少:“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每天都跑这么远回来陪我。” 怀孕的女子。情绪都会变的比平时更脆弱更敏感几分。她的孕期反应又比别人来的更重些,幸好这些日子萧晋一直回来陪着她。有人陪伴在身边,比起一个人独自忍耐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萧晋显然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值得感动的地方,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天天这么辛苦,我不过是骑着马跑些路,能算的了什么。”顿了顿又关切的问道:“你刚才吃的早饭都吐光了,现在胃里一定是空空的了。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这就让厨房做来给你吃。” 夏云锦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苦着脸叹道:“什么都不想吃。” 萧晋很有耐心的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前些日子一直爱吃葡萄,现在还想吃吗?要不然,我让人洗一些葡萄来?” 在萧晋期待的目光下,夏云锦终于点了点头。 萧晋精神一振,立刻扬声喊道:“荷花,快些去挑些好葡萄,洗干净了送过来。” 荷花忙应了一声。夏云锦这些日子吃什么都没胃口,唯有葡萄还能勉强入口,傅氏每天都命人送一大筐的新鲜葡萄来。 紫色的葡萄又大又圆,上面还沾着一些水珠,看着就水灵灵的讨喜。 夏云锦陡然有了食欲,正要伸手,萧晋早已眼明手快的挑了一个最大的,仔细的剥了皮送到了她的嘴边。夏云锦只要动动嘴就行了。 酸酸甜甜的滋味迅速的在口中蔓延开来,夏云锦一个接着一个吃了一大串。萧晋见她吃的香甜,心里比喝了蜜还舒坦,笑着说道:“你这么爱吃葡萄,我改日让人在院子里种上几株葡萄,让你吃个够。” 夏云锦嫣然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面色一白。熟悉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丫鬟们早就训练有素,立刻就拿了痰盂过来。夏云锦又是一阵猛吐。 萧晋不停的用手轻拍她的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之前还能吃些葡萄,现在倒好,吃了葡萄也开始吐了。这才怀孕两个月,以后该怎么办? 傅氏来的时候,夏云锦正吐过了在闭着眼睛休息。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正要起身行礼问安,傅氏立刻说道:“你身子不舒服,坐着好好休息。别站起来了。” 夏云锦头脑昏昏沉沉的,确实没什么力气,便坐着没动。 萧晋皱着眉头说道:“母亲,锦儿刚才吃了些葡萄,也都吐光了。” 傅氏也是一愣:“她以前不是最爱吃葡萄吗?怎么现在吃葡萄也开始吐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晋一脸的焦躁不安:“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杜郎中来看看。” 傅氏想也没想就应了。 杜郎中很快就被请来了,他先仔细的为夏云锦诊了脉,又问了些平日饮食的情况,思忖片刻说道:“夫人对孕期的女子饮食禁忌颇为清楚,这样准备就行了。” 萧晋急了:“可锦儿根本就吃不下,就算勉强吃下了,也会很快就吐的干干净净。这样下去身子根本吃不消。总得想点办法吧!” 杜郎中有些无奈的应道:“女子怀孕都会有些孕吐反应,娘子的反应比别人又特别的重些。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法子可想。只有等熬过这几个月了,就会好了......” “还要几个月?!”萧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医术不是一向高明吗?怎么连个有用的法子也想不出来?” 杜郎中:“......” 他是郎中,不是神仙好吧! 若是换了别人,说出这么类似质疑和侮辱的话来,杜郎中不翻脸走人才是怪事。可眼前这个情急懊恼的男子是夏云锦的丈夫,杜郎中就算再不高兴,也只得暂且按捺了下来,淡淡的解释道:“孕吐不是病症,不能用药物强行压制。要是实在想要这样的药方,我也会开。只是喝了这样的药,对肚中的孩子不太好......” “不要!” “不能喝!” 夏云锦和傅氏不约而同的张口。 婆媳对视一眼,夏云锦又定定神说道:“不用开什么药方了,我能熬得过去。”没什么比肚中的孩子更重要。 萧晋略一犹豫:“可是,你吐的这么厉害,要这么熬几个月怎么可能吃得消。” “放心,我能撑得住。”夏云锦挤出一个笑容:“就算可能性再小,也绝不能冒着会伤及到孩子的风险喝药。” 这话可算是说到傅氏的心坎里去了。看着夏云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柔和。 六郎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儿媳除了出身低一些,其他的地方也勉强配得上六郎了。 夏云锦如此坚持,萧晋也没了法子,只得长叹一声,懊恼的低语道:“这才刚开始就这么辛苦了,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夏云锦刚才说的斩钉截铁,此时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 第二百八十八章 醋意 之后的一个多月,夏云锦的孕吐情形没有丝毫好转。 眼见着夏云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别说萧晋了,就连傅氏也开始着急了。见过孕期反应重的,可像夏云锦这么厉害的也着实太少见了吧! 太子妃知道此事之后,特地来探望。 在见到夏云锦的时候,太子妃也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你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了。”整个人明显的瘦了一圈,皮肤略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虽说还是个美人,却十足的一副被苛待过的模样。 夏云锦苦笑一声:“我胃口太差了,每顿最多吃几口而已。而且,吃过之后不一会儿就会吐的干干净净。”这样的情形已经维持了两个月之久,她不瘦才是怪事。 太子妃生过两个儿子,对怀孕之苦也是深有体会,笑着安慰道:“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你的孕期也过了三个月了,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吧!再这么折腾下去,她简直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熬下去了。 傅氏也叹道:“当年我怀六郎的时候,也孕吐的厉害。” 太子妃笑道:“看来这一胎必然是个男孩,男孩子天生淘气,就是在娘胎里也不肯安分。所以才会这么折腾自己的亲娘。” 傅氏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一振,眉开眼笑的附和:“对对对,我也觉得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呢!” 被傅氏和太子妃一起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夏云锦顿时觉得压力好大,弱弱的说了句:“其实,我挺喜欢女儿的。” “女儿哪有儿子好。”傅氏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喜欢女儿,以后再生。这一胎可得先生个大胖小子才行。” 夏云锦:“......” 和重男轻女的婆婆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太子妃咳嗽一声,笑着打起了圆场:“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平安就好。反正还年轻,就算第一胎生了女儿,日后想生个儿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可未必。”傅氏继续不以为然:“你忘了吗?四郎的媳妇过门之后就生了个女儿,这四五年都没动静了。四郎还不肯纳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换成是六郎,我早让他纳妾了。” 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的聊天了? 夏云锦懒得和婆婆争执。索性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了。 太子妃连连冲傅氏使眼色:“孩子没出生之前,谁知道是男是女。早早的讨论这个问题真的没必要。”夏云锦正受着孕吐的煎熬,这个时候说这些真的不太好吧! 傅氏不怎么情愿的住了嘴。 太子妃迅速的扯开话题:“对了,如月人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她?” 傅氏笑着应道:“这丫头自从前些日子定了亲之后,就不太肯出来走动。每天待在屋子里做些女红绣活。刚才我让人去叫她了,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话音刚落,萧如月便盈盈走了进来。 这两个月来,萧如月身上的变化也是极大的。原本的任性刁蛮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婉沉静——当然。这是傅氏的看法。夏云锦却觉得,萧如月神色间总有一些郁郁。显然,和赵梓书定亲一事并未为她带来多少欢喜。 太子妃打量萧如月一眼,关切的问道:“如月,虽说定了亲事之后就该安心待嫁。不过,你也别太委屈自己了。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可不太好,没事就多出来走动走动。” 萧如月抿着嘴唇轻轻一笑,算是应下了。之后却一直没说什么话。 太子妃很熟悉自家妹妹的性情脾气,见状心里暗暗诧异不已。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不便追问,只得暂时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来。笑着说道:“再过十几日就是江贵妃的寿辰了。到时候有品级的外命妇都有资格入宫。母亲把弟妹和如月都带上吧!” 入宫觐见的机会并不多,只有有品级有诰命的勋贵女眷才有资格。傅氏当然是有资格的。萧如月和夏云锦就未必了,只能跟着傅氏一起入宫。 傅氏略一思忖,便点头笑道:“好,反正我们府里的女眷不多,带上她们也不过才三个人。就一起带着去好了。” 萧如月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要带去见见世面的。至于夏云锦,刚过门不久就怀了身孕,带出去也足够让她这个做婆婆的骄傲一把了。所以,傅氏很大度的决定把儿媳也带上。 她也有份进宫啊!夏云锦听了这个消息,小小的雀跃了一回。 虽然身体状况不太美妙。不过,能有幸进宫见识一下古代的宫廷,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大不了进宫之后,什么都不吃,也就免了当众孕吐出丑的尴尬了。 ...... 萧晋知道此事之后,却十分不乐意:“你怀着身孕,就别去宫里受罪了。宫里除了贵妃,还有一堆妃嫔。见了一个个都要下跪,你的身子哪里能吃得消。” 夏云锦笑着应道:“我的孕期已经超过三个月了,脉相又稳。这点小事能应付得来。我昨天还特地问过杜郎中了,杜郎中也说过了,适量的运动对身体反而好。” 萧晋想了想,又反对道:“你胃口不好,吃了就会孕吐。到了宫里这样可不太好......” “我打算什么也不吃。这样总没问题了。”夏云锦看出点意味来了,笑眯眯的应道。 萧晋继续努力的反对:“一天不吃东西怎么行,我看,还是由母亲领着如月去就行了。到时候我告假一天在家里陪你。” 夏云锦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到底为了什么原因这么反对我入宫?” 萧晋一本正经的应道:“当然是因为关心你的身体,别的还能有什么。” “不止是这样吧!”夏云锦揶揄道:“我怎么觉得,是某人的小心眼又发作了?怕我进宫会遇上故人吧!” 那个故人,可就在丽妃娘娘的凌波殿里住着。只要是对方有心,找个机会见她一面也不是难事。萧晋这么竭力劝说她不要进宫,很难说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萧晋被说穿了心思,先是有几分讪讪,紧接着又有几分羞恼,索性直接承认了:“你猜的没错,我确实不想你和他有见面的机会。他前世把夏云锦害的这么惨,虽说你不是前世的夏云锦了,肯定也不乐意和这样深沉狠毒的人接触见面。” 萧晋真正介意的,其实就是这一点。从理论上来说,现在的夏云锦和前世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和李歆之间的牵绊也是前世那个夏云锦的事情,和现在的她毫无关系。可只要一想到前世那个夏云锦被李歆迷的死心塌地,他就觉得浑身都不舒坦。更何况,这一世的她也曾因为李歆心动过。 他恨不得夏云锦和李歆从此再也没有半点牵扯,当然不乐意她进宫去。 夏云锦看着一脸醋意的萧晋,既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就知道你又小心眼发作了。我已经嫁给你,是你的媳妇了,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就算我见到他了,也不会和他说半个字。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我进宫是想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皇宫是什么样子。又不是特地要去见他。你别那么小心眼好不好。” 萧晋哑然,半晌才不情愿的让步:“好吧,你实在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夏云锦非常爽快的点头:“好,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萧晋立刻滔滔不绝的说道:“不要一个人独自乱跑,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不要乱吃宫里的东西,也不要和宫里的人随便说话,言行举止要注意安全......”说的也不算太久,大概就是一炷香左右。 夏云锦无奈又好笑的插嘴问了一句:“请问,你这‘一件事’到底要说多久?” 萧晋半点都没觉得脸红:“别急,还有一会儿就说完了。”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任由萧晋絮叨不休。 ...... 皇上做太子时江贵妃就在身边伺候,后来皇上继位,江贵妃也被封了妃。之后生了两个儿子,在后宫里论资历无人能及。皇后去世之后,后位一直空悬。江贵妃名为贵妃,行使的却是皇后的权利。前些年因为康王得宠,江贵妃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后宫里的地位几乎牢不可破。 如今,宁王被封为太子。康王齐王都得夹起尾巴做人,江贵妃行事也低调了不少。 这一次是江贵妃四十九岁的生辰,按着此时的惯例,四十九岁就相当于五十岁。康王和齐王一起请命要为江贵妃做寿,皇上应允了,还慷慨的赐给江贵妃等同于皇后做寿的待遇。所有有品级有诰命的外命妇,都要进宫为江贵妃贺寿。 有心人暗中猜测,皇上这么做,大概是为了补偿康王,所以特地给江贵妃这么大的颜面。 这样的猜测,自然无人可以证实。不管怎么说,江贵妃生辰这一天,全京城的勋贵女眷们都积极的行动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进宫(一) 进宫为贵妃娘娘贺寿,自然是极有讲究的。 傅氏一大早就穿上了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精心装扮一番,显得贵气逼人。萧如月和夏云锦没什么特别穿戴的要求,只要妆容得体就行了。 进宫最好是低调些,太过惹眼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连一向最爱美的萧如月也穿戴的规规矩矩,半点都不出挑。 傅氏打量萧如月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打量夏云锦一眼,忍不住微微皱眉。 倒也不是夏云锦穿的有什么不妥当,事实上,夏云锦穿戴的比萧如月还要低调些。可那张脸庞却是出奇的惹眼,虽然近来苍白消瘦了一些,却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这样出众的容貌,到了宫里只怕是想低调也不太可能...... 一路上,傅氏特地叮嘱夏云锦道:“你这是第一次进宫,记得一直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能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宫里住的不是娘娘就是皇子公主,不管是哪一个都开罪不起,凡事必须低调谨慎! 夏云锦笑着应下了:“婆婆放心,儿媳一定会小心的。” 傅氏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特地叮嘱萧如月一声:“如月,夏氏怀着身孕,你记得多照顾她一些。” 萧如月撇了撇嘴,想说什么难听话,总算又忍住了,随意的嗯了一声。 她对夏云锦依然没太大好感。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冲着萧晋,她也不便和夏云锦闹的太僵了。 ...... 安国侯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停下了。 傅氏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笑着叹口气:“我还以为我们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来的更早。” 夏云锦好奇的看了一眼,此时的宫门外已经停了不下五六辆马车。排着队等着进宫呢! 傅氏今日心情显然不错,语气颇为温和:“只要是有品级的诰命,今天都会进宫为贵妃娘娘贺寿。谁也不会独自前来。都会带上儿媳或是女儿。所以,今天进宫的人必然不少。看守宫门的太监要一一盘查,难免会多耗费些时间。我们只能耐心的等等了。” 等了一会儿,后面又接连来了几辆马车。 萧如月眼尖的瞄到了太子府和平西侯府的马车。立刻笑道:“母亲,大姐和二姐也都来了。待会儿我们正好一起进宫,也能做个伴呢!” 傅氏含笑点头。 太子妃和平西侯世子妃显然也都看到了安国侯府的马车,不过,宫门前不宜喧哗,所以只能掀起车帘微笑示意。 马车是不能进皇宫的,进了宫门之后,便只能步行。 夏云锦第一次进宫,只觉得十分新鲜,迅速的打量起四周来。 总体说来。和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皇宫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大概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到那份震撼。哪怕是见识过再多的富贵人家,到了皇宫里,也会觉得眼花缭乱。 众人缓缓前行。没人说话,连低声窃窃私语的人都没有。 气氛稍显肃穆沉闷。 到了江贵妃的寝宫之后,众人在偏殿里等候。等着贵妃娘娘传召,才可以一一前去贺寿奉上贺礼。 到了这里,气氛总算稍微活泛了一些。相熟的可以凑到一起,低声说笑几句。 太子妃含笑走了过来,先和傅氏寒暄几句。又关切的询问了夏云锦的身体状况:“你现在好些了吗?” 夏云锦应道:“还是老样子,不吃东西还好,一吃东西就会吐。” 太子妃安慰了几句,又好心的提醒道:“既然是这样,待会儿贵妃娘娘赐宴的时候就少吃些。” 有资格进宫的,都是这京城里身份地位最顶尖的贵妇女眷。在这样的场合里是万万不能行步差错出丑的。到时候。丢的不只是夏云锦自己的人,更是安国侯府的颜面。孕妇孕吐不算什么错,可在贵妃娘娘的寝宫里这样折腾,绝对是“出头露脸”了。 所以,傅氏之前提醒了好几次。太子妃又特地叮嘱了一回。 夏云锦立刻应道:“待会儿赐宴,我一口都不吃,应该就没事了。” 太子妃这才放下心来,不免又歉然的叹道:“这么一来,可就委屈你了。” 太子妃说话总是那么温和体贴,着实令人窝心。夏云锦忙笑着说道:“没什么委屈的。反正我就是勉强吃下去,过不了一会儿还是会吐出来。吃和不吃也没什么区别。” 这番幽默的自嘲,把太子妃逗乐了。 平西侯夫人许氏也领着两个儿媳过来了。 世子妃和太子妃打了个招呼,然后客气的冲夏云锦点了点头,态度不算热情。夏云锦早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 武秀儿此次也进了宫,她是郡主的身份,自小出入宫廷是常事。比起别人要轻松自在多了。她瞄了夏云锦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眼,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身。她的身孕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腹部隆起的十分明显。 武秀儿难得的在夏云锦面前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心情很是不错,随口问道:“你的身孕也有三个多月了吧!” 夏云锦淡淡的嗯了一声。 武秀儿完全无视她的冷淡,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的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怀孕,也算是有缘分。我特地找人替我算过了,我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你呢,去算过没有?” 这年头,没有b超却有很多自称灵验的算命大师。替孕妇推算孩子的性别,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夏云锦暗暗觉得好笑,随口应道:“没去算过。男孩女孩我都一样喜欢。” “话可不是这么说。”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武秀儿也不能免俗:“第一胎最好还是生个儿子的好。要是生了女儿,婆婆难免会不高兴,就算是丈夫也会失望的。萧六哥肯定也很想要个儿子。” 夏云锦不想和她争辩这种无聊的话题,笑了笑便将目光移了开去。她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武秀儿总该识趣的走人了吧! 可惜,武秀儿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又说道:“明年我生了儿子你生了女儿,不如定下娃娃亲吧!你长的还算有几分姿色,萧六哥也是英俊少年,你们两个的女儿一定会是个美人。长大以后嫁给我做儿媳好了。”没能嫁给萧晋,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过,想到以后萧晋和夏云锦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伺候自己,心情瞬间就好了。 夏云锦:“......” 自说自话,简直没把人放在眼底! 夏云锦忍无可忍的白了她一眼,低声说道:“第一,不管我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爱若珍宝。第二,就算我生了女儿,我也不会早早的为她定什么娃娃亲。第三,我的女儿绝不会嫁给你做儿媳。” 说完,看也不看武秀儿一眼,凑到傅氏身边站好。 武秀儿面色变幻不定,恨恨的瞪了夏云锦一眼。不过,自家的婆婆正和傅氏站在一起说话,她还真没胆子凑过去和夏云锦说什么。 ...... 等了一会儿,便有太监进了偏殿,笑着一一传召女眷们去觐见江贵妃。 一般来说,这种觐见不是按着年龄来排顺序,而是要按着女眷们的品级来的。所以,傅氏排在了第三个。之前进去的是两位国公夫人。 傅氏微微一笑,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下,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萧如月和夏云锦自然立刻跟了上去。 直到这一刻,夏云锦才感受到了什么叫贵妇风范。平日里她总觉得傅氏太爱摆架子,那种刻意的矜持优雅,她至今也没能适应。不过,到了这种场合里,傅氏强大的气场完全显了出来。 进了正殿之后,夏云锦照着傅氏之前的吩咐,目光维持在往下三十度角的位置。这个角度自然看不清那位江贵妃的脸,只能看到一身华丽至极的宫装。 傅氏恭敬的跪下行礼,口中说着一连串流利的贺词。 婆婆都跪了,夏云锦自然不能免俗,麻溜的跪下磕头吧! 康王和萧晋之间的恩怨,江贵妃和傅氏心里都很清楚。一个暗恨萧晋设计坑了自己的儿子,害的康王与太子之位无缘。一个暗恨康王心狠手辣,自己的宝贝儿子差点被刺杀身亡。彼此心里都恨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可面上却都表现的十分得体。 傅氏贺寿特别真挚热情,江贵妃也表现的特别和颜悦色,亲自扶了傅氏起身。只有当事人知道,在搀扶傅氏的时候,江贵妃的手劲不小心大了那么一点点。 傅氏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泰然自若。 夏云锦趁着起身的时候,迅速的打量江贵妃一眼。 能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宠爱不衰,这位江贵妃当然是个美人。不过,到底年龄大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有了几分老态。脸上的脂粉涂抹的再厚实,也遮盖不住岁月的痕迹。 也不知道江贵妃笑的时候,会不会担心脂粉掉下来...... 第二百九十章 进宫(二) 江贵妃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只短短一眼,便将夏云锦的容貌尽收眼中。 果然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比起丽妃竟也毫不逊色...... 就在此刻,宫女脆声的来禀报:“启禀贵妃娘娘,丽妃娘娘来为您庆贺生辰,正在殿外等候。” 江贵妃眸光一闪,淡淡的说道:“请丽妃娘娘进来吧!” 偌大的后宫,有品级有地位的嫔妃至少也有几十个。能让江贵妃如临大敌的却只有丽妃。 丽妃全名李清雅,前朝李氏嫡系血脉,原本和李氏族人一样,都住在那个长期被看守着的小村子里。入宫的经历十分神秘,就连江贵妃也查不出来。江贵妃只知道,自从丽妃入宫之后,皇上的心里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 丽妃行事十分低调,平日里就在凌波殿里待着,从不和别的妃嫔打交道。就连她这个贵妃娘娘也不例外。每天例行的请安,皇上也亲自张口免去了。这样的荣宠,后宫中只有丽妃一人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丽妃的身份太过特殊,只怕这后宫早已成了丽妃的天下。 后位一直空悬,江贵妃也曾做过被册立为皇后母仪天下的美梦。可这样的美梦,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了一个幻影。这一切,都是因为丽妃!如果没有丽妃,皇上大概早就立自己为后了...... 一想到这些,江贵妃原本高昂愉快的心情便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夏云锦听到丽妃的名字之后,好奇心顿时膨胀起来,忍不住抬眸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蓝宫装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唇角含笑。 这个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岁,正值一个女子容貌最盛的时候。柳眉弯弯,明眸似水,挺鼻红唇,虽然穿戴的并不出挑。却依然美丽动人。此时虽然噙着淡淡的笑意,可神色间却总有些倦色和清愁。江贵妃和丽妃一比,简直就是居委会的中年大妈! 这个女子,就是李歆的姐姐李清雅。也是皇上宠爱数年的丽妃娘娘! 丽妃当然是个极美的女子,可她的美丽不沾半点俗气,那份温婉绰约的气质,更是令人心折。这样的女子,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而不是被幽禁在沉重压抑的皇宫里。 此时,夏云锦忽然能稍稍体会到李歆阴暗偏激从何而来了。 身上流淌着前朝皇室的血脉,原本应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对姐弟,却因为改朝换代成了被软禁的阶下囚。若是能一直在那个小村子里生活下去也就罢了,偏偏又阴错阳差的进了宫。一个不甘不愿的成了皇上的宠妃。一个被禁锢在宫中失去了自由。时间久了,心里不阴暗才是怪事。 不过,想到前世夏云锦的悲惨遭遇,她心里浮起的那一丝同情很快又消退。 李歆有再多的不得已再多的苦衷,也不该如此利用一个深爱他的女子。阴谋争夺天下没什么错。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也是在所难免。可是对自己的情人如此狠心无情,却让人无法接受。更何况,这一世李歆还打着同样的念头接近自己...... 她不是圣母,绝不可能原谅李歆,更不会再有半点心软。 夏云锦按捺住波动不稳的思绪,迅速的垂下了眼睑。 傅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丽妃娘娘,飞速的打量了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能在后宫中长宠不衰,果然是个绝色美人。 萧如月也在悄悄的打量着这位丽妃娘娘。相似的眉眼,很容易让她想起了另一张面孔,心里一阵黯然。 江贵妃扯了扯唇角,态度不算热情,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讥讽:“本宫区区生辰而已。竟然惊动了丽妃大驾,真是稀奇。” 平日里从不请安,从不和嫔妃们来往。就连皇上召幸,也常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推脱。皇上也不生气,还亲自去凌波殿探望。整个后宫里。这样的做派绝对是独一份。别的妃嫔倒是也想学,可惜一来没胆量,二来皇上也不给这个颜面。时间久了,谁也不会自讨这个没趣。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也没人会请丽妃。 江贵妃的生辰也不例外。谁能想到,丽妃竟会不请自来? 丽妃微微一笑:“贵妃娘娘生辰,我自然要来恭贺一声。”身后的宫女又奉上了贺礼,是一整匣子各色宝石,都是品质上乘的宝石,每一块都至少鸽蛋大小。 江贵妃随意的瞄了贺礼一眼,脸上没什么喜色,笑容反而淡了下来。 前些日子,宫里来了新贡品。皇上慷慨的将宝石分赏给所有的妃嫔。这一匣子宝石,很显然就是皇上赏给丽妃的。因为,江贵妃的寝宫里也有同样的一匣子。而且,论品相根本就比不上丽妃送来的这一匣子。 江贵妃的心里要是舒坦才是怪事! 丽妃却没留意江贵妃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她今天特地来,是另有目的。给江贵妃贺寿只是顺便而已。 傅氏领着夏云锦萧如月上前,一起给丽妃请安:“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的声音十分温雅悦耳:“都免礼吧!”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夏云锦的身上。 二弟一直惦记在心里的,就是这个女子吗? 夏云锦敏感的察觉到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心里有些疑惑不解。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正好迎上了丽妃探索的目光。 夏云锦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丽妃的来意。她居然是特地来见自己的! ...... 四目对视片刻,很快便各自移开了。 丽妃特地来一趟,就只是看了夏云锦一眼。然后便若无其事的告退。在场的人,压根没人知道丽妃的来意。 江贵妃看着丽妃十分碍眼,巴不得她早点离开,甚至没挽留几句。 夏云锦随着傅氏从正殿内退了出来,又回了偏殿。 太子妃也听说了丽妃特地前来给江贵妃贺寿的事情,也有几分惊讶:“丽妃一向深居简出,极少出来走动。今天怎么也来给贵妃娘娘贺寿了?” 连熟悉宫里情形的太子妃都猜不出这其中的奥妙了,傅氏当然更猜不中是怎么回事,随口说道:“或许是特地做给皇上看的吧!” 太子妃笑而不语。 在普通人看来,妃嫔做出什么举动讨好皇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只有熟悉后宫的人才知道,这位丽妃娘娘是何等的特别。自从入宫以来,几乎从未主动的求见过皇上。别人求而不得的荣宠,丽妃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奇怪的是,皇上居然也不恼怒。丽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因为丽妃的身份太过敏感,皇上大概早就封她为皇后了。这一点,江贵妃心里也清楚的很。 这些事情,太子妃绝不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和傅氏提起,所以很快就将话题扯了开去。 夏云锦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从头至尾都没插过嘴。她的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丽妃带着探索意味的目光在心头不断的盘旋。 她为什么特地来看自己一眼?是因为李歆的缘故吗? 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和丽妃互不相识,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李歆了。丽妃特地跑来看自己,不是为了李歆,还能是为了什么? 再往深一层想,李歆为什么会在丽妃的面前提起自己?该不是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吧!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和冷漠。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 丽妃回了凌波殿之后,便去了书房。 李歆正陪着十皇子读书,听到丽妃的脚步声,立刻起身走了出来。 丽妃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刚才去给江贵妃庆贺生辰了,还送了贺礼。” 李歆一愣。丽妃平日里极少走出凌波殿,更厌恶和宫里的妃嫔们打交道。今天怎么会特地去给江贵妃贺寿? “今天真的很巧,我去的时候,安国侯夫人也在。”丽妃又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安国侯夫人? 李歆心念电转,很快就会意过来:“夏云锦也随着她的婆婆一起入宫了吗?” 丽妃淡淡的应道:“嗯,我刚才去,正好见到她了。” 李歆默然片刻,苦笑了起来:“大姐,你又何必亲自去见她。”哪来这么多的凑巧,分明是丽妃特意去看她一眼吧! 丽妃见他这般反应,颇有几分心疼,声音也软了下来:“我就是想看看,能让你一直惦记着的女子,到底是何等模样。”顿了顿又道:“她确实生的很美,不过,这世上美人多的是。总能找到和她差不多的。你就别一直惦记着她了。” 李歆自嘲的笑了笑:“大姐说的是,这世上美人确实很多。” 可是,夏云锦却只有一个! 让他一直惦记着无法忘怀的,不仅是她的美丽,还有坚强乐观幽默,面对困难挫折时的勇气,壮士断腕时的冷漠决然。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了独一无二的夏云锦! 有些痛楚,当时或许并不剧烈,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刻。提醒着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相见(一) 宫宴摆在了正殿里,江贵妃独坐一席,两侧坐着宫里的妃嫔们。一个个精心装扮美丽动人,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一众诰命夫人按着品级两两一席,傅氏正巧和平西侯夫人一席。夏云锦和萧如月则被排在了靠殿门口附近的席位上。 菜肴精致美味不必细说了,还有音乐歌舞助兴。丝竹声中,一列穿着舞衣的美丽女子轻盈的入场起舞。舞姿优美,赏心悦目极了。 可惜夏云锦和萧如月坐的位置太靠近殿门口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基本看到的都是背影。 不过,就连一向骄傲的萧如月,对这样的安排也生不出半点不快来。这满殿里坐着的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至少也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还有不少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祖母级别人物。就是冲着尊老这一点,也该把欣赏歌舞的好位置安排给她们。 萧如月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慢悠悠的吃着美味佳肴。眼角余光瞄到夏云锦面前的菜肴几乎一口都没动过,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一口都没吃?” 刚说完便后悔了。夏云锦爱饿肚子是她的事,自己多这个嘴做什么。 萧如月的那点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夏云锦哑然失笑,温和的应道:“我孕吐的厉害,不敢吃,万一在宫里孕吐可就太难看了。”她虽然表现的很别扭,可至少是在关心自己。 “多少总要吃一点。”萧如月又别别扭扭的加了几句:“我这可不是关心你,我关心的是我未来的小侄儿。你不吃,他不是也要跟着挨饿了么?” 夏云锦原本打定注意一口都不吃,被萧如月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道理,便试着吃了几口清淡可口的素菜。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因为宫里的御厨手艺好,菜肴入口竟出奇的美味。咽下去之后也没了往日作呕的反应。 反正吃都吃了。夏云锦索性又吃了小半碗的米饭,喝了一些汤。 傅氏一开始还时不时的看过来一眼,见两人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坐着也放下心来。宫宴过半,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便在歌舞声中低声说笑起来。 一个容貌清秀的宫女不知何时走到了萧如月的身边,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到萧如月的手里。 萧如月一怔,然后悄悄的打开纸条看了一眼,面色陡然变了,眼中闪过惊喜迟疑犹豫的复杂神色。 宫女塞纸条给萧如月的动作十分迅速利落,夏云锦竟没察觉。可萧如月看纸条的动作就没那么隐蔽了。之后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夏云锦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萧如月在宫里哪来的熟人?是谁送来的纸条? 夏云锦压低了声音问道:“是谁送来的纸条?” 萧如月在夏云锦张口的刹那,已经迅速的将纸条收进了袖中,面无表情的应道:“这事和你无关,你就别管了。”顿了顿又道:“我出去片刻就回来。若是母亲问起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方便去了。” 说完,便待悄悄起身离开。 夏云锦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下意识的拉住了萧如月的手:“是他让人送了信给你,让你出去见他。是不是?” 虽然没有说出姓名,可两人都很清楚这个“他”是谁。仅凭着一张纸条,就能让萧如月有这么强烈的反应,除了李歆也没别人了。 萧如月抿着嘴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夏云锦蹙眉,本不想多嘴,可有些话却是不能不说:“他忽然让人送信来给你。这事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你如今是定了亲的人了,还是别私下和他相见的好。” 萧如月却犯起了倔劲,忿忿的瞪了夏云锦一眼,低声道:“不用你管!”用力的抽回了手,便走出了殿门。 夏云锦一急,想也没想的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殿内的歌舞正值最精彩的时候。众人看的聚精会神,竟没人留意到殿门口发生的一幕。 ...... 萧如月走的很快,夏云锦几乎是小跑才追上了她:“你就不怕他设了什么陷阱等着你吗?” 萧如月天生就是个拧脾气,夏云锦越是拦着,她反而越是坚持要去见李歆:“我才不信李二哥会设什么陷阱。我就是要去见她。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 一脸青春期叛逆少女的表情,实在是欠揍! 夏云锦心里的火苗嗖嗖的窜了上来,隐忍着怒气低声说道:“你已经定亲了,再去见他又是何必,徒惹自己难过罢了。” 这句犀利的话直直的戳中了萧如月的痛处。萧如月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水光,倔强又任性的应道:“这个不用你管,总之,我非见他不可。” 苦苦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夏云锦怎么会懂?她从见李歆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他了。这几年来,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就算和另一个男子定了亲,她也没能忘了他。李歆忽然让人送信来要和她相见,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无法拒绝。 夏云锦定定的看了萧如月一眼,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让步了:“好吧,你实在要去见他,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见他。我要和你一起去。” “什么?”萧如月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你和我一起去做什么?李二哥要见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不行,我才不要你跟着我一起去。” 夏云锦同样坚持:“你若是不让我跟着,我立刻就去告诉婆婆。” 这一招太狠了! 萧如月俏脸一白,狠狠的瞪了夏云锦一眼。夏云锦表现的十分淡然镇定。 两人对峙片刻,终于还是萧如月败下阵来:“好吧,你实在要跟着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今天我和他见面的事情,你不准告诉任何人!” 夏云锦只得应了下来。 ...... 那张纸条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我在桂树林里等你。 之前传信的那个宫女在前面遥遥的带路,萧如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迅速的跟了上去。夏云锦没有跟的太紧,刻意保持了五六米的距离。 江贵妃喜欢桂花,所以在寝宫后种了一片桂树林。此时正是九月,正是桂树开花的季节。空气中四处弥散着浓烈的桂花香气。越是靠近桂树林,香气就越是浓郁。 那个宫女,在走到桂树林边之后,便停住了脚步。 萧如月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深呼吸口气,然后踏上小径,进了桂树林。 夏云锦没有跟进去的打算,在小径外停了下来。如果不去想萧如月和李歆见面的糟心事,其实现在还是挺惬意的。天气清爽宜人,浓郁的桂花香气令人身心愉悦,胃里出奇的平静,丝毫没有闹腾的意思。 夏云锦伸手折了一个桂花枝,编手环做消遣。 ...... 小径弯弯曲曲,绕过一个弯,李歆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身浅蓝色的锦袍的俊美青年悠闲的站在树下,目光清亮,唇角含笑。这一幕,美好的宛如梦中的情景。 这一刻,萧如月几乎沉醉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所有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这一刻,就算是他张口让她跟着他到天涯海角,她也毫不犹豫的点头。 萧如月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轻轻的喊了一声:“李二哥!”她有满腔的柔情要倾诉,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说...... 李歆微微一笑:“萧娘子,多日不见了。” 这一声温和却疏离的萧娘子,像一盆冷水生生的浇了下来。萧如月满腔的热情陡然凝结住了,笑容也在唇角凝住了。 李歆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对不起,我让人传信给你,其实是想借着机会见夏云锦一面。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放心你独自来见我。一定随着你一起来了吧!” 萧如月:“......” 原来,李歆根本不是想见她! 他真正想见的人是夏云锦! 羞辱,难堪,失落,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萧如月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李二哥,你就一点都不想见我么?你知道我已经定亲了吗?等婚期一定,我就会嫁人了。我对你的心意......” “你定亲的事,我早就听说了。”李歆的目光依然温和平静,没有不舍,没有后悔:“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赵梓书斯文有礼,是个谦谦君子。能嫁给这样的夫婿,你日后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萧如月怔怔的看着李歆,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这几年来的恋慕,果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李歆的眼里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无法自拔。这一刻,梦境支离破碎,她也终于醒了...... 就算是心肠再冷硬的男子,见到一个爱慕自己的美丽少女在自己面前落泪,心里也会生出几分不忍。 李歆不自觉的轻叹口气,语气也软了一些:“你别哭了好吗?要是夏云锦见了,肯定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相见(二) 夏云锦用桂树枝编好了一个手环之后,随手套在了手腕上。金灿灿的桂花碧绿的树叶映衬着白生生的手腕,说不出的好看。 正在悠闲自得的自我欣赏时,萧如月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夏云锦一怔,抬眼看了过去。这一看,心里更是一惊。萧如月的眼睛红通通的,分明是刚哭过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 萧如月咬咬牙说道:“李二哥在里面等你,你进去见他吧!”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的夏云锦一头雾水:“他特地让人送信给你,就是为了和你见面说话。现在怎么又变成要见我了?” 萧如月的眼眶隐隐泛红,却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他真正想见的人本来就是你,只是不便送信给你,所以才故意拿我做幌子而已。你听到这些总该满意了吧!还不快点进去,免得他等的急了?” 夏云锦哑然,用了一两秒钟才把萧如月的话消化完毕,顿时觉得荒谬又可笑。 这个李歆也太想当然了吧!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定会去见她?还用这种伤害萧如月的法子,实在太过分了! 萧如月见她动也没动,忍不住讥讽道:“你放心的去见他吧!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会让母亲和六哥知道此事的。” 夏云锦没有动怒,声音异常的平静:“我没打算去见他。” 萧如月一愣,下意识的追问道:“为什么?” 夏云锦淡淡的应道:“没有为什么,我和他本来就不熟,没什么话可说的。再说了,我现在已经嫁人了,和别的男子私下见面于礼不和。” 萧如月怔怔的看着夏云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夏云锦冲萧如月笑了笑:“好了,现在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回去吧!免得婆婆担心我们两个。”说着。毫不留恋的转身要走。 “等等!”萧如月反而不淡定了,一把扯住夏云锦的衣袖:“李二哥费了这么多心思只想见你一面,你真的打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么?” “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和我无关。”夏云锦干脆利落的应道:“我不会去见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只顾着自己想见我。就私下让人传信给你,却没想过这样的举动会让你有多痛苦多难过。这种自私到极点的人,我凭什么要去见他。”夏云锦的声音终于不复平稳,眼中闪过怒意。 李歆明明知道萧如月一直恋慕他,却毫无顾忌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来。这种自私自利肆意利用别人的恶习,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了吧! 她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厌恶他! 萧如月没想到夏云锦的愤怒竟会是为了自己,一时之间楞在当场,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因为李歆的缘故,她对夏云锦一直有成见。即使是夏云锦嫁过来成了她的大嫂。这份成见也依然顽固的留在心里。可此刻,心里竟涌动着一股陌生异样的暖流...... 夏云锦凝视着萧如月,声音柔和了起来:“如月,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的缘故,你一直都讨厌我。我也不瞒你。我之前确实和他有过来往,他大概对我有过一些好感。可是,他心机太深,性情阴狠,根本就不是什么良配。你如今定了亲事,就彻底把他忘了吧!为这种人痛苦,真的不值得。” 往日听了只觉得刺耳的话。此时却出乎意料的听进了耳中。 萧如月第一次没有反驳夏云锦的话,反而沉默了下来。 夏云锦见她终于肯听进自己的话了,悄然松了口气,主动拉起萧如月的手:“我们走吧!”李歆一个人爱在桂树林里待着,就随他去好了。 萧如月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就待离去,身后忽的响起了一个声音:“夏云锦。你连见都不肯见我了吗?” 李歆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径边,也不知夏云锦和萧如月之前说的话被他听见了多少。此时的李歆,已不复往日的冷静自若,目光复杂的落在夏云锦的背影上。 夏云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李歆:“我们两个不是很熟吧!我想不出有见面的必要,更想不出你还有什么话可对我说的。” 李歆被噎了一下,却并未恼怒,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半年多没见了,她出落的更美丽,神色间多了初为人妇的风韵,如同渐渐盛开的鲜花,散发着动人的神韵和风姿。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异样的冷漠,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李歆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扯了一下,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陌生又奇异的痛楚,这半年来一直在折磨着他。 他一直不愿去深想其中的原因,可在此刻,看着她冷漠的娇颜,他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明明是他更早遇到她,明明是他更先动了心,可他却因为晦暗的私心,彻底的失去了她,失去了一份原本应该美好的爱情。 现在会意过来已经迟了。她已经是萧晋的妻子了。而且,她还怀了萧晋的孩子...... 李歆复杂难言的目光迅速的掠过夏云锦宽松衣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后张口问道:“萧晋对你还好吧!” 夏云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尊敬我爱护我。如果你就是为了问这些,我已经回答你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该走了。” 李歆苦笑一声,声音里透露出几分黯然和软弱:“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见你一面问问你的近况而已。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云锦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你想见我,总能想出别的法子。何必要拉上如月?随手利用别人,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吧!” 李歆哑然,歉然的看了萧如月一眼。 自从李歆出现之后,萧如月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此时忽的张口道:“大嫂,你别再生气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如果没有今天的见面,她的心里大概永远都忘不了李歆。有时候,当头一棒的痛苦也未必是坏事。她清楚的知道,从今天过后,她会真正的放下这份执恋。 夏云锦关切的看了过来,见萧如月神色镇定才稍稍放下心来。现在没时间追问,待会儿再问好了。此时最重要的是“解决”李歆这个麻烦。 “如月心怀宽广,不和你计较,今日的事情就此算了。”夏云锦神色冷然的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快说,我和如月还得快些赶回去。” 李歆默然片刻,才叹道:“对不起,今天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若是有对不起萧娘子的地方,还请萧娘子见谅。” 萧如月听到自己很平静的答道:“没关系,我没生你的气。” 李歆又看向夏云锦:“你今后多保重。” 夏云锦也很平静的应道:“我当然会好好保重,不用你费心。” 李歆再也无话可说了。眼睁睁的看着夏云锦和萧如月一起转身离去。身体里似乎有些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远去。 ...... 回去的路上,萧如月一直沉默着,直到走到了殿外的走廊里,才低声说了句:“大嫂,刚才谢谢你了。” 这一声“谢谢”,对萧如月来说太罕见了。 夏云锦心里漾开一丝暖意。叛逆任性的小姑总算是真正的长大成熟了。就冲着这一点,刚才去见李歆也值得了。 “我们两个出来这么久,只怕婆婆早就察觉了。待会儿若是婆婆问起来,就说我吃了东西胃不舒服,所以出去走动了一会儿。”夏云锦细心的叮嘱道。 萧如月乖乖的应下了。 两人悄悄从殿门的角落里溜回到位置上,幸好此时歌舞还没停,两人的动静并未惹来太多的注意。只有傅氏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待宫宴结束之后,众人一一向江贵妃辞别,上了马车之后,傅氏几乎立刻就问起了之前的事情:“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 夏云锦立刻抢着应道:“我吃了些东西,胃里觉得不舒服,所以就想出去走动片刻。如月不放心,便陪着我一起出去了。” 傅氏半信半疑的看了萧如月一眼:“真的是这样吗?” 萧如月面不改色的点头:“是,大嫂觉得不舒服,央我陪她一起出去,我怕她一个人出去会遇到什么事,所以只好跟着一起出去了。” 这两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要好了? 傅氏的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又问道:“如月,你的眼睛怎么有些红红的?”看起来倒像是哭过的样子。 萧如月早就想好了说辞,立刻应道:“出去的时候被风吹的迷了眼,眼睛有些痛,揉了几下就红了。” 傅氏将心里那点怪异的感觉按捺下去,数落了萧如月几句。 萧如月难得老实乖巧的任由傅氏数落,趁着傅氏没留意的时候,和夏云锦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第二百九十三章 胃口 当天晚上,萧晋回来之后,夏云锦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晋。 萧晋瞪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李歆,真是死心不息!你已经是我媳妇了,他竟然还想私下见你。” 真是气死他了! 夏云锦早料到他会不高兴,忙笑着安抚道:“好了,你别生气嘛!我又没理他。” 萧晋还是绷着俊脸:“他倒是狡猾,知道你不肯见他,就让人传信给如月。”夏云锦放心不下,肯定得跟着萧如月一起去。这么一来,可不就成功见到夏云锦了吗? 想到萧如月,夏云锦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月今天真的挺可怜的。不过,这么一来也好。我看,她现在终于是对李歆彻底死心了。以后把他忘了,安安心心的嫁人过日子。” 萧晋随意的嗯了一声,显然还是没有释怀。 夏云锦笑着扯开话题:“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今天在宫里吃了些东西,后来闻了些桂花的香气,之后一直都好好的,没有吐过呢!” “真的吗?”萧晋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过来,一脸的欢喜:“你今天一直都没吐过吗?” 夏云锦笑着点了点头。往日一天要吐几回,今天一整天了都没吐过,精神也出奇的好。看来,难熬的孕吐就要过去了。 萧晋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能吃得下东西了!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告诉我,我明天就去买。” 看着萧晋神采飞扬的俊脸,夏云锦抿着嘴唇笑了,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娇嗔:“你明天还要去军营呢,哪有时间去买好吃的带给我?” 萧晋立刻笑道:“什么事都比不上伺候媳妇重要。没时间也能挤出时间来。” 夏云锦被甜言蜜语哄的美滋滋的,唇角扬了起来。 萧晋看着她甜蜜可爱的笑容,心里顿时痒了起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现在怀孕已经满三个月了,应该可以了吧......” 夏云锦微微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你整日里就惦记这些么?” 萧晋只觉得冤枉极了。委屈的为自己辩解:“我们才新婚,你就怀了身孕。之后这两个多月我可是一直都很老实,没敢碰你。” 正是新婚情热的时候,夏云锦就有了身孕。萧晋被逼着吃素两个多月。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种看的着吃不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夏云锦咬着嘴唇,看着萧晋一脸渴盼的样子,顿时心软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只要小心一些,在一起应该没问题吧...... 顾忌着肚中的孩子,萧晋自然不敢放任自己尽兴。动作小心翼翼温柔的不得了。充分的照顾到她的点滴感受。时不时的殷勤问道:“这样行吗?会不会很累?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说......” 夏云锦绯红着脸颊吻住了他的嘴。这么啰啰嗦嗦的,真是太影响情绪了。 ...... 从这一天过后,夏云锦的孕吐反应果然完全停了。身体倍好,吃嘛嘛香。瘦了的脸颊迅速的恢复了圆润。肚子也渐渐隆了起来。 傅氏看在眼里,也觉得十分高兴,每天亲自叮嘱厨子做好一日六餐送到听风阁。 对,你没看错,就是一日六餐! 除了三餐之外。上下午各有一顿点心,外加晚上的宵夜,加起来可不就是一天六顿嘛!孕吐反应过去之后,夏云锦的胃口出奇的好,每顿都吃的很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发胖简直是必然的事情。 以前的衣服当然通通都不能穿了,现在穿的是宽松的孕妇衣裙。看着镜子中日益丰腴的脸颊。夏云锦终于开始发愁了。 照这样下去,到临生的时候,自己该不会长成一个球吧!!! 荷花在一旁听到夏云锦的自言自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娘子又说笑了,女子怀孕时能吃是好事,长的胖一些也是难免的。只要肚中的孩子长的白白胖胖的就好。” 夏云锦却依旧对着镜子长吁短叹:“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这几个月也胖的太多了。”现在孕期也有六个月了,肚子挺的老高。胳膊和腿都是圆滚滚的,还有看不到下巴的脸,真是让人连照镜子的勇气都快没了。 桃花等人立刻轮番上来安慰敏感又脆弱的孕妇。 这一幕,最近几乎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会来上一遍。 萧晋今日正好轮到休沐。练完了拳之后,精神抖索的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丫鬟们在安慰开导夏云锦,立刻说道:“胖一点有什么不好,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模样比以前好看。” “睁眼说瞎话,”夏云锦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亏你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晋见夏云锦心情低落,立刻正色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绝没有半个字虚假。锦儿,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眼里是最美的。” 她确实比以前胖了,肚子也挺的高高的,原本美丽精致的脸颊变的圆润了。可脸上却多了以前没有的柔和光芒,那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安详和美丽。 这样的夏云锦,真的很美。 萧晋的语气真挚神色正经,绝没有半点忽悠人的样子。夏云锦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如果我以后一直这么胖,再也瘦不回来了怎么办?” 萧晋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夏云锦这才有了笑意。 萧晋趁机吩咐丫鬟们端早点上来,熬的浓稠的粳米粥,柔软可口的面点,各色精致小菜,让人看着便有食欲。 夏云锦胃口极好,吃了两碗米粥三块面点。萧晋在一旁看的眉开眼笑,不停的劝夏云锦多吃一些。 吃完了早饭没多久,傅氏便来了,萧如月也随着傅氏一起过来了。 看着白白嫩嫩气色红润的儿媳,再看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皮,傅氏的心情别提多美好了,和颜悦色的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询问:“今天的胃口还好吧!早饭吃了多少?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夏云锦一边作答,一边在心中哀叹。傅氏明显就是要把自己当成猪来养的节奏啊! 站在一旁的萧如月似是看出了夏云锦的心思,不厚道的抿唇笑了起来。 自从两个多月前从宫里回来之后,姑嫂之间的关系就大为缓和。两人原本也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萧如月把对李歆的情愫彻底放下之后,更没有了对立的理由。在彼此都有心的情况下,相处的一日比一日融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萧晋看着婆媳和睦姑嫂相得的一幕,心里就像喝了蜜似的美滋滋的。对比起夏云锦刚嫁进门时的情景,现在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嘛! 当然了,这其中有大半的功劳都要归他。如果不是他“辛勤耕耘”,夏云锦也不会这么快就怀上身孕,傅氏的态度也不会改变的这么快了。 ...... 小茉莉兴冲冲的跑着来禀报:“启禀世子爷世子妃,杜郎中来了......” 话还没说完,萧晋已经不假思索的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杜郎中每隔三日就会到侯府来一趟,有这么一位医术高超的郎中为夏云锦定期看诊,萧晋傅氏都放心的很。 杜郎中也确实把夏云锦的身子照料的极好。这几个月来,光是安胎的药方就已经换了四五次。夏云锦除了一开始的孕吐之外,其余的时候身子一直都很好。 和杜郎中同来的,还有萧氏和周蓉。 萧晋亲热的喊道:“岳母,大嫂,锦儿昨天还念叨你们。没想到你们今天就来看她了。” 萧氏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闻言笑道:“我前几天就想来了。只是府里的琐事太多,一时走不开。今天正好无事,所以才和杜郎中一起过来了。” 萧晋一边笑着应了几句,一边在心中暗暗奇怪。杜郎中说是半个夏家人也不为过,杜郎中来给夏云锦看诊,岳母随着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特地解释? 杜郎中正专注的为夏云锦诊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萧氏的这番话。总之,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夏云锦将杜郎中神色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偷偷乐了。 日久生情这句话用在萧氏和杜郎中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两人彼此有意,却迟迟没勇气挑破这一层,偏要学十几岁的少年男女忸怩暧昧。有时候夏云锦真想戳破这一层,转念一想,感情这种事情,水到渠成才是最好的。既然他们两个都钟情于这样的相处方式,就随他们好了。 杜郎中收回了手,淡淡的笑道:“娘子的脉相平稳有力,肚中的胎儿十分健康。之前的养胎方子已经不适合现在服用了,今天我再开一个新的药方。” 荷花忙将准备好的笔墨纸张拿了过来。 杜郎中一边低头写药方,一边随口说道:“对了,娘子近来的饭量是不是以前更大了?这才几天没见,好像又胖了一些。”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民乱 夏云锦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哀怨又委屈的看了萧晋一眼。 他早上还哄自己说孕妇怎么样都美,根本是骗人的。连杜郎中都看不下去她此时的样子了! 萧晋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杜郎中压根就没听懂萧晋咳嗽中的暗示,秉持着郎中的职业道德,继续说道:“胃口好虽是好事,可孕妇太胖了却不太好。娘子还是克制些饮食的好。” 夏云锦的眼神更哀怨了,盈盈的大眼里满是指控。骗子!大骗子! 萧晋不敢再咳嗽了,忙哄道:“锦儿,其实你真的一点都不胖......” “好像确实胖了不少。”周蓉在一旁插嘴:“三妹,你最近肯定没怎么照镜子吧!原来是尖尖的瓜子脸,现在都快成圆圆的饼子脸了。” 周蓉难得的幽默,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唯一笑不出来的,大概只有孕妇本人了。 萧氏见夏云锦心情低落,忙笑着安抚道:“你如今怀着六个月身孕,一个人得吃两个人的饭,胖一些也是难免的。等生了孩子就会好了。当年我怀你的时候,比你现在可要胖多了,等你出生之后,还不是几个月就恢复过来了。” 果然还是做母亲的最了解女儿,萧氏这番话,顿时让夏云锦的心情阴转晴:“娘,你怀孕的时候真的比我现在还胖吗?” 萧氏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杜郎中却不怎么赞同的说道:“孕妇太胖可不是好事。行走不便就不用说了,胎儿的个头若是太大了,生产的时候风险也会大的多。依我看,娘子还是要多小心注意的好。” 萧晋一听说生产会有风险,面色顿时凝重起来:“杜郎中,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杜郎中正色说道:“当然是真的了。孕妇胖了,一般来说胎儿的个头也会大一些。生产的时候肯定会多一些风险。” 这个道理浅显易懂,稍微一说,众人就都明白了。 夏云锦也没心思再哀怨了。暗暗责怪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此时的女子生产,可没有后世那么好的医疗条件,更没有剖腹产什么的。若是胎儿太大了,临盆的时候必然会有风险。 “杜郎中说的对。从今天起,我就克制饮食。”夏云锦立刻下了决心。 萧晋不假思索的点头附和:“对,确实要少吃一些。”刚才杜郎中的话把他吓到了,一想到夏云锦生产可能会面临风险,一阵无法抑制的心慌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杜郎中见众人都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我只说有这个可能性,又没说一定会如此,不必紧张。娘子日后克制些饮食,平日里多走动多锻炼就是了。” 萧晋还是不敢大意,认真的应下了。 傅氏知道杜郎中的叮嘱之后。也不敢大意,立刻果断的将一日六餐改回了一日三餐。顺便叮嘱厨子多做些清淡可口的食物,少做些荤食。 饭量减半之后,夏云锦又开始坚持每天在园子里散步,上下午各一个时辰。傅氏不放心。特地指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管事妈妈跟着,萧如月以“闲着无事不如随便走走”的理由,每天陪着夏云锦一起转悠。再加上荷花几个,规模堪称浩浩荡荡。 ...... 萧晋恨不得天天留在府里陪着娇妻,可惜事与愿违。 兵部的一纸命令送到了神机营,神机营全体将士休整三日,三天后大军开拔去郑州平乱。 “我不去!”萧晋看着军令。一张俊脸都快成黑炭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后三月锦儿就会临盆生产。我们这一去平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锦儿生产的时候我不在怎么办?” 武濬翻了个白眼:“女人生孩子,你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又不用你生!” 萧晋阴郁着俊脸说道:“我想陪着锦儿,我想亲眼看到孩子出生。这种当爹的心情,你当然不会懂。” 武濬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喂,又不是我下的命令,你有怨气别冲着我来行不行。你不愿意去平乱,你当我愿意去吗?”过个年都不得安生!谁乐意这个时候去什么郑州! 可是兵部已经下了军令,不去也不行。还是自认倒霉算了! 武濬正打算劝萧晋几句。萧晋却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了过来:“你说,如果我装病告假的话,兵部会不会批准?” 武濬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戳破了他的幻想:“你就别做春秋美梦了。你整天生龙活虎的训练新兵,昨天还下场揍翻了十几个。就你这样的还敢告病假,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那些言官御史一本上去,参你一个懈怠职守,看你到时候还拿什么脸去面圣。” 萧晋长长的叹了口气,彻底郁闷了。 “好了,别再拉着脸了。”武濬笑着拍了拍萧晋的肩膀:“我们神机营今年招募了近一万新兵,平日里虽然天天训练,可到底成效如何谁也不好说。不见血的兵算不上真正的兵,这一次,就是检验我们成果的时候了。” 训练新兵的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上阵杀敌。经历过血战淬炼的,才是一名合格的士兵。这个道理,萧晋当然比武濬理解的更深刻更透彻。 他刚才也就是发些牢骚而已,兵部有令,神机营全体将士前去平乱,他这个副指挥使怎么可能临阵躲开?再说了,武濬以智谋擅长,真正行兵布阵领兵杀敌的人却是他。他若是不去,单靠武濬一个人,肯定不行。 这趟郑州之行,非去不可! ...... 两人刚从军营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各自回府,太子便命人来请他们两个过府一叙。 萧晋和武濬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太子这么急着见他们,显然是有要事商量。 “六郎,阿濬,这次领兵平乱,是我特地和父皇申请的。”太子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萧晋一惊,反射性的拧起了眉头:“为什么?”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隐隐的不快。太子明知道他此时绝不愿离京,偏偏还要主动为他们请缨出征。他心里要是痛快才是怪事。 太子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略有些歉然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别生气,听我慢慢道来......” 这半年多来,康王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处处表现的谦恭老实,果然渐渐挽回了皇上的信任。宁王身为太子,行事有了诸多顾忌。尤其是在皇上面前,更要表现出储君的风度。因此,兄弟两个颇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意味。 可平静的表象下,却涌动着汹涌的暗流。 “......郑州今年大旱,朝廷下令开粮仓赈灾。却没想到郑州知府杨礼贪婪无度,竟然暗中违抗圣命。不仅没有开仓赈灾,反而暗中和粮商勾结,高价卖粮。百姓们卖地卖房卖儿卖女,可还是浮尸遍野,终于导致了民乱。”太子面色沉凝,语气沉重:“几百个平民百姓趁着半夜冲进了府衙,一把火将官衙烧的干干净净。杨礼的家眷都死了,杨礼本人却乘乱跑了,不知躲到了哪里。那些百姓在烧了官衙杀了人之后,又抢了粮仓,将本地的粮商也都杀的一干二净。在几个领头的百姓带领下,如今已经自封为义军。郑州附近同样受了旱灾的百姓,基本都聚拢到了郑州。乱民有几万之众!当地的几千驻军都是本地人,根本没办法对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动手,也一并叛乱了。” 萧晋和武濬虽然知道郑州民乱,却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一步,面色俱都凝重了起来。 “这个杨礼,实在是该死!”萧晋愤然张口:“简直就是在逼着百姓造反!” 武濬也是一脸的愤怒:“这种人居然还有脸躲起来,等我去了郑州,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抓出来斩首示众!” 太子苦笑一声:“阿濬,你别冲动。父皇已经下了命令,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平定民乱。这个杨礼也必须带回京城来。”顿了顿又道:“康王当时抢着要去郑州平乱,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所以费了不少口舌才把平乱的差事抢了过来。别人我都信不过,所以此事只能由你们两个出马。你们两个不仅要迅速的平定民乱,还要找到杨礼,把他押解到京城来。” 平乱这样的功劳,绝不能被康王抢走。 萧晋此时也没了怨言,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了。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皱起了眉头。 太子留意到他的面色不对劲,立刻追问道:“六郎,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萧晋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在想,此次民乱非百姓之罪。先用雷霆之势控制住局面,只要杀了几个领头作乱的加以威慑,再安抚民心,应该很快就能平定乱象。” 太子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商议了一番之后,萧晋和武濬才各自告辞回府。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分别 领军出征是大事,萧晋回府的第一时间便去了荣德堂。 正好夏云锦和萧如月也都在,萧晋当着母亲妻子妹妹的面,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三天后出发去郑州平民乱的事。 三人的脸色俱都微微一变。 傅氏第一个忍不住开口说道:“一定要去吗?”上次去山西就出了意外,这次又去郑州,想想都让人觉得提心吊胆的。 萧晋无奈的应道:“兵部已经发了军令,神机营休整三天就要出发。我身为神机营的副指挥使,必须得随军出征。” 既然是兵部发的军令,出征一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绝不可能更改。傅氏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傅氏哑然,半晌才叹道:“眼看着快过年了。看来,这个年你是赶不回来了。” 萧晋嗯了一声,然后歉然的看向夏云锦:“锦儿,你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了,我本该一直留在京城陪着你。可眼下接到了军令,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夏云锦临盆之前赶回来。 夏云锦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你安心的领兵去郑州,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傅氏也打起精神说道:“是啊,有我在,一定会将夏氏照顾的妥妥当当。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儿子了。” 萧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众人心情都不算好,也没什么说笑的心情,就连吃饭的时候气氛也十分沉闷。 吃了晚饭之后,傅氏特地叮嘱夏云锦一番:“我们安国侯府世袭功勋爵位,这都是男人们在战场上厮杀流血换来的。男人在外领兵打仗,女子要做的就是打理好家事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男人操心家里的事。你如今怀着身孕,更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哭哭啼啼的。免得六郎担心。” 傅氏说的慎重,夏云锦也应的郑重:“婆婆放心,这些道理儿媳懂的,不会给六郎添乱的。” 傅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侯爷四处领兵征战,后来又镇守边关多年,夫妻聚少离多。我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每次临盆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人。甚至连孩子的满月,侯爷也很少赶回来。这么多年,孩子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养大的。说这些给你听,不是在你面前炫耀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男人保家卫国,女子也丝毫不能逊色。” 夏云锦细细的品味这番话,对傅氏油然生出了几分敬意。 她一直都对古代的女子存了几分偏见和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总觉得她们整日里待在内宅里没什么见识,生活优渥,和米虫无异。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肤浅。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面劳碌辛苦,女子肩上负着的责任也是沉甸甸的。 ...... “锦儿。刚才母亲单独和你说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一直都不说话?”萧晋好奇的追问。 夏云锦回过神来,将傅氏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学给萧晋听了一遍,然后心情复杂的感叹:“萧晋,说句老实话,我一直都不喜欢你的母亲。我觉得她太过傲慢难缠,处处爱挑刺找茬。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其实她也过的很辛苦。” 安国侯长期在外征战,傅氏得一个人撑起侯府,还得教养四个儿女长大。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是啊,做一个侯爷夫人,外人看着风光,可其中的甘苦又有谁知道。”萧晋一脸唏嘘的说道:“母亲是个性子刚强的人。这些年父亲极少回府,府里的事情都是母亲一手操持。我们姐弟,也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萧晋凝视着夏云锦的眼眸,承诺道:“锦儿,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抛下妻子儿女常年在外征战。领着神机营,打仗是少不了的。不过,我一定会尽量的多留在京城。这一次去郑州平民乱,若是战事顺利的话,三四个月就能回来了。若是战事不顺,大概得半年之久。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等着我得胜归来!” 夏云锦眼眶有些湿润,认真的应道:“好,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和肚中的孩子,在京城等着你回来。” 萧晋伸出手臂,将她搂紧怀中。两颗心隔着彼此的胸膛贴的紧紧的,无需再多说什么,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过了许久,激昂的心情才缓缓平息下来。 夏云锦问道:“郑州的民乱到底是因何而起?” 萧晋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狠戾:“郑州大旱,知府杨礼不但没有遵旨开仓赈粮,反而暗中勾结粮商哄抬粮价,郑州饿死的平民百姓多达几千人,百姓是生生的被逼的造了反。” 夏云锦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心里一阵恻然。 萧晋越说越激动:“等我去了郑州,一定要揪出这个杨礼,把他带到京城来。” 夏云锦思忖片刻说道:“这个郑州知府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给他撑腰!” 电视剧上基本都是这么演的,但凡是胆大妄为的坏人,背后必然有一个大靠山。 萧晋先是一愣,旋即赞许的看了夏云锦一眼:“你猜的没错,这个杨礼,在京城确实有靠山。而且,那个人你也很熟悉。” 很熟悉?夏云锦心念电转,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康王吧!” “你猜的没错,正是康王。”萧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前世郑州民乱,是康王亲自领兵前去平乱,然后得胜回京,皇上因此龙心大悦,特地嘉奖了康王。杨礼也被押解到了京城,可在刑部大牢里只待了半个月,康王就向皇上求情开恩,免了杨礼的死罪,改为流放。所以,我敢断定,这个杨礼,十有*是康王的党羽。” 所以,康王才会积极要求去郑州平乱。因为康王心里有鬼,不愿让别人有接触杨礼的机会。 幸好太子将这个平乱的差事抢了过来。这一次,他不仅要平了民乱,还要找出杨礼,利用杨礼设局,将康王彻底的拉下马。 夏云锦听了这些,丝毫没觉得轻松,心里愈发觉得沉重。 郑州有几万乱民,就连驻军也一起跟着叛乱了,局势混乱不明。萧晋不仅要领兵平乱,还要搜寻杨礼的下落,还得警惕康王暗中的一举一动...... 萧晋一脸决然,显然已经决定冒这些风险了。而她,纵然是满心的担忧,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殷切的叮嘱一句:“万事要多小心。” 萧晋的神色陡然柔和下来,俯下头,在她的唇上温柔的辗转亲吻,然后抬起头,郑重的承诺:“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 三天后,萧晋和武濬领着神机营六万将士出发去了郑州。 夏云锦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自然不便去城外送行。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希望萧晋此行顺利,早日平安归来。 萧晋离开之后,夏云锦终于体会到了傅氏说过的话。男人在外领兵打仗,女子要坚强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思念当然有,可该过的日子得坚强的过下去,不能整日里伤春悲秋。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得保持情绪稳定心态乐观。消沉阴暗的情绪,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夏云锦的表现,也大大出了傅氏的意料之外。 自己怀着身孕即将临盆,丈夫却在外打仗不在身边,这样的经历傅氏当然有过。而且不止一回。也因此,她深知其中的苦楚。往往是白天强颜欢笑,夜里一个人独眠的时候,摸着肚子悄悄的流眼泪。 可夏云锦,却是真正的乐观坦然。每天笑脸迎人,笑容里绝没有半点勉强。每天好吃好睡不说,还坚持锻炼走动。肚子虽然越来越大,精气神反而越来越好了。 就连一向挑剔成性的傅氏,也不得不承认,萧晋的眼光确实不错。要做安国侯府的世子妃,可不是光有家世和一张漂亮的脸就行的。坚韧的性格更是必不可少。从这一点来说,夏云锦绝对是合格的。 年关将近,傅氏开始忙碌了起来。田庄铺子的账目需要盘点,要准备过年用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准备好送到各府上的年礼。百忙之中,傅氏还特地请了四个产婆进府,布置好了产房。 夏云锦见傅氏忙的脚不沾地,有心帮忙,却被傅氏一句话就挡了回来:“你好好的养胎,平安的生下孩子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事情一律不用你操心。” 夏云锦只得应了下来。 过了年之后,郑州的战报频频的送到了京城。萧晋的家信每隔十日就会送到府里。每次都是两封,一封薄薄的是给傅氏,另外一封厚厚的,是给夏云锦的。 收到萧晋报平安的信,傅氏心里自然高兴。可一看到夏云锦手里那份分外厚实的信,傅氏心里又不痛快了。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 第二百九十六章 生产 白天一晃就过去了,漫长的夜晚却十分难熬。 荷花几个丫鬟坚持轮流值夜,夏云锦没有拒绝。随着怀孕月份的增长,她行动越来越不便。就连简单的躺下翻身起床,也得有人帮忙才行。 因为一直在控制饮食,每天又坚持散步锻炼,体重倒是没增加多少,只是手脚有些浮肿。 夏云锦苦中作乐的笑道:“幸好萧晋去了郑州,不然,肯定会被我现在这副样子吓到。” 荷花心里有些酸涩,口中却笑道:“这怎么可能。世子爷对娘子的好,奴婢可是一点不漏的都看在眼底呢!就算娘子手脚浮肿些,世子爷也绝不会嫌弃的。” 夏云锦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思念和怅然。萧晋已经离开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她一直表现的十分坚强。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渴盼的思念着萧晋。 看着夏云锦怅然若失的样子,荷花暗暗叹口气。娘子平日里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就连桃花她们几个也都被瞒了过去,更不用说是傅氏和萧如月了。也只有她才知道,每天晚上娘子总要把世子爷的信从头至尾看上一遍才肯入睡...... “荷花,把匣子里的信拿来。”夏云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荷花打起精神应了,将匣子拿了过来。 匣子里一共放了九封信,每一封里都有两三张信纸,写的密密麻麻的。夏云锦每都习惯了把信看一遍,透过萧晋苍劲有力的字迹,似乎看到了萧晋深情又温柔的脸。 信里不止有深切的思念,还有不少郑州平乱的详情。最后一封信里,萧晋提及已经捉到了躲在一处民居里的杨礼,正让人严加看管。郑州的民乱也初步稳了下来。不过,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没完成,离得胜回京还有一段日子。 “......锦儿。算一算日子,你很快就要生了。看来,我是没办法赶回去亲眼看着孩子出生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夏云锦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喃喃低语:“孩子。你爹不能亲眼看着你出生,心里一定很遗憾。你一定是个健康又可爱的宝宝,娘会平安的生下你,和你一起等着你爹回来。” 孕期进入九个多月之后,随时都有可能临盆生产。身边的人都高度紧张起来。不管什么时候,夏云锦的身边都至少有两个以上的人伺候着。那四个产婆,也被分成了两班轮流守在夏云锦身边。傅氏又特地请了杜郎中住到了府里,免得夏云锦生产发生什么意外。 这种时候绝不能随便逞强,夏云锦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傅氏的安排。 在萧晋的第十封信送到夏云锦手中的时候,夏云锦还没来得及拆开信。肚子就开始痛了起来。 丫鬟们早就得了叮嘱,可事到临头了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在那几个产婆都是极有经验的,立刻将夏云锦扶着进了产房。然后有条不紊的准备起了生产需要用的一应东西。 傅氏得了信之后,立刻赶到了听风阁来。 “夏氏人呢,有没有进产房?”傅氏急急的问道。 荷花忙应道:“已经进产房了。几位产婆说了。产房里不宜人多,更不宜有人随意进出。所以奴婢几个只能在门外守着。” 傅氏定定神:“有她们几个在产房里就足够了,生孩子最耗费体力,她才刚开始发作,今晚不一定能生出来,说不定要到明天。你现在就去厨房,让厨房熬些参汤来。让夏氏多喝一点。也能积蓄力气。” 荷花立刻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厨房。 傅氏又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分别去送信。夏家那边是一定要送信的,还有太子妃和平西侯世子妃,都得派人去送个口信。 ...... “世子妃,来喝些参汤。这样才有力气生孩子。”一个产婆端着热腾腾的的参汤,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送到了夏云锦的嘴边。 夏云锦睁开眼。虚弱的嗯了一声,张口将参汤喝下。 另一个产婆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仔细的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 她们几个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产婆,平日里不知为多少名门贵妇接生过。女人生孩子当然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第一胎更是艰难。一波一波的阵痛。足以让平日里优雅矜持的女人失去所有的矜持,难耐的呻吟和流泪痛哭都是难免的。 可眼前这个女子,却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从进产房后,就一直隐忍着痛楚,没有失态的哭喊和呻吟。明明已经痛的额上直冒汗珠了,依然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其实,这才是生孩子应该有的样子。若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哭喊了,到真正生产的时候,哪里还有力气? 产婆一边喂参汤,一边笑着夸赞道:“世子妃这么忍耐就对了。女人生孩子就是道鬼门关,所有的力气都应该留着闯过这道关,哭闹喊叫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 夏云锦喝了大半碗参汤下肚,全身又有了些力气,闻言轻轻一笑:“你说的对......”话还没说完,眉头又蹙了起来。 熟悉的要命的阵痛又来了。 痉挛一般的剧痛,从小腹处迅速的蔓延开来,痛的令人发狂。 夏云锦咬牙忍耐着,心里不停的默默念叨着。孩子就快生出来了,只要再忍一忍就好。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夏云锦就靠着自我催眠式的心理安慰坚强的熬了过来。阵痛一开始是半个时辰才发作一次,后来渐渐变的密集。现在最多就是喘几口气的功夫,阵痛就又开始发作了。 阵痛发作的密集,是孩子即将临盆的先兆。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忍耐,直到孩子出生。 频繁的阵痛,让夏云锦几乎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却又不可能真的昏迷过去。因为要命的阵痛一发作,就痛的人死去活来。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晕厥。 参汤一点一点的喂到她的嘴里,为她补充水分和体力。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产婆们鼓励的声音。 一个剧痛的瞬间,下体忽的涌出许多滑腻的液体。 “羊水破了!”一个产婆惊喜的喊了出来。 羊水破了,意味着孩子很快就要生出来了。 “世子妃,照着我之前教过你的法子用力气。”喂她参汤的那个产婆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声音里满是欢喜:“孩子就快生了。” 孩子就快生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比喝十碗参汤更让人振奋。夏云锦瞬间就有了力气,照着产婆教导的法子呼吸用力。 “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再用把力气,孩子就快出来了!” 夏云锦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少力气,直到最痛苦的那个瞬间来临。身子似乎被掏空了一般,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随之一起泄了出去。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产房里响了起来。 产婆们似乎在高兴着喊着什么,可夏云锦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噙着一丝放松的笑意,放任自己昏厥了过去。 ...... 当听到婴儿啼哭声的瞬间,傅氏霍然站了起来,脸上盈满了惊喜和希冀。 萧如月也欢喜不已:“太好了,终于生了!”也不知道夏云锦生了个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产房外,除了傅氏和萧如月,还有接到口信就赶来的萧氏和周蓉。两人听到孩子的哭声之后,不约而同的长长松了口气。至于夏云锦生的是男是女,对她们来说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大人孩子都平安就好。 当产婆笑吟吟的抱着包裹好的婴儿出来的那一刻,在产房外等候的众人几乎一起围拢了过去。 “是男孩还是女孩?”傅氏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那产婆咧嘴笑道:“恭喜夫人,世子妃生了个健康白胖的儿子呢!”说着,熟稔的打开裹着婴儿的毯子,露出胯下一点点。 傅氏听了之后,立刻笑的合不拢嘴,定睛看了一眼,再三确定是男孩无疑,激动的将孩子抱了过来。犹如抱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一般:“太好了!我们萧家终于有后了!快来人,给产婆们封赏。还有,让人去太子府和平西侯府送信。再让人送信给六郎,告诉他已经做爹了。别忘了再给老爷送封信去......” 傅氏激动之余,几乎语无伦次。身边的管事妈妈们都是机灵之辈,立刻笑着应下了。 萧氏按捺不住激动喜悦的心情,也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赞口不绝:“这孩子白白胖胖的,眉眼又生的俊俏,实在太讨人喜欢了。” 傅氏眉开眼笑的附和:“是啊,简直就和六郎小时候生的一模一样。不对,比六郎还要俊俏多了。夏氏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刚进门就有了喜,为我们侯府添丁。是我们萧家的大功臣啊!” 萧氏听了这话,心情别提多舒畅多愉快了。夏云锦肚子太争气了,过门一年就生了儿子。以后在这侯府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第二百九十七章 母爱 过了许久,夏云锦才悠悠醒来。 刚一睁眼,萧氏熟悉的脸庞便引入眼帘。 “娘,”刚生过孩子,夏云锦浑身酸软无力,声音也虚弱的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产房外守着你呢!”萧氏怜惜的为夏云锦擦拭额上的汗珠,声音里充满了欢喜:“你刚才生了白胖的小子呢!你婆婆高兴的不得了,已经命人送喜信去了。” 生了儿子啊...... 夏云锦松了口气。傅氏摆明了重男轻女,一心想要个孙子。生了儿子正合婆婆的心意,不过,她心里其实更想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萧氏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第一胎就生了儿子,对你来说可是件喜事。喜欢女儿的话,过几年再生个女儿就是了。” 这倒也是。夏云锦很快将心里些微的遗憾抛到了脑后,张口问道:“孩子呢?”她这个当娘的,到现在还没看孩子一眼呢! 周蓉笑着插嘴道:“孩子被你婆婆抱着呢!刚才我想抱会儿,她都不肯。” 夏云锦哑然失笑,想看孩子一眼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就在此刻,傅氏抱着孩子进来了。见夏云锦已经醒了,傅氏笑吟吟的说道:“你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孩子吧,我抱着你来看上一眼。”说着,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孩子送到了夏云锦的眼前。 夏云锦略一侧过头,便看到了襁褓里的孩子。 只看第一眼,夏云锦便彻底爱上了他!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他是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是她的亲生骨肉......夏云锦近乎贪婪的看着那张小小的脸孔,看着他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心里溢满了感动和温柔。 “瞧瞧他,长的多俊俏多可爱。”傅氏也是越看越喜欢,简直把宝贝孙子夸成了一朵花:“眼睛黑溜溜的。皮肤又白又嫩,还有这小鼻子小嘴,怎么看怎么好看。” 夏云锦难得的和傅氏意见一致:“是啊,真的很俊。长大以后一定是个英俊的少年郎。” 周蓉探头看了孩子一眼,心中暗暗赞叹。孩子确实生的水灵,这才刚出生,皮肤红红的皱皱的,可眉眼却清秀极了。可以想见,等眉眼张开之后会是怎样的惹人喜欢。 萧如月也将头凑了过来,研究了一会儿才认真的说道:“我觉得他长的更像六哥一点。” 傅氏骄傲的不得了:“那是当然了。六郎小时候是出了名的俊俏,他肯定比六郎还要强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的热闹极了,孩子却扯着嗓子哭闹了起来。 傅氏笑眯眯的夸赞道:“连哭都这么有力气,不愧是我的宝贝孙子。孩子肯定是饿了。快点把奶娘叫来,把孩子抱过去喂奶......” “等等!”夏云锦脱口而出道:“把孩子抱到我身边来,我想亲自喂他。” 傅氏等人都是一怔。此时但凡是富裕些的人家,都会请奶娘给孩子喂奶。亲自喂养孩子的可是少之又少。理由很简单,喂奶会影响产后恢复。身材也会受些影响。爱美的女子谁肯亲自喂养孩子? 夏云锦却什么都没想,只是急切的看着孩子:“他哭的这么厉害,一定是饿了,快些让我来喂他。” 萧氏忍不住劝道:“锦儿,你才生过孩子,身子亏的厉害。得小心休养才好。给孩子喂奶只怕你吃不消,还是让奶娘喂吧!” 傅氏也说道:“是啊。我特地命人请了两个奶娘,奶水都多的很,足够孩子吃的。你不用给孩子喂奶了。”夏云锦毫不犹豫要给孩子喂奶的举动取悦了傅氏,所以傅氏此时的脸色分外的柔和。 “我想自己喂孩子。”夏云锦却很坚持:“我是他的亲娘,喂养他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奶娘代劳。” 给孩子喂奶,是母亲和孩子最亲密的交流。她才舍不得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奶娘。她的孩子。就该由她自己来喂养才对! 夏云锦如此坚持,傅氏也只好依了她,将孩子放到了她的身边。夏云锦忍着身子的疼痛,吃力的侧过身子,吃力的伸手解开衣襟。 萧氏就坐在她身边。忙伸手帮忙。 哭闹不休的小嘴很快就被塞满了,哭声顿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啧啧的吃奶声音。 看着怀中奋力吃奶挣得通红的小脸,夏云锦的心尖都似融化了一般,唇角扬了起来。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夏云锦这么高兴,萧氏也不忍再说什么了。转头看向傅氏,歉然的笑道:“还望夫人别见怪,锦儿自小就任性,认定的事情,谁也劝不动她。” 傅氏半点都没介怀,反而笑道:“她愿意亲自喂养孩子,也是件好事。孩子吃着亲娘的奶总是最好的。只是这么一来,做月子可就要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夏云锦抬眸,认真的说道。 傅氏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怎么看都觉得儿媳顺眼。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不怕辛苦要亲自喂养孩子,那我也随你。不过,这些日子你要做月子,不能下床走动。除了给孩子喂奶之外,别的事情就都交给奶娘好了。” 夏云锦笑着应了一声。 孩子很快就吃饱了,砸吧着小嘴睡着了。 夏云锦强撑着给孩子喂完奶,很快便倦意上涌,也沉沉的睡着了。就算是在睡梦中,她的唇畔也依然浮着甜甜的笑容。 天色太晚了,萧氏和周蓉不便赶回去,便在听风阁的客房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又去探望夏云锦。 到底是年轻身体好,休息了一夜之后,夏云锦的精神就好多了。虽然还没力气起身,说话倒是颇有精神。 孩子一大早就哭闹,奶娘忙把孩子抱了过来吃奶。夏云锦侧着身子,将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心里无限满足。 萧氏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打算一直都自己喂孩子吗?” 夏云锦嗯了一声,见萧氏似乎不太赞同,便问道:“我亲自喂孩子不是好事么?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没什么不妥的。”萧氏踌躇片刻,才低声说道:“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孩子吃奶至少也得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你就得一直忙着照顾孩子。就会忽略了姑爷了......”别的不说,就说夜里吧!孩子夜里总得喂两三遍奶,萧晋能受得了她一次次起床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 夏云锦笑道:“娘,你不用担心。萧晋不会介意的。” 事实上,她还打算让萧晋也一起带孩子呢!当娘的固然要辛苦,当爹的也不能偷懒。不过,这些打算心里想想就好,还是别说给萧氏听了。免得萧氏被吓到...... 萧氏和周蓉吃了早饭之后,便回了夏家。 两人前脚刚走,太子妃后脚就到了。看着粉嘟嘟的婴儿,太子妃心里十分欢喜,将婴儿抱在手里,笑着端详了一会儿,狠狠的夸赞了一通。夸赞的词汇虽然不尽然相同,但是中心思想却是一样的。萧晋小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漂亮宝宝,儿子当然比老子还要俊。 ......孩子明明是她生的,而且,长相像她更多一些好吗?夏云锦心里默默的吐槽,面上却依旧笑盈盈的。 琰哥儿和瑞哥儿也随着太子妃一起来了,两人一脸严肃的站在太子妃身边低声讨论:“这是舅舅和舅母的孩子,也是我们的表弟。” “我终于做哥哥了。”瑞哥儿咧嘴笑道:“以后我会把所有喜欢的玩具都拿来给弟弟玩。” 琰哥儿笑着敲了敲他的头:“胡闹!他才刚出生,哪里会玩什么玩具。怎么也得等两年,等他会说话会走路了再说。” 瑞哥儿被嘲笑了一通也不生气,依旧沉浸在做兄长的喜悦里:“以后我带着他去骑马!” 琰哥儿瞪了他一眼:“又胡说了。你自己还不会骑马呢,怎么能带着弟弟去骑马。换成是我还差不多......” 瑞哥儿终于扁扁嘴来告状了:“母妃,大哥欺负我。他不让我带着弟弟去骑马!” 太子妃忍俊不禁的乐了出声:“你还这么小,自己在马上都坐不稳呢,怎么带弟弟骑马?耐心等上几年,等你会骑马了,再带上弟弟也不迟。” 瑞哥儿颇有些委屈,又看向夏云锦:“舅母,我以后带弟弟去骑马,好不好?” 被清秀的小正太这么一萌,夏云锦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来,立刻笑着应下了。 瑞哥儿高兴的手舞足蹈,在琰哥儿面前炫耀起来:“舅母已经答应我了。你和母妃说的都不算!” 琰哥儿到底年长几岁,懒得和他闹口角,敷衍的嗯了一声,便又兴致勃勃的要求抱一抱弟弟。 太子妃知道他生性沉稳仔细,便放心的把孩子给了他,口中叮嘱道:“抱的时候小心些。” 琰哥儿立刻应下了,谨慎又小心的抱着婴儿。没过多久,琰哥儿便不肯再抱了。因为他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喜讯 孩子的洗三礼办的十分热闹。 夏云锦产后不久,身子还虚弱,不能下床走动,只能听着桃花小茉莉两个的“实况转播”过过干瘾。 孩子不耐饿,很快就被送了过来。 夏云锦略有些笨拙的解开衣襟,孩子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张开小嘴,贪婪又努力的吮吸了起来。 初喂奶时,因为奶水不通畅,难免有些痛楚。夏云锦忍着些微的刺痛,低头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溢满了温柔和初为人母的喜悦。 太子妃和平西侯世子妃联袂而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人俱是微微一怔。两人理所当然的以为孩子是被奶娘抱着喂奶去了,怎么也没料到夏云锦竟然亲自喂养孩子...... 待孩子吃饱之后,站在一旁的奶娘忙接过了孩子。夏云锦迅速的整理好衣襟,歉然的笑道:“我还在月子里,不便下床给太子妃和世子妃请安了。” 太子妃随和亲昵的在床边坐了下来,笑着应道:“和我们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安心坐月子,把身子养好了才是头等大事。” 世子妃略一犹豫,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含笑说道:“大姐说的是,你为萧家添了丁,如今可是侯府的大功臣。” 夏云锦一边笑着应对,一边在心中暗暗感慨。古往今来,生儿子都是儿媳站稳脚跟的不二法宝。傅氏这几天对她的态度别提多温和了,就连这个素来冷淡矜持的世子妃也和善了不少。 话题一直围绕着孩子打转,渐渐又转移到了萧晋的身上。 “孩子出生的消息,婆婆已经命人送信到郑州了。六郎现在也该收到信了。”夏云锦竭力按捺住心里的思念之情,可眼神却不小心的泄露出了一丝心里的遗憾。 在这样的时候,女人最期盼的就是丈夫陪伴在自己身边。可萧晋却远在郑州,错过了孩子的出生。或许,孩子满月也未必能赶得回来。从理智上来。她能谅解萧晋。可从感情上来说,心里却无疑是遗憾的。 太子妃看出夏云锦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六郎被派到郑州平民乱,赶不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等这次得胜归来了。我和殿下说一声。请他在父皇面前为六郎美言几句,给他多放几天假,在府里好好陪陪你们母子两个。” “多谢太子妃的美意。”夏云锦也没客气,立刻笑着道了谢。 世子妃插嘴道:“我听说郑州民乱已经稳住了,六郎怎么还没班师回京?” “民乱虽然稳住了,可是民心却依然惶惶。”太子妃叹道:“以六郎的性子,事情没处理好是绝不可能回来的。” 知悉内情的夏云锦没有吭声。事实上,萧晋留在郑州,绝不仅仅是为了平定民乱。 抓到杨礼之后,萧晋暗中拷问。终于确定了杨礼背后的靠山是康王无疑。以康王的为人心性,在知道杨礼被萧晋寻获之后,绝不会容杨礼活着回京城。因此暗中派了众多身手高明的死士去了郑州。借着民乱的余威在郑州兴风作浪。萧晋将计就计,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康王上钩。 这么要紧的时候。萧晋根本就抽不开身回来。 ...... 郑州的官衙早被烧的不堪入目,神机营的将士在平定了民乱之后,便驻扎在驻军所里。这些日子,杨礼被关在驻军所里看押着的消息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不知有多少人妄图暗中潜入驻军所刺杀杨礼。 “这个杨礼,做人真是太失败了。”武濬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手中装模作样的摇着一把纸扇:“身为郑州的父母官,在郑州任职八年。郑州的百姓俱都对他恨之入骨。提到他的时候恨不得生啖其肉。一个个明知道驻军所里有几千精兵,还是前赴后继英勇无畏的偷偷潜进来,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啧啧!” 萧晋似笑非笑的接口:“何止是这些郑州的百姓,还有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江湖高手在暗中虎视眈眈。如果不是看守的紧,大概早就被得手了。” 武濬和萧晋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这些伺机作乱的江湖高手。不用查也知道是谁派来的。看来,康王这次是真的急了。这几日来,前来送死......不对,是刺杀杨礼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也越来越难应付了。 神机营里挑选出的两千精兵,分成四班日夜看守杨礼。每班五百人。这么强大的兵力,别说是来几个江湖高手,就算是有上千的士兵来攻袭,也足以将对方拒之门外。所以,那些前来刺杀杨礼的死士和送死差不多。 不过,萧晋想要的不是尸体,而是活口。这样的难度可就大的多了。迄今为止,只成功的逮住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审讯,那个死士就吞毒自尽了。 “必须要抓到活口。”萧晋沉声说道,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这次是彻底扳倒康王的最佳机会。杨礼违抗圣旨,暗中勾结粮商哄抬粮价,逼的百姓造反。这个罪名,已经足够诛杨礼的九族了。只要能抓到人证,证明康王和杨礼之间的联系,康王就算再狡辩,皇上也会治他的罪。” 武濬想了想,提醒道:“万一到时候康王来个死不承认怎么办?” 萧晋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承认。不过,人证带到了皇上面前,不管他说什么,皇上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对一个皇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信任和器重。如果皇上对康王彻底失望了,康王就再也没机会翻身了。当然了,这样的罪名还不至于让一个皇子获罪。不过,只要皇上金口一开,把康王贬黜出京城就足够了。对野心勃勃的康王来说,这样的惩罚,和杀了他也没什么两样。 萧晋筹谋了几个月,布下天罗地网,就在等着大鱼自动入网。 武濬忽的笑了起来:“康王上次就吃了你的暗亏,竟然没汲取教训,真是够笨的了。” 萧晋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说道:“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冒不起任何风险。”做贼心虚的康王,绝对没有勇气看着杨礼被押解到京城。所以,康王会暗中对杨礼动手也是必然的。 “真希望康王的人动作利索点。”武濬喃喃说道:“我在这儿可是呆够了,每天除了打仗就是杀人。出去转转,看到的不是死尸就是坟墓。没意思透了。再在这儿待下去,我大概会得抑郁症.....” “去你的抑郁症!”萧晋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要说想回去,我可比你着急多了。锦儿应该就快临盆了,我这个做丈夫的还在外领兵打仗。你以为我就不急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亲兵跑了进来:“启禀世子爷,京城那边送信来了。” 萧晋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说道:“快点让他来见我。” 送信的人是安国侯府的家丁。这个家丁一路快马到了郑州,此时早已疲累不堪。不过,在见到萧晋的时候,立刻打起了全部精神,将信奉到了萧晋的面前:“恭喜世子爷,世子妃已经生了,是个健康可爱的小少爷。母子俱都平安!” 夏云锦已经生了! 萧晋头脑有瞬间的空白,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脸狂喜的接过信。颤抖着将信拆开,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信是傅氏命人写的,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十分简单。 世子妃已经生下了孩子,母子平安,特向世子爷报喜! 夏云锦为他生了孩子,他有儿子了! 萧晋惊喜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傻乎乎的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压根就忘了那个家丁还跪在地上。 武濬只得笑道:“你一路送信来辛苦了,快些下去休息吧!等你家世子爷回过神来,自然会有厚赏!” 家丁退下之后,武濬才笑着拱手道:“恭喜恭喜!弟妹过门不满一年,就给你添了个白胖小子,你可真是够有福气的。” 萧晋骄傲的应道:“那是当然了!能娶到锦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他那副得意又骄傲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扁了。武濬忍不住调侃道:“可惜啊可惜,你没能亲眼看着儿子出生。算算日子,孩子的洗三礼也过了。如果动作快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在孩子满月的时候赶回去。若是动作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这话生生的戳中萧晋的痛处。 萧晋果然笑不出来了,拿着信长吁短叹了许久。遥想着此时的娇妻幼儿,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回京城去。 武濬在他身边出着馊主意:“要不然,你一个人先回京城去。郑州这儿有我就行了。” 萧晋长叹一口气:“我倒是想走,可你在这儿能有什么用。抓不住人也就算了,万一被刺杀杨礼的人顺带的砍了一刀,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想来想去,只能暂时委屈锦儿和孩子了。” 武濬:“......” 第二百九十九章 晨旭 “娘子,世子爷命人送信来了。”荷花笑吟吟的拿着一封厚实的信走了进来。 夏云锦正坐在床头给孩子喂奶,闻言笑道:“先把信放着,我等有空了再看。”以前只要一接到萧晋的来信,她会放下所有的事先看了信再说。现在嘛,当然是喂孩子要紧了! 孩子他爹的信被放在桌子上,孤单的等了许久。 孩子吃饱了之后,打起了饱嗝。孩子的娘温柔的为孩子拍着后背,待确定孩子不会吐奶之后,再用温热的毛巾仔细的为孩子擦拭小脸小手。忙完这些,才依依不舍的任由奶娘抱走了孩子。 荷花见夏云锦那副念念不舍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娘子等做完了月子,就能时时刻刻和小少爷待在一起了。现在身子还虚弱,只能让奶娘多抱会儿了。” 夏云锦回过神来,笑着叹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孩子一不在我眼前,我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只有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到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如果不是做月子的缘故,她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孩子待在一起。 和荷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夏云锦忽的问道:“方大郎这些日子来过吗?” 荷花听到方大郎的名字,俏脸陡然红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等我出了月子,就为你和方大郎操办喜事。”夏云锦笑道:“再这么等下去,方大郎急也要急死了。” 荷花的脸更红了,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拒绝。夏云锦安然生下了儿子,在侯府里已经站稳了脚跟。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就算出嫁了,应该也没什么要紧了...... 站在一旁的桃花,笑嘻嘻的打趣道:“恭喜荷花姐了。” 小茉莉和腊梅也纷纷出言恭喜,荷花招架不住了,随口说了句“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便匆匆的跑了。 惹来一阵会心的笑声。 心情舒畅的夏云锦,此时终于有心情看萧晋的来信了。 一共三张信纸。前两张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话,充分表现出了萧晋得知自己荣升当爹的惊喜。最后一页,则满是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在你生产的时候。我这个丈夫没能陪在你的身边。而且,现在我也没办法赶回去。等忙完这一切,我就回去好好陪你。” 夏云锦看着这封信,心里涌起一股甜意。忍不住将信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两遍,看着看着,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每次萧晋来信的时候,都会提及郑州平乱的情形,可这次却是只字未提。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正胡思乱想着,傅氏笑着进来了。 夏云锦打起精神喊了声婆婆,傅氏嗯了一声。笑着说道:“说来也真巧,六郎今日送了家信回来,老爷也命人送信回来了。最近边关虽然没什么战事,不过,老爷不奉诏不能轻易回京。所以。孩子的满月酒大概是赶不回来了。他已经替孩子起了名字。” 夏云锦眼睛一亮:“公公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长者赐名是此时的惯例,她这个当娘的反而没这个权利。 “萧晨旭!”傅氏骄傲的宣布孩子的名字。 萧晨旭,夏云锦默念几遍,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好:“这个名字取的真是太好了!乳名正好就叫旭儿吧!” 傅氏含笑稽首:“好,我这就让人送信给六郎,告诉他孩子的名字已经取好了。” “婆婆,这封信由我来写吧!”夏云锦总有些忐忑难安。想趁着写信的机会问一问萧晋郑州那边怎么样了。 傅氏却一脸的不赞成:“你生了孩子还不足十日,身子正虚弱,需要卧床静养。哪能下床写信,信由我写就行了。” 夏云锦还待再说什么,傅氏已经不容置疑的说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你有什么话。等六郎回来了当面和他说就是了。” 傅氏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显然是认定了夏云锦打算在信里儿女情长。 夏云锦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个误会,只得无奈的应下了。 ...... “萧晨旭!”萧晋得意洋洋的在武濬面前显摆:“这是父亲为孩子起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听?” 武濬苦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为孩子起名的事情高兴。” 萧晋不以为然的说道:“管他什么时候,什么事能比我儿子的事情更重要!” 武濬:“......” 原本已经平息的民乱,不知怎么的又喧嚣起来。萧晋不得不领兵镇压,武濬留在驻军所里坐镇指挥。这几天不停的有小股高手进攻驻军所,日夜骚扰,虽然还没能真正的接近地牢,却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武濬丝毫不敢松懈,整日里精神紧绷着,觉得疲累也是在所难免的,脾气比平日急躁些也很正常。 萧晋见他皱着眉头,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其实,我比你更着急。不过,眼下情势紧张,我们总得先将这一波民乱应付过去。” 武濬定定神,正色说道:“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同寻常。这几个月来,民乱早就被平息的差不多了。近来下了几场雨,又正值春耕。百姓们本该忙着春种才对,为什么会忽然又冒出这一波乱民来?” 萧晋眸光一闪:“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指使怂恿,想把郑州这盆水搅浑了,再来个浑水摸鱼。” 那条鱼,自然是被关在地牢里严加看守的杨礼。想浑水摸鱼的那个人,除了康王还能有谁? “我总觉得,我们现在太过被动了。”武濬皱眉说道:“照现在这样的情势下去,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得快点想个法子......” 话音还没落,便有一个亲兵神色匆忙的跑进来禀报:“启禀郡王,今天晚饭过后,好多将士都闹肚子了!” 武濬和萧晋面色俱都一变,齐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亲兵苦着脸应道:“具体怎么回事,小的也不太清楚。吃了晚饭没多久,就有人喊肚子痛,后来闹肚子的人越来越多。” “看守地牢的人怎么样?”萧晋拧着眉头问道。 亲兵答道:“他们是轮班吃晚饭,有五百个正在巡逻值班的没吃晚饭,所以安然无恙。其余的人也都在闹肚子。” 萧晋听到这个消息,总算稍稍放了心。 武濬沉声说道:“去叫军医快些熬药,给将士诊治。另外,把厨子都给我叫过来,我要亲自审一审!”无端端的竟然有这么多人同时闹肚子,怎么想都不对劲。从中分明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萧晋和武濬配合已久,彼此极有默契,闻言立刻接口道:“好,你负责审问查出原因。我现在去地牢一趟,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太平。”说着,萧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不管来的人是谁,我都会让他有来无回!” ...... 郑州的粮商被乱民杀的一干二净。这些粮商生前都是富的流油的富户,死后宅院大多空置了下来。 其中一处宅院里,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这个男子,相貌普通,眼中闪着精光。正是康王府的宗二管事。明面上,他只是康王府里的一个普通管事。可事实上,他是康王的心腹之一。康王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大多会交给他。 此次到郑州来刺杀杨礼,康王已经亲口下了命令。他在暗中已经筹谋了两个月,终于等来了最佳的时机。 他的面前站着两百名死士。这两百名死士,可不是那些搜罗来的江湖高手,而是这些年康王暗中蓄养训练的私兵。论身手论忠心,都远胜过摆在明面上的那些人。这样以一敌十的死士,康王府一共只有五百。是康王真正的底牌。此次为了杨礼,出动了两百人。可谓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如果完不成任务,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局! 宗管事沉着脸说道:“驻军所里的士兵都吃了泻药,就算救治及时,今晚也绝没有再拿起刀剑的力气了。我们要对付的,是守卫地牢的五百将士。这五百将士,是萧晋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身手绝对不弱。不过,驻军所这么大,这五百人不可能彻夜无休,必然要轮班巡逻。而且,这两百多人还会被分成几组。只要我们动作迅捷,在最短的时间里对付几十个人绝对不成问题。记住,不要和他们缠斗不休,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潜进地牢里杀了杨礼。只要能杀了杨礼,就算折损的人再多,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宗管事的目光掠过众人的脸孔,缓缓的说道:“为了今天晚上的夜袭,我们之前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今晚的任务只许胜利不许失败!” 两百个身着黑衣的死士齐声应道:“是!”声音不算高昂,却充满了凌厉的杀气。 宗管事又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出了意外,无法完成任务,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如果无法撤退,就吞毒自尽,绝不能被活捉。” 回答他的,又是整齐的一声:“是”! ...... 第三百章 夜袭 对神机营的将士来说,今晚的经历绝对是刻骨铭心终生难以忘怀。 吃了晚饭之后,基本上所有人都开始闹肚子。一开始还能勉强撑着在茅厕前排队,到后来太急了,只能随意找个僻静一点的角落...... 军医们抓紧了一切时间,将携带的所有治疗泻肚的药集中在一起,熬了几大锅的药汁。待每人都喝过一碗汤药下肚之后,腹泻总算勉强止住了。只是,被这么一折腾,一个个面色青白,别说是拿刀了,就连走路也没什么力气。只能命他们先去睡下。今夜巡逻值夜的士兵,就只剩下五百人了。 武濬和萧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两个面前,跪着一个厨子。这个厨子身子肥硕,胆子却不大。自从查出来问题就出在他买的盐上之后,这个厨子就吓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都是小的糊涂,是小的该死!”厨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小的见厨房里缺盐,便出去买盐。正好碰上一个货郎兜售私盐,价格比普通的盐便宜一半。一时心动,就买了私盐。却没想到,这些盐里竟然有泻药......” “贾胖子!你确实该死!”武濬面色阴沉,声音里透着寒意:“为了贪图几两银子,就中了人家的算计。众将士如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若是今晚有人来夜袭军营,我们该怎么应对?” 贾胖子身子一个哆嗦,正想磕头求饶。武濬却没耐心再听他废话了,淡淡的吩咐一声:“来人,把他先压到地牢里去。等日后有空了再处置。” 当即便有两个亲兵,把面无人色的贾胖子拖着去了军营。 “这些人太狡猾了。”萧晋的眼中闪着怒火:“竟然扮成货郎,将泻药掺杂在盐里。” 为了预防对手出阴招,他早已提前有所防备。所有用水都从水井里汲取,水井有专人守着,等闲人根本靠近不了半步。粮仓也是如此。就连平日里购买的素菜鱼肉。也都经过了严格的检查。可惜千防万防,到底没能防住对手出招。 贾胖子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买了加了料的盐,日后总要严刑拷问才能确定。现在却没时间消磨在他的身上。 武濬忙活了一个晚上,神色间颇有几分倦意。揉着眉头说道:“我们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手。幸好对方只下了泻药,没用毒药,不然,现在可就更糟了。” “康王的目的只是要杨礼的性命,而不是对付神机营的几万将士。”萧晋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真的下了剧毒,一定会惹来皇上的震怒。到时候彻查郑州民乱一事,他就更脱不了身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那股窝囊气闷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 精心防范之余,还是被人逮着了空子下了泻药。今天夜里,这个军营里真正能拿起刀剑御敌的只有区区五百人! “今夜。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机会。”武濬沉声道:“我们必须打起精神守好地牢。五百士兵,分成两班,你我各领一班,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萧晋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上半夜不用守了。让所有人都去睡下。养精蓄锐。到下半夜所有士兵都守在地牢外。等着敌人自动送上门来。” 武濬一惊:“这么做太危险了。万一他们上半夜来了怎么办?” 萧晋斩钉截铁的说道:“对方思绪缜密,计划如此周详,动手的时间必然也会放在下半夜接近凌晨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是人最松懈戒心最低的时候。我们剩下的兵力本来就不多了,如果再分上下半夜,兵力就会被分散掉一半。再去掉必要的巡逻人员,剩下的兵力就更少了。对方只要有两三百的精兵,就能强攻进地牢。哪怕只有一个人进了地牢杀了杨礼。我们也会少了最重要的人证。所以,我们只能冒这个险。” 武濬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终于狠狠心应下了。 时间无多,萧晋立刻招来五百亲兵,只留下一百人巡夜。其余四百人都去帐中休息。然后。萧晋又悄悄去了地牢,做了一番安排。 待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接近子时了。 萧晋说道:“前半夜你受些辛苦,陪着一起巡夜。我去休息一会儿,到了下半夜。换我来守着地牢。” 武濬也不和他客气,很快便应下了。论身手论反应,几个自己也不是萧晋的对手。在这么要紧的关头,自尊心什么的,都是浮云! ...... 寅时正,身着黑色夜行服的死士们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驻军所。 此时已是下半夜,正是一个人一天中最困顿的时候。巡夜的士兵就算再打起精神,也不免有几分困意。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他们没有分散,而是分成几列,迅速的翻过了墙头。 今夜,驻军所里巡夜的士兵比往日少的多,五个人一班,共分为二十班,在各处墙院处巡逻。只要发现敌人的踪迹,就立刻敲锣示警。 二百个死士一路畅顺的进了驻军所,路上遇到了一班巡逻的士兵。不用任何人吩咐,死士们杀气腾腾的围了上去,其中一个士兵只来得及敲响了一声锣,就被割了喉。 那一声锣响,正式敲响了这一场战役的序曲。 萧晋领着四百亲兵,在地牢前严阵以待。对方用尽手段,终于倾巢而出。所谓的阴谋算计,到此刻已经成了实打实的对阵。 短兵相接,战斗异常的惨烈。只有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时的有人倒下,却无人惨叫。双方俱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无声却更激烈的反击。 萧晋这边占了人数的优势,无疑占了上风。可这两百死士下手着实狠辣,对自己同样的狠辣无情。只要倒下失去战斗力的,就立刻吞毒自尽。根本就没有抓住活口的机会。 一番惨烈的打斗之后,地上躺满了尸体。有几个死士,终于闯进了地牢里。 地牢里只关押了一个犯人,就是杨礼。杨礼今年四十多岁,生的也算相貌堂堂。可被关押了几个月之后,又受了不少的刑罚,此时头发胡须凌乱肮脏不堪,蜷缩在地牢的一角。外面打杀的动静,早已把他吓的破了胆。此时见有几个黑衣人进了地牢,更是惶恐害怕之极。正要张嘴说话,一把凌厉的飞刀已经破空飞入,准确无误的插在他的喉咙上。 杨礼终于死了! 几个死士不敢停留,迅速的退出了地牢。 “撤!”一声简短的命令,尚有行动力的死士立刻撤退。两百死士,此时只剩余不足五十人。 萧晋毫不犹豫的领着亲兵就追了上去。 ...... 宗管事看似镇定的等候着,可一颗心却忽上忽下跳个不停。右眼跳动了几下,像是预示着今夜的夜袭计划会出什么岔子。 不会有问题的。精心筹备了两个多月,今晚绝对是动手的最好机会。宗管事在心中默默的安抚自己:那两百死士不可能是萧晋亲兵的对手,不过,趁乱潜入地牢杀了杨礼绝没问题。只要能杀了杨礼,一切就死无对证了。到时候不管萧晋说什么,康王殿下也有了周旋的余地。 只要完成了这桩任务,康王殿下一定会重赏自己...... 正想着,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宗管事按捺不住的起身走了出去。 “属下不负使命,已经完成任务。”死士们一起跪下说道。 两百人,活着回来的只有二十多个。而且,每人身上都有轻伤。由此可见,今晚的战斗是何等的惨烈。 宗管事纵然是心肠再冷硬,此时也不免有几分惨然。叹口气说道:“完成了任务就好,此次你们立了大功,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向殿下禀报,每个人都会有重赏。” 安抚几句之后,宗管事问起了经过。其中一个死士口齿伶俐清楚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杀了杨礼之后,我们就立刻撤退。当时还剩五十多个人。对方领兵一路追击,我们便兵分两路。我们成功逃了回来。” 至于另外的一路人马,此时大概已经被萧晋领兵杀的一干二净了。 黑沉沉的夜,无端端的让人心慌。宗管事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们确定没人追上来吗?” “确定!”那个死士话音刚落,墙院外边响起了诡异的声响。 这个声音,分明是翻墙的绳钩落在墙头上的声响! 宗管事面色一变:“糟了!他们追来了!你们去缠住他们。”至于他自己,当然得迅速的逃跑。他的性命,可比这些死士要紧多了。 死士们早已习惯了听从命令,闻言并没什么异常的反应,迅速的起身挡了上去。 几十个士兵翻墙而入,和死士们缠斗在一起。没有喊杀声,却异常的惨烈凶险。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倒下了数人。 宗管事在几个随从的护卫下,迅速的逃出了宅院。逃出了数百米之后,宗管事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刻,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宗管事抬头一看,顿时为之色变。 第三百零一章 设局 沉沉的夜色下,少年英俊的脸上弥漫着凛冽的杀气。 他手中持着一把利剑,剑锋上犹有未干的血迹。身上更是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受了伤,抑或是别人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 他缓缓的走上前来,看着宗管事的眼神,和看一个死人差不多。 宗管事此时身边只有五六个亲随,这几个亲随早已警戒的拿出了武器,将他护在身后。可宗管事依然面色发白双腿打颤。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少年既然出现了,神机营的将士也不会太远。 果然,黑暗中渐渐出现了几十个身影,以包围之势逼近。 几个对几十个,而且对方都是身经百战身手高强的士兵,自己这边根本毫无胜算。难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宗管事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心里被大难临头的阴影笼罩着。忽然深深的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当时命死士们夜袭军营的时候,自己就该趁机离开郑州...... 几十个士兵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看着被包围起来的几个人。只要萧晋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几个剁成肉泥! 萧晋却没下这个命令,只是冷冷的看着宗管事。 宗管事咬牙张口道:“想杀我就尽管动手!” 萧晋挑了挑眉,笑的杀气腾腾:“宗二管事,我神机营精兵今晚集体中了泻药,还死伤了一百多人。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杀了你吗?” 宗管事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的心思,如今被萧晋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顿时面无人色,连否认的勇气都没了。 “除了这位宗管事,其他人格杀勿论。”萧晋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 众人得令,操着手中的刀攻了上去。以十敌一,在几个呼吸间就将那几个亲随砍死了。 听着凄厉绝望的惨叫。眼前一片血光,简直如置地狱。 宗管事在暗中不知为康王做了多少杀人的勾当,每次站在一旁傲然冷笑的人都是他。可现在角色一对换,他终于知道这种等死的滋味是多么的令人绝望痛苦。 他咬咬牙。将手中的刀抽了出来,却不是对着萧晋,而是对着自己的胸膛。与其等着被捉住被严刑拷打,倒不如现在给自己一个痛快! 刀光一闪,宗管事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那把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随着刀一起掉落的,还有他的右手。 断腕之剧痛,令宗管事惨叫连连,最后竟生生的痛晕了过去。 萧晋冷冷的收回刀,轻蔑冷然的看了宗管事一眼,然后扬声说道:“把宗管事带上。我们回营!” ...... 武濬早已被惊醒,此时正领着士兵收拾地牢外的尸体。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一地的尸体并没能让武濬动容。当他看到萧晋领着亲兵回营的身影后,才真正松了口气:“你怎么领着人追出去了?万一对方在外面设了埋伏,可就不妙了。” “今天晚上他们已经出动了所有的人手。哪里还有人手设埋伏。”萧晋胸有成竹的反驳。 武濬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这个男子相貌普通,穿着上好的绸袍,那浅色的绸袍,现在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右腕处空荡荡的,依旧不停的在流血,看着渗人极了。 武濬打量一眼。心里一动:“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萧晋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这人姓宗,是康王殿下最器重的管事之一。这次被派到郑州来‘执行要务’,没想到竟然被我们活捉了来。” 武濬眼睛亮了起来,心里一阵兴奋和雀跃。 这个人证,甚至比杨礼还要关键重要。只要把宗管事押解到京城送到刑部大牢里,康王就再也休想脱开身了。 “真可惜。杨礼已经死了。”武濬想到地牢里的尸体,不由得一阵惋惜。 萧晋却意味深长的笑了:“谁说杨礼死了?” 武濬一愣,半晌才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道,死在地牢里的那个不是杨礼?” “当然不是。”萧晋挑眉笑道:“这么重要的人证,今天晚上自然不能真的放在地牢里。那个死了的人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死囚。和杨礼本就长的有几分相似,再换上杨礼的衣服,光线又黯淡,谁也看不出他只是个替死鬼。” 只有这么做了,才能让那些不要命的死士因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也才会生出撤退的心思。这么一来,他只要跟着追出去,就能抓到真正的大鱼。 宗管事费尽心思设下的局,被萧晋巧妙的逆转,成了宗管事的催命符。 武濬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之前非要去地牢一趟,原来就是在安排此事。杨礼人去哪儿了?” 萧晋笑道:“杨礼已经被我秘密的转到另一处牢房里了。当时时间紧急,我不便和你商议。也担心知道的人多了会走漏风声,所以就一并瞒了下来。知道实情的,只有我和几个亲兵而已。” 武濬半点都没介意,反而哈哈笑了起来:“好,这个李代桃僵之计用的太妙了。杨礼没死,又抓住了这个宗管事,我们今晚的收获实在不小。” 萧晋也笑了起来。憋屈了这么多天,今天总算是逮住了重要的活口,心情别提多舒畅了。此间事情已经结束了,也可以启程回京了! 武濬想了想又说道:“这个宗管事现在还不能死,还是找个军医为他简单的疗疗伤吧!”再这么任由他流血下去,死活可就难说了。 萧晋嗯了一声,随口吩咐身边的亲兵:“把这个宗管事抬到军医那儿去,让军医为他包扎一下。还有,记得命人严加看守,绝不能让他找到机会自尽。”活人比尸体更有说服力,宗管事这条性命还是留着的好。 亲兵应了一声,将宗管事抬了下去。 萧晋又特地将今晚所有参加战斗的亲兵集中到一处,沉声吩咐道:“今天晚上的事情,绝不准任何人提起半个字。尤其是活捉了宗管事一事,绝不准传出去。否则,以军法处置!” 众人凛然,齐声应下了。 ...... 宗管事昏迷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醒来了。 右腕处剧烈的痛处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一幕,他甚至没力气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几个士兵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其中一个冷冷的说道:“从现在起,你给我老实安分的待着。要是敢有任何异动,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左手也被砍断的滋味。” 宗管事脸色本就惨白,闻言更是毫无血色。 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尝试过一次之后,他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尝试第二次了。右手已经断了,若是左手也被砍断......不,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回了京城之后,康王殿下会命人把他救出来。对,殿下一定让人救他的!他是殿下的心腹,知道殿下许多秘密。殿下不可能放任他不管的。 宗管事拼命的安慰自己,可心里的惶恐却没有半分缓解。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楚自己所待的环境。很显然,这是一处牢房。牢房的环境当然都好不到哪儿去,肮脏凌乱,还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森的感觉。鼻间嗅到的血腥气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刻,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颤颤巍巍的呻吟声。 宗管事一惊,忙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隔壁的牢房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穿着肮脏的囚服,头发胡须乱蓬蓬的,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了不少刑。 宗管事在看清这个人的脸之后,太阳穴突突一跳,脱口而出道:“杨礼!” 杨礼是康王党羽,每年都会暗中命人送大笔财物到康王府。宗管事也曾见过他两面,此次到郑州来执行刺杀杨礼的任务,也是因为他知道杨礼的长相。所以,只看几眼,他就认出了杨礼来。 可是,死士们不是说过,杨礼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吗?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宗管事不是蠢人,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这一切,根本就是萧晋设下的计谋! 死士们若是没完成任务,绝不会撤退。若是被捉住了,也会立刻吞毒自尽。所以,萧晋故意找了个替死鬼。那几个闯进地牢的死士自以为杀了杨礼,所以才会匆忙撤退复命。谁能想到,萧晋竟然顺势追踪,活捉了自己...... 他自以为聪明,费尽心思设局刺杀杨礼。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却成了阶下囚! 宗管事想通这些之后,忍不住涕泪长流。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那几个士兵立刻向来人行礼:“属下见过世子爷。” 萧晋嗯了一声,走进了牢里。昨天夜里的奋力厮杀,在他的俊脸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在沐浴换衣之后,他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萧六郎。 宗管事看到萧晋,眼中却闪过一丝惊惧,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萧晋沉声说道:“我有话单独问他,你们几个去外面守着。” 第三百零二章 逼问 亲兵们迅速退出了地牢。 萧晋走近几步,宗管事心惊胆战,连正眼看萧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昨天夜里,萧晋那凌厉的一刀不仅砍断了他的右手,连带着还砍断了他所有的勇气。 此时的宗管事,仓惶软弱,根本无需用刑,就已经失了所有的骨气。 “我有话问你,你若是老实作答,就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萧晋的语速不算快,音量也不算高,却透出了森森的寒意。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说的话:“要是有半个字虚假,我会让你尝一尝这里所有的刑具。” 宗管事全身一颤,忍不住看了地牢外各式各样的刑具一眼,脸色更加惨白。过了片刻,才颤抖着应道:“世子爷要问什么?” 萧晋眸光一闪,淡淡的问道:“夏氏父子,是死在你的手里吧!” 宗管事有一刹那的茫然,身体的剧痛让他的思绪也变的迟钝,反应远比平日迟缓:“世子爷说的夏氏父子,指的是......”死在他手里的人这么多,他一时竟没想起夏氏父子指的是谁。 萧晋面容一冷:“别装傻充愣,我说的,当然是我死去的岳父和大舅兄。” 宗管事这才想起萧晋娶了夏家女儿的事,混沌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张愤怒又绝望的男子脸孔。 原来,萧晋说的是夏半山夏安平! 这对父子简直是不识好歹。康王殿下有心招揽,特地命自己前去施恩。没想到夏半山竟然拒绝了自己,夏安平和其父一样,俱都是顽固不化之辈。他办砸了差事,心里自然恼怒,回去禀明康王殿下的时候,被狠狠的责骂了一通。堂堂康王府,竟被一介商贾如此羞辱,别说殿下忍不下这口闲气。就连他也无法容忍。所以,他先招揽了王升荣,暗中又密谋杀了夏半山父子。一来是出了心头这口恶气,二来也是为了帮助王升荣吞并夏家的家业。 以他的性子。只要是动手了,就绝无手软的道理。所以,他先从夏安平的红颜知己莲香那里逼问出了夏氏父子的行踪,然后连夜追杀,康王府本就招揽了许多的江湖人,让他们假扮成江洋大盗攻击夏家马队轻而易举。杀了夏半山父子之后,他就严令那些动手的人隐蔽躲藏在康王府的一处庄子里。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做的滴水不漏,唯一的破绽就在莲香的身上。他本打算命人杀了莲香,不过,顾虑到这么一来太过着痕迹。便忍了下来。料想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定然不敢将此事透露出去。 康王殿下志在朝堂,无暇过问这些事,因此,一直是由他和王升荣见面接触。夏家死了男丁。再也没了主事的人。王家和周家结盟,趁机压垮夏家。这个计划很完美,却没想到,之后的发展却大大的出乎意料。 夏家并没有因此败落,原本娇养在闺阁里的娇弱少女,竟然撑起了夏家的生意。王周两家非但讨不了好,反而狼狈不堪。他原本想动手对付夏云锦。可毕竟是天子脚下,行事有诸多忌惮。万一闹出什么风声传到皇上的耳中就糟了。所以,他不得不忍了下来,决定来个谋定而后动。 没曾想,夏家竟然和宁王府搭上了关系。这么一来,暗中对付夏家的计划只能暂时搁了下来。再然后。夏云锦和萧晋定了亲事。想不动声色暗中解决了夏家的事,无疑成了痴人说梦。而且,康王殿下也因为刺杀萧晋的事惹怒了皇上,被严令禁足。在这样的情况下,康王府所有的人不得不低调行事。 王升荣几次悄悄找上门来求助。都被他拒之门外不理。 在他看来,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康王府不斩草除根已经是心慈手软放对方一条生路了。谁能想到,萧晋竟知道了内情...... 宗管事下意识的想否认,可一抬头看到萧晋阴森的目光,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昨天夜里被萧晋利刃断腕时的恐惧又浮上了心头,顿时没了勇气说谎,战战兢兢的应道:“是......是殿下吩咐我这么做的。” 希望抬出康王的名头,能震慑住萧晋。 萧晋锐利的眼神早已洞悉了宗管事的心思,冷哼一声道:“康王是主谋,行凶杀人的却是你。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宗管事咬牙,鼓起勇气说道:“康王殿下是堂堂皇子,就算是犯了些错,皇上也绝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就算一时失势,日后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你结下殿下这样一个仇敌,实在是不智之举。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把我放了,我回京之后,一定会在殿下面前为你说话......”话还没说完,整个身子被踢的飞起,狠狠的撞到了墙上。原本已经包扎好的伤处顿时血流如注。 宗管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因为疼痛痉挛起来。 萧晋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甚至冷笑着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惨叫连连的宗管事:“我暂时留着你这条狗命,是为了指证康王。不过,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也可以成全你。反正有杨礼杨大人在,你这个证人能不能张口说话也没什么要紧。到时候只要把你的尸体带到京城,康王照样是百口莫辩!怎么样,你想清楚没有?如果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说着,缓缓的抽出身边的刀,锋利的刀刃闪着令人心寒的雪芒。 宗管事被吓的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有半分侥幸,连连告饶:“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小的还不想死!” 萧晋依旧拿着刀,冷笑着逼问:“既然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当日夏氏父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少说了半个字,我立刻就送你上西天!” 面对杀气凛然的萧晋,宗管事彻底胆寒,连呼痛都不敢,老老实实的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世子爷,小的都是听命行事,不是有心要对付夏氏父子。世子爷饶命啊!” 要是早知道夏云锦会嫁给萧晋,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现在自己偏偏落到了萧晋的手上,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萧晋强忍着一刀结果了宗管事的冲动,将刀插回了刀鞘里:“既然你说了实话,我就暂且饶过你。你给我记住,在地牢里老实安分些。要是有半点异动,等待你的就是身首异处!” 说完,看也不看宗管事一眼,便出了地牢。吩咐那几个亲兵道:“去叫军医来,不用费太多心思,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 ...... “......锦儿,我已经抓到了重要的人证,休整几日就会回京城。这个人证,是康王府的宗二管事。这个人,就是杀害你父兄的凶手,还有康王这个主谋,我统统都不会放过。等回京城之后,我会为你报仇。” 萧晋拿着毛笔,专注的写着家信。写完之后,却又皱起了眉头。 夏云锦此时还在月子里,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很激动。情绪过于激动,对身体恢复可是大大不利!算了,这事暂时就别告诉她了。等回了京城将所有事情处置妥当之后,再给她个惊喜好了。 萧晋将写好的家信收起来,又换了一张洁白感觉的纸张,重新落笔:“锦儿,我在郑州一切安好,过几日就会回京城了。运气好的话,能赶上旭儿的满月......” 正忙碌着,门被敲响了。 武濬敲门就是象征性的举动,没等萧晋反应过来,便推门走了进来。他瞄了萧晋一眼,笑着打趣道:“又给你媳妇写信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句话可真是半点都不假。你到郑州才三四个月,家信一封接着一封的往回送。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萧晋不以为意的笑道:“给自己媳妇写信又不是丢人的事,谁知道了敢笑话我?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出来几个月来一封家信都没写过的人,才是真的可悲。” 光棍汉再一次被已婚的幸福男刺激了一回。 武濬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娶个媳妇就这么了不起吗?看我回京城也娶一个给你看看!”他没娶妻是因为没遇到心动的女子,又不是真的娶不到媳妇了。 被萧晋刺激了无数回的武濬,这回终于下定了决心。等回京城之后,就开始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萧晋听出武濬话语中的认真,忍不住挑眉笑了起来:“你早该有这个想法了。再耽搁下去,你可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光棍了。” “去你的!”武濬笑骂道:“本郡王英俊潇洒英勇神武,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我日后娶一个貌美如花性格温驯的媳妇,保准把你媳妇给比下去不可。” 两人说笑一会儿,才说回了正事。 “如今已经活捉了宗管事,也不必在郑州多逗留了。”武濬正色道:“让将士休整三天,我们就启程回京。” 第三百零三章 对策 萧晋归心似箭,对此毫无异议。 武濬想了想又低声道:“宗管事被捉一事,军营中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还没送战报去京城。为了打康王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另外派人秘密押解宗管事去京城。” “光是这些还不够。”萧晋眸光微闪,沉声说道:“另外再命人暗中送信给太子殿下,让他提前有所准备。这一次务必要打垮康王。” 武濬赞成的点点头。两人商议一番之后,便分头行事。一边命大军休整,一边暗中命人押送宗管事回京。萧晋唯恐有失,特地派了一队亲兵快马赶往京城给太子送信。 三天后,神机营大军正式启程回京。 出发当日,杨礼被关在囚车里,旁边虽然有众多将士看守,可还是有众多愤怒的百姓站在道路两边,先是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之类的,扔到后来,不乏石头和尖锐的物体。杨礼手脚俱都捆着铁链,动弹不得,头上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浑身散发着臭气。额头被一块石子砸中,鲜血横流,狼狈之极。 萧晋和武濬骑着骏马在前领军,听到后面的哗然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转过头来,只当没看到这一幕。 杨礼身为郑州的父母官,没为百姓造福,反而趁着天灾制造*。郑州百姓饿死者几千,在民乱中死去的也有几千。造成这一切的杨礼,被千刀万剐都是活该。现在不过是被扔些臭鸡蛋和石子,真是便宜他了。 ...... 大军返京的战报很快就送到了京城。 郑州民乱已平定,又活捉了杨礼回来。皇上对这样的战果十分满意,特意在朝堂上口头嘉奖了一番。等武濬和萧晋回来,正式的封赏肯定少不了。 听到杨礼的名字,康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个杨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敛财法子多的是。竟然把脑筋动到了赈灾的官粮上,实在是愚蠢之极!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来,早该了结了自己。偏偏又贪生怕死,厚颜活了下来。还被萧晋逮到了,如今大张旗鼓的押解到了京城来。到时候若是把自己供出来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父皇的信任,若是为了此事再失了圣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宗二管事,领了几百个死士去了郑州,竟然没能将杨礼杀了!这几日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康王面上维持着平静,心中却思潮起伏无法平息。 太子就站在他身边,不动声色的看了康王一眼,唇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昨天晚上他收到了萧晋命人送来的消息。连夜召集几个心腹幕僚商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务必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彻底压垮康王一党。此时的康王一定想不到,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一场雷霆风暴。 皇上今日心情极佳,散朝之后,特地留下了太子和康王两人。含笑说道:“神机营得胜归来,还有五六天就能抵达京城。到时候就由太子代朕去城外相迎。” 太子精神一振。忙笑着应下了。 康王定定神,上前一步:“父皇,这个杨礼胆大妄为,竟敢暗中勾结粮商贩卖官粮,使得郑州数千百姓饿死,又逼得百姓造反,简直是可恶可恨之极。这样的人。应该除以凌迟极刑,这样才能平民愤,也能震慑住各地官员。以后他们就算是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想到杨礼的下场,自然会收敛一二。” 皇上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正要点头。太子却说道:“父皇,儿臣觉得,这个杨礼胆大包天,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背后必然有靠山。就算是要凌迟,也得先严刑审问出背后主谋才是。” 这话也不无道理。 皇上点头应允了。 太子看了康王一眼。正好迎上康王闪着寒光的眼眸。四目对视,心里俱是一声冷哼。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康王去了江贵妃的寝宫。江贵妃见康王一脸沉凝,立刻吩咐宫女太监们都退下。然后急急的追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康王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确实是有件很棘手的事。萧晋和武濬平定了郑州的民乱,如今押解了郑州知府杨礼回京了。” 江贵妃知悉其中利害,顿时变了脸色。 杨礼早在几年前就投靠了康王,每年都会送来大笔的财物。康王暗中蓄养众多死士,所费极多。这几年,杨礼送的财物尽数都被用在了此事上。现在杨礼倒了霉,康王本该出力保下他才对。可杨礼犯的俱是大罪,若是被皇上知道杨礼暗中投靠了康王,对康王绝对是大大的不利! 江贵妃略一思忖,便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杨礼留不得!” “我也知道他留不得,所以早就派人去了郑州。”康王皱起了眉头:“前些日子宗管事还送信回来,说事情有了进展,很快就能要了杨礼的性命。可这几天,郑州那边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的康王,虽然隐隐觉得不妙,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几百死士已经尽数死在了郑州。而他最倚重的心腹已经被活捉,并被秘密送往了京城。 江贵妃身在宫闱,擅长的是争风吃醋妇人间的争宠,对这些事情却束手无策。想了半天才有了主意:“既然是这样,索性再派人在途中杀了杨礼。” 康王叹道:“此事谈何容易。如果杨礼是单独押送到京城,还能做些手脚。可现在却是随神机营官兵一起回京,有几万精兵在,派人去刺杀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说不定反而会为人所趁,捉住我的把柄就真的糟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等着杨礼被关进刑部大牢里?”江贵妃也急了:“对了,你在刑部不是安插过人手吗?要不然就等杨礼到了刑部大牢里再动手。” 康王显然意动了。转念再一想,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去年曾经在萧晋的手中吃了大亏,当时他没听李歆的劝,硬是在刑部大牢里动了手。结果,就因为这个冒失的举动,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一次,焉知不是萧晋故意设下的圈套? 思来想去,康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父皇已经知晓此事,这个时候不能贸然出手,免得惹来父皇的疑心。还有几天,我这就回去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 当天晚上,康王召集了几个幕僚在一起商议对策。 此事实在棘手,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康王见幕僚们吞吞吐吐搪塞不语,心里恼怒之极。铁青着脸怒骂道:“连这点事情也想不出办法来,本王要你们还有何用?” 幕僚们纷纷跪地请罪,心里却嘀咕不已。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好法子,要么就是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杨礼,要么就是堵住杨礼的嘴不让他乱说。可杨礼天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怎么可能熬得过酷刑? 就在此刻,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康王正满心的火气,不耐的扬声道:“谁?”在书房议事的时候,谁敢来惊扰? “殿下,是我。”短短的几个字,顿时让康王转怒为喜,立刻挥挥手,让一众幕僚们从后门退下。然后亲自开门让来人进来。 这个人生的清俊斯文,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风范。正是李歆。 李歆趁着夜里偷偷出宫到康王府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客套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再过几日,杨礼就会到京城。不知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康王苦笑道:“那群幕僚,平日里夸夸其谈,真的遇到事情了,却只会相互推诿,根本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你若是有什么办法,只管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歆眸光一闪,低声道:“我确实想了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杨礼此人贪得无厌毫无气节,不可能熬得过酷刑。十有*会供出殿下来。必须得趁着关押进刑部大牢的时候动手,让他再也张不了口。” “你说的我也想到了。刑部大牢里也确实有我的人手,可是,一旦动手,就会惹来父皇的疑心。”康王听到是这样的主意,不免有些失望。 李歆淡淡一笑:“杀人灭口当然不行,如果是杨礼自己畏罪自尽呢?” 畏罪自尽?康王细细的品味着这番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李歆又快速的说道:“杨礼的家眷虽然已经死了,可同族亲人却还在京城。若是杨礼获罪,很可能殃及九族。殿下不妨命人暗中送个口信给杨礼,只要他肯自尽身亡,殿下就会力保他的族人。左右都是一死,相信杨礼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消送个口信,事成之后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纵然有人有心要彻查,也查不到康王的身上来。 第三百零四章 定计 康王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顿时振奋了不少:“好,我明天就开始暗中安排。等杨礼一到了刑部大牢就命人给他传话。让他在过堂审问前就自尽,这么一来,谁也不会联想到我的身上来......” “殿下,”李歆温和有礼的打断了康王:“别人或许想不到,可是萧晋和武濬肯定能想到。说不定他们已经从杨礼的口中拷问出了他和殿下之间的关系。就等着到京城禀报给皇上知晓。到那个时候,纵然杨礼在大牢里自尽身亡,殿下也无法撇清关系。反而会更惹来皇上的疑心。” 康王不由得皱眉:“照你这么说来,杨礼死不死本王都脱不开干系了?” 李歆胸有成竹的一笑:“当然不是。杨礼是一定要死的。不过,死的地点和时机大有讲究。若是死的‘巧妙’,不但能为殿下洗清嫌疑,还能趁机倒打一耙,让太子和萧晋他们头疼一回。” 说着,附耳过去,低语一番。 康王凝神听了片刻,脸上的阴霾之色尽去,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这主意甚好,就依你所言行事。”说着,心怀大悦的拍了拍李歆的肩膀:“你可真是本王的智多星!” 李歆笑了笑,谦逊的应道:“殿下心怀天下,要做的都是大事。我能做的,不过是献些微不足道的计谋而已。这些计谋要想成功,还得靠殿下的人脉和力量。我实在不敢居功!” 听了这话,康王心里更加舒畅。他肯接纳李歆暗中的投诚,一来是因为对丽妃余情未了,很自然的对李歆也另眼相看。二来是因为李歆确实足智多谋,这几年为他出谋划策出了不少力。更重要的是,李歆身份特殊,在宫中没什么根基,既无亲兵也无得力的下属。这样的人为己所用,自然无需有什么顾忌。 从这也能看出。康王根本就不了解李歆。虽然无兵无权,前世的李歆却靠着高妙的计谋,挑拨康王宁王兄弟两个争斗不休,最终成了鹬蚌相争得利的那个渔翁。十皇子即位之后。他终成大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一代权臣。 这一世,有了夏云锦和萧晋的变数,命运之轮早已驶向神秘莫测茫然不可知的方向。一切,终将和前世不同。 说完正事之后,李歆就待告辞。康王略一犹豫,低声问道:“丽妃娘娘近来可还好?” 李歆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叹道:“娘娘近来偶感风寒,卧床静养了几日还没好。我今晚趁着她睡着了,才偷偷出了宫。” 康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和唏嘘。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无需顾忌。康王低声叮嘱道:“你好好照顾娘娘的身体。杨礼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就不用再烦心了。” 李歆立刻应下了,迟疑了一会儿,又低声说道:“殿下,我和娘娘如今住在宫里。所能依仗的无非是皇上的一点怜惜。他日若是皇上驾崩归天,太子即位,只怕宫里再也没有我们姐弟的容身之处......” 康王毫不迟疑的接过了话茬:“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京城一日,一定会保你们姐弟两个安然无事。” “多谢殿下!”李歆适时的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显然令康王很受用。 李歆看着康王自得的笑容,心里却暗暗冷笑起来。 愚蠢之极刚愎自用的蠢货!如果不是因为要借助他的力量对付太子。自己怎么肯和这样的人结交。 ...... “六郎就快回京了。”安国侯府的内宅里,此时是一片欢喜雀跃。傅氏爱怜的抱着宝贝孙子,一边笑吟吟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萧如月笑道:“太好了,六哥总算是快回来了。他一走就是几个月,这些日子府里总像少了什么似的。” 偌大的安国侯府,只有几个女眷。少了男主人,总是显得有些冷清。好在现在有了新生的婴儿。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倒也热闹。 夏云锦静养了近一个月,如今下床走动已经没问题了。只要不出房门就行。她静静的听着傅氏和萧如月闲聊,心情也飞扬了起来。 两天前她就接到了萧晋的来信。大军已经启程回京。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分别了几个月,那份浓浓的思念之情几乎再也压抑不住,在心中涌动不息。真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眼前...... 傅氏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旭儿明天就满月了。虽说老爷和六郎都不在府里,不过,旭儿的满月酒宴总得办的热闹些才是。我已经让人送了不少的请帖出去,明天来赴满月酒宴的人肯定不少。” 安国侯府嫡长孙的满月酒宴,当然得隆重些才是。傅氏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办这场满月酒宴了,光是请帖就写了整整两天。但凡是和安国侯府有来往的都送了请帖。明天的宾客何止是“不少”,应该是“太多”才对。 夏云锦回过神来,笑着应道:“府里只有我们三个,只怕招呼客人会招呼不过来呢!” “是啊,女客还好说。男客没人出面招呼怎么办?”萧如月也犯起愁来。 傅氏笑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你大姐二姐会早些回来帮着招呼客人,至于男客,就请二房的四郎帮着招呼就是了。府里的大小管事我也都安排过了,他们应付这些事都极有经验,不会出岔子的。” 不愧是掌家多年的人,安排起这些琐事来驾轻就熟十分熟稔。 傅氏说完话,低头看了怀中的旭儿一眼。 这一个月来,旭儿皱巴巴红通通的皮肤变的雪白粉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招人喜爱,此时正微眯着眼睛,将小拳头塞在口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那小模样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傅氏的心都快被融化了,忍不住低头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旭儿正忙着砸吧自己的小拳头,对自己被亲的事情毫不在意。这一个月来,娘亲姑姑还有祖母,每日见了他都不免要亲上几口。还有奶娘和丫鬟们,不敢正大光明的亲他,偷偷的摸摸他的小脸捏捏他的小手总是少不了的。 “旭儿怎么一直在啃自己的小拳头?”萧如月也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用手拨弄旭儿的小胳膊。旭儿的小拳头很快就从口中滑了出来。旭儿不甘心的将拳头又往口中凑过去,萧如月淘气的从中阻挠。 旭儿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吃不到自己的小拳头,撇了撇小嘴,哇一声哭了起来。 傅氏一看宝贝孙子哭了,心疼的不得了,立刻瞪了萧如月一眼:“多大的人了,整日里还和孩子一样,和自己的小侄儿淘气,亏你好意思。” 萧如月吐了吐舌头,然后故作哀怨的叹道:“母亲现在只疼旭儿,都不疼我了。” 傅氏正忙着哄旭儿,忙里偷闲的应了句:“那是当然了。”现在旭儿就是她的心头宝,一会儿不见心里就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似的。别人都得往后排。 夏云锦看着萧如月故作不忿的淘气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自从上次从宫里回来之后,萧如月就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原本那个高傲任性又痴情的少女,终于放下了无果而终的那段感情,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姑嫂两人原本互看不顺眼,如今却是渐入佳境,堪称和睦。 旭儿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小拳头又塞进了嘴里,心满意足的继续吮吸起来。 一切都很和谐很美好。 如果萧晋也在,一切就都圆满了。 夏云锦想着远归的丈夫,神色愈发柔和。 ...... 第二天一大早,夏云锦便起床了。今天是旭儿满月的大喜日子,她的月子也做完了。终于可以踏出房门了。 穿戴整齐的走到院子里,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新鲜口气,夏云锦顿生“人生如此美好”的感慨。在屋子里整整待了一个月,不能踏出房门半步。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睡和吃。现在看着蓝天白云,都觉得无比的悦目。 夏云锦的感慨只维持了不到两秒就宣告结束。 奶娘匆匆的跑了过来禀报:“启禀世子妃,小少爷醒了。” 夏云锦立刻从“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少妇”模式转化成“给孩子穿衣洗漱喂奶的奶妈” 模式。月子里只能喂奶,其余的事情都由奶娘忙活。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出了月子,夏云锦觉得这些事就该由自己动手才对。 笨手笨脚的给孩子穿好衣服,洗了小手小脸喂了奶之后,夏云锦的仪容也不复原来的整洁。头发被孩子扯乱了不说,衣服上面也多了些可疑的印迹。有溢出来的奶水,有孩子的口水,还有一摊面积较大的湿痕...... 夏云锦在丫鬟们的打趣声中,无奈的去了净房,重新洗澡换衣梳妆打扮。 这一忙活,至少耗费了半个时辰。 傅氏特地命人过来吩咐,客人已经到了。夏云锦不敢耽搁,忙带着孩子去了荣德堂。 第三百零五章 归来(一) 太子妃和平西侯世子妃来的最早。 她们两个本来正坐着说话,见夏云锦带着旭儿进来了,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过来,迅速的围到了旭儿的身边。 “快些瞧瞧,旭儿可越长越像六郎了。”太子妃笑眯眯的捏了捏旭儿的小脸蛋。 世子妃则握着旭儿肉呼呼的小手,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样子:“这才半个月没见,确实长的越发好看了。” 萧晋是京城出了名的英俊少年郎,夏云锦更是生的花容月貌丽色无双。旭儿承袭了他们两个的优点,生的白白嫩嫩眉清目秀,长相实在讨喜。两个已经出嫁的姑姑俱都十分喜欢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儿。 过了一会儿,二房的萧蕴夫妇也来了。吕氏只生了个女儿,如今见夏云锦一举得男,羡慕之余,不免又有些心酸。不过,今天是旭儿满月的喜日子,吕氏很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抱了一会儿。 很快,亲朋好友陆续都来了。 旭儿是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从这个怀中被抱到那个怀中,不断的遭“狼吻”,小脸蛋小手小脚丫都被摸了个遍,就连小屁股也被看光了。 旭儿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哭闹抗议,此时吃饱喝足了,被人这么抱来抱去捏来捏去的竟也不闹腾。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武秀儿坐在夏云锦的身边,目光颇有些复杂和微妙。混合了羡慕眼热不甘各种情绪。两个多月前,她生了个女儿。这对什么都掐尖要强的武秀儿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更令人忿忿的是,夏云锦竟然生了儿子...... “老天真是不公平。”武秀儿的声音很轻,只有她和夏云锦两人能听见而已:“我想要儿子,偏偏让我生了女儿。你却事事顺心,一举就生了儿子。” 人比人,气死人啊!再想到当日自己曾经在夏云锦炫耀过的那番话。心里更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恼。 夏云锦同样轻声应道:“其实,我挺想要个女儿的。知道生的是儿子之后,我还觉得失望呢!” 武秀儿:“......” 武秀儿暗暗咬牙,不着痕迹的瞪了她一眼:“你成心想气我是吧!” 夏云锦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什么时候气你了。” 武秀儿轻哼一声,将头转到了一边。过了片刻,忍不住又将头转了过来:“我原本想着,我生儿子你生女儿的话,就让我儿子娶你的女儿。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了。” 夏云锦立刻点头附和。是啊,既然不可能了,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心思的好。 武秀儿看了粉嘟嘟的旭儿一眼,叹道:“算了,我就吃亏一回。以后把我的女儿嫁给你儿子好了。” 夏云锦:“......” 夏云锦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委婉的说道:“孩子还小,说这些为时过早。还是等孩子长大了以后再说吧!”以武秀儿的刁蛮脾气,教养出来的女儿脾气能好到哪儿去? 武秀儿听到推脱的话,心里又不高兴了,绷着脸说道:“我的宝儿生的又漂亮又可爱。难道还配不上你儿子?” “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总得孩子自己喜欢才行。”夏云锦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若是他们互相看对了眼,就算你不乐意也不行。如果两人性格不合,又何必强行拉拢他们在一起。就算成亲了,也未必会幸福。再说了,都说儿子的性格随自己的亲爹。萧晋那个犟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旭儿长大以后十有*像他爹。亲事还是随他自己的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武秀儿细细品味这番话,越咂摸越觉得对方是若有所指,立刻拉长了脸。将头扭到了一边,再也没转过来和夏云锦说半个字。 耳根总算是清净了! 夏云锦暗暗松口气,低头冲怀中的旭儿微微一笑。乖儿子,幸好刚才娘的立场坚定。不然,你长大以后可就有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岳母了。 ...... 京城城外的官道上,太子一行人正列阵以待。 神机营的旗帜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几万精兵骑着骏马缓缓而来。根本看不清这队伍到底有多长。马蹄声汇聚在一起,像春天的惊雷。令人心神俱震。 萧晋和武濬各骑着一匹骏马,一左一右并驾齐驱,领着大军而来。 按着军中的规矩,打了胜仗归来,自然有人来相迎。至于相迎的人选和规格,主要取决于此次的战斗规模大小和战功如何。 此次郑州民乱暴动,带动了附近的几个州县动荡不安,乱民多达几万人。神机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下了民乱,又安抚了民心。功劳可谓不小。太子领着官员们前来相迎,也在情理之中。 萧晋和武濬两人一起下马,给太子行礼。 太子忙搀扶起两人:“快些免礼,此次平定民乱,你们两个立了大功。父皇正等着你们两个入宫觐见,一定会有重赏。”按规矩,今天宫里还有宫宴。 武濬咧嘴一笑,正要说什么,萧晋忽然抢着说道:“殿下,我想先回府一趟。” 太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失笑道:“今天是旭儿满月,你这个当爹的还没看过孩子一眼,也怪不得你急着想回府。不过,父皇还在宫里等你们。你若是不去,只怕是交代不过去。依我看,你还是先进宫一趟吧!晚上的宫宴不参加应该没什么要紧。” 归心似箭的萧晋,不怎么情愿的应下了。先领着大军回了神机营安顿,然后和武濬一起进宫面圣。 皇上见了两人,果然龙心大悦,先是表彰了两人的功劳,随即赐了黄金千两,宫缎各一百匹,还有各种赏赐零零总总就不一一细数了。 每一封战报皇上都看过了,不过,此时又仔细的问了一番。 萧晋心不在焉的,武濬便主动上前两步,将此次平乱的经过一一道来:“......此次民乱,罪魁祸首就是郑州知府杨礼。臣等已经将杨礼带回了京城,送到了刑部的大牢里。恳请皇上责令刑部早日开堂审讯,严惩杨礼,以儆效尤。” 提到杨礼,皇上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怒:“堂堂的朝廷命官,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朕会命刑部做好准备,朕要亲自审讯杨礼。” 武濬和萧晋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皇上亲审杨礼,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到时候只要在开堂的时候,将宗管事一并押上堂,康王可就是真正的百口莫辩了。 想及此,萧晋忽的张口说道:“启禀皇上,臣还有一事禀报。杨礼一案,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证。臣唯恐这个人证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所以在战报上并未提及。而是暗中命人提前押解这个人证到了京城。此时正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隐瞒此事是不得已为之,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愣,然后皱起了眉头:“照你这么说来,这个人证竟是不能见光了?”这般神秘的押送到京城,无疑是在暗示这个人证来头不小。 萧晋坦然应道:“是,这个人证在开堂之前绝不能露面。不然,一定会生出变故来。请恕臣此时不能细说,等到开堂审讯的那一天,自然会真相大白。” 皇上眸光一闪,沉吟片刻,忽的笑了起来:“好,朕就耐心等上两天。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萧晋见皇上应允了,心神大定,立刻磕头谢恩:“臣谢过皇上的信任。臣还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恩准。” “说吧,还有什么事?”皇上一向赏识年少英勇的萧晋,语气十分的温和。 萧晋接下来说的话,却令人始料不及:“臣离家已有四个月,家中的娇妻为臣生了儿子,今天正好满月。臣想早些回去,今天的宫宴就不参加了。恳请皇上应允。” 皇上楞了一愣,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好一个萧六郎,朕赏赐的宫宴你不参加,只想回家去看娇妻幼儿。好好好!朕准了,你现在就可以告退了。” 萧晋大喜,立刻谢恩告退。 从书房里出来之后,萧晋情不自禁的加快了步伐。 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的引入眼帘。 萧晋见到来人,笑容一顿,很自然的停下了脚步。来人见到萧晋,也是一愣,然后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微笑着拱手道:“恭喜世子得胜归来!” 萧晋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李公子客气了。” 来人,正是李歆。 前世的对头,今生的敌人!两人以前还维持着虚伪的客套和礼貌,如今却都很清楚彼此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那些虚伪的说词不要也罢。 萧晋不疾不徐的从李歆的身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快速的低语了一句。 李歆面色微微一变,盯着萧晋远去的背影,目光沉了下来。 萧晋刚才说的那句是:康王必输无疑,你以后还有何依仗? 第三百零六章 归来(二) 萧晋骑马一路疾驰赶回了安国侯府。 守门的小厮见了萧晋,高兴的凑上前来行礼:“小的见过世子爷。世子爷一路劳顿辛苦了,小的这就去禀报一声......” “不用禀报了。”萧晋笑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说着,便匆匆的将缰绳扔给了那个小厮,迅速的闪进了府里。所谓的近乡情怯此类情绪,在他这里通通都没有。他现在想做的,就是立刻见到娇妻儿子。 天色已晚,来喝满月酒的宾客们早已散去,只有太子妃和平西侯世子妃还在。此时一家人都聚在荣德堂里闲话。 太子妃笑道:“殿下今天亲自到城外相迎,六郎此时肯定是在宫里赴宴。等宫宴结束,就会回来了。” 傅氏也是一脸的喜悦:“六郎可总算是回来了。这几个月不在府里,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萧如月笑着打趣道:“自打旭儿出生之后,母亲每天都围着旭儿转。我可看不出你有半点想六哥的样子。” 此话一出,顿时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夏云锦的心里早已被期待和喜悦塞满了。 萧晋终于回来了!等宫宴一结束就会回来了!只有分别了才知道相思的滋味。牵肠挂肚四个月之久,朝思夜想,终于等到他回京城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傅氏略略皱眉,不悦的说道:“这是哪个下人,真是不懂规矩......”话没说完,便看到了走到门边的那个熟悉的人影。 风尘仆仆的英俊少年,眼睛亮若星辰。 傅氏惊喜不已,霍的站直了身子:“六郎,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宫里不是还有宫宴吗?你怎么没去赴宴......”边说边笑着迎了上来。 萧晋也是一脸的激动,迅速的走了过来。快速的走过傅氏的身边,走到夏云锦面前。丝毫不顾及还有别人在场,深深的用力将她搂进怀中:“锦儿,我回来了!” 被晾在一旁的傅氏:“......” 眼里就看到媳妇,哪里还有她这个亲娘!!! 傅氏的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可惜萧晋此时无暇回头。不然一定能欣赏到自家老娘精彩的脸色。 夏云锦直到这一刻,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搂紧了萧晋,熟悉的气息和体味瞬间将她包围。她只沉醉了一两秒,便看到了傅氏不善的目光。 ...... 夏云锦红着脸推了萧晋一把。萧晋不怎么情愿的松了手,然后笑着转过头来,殷勤的喊道:“母亲,这几个月我不在府里,辛苦你了。” 傅氏不拿正眼看他,酸溜溜的应道:“我有什么可辛苦的。真正辛苦的人是你媳妇,她为你生了儿子。你可得好好的安抚她几句才是。” 萧如月姐妹三人,都在一旁偷笑起来。 萧晋咳嗽一声,腆着脸笑道:“锦儿生产做月子,多亏了母亲照顾。要说功劳,也是母亲的功劳最大。” 傅氏还是板着脸。语气却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去一趟郑州,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花言巧语哄人了。” 萧晋的神情特别的正经:“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府里的一切事情都依仗母亲。母亲辛苦了,儿子在这里给你行礼了。”说着,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 傅氏再也绷不住了,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讨好卖乖了。你不是应该参加宫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为了弥补之前的忽略,萧晋的嘴别提多甜了:“我惦记着母亲还有两位姐姐和妹妹,所以就没参加宫宴,提前回来了。” 太子妃笑着打趣道:“原来六郎连宫宴都没参加就急急的跑回来,是为了早点见到我们。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可真是感动之极。” 萧晋被揶揄了一番。也没脸红,依旧笑嘻嘻的应道:“也不全是想见你们,还有我的宝贝儿子。我这个当爹的还没见过孩子,当然惦记的很。” 夏云锦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旭儿被奶娘抱着去睡下了,等睡醒了就会抱过来......”话音未落。奶娘便抱着孩子进来了。 萧晋情不自禁的迎了过去,伸出手:“把旭儿给我。” 奶娘忙笑着应了,将手里的孩子给了萧晋。 萧晋略有些笨拙的接过孩子。他的手擅长舞刀弄枪练拳,抱孩子却是第一回。他自知手劲不小,唯恐弄疼了孩子,便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托着。 旭儿刚睡了一觉,此时正有精神,小拳头塞在嘴里吮吸的津津有味。黑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正上方的脸孔。 萧晋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尖都被萌化了。这是他的儿子!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是他的骨肉!那种血脉相连的激动,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夏云锦见萧晋激动的难以自制,心里泛起柔情,她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当她看孩子第一眼的时候,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萧晋终于回过神来,嘿嘿笑了起来,目光里满是骄傲:“不愧是我的儿子,啃拳头的姿势都特别的帅气好看。” 夏云锦扑哧一声笑了:“你见过别的孩子啃拳头么?从哪儿看出来旭儿的姿势特别帅气了?” 萧晋一脸骄傲的振振有词:“别的孩子什么样我是没见过,不过,我的旭儿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比别人强。” 傅氏对萧晋这番言论十分赞同,立刻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旭儿出生的时候,哭声特别的响亮有精神。接生的产婆们也说了,她们几个接生过这么多孩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健壮有力的呢!” ......拜托,这些话产婆们还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呢!不能当真好么? 夏云锦看了那对洋洋自得争先夸赞孩子的母子一眼,既有些好笑又觉得窝心。但凡是家里有孩子的大概都有这样的心态,自家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 旭儿才出生一个月,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滋味。虽然此时的姿势并不特别舒服,也没闹腾,只是不安的扭动了下身子。 萧晋立刻紧张起来:“旭儿这是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瞧瞧你是怎么抱孩子的。”傅氏离的最近,立刻嗔怪的接过了孩子,动作熟稔极了:“还是由我来抱着好了,你别弄疼了我的宝贝孙子。” 萧晋刚抱了一会儿孩子,还在兴头上就被抢走了,颇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想抱儿子,以后机会多的是。等儿子满三岁了,他就要开始教儿子扎马步练拳,以后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晋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咧嘴笑了起来。 夏云锦看他那副傻笑的样子,也抿起了唇角。他回来了,正站在她的身边。心里曾经空落的地方被塞的满满的。 ...... 这一顿晚饭,是几个月来吃的最香甜的一顿。 晚饭后,傅氏等人开始问起了此次郑州之行的经过。萧晋自然不会都说出来,只挑了些能说的说了。宗管事派人夜袭军营之后自己领兵追杀这一段,是万万不能提的。 夏云锦并未吭声。萧晋此时说话多有保留,她想知道详情,还是等会儿回去“拷问”他好了。 傅氏问了半天犹自不足,还待再问。萧晋故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母亲,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吃不香也睡不好。现在真是又累又倦了。有什么想问的,明天再说好了。” 傅氏心疼儿子,立刻应了下来:“好,你既是累了,现在就去休息。”顿了顿又补了几句:“对了,夏氏晚上还要带着孩子。半夜总得醒两三次,你还是独自睡书房吧!免得扰了你的睡眠。” 萧晋哪里肯去睡书房,想也不想的应道:“不用了,我还是回屋去睡。一个人在书房哪里能睡得着。” 傅氏:“......” 夏云锦的脸嫣红了一片,反射性的垂下了头。这个萧晋,总是这么口无遮拦的! 太子妃忍住笑,打起了圆场:“已经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母亲送送我们就是了,六郎旅途劳顿辛苦,早些回院子歇下吧!” 果然还是大姐最善解人意了。萧晋精神一振,忙笑着应下了。然后,眼睛贼亮贼亮的看着自己的媳妇:“锦儿,我们听大姐的,回去歇着吧!” 夏云锦:“......” 一路上,夏云锦将他的胳膊都拧红了,羞恼不已的低声嗔道:“都怪你,我都快丢死人了。” 萧晋皮糙肉厚,根本没把她这点手劲放在心上,将她柔嫩的手握在掌心里,理直气壮的说道:“有什么丢人的。我们这一别就是几个月,我想早点和你‘独处’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当时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云锦瞪了他一眼:“你让我明天拿什么脸去见婆婆和小姑?” 萧晋眼睛一亮,自以为听懂了她的暗示:“原来我们两个想一起去了,既然是这样,明天就别起床了,在屋子里待一天好了。”306 第三百零七章 小别 回了听风阁之后,丫鬟们识趣的都退下了。 可惜,还有一个不识趣的大灯泡。此时正哇哇哭闹着,霸气的宣告着自己的存在绝不容任何人忽略。 旭儿一闹腾,夏云锦所有的旖思顿时飞走了。忙抱过了旭儿,柔声哄道:“旭儿乖,别哭了,是不是饿了,娘这就给你喂奶。” 说着,熟稔的解开了衣襟。胸前白皙的旖旎风光顿时露了出来。夏云锦无暇顾及萧晋还在一旁,迅速的将一端送入旭儿的口中。旭儿立刻用力的吮吸起来。 萧晋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里那团旺盛的火苗燃的更旺了。在看到旭儿心满意足的表情之后,心里忽的不满起来。这个臭小子,把原本属于他的领地抢走了...... 大概是萧晋不满的气场太强大太明显了,旭儿吃奶远不如平日里安分。不一会儿便将头扭了过去,和萧晋大眼瞪小眼,然后,又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夏云锦立刻瞪了萧晋一眼:“你一直瞪着旭儿干什么,他被你吓的都不肯吃奶了。” 萧晋委屈的辩解:“这哪能怪我。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谁知道他怎么就哭闹起来了。” 夏云锦无奈的说道:“那你坐的远一点试试。” 萧晋一脸哀怨的坐到了角落里。 说来也奇怪,他坐的远了,旭儿竟然不哭闹了。又乖乖的吃起奶来。 这个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独霸着亲娘了!萧晋忿忿的想着,神色却无比的柔和。他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目光落在夏云锦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垂着头,温柔的凝视着怀中的孩子,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样的安谧宁静,那样的温柔美丽。这样的画面,是所有男子心中的美梦。 萧晋身体里叫嚣不息的*忽的平息了下来。 许久都没听到萧晋的动静了,夏云锦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巧迎上他深情缠绵的目光,心里顿时一颤。 两人的目光久久的纠缠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只有经过了分离,才更懂得珍惜相守时的甜蜜。 萧晋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声音也有些沙哑:“旭儿吃饱了吗?”下面,该轮到来“喂”他了吧!这几个月,他可是被饿的“饥肠辘辘”。 明亮的烛火下,夏云锦的脸上染上了动人的红晕。她没有回避萧晋的热切的目光,轻轻的说道:“旭儿已经吃饱了,我让奶娘带着他去睡。” 接下来,才是夫妻的私密独处时光。 门刚一关上,夏云锦被便迫不及待的萧晋从背后搂住了。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的搂着她,大手覆在隆起的柔软上,唇舌在她的耳后流连。一股羞人的热流在身体里涌动。夏云锦只觉得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只能软软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刚喂过孩子,身上还有奶腥气。”夏云锦断断续续的说道:“先去洗澡......” 萧晋的呼吸声更是急促:“我等不急了......待会儿再去洗......”说着,打横抱起了夏云锦,大步走到了床边。将她放到床上,然后狠狠的压了上去。 ...... 小别胜新婚,之前又因为夏云锦的身孕苦忍了许久。此时终于可以尽情的和心爱的人欢爱了。快速的第一次过后,萧晋只休息了片刻,便又开始闹腾第二次。 生产过后,身子比原来更加敏感,夏云锦在无尽的欢愉和激情中溢出声声的呻吟。待平息之后。嗓子又哑又干涩,全身酸软。 萧晋却是神清气爽,利落的下床,然后抱着夏云锦去了屏风后。这里早已备好了一大桶的热水。 他抱着夏云锦一起迈进了木桶里,温热的水将两人包围,很快的缓解了全身的酸痛和疲惫。 夏云锦总算有力气说话了:“把手拿开。”刚才已经折腾过两次了。萧晋还是精力旺盛,大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四处乱摸。 萧晋厚颜笑道:“我知道你累了,所以我来伺候你洗澡。”说着,大手握住她胸前的柔软,爱不释手的揉捏。怀孕过后。这里比之前丰盈了一圈。如今正给孩子喂奶,就更丰满了。柔腻白皙高耸,一只手根本无法掌握,手感好极了。 夏云锦将到了嘴边的呻吟咽了回去,反正也制止不了他,就随他好了...... 木桶里的温度很快升高了。 萧晋半是嫉妒半是不满的回忆起儿子“吃饭”时的样子,决定自己也亲自试一试。“试验”过后,萧晋由衷的感叹。滋味果然美妙极了! 洗完澡之后,夏云锦更累了。指尖都懒得动弹一下,就这么软软的靠在萧晋的怀里。任由他温柔的替自己擦拭,顺便四处吃豆腐。 待重新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萧晋也是又累又倦了。之前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回来之后又接连“奋斗”了几回,现在也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两人相拥在一起,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可惜,美梦刚开始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夏云锦纵然累极了,也反射性的醒了过来。每天夜里,旭儿都要吃两遍奶。来敲门的肯定是奶娘。 她迅速的穿上中衣,顺便推了推萧晋:“快些穿上衣服,我要去开门了。” 萧晋努力的睁开眼,摸起衣服穿了起来。心里默默的叹口气,这哪里是宝贝儿子,根本就是小祖宗。白天伺候不说,晚上还得起床喂奶...... 喂完了旭儿之后,夏云锦也是呵欠连连,顾不上说话,很快便躺下睡着了。凌晨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一回。 这一次,喂完了孩子之后,夏云锦还得应付晨起兴致勃勃的孩子他爹。 ...... 这一天,夏云锦果然没机会出房门。 傅氏倒是来过一回,见旭儿吃的饱饱的被照料的很好,便也收敛了心里的不满。 小夫妻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露了面。萧晋神清气爽神色坦然,夏云锦却一直垂着头,没勇气看任何人。 她其实是想起床的,可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一觉醒来之后,便得忙着喂孩子和孩子他爹......结果,闹到现在才算是出了房门。不用抬头,她也知道婆婆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果然,傅氏不悦的张口道:“夫妻久别重逢亲热些也是难免的。可也不能太过荒唐了。被下人看在眼里,像什么样子?” 萧晋只一句话就把傅氏的话堵了回去:“母亲,有一个孙子你就知足了吗?难道不想再多几个孙子?” 傅氏果然什么都不说了,吩咐厨房熬些滋补身体的补汤,叮嘱萧晋一定要多喝些。 ...... 萧晋在家中休息两天,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充分的抚慰之后,终于和夏云锦说起了郑州发生的一切。 夏云锦先还笑着听着,待听到那一晚上的惊险之后,脸色悄然泛白。在听到宗管事的名字之后,顿时耸然动容:“竟然是他!” 夏半山父子就是死在宗管事的手中!虽然康王才是背后的主谋,可这个宗管事却是行凶的那把刀,是夏家不共戴天的仇敌。只恨夏家力微,和康王府相比无疑是蚂蚁撼树。夏云锦不得不强自将恨意按捺下来。此时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情绪再也无法维持平稳。 萧晋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飞快的说道:“锦儿,如今你已经嫁给了我,夏家的仇就由我来替你了结。宗管事已经被我断了一只手,现在被关押在太子府的地牢里。明天刑部过堂会审,皇上会亲自审问杨礼。宗管事是指证康王的重要人证,等把康王拉下马,这个宗管事就彻底没了用处。到时候要杀要剐,都随你的心意。” 夏云锦听了这番话,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眼睛不由自主的湿润了:“萧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她却能想象到当晚的情形有多惊险。更何况,他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可是大周朝的皇子。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横祸。可他却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这其中,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她...... 萧晋将她搂入怀中,温柔的笑道:“傻瓜,你是我媳妇,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夏云锦的眼中闪出了水光,默默的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耳边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满足和幸福。 萧晋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眼下是对付康王的最佳时机。只要能扳倒康王,李歆无兵无权,也就不足为惧了。他们两个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我设局对付他们,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前世的自己。等报了仇,我们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你打理家世教养孩子,我当差赚俸禄养家......” 就在此刻,一个不和谐的哭声陡然响起,打断了夫妻两个相依相偎的美妙时光。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推开了萧晋,忙去抱孩子喂奶。 萧晋叹口气,喃喃自语道:“孩子还是别生太多了......” 第三百零八章 异变 刑部的公堂素来都是令人心惊胆寒的地方。这里是大周朝最高的审讯之处, 贪得无厌的贪官污吏,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俱都在这里被审讯定罪。 今天,即将被审讯的人更是令众人瞩目。 大周朝的四品命官堂堂郑州知府杨礼,此时正戴着枷锁跪在大堂中间。在离开郑州的时候,他不知被百姓扔了多少的臭鸡蛋烂菜叶子,又在地牢里关了两天,此时全身散发着异味,狼狈之极,面容颓败,神色仓惶。 坐在公堂上首的,却不是刑部尚书,而是当今天子。 太子和康王分别站在皇上两侧,还有朝中重量级的官员,也都到场了。分别站在大堂的两侧,颇有几分朝会的架势。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杨礼的身上。厌弃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却没有一个流露出一丝半点的同情。因为众人都很清楚,杨礼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逼反了几万的百姓,因他而死的人成千上万。这样的人,绝无半点宽恕的可能,等待他的只会是凌迟极刑和株连九族。 皇上一怒之下,甚至决定亲自审问杨礼。这样的“荣耀”,自从大周朝建朝以来,堪称绝无仅有了。 太子神色平静冷然,偶尔看康王一眼,流露出一丝只有自己清楚的冷笑。 康王看似平静,一颗心却忽上忽下忐忑难安。今天这一次审讯,关乎着他的命运未来。他焉能不紧张? 幸好他已经听从李歆的计策,暗中安排好了一切。下面就看杨礼的“表现”了...... 皇上沉着脸,缓缓张口:“杨礼,朕今天亲自审问,你必须从实招来,不准有半个字虚假。郑州闹了旱灾,你这个父母官非但没有遵旨开仓放粮赈灾,反而暗中勾结粮商哄抬粮价。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者数不胜数。甚至集众造反。这些可都是事实?” 跪在大堂中间的杨礼,嘴唇颤抖了几下,半晌才挤出一个字:“是!” 杨礼如此痛快的认了罪,大出众人的意料。原本肃静的公堂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皇上面色铁青,眼中闪着雷霆怒火,声音陡然扬高了:“身为朝廷命官,你不思为百姓解忧济困,反而胆大包天的做出此等令人不齿的事情来。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你撑腰?” 最后一句话,如同炸雷一般在众人的心头震响。 皇上坚持要亲审杨礼,原来竟是为了要追查杨礼背后的靠山。想想也是,一个四品官员,若是没人在暗中撑腰,岂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康王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大堂里陡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礼的身上。 杨礼此时反而平静了不少,他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这条性命已经绝无侥幸的可能了。他的妻妾儿女也都被乱民砍死,如今唯一牵挂的,就是京城同族的亲人。只要能保住杨氏一族。他就再做最后一件昧着良心的事又有何妨? “启禀皇上,臣有罪!”杨礼深深的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的落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已是血迹斑驳:“这一切都是臣自己所为,无人在背后指使。臣万死不足惜,只求皇上饶过杨氏的族人。” 康王暗暗松口气,一颗心缓缓落回原处。 李歆的计策果然奏效了。杨礼此时在公堂上故意提起同族。其实是在向他暗示,为了同族亲人的存亡甘心赴死。 太子一直在留意着康王的神色,见他眼中掠过一丝释然,心中顿时不妙的预感。 果然,不管皇上怎么逼问,杨礼一口咬定了是自己所为。皇上大怒之下。命人用刑。杨礼养尊处优惯了,根本禁不住刑罚。只上了个夹棍,便哀呼惨叫连连:“皇上,臣不敢再有隐瞒,臣现在就说实话......” 夹棍下了之后。杨礼已经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半趴在地上,勉强扬着头说道:“臣四处敛财,是为了送给太......” 话没说完,异变忽生。他的脸诡异的变了颜色,口中也溢出了血。那血竟是黑色的。 杨礼竟在这刑部公堂之上服毒自尽了。 皇上一惊,霍然起身:“来人,快些去叫太医来。” 太医都在宫里,一时半会儿根本赶不到公堂上来。仓促之下,只能先命刑部里的郎中来给杨礼诊治。那个郎中匆匆的赶来时,杨礼早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 皇上震怒之极:“好一个杨礼,竟然当着朕的面服毒自尽了!刑部大牢什么时候竟给犯人提供毒药了?” 杨礼一路被押解到京城,进刑部大牢之前被仔细的搜过身,绝无携带毒药的可能。如今忽然在公堂上中毒身亡。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毒药的来历可疑。 刑部尚书后背直冒冷汗,抢着上前告罪:“都是臣治下不严,被人钻了空子。请皇上治罪!” 这个刑部尚书倒也有些急智,这么一说,至少先把自己摘开了。 杨礼是该死没错,可他应该是被押往刑场受千刀万剐而死,而不是死在这刑部的公堂上。整件事分明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再联想到杨礼临死前说的那个字,官员们心头俱是一颤。 太......指的会是太师太卜抑或是......太子? 众人忍不住悄悄看太子一眼,神色俱都十分微妙。 康王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太子的脸色难看之极。到了此刻,他要是再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可就枉为康王的兄弟了。这一幕,分明是康王之前就暗中安排好的。也不知道康王到底捏住了杨礼的什么把柄,竟能逼着他当着父皇的面自尽。在临死前,偏还说出那句令人遐思无限的话来。这也正是栽赃陷害嫁祸他人最妙的一招。 这一计实在太毒辣了!杨礼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这公堂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现在死无对证,他就算再愤怒,还能和一个死人较劲不成? 这么一盆脏水生生的泼到了他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子走到了大堂上,在杨礼尸体旁站定,沉声说道:“父皇,杨礼死的十分蹊跷。一定是有人暗中指使。而且,这么霸道厉害的毒药也十分少见,必然是有人暗中送到了杨礼的手中。儿臣觉得,应该先让仵作查明死因。再将这两天接触过杨礼的所有狱卒严刑拷问。绝不能放过这个阴狠毒辣的幕后主谋。” 太子这么一出列,和之前刑部尚书的请罪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皇上原本已经生出了一丝疑心,此时也缓和了下来,点头应允了。 康王眸光一闪,忽的也大步走到了堂上,拱手道:“父皇,杨礼死前曾经说过一句话,相信这堂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可惜他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毒发身亡了。不然,真凶就会大白于天下无所遁形了。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 他只字不提太子的名讳,偏又句句都在影射是太子所为。 站在一旁听审的官员们神色愈发微妙了,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眼下这局势,俨然已经成了太子和康王之争。在场的虽然有不少是太子党羽和康王党羽,可此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敢轻易张口说话。 太子眉毛动了一动,扯出一个冷笑:“皇兄,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杨礼莫名其妙的服毒自尽,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既是如此,杨礼口中喊出的话又岂能当真?依我看,根本是他故意在死前攀咬,想趁机将污水泼到别人身上,为真正的元凶开罪。不过,这点鬼祟的伎俩绝不可能瞒过父皇。那个藏在暗中的阴险小人,此番是白费心机了。” 论口舌犀利,太子丝毫不弱于康王。这一番连消带打的回击,着实精彩。 康王冷笑着回击:“我刚才不过是向父皇奏请彻查真凶,你的反应这么剧烈又是为何?” “你......” “你们两个都住嘴!”皇上一声怒喊,让整个公堂上都安静了下来。此时掉根针在地上,也必然是清晰可闻:“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朕的长子。遇到这样的事不想着为朕分忧,反而互相指责互逞口舌。好,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 皇上一怒,太子和康王再也不敢吭声,一起跪下请罪:“父皇请息怒,儿臣知错!” 两人请罪的动作和台词倒是出乎寻常的一致。 皇上的怒火却并未因此平息。 官员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出来了。杨礼的死大有蹊跷,死前喊出的那句话更是令人生疑。太子和康王互相指责言语攻击......这一切的迹象只表明了一个事实。 杨礼的死,必然和他们其中一个有关。 皇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太子和康王。到底会是谁? 就在此刻,太子抬起头来说道:“父皇,杨礼虽然死了,可儿臣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证。恳请父皇容儿臣把人证带到公堂上来。” 皇上心里一动,立刻想到了萧晋曾经说过的那番话。这个人证到底会是谁? 第三百零九章 人证 人证? 康王面色微微一变,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神巨震,迅速的垂下了目光。 太子言之凿凿信心十足,显然对这个人证极有信心。可除了杨礼之外,还会有什么人证能够指证自己?难道会是...... 想到这些日子一直杳无音信的宗管事和那几百个死士,康王心里陡然一沉。 没等他深想,有两个人并肩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剑眉星目俊美不凡,正是安国侯世子萧晋。另一个俊朗英武,却是英武郡王武濬。 两人向皇上行了礼之后,由萧晋张口道:“启禀皇上,臣和郡王此次领军平定民乱,捉住了杨礼,将他囚禁在军营的地牢里。之后的两个月,不停的有人试图潜入军营刺杀杨礼。臣想捉住活口,只可惜这些人下手十分阴狠毒辣。见刺杀不成,宁愿自尽身亡,也绝不肯被生擒。十几天前的晚上,有人暗中在军营将士们的饭菜中下了泻药,军营里能持刀杀敌的士兵只剩下区区五百人。当夜,有两百身手高明的死士潜入军营......” 听到这儿,康王的面色已经彻底变了。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人证是谁,这个人只要一出现,对他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他应该做些什么来挽回劣势。可此时此刻,他头脑一片混乱,只剩下大事休矣的茫然。 “......臣将计就计,用一个死囚冒充杨礼。来攻击军营的死士自以为完成任务,迅速的撤退。臣趁机领兵追击,终于捉到了这伙死士的首领。”萧晋没有过多的渲染当时的危急,干脆利落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人,姓宗名胜,是康王府的二管事,也是康王殿下最为器重的心腹。” 最后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顿时炸开了。 众人俱都一脸震惊的看向康王。 康王面色泛白,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可一抬头,便看到皇上震怒和不敢置信的目光。顿时心里一颤,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萧晋费尽心思将宗管事被活捉的消息隐瞒了下来,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人但凡做了亏心事,总会有几分心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被揭穿了阴谋,反应总会比平日迟钝些。就像此刻的康王,猝不及防之余只剩心乱如麻,甚至连辩白和推托的话都想不出来。 在场的人谁不是一肚子亮堂,看康王这等反应便能猜出事情的始末了。 皇上狠狠的盯着康王,口中却缓缓说道:“萧晋,把宗胜带上来。朕要亲口问一问他。” 萧晋朗声应了,大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回了公堂。他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相貌平庸,神色萎靡。还断了一只右手。不是康王府的宗管事还能是谁?在场的官员有不少人都曾出入过康王府,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宗管事来。 宗管事这些日子一直被秘密囚禁拷问,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此时得见天颜,早已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你可是叫宗胜?”皇上此时倒是收敛了所有的怒意,声音平平板板的。可熟悉皇上脾气的人都知道,皇上此时是动了真怒了。 宗管事应了声是。下意识的看了康王一眼。 康王终于稍稍回过神来,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如果宗管事此时改口,将所有的事情都承担到自己身上,或许他还能脱身。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宗管事明白自己的意思? “朕问你,你可是康王府里的管事?”皇上继续问道。 “是。小人是康王府的二管事。”宗管事战战兢兢的应道。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之前的一幕。 萧晋亲自到了太子府的秘密地牢里,淡淡的说道:“宗胜,你若是想活命,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就是老老实实的把做过的所有事都说出来。到时候,太子殿下会亲口向皇上求情留你这条性命。不然。不仅是你的性命难保,你的家眷亲人也难逃一死。”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只要能活下来,让他做什么都行。而且,萧晋只是让他说实话而已。 识时务的宗管事决定戴罪立功,将所有实情都说出来,不等皇上继续追问,便张口说道:“小的奉了康王殿下的命令,领了几百人到郑州刺杀杨礼。只要杨礼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康王殿下和他之间的关系......” “宗胜!”康王万万没料到宗管事交代的这么痛快,一时之间气血翻涌怒极攻心:“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你竟然敢背叛本王。” 康王余威犹在,他一张口,宗管事全身便颤抖了一下,竟不敢再说话了。 萧晋并未阻止,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康王越是表现的愤怒,就越是证明了宗管事所言不假。。 皇上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康王,你不让宗管事交代,那朕就来亲自问你。杨礼和你到底是何关系?” 康王脸色一白,反射性的跪了下来,额上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他刚才一时情急张口呵斥宗管事,竟忘了这里是刑部大堂,父皇和众官员都在场。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康王,眼中闪过愤怒厌恶失望和痛心,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萧晋迅速的冲太子使了个眼神。趁他病要他命!此时是扳倒康王的最佳时机,绝不能错过! 太子立刻心领神会,诚恳的说道:“父皇请息怒,龙体要紧,接下来让儿臣代您问吧!” 皇上深呼吸口气,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他近来身子不太舒服,又有了旧疾发作的征兆。确实不宜情绪太过波动。 太子的目光掠过面色苍白难看的康王,落在了宗管事惶恐害怕的脸上:“宗胜,你知不知道,杨礼和康王到底是何关系?” 宗管事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说道:“杨礼在几年前就投靠了康王殿下,每年都会暗中送来大笔财物。这些财物,都被康王殿下用来蓄养死士之用。杨礼为了搜罗财物,在郑州不知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暗中卖官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的动静太大死的人太多,终于惹来民乱。殿下就是想帮着压制下来也是无能为力。为了避免惹火烧身,所以殿下命小人领着几百死士前往郑州刺杀杨礼......” 结党营私!蓄养死士!暗中纵容官员贪赃枉法!杀人灭口! 随着宗管事的交待,康王犯下的一桩桩罪名也都摆在了众人眼前。 宗管事是康王心腹,对康王私下做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此时一项项说来,毫不犹豫迟疑。任谁都能看得出他说的绝无虚假。 康王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皇上面色铁青,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几个字:“好了,不用再说了!” 这些话,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子割在康王的身上,也毫不留情的刺痛了皇上。素来信任倚重的长子,竟背着自己暗中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别的也就罢了,可暗中蓄养死士结党营私这两条,却是最令天子忌讳的事情。康王这么做,所图谋的自然是皇位。可如今大周朝已经有了太子,断然再容不得一个皇子有这么勃勃的野心。 皇家无小事,兄弟相争家业,换在普通百姓家不算什么,在帝王家却是不折不扣的灾难。历朝历代都不乏这样的事,为了皇位之争掀起腥风血雨的不在少数。为了大周朝的安定,必须有所取舍有所决断。 皇上先看向刑部尚书:“将宗胜关押进牢里,严加看守。若是出半点差错,朕为你是问。” 刑部尚书不敢怠慢,忙应下了。 宗管事被带走了,杨礼的尸体也被抬了下去。 公堂上,只有康王僵硬的跪在哪儿,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皇上看着康王,神色复杂之极,口中却迅速的说道:“来人,将康王带到宗人府里。留待日后再审。” 皇室子弟若是犯了错,通常会被关押进宗人府里。一般来说,只要是进了宗人府的,也就意味着会被定罪惩处。 康王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亲耳听到时,依然全身一震,失声喊道:“父皇,请听儿臣说,这些都是宗胜胡说的,儿臣没有做过这些事......” 皇上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众官员怜悯的看了康王一眼,旋即匆忙的走出了公堂。 太子走到康王身边,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一笑。那是属于胜利者才有的志得意满的笑。 从今天起,康王再也不会是他的心腹大患了! 萧晋自认心胸狭窄,没太子那么大度,痛打落水狗更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所以,他特地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了,才站到了康王的面前。 第三百一十章 风波(一) 康王膝盖已经跪的麻了,心里更是一片冰冷。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暗中谋划,俱都在此刻土崩瓦解。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的脾气。平日对儿子们还算温和慈爱,可一旦涉及皇位传承的国朝大事,却丝毫不会手软。此次他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捉住了把柄,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一个身影在他的面前站定,唇角满是嘲弄的冷笑:“殿下,皇上已经走了,你就别跪着了,还是快些起身随着禁卫们去宗人府吧!” 康王咬牙起身,狠狠的盯着他,目光冷冽暴戾,犹如一头即将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般凶狠:“萧晋!一切果然都是你在捣鬼!你给本王等着,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萧晋好整以暇的一笑:“随时恭候!不过,殿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皇上的责问和怒火吧!皇上今天可是着实被气的不轻啊!” 这些话结结实实的戳中了康王的痛处:“你......” 萧晋扯了扯唇角,拂袖而去。留下康王僵硬的站在原地,面色忽红忽白。 站在一旁的几个禁卫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道:“殿下,皇上有命,末将只能得罪了!还请殿下随末将等人一起去宗人府。” 康王先是冷冷的瞪了那个禁卫一眼,可一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顿时又颓然的叹口气。哪里还有心情计较什么,只能机械的随着他们几个往外走去。 ...... 康王被关进宗人府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宫里。 “咣当”一声脆响,江贵妃手中的茶杯直直的摔落在地上,滚热的茶水溅落在裙摆上。可此时的江贵妃根本就无暇顾及,霍然起身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皇上真的下令把康王关进宗人府了?” 那个小太监也是一脸仓惶:“奴才也是刚听说此事,就跑来禀报娘娘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奴才也不太清楚......” 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贵妃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闪过。 江贵妃一路急匆匆的去了皇上的寝宫,却在寝宫外被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请留步,”路公公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皇上刚从刑部公堂回来不久,心情不佳。正在休息。贵妃娘娘若是想求见皇上,还是等明日再来的好。” 短短几句话,却已经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 皇上心情不佳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康王的缘故。什么正在休息,根本就是猜到她会来求情,所以避而不见罢了。 江贵妃用力的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一阵阵刺痛。可些微的刺痛,和心里的纷乱痛楚比起来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一共生了两个儿子,最得她欢心和器重的就是康王。她曾经在康王的身上寄予过极大的期望。纵然在立太子的时候落了下风,她对康王也依然充满了信心。可现在。康王却被关进了宗人府,皇上连见都不肯再见她...... 江贵妃深呼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既然皇上在休息,那本宫就明日再来求见。等皇上醒了,劳烦路公公禀报皇上一声。就说本宫来过了。” 路公公满口应下了。等江贵妃转身走了,路公公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眼中掠过一丝不屑。 康王这次算是彻底完了!江贵妃若是妄想着凭着一己之力挽回劣势,无疑是痴人说梦。皇上可是亲口吩咐过了,这几日只要是江贵妃求见,一律都不见。 ...... 康王被关进宗人府了?! 素来冷静自若的李歆此时也陡然变了脸色:“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杨礼供出了康王?” 常公公苦着脸叹口气:“这倒没有。杨礼当堂就服毒自尽了。而且,他在死前说的那句话。惹的皇上对太子生出了疑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没曾想太子忽然说他还有人证。然后,安国侯世子就领着人证到了公堂上。那个人证是康王府的宗二管事。他奉了康王的命令,领着几百死士去郑州刺杀杨礼。没曾想中了萧晋的李代桃僵之计。反而被捉了活口,秘密的押解到了京城.......” 李歆面色又是一变。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几天前的一幕。萧晋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康王必输无疑。你以后还有何依仗? 原来,这才是萧晋真正的底牌!他竟然擒获了如此重要的人证。康王根本是百口莫辩。 以康王的身份,不至于获罪。可失了圣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被贬出京城。他在皇宫中看似风光,其实真实处境却如水上浮萍。生死荣耀都掌握在皇上的手里。他暗中谋划许久才和康王搭上了关系。想利用康王的身份权势图谋自己的大业。 如果康王失势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常公公一直留着李歆的神色变化。见他紧皱着眉头不语,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忙低声说道:“贵妃娘娘知道此事之后,想去求见皇上,却被皇上拒之门外。看这情形,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只怕康王殿下此次是凶多吉少了。公子可得早做打算才是。” 李歆勉强回过神来,定定心神说道:“多谢常公公为我通风报信。还请常公公这几日辛苦一些,密切留意此事。若是有什么变动,便命人送个口信给我。” 常公公应了一声,见李歆沉着脸没有说话的心情,便悄然退下了。 常公公一走,李歆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心情更是纷乱无比。思来想去,依然想不出什么办法挽回劣势。 书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了,丽妃匆匆的走了进来。 李歆不想让丽妃担心,忙打起精神笑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丽妃蹙着眉头,低声说道:“我刚才听宫女们说了,康王被皇上关进宗人府了。” 李歆面不改色的应道:“我也刚听说这个消息不久。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不太清楚。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虎毒不食子,皇上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要了康王的性命。最多就是受几天牢狱之苦而已。” 丽妃静静的看着强颜欢笑的李歆,忽的长长叹了口气:“二弟,你和康王一直暗中有来往。图谋的是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如今康王既已失势,你总得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她和康王之间的那段感情早已成了昨日云烟,只会在偶然中想起的时候平添一份怅然而已。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李歆的安危。所以在得知康王的事情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来找李歆。 李歆默然片刻,才说道:“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 目前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宜有任何动作。万一被皇上知道了他暗中和康王勾结一事,只怕会殃及到他身上。 丽妃听他这么说了,才松了口气:“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别出宫了。等康王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再说。” 说到康王,丽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这份关切,也只能在李歆面前稍稍流露几分。出了这间书房之后,她就得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压进心底。若是流露出半点异样被宫女太监们察觉了,再传到皇上的耳中,可就是真的不妙了。 皇上虽然对她十分宠爱,可对她和康王的那段过去,却十分的介怀。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十分谨慎,此次更得加倍小心才行。 ...... 同样的消息传到夏云锦的耳中,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太好了!”夏云锦眼睛亮了起来,差点欢喜的跳起来:“恶人总算有了恶报!” 萧晋也是一脸的舒畅愉悦。布局这么久,总算是顺利的逮到了康王这条大鱼。当时有这么多的官员在场做了见证,皇上根本就没有了心软的余地。必然会严惩康王! “你说,皇上会怎么惩治康王?”夏云锦好奇的问道:“会不会来个终身监禁或是砍头之类的?” 萧晋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康王暗中结党营私纵凶杀人,这样的罪名虽然不轻,不过,堂堂皇子只要没犯谋逆的大罪,是不会被处死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康王彻底失了圣心,皇上将他贬出京城。只要离开京城,康王纵然有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无济于事了。” 京城不仅是大周朝经济最繁荣最富裕的地方,更是大周朝的政治中心。一个远离了政治中心的人,日后还能有什么作为? 对野心勃勃想做皇帝的康王来说,这样的惩罚无疑才是最痛苦的。 夏云锦听了这番话,下意识的张口问道:“那李歆呢?此次岂不是逃过一劫了?” 萧晋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把他也拉下水才行。” 李歆若是打着置身事外的主意,可就要大失所望了。 夏云锦心里一动,正待追问细节,萧晋却迅速的扯开了话题。 ...... 第三百一十一章 风波(二) 之后的几天,江贵妃屡次求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平王有心为自己的兄长求情,却和江贵妃一样,根本见不到皇上的面。 这一天晚上,皇上来了凌波殿里。 丽妃性子清冷,对皇上的突然到来并未显出热情和欢喜来,依旧一如往常的淡然。 皇上心事重重,脸上半丝笑容都没有,沉着脸坐在哪儿,久久都没说话。他不说话,丽妃也就不张口。 僵持了许久,皇上忽的张口说道:“你们都退下。” 太监宫女们立刻静悄悄的退下了。 殿内只剩下皇上和丽妃两个人。皇上凝视着丽妃,目光复杂难言:“康王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皇上特地到凌波殿来见她,又特地提起康王...... 丽妃心中暗暗一凛,下意识的应了句:“臣妾听说了。”说完这五个字,便又闭口不语。 皇上的目光微微一冷。 丽妃入宫也有十几年了,在他面前丽妃素来谨言慎行,绝口不提康王。这固然是明哲保身的举止,又何尝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行径?若是完全不介意了,谈论几句又有何妨? 原本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猜疑和不满,此时顿时浮上心头。 丽妃虽是万般不情愿的入了宫,可毕竟在皇上身边待了十几年。皇上神色间微妙的变化又岂能逃过她的眼睛。此时只觉得心中一片凉意。圣心难测,此话果然不假。她本想避开此次的风波,可眼下看来,根本是避无可避。 与其等着皇上开口质疑,倒不如主动询问的好。 “臣妾听说康王被关在宗人府,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发落康王?”丽妃不疾不徐的张口问道。 皇上眸光微闪,目光深沉:“他暗中结党营私,蓄养死士,纵凶杀人。其心可诛!” 听到最后的那句其心可诛,丽妃呼吸为之一顿,几乎反射性的就要张口为康王求情。好在反应极快,及时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来。不动声色的应道:“皇上自有明断,臣妾不敢妄言。” 好一个不敢妄言! 皇上意味难明的扯了扯唇角,淡淡的说道:“朕是一个父亲,更是这大周朝的天子。朕虽然疼惜儿子,却更要为江山社稷着想。如今太子已立,朝堂内外绝容不下野心过盛的皇子。所以,朕必须要严惩康王。” 不等丽妃有什么反应,皇上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朕今天去了宗人府,康王总算还有几分担当,当着朕的面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情。此事不宜拖的太久。所以,朕打算明天就下旨......” 丽妃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康王?” 皇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朕还以为,你今天不会问这句话。”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康王啊! 丽妃一接触到皇上此时的目光。心里不由得突突跳了几下,定定神说道:“皇上若是不喜欢臣妾多嘴,臣妾不问就是了。” “既然你问了,朕说给你听听也无妨。”皇上今日的反应却一直出人意料:“康王是朕的长子,却辜负了朕的期望和信任。为了朝野太平,朕绝不能姑息养奸。所以,朕明天会下旨。将康王逐出京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擅自回京。” 这样的处置,早就在丽妃的预料之中。 丽妃口中说着“皇上英明”之类的话,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还能留着性命就好...... 皇上话锋一转,忽的又问道:“李歆也不小了,一直住在凌波殿里。连终身大事也耽搁了。朕打算,让李歆随着康王一起离京......” 什么? 丽妃面色陡然变了,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皇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明白。” 她虽然一直盼着李歆能有机会出宫。可绝不是离开京城。更不是像此刻这般和康王一起被放逐。康王此次离开京城去的地方必然是山高水远的荒凉之地。没有圣旨不能回京城,若是李歆随着康王一起去,岂不是以后也没有再回京城的机会了? 皇上神色冷然,淡淡的说道:“他私下里曾经做过什么,朕相信你这个做姐姐的,心里也该清楚才是。朕没有取了他的性命,也是看在你的颜面上。现在只是命他随康王离开京城,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丽妃全身一颤,一颗心坠冰窖。 皇上知道了!皇上竟然全都知道了! 李歆暗中和康王来往,为康王出谋划策献计。这些事一向做的十分隐秘,就连她这个姐姐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去年才知晓。皇上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不过,此时无暇无暇细想这些了。 如今康王垮台,李歆自然也会受其牵。平心而论,皇上这样发落李歆并不为过。可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亲弟弟被放逐出京城? 丽妃跪了下来,眼中含着热泪哀求道:“皇上,二弟暗中和康王来往,不过是为了求得日后平安。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上尽管惩治臣妾吧!臣妾绝无半个字怨言。只求皇上放过二弟......” 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自然令人心软。 这么多年来,这是丽妃第二次跪地恳求。第一次是在十几年前,为了恳求将年幼的弟弟接进宫里。这一次,又是为了李歆。 皇上看着跪着哭泣的丽妃,脸却冷了下来:“自从李歆入宫之后,朕待他如何,你总该知道。朕对自己的皇儿,也不过如此。可他是如何待朕的?暗中和康王来往勾结,为康王献策。康王图谋的是太子之位,他图谋的又是什么?求得日后平安,说的倒是好听。可仔细一想,却更令人怒火高涨。和咒朕早死有何两样?” 丽妃听的心惊肉跳,忙辩解道:“皇上误会了。二弟绝没有这个意思,皇上春秋鼎盛,正值盛年,龙椅至少再坐几十年......”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急着为自己找退路?”皇上冷笑着打断丽妃。 丽妃被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上显然是动了真怒,声音也扬了起来:“李清雅,这么多年来,朕对你一直宠爱有加。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朕捂热了。可你的心里,根本没真正把朕当回事。到了这个时候,你心里想的只有你的二弟,还有康王。你可曾想过,朕现在的心情是何等的难受?信任器重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叛朕,暗中勾结在一起图谋朕的江山。朕心痛难过,又有谁知道?江贵妃只顾着为他的儿子求情,平王也想为康王求情。而你呢,见了朕从不多问一句。朕在你的眼中,永远只是强占了你清白的男人,不是你的丈夫!” 丽妃面色苍白,无言以对。 “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朕今晚特地来了凌波殿。若是你肯关切朕几句,朕会放过李歆,让他留在京城。可惜,你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皇上冷冷说道:“你心中惦记康王,惦记李歆,就是没惦记过朕半分。既是如此,朕也不会再心软。待会儿朕会命人将李歆带到宗人府去,和康王一起等候发落。” 丽妃原本跪在地上,此时却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挂满了泪珠,神色凄然:“皇上,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你忍心让我们姐弟分离吗?” 这副含泪凄楚的娇弱模样,顿时勾起了皇上心底的回忆。 当年见她第一面时,她也是这般模样。哀伤凄楚又绝望,美的惊心动魄,让他心生涟漪,生出了占为己有的冲动。可自那一夜过后,她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像一尊木然的石雕,冷淡疏远的活在他的后宫里。他的宠爱,她视若无睹。他的倾心相待,她选择的是漠视。 皇上看着丽妃,狠狠心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绝不会更改。” 两行晶莹的泪珠从丽妃的眼角滑落,她没有擦拭,任由泪珠在脸颊上肆意流淌。可她的神情却渐渐决然:“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将你当过我的丈夫。你不顾我的意愿,硬是将我留在这深宫里。你所谓的宠爱,我根本不稀罕不在乎,我也不想要。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有二弟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早就熬不下去了。至于康王,他不过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当年和我许下山盟海誓,可之后又怎么样?还不是畏惧天子之威放弃了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喜欢。” 皇上愕然,面色难看起来。 有些事心中知道是一回事,可这么*裸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丽妃的一席话,宛如一把利剑,戳中了皇上的痛处。 “你竟然敢这么对朕!”皇上面色铁青,眼中闪过愤怒和羞恼:“李清雅,你真以为朕就舍不下你吗?” 天子之怒,一个深宫妇人如何承受得起。想要了她这条性命,甚至无需下圣旨,只要命人端了毒酒来就行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赴死 丽妃凝望着皇上,唇角浮起一朵苍凉的微笑,往后退了几步。 皇上心里一跳,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拉住她。可他的动作已经迟了,丽妃猛然转身往一旁的柱子冲过去。 她的额头重重的撞在柱子上,瞬间血流如注。然后,全身软软的倒了下来。 皇上瞬间心惊胆寒,一个箭步冲过去,悲呼一声:“雅儿!” 可不管他怎么喊,怀中的丽妃却毫无半点反应,面色苍白如纸,额上的鲜血很快的涌出来,脸颊上俱都是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来人!快来人!”皇上颤抖着高声喊了起来:“快去叫太医来!” 守在外面的太监宫女们早已听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匆匆的跑了进来,然后俱都被吓了一跳。丽妃这是怎么了?竟满脸是血的躺在皇上的怀里? “发什么愣!”皇上又是心痛又是着急,怒瞪了众人一眼:“还不快去宣太医来。还有,快些把丽妃抬到床上,找些干净的毛巾来为她止血!” ...... 待丽妃被抬到床上安顿好之后,太医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按着宫中惯例,太医是不能直接面见嫔妃诊治的,看诊时需隔着一层帘子。不过,丽妃此次情形却又不同。受的是外伤,总得止血包扎...... 皇上心急如焚的坐在床边,见太医犹豫着没过来,顿时咬牙切齿的怒道:“还不快点过来。要是丽妃出了事,朕为你是问!” 太医一凛,不敢再犹豫迟疑,忙凑到床边为丽妃诊治。 丽妃刚才决绝的撞柱自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上的伤口极重。宫女们虽已简单的洗了伤口用纱布按住了,可还是不断的有鲜血流出来。纱布很快就被染红了。 太医见情势不妙。果断的用针灸之术为丽妃止血,再敷上最好的止血药,堪堪的止住了流血。可丽妃一直呼吸微弱昏迷不醒。 皇上见流血止住了,心下稍安。张口问道:“丽妃为什么一直都没醒?” 太医战战兢兢的应道:“还请皇上稍安勿躁,丽妃娘娘额上的伤势太重,微臣现在也只能帮着止血罢了。到底伤着了哪里,还得仔细诊断才能确定......”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人匆忙的跑了进来。 “母妃!”“大姐!”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来人自然是十皇子和李歆了。他们两个都住在凌波殿里,和丽妃的寝室离了一段距离。之前这边异样的动静并未传到两人耳中。只是听到宫女太监们的惊呼才察觉出不对劲。待知道实情之后,立刻心慌意乱的赶了过来。 十皇子年龄还小,见到丽妃这般模样,早已忍不住扑到床边哭了起来。 李歆不至于如此失态,却也是心神巨震。愣愣的站在床边,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皇,母妃这是怎么了?”十皇子抽抽搭搭的哭着问道:“母妃的额头为什么会受了伤?还流了这么多的血?” 皇上无言以对,只看了李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厌弃。如果不是因为李歆。丽妃也不会和他争吵,更不会做出撞柱自尽这样冲动的事情来了。 李歆何等敏锐,几乎立刻就察觉出了皇上眼神中的不善,心念电转间,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这么多年来,皇上对他一直十分和善。不过,他很清楚这都是因为自家姐姐的缘故。而丽妃。为了自己和十皇子,也一直委曲求全勉强自己应付皇上。此次竟闹的这般厉害,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自己...... “李歆!”皇上深呼吸一口气,冷然喊道。 李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上前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狠狠的盯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李歆在皇上慑人的目光中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皇上的反应实在是太怪异了。到底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自己和康王暗中来往的事情被皇上察觉了?不,不可能!他一直都很小心,从未露出过什么马脚。皇上不可能知道...... “康王暗中训练死士的事情,你一直都知道吧!”皇上缓缓张口问道。 李歆一惊,眼神有一刹那的慌乱。旋即迅速的平静下来:“皇上在说什么?臣弟没听懂。” 皇上讥讽的笑了一笑:“你和康王暗中来往这么多年,怂恿他训练死士,怂恿他争夺太子之位,为他出谋划策。这些事,康王已经都承认了,丽妃刚才也承认了。你还想妄图抵赖吗?” 李歆就像一面镜子被锤子重重的砸中,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瞬间破裂,头脑一片空白。 皇上竟然全都知道了!到底是谁暗中告的秘? 皇上直直的盯着他,目光愈发冷凝:“这么多年来,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住在皇宫里,锦衣玉食,享受着世上最优渥富贵的生活。一切待遇和朕的皇子们一样。可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在暗中兴风作浪。康王想做太子,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最后一句话,透出森森的寒意和杀气。 李歆掌心尽是冷汗,几乎想也不想的跪下:“臣弟有罪!恳请皇上息怒,听臣弟一言......”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皇上冷冷的打断了他:“朕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你今晚好好守着丽妃,若是丽妃安然无恙,朕会喊你来问话。若是丽妃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给丽妃陪葬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 留下李歆僵硬的站在原地,神色茫然,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野心勃勃,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锦绣未来,全都完了...... “母妃,你快点醒醒。”十皇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传入耳中。 李歆终于回过神来,步履沉重的走到了床边。丽妃奄奄一息的苍白面容顿时引入眼帘。李歆心痛如绞,默默的握紧了丽妃的手。 大姐,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如果你出了事,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 “贵妃娘娘,凌波殿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一个宫女低声禀报道:“奴婢听说丽妃娘娘惹怒了皇上,后来还一头撞柱自尽。当时就血流不止昏了过去。皇上一急之下,召了太医过去......” 江贵妃木然的听着这一切,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欢容。待宫女将打听来的所有消息都说完之后,漠然的说道:“她是死是活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康王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宫女语塞片刻,才讷讷的说道:“奴婢没用。只打听到了这些。有关康王殿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起来,奴婢实在打听不到......”话还没说完,一个重物便砸上了她的额头。 “没用的废物!”江贵妃的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花,面孔有些扭曲:“再给我去打听。” 宫女强忍着眼泪应下了,然后匆匆的退了下去。 江贵妃迁怒过后,心情并没什么好转,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这些日子,皇上根本不肯见她。她派人打听康王的消息,却什么也打听不到。这些征兆已经充分的表明了皇上的心意。这一次,康王肯定是要被严惩了。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不停的煎熬着。吃不下睡不好,哪里还有心情关注丽妃的生死? ...... 宫里发生的这一切,第二天便传到了太子的耳中。 太子知道此事之后,暗道一声不妙。特地命人送信给萧晋,当晚萧晋便悄悄到了太子府。 太子沉声说道:“六郎,我听了你的建议,暗中命人搜罗了李歆和康王来往的证据呈到父皇面前。父皇怒不可遏,立刻去宗人府见了康王,康王果然直认不讳。我料定父皇必然会严惩李歆。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父皇对丽妃的宠爱,后宫人人皆知。现在丽妃以死相逼,只怕父皇的心意会有变动。” 萧晋也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变成现在的模样,眉头也随之拧了起来。 眼下是除去康王和李歆的最好时机。如果错过这一回,让他们两个有了翻身的机会。只怕日后还会再生波澜。 萧晋思忖片刻,低声问道:“丽妃现在怎么样了,醒了吗?” 如果丽妃一直昏迷不醒,皇上一定会心存内疚,根本狠不下心来处置李歆。 太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路公公今日悄悄命人送了信给我,说丽妃一直昏迷未醒。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一个个束手无策,父皇勃然大怒,下了命令。若是没救醒丽妃,太医们都得被砍头。至于李歆,一直都守在丽妃身边。父皇心神俱乱,哪里还想得起处置康王李歆的事。” 萧晋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果断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双管齐下。先找人给丽妃诊治,然后暗中让御史言官们上奏折弹劾康王。总之,绝不让康王有翻身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余波 从太子府出来之后,萧晋的心情有些烦闷。 他早就料到李歆不好对付,所以才会选择先对付康王。康王被关进宗人府之后,再暗中怂恿太子将李歆和康王私下来往的证据呈到皇上面前。李歆心计纵然再厉害,却无权无势,所有的风光都建立在皇上信任器重的基础上。一旦皇上对他生出了疑心,他就再也没有立足的凭仗和本钱。 这个计划十分完美。可谁能想到,半途竟冒出丽妃这么一个变故来? 丽妃在宫外声名不显,远不如江贵妃出风头。可真正熟悉后宫形势的人都很清楚她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如今丽妃生死不知,皇上心情如何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想扳倒李歆可就颇费心思了...... “旭儿,快看看,你爹回来了!”刚回到府里,迎接他的是夏云锦盈盈的笑脸和儿子白嫩的小脸蛋。 萧晋不自觉的展露出了笑意,打起精神笑道:“这么晚了,旭儿怎么还没睡?” 夏云锦嗔笑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按着萧晋的习惯,要么留在军营里不回来。若是回来,必定会赶回来吃晚饭。像今天这样半夜才回来的,着实是少见。 萧晋也没瞒着她:“我刚才太子府回来。太子今天特地命人送信给我,有要事和我商议。” 要事?夏云锦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是和康王有关吗?”能让太子和萧晋如此重视如临大敌的,非康王莫属了。 “这次你猜错了。”萧晋扯了扯唇角,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今天商议的事情,主要是和李歆有关。” 夏云锦顿时动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别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快些说给我听听。” 萧晋立刻将事情的原委细细道来,说到最后,忍不住叹道:“李歆真是命不该绝。丽妃舍出性命也要护住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将丽妃救醒。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只怕是要错过了。” 夏云锦几乎想也不想的说道:“让杜郎中进宫吧!”既然太医院的那帮太医不中用,只能靠杜郎中了。 萧晋挑眉一笑:“这一次,我和你可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顿了顿又说道:“杜郎中只肯听你的话。这回得由你出马说服他进宫了。只要他点了头,我会和太子说一声,尽早安排他进宫为丽妃诊治。” 夏云锦点点头应下了。 提起杜郎中,萧晋不免笑着感叹道:“他也真是个怪人,不愿留在太医院里,反而开了药堂,整日里忙忙碌碌的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人各有志。”夏云锦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倒是很欣赏杜郎中的性子。若是天底下的郎中都能像他这样,贫苦的百姓们生病了也不用发愁了。” 萧晋半真半假的泛酸:“幸好他年龄比你大又长的普通,不然,肯定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夏云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一直都把杜郎中当成长辈尊敬有加,这样的话要是被他听到了,非臭骂你一顿不可。你可别以为他不敢,他的脾气一上来,才不管你是什么世子还是神机营的副统领。一样照骂不误。” 萧晋也笑了起来。他和杜郎中接触的不算多,不过,对杜郎中的古怪脾气也算有些了解了。夏云锦说的这些,杜郎中确实做的出来。 夏云锦也起了谈兴,低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有心撮合杜郎中和我娘。” 萧晋:“......” 生平只听说过寡妇以守节为荣,女儿兴致勃勃的要给亲娘做红娘的可实在是稀罕。 萧晋咳嗽一声,委婉的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意很好。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或许根本不想再嫁人,只想为你爹守节......” “我娘只有三十多岁,还很年轻。难道要为我爹的死伤心一辈子?”夏云锦反驳道:“守节这种事,根本就是欺压女性的恶习。凭什么丈夫死了女子就该守寡?再找一个男子嫁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 萧晋显然不太赞成这个论调。却又不愿和夏云锦争执,随意的笑道:“你的心思是好的,杜郎中曾经是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就不用说了,又从未成过亲。若是岳母愿意。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可岳母到底能不能迈出这一步,就不好说了。” 这话彻底说到了夏云锦的心坎里。 夏云锦轻叹口气:“是啊,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棘手。所以我一直都没揭穿这一层。希望他们两个日久生情水到渠成,到时候只要我轻轻推一把,就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萧晋一想到那个脾气古怪的杜郎中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父,不由得默默的囧了一会儿。 ...... 第二天一大早,夏云锦便命荷花去药堂请杜郎中。 杜郎中一刻都没耽搁,很快就来了。 简单的寒暄几句过后,夏云锦就说起了正事:“......宫里的丽妃娘娘撞柱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所以,我想请你进宫一趟,尽快的救醒丽妃娘娘。”顿了顿又恳切的说道:“具体原因我不便细说,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杜郎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自从上一次进宫之后,我就打定主意再也不进宫了。” 夏云锦陪笑道:“实在是事情紧急,不得不向你求助。止此一回下不为例!” 杜郎中没吭声,算是应下了。 就在此刻,萧晋进来了。 夫妻两个迅速的交换了个眼色,萧晋见夏云锦果然马到功成,心情大好,笑着说道:“这一回有劳杜郎中了。只要能救醒丽妃娘娘,杜郎中可就立了一大功。不仅皇上会有赏赐,太子和我也会牢牢记住杜郎中的援手之德。” “世子爷严重了。”面对位高权重的萧晋,杜郎中依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扑克脸:“我只是个郎中,行医救人是我的本分。对方是嫔妃或是平民百姓,在我眼里根本毫无区别。事实上,若不是娘子张口,我绝不会答应进宫。” 萧晋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不免有些无趣,鬼使神差的转移了话题:“我有些日子没见到岳母了,不知道岳母近来如何?” 杜郎中:“.......” 夏云锦:“......” 这话风转的实在太快了吧!而且,真的很生硬很奇怪好吗?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脸孔迅速的闪过一丝不自在,咳嗽一声应道:“我天天早出晚归在药堂忙活,很少见到夫人。所以不太清楚夫人的近况。若是世子爷惦记夫人了,不妨领着娘子回去探望。” 萧晋也在为自己无心的失言尴尬不已,忙配合的转移话题:“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就陪锦儿回去看看。我还得去太子府一趟,和殿下商议一下。杜郎中就在府里等候就行了。” 杜郎中点头应下了。直到萧晋走了,耳后的热度才稍稍退却。 ...... 太子的动作十分迅速,当天下午就领了杜郎中进宫。 丽妃已经昏迷了接近两天两夜,太医们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救醒丽妃。十皇子和李歆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此时俱都是一脸憔悴疲惫。可谁也不肯回寝室休息,依旧坐在床边守着丽妃。 皇上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丽妃,心痛如绞。可他是堂堂天子,总不能像十皇子和李歆那样明明白白的将担忧急切显露在脸上。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后悔。早知道会这样,那天晚上他真不该步步紧逼......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路公公恭敬的禀报。 皇上满心烦闷,哪有心情见太子:“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改日再来见朕。” 路公公陪笑道:“奴才的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杜郎中来。说是要替丽妃娘娘诊治......” 杜衡? 皇上眼睛一亮,顿时激动了起来:“快点让他们进来!” 杜衡的针灸之术可是赫赫有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也只有杜衡能够妙手回春了! 就连李歆也是精神一振。虽然他和太子萧晋一党是死对头,不过,此时听说太子带来了杜郎中,他心里竟难得的浮起了一丝感激。只要杜郎中能救醒丽妃,不管太子是什么来意他都不介意。 太子领着杜郎中进了丽妃的寝宫。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恭敬的行礼。杜郎中虽然性子古怪,在皇上面前也不敢放肆,忙跪下行礼。 皇上和颜悦色的说道:“快些免礼。杜衡,你快些替丽妃看看,她昏迷了这么久都没醒,朕实在是心忧。只要你能治好丽妃,朕一定重重有赏。” 杜郎中没什么激动的表情:“草民一定尽力而为。” 杜郎中坐到了床边,为丽妃诊脉,又仔细的问了当时的情形。思忖良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眼盲 杜郎中眉头一皱,众人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半空。 “丽妃到底怎么样了?”皇上眼中的忧色难掩,语气更是透出了几分急切:“你能救醒她吗?” 杜郎中面色沉凝:“启禀皇上,丽妃娘娘当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到了柱子上,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们施展了诸般救治的手段,依然没能让丽妃娘娘醒来。依草民看来,丽妃娘娘的伤势着实不轻。” “你胡说!”十皇子眼中闪出了水光:“母妃好好的,身上既没伤口也没流血,你凭什么说母妃伤势不轻?” 杜郎中淡淡的说道:“若是伤势能看得出来,倒是不妨事。难就难在丽妃娘娘的伤是在脑子里。大概是当时用力太猛,脑中受到了撞击生出了淤血。淤血无法排除,所以丽妃娘娘才一直昏迷不醒。” 十皇子面色一白,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口中却倔强的坚持道:“母妃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昏睡的久了一些。一定会很快就醒过来的。”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已经带出了哭腔。 李歆心里一阵惨然,忍不住握住十皇子的手。有心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不愿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可理智却告诉他,杜郎中的诊断十有*是真的。丽妃抱了必死的决心,用尽全力撞到了柱子上。脑中受了伤也是难免的。 外伤好治,可这脑子里的伤要怎么治? 皇上的脸色也变了,声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照你这么说,丽妃还能醒过来吗?” 杜郎中默然片刻,才说了实话:“皇上,草民也没有太大把握,只能尽力而为。而且,丽妃娘娘的伤势特殊,必须要在头上施针。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的。若是皇上应允,草民今日就开始为娘娘诊治。” 皇上略一犹豫,便咬牙应下了:“好,只要你尽心为丽妃诊治。不管能否治好,朕都不会怪你。” 杜郎中等的就是这一句,忙跪下谢恩。然后便开始为丽妃施针。 杜郎中治病是有几分怪癖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为病人诊治时不得有任何人打扰。以前在夏家为萧氏施针时就是如此。不过,现在皇上坚持要留下来,他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专注的拈起金针扎入丽妃的头部,然后慢慢的用力捻动。 丽妃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直到被扎了第八根金针时,忽的呻吟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类似痛苦的神色。 皇上惊喜的凑到床边。激动不已的握住丽妃的手:“清雅,快些醒醒,朕在这儿呢!” 只可惜,丽妃呻吟了一声之后,又没了动静。 “丽妃这是怎么了?”皇上急急的问道:“她刚才不是呻吟了一声吗?怎么现在还没醒?” 杜郎中最不耐烦诊治的时候有人问东问西。如果对方不是皇上,只怕他早就撵人了。此时只能耐着性子应道:“刚才草民用金针刺激丽妃娘娘的穴位,所以娘娘才会发出一些声音。不过,这并不代表娘娘立刻就会醒过来。还请皇上耐心的等一等。” 皇上讪讪的住了嘴。不过,心里却是欢喜的。这两天,太医院的一帮太医用尽了浑身解数,丽妃却一直没什么反应。杜衡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丽妃既然能感受到痛苦,就说明她还是有意识的。 李歆和十皇子也都在一旁焦急不安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杜郎中终于停了手。 李歆见丽妃依旧没醒,终于忍不住张口道:“杜郎中,你施了针,为什么娘娘还是没醒?” 杜郎中对皇上百般忍让。对着李歆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硬邦邦的应道:“草民刚才就说过了,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再说了,这样的治疗至少也得有几天才能见效。李公子未免太心急了。” 李歆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恳切的说道:“刚才确实是我着急心切了,杜郎中千万不要见怪。”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杜郎中也不好再毒舌,随意的应了几句便退下了。 十皇子扑到了床边,紧紧的盯着丽妃的脸,口中喃喃的说道:“母妃,你睁开眼看皇儿一眼......” 李歆鼻子一酸,将头扭到了一边。此时此刻,他终于为做过的事情生出了一丝悔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大姐怎么可能闹到这一步? 他的目光,正好迎上皇上自责又懊恼的目光。 四目对视间,两个男人心中俱都浮起无尽的悔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要她能安然醒来,自己再也不逼她了..... 为了就近照顾丽妃,杜郎中在凌波殿里住了下来。每天早晚各施针一次,又辅以汤药。只是丽妃一直昏迷着,汤药很难喂进口中,只能一点点的灌进去。 五天之后,丽妃终于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十皇子和李歆几乎欣喜若狂。两人一左一右的握住丽妃的手:“母妃(大姐),你终于醒了!” 丽妃的目光有些茫然,许久才虚弱的张口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天黑了,为什么没点灯?” 李歆笑容顿时僵住了。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灿烂明媚,透过窗子将寝室里照的亮堂堂的。丽妃为什么会说天黑?再仔细看去,丽妃的眼神空洞洞的,分明没有了焦距..... 十皇子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母妃,现在外面亮的很,你难道看不到吗?” 丽妃闻言顿时心惊,仓惶失措的用力眨眼。可不管怎么眨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竟然成了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丽妃晶莹的泪珠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明显的泪痕,绝望又无助的啜泣起来。 李歆咬牙,愤怒的瞪向杜郎中:“你到底是怎么治的病。为什么娘娘现在看不见了?” 杜郎中也是一脸凝重,顾不得和李歆做口舌之争,忙凑到丽妃面前。很快就确定了丽妃确实什么都看不见的事实。 杜郎中也觉得棘手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娘娘脑子里确实有淤血,压迫到了眼部,所以如今不能视物。” 素来风度翩翩冷静自若的李歆,此时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把揪住了杜郎中的衣襟:“你不是说能治好娘娘吗?你这算什么治好?娘娘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要这样?” 任谁被这么揪着衣襟怒吼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是脾气古怪的杜郎中,立刻拉长了脸应道:“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没有把握能治好丽妃娘娘,只能尽力。如今娘娘已经醒了,只是暂时看不见东西而已。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能恢复视力,有什么可紧张的。总比一直躺在那儿要强多了吧!” 李歆敏感的捕捉到了其中的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娘娘的眼盲只是暂时的,以后还能恢复?” 杜郎中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我可不敢担保。” “你......”李歆被气的心血翻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丽妃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弟,你过来。” 李歆立刻放下杜郎中,坐到了床边。丽妃摸索着找到了李歆的手,紧紧的握住,低声而坚决的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你抢走!”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李歆心里一颤,久违的泪意在眼眶边蠢蠢欲动。 他有多久没流过眼泪了? 记得当年被接进宫里的时候,姐弟两个抱头痛哭了一场。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凭借着自己聪明的头脑,夺回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姐弟的命运,他要自己来掌握,绝不能握在别人的手中。 为了这个目标,他坚定不移的努力着。结交康王,暗中为康王出谋划策,他的双手虽然未曾亲自沾过鲜血,却早已不再干净。他甚至还因此错过了喜欢的女子,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可他做的这一切,都换来了什么? 宁王做了太子,康王落在下风不说,如今又被抓住了把柄即将被逐出京城。最疼爱自己的大姐,差一点就命丧黄泉。此时虽然醒来了,双目却不能视物..... “大姐,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李歆听见自己轻轻的说道:“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丽妃!”皇上的身影迅速的闪了进来,眼中闪着狂喜:“丽妃,你总算是醒了!太好了!” 丽妃静静的坐在那儿,身影萧肃,唇边浮起一朵苍凉的微笑:“皇上,臣妾的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皇上一惊,笑容凝结在了唇边。 丽妃的眼神茫然没有焦距,却敏锐的捕捉到了皇上的方向,哀求道:“臣妾侥幸不死,如今只求皇上能放过二弟,让他常伴在臣妾身边。还求皇上恩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愤怒 皇上定定的看着丽妃,眼中闪过愤怒失望痛心不甘落寞,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简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这些日子,丽妃昏迷不醒生死一线,他的心也像被悬在半空中。每日处理了政务之后,就急急的跑到凌波殿来。今天原本正在御书房里召大臣们议事,可一听到太监禀报说丽妃醒了,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扔下了一众臣子跑过来了。这种昏了头的行径十足十的是昏君所为,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只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她的安危。 在知道她醒来的一瞬间,他狂喜无比。在知道她眼盲的那一瞬间,他心里一沉。然而此刻,听着她柔弱又坚持的恳求,他全身如置冰窖,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在丽妃的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她唯一的弟弟李歆。自己这个九五之尊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在她眼里根本毫无分量。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他也会心痛也会难过吧! “皇上,臣妾别无所求,只有这一个要求。”丽妃固执的看着皇上,往日那双美丽灵动的眼眸此时黯淡无光令人心痛:“若是皇上不肯答应,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一个人若是不想活了,就算身边有再多伺候的人,总能找到自尽的机会。退一步说,强留一个心如死灰的女子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皇上沉默了许久,室内的气氛沉闷凝滞,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个身影闪进了皇上的视线,然后缓缓的跪了下来。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弟一个人的错。”李歆神色黯然,语气却十分坚定:“不管皇上如何处置,臣弟绝无怨言。只希望皇上不要迁怒于丽妃娘娘。” 丽妃听到李歆的话,顿时花容失色,下意识的伸出手。可她的眼睛已盲。根本就不知道李歆的具体位置。再加上连着昏迷多日没进食身子虚弱之极,一个不慎身子前倾,眼看着就要摔落到床下。 “母妃!”十皇子站的远,救之不及。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李歆背对着床榻,毫不犹豫的转身想扶住丽妃。可有一个身影比他的动作更快,像一阵风似的闪到床边,稳稳的扶住了丽妃。 丽妃惊魂未定,反射性的抓住了这只手。 这只手的主人已经不复年轻,手掌宽大,皮肤有些松弛,却十分有力道。 丽妃很熟悉这只手,更熟悉这只手的主人。不管入宫时是否情愿,她毕竟成了后宫里的嫔妃。这十几年来。这个人到凌波殿来的次数远远超过了去其他嫔妃的寝宫。 及时扶住了丽妃的人,正是皇上。 丽妃苍白着脸道谢:“多谢皇上援手。”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语气依然是淡漠有礼的。从进宫的那一日开始,直到现在,从未更改。 皇上心里掠过一丝酸涩。忽然觉得意味索然。 罢了!原本就是他在强求,此时再诸多怨怼实在没有意义。不管怎么说,她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人活着就好,至于其他的,他也不该有更多的奢望了...... “丽妃,朕就如你所愿。”皇上缓缓张口道:“李歆可以留下来。” 丽妃大喜,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谢谢皇上的宽厚仁慈。臣妾感激不尽。” 皇上淡淡的说了下去:“不过,从今日起,他只能留在凌波殿里,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凌波殿半步。” 天子之怒,无需见血光。依然令人心惊。 丽妃脸上的红晕迅速的褪去。这么一来,李歆就等于是被软禁在凌波殿里。此后再也不能出凌波殿半步,更遑论是出宫了...... 丽妃正要张口说什么,李歆却已抢着磕头谢了恩。 纵然是被软禁在宫里,也总比流放千里远离京城好的多。事在人为。只要留在宫里,日后总能找到机会打破僵局。 丽妃只得闭上嘴。她本就不爱走动,如今眼盲又惹怒了皇上,这凌波殿大概会彻底的变成冷宫。 也罢,他们姐弟两个就在这里相依为命好了。 皇上的目光又落在了一脸惶惑不安的十皇子身上。 十皇子的相貌和丽妃有七八分相似,眉清目秀,性子温和,他平日也很疼这个儿子。为了讨丽妃的欢心,他默许十皇子一直住在凌波殿里。不过,从今天起,他不能再容十皇子在凌波殿里住下去了。 李歆此人心计深沉野心勃勃,若是暗中给十皇子灌输了什么阴暗的念头就不妙了。 “皇儿,你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年龄也不小了。从今日起,你就搬到永华宫去住吧!”皇上的声音还算温和,却不容置疑。 永华宫不算小,足够一个皇子居住,可是离凌波殿太远了。 十皇子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父皇,儿臣想和母妃在一起。” 皇上略略皱眉,不悦的说道:“按着大周朝的惯例,皇子八岁起就该独自住在一处。你已经是破了先例,难不成还想一辈子住在凌波殿不成?” 十皇子平日里极受宠爱,何曾听过这样的重话。眼中顿时泛起了水光,一脸的委屈。 丽妃在一旁听着,早已心如刀割。可是她很清楚,这是皇上在发泄怒火。她选择了不顾一切的保住李歆,必然会在同时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皇上的宠爱,甚至是疼若至宝的儿子。 可即使是事情重来一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同样的选择。 “淩儿,虽然永华宫远了一些,可只要你心里惦记着母妃,日后总有来探望母妃的机会。”丽妃含泪喊了一声:“听你父皇的话,快些谢恩。” 十皇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委委屈屈的跪下谢了恩。 皇上深深的看了丽妃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又看向杜郎中:“丽妃虽然醒了,眼睛却看不见了。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杜郎中一直闷不吭声的做背景,此时才上前应道:“启禀皇上,草民没有把握,只能试一试。” 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既是如此,你就在宫里多留些日子。此事过后,朕会封你做太医院的提点。以后专门替朕看诊。” 杜郎中大惊失色,反射性的张口推辞:“多谢皇上美意,不过,草民性子野惯了,也习惯了在药堂里坐诊,留在太医院里只怕会不适应。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今日的皇上心情十分不佳,听不得半点忤逆自己的言语,闻言顿时沉了脸:“莫非,做朕的太医委屈你了?” 此言一出,杜郎中只得噤声,跪下领命,心情却阴霾烦闷不已。 进宫果然不是个好主意,进来容易,以后想出去可就难了!早知道会这样,当时真不该听夏云锦忽悠跑进宫来...... 皇上没有再多逗留,也未再多看丽妃姐弟一眼,摆驾回了御书房。 皇上刚一离开,杜郎中便也告退。寝室里只剩下丽妃李歆和十皇子三人。 十皇子扑到床边,拉着丽妃的手哭了起来:“母妃,我不想去永华宫,我只想和母妃舅舅一起住在凌波殿里......” 丽妃强忍着眼泪,柔声哄道:“淩儿别哭,你身为皇子,本该在三年前就另住在别的宫殿里。如今你父皇这么吩咐也是理所当然。你日后用功读书,好好表现,你父皇自然会允你来探望母妃的。” 十皇子抽抽搭搭的反驳:“可是父皇今天很生气。万一他以后不准我来看你们怎么办?” 孩子远比大人想象中更敏感。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在十皇子的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丽妃无言以对。 李歆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握住十皇子的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做了一些错事,惹的皇上发怒,又波及到了你和娘娘的身上......” 十皇子出人意料的冒出了几句:“舅舅,这事不能怪你,你是李氏的后人,在这宫里住着难免受到别人的冷落和白眼。想安稳的活下去,总得做些事情。” 李歆和丽妃俱是一惊。 两人的身世在后宫里不算秘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皇上对丽妃的宠爱无人敢之于口罢了。而在十皇子面前,两人也极少提起往事。谁能想到,十皇子竟然早就了然于心。 十皇子擦了眼泪,清秀稚嫩的脸孔上浮起一丝与年龄绝不相称的落寞:“表面看来,父皇是最疼我的,经常来看我,也常把我带在身边。宫女太监们也都百般奉承我。可我知道,他们在背地里经常暗中议论我的身世。” 他的身上流着先朝皇室的血脉,光是冲着这一点,他就注定了和别的皇子不同。 他经常见到母妃暗中垂泪,也对舅舅暗中做的事情知道一些。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十皇子暗暗握紧了拳头,一脸的坚定:“母妃,舅舅,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去了永华宫一定会好好的,努力的讨父皇的欢心,多来探望你们。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接你们出凌波殿。” ...... 第三百一十六章 落定 “什么?杜郎中被留在宫里了?” 夏云锦大惊失色,霍然站了起来:“这怎么行!他根本不想待在宫里。这次进宫之前,他也特意和我说过了,治好了丽妃娘娘的病就回来。现在怎么又被留在宫里了?” 萧晋无奈的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太子殿下命人给我送了口信,说这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杜郎中纵然再不情愿,也不敢忤逆皇上的心意。看来日后只能重进太医院了。”顿了顿又道:“皇上对杜郎中十分器重,升他做了太医院的提点。” 在皇权至上的年代,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根本不容反抗。杜郎中这个太医院提点是做定了。 夏云锦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我原本还希望杜郎中和我娘能来个日久生情,现在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等杜郎中回了太医院,和萧氏根本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了。 萧晋见夏云锦一脸怏怏不乐的样子,既觉得心疼又有些歉然。让杜郎中进宫为丽妃诊治的事是他建议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他也难辞其咎。忙笑着安慰道:“太医院提点可是正五品的官职,掌管太医院。杜郎中一跃而至,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依着杜郎中的性子,对这样的幸运未必欣喜。”夏云锦叹道:“他以前曾经和我说过,再也不想回太医院了。” “这倒不一定。”萧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此一时彼一时。杜郎中当日不愿意,是因为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伤透了心,所以不想再回去。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说不定,他是愿意做这个五品的太医院提点的。” 夏云锦微微一怔,思忖了片刻才琢磨出萧晋话语中暗藏的意思来。 杜郎中孤身一人,除了一身高超的医术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他对萧氏有意。也会自惭形秽没有勇气提起亲事。若是他做了太医院提点,一跃成为堂堂五品命官,执掌了太医院,这样的身份配萧氏可就绰绰有余了...... 夏云锦想通了这一层。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唇角有了一丝笑意:“我明天回去一趟,亲自和娘说一说这件事。”正好可以借这件事探一探萧氏真正的心意。 萧晋立刻笑道:“正好我明天休沐,我陪你一起回去。” 夫妻两个对视一笑,自有一股默契。 “杜郎中救醒了丽妃,不过,丽妃脑中还有淤血没清清除,眼睛看不见了。”萧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听说,丽妃苦苦向皇上求情,要把李歆留在宫中。皇上已经应允了......” 夏云锦蹙起了眉头:“这么说来。李歆已经逃过这一回了?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想再对付他,只怕是不容易了。” “这倒也未必。”萧晋眸光一闪:“李歆虽然留在了宫里,却彻底失了皇上的信任和欢心。皇上亲口下令,今后李歆只能待在凌波殿里。不能擅自出凌波殿一步。这样留在宫中,就是变相的软禁。将来随便寻他一个错处,总会有对付他的机会。” 这倒也是。经过此事之后,丽妃眼盲,李歆也失了圣心。日后想对付李歆,总要比原来容易多了。 夏云锦将李歆的事放到一边,关切的问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皇上放过了李歆。那康王呢?总不会一起放过了吧!” 萧晋笑道:“这怎么可能。李歆暗中为康王出谋划策,只算是康王同党。康王本人可是罪证确凿,就算皇上想放过他,满朝的文武大臣也不会点头。” 自从那一日刑部会审过后,弹劾康王的奏折如雪花般的送到了皇上的面前。众人几乎有志一同的奏请皇上严惩康王。皇上就算有心放康王一马,也绝不能无视众大臣的意愿。更何况。皇上对康王已经失望透顶,发落起康王来怎么可能手软? “皇上今天已经下了圣旨。”萧晋淡淡说道:“康王被罢黜出京城,到西北苦寒之地做藩王,镇守西北,日后不得擅自回京。” 这样的处罚。对一个皇子来说已经是极严重了。这么一来,康王只能远离京城奔赴西北。京城已经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对野心勃勃一直奢望着坐上皇位的康王来说,这样的惩罚比死更让他难受。 夏云锦听着这些,心里畅快极了:“恶人总算有恶报了!对了,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宗管事呢?” 萧晋挑了挑眉,冷然笑道:“这个宗管事嘛,经过刑部公堂审讯,也被定了罪。被判处斩刑,五日后行刑。” 夏云锦想也不想的说道:“行刑的那一天,我要去刑场。” 萧晋显然很不赞同这个主意,浓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别胡闹!哪有女子跑到刑场上去的,再说了,砍头血淋淋的,没什么好看的。” 夏云锦却异常坚持:“我一定要去。我要亲眼看着那个宗管事被砍头!不仅是我去,还要带上方掌柜和刘管事他们。” 夏半山父子的死,给夏家带来的伤痛实在是太大了。为了安定人心,此事的真相被隐瞒了下来。知道内情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萧氏她们都被瞒在鼓里。夏云锦早已决定将此事永远的隐瞒下去。 如今康王被逐宗管事伏诛,夏家终于大仇得报,她一定要亲眼看一看。 萧晋拗不过她,只得退步:“好吧,你实在要去我也拦不住。不过到了那天,得由我陪着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害怕了,还可以躲在我的怀里。”前面倒是一本正经的,说到最后一句,戏谑之情溢于言表。 夏云锦果然被逗乐了,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很自然的依偎进了萧晋的怀里。 良辰美景,娇妻主动投怀送抱,其中的旖旎风情就不用一一描述了。萧晋很快就情动,打横抱起夏云锦往床边走了过去。 夏云锦脸颊潮红,眼眸却出奇的明亮妩媚。 就在此刻,敲门声响了起来。奶娘的声音响起:“少奶奶,小少爷哭闹着要吃奶了。”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忙推了推萧晋的胸膛:“快点把我放下来。等我给旭儿喂了奶再回来。” 片刻后,旭儿心满意足的躺在夏云锦的怀里,红润的小嘴用力的吮吸,两只小手还放在夏云锦的胸前。 萧晋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 第二天,夏云锦领着孩子,在萧晋的陪伴下回了夏家。 萧氏前一天就得了口信,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身边站着四娘子五娘子,另一侧站着周蓉和莲香。莲香的手中还抱着望儿。一家人在门口翘首以盼,当看到安国侯府的马车出现在眼前时,都欢喜的迎了出来。 “娘,四妹五妹,两位嫂子,”夏云锦笑眯眯的一个个喊了过去。生了旭儿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回娘家。 萧氏早已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上下打量夏云锦一眼,欣慰不已的笑道:“你的气色这么好,看来恢复的不错。” “何止是不错,”周蓉笑着凑趣:“三妹的脸色比我还要好看的多呢!” 旭儿不甘被忽略,伸出胖胖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摇摆了几下。 萧氏一见白白胖胖的外孙,心尖都酥麻了,忙将旭儿抱了过去。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夏云锦迎进了府里。 回到自己的家里,夏云锦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自在。虽然如今在安国侯府的日子也算不错,可对着婆婆小姑,毕竟不如对着自己的亲娘妹妹嫂子轻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斟酌不用考虑不用多想。 望儿已经有两岁了,步履蹒跚的走到夏云锦面前,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姑姑”。 夏云锦顿时心花怒放,将望儿抱了起来,在他白净清秀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望儿真乖,姑姑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今天可得好好多抱一会儿。” 望儿腼腆的一笑,露出几颗白白的小乳牙。 一旁的旭儿忽然闹腾了起来,萧氏哄了一会儿也不管用,依旧哇哇哭闹个不停。夏云锦只得放下了望儿,将旭儿抱在了怀里。 说来也奇怪,旭儿刚一到了夏云锦的怀里,立刻就停止了哭闹。乖乖的躺着,把大拇指塞进口中砸吧了起来。 萧氏等人都被逗乐了:“别看旭儿小,心里明白的很。亲娘抱别人可不行!” 夏云锦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亲昵的用手指点了点旭儿的小鼻子:“你也太霸道了吧!那个可是你的哥哥呢!娘就抱了他一小会儿,你就容不下了。将来要是有了弟弟妹妹,看你怎么办。” 旭儿还不到两个月大,哪里能听懂这些,只是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萧晋在一旁看着,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我的儿子果然就是聪明,这么小就知道要护着亲娘了! 不过,等他长大了,可得好好教育他。娘亲是属于爹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心意 到了中午,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 一桌子都是女眷,只有萧晋一个男子。萧氏唯恐萧晋不习惯,歉然笑道:“六郎,今日委屈你了。方掌柜去马场巡视下午才能回来,刘管事也不在府里。只能委屈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岳母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萧晋笑道:“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开开心心的,哪来的委屈。再说了,这个桌子上可不止是我一个男子。还有望儿和旭儿呢!” 萧氏听了这话,彻底放了心。 夏云锦笑盈盈的看了一脸笑意的丈夫一眼,心里涌起无限的柔情。 当日初遇时,他桀骜不驯骄傲不可一世,说话尖酸刻薄。如今的他,在她面前早已褪去了所有的刺,变的温柔体贴。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处处为她着想考虑,为了她包容一切。萧晋如此待她,她心里岂能不感动? 萧晋似是察觉到了夏云锦的目光,含笑看了过来。四目对视间,柔情依依。 萧氏见小夫妻两个恩爱甜蜜,心里也觉得欢喜。 吃了午饭之后,夏云锦把吃饱喝足的儿子扔给了儿子他爹,然后和萧氏在屋里说起了悄悄话。 “娘,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杜郎中这一次进宫救醒了丽妃娘娘,”夏云锦若无其事的笑道:“皇上很高兴,封他做了太医院的提点。不日就要上任了。” 萧氏一怔。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笑的也很勉强:“哦,这可是件好事,得恭喜杜郎中一声才是。” 夏云锦密切的留意着萧氏的神色变化,见她脸色泛白,心里不由得暗暗偷笑。脸上却是愉快的笑容:“这当然是好事了。太医院提点是正经的五品官,执掌太医院。而且,杜郎中日后是皇上的专职太医,前途不可限量。我知道了也为他高兴。” 萧氏含糊的嗯了一声。面色愈发黯淡。 忽然之间,杜郎中就变成了太医院的杜提点,成了五品命官,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日后再也不会回夏家来了吧!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很远,现在就更远了...... 夏云锦见萧氏这副反应,不忍再添油加醋,放柔了声音说道:“娘,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你就和我说了实话吧!你对杜郎中,到底是何心意?” 萧氏猛的被说中了心思,就像被惊的兔子一般,心虚又仓惶的应道:“你胡说什么。杜郎中治好了我的病,又为夏家出了这么多的力。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生出别的心思来。快别乱说了,要是被人听见了,我这张脸真是臊也要臊死了......” “娘,你别紧张。”夏云锦无奈的握住萧氏的手。竭力安抚道:“这儿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两个说的话也绝不会传出去被别人听见,说说心里话没什么要紧。” 萧氏心下稍安。可一想到夏云锦刚才的话,脸上和耳后都觉得火辣辣的。 寡妇改嫁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可时下更注重的是女子的名节。丈夫死了再嫁人的女子,难免会被人耻笑。说到这样的话题,实在太令人难为情了。更不用说。和她说起这些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夏云锦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正色说道:“娘,名节这种东西,都是给外人看的。日子却是自己过的,个中冷暖,也只有自己最清楚。爹已经死了两年多了。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守下去么?不管是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既是和杜郎中彼此有意,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若是错过了,你日后一定会后悔莫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男子。也同样适用于女子。” 夏云锦顿了顿,又说了下去:“至于你的顾虑,我也清楚。寡妇再嫁人,名声总是不太好听。不过,这种事情要的是你情我愿。只要你们彼此乐意,别人说什么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我是举双手赞成你们在一起的。四妹五妹和嫂子她们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绝不会因此事就看低了你。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萧氏的脸涨的通红,半晌才讷讷的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杜郎中什么都没表示过。我......我怎么知道他的心意......” 话音已经松动了。 夏云锦心里松了口气,展颜笑道:“这事简单。等我日后有空,探听一下他的心意就是了。他如今成了太医院提点,总该用勇气登门来提亲。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萧氏的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眼巴巴的等着夏云锦的下一句话。 夏云锦忍住笑,慢悠悠的说了下去:“那就我亲自登门提亲,让他入赘到我们夏家来。” 萧氏白了夏云锦一眼,脸已绯红了一片:“又胡说了,他如今已经是太医院提点了,怎么肯......入赘到我们夏家来。” 别说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就算是平民百姓升斗小民愿意入赘的也极少见。 夏云锦也就是说笑而已,如今既已确定了萧氏的心意,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定定神说道:“我知道你有这个心思就行了。至于他是什么反应,现在也不好说。我以后找机会悄悄探一探他的心意。若是他也有意,自然皆大欢喜成就一桩美事。若是他没这份心意,那就算了。日后我再为你另寻一个合适的。” 萧氏听了这番暖心暖肺的话,心里感动之极,反握住夏云锦的手轻声道:“锦儿,我若是改嫁了,你真的不介意吗?你如今可是安国侯府世子妃,亲娘没有守节反而改嫁了,怕是会被人耻笑的。” 夏云锦不以为然的笑道:“别人是否耻笑,和我可没有半点相干。我才不会在意这些。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安心心的待着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外响起了旭儿响亮的啼哭声。 夏云锦无奈的笑道:“肯定是又饿了,我这就出去伺候小祖宗去。” 萧氏哑然失笑,待夏云锦出去之后,又一个人怔怔的坐了许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杜郎中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她也说不清楚。 丈夫儿子的意外身亡,对她来说宛如晴天霹雳。她一心寻死,想早些和他们团圆。当日喝下了毒药之后,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被杜郎中救了回来。那个时候,她对杜郎中并没有太多好感。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杜郎中生的其貌不扬,说话也尖酸刻薄,可他的心却是善良又柔软的。他耐心的照料她的身体,治好了她的病症,为夏家马队治好了病马。两人虽没有朝夕相处,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却也不少。渐渐的越来越熟稔,除了病情之外,也会偶尔闲聊几句。感情如水滴,慢慢的汇聚成了涓涓细流,不经意间,已经无法忽视。 当她察觉到自己对杜郎中有了异样的心思时,几乎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她也曾努力的压抑过,可感情这种东西,绝不是想压抑就能压抑得了的。她越是逼着自己不要多想,心里反而想的越多...... 好在女儿性情开明,不但没阻挠,反而百般开解一力要促成这桩姻缘。 现在,只看杜郎中是什么心意了。 萧氏痴痴的想着,脸上悄然染上一抹红晕,久久未散。 夏云锦喂完了旭儿,方掌柜和刘管事正好也回来了。夏云锦立刻将康王和宗管事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个。 方掌柜激动的几乎无法自持:“娘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谋害夏半山父子的主谋康王即将被逐出京城,而宗管事将要被问斩。这对夏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是真的了。”夏云锦抿唇笑道:“康王什么时候离开京城我不知道,不过,宗管事会在五天后被问斩。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刑场。你们两个也一起去吧!”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 刘管事一脸振奋的叹道:“太好了,老爷和大郎的仇总算是要报了。” 夏云锦此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一穿越过来,就遇上了父兄身亡这样的惨事,亲娘又整日里寻死觅活。等知道夏半山父子惨死的真相之后,这份报仇的重任更是沉甸甸的压到了她的身上。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既没开金手指,也没有过人的长处。撑起家业已经是她的极限,要向堂堂一个皇子寻仇,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好在还有萧晋。康王既是她的仇人,也是他的仇敌。他精心设局,活捉了宗管事,解决了康王这个劲敌。既为他报了仇,也为她报了仇。 桃花挤眉弄眼的笑着来禀报:“娘子,方大郎来求见。” 夏云锦微微一怔,旋即会意过来,不由得失笑:“让他进来吧!” 方大郎有些忸怩的走了进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喜事 夏云锦明明猜到了方大郎的来意,却故作不知,笑眯眯的问道:“方大郎,你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方大郎脸孔微红,期期艾艾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方掌柜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笑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想娶媳妇了吗?在娘子面前还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直说。”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方大郎脸上的颜色更深了,却没有再躲闪,鼓起勇气说道:“娘子,荷花当日说过,等娘子成亲一两年之后才肯嫁人。现在娘子出嫁也有一年多了,生了小少爷,在侯府也算站稳了脚跟。所以,我想求娘子同意我和荷花成亲。” 夏云锦笑吟吟的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在考虑此事。你和荷花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亲了。前些日子我还问过荷花,荷花也点了头。” 方大郎眼睛一亮,激动不已的谢恩:“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那副喜翻了心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夏云锦唇角弯弯,心情格外愉悦。仇人即将授首,夏家的大仇终于得报,心里的压力阴影尽去。整个人都变的轻松了起来。这个时候操办一场喜事,更是令人愉快。 ...... 回府之后,夏云锦将荷花喊到了身边,和颜悦色的说道:“荷花,今日方大郎已经向我提过亲了,我也点头应允了。” 荷花的俏脸飞起酡红,羞涩的应道:“一切但凭娘子做主。” 夏云锦笑道:“好,那我就为你们两个挑个好日子成亲。就定在下个月的二十八,免得方大郎等的急了。” 荷花被打趣的满脸通红,心里却甜滋滋的。 夏云锦想了想又说道:“你是我身边第一个出嫁的丫鬟,这嫁妆可不能少了。也正好给桃花她们几个做个样子,今后都照同样的标准为她们准备嫁妆。打上几套赤金头面首饰,各式布料绸缎也是不能少的。再为你准备五百两现银压箱。你看可好?” 这样的嫁妆。和中等人家嫁女儿差不多。 荷花早已感动的泪水涟涟,哽咽着说道:“娘子,你对奴婢真是太好了......” 一般来说,很少有主子舍得将贴身丫鬟出嫁。大多是留着给姑爷做通房。或是留在身边做管事。夏云锦不但为她挑了门好亲事,还慷慨大方的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荷花这么一哭,夏云锦也觉得心里酸溜溜的。这两年多来,她和几个丫鬟朝夕相伴,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尤其是沉稳细心的荷花,更是夏云锦的左膀右臂。如今荷花就要出嫁了,别说荷花满心不舍,就是夏云锦又何尝舍得? 夏云锦定定神,展颜笑道:“这些年你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我照顾我,这些嫁妆已经委屈你了。好了。这是大喜的事情,别哭了。从今日起,你不用伺候我。安心的待在屋子里绣嫁妆吧!” 荷花用袖子擦了眼泪,端端正正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谢娘子。” 荷花刚起身,桃花腊梅和小茉莉就笑嘻嘻的涌了进来。看样子分明是躲在门外偷听了许久:“荷花姐,恭喜你了。” 荷花在好姐妹的簇拥下,脸颊红彤彤的,眼眸中闪着欢喜和娇羞。 从这一天起,荷花便不再出来伺候,每天只在屋子里待着绣枕巾绣被面之类的。 傅氏知道荷花即将出嫁的事情之后,倒也没说什么。陪嫁丫鬟是儿媳身边的人。儿媳想怎么做别人都无权过问。只是提醒道:“荷花是你身边最得用的人,如今既已嫁给了夏家的管事,日后也不便在你身边伺候。你身边的丫鬟不够用,总得再挑一两个。” 这意见倒也中肯。 夏云锦早已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儿子身上,根本无暇过问院子里的琐事。平日里这些事都是交给荷花她们几个打理的。现在荷花就要出嫁了,她身边的人手确实不够用。 傅氏显然是想指派些人手到听风阁来。夏云锦只当没听出傅氏的意思。笑着说道:“婆婆考虑问题周到仔细,儿媳受教了。听风阁里有不少丫鬟,儿媳会挑一两个到身边来。调教些日子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她这么一说,傅氏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略有些悻悻的嗯了一声。 婆媳两个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一开始几乎是争锋相对。等夏云锦怀了身孕之后,傅氏爱挑刺的毛病就改了不少。旭儿出生之后,傅氏对夏云锦的态度大为缓和。夏云锦对傅氏也多了几分体谅和包容。 不过,两人能维持这样的和睦表象已经不错,如何亲近却是谈不上的。夏云锦绝不乐见傅氏将手伸到听风阁来。 之后两天,夏云锦果然从听风阁的丫鬟里挑了两个到身边来。一个叫芳儿,今年十四岁,生的眉目清秀伶牙俐齿。另一个叫虹儿,今年才十三岁,性子忠厚做事老实本分。芳儿和虹儿从三等丫鬟成为二等丫鬟,又被提拔到了世子妃的身边做事,心里也十分欢喜,做事十分卖力气。 萧晋知道此事之后,只随口笑道:“你怎么挑了两个这么年幼的,年龄大一些的做事岂不是更稳妥些。” 夏云锦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年龄大’又‘稳妥’的绿蔓调到身边来是么?” 萧晋立刻举手告饶:“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我觉得你挑的两个丫鬟特别的好,比绿蔓强多了。” “你要是惦记绿蔓,我这就让她回来伺候你好了。”夏云锦的语气微微泛酸。 萧晋挑眉一笑:“你这个当家主母如此大度,那为夫可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夏云锦想绷着脸,唇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你敢!要是生了花花肠子,我立刻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再也不理你了。” 萧晋故意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娶了这么一个爱拈酸吃醋的媳妇,我这辈子想不洁身自好也不行了。” 夫妻两个耍着花腔,顺便眉目传情一番。桃花等人早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说笑一会儿之后,萧晋才正色说道:“宗管事明天午时被问斩,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刑场。” 夏云锦收敛了笑意,郑重的点了点头。 ...... 第二天,天空暗沉沉的,不时的飘过一些乌云。空气有些闷热,令人不适。刑场外却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闲着无事的便凑在一起闲话起来。 “听说今天要被斩首的是康王府的宗管事。”一个男子卖弄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我也听说过这位管事,他以前可威风的紧。嘿,没想到现在竟要被砍头了。”这个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另一个声音也加入进来:“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看王府管事整日里耀武扬威的。主子一旦出了事,自己这条小命也得搭进去。所以啊,做人就得知足常乐。咱们这些升斗小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头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身上!” 这话顿时引来旁边众人的附和声。本来嘛,能平安的活下去,就算穷一些也不要紧。总比掉脑袋强多了吧!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在刑场外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黑色武服的少年率先走了下来。这个少年剑眉星目俊美非凡,气质出众,刚一下马车,就引来了不少女子的瞩目。这个少年目不斜视,含笑伸手扶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 这个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头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罗裙。一副出嫁妇人的穿戴打扮。面容娇美,眉目如画,眼波微一流转,令人心跳加速,几乎无法移开眼睛。 黑衣少年用目光瞪着偷看自己娇妻的男子们,气闷不已的哼了一声:“早知道就该让你戴了帷帽再下马车。” 女子抿着嘴唇笑了起来。这一笑,更如鲜花怒放,顿时惹来了更多的目光。 他们两个,正是萧晋夏云锦夫妻两人。 紧随着他们身后的,是方掌柜和刘管事。 夏云锦竭力低调,因此穿戴的十分朴素。萧晋也特意穿的普通。两人的衣着打扮就像一对家世还不错的小夫妻。只不过,两人的相貌太过出众耀眼,气质各有出色之处。刚一下马车,就引来了许多的目光。 两人往刑场边走去,原本紧紧围在刑场边的众人自动自发的让了些位置出来。 萧晋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夏云锦礼貌的对让路的人微微一笑。结果那个男子一个激动后退了一步,不偏不巧的踩到了另一个男子的脚,惹来一声怒吼和一记拳头。男子痛呼一声,毫不示弱的挥起拳头揍了回去。 眼看着一场小小的骚动就要变成全武行,萧晋浓眉一皱,正要阻止。 就听一个兴奋的声音喊了起来:“快看,犯人被押出来了。” 原本要打架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放下手看了过去。 ......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行刑 夏云锦凝神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囚服满脸惊惶眼神呆滞的中年男子被押到了刑场中间跪了下来。他的右边袖子空荡荡的,右手齐腕而断,正是康王府的宗二管事。 这些日子的牢狱和严刑拷问,已经彻底的摧毁了他的意志和精神。即将被问斩的恐惧,更是充斥了他的心头。他惶惶不安的跪在那儿,目光涣散,眼中毫无神采。 就是这个人,为了泄一时之愤,领着人半夜闯进莲香的屋子里逼问夏安平的下落,之后更是杀人行凶。对他来说,这大概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对夏家来说,却无异于天崩地裂。 如今,恶人终于有了恶报。 方全和刘德海紧紧的盯着宗二管事,心里涌起无边的恨意。 就在此时,方全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方全反射性的皱眉看了过去。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紫色的绸袍。另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穿着杏色长袍,相貌还算英俊,只是一双眼睛飘移不定,透着几分阴沉。 这两个人,竟是周安和王升荣! 方全对这两个人半点好感都没有,冷冷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声说道:“娘子,周家老爷和王升荣也来了。” 夏云锦瞄了他们两个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们只管看我们的,不管他们。” 这话正合方全刘德海的心意,两人齐声应了下来。 周安早已眼尖的留意到了夏云锦一行人,略一权衡,便扬着笑脸挤了过来,殷勤的笑道:“没想到世子和世子妃竟也会到刑场来。” 就算是再不待见周安,冲着周蓉的颜面也得对他维持几分客气。夏云锦淡淡笑道:“我也没想到,周老爷会亲自到这儿来。” 语气中透出一丝嘲讽。 周家和王家结盟,站在这两家背后的就是康王府。和王升荣接触联系的,正是跪在刑场上的宗二管事。当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府管事。今日却即将被问斩。周安和王升荣的心里会如何的惊惶可想而知。 周安何等精明,自然能听得出夏云锦语气中的奚落嘲弄之意,却只当什么都没听懂,假惺惺的叹道:“我和这位宗管事从未有过来往。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听说他今天会被问斩,特地赶到刑场来看个热闹罢了。” 无耻!真无耻! 方全和刘德海不约而同的投以鄙夷的目光。周安和王升荣背地里的那点勾当大家都很清楚,现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撇清,怎么可能。 周安面皮又老又厚,压根没把这点阵仗放在眼底,一个劲儿的和夏云锦套近乎:“世子妃如今忙着照顾孩子,回娘家可比以前少的多了。我去过夏家几回,都没能遇上世子妃。” 夏云锦漫不经心的应道:“确实不巧,我前几天刚回去过一回,倒是没听大嫂提起过此事。周伯父特意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当然是眼看着康王府垮台了,迫不及待的要傍上另一棵大树。还有什么能比安国侯世子妃更合适的? 周安陪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给世子妃请个安。过些日子,我会请蓉娘陪着我一起去侯府,略备些薄礼探望小少爷,还望世子妃应允。” 周安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特地拉上了女儿周蓉,夏云锦总不好拒绝,只得勉强的应下了。 来意已经达到,周安总算识趣,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又回了王升荣身边。 方全愤然低语:“娘子,这只老狐狸分明就是打着投靠你的主意。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了?难道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我们夏家的吗?” 夏云锦笑着安抚道:“你先别生气。周安在打什么算盘,我心里当然很清楚。他想彻底撇开王家。重新和我们夏家结盟。看在大嫂的颜面上,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应下来。我当日就曾经答应过大嫂,不能对周家赶尽杀绝,关键时候总要放周家一条生路。再说了,周家投向我们夏家也不是什么坏事,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筹谋一番。彻底压垮王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等解决了王升荣,只剩下周家,还能是我们夏家的对手么?” 接下来的话无需再多说,方全心领神会的连连点头:“娘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竟没想到这一层!” 另一边。王升荣正狠狠的瞪着周安:“你刚才特地去和那个夏云锦打招呼,都说了些什么,该不是存了示好投靠的心思吧!” 周安一脸义正言辞的应道:“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女儿是夏家的少奶奶,我见了世子妃上前打个招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哪有什么别的心思。” 王升荣嗤笑一声:“得了,在我面前就别装模作样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吗?眼看着康王府垮台了,就迫不及待的想另找一个靠山是吧!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亏你做得出来。” 周安被说中了心思,颇有几分羞恼:“荒谬!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何曾有过这样的心思了。” 王升荣神色阴沉,冷冷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自己最清楚!” 周安一脸被羞辱的愤然:“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怎么想我管不了。”说着,便沉着脸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两人闹的不欢而散! 王升荣冲着周安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声! ......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午时已到!行刑!” 监斩官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喊,刽子手高高的扬起了手中的刀。在刑场外苦等了许久的人群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刀落了下来。 鲜血喷涌,一颗人头飞了起来,滚了几圈才落了地。原本跪着的身躯陡然没了脑袋,直直的倒下了。鲜血从断头处涌了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迅速的晕开了一大片血痕。 这血腥的一幕,顿时惹来了一阵阵的尖叫声。 夏云锦也觉得有些反胃,却没有闭上眼睛。 “锦儿,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现在就离开。”萧晋见她俏脸泛白,顿时一阵心疼。对上惯了战场的他来说,砍头这种场景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对足不出户的弱质女流来说,这一幕确实太过血腥刺激了。 夏云锦将目光收了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很好。” 方全刘德海两个大男人,此时的脸色也不太自然。 围在刑场外面的人群渐渐散去。 夏云锦最后看了一眼,终于张口说道:“我们回去吧!” 萧晋靠近了一些,不着痕迹的扶住了夏云锦的胳膊。夏云锦自嘲的笑了笑:“幸好有你扶着,我的腿已经发软了。” 萧晋没有取笑她,怜惜的将她搂入怀中:“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这就回家。” 阴冷微雨的天气里,萧晋的怀抱干净而温暖。夏云锦很自然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不知引来了多少人的瞩目。可两人却根本没顾及这些,依旧相拥着直至上了马车。 ...... 刚一回到府里,奶娘便急急的抱了旭儿过来:“世子妃,小少爷早就饿的狠了。奴婢想喂他吃几口奶,可小少爷就是不肯吃,正哭闹呢!” 夏云锦一看到旭儿扯着嗓子哭闹的样子,顿时一阵揪心,忙将旭儿接了过来喂奶。 正喂着奶,傅氏便阴沉着脸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离京 傅氏显然十分不高兴,等宝贝孙子吃完奶不闹腾之后,立刻便发难了:“你这半天去哪儿了?把旭儿扔下不管,跑到府外去做什么!旭儿只肯吃你的奶,之前饿着肚子一直哭闹。嗓子都快哭哑了。真没见过你这么做娘的......” 夏云锦内疚极了,连解释都没解释一句,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想的不周全。我原本以为出去一会儿没什么要紧,让奶娘喂他一回就是了。没想到旭儿不肯吃奶娘的奶。对不起,一切都是儿媳的错!” “本来就都是你的错!”事关宝贝孙子,傅氏表现的咄咄逼人,毫不客气的训斥道:“有什么事能比孩子更重要,非出府不可?就算是实在要出去,也该和我说一声吧!别仗着六郎疼你就为所欲为了,这府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在。你出府的事总该向我请示一下,我点头了你才能出府。” 夏云锦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换在平时,此时大概早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几句了。可傅氏刚才这番话虽然说的难听些,却是出于对旭儿的呵护。她哪里有心思再顶嘴,索性默默的忍了下来。 萧晋听不下去了,浓眉微皱:“母亲,锦儿也不是成心的,你就别生气了。她今天确实是有要事才会出府。孩子饿肚子哭闹,你当我们两个就不心疼吗?这次吸取了教训,下次注意也就是了。再说了,他现在已经吃的饱饱的,不哭也不闹了。你再这么大声说话,才会吓到他。” 萧晋一张口,傅氏的气焰顿时收敛了大半。悻悻的轻哼一声:“总之都是你们两个有理。就我这个婆婆多管闲事惹人厌烦行了吧!” 说完,就抱过了旭儿,怜爱的轻拍他的后背。 傅氏到底还是没忘了追问:“六郎,你今天到底和夏氏去了哪里?” 萧晋略一犹豫,便说了实话:“今天宗胜被问斩。我带着锦儿一起去刑场观刑。” 傅氏一怔,脱口而出道:“砍头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这个宗管事是我们夏家的仇人。他就是杀害儿媳父亲兄长的人。”仇敌已经授首。夏云锦也没有了掩盖真相的必要,细细的将原委说了一遍:“......他被问斩,我父兄的大仇终于得报。我想亲眼看着仇敌被问斩。所以才央求着六郎带我去了刑场。” 傅氏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微微动容了。杀父兄之仇不共戴天,仇敌被砍头,夏云锦想亲自去刑场倒也情有可原。这么一想,之前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一通脾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 当然了,以傅氏的性子,无论如何说不出道歉的话来。只是神色间多了几分讪讪。 夏云锦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诚恳的说道:“不管起因如何,我都不该抛下孩子就跑出去。婆婆刚才教训的没错。儿媳知错了。儿媳保证,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傅氏咳嗽一声,顺势下了台:“这倒也不能完全怪你。遇到这样的事,一时想的不周全也是难免的。” 一场家庭风波就此平息。 夏云锦和萧晋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难免有些磕磕绊绊。吵嘴闹腾也是免不了的。不过,她和傅氏这对婆媳也算是渐入佳境。对比起刚嫁过来时候的情景,已经好的太多了。 ...... 宗胜被斩首之后,康王也接到了圣旨,着令三天之内整理好行装离开京城。 江贵妃知道此事之后,哭的死去活来。在皇上寝室外跪了整整一天。膝盖都跪肿了。可皇上却硬着心肠没有理会。只命人把昏迷过去的江贵妃送回了寝宫。 三天后,康王领着所有家眷离开了京城。 皇上没有露面,命太子代自己送康王一程。 太子最大的心腹之患已去,心情舒畅极了。不过,心里再得意,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对着形容消瘦眉宇间满是落魄的康王。太子充分的表现出了为人弟的深情厚意:“皇兄一步不慎,做了错事。惹得父皇发怒,硬是要将你派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做藩王。臣弟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一直向父皇求情,只可惜父皇意志十分坚决,臣弟也无可奈何......” 说着。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 康王眼中满是讥削,冷笑数声:“你就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想博仁义的名声,滚回你的太子府去,用不着在这里假仁假义。看着只会令人作呕。” 今天前来为康王送行的,当然不止是太子一行人。还有不少朝中的官员,平王也在场。其实,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康王和太子的关系恶劣。只是该做戏的时候还是要做的,不然,皇家颜面何存? 偏偏康王满心怨怼愤怒,连表面文章也没心情做了,直截了当的就讥讽了回去。 不少耳尖的人都听到了这番话,却一个个都当做没听见似的,要么低下头,要么移开了目光。 一个是站稳了脚跟的太子未来的储君,一个是失了势被逐出京城的皇子,孰轻孰重人人心里自有一杆秤。这个时候谁还会傻的开罪太子? 康王表现的越是愤怒阴冷,太子就越是笑的谦和:“我知道皇兄心里不痛快,有什么气只管发泄出来。臣弟绝无半个字怨言。” 康王当然不会客气,一连串难听刺耳的话冒了出来:“装模作样!虚伪!阴险狡诈的小人!我不想看见你,你现在就给我滚......” 太子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阴沉,面上却依然没动怒:“皇兄此去西北,日后只怕想回京城也不易了。父皇命我来送皇兄一程,等皇兄上路了,我自然会走。” 有意无意加重了“上路”两个字。 康王本就一肚子窝火怒意,根本禁不起半点撩拨,眼中几乎快喷出了火星来。冲动的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了太子的衣领。 站在一旁的平王大惊失色,不假思索的冲上前拦住了康王:“皇兄,你别冲动。” 事已至此,还是安安稳稳的离开京城吧!要是在这里和太子起了冲突传到父皇的耳中,想也知道会是谁吃亏。 平王的一腔心思在眼神中表露无遗。 康王也不是蠢人,刚才怒极攻心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被平王一拦,已经冷静了几分。缓缓的松开了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已经输了这一局,那就痛快的认输。世事变幻莫测,只要经营得当,日后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太子见康王恢复理智,心里倒是颇为惋惜。他刚才的一连串举动,就是故意在激康王愤怒失态。若是康王在离开京城的时候闹一出“殴打太子”的好戏来。父皇必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对康王的处罚会更重些...... 站在一旁的官员们,也都暗暗松口气。要是康王真的动手打了太子,他们总不能站在一旁看热闹。不过,拉架这种事情可不是好玩的。一不小心祸端就会殃及自身。还是像现在这样“和平解决”为好。 康王深呼吸一口气,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只对平王说道:“以后我不在京城了,你要多照顾母妃,替我也尽份孝心。” 平王哽咽着应下了,心里一阵黯然。 江贵妃为了向皇上求情,整整跪了一天,到最后在皇上的寝宫面前昏厥了过去。即使是这样,皇上也没心软,甚至连见都没见江贵妃一面。只命太监宫女将江贵妃送回寝宫去。此事过后,江贵妃就发起了高烧,口中说着胡话,到今天还没清醒。 这件事,平王没打算告诉康王。既然康王要离开京城了,就让他安心的启程吧! 康王见平王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一突,下意识的问道:“四弟,是不是母妃出什么事情了?” 平王自然不肯说实话,忙应道:“母妃好的很,没什么事,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四皇弟,”太子忽的插嘴道:“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下来。贵妃娘娘为了大皇兄跪在父皇的寝宫外求情,至今还发着高烧不省人事......” 什么? 康王全身一颤,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悲恸:“四弟,真的是这样吗?” 平王在心里把太子恨了个半死,却无法再否认这个事实。在康王急切又痛苦的目光下,沉重的点了点头:“母妃确实发着高烧。不过,有太医们精心诊治,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了。皇兄不用为母妃担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母妃的......” 康王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眼眶悄然发红,声音嘶哑:“母妃,都是儿子不孝啊!”说完,泪水长流。 然而,就算再痛苦再懊恼再自责,他也没机会进宫看母亲一眼了。从今天起,他就要离开京城去往西北。想回京城,除非是皇上驾崩归天新皇登基......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做媒(一) 康王终于走了,带着满心的怨怼不甘离开了京城。 太子心腹大患一去,整个人都变的轻松起来。朝堂上再无人能结党与他抗衡,皇上虽然有众多皇子,最宠爱最器重的一直都是他。如今又有储君的名分,朝中的文武百官,自然而然的靠拢了过来。 太子的地位稳若泰山,萧晋的日子也过的十分顺心。 朝野太平,没什么战事。他这个神机营副统领不用领军打仗,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训练士兵。一到了傍晚,就正大光明的骑着马回府陪娇妻稚儿。 武濬对他这种行径表示出了极大的鄙视:“身为一个武将,不老老实实待在军营里,整日里只想着回家陪媳妇陪儿子。简直丢尽了武将的脸!” 萧晋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有媳妇有儿子的心情你不懂!” 这句话,瞬间就戳中了武濬的痛处。 武濬咬牙切齿的重复起了自己说过多次的宣言:“有什么好得意的。我马上就去找个媳妇生个儿子给你看看。” 萧晋撇了撇嘴:“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不下几十回了。可惜每次就是挂在嘴上说说,根本就没落实在行动上。” 武濬被刺激的体无完肤,仰天长叹了一声:“我倒是想行动。可整天待在军营里,见到的都是一堆糙爷们,到哪儿去认识标致水灵的小娘子去。” 一般来说,亲事应该由父母操心。可武濬父母皆亡,唯一的妹妹出嫁生了孩子之后,基本上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武濬也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亲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萧晋难得的冒出一丝良心:“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回去和母亲说一声,让她为你多留心尚未出阁的小娘子。” 武濬大喜,忙接道:“记得一定要找性情温柔善解人意的,相貌嘛也不用太挑剔,和你媳妇差不多也就行了。” 萧晋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了,骑上骏马就出了军营。他还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府,哪有时间和武濬闲扯淡。 ...... 当天晚上,萧晋笑着提起了此事:“......还请母亲帮着多留心。若是有合意的,不妨帮着相看一番。” 傅氏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武濬和萧晋情同兄弟,时常出入侯府。傅氏对武濬的印象也是极好的,更何况,做媒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夏云锦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道:“郡王生的一表人才,家世又高人一等。怎么可能找不到媳妇?是他的眼光太高了吧!” 萧晋耸耸肩:“是他的缘分没到罢了。他以前是定过亲的,未婚妻在婚前重病去世,之后他就一直无心再成亲。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如今总算是又有了成亲的念头。总是件好事。” 这个话题很快就告一段落。 回到听风阁之后,夏云锦先忙着喂饱了旭儿,又替他洗澡换衣服。等把旭儿哄睡着了之后,才匆匆的去洗了澡。 萧晋躺在床上,颇有几分哀怨的看了过来:“我等你好久了。” 明亮的烛光下。他光裸的上身一览无遗。虽然没有夸张的肌肉,却平坦结实匀称,散发着性感的魅力。一腿屈膝,另一腿随意的平放着,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谁说只有女子秀色可餐,此时的萧晋也颇像一盘美味可口的佳肴。 夏云锦看了一眼,只觉得耳后热了起来。心里一阵躁动。忽然有种扑上去将这盘佳肴吞进腹中的冲动。 两人成亲一年多,不知亲热过多少回,对彼此的反应都很熟悉。萧晋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夏云锦情动了,邪气的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娘子~~来嘛~~” 夏云锦生性大胆,在闺房之中颇为热情。闻言轻笑一声。走到床边俯下头,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却迟迟没有吻上。夏云锦伸出一根手指,如羽毛般轻盈的在他的胸膛上滑动。 萧晋的眸色变暗,似燃起了一丝火焰。这丝火焰。迅速的燃遍了全身,某一处迅速的有了反应。萧晋急不可耐的搂住夏云锦,正要将她压在身下。 夏云锦红着脸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别乱动。” 萧晋眼眸一亮,果然松了手,乖乖的躺在那儿,迫不及待的等着被“征服”。 ...... 一番激烈的征程之后,夏云锦只觉得筋疲力尽全身酸软,瘫软着伏在他的胸膛上喘息。萧晋像一只吃饱了鱼的猫,浑身舒畅,懒洋洋的揽着她的身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康王离开京城也有一个月了。”萧晋说道:“听说,江贵妃高烧不退大病了一场。直到这几日才慢慢有了好转。” 夏云锦只见过江贵妃一面,对她谈不上有什么好感恶感。因为康王的缘故,很自然的将她视为对立的一方。听到这些并没什么唏嘘感叹,只淡淡的说道:“康王虽然远离京城,又在西北苦寒之地。可毕竟做了藩王,总不会吃太多苦头。时间一长,江贵妃自然就能想开了。” 萧晋附和的应了几句,又说起了丽妃:“丽妃的眼睛看来是治不好了。皇上命杜郎中为她针灸治疗,可惜总不见效。” 如今,杜郎中已经成了太医院提点,深得皇上器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过,萧晋和夏云锦私下里提起他的时候还是习惯了叫杜郎中。 夏云锦想起那个优雅美丽的女子,心里一阵淡淡的惋惜:“真是太可惜了。这么美的女子,却再也看不见了。皇上没有因此怪罪杜郎中吧!” 萧晋笑道:“这倒没有。丽妃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万幸了,皇上怎么可能怪罪到杜郎中的头上。” 十皇子搬去了永华宫,凌波殿里只剩下丽妃和李歆姐弟两个。李歆是被软禁在凌波殿里,丽妃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留在殿里,半步都不肯出去。 夏云锦想起李歆,心绪淡然无波,十分平静:“丽妃现在这样子,大半都是因为李歆。不知道此刻的李歆有没有追悔莫及。” “你会这么想,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他。”萧晋淡淡的说道:“我向你保证,李歆或许有些后悔,不过,他现在想的更多的,肯定是安然的活下来,以便日后东山再起。” 夏云锦一怔,反射性的说道:“他如今已经被软禁在凌波殿了,还能做什么?” 萧晋眸光一闪:“他到底能做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对他绝不能掉以轻心。太子已经暗中给宫里的路公公下令,时刻留意李歆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就让人送信到太子府。” 夏云锦嗯了一声,不想将话题一直围绕着李歆打转,又问起了杜郎中的近况:“杜郎中在宫里过的怎么样?太医院里有没有人欺负他?” “他们倒是想,也得有这个胆子!”萧晋傲然说道:“杜郎中如今极受皇上器重,又有我们侯府和太子在背后撑腰。只有活的不耐烦的人,才会想着去和他作对。” 这样就好! 夏云锦欣慰的叹道:“杜郎中当年在宫里被人陷害,被屈辱的逐出太医院。如今也算是风光回归了。只可惜,他现在的身份出宫一趟十分不易,我想见他一面都好难。” 萧晋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你想见杜郎中做什么?” 夏云锦也不瞒着他,坦白答道:“还不是为了他和我娘的事。我已经确定过娘的心意了,总得在亲口问一问他是什么心意。对了,你在宫中不是也有眼线吗?替我传个信给杜郎中,让他寻个空到侯府来一趟吧!” 萧晋一口应了下来。不过,一想到自己这是在为岳母牵线搭桥做红娘,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萧晋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有了回音:“我已经让人送信给杜郎中了。杜郎中说会尽快抽空过来。” 夏云锦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晋腆着脸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说道:“为夫为此事绞尽了脑汁,娘子是不是该好好的‘慰问’我一回?我的要求不高,像那天晚上一样就行了。” 夏云锦脸上迅速漾开了红晕,啐了他一口。 ...... 三天后,杜郎中果然来了。 如今的杜郎中,身份可是今非昔比。就连傅氏也不敢怠慢,亲自和夏云锦出门相迎。看到杜郎中的第一眼,傅氏便愣住了。 这个杜郎中,如今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太医院提点五品命官了,可这穿着打扮和以前根本就没有两样。任谁第一眼见了,都会认定这就是一个走方郎中,还是其貌不扬的那一种。 夏云锦见了这样的杜郎中,却十分的欣慰和欢喜。 杜郎中特意穿了这样的衣服来见她,足以表明他的心意了。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穷迫交加走投无路幸得她收留的杜郎中,也永远是那个面冷心热将自己视为夏家人的杜郎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做媒(二) 杜郎中并未因为做了太医院提点就变的圆滑世故。淡淡的和傅氏打了个招呼,便看向夏云锦:“娘子,你特地要见我一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今天是特意抽空出宫一趟,得早些回去。” 言下之意很清楚。我是特地冲着夏云锦来的,闲杂人等麻烦早点退避。 傅氏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我正好还有些事情,就不多陪杜提点了。夏氏,你好好招呼,别怠慢了贵客。” 夏云锦忙笑着应下了。 待傅氏走了之后,夏云锦领着杜郎中去了听风阁。所有丫鬟都退了下去。 杜郎中一见这阵势,就更确定了夏云锦有重要的事情私下问自己。等了片刻,夏云锦却一直没张口,索性主动问道:“娘子性子一向爽快,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接说就是了。这儿又没有外人,你我说的话绝不会传出去。不必有什么顾忌。” 在他想来,夏云锦大概是想私下问一问李歆的情况。毕竟,当初夏云锦对李歆有几分微妙的好感,只是后来两人没缘分在一起。如今李歆被幽禁在深宫中,夏云锦心里未必没有几分牵挂。这种事情,也只能问他了...... 不过,这一次杜郎中可猜错了。 夏云锦咳嗽一声,眼神和语气都有些怪异:“好吧,那我可就直说了。其实,我今天特地找你来,是想给你做媒。” 做媒?杜郎中一愣,反射性的拒绝:“我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成家的打算,多谢娘子的美意。” “你先别忙着拒绝,总得听一听这个女方的条件吧!”夏云锦自顾自的说道:“这个女子今年三十多岁,性情温柔,容貌美丽。丈夫和儿子意外身亡,如今只有一个女儿......” 杜郎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竟悄然泛红。夏云锦说的人分明就是她的亲娘萧氏。可是,哪有女儿这么大喇喇的为亲娘做媒的。 一定是他想错了!夏云锦说的这个孀居妇人,肯定是另有其人! “......其实,这个女子你也很熟悉。”夏云锦看着杜郎中坐立不安的样子。只觉得分外有趣,很快就揭开了谜底:“你曾经救过她一命,她就是我娘。” 杜郎中陡然石化,脸孔涨的通红,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夏云锦笑眯眯的看着他,亲切又温和的问道:“杜郎中,你觉得我娘怎么样?” 杜郎中头脑一片混乱,下意识的张口答道:“夫人温柔善良美丽,是我生平所见最好的女子。” 夏云锦欣然笑道:“你这么说,就是对我娘也有意了。既然这样。那就快些找人到夏家去提亲好了。” “提......提亲?”可怜的杜郎中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提什么亲?” “当然是向我娘提亲啊!”夏云锦看着这样的杜郎中,几乎快笑破了肚皮,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两个年龄都不算小了,再这么蹉跎下去,大把的岁月都在踌躇中浪费了。既然有这份心意。不妨早些挑明了。早些成就一桩好姻缘。” 杜郎中混沌的大脑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夏云锦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她是认真的。想想也是,夏云锦总不可能拿自己亲娘的名节来开玩笑。 可是...... “这些都是娘子一厢情愿的想法。”杜郎中勉强回过神来:“夫人只怕还不知道吧!她若是知道你私下为她做媒,肯定会生气。” 夏云锦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之前已经探问过她的心意了,她心里也是情愿的。只是你如今是太医院的提点,是正经的五品官,我娘自惭自己的寡妇身份。唯恐你嫌弃她呢!” 杜郎中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待话出口之后,又觉得不妥,红着脸解释道:“娘子千万别误会。我对夫人一直尊敬有加,绝没有生出过半点歪念头。” 要说自惭,那个人也应该是他才对。他无才无德。相貌平庸,脾气又古怪,哪里配得上萧氏?所以,就算他的心里对萧氏渐渐有了好感,也从没有生出过要娶她的念头来...... 夏云锦收敛了笑意。认真的问道:“杜郎中,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妨说出来。如果你喜欢我娘,那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婚事我们再慢慢商议。如果你对我娘没有这份心意,不愿意娶她,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提起半个字.。你仔细的考虑一会儿吧!” 说完,就再也不吭声了。 杜郎中愣愣的坐在那儿,脑海中依然一片混乱茫然。 这件事确实来的太突然了!他根本毫无思想准备。可当听到夏云锦说起萧氏对他有意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被巨大的欢喜充满。直到此刻依然无法平息。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心意,他是喜欢萧氏的。可他从来不敢奢望萧氏也会中意自己。 孤独了这么多年,忽然领略到了男女之情的甜蜜和美妙,那种冲击和震撼,根本无法应言语来形容。 萧氏中意自己,夏云锦亲自张口做媒。他堂堂一个男人,难道连坦诚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吗? 杜郎中不知从哪儿鼓起的勇气,忽然张口说道:“娘子,其实我一直都对夫人很有好感。” 说完这句话之后,杜郎中原本混乱茫然的思绪忽然清晰了起来。是,他一直都是喜欢萧氏的。以前不敢胡思乱想不敢奢望,如今机会就在他眼前,怎么能错过? “我性子古怪孤僻,在太医院的时候处处受排挤。虽然医术高超,却被人陷害逐出了太医院,之后只能隐姓埋名做起了走方郎中。幸得娘子收留,才有了容身之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却对夫人生出了别样的心思。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行径了。所以,我从来都不敢多想。” 杜郎中的声音平稳下来,话语也变的流畅起来:“若不是娘子主动张口,我绝不敢生出奢望。如今娘子主动张口,我心中不胜感激。希望娘子能同意我去夏家提亲!” 说着,杜郎中郑重的起身一拜。 夏云锦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忙笑道:“杜郎中,快些免礼。若是亲事成了,以后我可得叫你一声爹呢!你这样行礼,我可担当不起。” 杜郎中听到这一声爹,心里顿时泛起一片柔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而现在,他竟然即将成亲,还会多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 这种幸福的感觉,令他如置云端,几乎无法克制的傻笑了几声。 夏云锦见杜郎中这副样子,也觉得欣慰:“好了,既然你的心意也明朗了,那我们就商议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了。” 杜郎中没了平日里的镇定,倒有几分像即将出嫁的小媳妇一般,腼腆的嗯了一声。 “首先,你得先找人去夏家提亲。”夏云锦早已深思熟虑,胸有成竹的说道:“我娘毕竟是孀居的妇人,寡妇再嫁不宜太过宣扬,所以步骤一律从简。定亲这一步就可以省了,直接定下婚期成亲就是了。” 杜郎中生平最不耐烦这些繁琐的礼节,闻言立刻点头赞成:“娘子说的有理。就照娘子说的好了,只怕这么一来,就委屈了你娘。” 心态一变,连称呼都不一样了。 夏云锦心里暗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若无其事的笑道:“放心好了,我娘不会介意这些的。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问一问你,若是你和我娘成亲了,打算住在哪里?” 杜郎中显然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顿时被问住了。他之前一直住在夏府,如今又住在皇宫里。说起来,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家。 夏云锦早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试探着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成亲后就住在我们夏家吧!” 杜郎中一愣:“你的意思是,让我入赘做上门女婿?” 夏云锦陪笑道:“你别误会。我知道入赘对男子来说是件屈辱的事情,传出去会让人瞧不起。你如今又是太医院提点,身份不同往昔,绝不可能入赘到夏家。我只是想,你一个人在京城无尽无故的,就算买了宅院肯定也是空荡荡的。而且,你得时常到宫里当值。我娘身体娇弱,总得有人照顾。所以,住在夏家是最合适的。这样一来,就算你在宫里当值,我娘也不会太孤单了。” 说到后来,夏云锦不免有几分心虚了。这么一来,对萧氏自然是极好的。可对杜郎中来说,虽然没有入赘的名分,却有了入赘的事实。也不知道杜郎中乐不乐意呢! 杜郎中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或许,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强人所难了。 夏云锦心里略略有些失望,却笑着说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难题 “谁说我不愿意了?”杜郎中忽的说道。 夏云锦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杜郎中笑着点了点头:“当然。说起来,是我又占了便宜。成亲的花费少了一大半。”这番话说的十分轻松,没有半点勉强。很显然,杜郎中是真的心甘情愿住在夏家。 夏云锦心里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展颜笑道:“好,我待会儿就让人送个信回去。我娘知道此事,一定会很高兴。” ...... 杜郎中走了之后,夏云锦立刻命桃花回去送了信回去。 萧氏接到信之后,既觉得欢喜又有些忐忑。自己即将要改嫁的事情,总得提前透露给众人知晓才好。不然,杜郎中请人来提亲的时候,肯定会惹来轩然大波。万一到时候闹出点不愉快来,可就不妙了。 当然了,透露消息也是有技巧的。总不能见了人就说我要再嫁了。最好是透露给一个人知晓,再让这个人对众人宣布一声。想来想去,这个最佳人选非周蓉莫属。 可是,让她这个做婆婆的张嘴和儿媳说这些,她实在是羞臊的张不了口啊...... 萧氏想着想着脸已经红了一片,不自觉的将手里的信揉皱了。 就在此刻,周蓉忽的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喊了声“婆婆”。 萧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时陡然一惊,不假思索的将信塞到了袖子里,脸上的笑容僵硬极了:“蓉娘,你怎么来了。” 周蓉虽然生性粗枝大叶,可萧氏此时表现的实在太过异常了,让人想不察觉都不行:“婆婆,是谁给你送信来了?” 萧氏咳嗽一声,强自镇定的应道:“是锦儿的信。” 周蓉半信半疑的开起了玩笑:“三妹平日只让人送口信来。今天怎么改了习惯,让人送信来了?”若是很要紧的事,夏云锦一般是直接回娘家。这送信回来可真是第一遭。 萧氏本就心虚,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得出合适的说辞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为然来。 她越是吞吞吐吐,周蓉越是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做儿媳的不该多嘴多舌的探听婆婆的事。可萧氏生性温软,府里的事情早已一概不管都交给了周蓉。周蓉也习惯了照顾萧氏,今日萧氏如此反常,周蓉岂有不关心的道理? 周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是不是三妹那边出什么事了?” “确实出了点小事,”萧氏无奈之下,只得随口扯谎:“有些事不便让人送口信,所以她才写了信让人送来。我本该去侯府一趟,不过。我这两日身子不太舒服。要不然,你替我去侯府一趟看看锦儿吧!” 周蓉这个烫手山芋就交给夏云锦了。以女儿的聪慧,肯定能猜出自己的心意,顺利的“解决”周蓉这个难题......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周蓉很快释然了。笑着应了下来。 ...... “娘子,大少奶奶特地来看你了。”小茉莉跑来禀报。 夏云锦对周蓉的到来颇有几分意外,立刻笑着迎了出去。 两人见了面之后,先是亲热的寒暄了一番。周蓉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很快就说起了自己的来意:“三妹,我听婆婆说了,你这边出了点小事。婆婆这两日身子不适。所以特地让我来看看你。” 夏云锦先是一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抿唇笑了。 萧氏的脸皮也太薄了吧!不好意思告诉众人自己要再嫁的事,于是便把周蓉打发到自己这儿来了。看来,今天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了...... 夏云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确实有件为难的事情。这件事只能请你帮忙。” 周蓉立刻慷慨应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张口。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乎着我们夏家的颜面,也关乎着我娘下辈子的幸福。”夏云锦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而是先兜兜转转的绕圈子:“只要你肯帮忙,此事也不算难题。不过,我只担心你听了之后会不赞成......” “三妹,你就别和我兜圈子了。”周蓉越听越迷糊,索性干脆利落的问出了口:“到底是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夏云锦略一沉吟,便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其实这是件喜事。我娘和杜郎中日久生情,杜郎中不日就要登门提亲了......” 什么?婆婆要嫁给杜郎中?! 任是周蓉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瞠目结舌一脸的不敢置信:“三妹,你没骗我吧!婆婆打算再嫁?” 夏云锦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是,不瞒你说,此事还是我一力从中促成的。我先探听了娘的心意,然后又亲自邀了杜郎中到府里来面谈。确定了两人彼此都有意,才下定决心促成这门亲事,之后又让人送信给娘。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和你直说。所以才会让你来找我,由我向你张口解释。” 周蓉哑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寡妇再嫁这种事情不算稀奇,可这事一旦发生在自己婆婆的身上,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倒也不是反对,就是......就是觉得很奇怪很别扭! “你乍然听到这件事,肯定接受不了。”夏云锦含笑说道:“若是觉得不太痛快也是难免。不过,我对他们两个的事情是乐观其成的。我爹已经走了两年多了,我娘才三十多岁,总不能这么守一辈子。既然遇到了合适的人,当然不能错过。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委屈自己苦了自己。” 周蓉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萧氏和杜郎中彼此有意,要共结连理也在情理之中。既然连夏云锦这个亲生女儿都不介意了,自己这个儿媳又有什么可说的? 周蓉性子耿直爽快,一旦转过这个弯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杜郎中打算什么时候登门提亲?” 夏云锦见周蓉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心里很是高兴,笑着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只说会尽快请人登门提亲,具体什么日子还没定好呢!总得先让夏家上下所有人都心中有数,免得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这事可就得劳烦你了。” 周蓉笑道:“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回去之后,先找个机会把此事告诉四妹五妹和莲香。还有赵妈妈方掌柜刘管事他们,也得亲口说一声。”至于其他人,倒是不用多说了。这么劲爆的消息,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夏家上下。 “谢谢你。”夏云锦真挚的道了声谢。 周蓉身为儿媳,看似没有立场反对婆婆再嫁。可若是想给婆婆添点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周蓉能这么快就想通且有这样的态度,也着实让夏云锦惊喜了。 周蓉嗔怪的应道:“和我还说谢谢,也太见外了。我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难不成还会拦着婆婆嫁人不成?” 夏云锦笑着打趣了回去:“一想到你以前挥着鞭子的样子,谁还敢小瞧了你!”前科摆在那儿,谁敢以为她是通情达理的人? 周蓉难得的红了红脸:“我那个时候还小不懂事,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知道大喊大叫还要揍人。现在想想,简直是不堪回首。亏得你们都没嫌弃我,肯让我嫁到夏家来。还把府里的事情都交由我打理。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 “大嫂,”夏云锦轻声打断了周蓉:“说起这些,我也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你愿意以冥婚之礼嫁到夏家来,我们心中也都是感激的。可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应该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而不是守着回忆过一辈子。若是有合意的人,你也改嫁了吧!” 夏云锦不是第一次和周蓉提起这个话题了,却是第一次说的这么认真。 周蓉一如既往的固执:“不,我已经嫁给大郎了。这辈子我都是夏家的人,绝不会再嫁给别的男人。” 夏云锦耐心的劝道:“我爹去世之后,我娘三番五次的想自尽随我爹一起死。可后来,她却对杜郎中动了心,愿意嫁给他过新的生活。连我娘都能放得下过去,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执着看不开?喜欢一个人,可以把他放在心底。不代表就要为这个人一辈子守寡孤独终老。我想,大哥在九泉之下有知,也会赞成你寻找自己的幸福。” 周蓉默然片刻,无奈的笑道:“我总是说不过你。不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总之此刻现在我过的很安宁很幸福,没有改嫁的打算。若是以后真的遇上了令人喜欢心动的男子,再说也不迟。” 虽然还是拒绝,态度总算柔和多了。 夏云锦听了很是欣慰,决定再接再厉,门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心动 这个脚步声很熟悉。 夏云锦的眼中漾起了一抹笑意,起身迎了出去:“你今天不用去军营吗?” 萧晋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应道:“今天军营休沐一日,我正好有空留在家里陪陪你和旭儿。”说着,又冲周蓉含笑点头:“大嫂难得来一回,一定要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周蓉笑着应了,目光迅速的掠过两人亲昵交握的双手,心里闪过一丝怅然落寞。 如果夏安平没死,他们两个现在也会是这样一对恩爱甜蜜的小夫妻吧!她虽然如愿以偿的成了他的妻子,却从未与他执过手。她的心中,又岂能没有遗憾。 只是她生性要强,平日里从不肯流露出来罢了。 ...... 萧晋平日休沐极少,难得留在府中吃午饭,又有周蓉这个客人在,傅氏特地命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精致的饭菜。 男丁只有萧晋一个,也无需分席,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倒也热闹。 众人刚一入座,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六郎,我来蹭午饭啦!” 这个声音实在太耳熟了,就连夏云锦都听的出来人是武濬。这位英武郡王近来频频到侯府来,颇有几分要把侯府当成自家后花园的意思。 傅氏正要起身相迎,萧晋却懒洋洋的笑道:“母亲,你就别和他客气了。他三天两头的跑来蹭饭,你要是把他当客人,他哪里还有脸坐下吃饭。” 武濬已经一脚踏进了饭厅,闻言咧嘴笑道:“六郎说的对,伯母就别和我客气了。” 说完才发现,今天的饭桌上除了傅氏萧如月萧晋夏云锦之外,还有一个人。 这个女子年约十*岁,身材窈窕容貌俏丽,一双大大的杏眼闪着好奇的光芒看了过来。没有一般女子遇到陌生男子时的羞涩腼腆。目光直接而大胆。 武濬和她对视一眼,忽然觉得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涌上心头。 萧晋笑道:“你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坐下。” 说完才想起今天饭桌上还有女客。按理来说。陌生男女不该同席。可眼下这样的情况,若是再命人布置屏风另开一席,好像有点太着痕迹了...... 萧晋迅速的冲夏云锦使了个眼色,怎么办? 夏云锦回了个眼神。周蓉不是那种忸怩小家子气的女子,吃一顿饭而已,她不会计较的。 萧晋这才放下心来,招呼武濬在自己身边坐下。 武濬生性诙谐幽默,到哪儿嘴都闲不住。可今天却有些反常,老老实实的坐下了,然后一直都没说话。 别说萧晋了。就连傅氏都觉得奇怪,忍不住笑道:“郡王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不愿说话?” 换在平时,武濬肯定会接过话茬吐吐苦水,诉一诉大龄未婚男青年至今没有媳妇的心酸。可现在嘛......他迅速的瞄了周蓉一眼。然后笑着应道:“我现在饥肠辘辘,就是想说话也没力气。” 傅氏被逗乐了,忙吩咐上菜。 周蓉也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男子幽默有趣,忍不住抿唇笑了一笑。不过,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萧晋知道武濬嗜酒,吩咐身边的小厮上了一坛子酒。 武濬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酒鬼吗?拿这么多酒上来做什么。快些换成酒壶。” 萧晋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得了吧,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小酒壶哪够你喝的,直接搬来一坛子最好。省的下人一趟一趟的跑去拿酒。” 武濬还待说什么,萧晋早已不由分说的为他斟满了一碗酒。然后豪气干云的端起自己的酒碗:“来,先干了这一碗再说。” 武濬只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顺便再用眼角余光瞄了对面的俏丽女子一眼。可惜那个女子正低声和夏云锦说话。根本没朝自己看一眼。 武濬心里浮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三碗酒下肚之后,萧晋和武濬完全恢复了平日喝酒时的状态,你一碗我一碗喝的不亦乐乎。 此时的酒比起后世的白酒来,度数算是很低了。等闲喝上一两斤是不会醉的。萧晋和武濬两人酒量都极好,将一坛子酒喝光了。也只微醺而已。 萧晋正喝在兴头上,想也不想的嚷道:“来人,再上一坛子酒来......” 夏云锦轻轻咳嗽了一声。 “......算了,酒多伤身,还是不用了。”萧晋在第一时间就领会了精神,立刻转变了口风,还语重心长的教育起了武濬:“郡王,你也少喝一点。总喝这么多,对身体可不好。” 武濬咧嘴一笑,故意打趣道:“我喝醉了没关系。反正也没媳妇管我。你可就不一样了,为了娇妻孩子还是保重身体的好。” 萧晋挑眉笑道:“说到媳妇,我正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母亲前两日出府做客,为你相中了一个小娘子。听说是吏部尚书的千金,芳龄十五,知书达礼貌美如花性情温柔,完全符合你心中的标准。” “是啊,”傅氏忙笑着接过了话头:“我特意悄悄打听过了,这位陈娘子尚未定亲。若是郡王也有意,我就安排你们两个见上一面。”等彼此都中意了,再去登门提亲也不迟。 武濬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咳嗽一声说道:“此事暂且不急。” 傅氏心下暗暗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 萧晋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丢了个白眼过去:“你之前不是急着想找媳妇吗?现在有这么好的人选让你去相看,你怎么又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武濬连连冲萧晋使眼色。 萧晋住了嘴,心里却诧异不已。今天的武濬,和往日可是大不一样啊! 饭后,武濬随萧晋去了书房说话。也不知道武濬在想什么,目光闪烁不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萧晋见他心不在焉的,笑着揶揄道:“喂,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魂被勾走了吗?说话颠三倒四的,整个人都不对劲。” 可不是魂被勾走了吗? 自从见到那个女子之后,他就浑身都不对劲了。脑子里总想着她的面容,只可惜一直都没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 武濬犹豫片刻,终于低声问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萧晋也收起了玩笑之心:“和我说话还用拐弯抹角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只管问。” 武濬一脸认真的问道:“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坐在你媳妇身边的女子是谁?” 萧晋:“......” 萧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武濬很久,然后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以武濬的性子,竟然对一个女子如此留意,可是十分少见的事。 武濬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几声,颇有几分羞涩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对她有些好感,所以想知道她的芳名和身份。” 萧晋:“......” 萧晋瞪着武濬,武濬也看着萧晋。 震惊了许久,萧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吧,你竟然喜欢上她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遇到合意的人。”武濬颇有几分亢奋和激动:“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见到她第一眼,就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 “就像被雷劈是吧!”萧晋揶揄的笑了起来。 武濬被取笑了也不生气,腆着脸说道:“是不是好兄弟?是好兄弟就帮我一把。至少先告诉我她是谁。” 萧晋见他一脸急切,忍不住生出了捉弄的心思:“可惜啊,她已经嫁人了。你就算知道了她的名字,也不能夺人妻子吧!” 武濬果然愣住了,半晌才颓然的叹道:“我早该猜到了才对。她梳的是妇人发髻,年龄也不算小了,怎么可能待字闺中......” 难得的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对方却是罗敷有夫。再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令人沮丧了! “她叫周蓉,是夏家的大少奶奶,是锦儿娘家的嫂子。”萧晋的声音慢悠悠的响了起来:“说起来,当日我娶锦儿的时候,你应该也见过她一回才是。不过,当时人很多,你大概没留意她。” 武濬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眼睛熠熠闪亮:“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大舅兄早就过世了吧!” “没错,周蓉是以冥婚之礼嫁到夏家的。”萧晋意味深长的笑道:“她虽然是夏家的少奶奶,却还是个黄花闺女。” 也就是说,周蓉只嫁了个牌位,随时都可以改嫁! 武濬嘿嘿笑了起来,一把抓住萧晋的手,用不容易质疑的语气说道:“是好兄弟吧!那就一定要帮我!” 萧晋:“......” ...... 周蓉和夏云锦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三妹,府里事情繁多离不了人,我已经出来半天了,也该回去了。” 夏云锦也没和她客气,笑着说道:“也好,那我送你一程。” 两人刚出了屋子,萧晋和武濬便联袂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红娘(一) 萧晋咳嗽一声笑道:“大嫂,你是不是要回去?” 周蓉笑着应道:“我出来也不短时间了,是应该回去了。你特地出来,该不是要送我吧!”最后一句,纯粹是开玩笑。 却没想到,萧晋竟然应道:“我和郡王有事要出府,正好要经过夏家附近。顺便送大嫂回去也无妨。” 周蓉:“......” 夏云锦也觉得有些怪怪的,忍不住看了萧晋一眼:“你和郡王要去哪儿,怎么会‘正好’经过夏家?” 萧晋面不改色的笑道:“是去找一个军中的袍泽,他也住在永平坊。所以我们才和大嫂顺路。” 真的是这样吗? 夏云锦疑惑的看了萧晋一眼。萧晋迅速的眨了眨眼,暗示另有内情容后再禀。 于是,夏云锦也不再多问,顺着萧晋的话音说道:“既然是顺路,那就送一送大嫂好了。” 武濬顿时喜上心头,虽然死死的按捺了下去,可眼里跳跃的欢喜雀跃却瞒不过夏云锦的眼睛。夏云锦的心里陡然掠过一个念头,然后被这个念头彻底的惊住了! 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周蓉性子并不细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笑着应了一声,便随着他们两人出了府。一路上,萧晋不遗余力的为武濬创造机会。武濬终于和周蓉搭上了话。 “原来你就是英武郡王!”周蓉倒也没有太意外,和萧晋如此熟络又常出入侯府,身份怎么可能低到哪儿去。 周蓉很自然的要给武濬行礼,武濬忙说道:“周娘子千万别多礼。我和六郎情同兄弟,你既是六郎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嫂子。以后见面以平辈论交就行了。” 以后见面?她和他不是很熟吧!以后哪来的机会常见面。 周蓉心里暗暗嘀咕不已,面上却挤出了笑容:“郡王太过客气了。我已经嫁为人妇,这声周娘子可不能再叫了,郡王称呼我一声周氏好了。” 武濬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生气。能这么近距离的和周蓉说话,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只要让她对自己先有印象,日后再慢慢的接近她就是了...... 再之后,周蓉上了马车。武濬和萧晋一路骑马尾随其后。到了夏家的时候,周蓉客气的邀请了一声:“若是有空,不如进去坐坐喝口茶再走如何?” 武濬立刻抢着应道:“有空有空,我们两个都有空。” 周蓉:“......” 可是,他们两个之前不是说要去找一个军中袍泽吗?现在怎么又有空了? 萧晋不着痕迹的瞪了心急的武濬一眼,然后笑着打圆场:“已经到这儿了,我进去看一看岳母也好。小坐片刻就走,不会耽误正事的。” 周蓉释然了,领着两人去见萧氏。 萧氏今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待听到丫鬟禀报周蓉来了之后。紧张的差点被裙角绊到脚。幸好春桃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夫人小心。” 萧氏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请少奶奶进来吧!”这一关迟早是要面对的,想躲也躲不了。 婆媳两个见面的那一刹那,都有些微妙的尴尬和不自在。萧氏是心虚。周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有萧晋和武濬在,两人不至于大眼瞪小眼。 “岳母近来气色好看多了。”萧晋笑着夸赞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半点不假。萧氏原本就生的柔弱貌美,如今眼角眉梢盈着喜悦,更显出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风韵。 萧氏脸颊微微一红。她和杜郎中的事情,萧晋肯定也知道了。他这么说,该不是在取笑她吧! 萧晋见萧氏神色间有些忸怩不自在。立刻会意过来,忙换了个话题:“怎么没见望儿?” 提到望儿,萧氏果然坦然多了,笑着说道:“望儿爱四处乱跑,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现在大概在园子里玩呢!旭儿近来还好吧!” 萧氏笑道:“能吃能睡好的很。” 萧晋和萧氏聊的很愉快。 这一边,武濬也在试着和周蓉聊天:“我经常去侯府。还是第一次遇到你。” 周蓉笑着应道:“我平日里忙着照顾望儿,还得打理府里的琐事,哪里有闲空去侯府找三妹,自然也就没机会遇到郡王了。” 周蓉生性爽朗,说话落落大方。丝毫不忸怩,笑容明媚灿烂。 武濬几乎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完了!他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女子了。 喜欢一个人需要多久?或许是一刹那的对视,或许一个瞬间的心动,就足以让人沦陷。 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不知见过多少美丽出色的女子。他早逝的未婚妻,当年更是京城最出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相较之下,周蓉真的不算特别美。性子也有些大大咧咧的,和他心目中的温柔似水美丽动人的妻子人选完全不同。可他就是喜欢上她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武濬胡思乱想着,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周蓉的脸庞。 时间一长,周蓉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可转念一想,又不由得暗笑自己自作多情。一个堂堂的郡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对自己生出好感来? 一定是她想多了。 ...... 夏云锦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萧晋回来的时候,满身的酒气。进了屋子就嚷道:“媳妇,我回来了,快些过来给相公抱抱。” 丫鬟们忍住笑,忙退了下去。 夏云锦微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一身的酒气。还一回来就耍酒疯。快些洗了澡再过来。” 萧晋嘿嘿一笑,硬是要抱着她一起去洗澡。夏云锦磨不过他,只得陪着他一起去了净房。闹腾了一番之后,萧晋才算老实消停了。 夏云锦手脚酸软的躺在他的怀里,满脸红晕未褪,却没忘了追问:“你今天下午和郡王到底去哪儿了?” 萧晋叹道:“别提了,先去了夏家,然后又被拖到郡王府,陪着郡王闲扯了半天。最后还被灌了一肚子酒。看来,你又得做红娘了!” 夏云锦一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郡王真的对大嫂有意?!”她的直觉要不要这么灵验! 萧晋无奈的笑道:“是啊,他今晚拖着我喝酒谈心,声称对周蓉一见钟情了非她不娶。还死皮赖脸的硬要我们夫妻两个帮忙。” 谁能想到,武濬竟然会相中周蓉? 这两个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武濬出身高贵手握重权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纵然年龄大一些,也依然是众多名门闺秀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而周蓉嘛,相貌不算特别出众,性子又泼辣,如今又是夏家的大少奶奶。真不知道武濬喜欢她哪一点...... “话可不是这么说。”夏云锦不以为然的说道:“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以外在条件来衡量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在郡王眼里周蓉处处都好呢!” 这倒也是。萧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咧嘴笑了:“周蓉对你死去的大哥可是一往情深,以冥婚的礼节嫁到夏家,铁了心的要为你大哥守节。郡王想打动她的心,只怕不容易。”言语之间,颇有几分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夏云锦想想周蓉的性子,也笑了起来:“这倒也未必。她对我大哥的感情毋庸置疑。不过,大哥毕竟已经走了两年多了。时间久了,总会慢慢的淡忘。只要郡王有这个心思,未必不能打动她。我今天还曾劝过她,遇到合意的人就改嫁,不要辜负了大好的青春年华。这个红娘,我是做定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红娘(二) 很快就到了荷花出嫁的这一天。 一般来说,丫鬟出嫁没太多讲究。穿上嫁衣,和丈夫一起给主子磕头谢恩,就算礼成了。若是嫁的是府中的小厮,连花轿都可以免了。摆上两桌酒席,请些交好的姐妹们热闹一番也就行了。 荷花是夏云锦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又嫁回了夏家,夏云锦对她的亲事很重视。不仅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还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桌酒宴。力求把喜事办的热闹些。 精心装扮过的荷花穿着大红的嫁衣,羞答答的站在一身喜袍的方大郎身边。两人一起跪下给夏云锦磕头。 夏云锦往日最不耐烦这些繁琐的礼节,今天却笑吟吟的坐在那儿受了这一礼。待两人起身之后,正色对方大郎说道:“方大郎,我今日就把荷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若是你敢欺负她,或是对她不好,我可不会放过你。” 方大郎忙应道:“娘子放心好了,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了荷花,怎么可能舍得欺负她。若是她过的不开心,别说娘子不放过我,我第一个不会放过我自己。” 荷花含情脉脉的看了方大郎一眼,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夏云锦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桃花等人,俱都是一脸笑意。荷花有了这么好的归宿,她们既高兴又羡慕,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向往。娘子待她们一向宽厚,以后轮到她们嫁人了,也一定会和荷花差不多吧..... 夏云锦起身走到荷花的身边,拉起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荷花,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祝你和方大郎日后恩恩爱爱甜甜美美。以后有空了,别忘了多来看看我。” 荷花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哽咽着说道:“娘子,奴婢就算出嫁了,也永远是你身边的人。只要娘子有吩咐。奴婢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夏云锦心里一阵酸涩不舍,却展颜笑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应该开开心心的,说这些做什么。快些和方大郎走吧!再不走。我可舍不得放人了。” 待荷花坐上花轿走了之后,夏云锦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了不舍,眼眶也隐隐红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朝夕相伴的荷花离开自己了,下一个又会是谁? ...... 之后的几天,夏云锦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似的。 桃花最伶俐善解人意,时不时的说些笑话给夏云锦解闷。 夏云锦笑过之后,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看着愈发娇艳水灵的桃花,忍不住叹道:“荷花已经嫁人了。我可舍不得再把你嫁出去。怎么也得在我身边再留一两年再说。” 一提起亲事,桃花顿时俏脸泛红,口是心非的说道:“奴婢才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一直留在娘子身边。” 夏云锦失笑,故意捉弄桃花:“哦?你既有这番心思。那我这个做主子的就成全你。把你一直留在身边,等你过了二十五岁再出嫁好了。” 二十五岁?桃花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这也太迟了吧!到时候奴婢就成老姑娘了,谁还肯要。” 夏云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桃花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顿时羞臊的红了脸,跺了跺脚:“娘子尽是欺负奴婢!” 主仆正说笑着,萧晋神色怪异的走了进来。他打量了桃花一眼。咳嗽一声道:“桃花,我和锦儿有些话要说,你暂且退下。” 桃花不疑有他,笑着应了一声,便利落的退下了。 夏云锦笑盈盈的看向萧晋:“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议吗?” 萧晋踌躇片刻才说道:“我确实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桃花今年也不算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嫁人?” 夏云锦一脸戒备的打断他:“你问这个做什么?荷花才刚嫁出去。我这几天心里正难受呢!是谁又开始打桃花的主意了?” 萧晋摸了摸鼻子,又咳嗽了一声:“这个人你也很熟悉,就是我的贴身侍卫石凌。他在我身边也有五六年了,做事一向沉稳,没立过功劳也有苦劳。他私下求了我。我这个做主子总不好一口回绝。所以来问问你的意思。” “不行!”夏云锦绷着脸拒绝:“他这个人整日里爱绷着脸,性子严肃,桃花性子最是活泼,和他在一起肯定不合适。我就算是要为桃花挑夫婿,也绝对挑不到他的头上。” 萧晋很自然的为石侍卫辩驳:“他是我的亲兵,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又不是府里那些专门伺候人的小厮。性子本就该严肃一些。要是整日嬉皮笑脸的,我早就把他撵的远远的了。再说了,夫妻性情不同互补也是好事嘛!” 夏云锦想了想,不怎么情愿的说道:“等我问过桃花再说吧!我先声明,如果桃花不愿意,这事就立刻作罢。如果桃花对他也有点好感,也得等上一年半载再成亲。” 萧晋一口就应了下来。 夏云锦万分不情愿的又做起了红娘,过了两天,私下问桃花:“桃花,你觉得石侍卫这个人怎么样?” “爱板着脸,爱训人,说话毒舌,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桃花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显然对石侍卫有不少怨念。 夏云锦松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居然还想打你的主意。哼!我这就让人去告诉他,想都别想了!” 桃花:“......” 桃花很快就消化完了这番话,俏脸红了又红,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娘子,石侍卫他......是不是对奴婢......”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能将话说完整。 夏云锦看着桃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笑,面上却故作气恼:“可不是嘛!他竟然厚着脸皮去求了世子爷,世子爷对我提起了这事。我当时就说了,这事若是桃花有半点不情愿都不行。刚才我已经问过你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嫁给那种‘爱板着脸爱训人说话毒舌’的人!我以后一定给你挑一个相貌英俊性情又温和的夫婿。” 桃花见夏云锦说的一本正经,心里有些急了,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刚才我说的是气话。他也没有那么差,勉勉强强也能配得上奴婢了......” 夏云锦暗中笑的肚皮都痛了,脸上却摆出了狐疑的神色:“你刚才不是还说他很差劲吗?怎么现在又改了口风。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对他是什么心思?如果不中意的话就直说,不必顾忌世子爷的颜面。你是我身边的人,没有我点头,谁也不敢逼着你嫁人。” 桃花咬着嘴唇,期期艾艾的张了口:“奴婢觉得他比府里的那些小厮强多了。” 桃花生的一副好相貌,娇俏伶俐可人,府里暗恋她的小厮着实不少。明里暗里对她示好的不在少数。可奇怪的很,她对那些上赶着奉承讨好自己的生不出半点好感来。反而对总是板着脸孔爱和她斗嘴的石侍卫有了微妙的心思。 这份少女心思,被她深深的藏在心里,平日里从不在人前提起。如今一听说石侍卫对她也有意,她焉能不心动? 夏云锦问出了桃花的真正心思,也就不再逗弄她了,含笑说道:“他对你有情,你对他有意,这样再好不过。那我就做主,把你们两个的亲事定下了。不过,成亲的事暂且不急。等过了年再说吧!” 桃花羞答答又喜滋滋的应下了:“一切但凭娘子做主!” 夏云锦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哀叹。身边的人又要少一个了。 ...... 半个月之后,新任的太医院提点杜衡,请了京城最出名的官媒去了夏家提亲。 夏家上下早已提前知道了此事,该震惊的早就震惊过了,到了杜衡正式登门提亲的这一天,反而没了多少惊讶。只是探头探脑的聚在外面看热闹。 当事人萧氏当然万万不能出面。由周蓉和夏云锦两人一起接待了杜衡和官媒。 那个官媒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打扮的干净利落,伶牙俐齿能言善道,很快就道明了来意:“......夫人性情温柔容貌美丽,堪为良配,杜提点年纪也不小了,依然孤身一人。若是两人能结为秦晋之好,一定是一桩良缘......” 夏云锦含笑听着,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杜衡的身上。 事实上,不仅是她,一旁的周蓉也忍不住频频看了过去。 今天的杜衡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胡须剃的十分干净,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腰杆挺的笔直。精神是挺精神了,就是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 不像是来提亲的,倒像是有几分赶考一般的紧张。 夏云锦和周蓉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隐忍的笑意。 杜衡看到她们两人眼中的笑意,愈发不自在了。一张老脸开始发热,很快就成了一个通红的番茄。326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结局 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四月。到那个时候,夏半山去世正好有三年,萧氏为亡夫守孝三年再改嫁,说出去无损名节。 萧氏是寡妇再嫁,杜衡生性不喜热闹,两人有志一同的决定成亲的时候一切从简。 依着萧氏的心思,连客人都不用请了。只在府中摆几桌喜宴,自家人坐在一起喝顿喜酒也就罢了。 夏云锦听了萧氏这番打算,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这事一旦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抢着来喝喜酒呢!” 夏家有太子府和安国侯府撑腰,压的周王两家喘不过气来,又和兵部签订了长期提供战马的合约。如今已经是京城最出名的商户,一举一动都会惹来众人的密切关注。萧氏身为夏家的当家主母,改嫁一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别人。只要是有心和夏家交好的,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再说杜衡吧,他如今深受皇上器重,又执掌着太医院。上赶着想巴结讨好的人绝不在少数。若是那些人知道他要成亲了,焉能不登门道贺? 再有冲着她和萧晋两人来的宾客,这么加加减减的一算,客人绝不会少到哪儿去。 萧氏听了这些,半晌都没说话。 “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夏云锦看出萧氏心里的担忧和不自在,忙笑着安慰道:“你为爹守孝三年才改嫁,没人会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再说了,连我和大嫂都没反对的事,别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你尽管放宽心等着出嫁就是了。别的事情有我呢!” 夏云锦这么一说,萧氏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羞涩的嗯了一声。 夏云锦咳嗽一声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议,是和大嫂有关。” 萧氏一怔:“你大嫂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夏云锦低声将武濬对周蓉有意一事说了出来:“郡王对大嫂一见钟情,托我从中牵线搭桥。大哥走了也快三年了,大嫂以冥婚的礼节嫁到我们夏家来。也算对大哥有情有义。可她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直这么守下去。如今有这么好的人选,还是早日改嫁的好。” 萧氏乍然听到此事,十分震惊。再细细的思忖片刻。也觉得夏云锦的话极有道理:“你说的对,蓉娘今年才十八岁,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不应该就这么守寡。既然郡王对她有意,你不妨从中多撮合。” 夏云锦笑道:“既然娘也赞成此事,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在大嫂面前先不要说破此事。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了郡王的心意,只怕连见都不肯再见他。” 还是用那招“日久生情”最为稳妥。“开门见山”绝不适合用在周蓉的身上。 萧氏含笑应了。 ...... 周蓉一开始确实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夏云锦邀她去侯府,她便高高兴兴的去。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每次都会“巧遇”那个郡王武濬? 武濬和萧晋情同兄弟,出入侯府是常事,巧遇也是难免。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都遇到就太夸张了吧!而且,武濬总是找机会和她说话。她出于礼貌只能应付几句。武濬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竟开始直呼她的闺名。 周蓉就算再粗枝大叶,也渐渐留意到武濬目光中异样的热度了。 这种事情不便挑明直说,周蓉应对的方法也十分简单。夏云锦再邀她过府的时候,就推说身子不适。 然后,夏云锦萧晋夫妻两个就回来“探病”。 他们两个回来也就算了,那个武濬也跟着一起来算怎么回事?更诡异的是,萧氏竟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热情的留了武濬一起吃午饭。 武濬顺理成章的吃了午饭,东拉西扯磨蹭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随着夏云锦萧晋走了,临走前,还用灼热的目光深深的看了周蓉一眼。 周蓉思来想去,终于按捺不住了。第二天便去了侯府,郑重的问夏云锦:“三妹。我有件重要的事情问你。” 夏云锦早有心理准备,笑眯眯的说道:“你是要问郡王的事情吧!”说起来,周蓉也确实够迟钝了。这都见了不下七八回了,才反应过来。 周蓉压根没料到夏云锦会是这样的反应,反而楞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夏云锦面不改色的应道:“因为郡王之前曾经央求我为你们两个牵线搭桥。这么多次见面都是我刻意安排的。” 周蓉:“......” 周蓉面色变了又变,似是要发怒,又生生的忍了下来,语气十分生硬:“三妹,我没想过要改嫁。我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你就别费心思了。” 夏云锦早就有周蓉会翻脸走人的准备,现在居然没当场发怒,还耐着性子要说服自己......这样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可要好多了。 “大嫂,”夏云锦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不高兴,可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郡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子,他的未婚妻在婚前重病身亡。之后这几年,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他永远也不会忘了死去的未婚妻,可人活着就该往前看,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他能走出往昔,你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禁锢在回忆里?” 周蓉咬着嘴唇,倔强又固执的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无关。总之,我没有改嫁的打算。你让他从今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完,便起身要走。 夏云锦的一句话,让她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大嫂,你固执的要为大哥守节。可你有没有想过,大哥真正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你的心意,他或许并不在乎。” 周蓉全身都僵住了,眼中迅速的泛起了水光。 夏云锦狠狠心继续说道:“大哥真正喜欢的人是莲香,莲香为大哥生了儿子,有她在,望儿不愁无人照顾。我们夏家少了你也照样无碍。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别说了!”周蓉猛的喊了起来,泪水迅速的涌出眼眶滑落脸颊。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被剥去了尖刺的刺猬,虽然竭力的鼓足了声势,却狼狈可怜令人心酸:“夏云锦,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值不值得有没有意义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用袖子去擦眼泪。可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完,眼中的眼泪又更快更急的涌了出来。 周蓉的肩膀不断的耸动着,不停的擦着眼泪,却倔强的没有哭出声来。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大步走了进来:“蓉娘,你别哭了。” 那个男子面容俊朗,一脸的担忧和急切,赫然正是武濬! 武濬见周蓉哭的这般伤心,心里难受极了,竭力放柔了声音安慰道:“蓉娘,你要怪就都怪我。是我请弟妹为我们两个牵线搭桥,她这么做,也是希望你能放开过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都是你!你凭什么说喜欢我就喜欢我!”周蓉满腔的委屈愤怒和被戳中痛处的尴尬难堪伤心,在见到武濬的这一刻都化成了怒火:“你是高高在上的郡王,身份高贵,家世过人,相貌气度出众。这又能怎么样?我就是不喜欢你,难道你还能逼我嫁给你不成?” 面对着周蓉涨的通红的俏脸,武濬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定定的看了过去,然后缓缓的说道:“我当然不能逼着你嫁给我。可是,我有这个信心,一定能打动你的芳心,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周蓉哑然,愣楞的被动的看入武濬坚定的眼眸中。 短短的刹那对视,不知是谁心跳紊乱,更不知是谁的心悄然悸动。 周蓉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冷冷的说了句:“你别做梦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武濬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 ...... 萧晋也从门后走了进来,揽着夏云锦的纤腰笑道:“你觉得他们两个能成吗?” 夏云锦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笑道:“烈女怕缠郎!只要郡王真的有这份心,肯定能打动周蓉。我刚才故意说那么多刺耳的话,就是要敲醒周蓉。真正和大哥情投意合的人是莲香,为大哥生了儿子的人也是莲香。她对大哥的情意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现在也该清醒过来,寻找自己的幸福和人生了。” 萧晋挑了挑眉,调侃道:“原来我媳妇是个这么聪明善良的人,来,相公亲一口奖励你......”说着,俯下头深深的吻上她的唇。 夏云锦仰起头,热情的迎合。 浓浓的情意在彼此的唇舌间密密交缠,悄然无声的流淌进心里。 我何其有幸,在这里遇到了你,找到了属于我的幸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所以,我愿身边的人都能像你我一样,执手相携终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ps: 正文部分到此全部结束了,感谢大家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还有几个番外~o(n_n)o~ 番外之姻缘   一年之后。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女子。”武濬一边喝酒一边吐着苦水:“明明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可就是嘴硬不承认。我昨天去找她商议成亲的事,她竟然拿着鞭子把我赶出来了。这种泼辣彪悍又执拗的女子,也怪不得夏安平不喜欢……”   萧晋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打算放弃了?”   “那怎么可能!”武濬瞪了他一眼:“努力这么久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成功。我怎么能放弃。”   萧晋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这一年来,武濬的追妻之路历经了磨难坎坷,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当沮丧的时候,就会跑来蹭吃蹭喝顺便大吐苦水。醉了一通之后,第二天又会精神抖擞的继续琢磨怎么打动周蓉的芳心。   萧晋一开始还觉得武濬有些可怜,后来算是明白过来了,武濬算是彻底陷进去了。别看他嘴上总是发牢骚吐苦水,可从来就没打过退堂鼓。颇有几分被虐狂的体质和属性。   武濬很快就喝醉了,抱着酒坛子胡言乱语,口中不停的喊着周蓉的名字,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夏云锦慢慢走了过来,见武濬醉醺醺的趴在那儿半点都不奇怪,笑着问道:“郡王今天又是在为什么借酒浇愁?”   “没什么,就是被周蓉拿着鞭子撵出来了。”萧晋边说边起身搀扶住了夏云锦,絮叨起来:“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肚子这么大,走路可得千万小心点。”   夏云锦低头看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一眼,眼角眉梢俱是喜悦和满足。   旭儿八个月的时候,她就怀上了身孕。如今已经快临盆了。   这一胎肚子出奇的大,杜衡在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为她诊脉,十分肯定她怀的是双胞胎。傅氏高兴的不得了,整天盼着她能生一对白胖的双生子。   “我好想要一个女儿。”夏云锦躺在他的怀里。做起了美梦:“如果两个都是女儿就好了,一男一女也好……”   萧晋眼角眉梢都溢满了温柔,顺着她的话音说道:“我也想要一个女儿,最好像你一样美丽可爱。我一定会把她宠上天。”   夫妻两个窃窃私语着。很快就把醉酒的武濬抛到了脑后。   反正,武濬醒酒了之后就会把挫败忘的一干二净。对这种人,完全没必要同情可怜什么的。   这一年里,夏云锦的身边喜事连连。先是杜衡和萧氏成亲,接着是桃花出嫁。荷花有了身孕。两个月前,萧如月也嫁到了赵家。新婚小夫妻感情不算浓烈,却也算得上恩爱和睦。   身边的人都过的十分顺心,只除了武濬和周蓉这一对还在摇摆不定中。   ……   其实,经过这一年来武濬锲而不舍的努力,周蓉的心意早就动摇了。   萧氏和夏云锦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娘家人知道郡王对她有意,更是恨不得立刻把她打包嫁到郡王府。没人反对她改嫁,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早些嫁给郡王才对。   越是这样,周蓉越是不肯松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可她就是这么固执的一直在坚持。   “少奶奶。郡王来了。”丫鬟秋月笑着来禀报。   昨天刚用鞭子把他撵走,今天竟然又来了?周蓉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心里无法抑制的漾起一圈圈涟漪,却故作冷淡的说道:“他来做什么,就说我没空,让他赶快回去……”   “蓉娘,我来了。”一个精神奕奕的男子声音陡然响起。   这个一次次厚着脸皮到夏家来的人。除了武濬再无别人。   秋月最是知情识趣,立刻悄悄退下了。   周蓉绝不会承认自己在见到武濬的那一刹那心里是欢喜的,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是我们夏家的内宅。郡王堂堂七尺男儿,总往内宅后院跑,好像不太妥当吧!”   武濬的脸皮早就经过千锤百炼。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冷淡就退却,兴致勃勃的说道:“我昨天和你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提到昨天,周蓉的脸顿时红了,一小半是羞臊。更多的却是恼怒:“你说什么疯话。我是夏家的少奶奶,怎么可能改嫁给你。”   “夏安平死了三年多了,你打算守着他的牌位过一辈子吗?”武濬剑眉一扬,朗声反驳。   周蓉轻哼一声:“我就乐意守一辈子!”   这样的宣言,这一年来武濬不知听过了多少回,每一次都是插科打诨的扯开话题。这一次,他忽然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武濬大步走到周蓉面前,紧紧的盯着周蓉的俏脸。   周蓉被他饱含侵略性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慌,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睑,忽然又觉得这么做太过示弱,逼着自己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周蓉,”武濬张口说道:“我已经将我的心意表露的人尽皆知,不娶到你誓不罢休。你明明也对我动了心,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嫁给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周蓉被那双深邃又灼热的眼眸看的心慌意乱:“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才没有对你动心,更不可能嫁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你就是在害怕。”武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慌乱无措的俏脸,缓缓说道:“你死去的未婚夫从没有真心的喜欢过你,嫁给他的牌位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表面上不在意这些,其实你的心里从未忘过此事。你用骄傲和固执来隐藏你的软弱惶恐……”   周蓉面色越来越苍白,眼中依稀闪过水光,忽的大声打断他:“别再说了!”   武濬并未停下,一字一字的钻入她的耳中:“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对我的喜欢也没有信心。你害怕我搅乱一池春水之后又弃你而去,你更害怕承认你已经对我动心。你就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蜗牛,以为将自己藏在壳里就不会受伤。周蓉,你是个胆小鬼!”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周蓉。   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无情的揭开,一阵阵尖锐的痛楚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是啊,夏安平从未真正爱过她,他真心喜欢的人是莲香。她固执的要嫁给他的牌位,固执的占据着夏家少奶奶的位置,除了想证明自己对他的感情,还有一半是因为心里的不甘。这份绝望的注定不可能有回报的感情,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热情,也让她彻底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这世上,还会有男子全心全意的喜欢她吗?不,不会有的。武濬对她只是一时兴起,等到她承认自己心动的时候,他就会像夏安平一样移情别恋。而她,只能伤心无助的站在原地,一点一点的收拾自己破碎的心…….   周蓉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着,泪流满面。   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的将她搂入怀里,武濬心痛又怜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哭完了,就把这一切都忘掉。以后有我陪着你,你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他的怀抱异常的温暖,她冰冷的身子紧紧的靠在他宽阔又温暖的胸膛上,不自觉的汲取着属于他的温度。   哭了许久之后,周蓉的情绪总算稍稍平息。   嗓子哭的哑了,眼睛哭的红肿,满脸的泪痕。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武濬半点都不嫌弃,用手为她细细的拭去眼泪,然后冲她咧嘴一笑:“怎么样,哭过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笑容却异常的灿烂耀目。   周蓉似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长久以来的固执坚持似乎也被这抹绚烂的笑容融化了,心里涌起一阵阵异样的悸动和甜意。   武濬见她没有推开自己,心里一阵狂喜。他唯恐吓跑了怀中骄傲固执又脆弱无助的女子,轻声说道:“周蓉,我知道你忘不了夏安平。我也从未忘过我死去的未婚妻。可是,逝者已逝,不管做什么,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我们身边了。我们要做的,是好好的活下去。这样他们在地下才会安心。以后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周蓉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武濬顿时心花怒放,激动不已:“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从今天起,我们两个的事情就算定下了。我过几天就找人来登门提亲,不,我明天就让人来提亲……”   “哪有这么快的。”周蓉终于忍不住出言抗议了:“至少也该等几个月再说。”   武濬低头看着周蓉,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好,都听你的。我连一年都等了,再等几个月也无妨。”   周蓉和他对视片刻,脸颊微微泛红,略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武濬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额上落下浅浅的吻。   属于他们的幸福,虽然来的迟了一些,却依然甜蜜圆满。   ps:   推荐雨夕颜的新书《嫡姐》,简介:永宁侯府的六小姐肤白貌美身材正,是白富美中的战斗机。可她却是庶女奋斗史里,体弱多病早死短命,被庶妹取而代之的炮灰嫡姐。炮灰虽易,逆袭很难,且行且登位! 番外之宫变(一)   五年之后。   皇上旧疾再次发作,很快就缠绵病榻。后宫嫔妃及各皇子轮流伺疾,尤以十皇子最为孝顺,亲手伺候皇上更衣服药等等琐事,从不假手旁人。   皇上自知寿元将近,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开始考虑起了身后事。太子性情宽厚,在朝野中极有声望,将江山交给太子没什么不放心的。以太子的性子,即位之后也会善待各嫔妃和皇子。唯一让皇上牵挂的,却是凌波殿里的那对姐弟。   这几年来,丽妃和李歆从未踏出过凌波殿半步,皇上也从未踏足过凌波殿。前去探望他们两人的,只有十皇子。   这对姐弟,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   可皇上心里很清楚,丽妃和李歆的身上流着先朝皇室血脉,一旦他驾崩归天太子即位。一定会暗中对他们两个动手,到时候还有谁能护得住他们两人?   皇上思忖良久,终于有了决定。   一个眉清目秀的文弱少年小心翼翼的端着热腾腾的的汤药走到了龙塌边,轻声喊道:“父皇,该喝药了。”   皇上见了这个少年,消瘦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这个少年,就是最纯良最孝顺也最得他欢心的十皇子了。十皇子像往日一样,细心的舀起一勺汤药,吹的微凉了才送到他的嘴边。   皇上喝了大半碗药之后,摆摆手示意十皇子将药放到一边:“淩儿,朕有话和你说。”   十皇子笑着劝道:“父皇,还是等药喝完了再说吧!药凉了,药性就会大打折扣。”说着,又舀起一勺送了过来。   皇上哑然失笑:“好,朕听你的。”说着,张口喝下了药。   十皇子垂下眼睑,眼中迅速的闪过了一丝冷意。   皇上并未留意到这一丝异样,喝完了药之后。正色说道:“淩儿,这几年丽妃姐弟一直被囚禁在凌波殿里。朕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一旦归天,就再也无人能护住他们两人。所以。朕打算给你一道密旨,你早日完婚出宫,到时候把他们两个接到府里……”   “不用了!”十皇子忽的张口打断了他,目光闪着异样的光芒:“父皇,这些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保护母妃和舅舅的。”   这口吻和他平日里说话大相径庭。   皇上一愣,抬头看了过去。却见一向温驯可人的儿子,此时竟露出了与清秀脸孔绝不相衬的阴冷笑意:“父皇,你一个人归天太寂寞了,我让太子哥哥一起陪你好不好?”   皇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十皇子。与此同时,腹中一阵异样的绞痛。那痛楚迅速的蔓延至全身。   皇上几乎立刻明白了过来,一脸震怒的瞪着十皇子:“你这个大逆不道……”满腔的愤怒,到了嘴边却再也无法吐出来了。   剧烈的痛苦似搅翻了五脏六腑,呼吸越来越急促。很快,全身就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脑海中还剩下一点意识。   十皇子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坐姿,平静的看着皇上绝望的挣扎,残忍的无声的微笑起来。   片刻过后,寝宫里传来了十皇子的一声惊呼:“快来人啊!父皇昏过去了!”   ……   皇上垂危的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太子府。   太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听到此事的时候依旧大惊失色,匆忙入宫。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依然没有音讯。   太子妃接连打发人去宫里打听消息,可奇怪的是,派去宫廷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回来。   太子妃隐隐的察觉到了不妙,本想带着炎哥儿瑞哥儿一起进宫,果断的改了主意。命人将炎哥儿瑞哥儿送到了安国侯府,自己一人进了宫。   进宫的时候并未遭到任何刁难。可当太子妃要求见皇上的时候,江贵妃却出面阻拦:“皇上如今全身都失去了知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太子殿下平王和十皇子等人都在里面陪着,我们只要在外面静心等候就行了。”   太子妃定定神说道:“殿下入宫已经有一天一夜了,妾身想见一见殿下。麻烦贵妃娘娘让人通报一声。”   江贵妃淡淡的说道:“太子妃稍安勿躁,来人,请太子妃先下去休息。”   两个面容陌生的宫女立刻走上前来,强硬的“搀扶”着太子妃离开。   太子妃又惊又怒,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这分明是江贵妃和平王等人合谋发动宫变,利用皇上诱太子进宫,然后将太子软禁在宫里。自己这一进宫,无异是自投罗网。   ……   皇宫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严密的封锁了消息,根本无法传到宫外来。文武百官们都以为太子夫妇在宫中细心的照料皇上的病情,一个个都暗中做好了皇上随时会驾崩归天的心理准备。没有人知道,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正在发动。   江贵妃苦心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后宫。想封锁宫里的消息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平王暗中和守卫皇宫的禁军统领勾结,严守宫门。进宫门不难,可进来之后,想出去就很难了。十皇子在皇上的汤药中做了手脚。皇上本就旧疾缠身,现在更是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撒手西归。   太子从进了皇上寝宫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可江贵妃等人早已蓄谋多时,以有心算无心,太子想不吃亏都不可能。   皇上躺在龙塌上,目光黯淡无神,呼吸微弱。   一旁的太子双手被缚在身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年你离开京城的时候,父皇有命,没有传召,你不得私自入京!现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父皇病重,随时会驾崩归天,我身为长子,当然要回来送父皇最后一程。”康王的眼中闪着得意又疯狂的光芒:“父皇走后,你过于悲恸,竟也随着父皇一起去了。炎哥儿年龄还小,根本不懂朝政。你在临死前,将皇位交了给我。我虽然悲恸之极,却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下这个重任。”   太子心里一凉,口中怒骂道:“你想坐上皇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康王得意的狞笑:“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你很快就知道了。”   太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康王是如何的洋洋自得就不必细说了,江贵妃一脸畅快,平王的眼中闪着狠戾的光芒。还有那个一向懦弱胆小的十皇子,此时竟也是一脸的冷笑。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十皇子的身边。   这个人,竟是被软禁了几年的李歆。   李歆被困在凌波殿里,却并未真正沉寂。有十皇子在明处,他在暗中筹谋划策,这一出宫变的好戏,他居功至伟。   “十皇弟,”太子忽的张口问道:“就算康王真的坐上了皇位,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他不会对一母同胞的平王下手,对你可就没有任何顾忌了。你就不怕他将来会杀了你灭口吗?”   康王面容一冷,正要说什么,十皇子已经抢着应道:“我只求有一个安身之处,大皇兄早已答应我了。你成心挑拨也没用。”   康王显然对十皇子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着说道:“你放心,只要我坐上皇位,必会保你一世平安富贵。”   说着,又冷冷的瞪了太子一眼:“你要是不想吃太多苦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要是胆敢有任何异动,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太子一凛,果然噤声不语。   眼下情形对他实在不利,眼下康王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才没动手。此时绝不宜再激怒康王。万一康王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一切就真的都完了。   现在只希望萧晋武濬两人能察觉到异样,及时的领兵杀进宫来救人……   ps:   友情推荐闺蜜桂仁的《一品天下》,该书总体欢脱,有美食有拼爹有萌物出没。作者自认亲妈,偶有逆袭… 番外之宫变(二)   “宫里肯定出事了!”   萧晋面色阴沉,语气中透着丝丝的寒意:“皇上病危,太子进宫之后毫无消息传出来,大姐紧接着进了宫,也留在了宫里。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武濬也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我刚收到消息,这两日宫门紧锁,进去的倒是有,可根本就没人出来过。巡逻的人也大多是生面孔。”   前后一联想,宫里必然是出事了。   可是宫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形,根本无从得知。总不能仅仅凭着猜想能就领兵冲进皇宫里去救人吧!   两人正低声商议,忽然有人来禀报:“启禀世子爷,外面有个小太监,自称小顺子。说是从宫里偷偷跑来送信的……”   萧晋和武濬一惊,不约而同的说道:“快些让他进来!”   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报信的小顺子,是萧晋安插在常公公身边的眼线。常公公是康王的人,此次暗中接应康王入宫,就是常公公暗中所为。此时宫门深锁,严禁任何人出入。小顺子偷了常公公的腰牌,才得以出了宫门跑来报信。   “…..康王殿下前些日子就秘密回了京城,常公公接应他进了宫里。江贵妃早已暗中把持了宫务,为了降低皇上的戒心,故意让皇上最疼爱的十皇子每日贴身伺候皇上喝药。十皇子竟在药中做了手脚,皇上现在已经没了知觉,只剩下一口气。太子殿下急急入宫探望,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小顺子一口气把自己暗中打听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萧晋虽然早料到宫中有变,却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一步,面色陡然变了。略一思忖便吩咐道:“小顺子,你不能再回去了,先在侯府里住下。等风平浪静了我再送你回宫。”   小顺子感激涕零的应下了。他偷了常公公的腰牌,常公公此时必然已经察觉了。若是他再回宫,只是死路一条。   武濬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晋毫不犹豫的应道:“趁夜领兵杀进皇宫去。迟则生变。”   武濬倒抽一口凉气:“攻打皇宫可是死罪……”   “要是任由康王夺了皇位,不仅是太子会出事,我们和家人都跑不了。”萧晋决然说道:“这个险,我们不得不冒。”   彼此早已是死敌。若是康王坐上了皇位,等待他们的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提到家人,武濬惊惶不定的心立刻沉了下来,狠狠心说道:“好,我们这就去军营。趁夜包围皇宫,在三更时杀进皇宫,解救皇上和太子殿下。”   此时是午后,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趁早布置还来得及。   萧晋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光芒,低声说道:“先等等,我要和锦儿去说一声。”   此行十分危险。能不能安然回来尚未可知。更何况,夏云锦怀胎十月即将临盆,他这个做丈夫的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武濬叹口气,拍了拍萧晋的肩膀:“你快些去吧!我也回去和蓉娘道个别。我们在军营会合。”   ……   “娘,你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五岁的昀儿好奇的问道。   和他一般大的晖儿瞪了他一眼:“你真是笨蛋。娘还没生。怎么可能知道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昀儿挨了骂,立刻扁着小嘴告状:“娘,二哥骂我。”   夏云锦笑着哄了昀儿几句。五年前,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大的取名萧晨晖,小的叫萧晨昀。这两个淘气包,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就闹的府中上下不得安宁。再加上大了两岁的老大萧晨旭。她的生活几乎被几个孩子占满了。   丈夫温柔体贴,婆婆疼爱孙子的同时,对她也越来越好,身边的人都过的幸福安宁。这样的生活顺遂幸福。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女儿了。   夏云锦下意识的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默默的念叨。老天保佑,这一胎一定要生个漂亮乖巧的女儿。   七岁的萧晨旭板着漂亮的小脸。严肃正经的说道:“二弟三弟,你们两个都过来。娘的肚子里怀着小妹妹,随时都可能肚子痛。你们不准在娘身边胡闹。”   昀儿晖儿虽然淘气调皮,倒是很听大哥的话,立刻乖乖的站起来走了过去。旭儿容貌肖似萧晋。昀儿晖儿长的更像她多一些。都是极漂亮可爱的小正太。   夏云锦笑吟吟的看着三个孩子,心里涌起一阵阵暖意。   就在此刻,萧晋大步走了进来。   “爹!”三个孩子一见到萧晋,几乎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昀儿第一个扑进萧晋的怀里,晖儿迟了一小步,不甘示弱的也钻了进去。旭儿到底大一些,已经不屑于这么幼稚的争宠举动了,反而退开了几步。   萧晋满腹心事,此时却半点不露,笑眯眯的抱起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各亲一口。然后温和的说道:“旭儿,你带弟弟们去那边玩,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旭儿乖乖的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弟弟去荡秋千。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陪我们了?”夏云锦笑着站了起来。   萧晋打起精神笑道:“你就快临盆了,我本该告假留在府里。可惜刚接到兵部的命令,我和郡王要领兵去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快则一两日,慢的话大概会是四五天。今晚就得出发。”   他竭力说的轻描淡写,神色平静,没有半点异常。   夏云锦的笑容却微微一顿,她定定的看了萧晋半晌,忽的说道:“你有事在瞒着我。”   萧晋神色自若的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就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没什么危险……”   “如果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夏云锦凝视着萧晋,声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萧晋,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很危险?”   萧晋避重就轻的应道:“危险确实有一点,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如果你不希望我胡思乱想动了胎气,就老老实实的把事情都告诉我。”夏云锦面色微微泛白,语气却十分坚定。   夫妻几载,萧晋对她的脾气再熟悉不过。闻言无奈的苦笑,只得迅速的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纵然夏云锦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萧晋打算领兵闯进皇宫救人的计划时,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脸陡然白了。   萧晋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低声承诺道:“锦儿,我如今有了你,有三个儿子,还有你肚中的这一个。有这么多的牵挂,我比谁都珍惜自己这条性命,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自己。”   今夜的皇宫之行,他非去不可!   若是任由康王一党得势,太子一派的人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倾巢之下焉有安卵,到那个时候,安国侯府首当其冲就会遭难!   萧晋此去,不仅是杀乱党救太子,也是在守护妻儿家人!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紧紧的攥住萧晋的手:“我会等你回来。”   萧晋深深的看着夏云锦,声音压的极低:“锦儿,如果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夏云锦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迟迟没有掉落:“好。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强的撑下去。”   萧晋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松开手,大步的转身离开。 番外之宫变(三)   这一夜十分的漫长。   守着宫门的禁军足有一千人,再加上在宫里巡逻的禁军,总人数约莫三千左右。这三千禁军,是大周朝最精锐的士兵。他们防守着的是天底下最坚实的宫门,想凭着武力强行攻进去,至少需要三倍于对方的兵力。   时间无多,萧晋用最快的速度挑出了神机营的一万精兵,趁着夜色骑马前往宫门。而武濬则坐镇军营,有条不紊的派出一队队士兵前往京中各勋贵府邸,以免有人暗中杀人制造混乱。   马蹄上包裹了层层的厚布,发出沉闷的轻响。刀鞘偶尔碰击到马鞍上,声音清脆。   没有人说话,众人俱都面色沉肃,眉宇中满是肃杀之气。   攻击皇城,这是何等的壮举。哪怕是前去解救皇上和太子,这样的举动依然太过疯狂。不管今夜的行动成功与否,都会永远被记载在大周朝的史册上。成功了,他们将是大周朝的功臣,每个人都会有丰厚的封赏。失败了,今夜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一刻,每个人的心头都涌动着滚烫的血液。   建功立业在此一举!没有人害怕,没有人胆怯,更没有人会后退。   今夜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   守着宫门的禁军们此时一脸的警戒。   听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他们的任务是严守宫门,不准让任何人出入。尤其是到了夜晚,更需加强警戒,宫门落了锁之后,连一个蚊子都不准飞进来。   所以,他们全都打起了精神,无人敢懈怠。   禁军首领姓武,叫武源。他和康王平王是堂兄弟。他和武濬一样,都是皇上的亲侄儿。平日极得皇上信任,所以才能担任禁军统领一职。   皇上绝不会想到。武源野心极大,早已不满足做一个禁军统领。他和平王私下勾结谋反,一旦成功了,他就有从龙之功。他会成为三军统领。成为军中第一人。   武源遥想着那一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此时,宫门处忽然有了异动。   一个禁军神色惊惶的跑来禀报:“启禀统领,宫门外有马蹄声。”   “慌什么!”武源冷哼一声:“马蹄声有什么稀奇的。问清对方是谁,不准放人进来就是了。”   “可是,那马蹄声实在太多了。初步估计,至少也有几千匹骏马……”   什么?武源面色一变,不假思索的喊道:“立刻召集所有将士,严守宫门,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攻进宫门。”   话音刚落。就见一束耀目的亮光在夜空中绽放。然后宫门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声:“打开宫门投降,饶你们不死!”   这一声如春雷乍然响起,震的所有人心中发慌。   武源心中也是一震。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领着这么多士兵来攻打皇城?   那个禁军已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说道:“统领。听这声音,来人大概有上万之众,我们只有区区三千人,只怕这宫门守不住……”   刀光一闪,一片血光,这个人的人头已经落了地。   武源一脸狠戾,扬声道:“谁再敢有退缩之意。这就是下场!”   众人心里一阵寒意,无人敢再喧哗,迅速的集结队形抽出手中的长刀。   宫门外,神机营的将士早已准备好了攀爬的绳索抓钩等器具,萧晋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从宫墙翻了进去。却被严阵以待的禁军们围拢上去乱刀砍死了大半。   血光飞溅。喊杀阵阵。   一场恶战,就此开始。   这一战,三千禁军全部战死,神机营将士折损过半。鲜血染红了宫门,飞溅上了宫墙。更多的却渗进地面的缝隙里。之后的多年里,依然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幸存下来的将士每当回忆起这一晚的经历,都觉得心有余悸。然后在那些没见过血光的新兵们面前感叹:“现在朝野太平,没什么生死搏杀的机会了。想当年,我一个人拿着刀砍死了十几个……”   “你上次说砍死了*个,现在怎么又变成十几个了?”新兵们听的心旌摇曳,其中一个怯生生的提出了疑问。   那个将士咳嗽一声,顺手一巴掌拍到了新兵的后脑勺上:“还想不想听了?想听就给我闭嘴。”   众人发出一阵会心的哄笑声。   对太子来说,那同样是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宫门处的喊杀声刀剑声震天,他纵然被捆在椅子上无法出去半步,也依然清楚的听见了。   “父皇,是萧晋领兵来救我们了!”太子激动不已的对着龙塌上奄奄一息的皇上喊了起来:“父皇,你一定要撑住。他们很快就来了。”   皇上气若游丝,早已无法说话,勉强的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江贵妃康王等人很快就从美梦中被惊醒了,当他们知道萧晋已经领兵攻进了皇宫,俱都面色大变。他们唯一可依仗的兵力就是三千禁军,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到了这个时候,都已惊惶失措四处奔走,根本就无法控制。   当面容狰狞满身鲜血的士兵冲进来的时候,康王颓然的长叹口气。大势已去,他终究还是输了。这一生,他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   萧晋毫不迟疑的领兵杀进了皇上的寝宫里。   他第一个冲了进去。   寝室里除了皇上和太子之外,还有两个人。十皇子手中锋利的匕首紧紧的贴在皇上的脖子上,而李歆手中的那一把,却贴在太子的脖子上。   “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李歆的眼中闪着疯狂又肆意的亮光:“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太子!”   众将士都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萧晋。   萧晋没有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李歆:“原来你还没死心。这场宫变,就是你在暗中策划的吧!江贵妃和康王这对母子真是太愚蠢了,在你的怂恿之下走上了这条绝路。到了九泉之下,自然会有人找你报仇算账。”   李歆俊美的脸庞苍白而扭曲:“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若是成功的是我们,你也休想有什么好下场……”   话戛然而止。   李歆惊恐的低头。他的胸膛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剑。鲜血迅速的从胸膛涌出来,他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临死的那一刻。他依然双目圆睁。   萧晋眼中杀气未褪,走到李歆的身边,轻蔑的一笑:“没人告诉过你吗?在我周围十米之内的敌人,还从来没人敢张口威胁我!”   十米之内,他手中的剑随时可以飞出去要了人命!   十皇子被这血腥的一幕吓的魂飞魄散,甚至忘了自己手中还持着利刃,扑到了李歆的身边:“舅舅……”   不用萧晋吩咐,众将士立刻涌了过去,利落的为太子松绑。皇上的龙塌边站满了人,就算一只苍蝇都休想靠近龙塌。   太子惊魂未定。半晌才回过神来:“六郎,幸好你来了!”   萧晋今夜不知杀了多少人,身上早已染满了血迹,脸上也未能幸免。可杀气腾腾的萧晋,此时看来却异常的顺眼。   萧晋身心疲倦。精神却极好,拱手说道:“殿下无事就好。武源已经身亡,江贵妃康王等人已经被拿下,善后事宜都要有劳殿下,还请殿下振作精神。”   太子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   ……   皇宫经过这一场恶战,不知死伤了多少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朝野内外。康王一党已经尽数伏诛,太子要做的事情依然很多。命太医紧急为皇上诊治,肃清江贵妃残留在宫中的眼线,安抚人心安插人手等等。   萧晋按捺着性子在宫中守了三天,等到一切初步安定下来,才回了安国侯府。   这三天三夜。萧晋合眼的时间只有几个时辰,全靠一股毅力支撑着一路飞驰回府。   傅氏见萧晋终于安然归来,当场便潸然泪下:“六郎,你总算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我整日里为你忧心,夏氏也……”   “锦儿她怎么了?”萧晋一惊。   “她原本还有几日才临盆。可三天前的夜里动了胎气,差点难产。”傅氏想起当日的情形,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在她撑了过来,只是身子受了损……”   话还没说完,萧晋的身影就闪到了门外。   傅氏嘟哝了一句:“真是个急性子。我还没说完呢,夏氏生了个女儿,总算是称了她的心了。”   “锦儿!”   萧晋人还没到,声音就传进了屋里。   夏云锦正侧着身子给女儿喂奶,听到萧晋的声音,唇角顿时扬了起来。他终于平安的回来了!   萧晋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他焦灼的视线迅速的落在夏云锦的脸上,见她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之外别无异样,不由得松了口气。   夏云锦没有追问宫里的情形。既然萧晋安然归来,一切自然都平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快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夏云锦的语气中满是骄傲:“她长的多可爱!”   萧晋走上前来,俯下身子细细的看了一眼,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意:“长的像你。”   刚出生三天的小小女婴,脸蛋小小的,手脚软软嫩嫩的,此时正闭着眼睛用力的吮吸。也不知道萧晋是从哪儿看出女婴长的像亲娘的。   夏云锦心满意足的笑了。   三个孩子跑了进来,高兴的喊着:“爹,我们有妹妹了。”孩子们都被保护的很好,对宫里发生过的一切浑然不知。对他们来说,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了妹妹。   萧晋只觉得全身的疲倦都不翼而飞,笑着抱起最小又最爱撒娇的昀儿抱在腿上,故意逗他:“昀儿,你现在可是哥哥了,以后可不能总是撒娇了。什么都要让着妹妹,知道了吗?”   昀儿挺起小胸膛,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了。我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谁敢欺负妹妹,我就揍他!”   晖儿调皮的冲他眨眼:“你别欺负妹妹就行了。保护妹妹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两个孩子习惯性的又斗起嘴来。旭儿听的不耐,冲两人瞪了一眼:“你们两个不准吵了,吵到妹妹,我把你们两个通通揍一顿!”昀儿晖儿立刻老实多了。   夏云锦笑道:“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萧晋思忖片刻,徐徐一笑:“就叫她曦儿吧!大名就叫萧晨曦。”   萧晨曦!   夏云锦在心中默念几遍,展颜微笑:“这个名字好听。”   曦儿吃饱了奶,甜甜的睡了。旭儿小大人似的站在一旁,昀儿晖儿依旧在淘气斗嘴。   萧晋心里暖暖的,伸出手牢牢的握紧了夏云锦的手。   夏云锦抬眸,两人相视而笑。   今生何其有幸遇上了你!就让我们携手到来,一直幸福下去。 完本感言!   终于能长长的松口气了!   这本书共九十多万字,写了半年多。成绩不算理想,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终于到了完本的这一刻,我的心里有很多感慨。码字是件高兴的事情,因为有热情的书友陪伴支持。码字也是件枯燥又累人的事情,当被读者批评或是成绩不好的时候,心情不免沮丧低落。好在我终于坚持到完本了。这一刻的高兴和轻松,丝毫不亚于红军万里长征胜利后的喜悦。   感谢读者们的一路陪伴,也诚恳的希望读者们继续支持我的新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