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归农》 第一章 端倪 又是一年岁末,寒风猎猎,大雪纷飞,不过申时三刻,夜幕便已垂落。 百年书香世家弘安府岑家内,西府梅园中的一间亮堂宽敞的正屋里,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正稳稳地压着一名长相老实、面色慌张的中年媳妇儿,跪在一名素手端茶浅酌的豆蔻少女面前。 这少女面容精致,气质娴雅,屋内烧着地暖,倒不觉着冷,她只着一件领口和袖口镶雪白貂毛的豆绿色对襟襦裙,衬得她肤色越发白莹,浑身的气场也愈发清冷慑人。 宽大的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几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无声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向跪在地上的杨二嫂子。 这名面相憨实的中年媳妇儿终于沉不住气,吞了口唾沫,偷偷抬眼瞟了下端坐在上方品茶的少女,正对上她那寒湛迫人的视线,心中一凛,赶紧垂首,恭声试探道:“不知二姑娘遣人将奴婢唤来,是何用意” 被称做二姑娘的岑二娘闻言,将茶杯递给旁边站着服侍的丫鬟疏影,看着她将茶杯轻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抚着袖口顺滑的貂毛,“你说呢” “奴婢愚钝,”杨二嫂子偷偷挪挪已跪得生疼的膝盖,愈发恭谨,“不敢猜度您的想法。还请姑娘明示。” “哦”岑二娘拖长语调叹了一声,感叹道:“从前我只觉杨二嫂子你老实,却不知,原来你竟这般有才做起奸细来,半丝痕迹都不露,竟将我瞒了这么久” “把你放在母亲屋里,整日陪她说话解闷、做绣活的,也委实太屈才了些”岑二娘自我检讨道:“怪我眼力差,埋没了你这人才,也难怪你要改投我祖母门下。” “二、二姑娘,”杨二嫂子再镇定,也被岑二娘的话语惊得六魂无主,她强压住心头的慌乱,抬头正视岑二娘,大声为自己辩解:“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在您面前这般污蔑奴婢” “这么多年来,奴婢始终跟在二太太身边,一心为二房,从未出半点差错。二太太病着的日子里,奴婢衣不解带地服侍她,就算自己都病得发高热了,也不曾有半点疏忽。您怎可听信小人的谗言,认为奴婢是奸细,如此践踏奴婢的真心这未免,太叫人心寒” “呵”岑二娘不禁抚掌而笑,“一心为二房真心这真是本姑娘听过最好笑的话了我母亲待你如姐妹,你为了区区一点儿银子,就背叛她,谋害她的性命” “别否认你那赌鬼丈夫杨二一下还清了欠吉祥赌坊的五百两银子的赌债不说,还有闲钱四处喝酒逛青、楼。还有你儿子,上月才进了麓山书院,听说是你给书院的先生塞了大笔银子,走了我祖母娘家侄子的关系,才将他硬送进去的。这些银子加起来,数目可不小。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你再清楚不过” 岑二娘对杨二嫂子彻底刮目相看,“想不到杨二嫂子你平时讷于言,一到关键时刻发挥出来的辩才,才真叫人震撼。你有这般急智和好口才,也难怪我母亲一直被你哄着喝害她的猛药,仍对你深信不疑。” “甚至连我与父亲,都被你蒙骗了。若不是父亲看重母亲,后来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一手为母亲熬药喂药,让你无计可趁。不然这会儿,我母亲,早被你这毒妇害死了”岑二娘说到这里,也不顾钳制住杨二嫂子的冯、李两名婆子听了这惊天秘闻,是何面色,恨声道:“我只恨没有早将你这毒妇揪出来,连累了母亲” “姑娘”杨二嫂子听到这里,终于惊慌失措,高声大喊挣扎着要站起。 岑二娘厌恶地皱皱眉,看了眼那控制住杨二嫂子的两个婆子。 那两名婆子此刻心中正惊颤不已,她们这才明白,为何二姑娘要秘密将这杨二嫂子抓过来了。这等背主之人,落在二姑娘手里,别想有好下场。她们此番捉杨二嫂子有功,二姑娘连这等秘闻都让她们知晓,显然是把她们当成了心腹。 冯李两名婆子思及此,对视一眼,在二姑娘清湛有神的视线下,顿时提起全副精神,一个将杨二嫂子按到地下压实,一个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声吵着岑二娘。 岑二娘这才略微满意地颔首,赞赏地望了望两个得力的婆子,“冯婆婆,李婆婆,此番抓这毒妇,你二人功劳甚大。待本姑娘料理了她,回头重重赏你们。” “多谢二姑娘”冯、李两名婆子听到重赏,脸上顿时笑开了层层褶皱花,看起来颇为喜人。 岑二娘和她身旁的疏影,都被这两名婆子逗笑。 短暂地笑过后,岑二娘很快又被不管她问什么都拒绝回答的杨二嫂子弄得耐心告罄。她命冯李二人将杨二嫂子困实,并用布将她的嘴塞牢。 她让冯婆子褪掉杨二嫂子的鞋袜,又令李婆子拿了细细软软的毛笔,对着面无表情、闷不吭声的杨二嫂子的脚板心,刷来刷去。 不过须臾,那要命的痒劲儿,直逼杨二嫂子这块硬石头笑得泪流满面,脸色通红,面容扭曲,呜呜告饶。 岑二娘见状,这才叫她们停手。 “冯婆婆,劳烦你拿掉堵住杨二嫂子的布,让杨二嫂子好生答话。”岑二娘重重强调了“好生”二字。 杨二嫂子想起方才的酷刑,眼里闪过深深的忌惮之色,老实地放低声音回话,岑二娘问什么,她答什么,把自己三月前收了三老太太高氏两千两银子,偷偷换掉岑二太太林氏的药,使她病情不断加重,险些送命的事儿,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从头道来,不敢有半点隐瞒。 岑二娘命疏影拿笔墨记下杨二嫂子的供词,确认无误后,才让李婆子拉着杨二嫂子的手,蘸过朱红,把拇指印按在了供词上。 杨二嫂子眼见疏影将她按了手印的供词双手捧着,送到岑二娘身边,面上露出一片灰败之色。她陡然想起自己的命、根子鹏儿还在麓山书院念书,她怕岑二娘迁怒孩童,猛地将头不断往地面撞,声音凄厉又急切:“二姑娘,这一切全是奴婢的错,是奴婢鬼迷心窍求您饶过我的鹏儿。鹏儿他才十二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奴婢知错了求求您” 说着,她把头又“砰砰”重重地往地上磕撞了十数下,直撞得额间一片红肿,血迹顺着脸颊往下流。 岑二娘虽恨杨二嫂子狠毒,但稚子无辜,她也不是那等斩草除根的心狠手辣之人,那鹏儿也不碍她什么事。她见杨二嫂子好歹还有一片慈母心,比她那不入流又没骨头、打几下就什么都招了、把一切全往媳妇身上推的丈夫强太多,便也准了她,“这是你和李二犯下的事儿,我不会为难鹏儿一个小孩子。” “多谢二姑娘二姑娘慈悲奴婢永远记着您的好”杨二嫂子欣喜不已,涕泗横流地连连叩谢。 岑二娘不耐烦见她惨样,将视线移开。这个女人虽有心机和手段,心也狠,但到底也是个可怜之人。都怪她那赌鬼丈夫闯下祸事,欠了赌坊太多银钱,那赌坊的打手一天三次往家里闹,她也是为了一个家和孩子,才狠心收了祖母的银子,换了她母亲的药。 虽然母亲后来在父亲的精心护养之下慢慢好了起来,但也不能抹杀掉她欲害母亲性命的事实。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况且,因着母亲被她和祖母害得命悬一线,累得父亲无心读书,只将全副心神都扑在母亲身上,衣不解带地照顾母亲。虽将母亲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父亲的身子却累垮了。听玉墨说,父亲昨日还在府学的岁末考试上晕了过去 岑二娘让疏影把头附在她耳边,细细叮嘱了她几句,目送她离开。又亲手赏了冯、李两个婆子一人五十两银子,让她们把杨二嫂子拉到柴房关好,严加看管。 最后,她叮嘱那两名得了赏钱笑得愈发福态的婆子,将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得了她们的保证和千恩万谢,岑二娘才挥手,示意她们拉着杨二嫂子下去。 自己单手支着下巴,细细忖思起来。 作者有话说:新文求支持呀推荐、收藏什么的,不要大意地上吧。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章 真相 疏影得了岑二娘的指示,把藏在她袖袋之中的杨二夫妇的供词,送往岑二爷的书房。 岑二爷昨日晕倒在考场,被人抬了回来,只歇了一晚,今日又不顾常随玉墨和妻子林氏的劝,执意坐到书房温习策论。 只是他对今次复学的岁末考试结果,颇为挂心,只温习了几篇策论,便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昨日,他考到中途晕死过去,考题还有近一半未做答多半只能险过。若是前面的题目有答错的,怕是 岑二爷愁肠百结,将策论放到一边,拾起案首那半年前才被校订出版的大景律典,反复翻看。只有浏览这律典,看着书中那些再端方规矩不过的法令条文,才让他焦躁的心得到片刻安宁。 疏影推开书房大门进来时,岑二爷恰好翻到律典第一百三十八页,他的视线,随着手指停留在第十四篇第五条秀才归农上,神色变幻莫测。 疏影进屋后,先恭敬地给岑二爷请安,然后告诉岑二爷,二姑娘查了月余,终将三老太太高氏安插在二房的奸细找出。她此番,给岑二爷带来了杨二夫妇的供词。 岑二爷将视线从书上拔起,落在疏影身上,咳了声,淡淡道:“把供词,放到我桌上吧。咳咳”语罢,他又咳了两声。 疏影轻轻走几步,来到岑二爷书桌前,左手自右手袖袋里取出两份供词,缓缓放到岑二爷面前。她放下供词前,瞥了眼岑二爷的书,看到秀才归农条令的全文是;凡秀才于岁末考试中列末等者,褫其衣襟,除其学籍,黜其为民,使之归于农。由此归农者,终生不得再考功名,更不得入朝为官。 她自幼跟随岑二娘识字,记忆出众,几近过目不忘,扫过秀才归农条令,暗自心惊:二爷为何对着这条条令发呆还面色如此凝重联想到昨日岑二爷晕倒考场的事儿,以及岑二爷科考这些年的波折,她的心不住狂跳:莫非 岑二爷见疏影放下供词还不退后,反而杵在原地双目无神地发呆,他轻咳了声,“你先下去,劝劝二娘,让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待我看完供词,了解事情的起末了,再与她商量着行事。” “谨遵二老爷之命,奴婢这便告退了。”疏影按捺住狂跳的心,努力甩掉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用超于常人的自制控制自己的步伐,让她不至于狂奔而去。 然而她急匆匆的步伐,还是引得玉墨多看了她两眼:二姑娘身边这大丫鬟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惊慌他只好奇了片刻,又默默地、不赞同地望着岑二爷:哎,二爷也真是不听劝,病成这样,还书不离手。 两刻钟后,玉墨被书房越来越凝重的气氛和岑二爷越加冰寒的脸色吓得面色发白,也不知二姑娘让疏影带了什么东西给二爷看,让二爷露出这般可怕的表情。 玉墨有些好奇,再度对自己的大字不识而遗憾。若是他识字,就能知道发生何事了。 对了方才疏影说什么供词难道有下人犯了错也不知是谁玉墨脸上一派正经,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越飘越远。 “可恶那毒妇”岑二爷捶桌而起,因站得太快,将他坐得发麻的那根神经扯得生疼,使他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粗喘着气,一边咳嗽,一边怒骂:“那老妖婆咳咳欺人太甚” 玉墨顿时上前一手扶着岑二爷,一手轻捶他的后背,由上往下,给他顺气,“二爷,您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滚”岑二爷急怒之下,力气爆发,一把推开玉墨,厉声道:“去请二姑娘过来快去” “小的这便去您消消气”玉墨一溜烟儿跑出书房,直奔梅园。 玉墨去往梅园拜见岑二娘时,岑二娘刚让小丫鬟泠风送走了给林氏看病的秦大夫,她方才威逼利诱,终于从秦大夫口中诈出一个大秘密。 原来大房的大伯母老蚌怀珠,三月前又被秦大夫诊出了身孕。而从疏影将将由柴房杨二嫂子口中得知的消息可知,她大伯母怀的这一胎,还很可能是个少爷。 所以,从得知她大伯母有孕那天起,她的祖母高氏就开始布局,设计他们二房,为她大伯母腹中的嫡孙谋划。 不愧是她那屹立多年不倒的祖母,一出手便重逾千钧。高氏知道二房她母亲的地位最为特殊和突出,便欲先除掉母亲,让他们二房人心溃散。说不定她祖母还打着除掉母亲后,给她和大兄、三弟安排一个恶毒后母,慢慢败坏他们的名声,顺便抹黑父亲,最终让他们父子四个身败名裂。 如此,她那偏心祖父的一切,就会全部落到大房手里。 岑二娘思及此,后怕不已。她反复思量,发现她那老谋深算的祖母,毒计一环扣一环的,几乎无懈可击。可高氏唯独算漏了一条:她的父亲爱重母亲甚于性命 幸好父亲对母亲情深意重,见母亲病危,执意亲手照顾母亲,这才让母亲捡回一条命。 岑二娘再次庆幸自家父母鹣鲽情深,否则,照她祖母的安排,不出三年,二房就会彻底败落。而他们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五口,下场也会各有各的凄惨。 她也庆幸自己察觉到母亲的病情反复有古怪,派人盯着母亲房里的三个媳妇婆子,埋伏许久,最终抓出了杨二嫂子这个奸细。 思及杨二嫂子,岑二娘感慨良多。这女人果然是狡兔三窟,身上的秘密,越挖越惊人 之前,她总觉得杨二嫂子有所保留,便派疏影去探她的话。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杨二嫂子一听疏影说,她那赌鬼丈夫,起初是被她大伯父身边的小厮吟竹,唆使着去吉祥赌坊,知道是吟竹连同吉祥赌坊的人给杨二下圈套,让他先尝了甜头,后又诱他越赌越大,最终欠下巨额赌债。便再无丝毫保留,将她所知的大房的秘密,悉数供出。 原来她那亲亲好祖母,在谋算她母亲性命的同时,还在觊觎他们二房的财产 杨二嫂子奉了她祖母的命,一直拐着弯儿问她母亲,半年前祖父在父亲的策论拔了府学头筹时,奖赏于父亲的那田庄的地契在哪儿。 岑二娘知晓此事后,淡淡扬唇而笑:幸而那地契被她收在手里,杨二嫂子才没从她母亲那儿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二房明里是她母亲当家,其实真正的当家人是她。所以,二房所有的钱财珍宝、庄园店铺的契书,都被她收着。 只不过,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实在不多。因而,也难怪她祖母会找错了方向。 一想起高氏的险恶用心和阴毒诡计,岑二娘便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冲到她祖父面前,揭露大房和她祖母的阴谋,让他们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就这么凑巧,她方想去父亲那儿取供词去找祖父,玉墨就领了父亲的话来找她。 岑二娘望着不明所以的玉墨嫣然一笑:这莫不是书里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博览群书的岑二姑娘思维太过跳脱,已然忘了这句诗的正确用法。不过,此时她也没心思去管这个就是了。 “玉墨,父亲可还好”岑二娘笑得玉墨悚然而惊后,便起身领头,朝岑二爷所在的墨敞轩而去,她身后跟着玉墨、疏影。 此番所涉及之事,不仅重大,且事关机密,岑二娘怕打草惊蛇,便只领了疏影与她一道。 “二爷看了疏影姑娘呈上的纸,怒极攻心。小的临走前,二爷还气得直咳嗽呢”玉墨紧跟在岑二娘斜后方,边往前走,边低声回话,不小心说漏了嘴,恨不得刮自己两大耳光。 岑二娘闻言峨眉紧蹙,脚步迈得更快,“父亲怎的这般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你可盯着父亲按时服药了” “奴才不敢有忘二姑娘的嘱咐。都服侍二爷按时用药了。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玉墨怕心疼岑二爷的岑二娘拿他撒气,便拿岑二爷这阵子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回岑二娘。 “哦。”岑二娘此番心思都围绕着杨二嫂子供出的消息转,没有与玉墨计较,几乎是脚底生风地朝岑二爷的墨敞轩而去。 此次亏得父亲,才令大房和她祖母的计划落空。她得在祖母和她大伯母察觉事情败露之前,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至于大房里她那个脑满肠肥、只知道纵、情、声、色的大伯父,以及大伯父那个窝囊病弱的庶长子,和他那没什么存在感的怯弱庶长媳,她根本不将他们放在心上。这三人对二房构不成丝毫威胁。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章 隐忧 “父亲,您的意思是,不去找祖父这是为何” 岑二娘本以为岑二爷会与她想法一致,趁此机会扳倒她祖母和大房,从此一劳永逸。难得此次她手上同时握有她祖母和大伯母犯错的证据。 先前杨二夫妇已经在供词里认了,说是她大伯母指使大伯父身边的吟竹诱杨二入赌局,好借此整垮杨二家,让杨二嫂子和杨二听从她祖母和大伯母的命令,对付二房。从前她母亲喝的那些伤身体的猛药,都是杨二偷偷去外面药铺买回来的。 可她父亲说什么“一动不如一静”,难道让她母亲白白受罪让他们二房白吃这个亏 “玉墨和疏影退下,去外面守着,没我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岑二爷挥退了玉墨二人,喝了口温热的冰糖雪梨水,干痒艰涩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他见岑二娘一脸不忿,淡笑道:“板着脸作甚为父又没有说不报此仇,只是这个时机不对。我们还得再等等。” “等甚”岑二娘平日里对着下仆时,总是端着一张高贵疏冷而严肃的脸,此时对着一向疼宠她的父亲,终于有了明媚俏丽的少女模样,娇俏地嘟着嘴嗔道:“哼父亲不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么” “二娘,此番岁考”岑二爷犹疑道,“为父中途退场,考题只答了一半。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父亲只能勉强通过岁考,不能进按照先前的计划,进翰林院拜张博士为师。” 当今登基后,便大刀阔斧地改、革科举。其中有一项举措,令天下才子趋之若鹜。那便是:凡秀才在府学岁末考试中列一甲者即前三名,便可在来年春闱前,入翰林院,跟随里面的博士学习。 翰林院里的博士们无一不才高八斗,博学广闻,能跟随他们学习制业,是天下学子的梦想况,这些博士,大多还是来年春闱出题的考官。若是能在春闱前得他们的指导,这对考试的秀才来说,获益匪浅。 岑二娘见岑二爷面露晦色,有些不解:“难道我说错了么父亲,不能进翰林院也没什么,大祖父此前不是已领您拜访过刑部尚书刘伯父了吗我上月去刘伯父家做客,刘家姐姐和伯母可是与我和母亲说了,刘伯父看了您投给他的文章,大爱父亲之才,对您满意得不得了。还说只要您明年春闱得中,就上书求圣上将您直接调遣到刑部” “二娘”岑二爷此时可没心思听岑二娘闲话,他的嘴角几乎崩成一条线,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此番岁考,我极有可能,会被列为末等” 岑二娘脸上的笑容陡凝,她失态地从扶椅上站起,“如何可能父亲您不要危言耸听,自己灭自己的志气。女儿不爱听您这样说” “清芷坐下”岑二爷重重搁下盛汤的青瓷小碗,冷颜肃声道:“瞧你方才那样,可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儿” “是。女儿知错了,请父亲勿怪。”岑二娘挺直腰背,娴熟而优美地朝岑二爷福了福,动作骄矜而标准,很有贵女的架势。 岑二爷起身走到岑二娘面前,亲手将她扶起,叹了声,说:“我不是危言耸听。此番刑科的岁考所涉及之内容,十之五六都与刚刊印出来的大景律典有关。” “为父记得,我曾与你说过,这新版的大景律典与旧版的内容,有很大的出入,新增了许多琐碎的法令条文。两月前,因你母亲病危的关系,我根本没时间将新律典熟记。且今次岁考,又因我病重,我的考卷之上,还有近一半考题未作答。而答了的那一半考题,我并不能保证内容全部正确。” “二娘,你是知道岁考的规矩的。每个秀才每年只有一次考试的机会,而考试要持续三日,我只坚持了一日半。所以,我位列末等,被夺秀才之身黜为民的几率很高” “父亲,情况真的有这么糟么”岑二娘急切地拉着苦笑的岑二爷的衣袖,“您学富五车,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岁考都应付不了大祖父和族学的老师,也说您有状元之才” “半年前,府学岁中测试,您得了第一时,府学的钱博士和高博士还说,明年春闱您定能名列一甲。祖父因此还把我们三房最好最大的田庄赐予了您” 岑二娘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喉咙干渴不已,她很没贵女形象地咽了口唾沫,“现在,您说您可能被归农,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二娘,学识渊博并不代表考运佳,为父苦学多年,自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先帝十五年,我考中秀才后,考运便一直不佳。先帝十八年,我第一次进京赶考,结果路上遭遇山洪,被裹在洪水中的流石砸到胸口,险些丧命,不得已回家养伤,错过了春闱。” “三年后,我再度进京,谁知春闱前先帝又暴毙,举国皆丧。当今登基,取消了当年的科考,下旨说来年加恩科。可那年我与几位同窗去京外大音寺登高办聚会,遇上流民闹事,我又不幸被流民重伤,自然错过了那年的恩科。” “此后,圣上整顿吏治,大兴改、革,科举首当其发。圣上于恩科第二年,便颁旨废除了如我这般屡试不第的秀才的身份,免得我们浪费国库的钱粮。” “虽然秀才每月领一斗米和五百文铜钱只是小数目,圣上大约是想积少成多。”岑二爷苦中作乐地笑,继续道:“接着,圣上大改科考内容,将春闱分科而考,六部分别对应六科,且考试内容与从前大相径庭,更加细化和专精。” “于是,我又花了三年时间学习、准备,并重过乡试、府试,得了个秀才身。三年前,我参加春闱的前两月,你太祖母又病逝,我身为人孙,须得守孝,因而再度错过科考。” “过去的近三年里,我为在明年春闱上名列一甲,光耀门楣,手不释卷,无重大之事,几乎没有离开过书房” 岑二爷的声音晦涩悲凉,听得岑二娘悲从中来,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父亲,我都知晓您不必再说” 岑二娘不是第一次听岑二爷聊起自己的科考之途,可从未有哪次如同这次这般,她对父亲的怀才不遇、考运不佳而感同身受,那样的懊悔、伤恨,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都难受不已。 那经历过这些的父亲本人,该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岑二娘顾不得什么贵女的仪态礼数,她几步走到背对她而立的岑二爷背后,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腰身,任眼泪无声地落在他背心。 岑二爷没有动,任由女儿这么抱着他。如此,他才感觉不那么悲凉苦涩,才觉得自己有力量支撑下去,而不被残酷的现实打倒。 方才那些话,他不能对还未痊愈的妻子说,无法向对他抱有过重期望、从来只在乎考试结果的父亲说,也无法对分外看好他的师长友人说,更不可对懵懂大咧的大儿以及顽皮体弱的小儿说 他们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但却都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唯有岑二娘这个聪颖、懂事又坚强的贴心小棉袄,才是最知他心意之人。 作者有话说:对于“岁考归农”这条,有亲提出质疑,苇草在这儿啰嗦两句。 明制,凡生员岁考列末等者,除去学籍,黜为民,叫“归农”。清顾澹湖消夏闲记明季岁考等第:“明季岁考綦严。一等若干名,则以六等配之,如一等之数;二等配五等;三等配四等。四等者用朴作教;五等罚为吏,剪去巾飘带;六等挑红粪桶出署,褫去衣衿,谓之归农。” 这是百度百科上对“岁考归农”的解释。本文就是引用的这个意思。但为了情节发展需要,苇草杜撰了“秀才被黜后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这一点。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章 谋划 半晌后,岑二爷感觉背后岑二娘不再流泪了,才往前一步,挣开女儿的拥抱,转身扶着她削弱的双肩,笑望她泛红的双眸,温声道:“为父与你说这些,不是叫你为我流泪的。” “好孩子,最迟后日午时,我岁考的结果便会传回西府。倘若我真不幸名列末等,被夺秀才身份。相信很快,我被黜的消息,整个桐花巷岑家,甚至整个弘安府,都会传遍。” “毕竟,我这个倒霉蛋秀才,可比伤仲永里的仲永,更叫人唏嘘。”岑二爷不禁自嘲:“呵谁会料到昔日的少年解元,明年春闱状元的最热门人选,连自个儿的秀才功名,都保不住。届时” 岑二娘哭过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睿智和精明强干,她不喜父亲太过自伤,便接过岑二爷的话头:“您的意思是,让我等到岁考结果出来后,再与祖母他们摊牌” “不错。”岑二爷赞赏而骄傲地望着整个岑家最像自己的女儿,脸上的阴霾渐逝,“我若真被黜为民,将是岑家最大的笑话和耻辱。依你祖父爱慕虚名和自私自我的脾气,他不可能容忍我这个连功名都不能考的废物留在西府,令他蒙羞。他得知这消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从岑家除名,将我与你母亲赶出岑家,与我们断绝关系和来往。” “若真如此,我与大兄和幼弟,也要随您和母亲走我们一家人,不能分开”岑二娘执拗而严肃地望着岑二爷的眼睛。 “我们当然不会分开。你们是我与你母亲的心头肉,我们怎么舍得与你们生离”岑二爷温雅一笑,书生气十足,“可你们三个毕竟是岑家的子孙,正常情况下,你祖父和族里的长辈们,不可能让我带走你们。” “这时候,我们一家要想团聚,就得借你祖母的力了。所以,我才让你将这两份供词保留,留在关键时刻用。” “你祖母和大房想取代我们二房在你祖父心中的地位,谋夺二房的家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岑二爷思及妻子被他那“仁慈端方”的嫡母害得病来瘦得几乎不成人形,连呼吸都困难,他就恨得眼红,“哪怕我们二房注定败落,齐齐被你祖父赶出岑家,我也不会便宜他们” “你祖母和大伯母,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动你母亲。我护在心尖上的宝,差点儿被那两个毒妇害得命归黄泉不教她们脱一层皮,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岑二娘与岑二爷同仇敌忾道:“不错既然咱们极可能被赶走,现在起,就得多为二房谋些金银财宝。以后我们出府另立门户,万万不能缺银钱。” 岑二娘笑得像头狡猾的小狐狸,“祖母和大伯母皆出身世家,当年嫁入岑家,陪嫁不知几多。她们这般富裕,还肖想咱们穷人的银子,这次,我非叫她们伤筋动骨不可” “吾儿之言,甚得吾心。”岑二爷这只大狐狸眸中滑过算计的精光,“既然她们那么想要西府,那便花银子来买你可要保管好那两份供词,派人看牢杨二夫妻,他们可是最重要也是最值钱的证人。” “嗯。我已派人将他们严加看管,父亲放心便是。” 岑二娘突然想起,她还忘了告诉岑二爷,她那大伯母很可能怀有男婴,便三言两语将此事说与岑二爷听。两只岑姓的大小狐狸,便凑在一起密语,谋划起来。 这一密谈,就是一个时辰。 此时天已全黑,浓如泼墨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 黑夜里,墨敞轩外,半日未见丈夫的林氏,一手牵着小儿,一手拎着个食盒,她身前和身后各随了一个婆子提着灯笼为她照路。四人被玉墨拦在书房门外时,疏影已经高声朝里面的岑二娘和岑二爷报信了。 岑二爷父女两个将将商议好全盘计划,听说林氏和岑三郎来了,便命玉墨和疏影打开房门,迎他们入内。 林氏大病初愈,身形削瘦,面色素白,整个人单薄得仿佛能被风吹走的纸片人。而被她牵着手的岑三郎,也一副恹恹的模样,他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还在发热。 岑二爷和岑二娘看着这对病怏怏的的母子,心疼不已,齐齐上前一步,一个拉了林氏温言暖语,一个抱起岑三郎坐到暖榻上同他聊天。 岑二爷握着林氏的手,道:“夜凉风大,你怎么还往外跑。我与二娘正要回暖梅堂,与你和大郎、三郎共进夕食。瞧你,吹了夜风,手凉成这样,怎么不抱个汤婆子对了,大郎呢又去舞刀弄剑了” 岑二爷唠叨唠叨着,自然而然地把林氏的双手合于自己的大掌之下,给她暖手。 林氏温婉一笑,反握住岑二爷的手,“我并不觉着冷。大郎做完功课,去院子里耍弄他新得的宝剑去了,他说要同武师父把酒论剑,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外院用上食了。夫君,你和二娘在谈什么怎么聊了这么久你们都还未进食,肚子饿不饿我带了夕食过来,咱们一起用吧。” “也没聊什么,不过是些琐事,晚间回房后,我再说与你听。若不咱们先用餐” “也好。”林氏并无异议。 岑二爷这才吩咐玉墨和疏影把食盒里的菜肴,拿到外间会客室去摆,并让他们摆好膳,就去小院就食,等吃完饭,再回来当值。 玉墨和疏影手脚麻利地摆好膳,迅速退下。经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下午,又在书房外站了许久,他们早饿了。 这边,岑二娘正把小弟弟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地和他讲故事。她刚把“囊萤映雪”的故事讲到一半,岑二爷和林氏便催着这忘我的姐弟俩,出去外间用餐。 一家人用过温馨的夕食后,岑二娘便贴心地牵着还想听故事的小弟弟,去了她的小院,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岑二爷夫妇。 岑二爷与林氏回到正房,遣退奴从后,他才简要地把岑二娘查出来的结果,以及他与岑二娘的计划,说与林氏听。 林氏一下接收到太多惊人的消息,完全惊呆了。 岑二爷又开导了她几句,又与她讲起他姨娘周氏的老家淮州府清安县安坪镇。 岑二爷虽从未亲自去过安坪镇,但他幼时常听周姨娘说起那儿,周氏总是同他讲,安坪镇怎么山清水秀,怎么人杰地灵,那儿的人们又是如何的和善 每每说得岑二爷心驰神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章 林氏 岑二爷的亲娘周氏乃戏子出身,当年凭借绝艳的容颜,曼妙的身段和一把好嗓子,虏获了岑三老爷的心,使得岑三老爷不顾长辈的反对,强行将她纳入府中。 可惜,周氏空有容貌,性子柔弱老实,毫无心机。进府后,被高氏借故惩戒了几次,更加怯弱,很快便失了岑三老爷的欢心,在府中成了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然而,她运气极好,只服侍了岑三老爷几次,便怀上了身孕。岑家西府三房的子息一向不多,她一怀孕,岑三爷及其母岑老太太,便把她当做宝贝供起来,高氏见她老实,也没有对她出手。 十月怀胎后,周氏诞下了岑二爷,在西府一时风光无两。可她性子软和,也没有张扬跋扈,反而时时记着给高氏请安。 高氏那时刚产下自己的儿子不久,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折磨周氏和岑二爷。岑二爷就一直跟着周氏住在偏院,他们母子二人有岑老太太和岑三老爷护着,在西府的日子过得也很幸福逍遥。 可惜,这幸福在岑二爷三岁那年,当着岑三老爷的面,背完千字文和百家姓,初次展露他的读书天赋后,便化为了乌有。 庸碌无为的岑三老爷,好不容易得了他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读书好苗子,自然不会把他留在只粗通笔墨的周氏身边,浪费他的天分,埋没他的才智。 所以,岑二爷三岁后,便被岑三老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后来,他日渐长大,岑三老爷和族里的其他长辈,发现他与众不同的读书天分后,便安排了许多博学的夫子轮流教导他,督促他学习。 岑二爷被带离周氏身边后,岑三老爷便彻底将她忘记,周氏因此一直郁郁不乐,加上高氏那时掌管西府的中馈,因为自己儿子时时被岑二爷比下去,她便克扣周氏的份例,甚至默许府里的下人对周氏无礼,为自己和儿子出气。 周氏本就是绵软的性子,这么一来,她的日子更加难过,人也愈发抑郁,身子更是慢慢不好起来,终于在岑二爷八岁那年撒手人寰。 这么多年来,岑二爷对于亲娘周氏的印象,早已模糊不堪。但安坪镇这个地方,却意外地深植他的骨髓。 以至于这些年,他每每遇上不悦之事,都会想起周氏口中的那“美丽祥和的世外桃源”,为自己寻求心灵上的安宁。与林氏共结连理,生儿育女后,他也时不时把这个地方挂在嘴边。 如今,安坪镇这个地方,已经成了二房五个大小主子心中的桃源胜地。 所以,岑二爷与岑二娘先前议事时,便决定:若他们二房真被赶出岑家,一家子就往安坪镇去,远离弘安府这个是非之地,开始全新的生活。去安坪镇当个富裕的田舍翁,纵情山水间,悠然世外,也没什么不好。 林氏听了岑二爷的话,深表同意。她也不喜欢世家内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她本就是来自乡村的小丫鬟,生于乡野,长于乡野,更乐意去安坪镇生活。 林氏盯着头顶帷帐上的锦簇花团,听着旁边丈夫渐渐平缓稳定的呼吸声,知晓他已然入睡,慢慢陷入了回忆 她八岁那年,家乡发大水,与家人逃到弘安府投靠亲戚。结果被亲戚扫地出门,同父母流落街头。最终父母惨死街头,她自卖自身安葬父母,被心善的周氏遇上,将她买入岑家西府。 那会岑二爷刚被岑三老爷抱走,周氏没了爱子,便将她当做女儿养,不仅供她吃住,还教她识字、弹琴、做女红。她虽名义上是周氏身边的婢女,实际上同周氏的女儿无甚区别。她知晓周氏思念爱子,便时常将周氏给岑二爷做的吃食、衣服等,送到岑二爷手上,还充当两人的传声筒,告知双方彼此的近况。 这一来二去,林氏便与岑二爷建立了友好的关系。 后来周氏早逝,岑二爷便请求岑三老爷,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做大丫鬟,照顾他的起居饮食等。她与岑二爷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可林氏毕竟是丫鬟,以她的身份,根本做不了岑二爷的妻子。然而岑二爷作为姨娘之子,长于高门大院,自幼见多了亲娘被亲爹辜负后的悲惨日子,他又得周氏教导,一心只想求一知心人,与之白首。 当他发现自己与林氏互许衷情后,便瞒着众人,默默地努力着,待他十六岁成为岑安府乃至大景朝最年轻的少年解元后,便向岑三老爷提出要娶林氏为妻。那时,他已提前偷偷将林氏的卖、身契放还了给她。 此话一出,在西府乃至整个桐花巷岑家,引起了轩然大波。长辈们一个接一个地上门,斥责岑二爷“不懂规矩,鬼迷心窍”。 岑二爷却坚持己见,甚至以绝食、不参加春闱为条件,执意要娶林氏。岑家众人拿他没法,与他僵持了几日,终于同意他娶林氏为妻。 只是岑三老爷厌恨林氏这个“狐狸、精”勾引带坏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让高氏经常找借口折腾林氏。 岑二爷爱妻心切,拒绝参加当年的春闱,声称只有岑三老爷和高氏善待林氏了,他才有心思继续科考。族里的其他长辈见状,纷纷出面教育“不懂事”的岑三老爷夫妇。让他们不要以小失大,耽误岑家再出一个不世之材。 岑三老爷和高氏被教训了,只得放任岑二爷和林氏不管。好在林氏肚子争气,在与岑二爷成亲第二年,便产下了一对龙凤双胎,也就是岑大郎和岑二娘。 岑家世代居弘安府,已传承了一百多年,族里嫡支的人口却较为单薄,如今也只有三房,分别居桐花巷巷口的东府、南府和西府。 西府三房的林氏一下产下双胎,还是有祥瑞之兆的龙凤胎,两个孩子又机灵可爱、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 岑三老爷几乎是一下就没了对林氏的芥蒂,东南二府的大房和二房的长辈们,因为两个孩子,也慢慢接纳了林氏。只余高氏心中更加愤恨难安:她还没有一个嫡孙儿呢,就有了庶长孙。可碍于岑三老爷和自己的名声,她也只能强装笑脸。 林氏眨眨眼,不再想那些往事,开始在心里盘算他们二房还有哪些房产地契,金银珠宝等,准备明日一早便起身去找女儿一起收拾细软,先叫玉墨和疏影把东西送一部分出去,换成银票,存入钱庄,有备无患。她身边能出一个奸细杨二嫂子,说不准还有其他有心人,还是女儿和夫君身边的人更可靠些,盘算着盘算着,林氏慢慢睡着了。 s:走过路过的亲,不要忘了砸你们手里的推荐票啊新文还短小,需要推荐票和收藏滋养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章 对峙 第二日,岑二爷依旧去书房读书,林氏把身边的媳妇婆子都遣开,自己去了岑二娘的梅园,与女儿和小儿一同用早膳,用完早膳,便将小儿和照顾他的奶娘婆子,都一并打发去了大儿的梧桐院。 随后,林氏便同女儿以及玉墨、疏影和泠风一起收拾包裹,把一些值钱的小物件、首饰、金银等分批运出西府,送到当铺、首饰铺和钱庄等地换成银票,把它们分别以岑二娘和岑二爷的名义,存入了大景朝最大的钱庄祥福记。对外便称是给岑二爷准备上京赶考的银子,以及替岑二娘准备嫁妆。 二房名下在弘安府东城内还有一处宅院,在弘远大街有两个铺子,而在府城外的西郊有一大一小两个庄园,这些都是岑三老爷和岑家嫡支大房、二房的长辈,见岑二爷善读书,赠与他的。 因房产、庄园脱手不易,一时间找不到买家,卖不上好价钱。而岑家在弘安府又是一等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有岑家人变卖房产,转眼间便会传遍整个弘安府。且岑家先祖为防止族内子弟败家,立有家规明确规定,岑家不论嫡支、旁支,其名下的房产,轻易不得变卖、转赠。 如若非要变卖或转赠,需经得族长和三名以上的族老共同同意才可。由此可见,岑家内部对子弟的约束之严。 所以,岑二娘和林氏才将那些庄园房铺的契书保留着。 如此忙碌了一天,就算不能变卖房子、铺子和庄园,二房也统共往祥福记存入了两万三千六百五十两白银。 如今大景风调雨顺,二十两银子就够普通的三口之家花用一整年。有了这笔银子,如若不出意外,足够岑家二房五口,在安坪镇舒舒服服地花用几辈子了。 做好这一切后,岑二爷、林氏和岑二娘,内心都安定了不少。 至于岑大郎和岑三郎,还在梧桐院跟武师父学打拳呢。当然,大的那个学的多半是只能糊弄外行人的花拳绣腿,小的那个则纯粹学的是软飘飘的观赏拳。 然而这兄弟俩却练拳练得不亦乐乎,他们对二房即将到来的风雨,还一无所知。 次日一早,岑二娘便到主院正房拜见父母,与岑二爷和林氏共进朝食。 用过早膳后,岑二爷先命小厮白书去府学守候,等着正午时查看他的岁末考试结果,随即,他领着岑二娘去了墨敞轩的书房议事。 林氏则开始着手收拾细软,主要是将一些常穿的衣物、鞋子等打包好,以备后用。 大门紧闭的书房内,只有岑二爷和岑二娘父女两人。岑二爷走到靠墙而立的书柜前,打开暗格,取出两份供词,以及一份秦大夫签字按印了的指认书。这指认书是昨日戌时二刻,天已黑透,岑二爷亲自去秦大夫的府里,让他口述,岑二爷自己代笔写就的。 秦大夫收了高氏的银子,给林氏专开一些相克的药,往小里说,这本就违背了医者的道德;更甚者,是在害人性命,传出去足以令他身败名裂。 岑二爷以此为要挟,只是让秦大夫出一张指认书,指证高氏。秦大夫自然不会拒绝。 “这便是能让你祖母和大伯母掏银子的证据”岑二爷把那三张举重若轻的纸,慎重地交到岑二娘手上,“后院之事,为父不好出面。为你母亲和我们二房讨回公道之事,便交由你来做。清芷,你可不要令我失望。” “父亲大可放心。”岑二爷将那几张纸叠好,塞进腰侧的天香色荷包里,轻轻掸了掸光华如水的襦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道:“女儿定不辱使命。” 说罢,她昂首挺胸地出了书房,吩咐守在门口的玉墨去梧桐院,叫几个陪岑大郎过招的粗壮魁梧的武师父,稍后去高氏的汀兰院为她壮威。她自己则领着疏影直奔汀兰院。 这会儿,正是她那已经坐稳了胎的大伯母冯氏,去汀兰院请安的时间。 岑二娘与疏影赶到汀兰院时,高氏正与冯氏说起她腹中尚未出生的金贵男胎,两人都兴致颇高。那一派言笑晏晏的景象,看得岑二娘不禁粲然。 那婆媳俩聊得正起劲,没有注意到岑二娘的到来,而在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虽见了岑二娘和疏影站在门口,却并没有通报相迎的意思,不约而同地将岑二娘主仆俩视而不见。 “呵”岑二娘高声哂笑一下,引得屋里众人都转首瞧她了,才趾高气扬地领着疏影,踩着重重的脚步声,走近脸色瞬间垮下的冯氏和高氏。 岑二娘停在离并膝而坐的高氏婆媳五步远处,娉娉婷婷地屈膝朝高氏二人行礼,“清芷拜见祖母、大伯母。” 语罢,她也不管高氏和冯氏怎么看,自顾自站了起来,让疏影给她搬了张椅子,坐到高氏与冯氏的对面。 坐下后,岑二娘在高氏和冯氏僵硬的黑脸下,先接过疏影递与她的茶,边小口地抿,边莞尔笑道:“方才祖母与大伯母,可是在聊我那尚未出世的小弟弟您二位也真是的,这样的好消息,为何不早早公布好叫我们也跟着欢喜欢喜,三郎可是早就想要个小弟弟了。” 冯氏脸色顿时僵硬得更厉害,仿佛被冻住了。 高氏则皱了皱眉头,飞快地扫了眼身边立着的几个丫鬟婆子,转而若无其事地笑与岑二娘道:“不知二娘你从何得来的消息我们本也没想瞒着你们,只是月份尚不足,不好对外公布,怕折了孩子的福气。” “呵呵”岑二娘听及此,无心与这两个毒妇做戏,捻起手帕,沾了沾被茶润湿的唇,皮笑肉不笑,“折了孩子的福气这倒也是,祖母您和大伯母暗中买通杨二夫妇和秦大夫,险些害了我母亲的命。这样的卑劣恶毒,可不是要折损孩子的福气嘛。” 岑二娘见高氏、冯氏和她们身边的一干仆从,听了她的话,都被惊吓得面无血色,一时失去言语。她心中颇为爽快,继续语出惊人,“祖母,大伯母,听说您二位让杨二嫂子,向我母亲询问府城西郊那个大庄园的地契所在。”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怎么,两位最近很缺钱用么也是,大伯父除了吃喝玩乐、骄奢淫逸,就只知道包戏子,养外室,生女儿,把大房的家底都快败光了。如今大房大大小小也有十一二个女孩儿了吧” “难怪大伯母您觊觎我们二房的田庄。”岑二年将心比心地与气红了脸喘着粗气的冯氏说:“这么多女儿要嫁,得需要多少嫁妆饶是大伯母您嫁妆再丰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呀。” “你你”冯氏第一次被晚辈当面揭底,气结,只觉颜面全失,颤着手指着岑二娘说不出话。 高氏也突然被“尖酸刻薄鬼神附体”的岑二娘惊呆气坏,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冷静下来,冷冷喝道:“二娘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可还有一点儿书香贵女的高贵优雅” “祖母息怒。”岑二娘假惺惺地赔罪,“孙女儿刚刚得知有人要害我母亲性命,毁我们二房,心中气愤难安,言辞难免直白尖刻了些,望您海涵。” “不过”岑二娘开始转移炮火,“祖母您都一大把年纪了,手里头又不缺钱用,为何还要连同大伯母,算计我们的庄子以您的私产,养活大伯母腹中的小弟弟不在话下。” “难道您怕自己仙逝后大伯父把属于小弟弟的家财败光,所以要未雨绸缪,及早给小弟弟准备大伯父都不知道的私房钱”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章 被黜 高氏的一番苦心算计,被岑二娘以这样的语气和方式说出,她第一感觉是:啪啪,自己的一张脸被打得生疼。 随即而来的,是深深的戒备和惶恐:那事儿她与冯氏做得那样隐秘,怎么就教岑二娘这奸猾的小狐狸知晓了 听岑二娘的口气,她们的全盘计划她都已知晓。而且她敢堂而皇之地将之当众揭穿,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分明是手里握有她们的把柄。这么看来,杨二夫妇和秦大夫全都落在了二房的手里。那么,老爷是否知晓此事 高氏思及此,心中颇为惊慌。她转而沉目一想:若是她那死鬼夫君知晓此事,以他的尿性和对二房的偏爱,早就带人打上门要惩罚她这个毒妇了,而不是此时还没动静。 高氏狐疑地看了眼岑二娘冷若冰霜的稚嫩玉脸,这个岑二娘和她那难缠的父亲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们为何不告诉老爷此事,反而大咧咧地跑上门拿话刺她们 冯氏怒极之后反而冷静下来,显然她也与高氏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这对颇有默契的婆媳隔空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的疑虑。 此时站在堂屋里的,都是高氏和冯氏的心腹,她们对于主人算计二房之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岑二娘都把话喊开了,高氏和冯氏也不屏退她们,反正不该听的都让岑二娘说给她们听了。再多听几句也无妨,都是自己人嘛。 高氏默了霎时,沉沉开口:“你和你父亲,为何不将此事直禀老爷,反而跑来我这里,把话撕掳开,意欲何为” “自然是祖母你们求什么,我和父亲就求什么了。”岑二娘老神在在回道。 高氏冷笑:“你们想敲、诈我” 冯氏也忍不住高声嚎叫:“你们想要勒索我的银子门都没有” 岑二娘甜笑道:“哎呀祖母,大伯母,你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听着真叫人心寒。敲、诈、勒索什么的,真是太难听、太有失咱们岑家的颜面和风骨。不过是您二位做坏事败露了,需要拿些银钱来当封口费。免得此事被祖父和族里的族老们知晓啧啧,那可就大不妙了不是我也是一番孝心,仇将恩报,有心替两位遮掩丑事。” 岑家家规森严,最忌残害同族血亲。凡有违此令被族中长辈发现者,轻者被赶出岑家,重者将被杖毙。 尽管这条族规有些不合律法,有点草菅人命的嫌疑。但岑家在弘安府屹立已有一百多年,根深蒂固,族中许多子弟也在朝中为官,且有几人还官阶不低。连当今圣上都卖岑家几分脸面,亲自给岑家嫡支题了一副“书香世家”的牌匾,至今仍挂在东府大房的正门口。 因而官府也不太敢过问岑家的家事,所以,岑二娘才敢这般有恃无恐。如今她父亲岁考结果还未出来,不论好坏,此时此刻,他们二房还是整个岑家嫡支的中流砥柱。 身为族长的大祖父,还有族中其他族老,甚至她的亲祖父,都会坚定地站在二房这边,为了笼络父亲,就算不将高氏和冯氏杖毙,也会将她们休弃回娘家。 “住嘴”冯氏气急败坏道:“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贱、人张牙舞爪”她其实已经被岑二娘唬住,心中早已乱了分寸,因此才这般口不择言。 高氏不赞同地瞪向举止失仪的冯氏,厉声道:“闭嘴此事我自有分寸。”见冯氏被瞪老实不说话了,高氏才与岑二娘道:“你想要多少封口费” “那庄子值多少银子,我便要双倍而且是祥福记的银票,限时一个时辰内支付。”岑二娘狮子大开口。她祖父奖赏与她父亲的那个田庄,地大且盛产,十分富饶,庄子每年光是收地租,卖粮食、水果和家禽,都有近万两银子的收入。所以,高氏和冯氏才那般眼馋,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它。当初她祖父可是说了,那庄子至少值十万两。 “二十万两”饶是高氏见多识广,也惊叫出声,“你不如去抢” 冯氏更是直接:“卖了我也凑不齐二十万两你别异想天开了” “唉哟”岑二娘被逗笑:“祖母,大伯母,你们也别心急。这个价钱是可以商量的。我和父亲作为晚辈,理应孝敬长辈。所以,我们商量过了,二十万两太多,不如就十万两吧。您二位可别说没有” “我知道的,光是祖母您的嫁妆,就有六七万两,还有当年祖父给您置办的宅子、铺子、庄子啦,都是您的私产,算起来也有七八万两。这两项一加,多的都有了。至于大伯母您和大房吧,我们也知道,实在是艰难得很。” 岑二娘停了会儿,喝两口茶,继续道:“所以,我和父亲没想让大房出银子,只是要麻烦祖母和大伯母,帮我们一个小忙。当然,这个忙也不是无偿的,若届时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将会厚报两位。” 冯氏和高氏被勾起兴趣,一个问:“什么忙”另一个问:“报酬是什么” 岑二娘但笑不语,片刻后,她才道:“时机未到,请两位允许我暂时保密。对了,祖母,方才我说了要祥福记的银票,且限时一个时辰,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知道,庄子、铺子、宅子一时无法脱手,所以,您可以先支付我七万两的银票,然后给我写一张欠条,其余的过几日再给也不迟。” “一个时辰,太急了。”高氏肉痛道:“而且我手里头没那么多现钱。” “用珠宝珍玩抵押也行。”岑二娘善解人意道:“我可以自己拿出去卖,免得您劳累。毕竟您也是长辈,我可不敢累着您。不过,其实这些东西处理起来也是很快的,您之所以没动力,估计是还没见过这个。” 岑二娘从荷包里取出三张纸,一张张地展示给高氏和冯氏看,吓得那两人大惊失色。她笑着把纸递给颤抖着身子、伸出双手想要抢的高氏和冯氏,悠悠道:“杨二夫妇被我看管了起来,秦大夫也保证如若需要,随时出面为我们作证。” “所以,这三张纸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它们能让大伯母和祖母更有动力,不是么” 岑二娘见高氏和冯氏手一软,把供词和指认书掉到了地上,她纤腰一弯,飞快地把纸捡起,塞入自己的荷包之内,又笑吟吟道: “还有,大伯母,虽然我谅解大房要养败家子和一大堆女儿穷困,不收你银子,但你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让祖母一个承受这一大笔银子吧总得拿点什么出来表示表示,才不枉祖母对你和对大房的偏疼。” 岑二娘见高氏怒目横向瞪大双眼的冯氏,随即两人开始讨价还价,争吵起来。这对从未拌过嘴的婆媳,也难免陷入吵闹的俗圈。她们争执了整整半个时辰,被看够了戏的岑二娘打断,俩人才最终决定:高氏出五万两,冯氏出两万两。余下的三万两,高氏给岑二娘打了欠条,说是三日后付清。 随后,高氏和冯氏各回各屋,翻箱倒柜地凑银子、寻宝贝抵账。岑二娘坐等了半个时辰,收获了四万两的银票和一堆珍奇古玩。 还好她事先叫了玉墨带了几位武师父和一干魁梧壮硕的护院来镇场,高氏和冯氏的手脚才会这么快。否则,那两个恶毒的老女人,还不知怎么拖拉呢 岑二娘大获全胜,把银票和一堆宝贝带回了自己的梅院。当即便给了玉墨和疏影一人一千两,另外给了他们一千两,命他们两人带几个护院出去存银票,卖珍玩珠宝,然后把卖了的钱一并存入祥福记。那额外的一千两,算是护卫们的辛苦费和封口费。 岑二娘只信赖祥福记这家开遍大景的最大、最有信誉的钱庄,据说它的背后有皇家撑腰,所以才能碾压一干大小钱庄,傲立巅峰。 玉墨和疏影拿了银子,手脚生风,带了几个可靠的护卫,只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将近七万两银票存入了祥福记。 等他们兴高采烈地返回岑家二房时,西府已经变了天。因为岑二爷真的倒霉透顶,在府学的岁末考试中,考了个末等岑二爷身边的小厮白书给岑二爷领了张罢黜文书回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章 心冷 “孽子” 西府松竹雅居东厢的堂屋内,得了岑二爷被府学罢黜、即刻贬为平民消息的岑三老爷,怒发冲冠,命身边最得力的柳大管事,火急火燎地将岑二爷召来自己的院子。 岑二爷将将推门入屋,便被岑三老爷一个茶碗砸在胸口。 纵使隔了几层厚厚的衣物,那滚热的茶水依旧烫得岑二爷一个激灵,胸口灼热的皮肤与胸腔内一颗冰凉的心两厢对比,让岑二爷一下经历了冰火二重天。 再回想他被罢免秀才的消息,传回西府不过一刻钟。这一路走来,府里那些往日里对他恭敬有加的奴仆,纷纷拿有色眼光看他:或同情,或嘲笑,或鄙薄更多的是轻视和看热闹。 这使他对岑家和岑三老爷这个父亲仅有的那点子不舍和孺慕,全部化为空气,散去了无痕。 岑三老爷见岑二爷这时还不下跪反省,乞求他的原谅,反而呆愣愣地杵在门口,看得他怒火丛生,更加气愤。岑三老爷“腾”地起身,一脚踹倒几案,任那破碎的瓷器和流溅的茶水,制造出一地狼藉。 “你这孽畜”岑三老爷几步上前,冲到门口,指着岑二爷的鼻子骂他,“岑家自立足弘安府,历经数代,秀才举人、学士公卿都出过这一百多年来,族里还从未出过被归农的白身秀才我岑家百年清贵的名声,被你毁于一旦你可知错” “儿子有罪,父亲息怒。” 岑二爷很识时务地“嘭”地重重跪下,以头抢地,沉沉磕了几下,算是感谢岑家和岑三老爷对他的养育栽培之恩。他此时已确切得知自己被黜的消息,一想到往后求取功名,出人头地无望,早已心灰意冷。哪里还顾及得到岑家的面子 看父亲这样,岑家,是容不得他了。不过,他也并无留意。 岑三老爷气恨交加,一肚子邪火烧得他愤愤难安,他用力踢了大丢他脸面的儿子,一脚将他踹出门外,仰面跌倒在院里满是积雪的青石地面上。 岑三老爷怒气冲天地站在屋内,居高临下地责骂顺从地跪在冷冰冰青石地面的岑二爷:“你这孽畜当年你执意要娶林氏那个下贱胚子时,我就知道你是烂泥扶不上墙自从你娶了林氏后,科举之途便几经波折,从未顺遂过” “我早就说过,那个克死爹娘的贱、人,迟早也会克到你身上。让你及早休了她你不听,如今怎样可不应验了你怕她病死,扔下书本蹲守在她床前照顾她,我几次叫你放下她,回去读书,府里自有丫鬟婆子和大夫照顾她。” “那会儿你说什么你自有主见,不会耽误学业。如今可好你那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主见害得你被黜,更连累了我岑家百多年的好名声” 岑三老爷眼见岑二爷被他骂得头越伏越低,心中的悲愤、耻辱、失望种种情绪交相闪过,难以抑制,最终全都化为怒火,直烧心肺,他猛地脱口而出:“我宁愿从未生养过你,也好比今日叫你把我、把岑家的脸面,踩到泥底” 这句话来得太过,饶是岑二爷钢筋铁骨,心智坚强,也被伤得体无完肤。他突然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自他三岁被带离周姨娘身边后,这二十多年他跟在岑三老爷身边,终日书不离手,哪怕在贴身照顾濒死的妻子时,他也趁妻子昏睡之际,争分夺秒地温书。 这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兢兢业业,父亲却全然不放在眼里。他一朝被黜,父亲就翻脸无情,甚至连宁愿从未生养过他的话,都说出了口。 岑二爷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再也没有长年不得志,一次不慎被发高热毁了岁考,然后拖着病体得知自己被罢黜为民后,听了亲生父亲这么一番戳心戳肺的话,更叫人难以承受的了。 接到罢黜文书那刻起憋闷在他心底的抑郁、、苦闷、沮丧、绝望、迷茫、空洞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一腔热血,流经他的肺腑,自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一方白雪。 失去意识之前,岑二爷似乎看到自己的妻女儿子,大声呼喊着他,焦急而关切地奔跑向他。 岑二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他不是孤身一人,就算什么都没了,他还有妻儿,还有一个永远温暖的小家。 岑二爷终于安心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一向奉行蹁跹莲步,一行一动皆有章法,从不大步奔走以免有失仪态的岑二娘,与母亲兄弟领着亲信仆从,急匆匆赶到松竹雅居,就看到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吐血倒在冰天雪地里而她的亲祖父却视而不见,反而转身拂袖而去,还命柳大管事将门关好。她突然出离愤怒,大声呼喊着“父亲”,几乎不要命地带头冲了过去。 她身后紧跟着母亲兄弟,还有几名忠心耿耿的仆人,岑二娘率先冲过去,将岑二爷扶到自己膝上,大喊一声“快过来帮忙”。玉墨和岑大郎赶紧上前,帮着岑二娘扶起了岑二爷。 岑大郎自幼爱习武,又天生大力,他让玉墨把岑二扶到他背上,背着他便脚底生风地冲回暖梅堂。一路上,岑二娘给了疏影银子,吩咐她跑去外面,请杏林堂的甄大夫来为岑二爷诊治。 平时柔弱绵软的林氏,这次却异常坚强,连一丝眼泪也没流。他们一行人回到暖梅堂后,她只寒着一张脸,奔前跑后地亲手给岑二爷擦洗换衣,塞汤婆子给他暖腹,并温手温脚。 年仅六岁的岑三郎见父亲吐血晕倒,被吓得大哭不止。 岑二娘此时无心管他,只命奶娘把他领下去好生安抚,自己则把眼红脸黑、握着拳头无处发泄的兄长,拉到墨敞轩岑二爷的书房,把这几日来她与岑二爷的发现和所做所为,都告诉了他。 如今父亲昏迷不醒,二房还需兄长支撑。她这大兄性情耿直、率性磊落,是个铮铮小男子汉。可有一处不好,就是有时行事过于鲁莽冲动,难免会犯错。 此时二房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一个不小心,他们一家人很可能被迫分离。岑二娘不想大兄受有心人挑拨,鲁莽行事,坏了他和父亲的计划,便把二房的处境和他们的安排,细细说与了岑大郎听。 单纯良善的岑大郎,一时被灌输了许多后宅阴私算计,陡然发觉自己身边的亲长一个比一个更不堪的真实面目,又亲眼目睹一向和蔼慈祥的祖父那般狠待父亲,只觉世界变化太大,让他无所适从。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章 离意 岑二娘也知道兄长一时难以接受现实,她安排了从小跟随兄长的小厮玄英,寸步不离地守着岑大郎,她命玄英好生安抚劝慰他,别让他冲动坏事。 送走浑浑噩噩的岑大郎和玄英,岑二娘又急急来到暖梅堂正房,亲自询问刚刚给岑二爷开了药的甄大夫,岑二爷的病情如何了。知晓父亲咳出了精血,伤了根本,需要精细疗养,不过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了,岑二娘又命泠风和胆大心细的冯婆婆,协助林氏,照顾岑二爷。 岑二娘与疏影、李婆婆,则直奔汀兰院。 这会儿她祖父正在气恨中,岑家其他眼红他们二房已久的旁支、嫡支的亲戚们,还有那些惯爱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世家姻亲、昔日旧友们,今日得了消息,今晚或者明日,就会登门看戏。 岑二娘都能想象出,他们是怎样的装模作样了。不过是先长吁短叹一番,然后再说些酸言冷语,刺激酷爱脸面的祖父,她父亲这昔日有问鼎一甲实力的秀才已沦为昨日黄花,彻底败落,西府再无人能撑起门楣。临走前,还得表达一下他们的“拳拳心意”,让祖父不要太过伤恨,别气急伤了身。 依她祖父那看声名重逾性命的脾气,这些亲友越是“体贴”地安慰他,他就会越恼怒。最迟不过三两日,就会召集族长和族老开宗祠,将父亲和母亲从岑家族谱除名。 时间紧迫,她得在这三两日内拉拢祖母和大伯母,让她们协助他们一家五口脱离岑家。 岑二娘三人来到汀兰院时,高氏和冯氏这对婆媳,正紧闭大门,聚在屋里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岑二爷被黜一事儿。 岑二娘让李婆婆推开守门的两个媳妇,她一脚踢开大门,绕过正房,来到偏厅的暖房,便看到屋里冯氏和高氏围坐在一堆银丝炭火前,正说得眉飞色舞,她们正在畅想岑二爷被赶出西府后,大房独霸西府的美妙将来。 看到岑二娘和疏影,高氏和冯氏额上的青筋不约而同地蹦了蹦。 高氏将脸一垮,厉声喝问跟在李婆婆后面进来请罪的两个守门媳妇,“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你们守好房门,不要放不相关的外人进来,打扰我与大太太么”她着重强调了“外人”二字。 那两个守门媳妇连连磕头赔罪:“老太太,不是我们不用心,实在是二姑娘带来的这个婆子力气太大,方才我们都被制住,所以” “够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退下吧。”岑二娘不耐烦地打断那两个守门媳妇的话。 高氏见状,不由怒道:“二姑娘这里是我的汀兰院,还轮不到你做主” 语罢,冯氏接了高氏的话,继续冷嘲道:“不愧是被黜秀才教出来的好女儿,全无礼仪孝心,都敢公然闯到长辈的房里,当着长辈的面儿,呵斥长辈的下人了。二姑娘真是好大的脸面” “祖母,大伯母,您二位气色这么好,声音这般宏亮,可是凑齐了要付与我的银子了” 岑二娘想起父亲正昏睡在床,大伤身体,冯氏还敢拿她父亲说话,怒意急聚,望着脸色尴尬的冯氏与高氏,冷冷道:“看二位的脸色,似乎还没有。我父亲刚被黜,你们就用这般礼数对我这债主,真是世家闺秀的好家教既如此,不如,咱们一起去见祖父,让祖父为我这无人撑腰、备受欺凌的晚辈做主好了。” “二娘”冯氏面色不自然地笑道,“你何出此言咱们一家人和睦友爱,哪里来的欺凌我与你祖母,不知多喜爱疼护你这晚辈”真是恨不得疼“死”你算了 “不错。”高氏也厚颜,故作悲叹道:“你父亲出此一事,我们也是惋惜不已。”真是老天、佛祖有眼没白瞎她这么多年的香油钱,终于如了她的愿,叫岑二爷那个可恶的庶子前程尽毁了真想仰天狂笑呀 “得了吧。祖母你想笑,便笑就是。何必逼自己将脸扭曲至此,摆出这副令人作呕的表情,真叫人看了,都替你那张老脸难受” “还有大伯母,您都多大年纪了,才怀上这么一胎,还是消停些吧。别把孩子折腾没了,到时可就万般算计一场空了。” 岑二娘对岑家再无留意,更无心思继续与高氏冯氏虚与委蛇,一张嘴就气得她们恨不得亲身上阵,撕了她的嘴,拧断她的脖子,以泄心头之恨。 岑二娘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让疏影和李婆婆带着暖屋里的其他下人退下。那些丫鬟、媳妇、婆子,都被岑二娘的气势所慑,见自家主子也没反驳,便识趣地退下了。 眼见疏影把门关好,岑二娘才与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的冯氏和高氏道:“先前我说要请大伯母和祖母帮一个小忙,如今也是时候了。” 高氏将头扭开,侧脸去看放在案几上的白胎海棠红釉的莲瓣纹瓷茶碗,冯氏也埋头拿手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呵”岑二娘冷笑道:“人家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不就是这样嘛然而,如今我要说的事儿,可事关大房的未来,关系到大房能否承袭西府的财产” 岑二娘见高氏和冯氏俱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了,才道:“怎么,祖母,大伯母,您二位终于有兴趣了”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高氏冷淡道。她倒要看岑二娘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我父亲此番被黜,祖父定不会容他继续留在岑家” 岑二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冯氏打断,“既然二叔都会被驱离岑家了,以后西府自然而然就是我们大房的天下。那我们,凭什么要帮你的忙呢” 岑二娘嫣然而笑:“大伯母,您未免也太心急,且短视。我不想与蠢人浪费口舌,所以,接下来,还请您闭嘴。”眼瞧冯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岑二娘才继续与高氏道:“即便我父母被赶出岑家,我、大兄和三郎,总是岑家的子孙,祖父总不会将我们置之不理。” “我大兄虽自幼爱习武,读书天分不及父亲,但可比大伯父和大房庶兄这两个废物强出百倍。如今已是秀才。” 岑二娘见高氏和冯氏高高在上的嘴脸终于变了,才心满意足,接着往下说:“日后有我辅助,大兄考取举人,出人头地,博得祖父全心信赖和喜爱,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到那一日,相信若我和大兄请求祖父将父母接回岑家享福,祖父也不会不允。” s:作者有话说:最近苇草在修文,前面第一章里说杨二嫂子的儿子鹏儿八岁,后来我把年龄改到了十二岁,因为后面会他的戏份,所以把他的年龄调大了些。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章 送神 “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高氏越听,越觉得岑二娘的话,简直说到了她心坎上。岑大郎虽单纯好对付,可岑二娘这个小狐狸却是个不省油的灯,还不说她手里还握有能让她和冯氏投鼠忌器的筹码。 高氏开始在心底寻思:看来,得想方设法把二房五个碍事精,全都赶出岑家才好否则她和大房,将永无出头之日。 岑二娘一见高氏蹙眉,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将会达成,便胸有成竹地笑着说道:“我想让二位帮的忙,正是此时祖母心中所想之事。” 高氏闻言大骇:“你疯了不成你可知我在想甚” “不过是想,怎么将我们一家五口赶出岑家罢了。”岑二娘轻描淡写道:“实话实说吧,我们一家,对岑家,都无眷念之心,欲集体脱离岑家。但祖父和族中长辈们肯定不许。所以,我想请祖母和大伯母出力,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 “天哪”在高氏被震惊失语时,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冯氏陡然站起身,指着岑二娘惊骂:“真是一家子疯子你们竟想脱离岑家” 冯氏简直不能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二房那样傻又疯的人家放着好好的世家不待,反而想着脱离安巢他们一家子白身弱小,离了岑家,谁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不过,冯氏转而想道:这正合她意岑二娘、岑大郎还有岑三郎这三个小崽子,还是跟着他们那落魄父亲滚出西府,远离岑家的好如此,她才能高枕无忧。 高氏的想法与冯氏一致,这对一向默契无比的婆媳隔空交换了个眼神,便殷切地齐齐与岑二娘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无论如何,我们定会鼎力相助” 岑二娘见这对婆媳如此殷勤,便道:“这就要看大伯母和祖母的诚意了。我只希望两位不要做得太过分,我希望我们一家能安然无恙地带着银子离开岑家。” “若中间出了一丝半点儿的差错,杨二夫妇就会被送到祖父面前,而他们的供词,将会被送到族中各位族老还有族长的手上。到时候,您二位将有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二娘,你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与你大伯母身上。你且回去等着,最迟不过五日,五日之后,我定能让你们二房得偿所愿”高氏信誓旦旦地拍胸保证道。 冯氏也在一旁猛点头,就怕岑二娘临时变卦,要与她兄弟留在岑家祸害她们。 “见祖母和大伯母如此热情,我就放心了。”岑二娘温婉而笑:“五日之后,希望咱们大家,都能如愿以偿。” “那是。”高氏和冯氏眉眼带笑地起身,亲自送岑二娘出暖房。 岑二娘行至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与高氏道:“祖母,我听玉墨说,您把西横街的两个铺子,托给简家的房牙所代卖了。” “正是。”高氏不解:“二娘你为何提及此事” “无甚。”岑二娘轻笑:“只是我从前听刘伯母说过,简氏房牙所收受佣金,较之其他房牙所,要高出不少。须知这佣金,一般都是卖方出。我也不想祖母您被人当冤大头。” “还是请祖母与简家解契,把铺子寄放到柳氏房牙所去。前儿我派疏影的兄长立柏出去打听过了,他告诉我说,柳氏房牙所收取佣金合理,且办事儿效率极高。如若祖母信不过我,可亲自派人出去打听看看。” “祖母哪里信不过你”高氏慈蔼地握着岑二娘的手,语重心长道:“多亏了你告诉我这些。否则,祖母可就要被那黑心的房牙子耍弄了待会儿我就派人去与简家解契,把铺子放到你说的那柳氏房牙所寄卖。” 岑二娘和声道:“还请祖母多催催房牙所那边,最好在两日之内办好过户手续。毕竟,您也知道,我们二房快要被逐出岑家,一家子都身无长物,就靠祖母您多多援助了。” “这是当然” 高氏温和地笑着,亲自送岑二娘离开汀兰院,眼见她远去了,才咬牙切齿地与冯氏道:“呸这只小狐狸,都要成精了” 冯氏顺着高氏的话,骂了岑二娘几句,见高氏面色转暖,才问:“母亲,房牙所那边儿,需要儿媳派人去南城打听看看吗” “不用了。”高氏摆手道:“那小狐狸也想尽快拿了银子离开岑家,她打听的事儿,肯定没错。若不是二房的房产,都挂在了岑家名下,不能随意出卖,她早就把庄子、铺子什么的,都卖了换银子了” “当初我想让杨二家的把那大庄园的地契偷出来,欲把它挂到房牙所拍卖,弄得人尽皆知。就是因为那庄子不能任意转卖,如此,好让你父亲和族老们拿岑老、二问罪。” “如今不提也罢你让人把铺子放到柳氏房牙所寄卖便是。尽快卖了铺子,尽早送这一家子瘟神滚出岑家,我才能安心。” “母亲所言甚是。”冯氏也不想再和岑二娘打交道了。那小妮子一张利嘴,动不动就飞出刀子、吐毒汁,戳得人心窝疼。和她说一席话,她都要被气得少活一年。 当晚,冯氏便派人与简家解契,把铺子挂到了柳家名下。 次日一早,柳氏房牙所的房牙子,就把拜帖投到了冯氏那儿,说是已有买家看中了那两个铺子。只是,买家嫌价高了些,想上门问问卖家这边,能否稍微降降价。 冯氏一边感叹柳氏房牙所的人,做事儿效率高,一边把求见的房牙子和买方家的少爷与管事,领到了高氏汀兰院的抱厦里,让高氏亲自和房牙子、买方谈。 这两个铺子是岑三老爷在高氏诞下嫡子岑大爷那年送与她的,对高氏来说,意义重大。且这两铺子地势极好,每年都有盈利,若不是被岑二娘逼得没法儿,想尽早送走二房一家子瘟神,高氏才不会想要把这两个铺子变卖。 高氏想亲自和买家谈谈,看能不能签活契,只典卖个三五年,等她以后有银子了,再把这两个铺子赎回来。 冯氏把人领到抱厦,便乖顺地告辞了。她怕自己留下,一会儿高氏后悔,不愿卖那两铺子,让她变卖自己嫁妆里的铺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一章 三少 高氏不悦地目送冯氏离去,心里把她骂个半死。她与冯氏婆媳多年,还不知她那点儿小心思 柳氏房牙所那年纪轻轻的三管事柳从知,谦恭地朝高氏拱拱手行礼,“三老太太,这二位便是此次欲买下您铺子的主顾,淮州府清安县安家三少及其家仆霍大管事。” “霍管事觉着您开的价,实在高了些。所以想问问您,这价钱,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安三少和霍管事,也是诚心想买您的铺子,前儿才大老远地从淮州府那边,运了皮货来弘安府倒卖。刚进城得到您那两铺子要转卖的消息,就拜托我携他们登门与您议价。您看这价钱” 高氏将目光放到那对主仆身上,待看到买方家那个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的俊朗少东家,心中颇为愉悦:年轻人好呀年轻人好糊弄。 “这价钱,自然好商量。只是,安三公子看起来颇为年少”她摆出一张最慈祥最和气的笑脸,问那俊俏少年,“敢问年方几何要知道,我那西横街的两个铺子,可值不少银子。不知,小公子你,可否做得了主” 安三少天真烂漫地笑着回道:“小子今年虚岁十七,虽年纪不大,然在家中,却是个能做主的。老太太您不必担心。” “才十七呀。如此年少便当家做主了,安三公子真是少年俊杰我家里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儿,与小公子你年岁相近,却还只知胡闹浑玩。” “老太太谬赞了。”少年俊杰安三少很害羞地红了脸,垂首低声道:“小子愚钝,念书不能。偏生我父母只得了我一个孩儿,家中偌大的产业也缺人打理。双亲无法,怕我日后败光了家产,所以才派霍叔带我出来做生意,长长见识。不怕您笑,我这也是第一次出门” 那看起来已过半百的老管事霍叔,听到此处,不赞成地出声阻止安三少继续自曝其短,“三少爷请慎言” 安三少被霍叔打断,沮丧着低头“嗯”了一声。他半低着头瘪嘴,还偷偷嫌弃地瞪了霍叔一眼。 由于他低头低得恰到好处,脸又是正对着高氏的。于是,安三少与霍管事的这一番你来我往,都被高氏收入眼帘。她垂眸自袖袋里抽出一张绣着兰花的金边丝帕,摆出擦嘴角茶渍的姿势,其实是在遮挡那唇角再也掩饰不住的上扬的弧度。 高氏此时满心欢喜:好一个稚嫩公子与奴大欺主的老管事若把握得好,先出言挑拨了这二人的关系,让那小公子不再听老管事的劝。然后,再哄那小公子按照她的意思走,也不是不可能。 “安三公子”高氏慈眉善目地笑语道:“你身边这位霍管事,一看就是包罗万事的能人。有他在你身边帮衬,小公子你不知会省去多少麻烦瞧这霍管事这样,想必在你家中,也是很得令尊令堂的倚重。” 安三少闻言,立马摆出一张不忿的孩子气嘴脸,大声哼哼道:“哼不过是个啰嗦的老头子也不知老太太您和父亲母亲,为何都看重他” “少爷”霍管事果然被安三少激怒,“老朽好歹也在安家待了二十余栽,跟着老爷太太走南闯北,不说见多识广,起码也经多了世事,积累了经验。” “你如此说话,也不想想,这趟出来,因你年少无知,固执己见,不听我的劝,害得咱们吃了多少亏” 高氏两眼冒光地看着安三少气得跳脚,也不顾是在别人家做客,当场指霍管事沉肃的脸,大喝道:“少爷我不过是买错了几匹布,折了万八千儿的碎银罢了,也值得你这样念叨安家有的是银子给本少爷花,你操哪门子的闲心你若看不惯,自行离去便是。少爷我也不需要你在一旁叽叽歪歪,坏我心情。” “你”霍管事被安三少这般落面子,也怒从中来,“哼走便走老朽倒要看看,没了我,三少爷您怎么大展拳脚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老爷太太。” “在下告辞哼果然世人说得没错,最是黄口小儿无知无礼”语罢,霍管事拂袖而去。 高氏呆呆地看着那对主仆火速翻脸闹崩,心下大喜过望:她还没怎么发挥呢,他们就闹掰了 看来,从淮州府到弘安府的这一路上,这对年纪相差较大、性、情相左的主仆,没少生出嫌隙。 瞧霍管事临走前那恨铁不成钢、郁卒不已的样儿,就知他对这安三少已忍无可忍。 如今,那看起来十分精明的老头儿一走,只剩下个不经事的小子和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房牙子柳三,这两人经验浅薄,还不是她想怎么就怎么。 说不准,这次真能又典卖了大笔银子,又能顺利签下活契 思及此,她故作为难地问柳从知:“三管事,你看,眼下咱们是继续,还是” 安三少见高氏避开他这个买主去问房牙子,心中颇为不悦,他也毫不掩饰地将这情绪带在了脸上,不待柳从知回话,便道:“老太太要买铺子的是我,您有何问题,都问我便是,为何要问三管事这典卖铺子,不该是买卖双方的交易么三管事他来,也不过是做个见证,收笔契费,出个契书罢了。他又不能做主,您找他作甚” 高氏听完,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这安三少真是个榆木棒椎儿明明一知半解,偏还自以为是。他这般说话,可不要得罪柳从知么 以后,等他买了铺子,过户房契时,还不知会被怎样为难须知,那衙门里商税院的院首柳老爷子,可是柳三管事的嫡亲祖父据说那位老爷子,可是极疼柳从知这年纪与自家长孙相近的幺儿。 不过,这些又与她何干她只管拿银子便是。 高氏见柳从知脸色难看,对安三少道:“安三公子,话也不能这样讲。听你方才那番话,看来你对我大景的房产交易,还知之甚少。咱们要买卖铺子,没有房牙所的管事从中牵和、作证,去当地衙门的商税院跑办手续,出具契书,是万万不成的。” 高氏见安三少听了,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红着脸别扭地向柳从知致歉,道完歉又一脸感激敬仰地望着她,一口一个感谢,心里也是极开怀:这个安三少如此好唬弄,任她拿捏,果然,年纪轻,就是好对付。比起岑二娘那个得道的小狐狸 高氏想起岑二娘,便头疼胸闷,她微微晃首,想将岑二娘甩出脑海,专心地与安三少和柳从知周旋。 最终,在柳从知的见证下,高氏与安三少达成了协议:她将西横街的那两个旺铺活典与他,为期五年。 安三少开开心心地付了高氏三万两白银,还主动承担了本应高氏付与柳氏房牙所的契费。他被高氏晃悠着多给了近万两的银子,还一无所知。一心只觉高氏这个和蔼可亲的长辈,真是有见识且心善,果然不愧是书香世家岑家人不仅将铺子“低价”典卖与他,还教会了他不少知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二章 将离 且不说年少轻狂的安三少拿三万两白银,只与高氏签了五年的活契。明明给了柳从知不少契费,结果去商税院落户时却被人百般为难。当他煞费苦心地带着西横街那两铺子的契书,回淮州府清安县安家,得意洋洋地拿出契书欲求父母表扬时,却被父母狠狠数落教训了一番。 天真无邪的安三少被父亲罚跪了三天祠堂,母亲和霍管事又在一旁给他指点迷津,告诉他此次初出茅庐,去弘安府贩卖皮货,不仅没有盈利,反而白白浪费了两万多两白银,究竟错在了哪儿为何会出错又该如何改进怎样辨别人心、识别货物、发掘商机等。 爱子心切的安三爷,在安三少跪祠堂的第二日,便与他单独聊了半日。安三爷拿自己早年外出经商的经历做现身说法,点醒了懵懂自负、急功近利的安三少。 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慢慢摆正心态,虚心求教父母和霍管事,以及安家铺子里的其他掌柜,慢慢学会了商场里的规矩和算计,耗时几年,最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商人。 就说安三少典下高氏铺子的那日午时,高氏便迫不及待地吩咐自己身边最得力的赵嬷嬷,领了两个一等丫鬟,亲自去梅园邀请岑二娘到自己的汀兰院共进午食。 今日清早,柳从知带着安家人去汀兰院拜访高氏那会儿,岑二娘便已得到了消息。她买通了高氏身边一个颇得她信赖的一等丫鬟,汀兰院中发生的大小事儿,岑二娘基本门儿清。 当赵嬷嬷奉命请她去汀兰院时,岑二娘就猜高氏已成功将铺子典卖了出去,请她用午膳是假,给她银子是真。 谁会和银子过意不去呢 岑二娘当即领了疏影、泠风,前往汀兰院收账。 高氏心中颇为忌惮岑二娘,她只想早把银子交清,早日从岑二娘手中接管过那背叛了她的杨二夫妇,将把柄消灭掉。免得哪一日又被人揪出她残害庶子庶媳的事儿,让她在岑家待不下去。 午时一刻,高氏与岑二娘用了顿食不知味的午膳后,便把岑二娘带到花厅里的暖房,将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遣散,又命人把门关上,才拿出三万两的银票,拍在梨花木雕就的桌上,与岑二娘道:“余下的银子,都在这儿了。你把欠条、供词、指认书和杨二夫妻交到我手上,这银子便是你的。” 岑二娘侧脸展颜,笑得天真烂漫,“祖母,难道您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杨二夫妻,待我们一家安然离开岑家了,自会有人将他们送到您手上。” “至于欠条、供词和指认书,只要您把银子给我,现下我便可将它们交与您。”岑二娘佯装叹气,道:“唉也不瞒您说,那几张纸搁在我手里头,实在是烫得慌。我一看到它们,就会想到祖母您和大伯母对我们二房做下的好事。” “如今我父亲因被黜,又被祖父踢得卧床不起。我这心里,憋屈得很,仿佛时时刻刻都有把火在炙烤,烧心得不行。就想着,干嘛要离开岑家呢,不如先把父亲母亲送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个两三年,待大兄考上举人,祖父消气了,我们一家还是可以团聚的。” “怎么办祖母,如今,我不大想走了呢。” 岑二娘看着高氏的脸瞬息万变,越来越黑,表情也愈发狰狞,她就格格笑个不停:“祖母,瞧您这表情我与您说笑呢。这会儿您把银子给我,我将那几张纸交给您,咱们两厢安心,如何” 高氏狐疑地看向岑二娘,“你们一家子,是真想脱离岑家你拿了银子离开岑家后,果真会把杨二夫妻交到我手上” 岑二娘娇俏地眨眼,“自然。我虽说不是君子,然从小也是念圣贤书长大的。在祖母您面前,绝不会有半句虚言。” “那杨二夫妻狠心害了我母亲,连累我父亲被黜,我比您还想将他们千刀万剐呢。”岑二娘轻言慢语地说出“千刀万剐”这个词,听得高氏遍体生寒。她咬咬牙,伸手将银票递给岑二娘:“拿去。记得你的承诺。” “祖母大可放心。”岑二娘笑吟吟地将一把银票装入袖袋里,随后与高氏说道:“对了,祖母,杏林堂的甄大夫说,我父亲这几日,最好安静地卧床静养,不见外客。” “我要忙着打包行李,母亲要照顾父亲,得不了空。所以,那些前来安慰父亲和我们的亲朋好友们,就劳烦您和大伯母接待了。” 如今,岑二娘使唤起高氏来,越发得心顺手:“还有,祖父和其余各房的长辈们,也劳您多安抚安抚,别叫他们来打扰父亲养病。万一父亲病情加重,我们可就都走不了。到时,西府可得换人卷包袱走路啦。” 高氏听出了岑二娘口中的威胁,她巴不得此刻就将他们一家子扫地出门。可族里还需她打点说项,族长和族老们才有可能放人。 于是,高氏只得强颜欢笑,一边接过岑二娘递给她的欠条、供词和指认书;一边连连称是,答应了岑二娘所有的要求。 由于那会儿高氏满心愤恨,只顾着在心里咒骂岑二娘,是以没有留意到,她手里的那几张纸,字迹与之前岑二娘给她看过的,略有不同。 高氏将那几张纸揣入怀中,准备一会儿就偷偷将它们烧毁。她强扯出一抹笑,送走岑二娘那个小瘟神时,心中反复提醒自己:忍忍再过几日,就不用再面对二房那一干讨债鬼了。 岑二娘从汀兰院出来,先去了暖梅堂看望岑二爷,见他脸色依旧惨白,整个人郁郁不得志,便温言巧语地开导了他一番,又把她支使高氏和冯氏替二房出力,还敲了她们十万两银子的事儿,当做笑话讲给岑二爷听,最后,还满是憧憬地向岑二爷描绘了一番他们离开岑家,去安坪镇生活的幸福前景。 岑二爷知晓女儿为自己着想的一番心意,强行振作起来,把注意力放到安坪镇上,又与岑二娘细数起安坪镇的好来。 其实,他从未去过安坪镇,哪里知道那儿是怎样的光景。不过是年幼听了周氏的描述,又经过记忆和想象加工,把安坪镇想象成了哪儿哪儿都好的世外桃源。 以后,等岑二爷一家去往安坪镇,历经辛苦了,才恍悟:记忆和想象都是虚的,现实更是无比残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三章 姐弟 高氏送走岑二娘后,匆匆扫了眼岑二娘交与她的那几张纸,确认基本无误了,便将之付诸一炬。眼见那几张纸都烧成烟灰了,高氏心中的憋闷,才稍稍流泄一点。 方才岑二娘说不想离开岑家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儿。放逐二房一家五口的事儿,还需尽快办成,否则唯恐迟则生变。 可打点族里的那些长辈,还需不少银子。而今,她手里头一点儿银子都无。还剩那么两三个庄子,也是留给自己养老的,万万动不得。大儿媳冯氏手头比她还紧,估计也就剩那么一两个庄子和两个小铺子傍身,还得养活大房那么多人,肯定拿不出多余的银钱来。 看来,还得找娘家兄弟来给她想想法子。高氏吩咐赵嬷嬷亲自去莲花巷子跑一趟,把高三老爷请来。 结果,赵嬷嬷刚行至汀兰院院门处,门房赵二柱就喜笑颜开地领着身着一身赭色流金绸袍、满面富贵气的高三老爷,穿过一株开得极盛的红梅,朝汀兰院而来。 赵嬷嬷瞧见高三老爷,喜出望外,立即打发了侄儿赵二柱,亲自领着高三老爷去了花厅的暖房。 高氏这几日心情抑郁,夜间难以成眠。白日里,用过午膳,便会歪在花厅暖房的榻上,养养神儿。 高氏见着自家兄弟,也是一喜。这几日她被岑二娘折腾得面色憔悴,忧虑难安,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三五岁,就连两鬓的白发都多了不少。她见着高三老爷,便命赵嬷嬷遣散了暖房里的丫鬟,亲自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来打扰他们。 等暖房里只剩他们姐弟了,高氏才双目含泪地与高三老爷说了最近这几日她所受的苦。她一边诉苦,一边骂岑二娘和岑二爷,又抱怨岑大爷不务正业,冯氏待她这个婆婆不真心,平日里甜言蜜语,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实际上却只是想套她的体己银子花,一遇着事儿,便躲得比谁都快。 高三老爷比高氏小十岁,如今刚过不惑之年,出生时便没了母亲,自幼是高氏一把拉扯大的,他与高氏极为亲近。 听着高氏的抱怨,再见自家姐姐一下苍老不少,他对二房一家子恨得牙痒痒,本来就瞧不上眼的大侄子和大侄媳妇,更加不得他欢心。 二房那一家子,成日里窝在西府,他一时没办法找他们算账。但他那不争气的大侄儿,却是整日流连花街柳巷、酒肆赌坊,一抓一个准儿。 高三老爷心里明白,高氏虽抱怨大儿大儿媳,但心里却并没有真正记恨他们,反而极偏疼那两口子,否则岑大爷也不会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纨绔。除了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四处败家,便再不会干其他的事。他默默地在心底计划着,等一会儿出了岑家大门,就去找他认识的青帮的兄弟们,套岑大爷黑袋,揍他一顿,给姐姐出气,顺便教育一下他那大侄儿,让他少往外跑惹事,给姐姐减少些烦恼。 高氏抱怨了一个多时辰,把郁结在心里的话儿,都抖了个差不多,终于想起正事,她对高三老爷道:“对了,成钰,今日我找你,是有正事儿,请你帮忙。” “何事”高三老爷见高氏一脸郑重和为难,便道:“大姐你直说便是。我们姐弟,无须客气。” 高氏沉吟片刻,“是这样的”便把她的为难之处告诉了高三老爷,她主要就是想请高三老爷替她弄点儿银子。 岑家族里的那些长辈眼界儿颇高,银子少了,他们根本不理你,她要疏通那些个族老,少说也要七八万两银子。 这可不是小数目。 高氏也知弟弟虽长年在外混,从前因念书不成,便与几个友人合伙经商,手头颇松,但一年也就两三万两银子的进项,他自己和家里花销也大,一年到头基本存不住什么钱儿。让他拿八万两银子,那是绝无可能的。 高氏主要是想请高三老爷走走他那些朋友的路子,哪怕是拿高利的“水钱”,也尽快给她准备好银子,让她打点好族里的长辈,尽早撵走二房那只会给她添堵的一家子。 高三老爷听了高氏的话,觉着有些匪夷所思。二房三个小辈,怎么会愿意自请出族,脱离岑家这安乐窝他再三问了高氏,是否真确定那几个小辈会离开岑家。 高氏只管点头,“自请出族这话儿,是岑二娘那小狐狸亲口说的,她也向我保证了,只要我促成他们一家子安然离开岑家,她便将那天杀的杨二夫妇交到我手里。” “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娃儿说的话,怎可轻信”高三老爷不赞同地望向高氏,“大姐,你莫不要被那小女娃哄骗如今我们应把重心放到寻找杨二那两口子上” “杨二夫妻那儿,我早派人翻遍了西府,也没找着他们。”高氏道:“那两口子被岑二娘藏了起来,弘安府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是,你认识的朋友多,可以帮忙。可我等不及了” “成钰,你不知,当我听岑二娘说,他们一家子要脱离岑家那会儿,有多开心这些年来,我和西府正经嫡出的大房,却一直被压在庶出的二房下,你不知我有多憋屈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大房和我的,你当我不知道因着这个,我这些年都不爱往外走动了,就怕又听了什么戳我心窝子的话。” “如今,我只想尽快摆脱那压在我头上的一家子瘟神不过就是十几二十万两银子么,这个损失我还承受得起等赶走二房一家子,原先属于二房的房产,就会落到我手里。以后你那死鬼姐夫的银子,还不都是我和我儿孙的” “成钰,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高氏握着高三老爷的手,恳切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帮姐姐这一把” “大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愿意”高三老爷常年混迹在外,为人大方,最讲义气,高氏还是他嫡亲如母的姐姐,别说高氏才让他帮着借几万两银子,就是高氏想让他帮着杀人,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最好是明日一早,我就能拿到银子。”高氏感激地望着高三老爷,“成钰,等此间事了,姐姐我得了西府的家产,定会重谢你” “大姐”高三老爷不悦道:“替你办事,我心甘情愿,哪里需要什么感谢既然你心急,我这便去找我那些友人凑凑银子,尽快把银钱给你送来。” “好” 高氏满面红光地目送高三老爷离去,只觉这些天盘旋在她头顶的阴云尽散,心里对这个弟弟更加感激,兀自琢磨着,等得了西府的家产,她还了“水钱”后,得给弟弟封个大红包,好生犒谢他。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四章 怀疑 另一边,岑二娘陪岑二爷坐了一下午,在暖梅堂与母亲、兄弟用过晚膳后,便回了梅园。 她一回自己的房间,左思右想,觉着那三万两白银压在自己手里不安生,决心出去将银票存入钱庄。顺便再对杨二夫妻,尤其是狡诈的杨二嫂子威逼利诱,看能不能再从他们那儿,诈出些有用的消息。 岑二娘寻思着,时间不多了,还需尽快办好此事。但杨二夫妻的藏身之所不能暴露,于是,她便同与她身形相似的泠风换了衣服,让疏影给她换了与泠风一般的打扮,一路装作被疏影骂哭的模样,拿手帕半遮脸低着头,出了梅园,去梧桐院与疏影的兄长立柏汇合。 梧桐院中那些武师父前两日陆陆续续地,都被岑三老爷遣散了。岑三老爷的心思不难解:儿子不行,便换孙子上。岑大郎读书虽不及岑二爷,但比起西府其他的子弟,却是强出不少。 所以,岑二爷被黜那日之后,岑大郎便被岑三老爷接到了松竹雅居,亲自请了先生守着他念书制业。因着岑大郎已过乡试,而府试新过,距离下一科府试,还有三年。所以,岑三老爷也没怎么为难岑大郎,依旧放他每日回暖梅堂与父母一同用膳。 这都是因从前岑三老爷不大爱搭理极爱舞刀弄枪的岑大郎,祖孙两个情分淡薄,岑三老爷琢磨着往后还得依仗岑大郎,如今当然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让他每日与父母相聚。 其实,岑三老爷心中早有谱,岑二爷这个害得他如今没脸见人的逆子,他是不打算留了,而林氏那个克了西府的狐、狸精,当然更不能留。反正岑大郎与父母相聚的时日无多,且先满足他的要求,增加他对自己这个祖父的好感。 岑三老爷却不知,因着他这个拉拢岑大郎的举动,彻底寒了二房所有人的心。 因岑三老爷出手,现在梧桐院只剩一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和两个看门的门房,整座院子,空寂得很。 立柏早便听从岑二娘的吩咐,借口要带心仪丫鬟出门散心,事先买通了那两个守门的门房。 那两个门房收了立柏的银子,也没细看岑二娘,只打趣了她和立柏几句,便放他们从小门出去。 岑二娘和立柏两人,离开西府后,为防止被人跟踪,混入人群中,七弯八拐地从东城绕到南城。 南城乃平民聚集之所,这里人多嘈杂,各种铺子鳞次栉比,宽阔的街道两边,还摆满了卖各式各样物件的地摊。三教九流之辈,大多也都聚集在南城,造成了这里极其复杂的环境。 所谓大隐隐于市,南城就是藏人的绝佳之所。 立柏与疏影这对兄妹,自小在南城长大,很是明白南城里的弯弯绕绕。他比疏影大两岁,立柏十岁那年,父母相继染上重病离世,亲戚们家里都不太富裕,又嫌他和疏影命硬,克死了父母,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立柏就带着疏影在街头当了一年多的乞丐,某天在街上,他们恰巧撞上独自一人偷溜出岑府去南城游玩,结果被偷光银钱,从而流落街头的岑大郎。 那次,岑大郎十分不幸,不仅被偷儿扒光了银子,还找不到路回岑府,在街上淋了大雨发高热晕倒街头,险些丧命。 是立柏和疏影,拿了岑大郎随身的玉佩,合力将他拖去医馆,求大夫救人。因他和疏影及时将岑大郎送到医馆治疗,才让岑大郎捡回一条命。 此后,立柏和疏影便被岑二爷带回西府。他们两人无依无靠,身无分文,都愿意自卖自身,留在岑家当小厮和丫鬟,起码每天都能吃饱穿暖,还能识字念书。 岑二爷怜惜他们从小无依靠,又看重他们兄妹俩的人品,便与立柏和疏影签了十年的活契,让他们两个分别跟随岑大郎和岑二娘念书学礼。并承诺,待十年期满,便送他们兄妹俩一个铺子,放他们出府。 因着还有两年便十年期满,立柏得了岑二爷的吩咐,从今年年初起,就时常出府,在南城内走动,一边查看环境,了解南城内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一边挑选合适的铺子,方便以后出府经营。 所以,岑二娘抓了杨二夫妻问过话后,便让立柏带人将他们藏在南城中看管起来。 高氏和冯氏怎么也没想到,杨二夫妻会藏在南城。所以他们遍寻西府没有找到人,就算知晓岑二娘将人藏在了府外,也没再去找。主要是弘安府太大,府城占地百多万顷,人口数以十万记,根本没法找。 岑二娘在立柏的带领下,来到藏匿杨二夫妻的那个小院时,天已黑透。 看管杨二夫妻的那几人,是立柏在南城结识的弘威镖局的几个镖师,身手好嘴紧,颇为可靠。 立柏将岑二娘送到关押杨二夫妻的厢房,拿了几锭银子,一个镖师塞了一锭,将他们请了出去,让他们站到院子里守着。他自己则陪岑二娘进屋,关上房门守在门口。尽管杨二夫妻都被绑了绳子,但立柏仍旧不放心。 时隔几日,杨二夫妻再见岑二娘,顾不得感慨什么,只一个劲地以头抢地,拼命告饶:“二姑娘二姑娘,我们知错了,是我们被猪油迷了心,干出那等缺德事儿,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这几天,他们被关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只有一碗饭两碗水吊着命,手脚被绑了许久,从最初的麻痛难忍,到后来痛到极致,失去知觉。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拉撒都在身上,每天只有入夜,才会有一个又聋又哑的婆子来给他们清洗身体换衣物。 从前杨二一家最艰难,被赌坊的打手欺负得连家都不敢回时,也没有这么悲惨过。 看守他们的那几个彪型大汉,平时对他们不闻不理,只有当他们大声呼救或者吵闹了,才会对他们又踢又揍的当沙袋打。 是以,此时一见着岑二娘,杨二夫妻不禁喜极而泣,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勉强翻个身,把头磕到地上,趴着不起,一个劲儿地求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岑二娘叹口气,将身上的香包凑到鼻前,屋里虽刚被哑婆收拾过,但仍有股难闻的尿骚味,刺鼻得很。 岑二娘皱皱眉,打断那对又哭又叫,把头粘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夫妻:“都闭嘴吵得姑娘我头疼。再多说一个字,我便让人马上将你们杀了,丢到北郊荒野暴尸。” 杨二夫妻顿时息声。 “我时间不多,耐心也不好。有些话,我只问一遍。”岑二娘快被那股子霉臭尿味熏晕了,她有些不耐:“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不要试图敷衍或者欺骗我,否则,我便把你们那还在麓山书院的儿子抓来陪你们。明白么听懂了就点头。” “很好。”岑二娘见那夫妻俩不要命似的点头,接着道:“放心,鹏儿如今还在麓山书院,好好的呢。我祖母和大伯母最近焦头烂额,忙着赶走我们一家子,暂时没腾出手来收拾鹏儿。” “不过,等过几日我们离开岑家后,等着鹏儿的是个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明白。我祖母对待背叛她的人,从来毫不留情,还喜株连。”岑二娘瞧着杨二夫妻一脸惊恐,想说话给鹏儿求情却怕吵到她的焦急模样儿,冷笑道:“你们夫妻虽不是个东西,但起码还算好父母。” “现在,你们儿子的命运便掌握在你们手中。若是你们能答出让我满意的东西,鹏儿的命,我替你们保住。若不然” “二姑娘,”杨二嫂子在杨二开口前便急急道:“您问吧我什么都说,只求您护着鹏儿,让他好好活着” “对鹏儿不能有事呀二姑娘求您了”杨二也涕泗横流地号叫道。他和妻子求神拜佛,四处求医问药,将近三十才得这一独子,鹏儿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个念书的好苗子。他老杨家就只剩这么一个文曲星的根儿,可不能出事 “我问你们,祖母和大伯母除了叫你们换我母亲的药,寻找那庄园的地契外,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了”杨二夫妻异口同声。 “那你们俩为她们办事期间内,可还听说过什么大房的秘事比如,我大伯母怀的那胎,究竟是怎么回事” 岑二娘一直觉着,她大伯母怀的那金胎,有些说不出的古怪。而她安插在大房和汀兰院的几个丫鬟婆子,都不知此事。她大伯年岁已高,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两年前甄大夫也曾说过,他难以令女子有孕。 为何三年后,他忽然令冯氏怀上了身孕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五章 惊闻 “二姑娘,您问、问这个,是何意”杨二嫂子声音颤抖个不停。至于杨二,早已惊呆。 岑二娘了然,看来这俩人当真知晓内情。果然,冯氏那胎,真有蹊跷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保鹏儿一命。”岑二娘冷淡道:“否则,我即刻命人去将鹏儿抓来,和你们两个团聚。然后,送你们一家三口一并下黄泉,到了地底下,你们还能再做一家人。我说到做到” “二姑娘我说我说”杨二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自己儿子出事的,“大太太怀的,不是大爷的孩子,是廉少爷的我亲眼看见他们私会不久后,大太太就怀上了。” 廉少爷是西府大房的庶长子,为人怯弱卑微,在西府一向没有存在感。岑二娘不料,就是这样一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人,居然有和嫡母私通的勇气还让嫡母怀了身孕 还有,她那个一向把女戒妇德挂在嘴边、行事素来端方、重清名如命的大伯母,居然与自己的庶子私会并怀孕貌似还瞒过了所有人 这简直太可怕了 “你”杨二嫂子见自家男人把她一直守着用来保命的秘密都抖出来了,恨得不行:“混蛋只会惹事坏事你怎么不去死” “不说出来,难道叫鹏儿同我们一起死”杨二赤红着双眼冲杨二嫂子怒吼:“你这毒妇事到如今,还想着自己我儿若是因你出了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是我不放过你都怪你烂赌,否则我怎么会收三老太太的银子,去害二太太”杨二嫂子知道自己多半再无生还的可能,恨不得生吃了杨二,当即更加大声地吼回去:“都是你这个杀千刀的连累了我们母子老娘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与你。福没怎么享过,却被你拖累着要丢命” “贱、人你” “都给我闭嘴”岑二娘刚刚吸收完那个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回神就听到那对夫妻互相指摘责骂,“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们一程。” 杨二夫妻终于愤愤闭嘴。 岑二娘得了这么惊天的大消息,需要好生消化一番。这屋里的空气实在恶心,她转身就要走。 杨二嫂子却倏地往前滑了一下,挣脱绑着她手的绳子,那绳结出早已被尖物划开。她伸出乌黑的手,抱住岑二娘的腿,高声道:“二姑娘留步姑娘,我还藏了八百两银子,在柳树胡同老家里就在院里天井的井盖里我把银子都给您,只求您离开岑家后,带着我儿一起走” “弘安府鹏儿是不能待了,否则三老太太和大太太,迟早会要他的命。您答应我要保住鹏儿性命的求您带他一起走吧我现在就可以给您写张卖身契,把鹏儿卖与您做家仆” “你这烂心肠的毒妇”杨二额间青筋毕露,嚎叫道:“我好不容易求三老太太还了鹏儿自由身,将他送入麓山书院读书,你怎么敢将他卖身你这毒妇,真想断了我老杨家的根,毁了鹏儿的前程么我要宰了你” “立柏,堵住杨二的嘴。”岑二娘见立柏三两下把杨二揍踏实,让他彻底闭嘴了,才闲闲地看着杨二嫂子,忽地失笑:“你怎么敢向我提这要求我没对你儿子下手,就已算是仁至义尽。况且,我还答应保他一命” “二姑娘只有把鹏儿带走,才能真正护住他的命”杨二嫂子知道自己必死了,如今只想保住儿子的命,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大声反驳道:“否则,哪怕您这次保住鹏儿,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会被三老太太和大太太的人找到,照样没命。” “您问我凭甚么”杨二嫂子自嘲地笑了笑,“凭我有能证明大太太和廉少爷私通和能证实大太太怀的是廉少爷孩子的证据” 岑二娘再次对杨二嫂子刮目相看,“我竟还是低估了你。可惜”可惜是个不忠的,否则这样的奴才,用起来该多顺手。 杨二嫂子听出了岑二娘的话外之音,露出一个满是悔恨、凄凉的笑:“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只求二姑娘,看在我一颗慈母之心,收留鹏儿,让他一直跟着您和二爷。” “二姑娘,您和二爷,与大太太、三老太太撕破了脸。你们离开岑家,没有岑家的庇护,大太太和三老太太随时都能找到你们,报复回去。三老太太和大太太心里恨毒了您一家,她们有多狠毒,不消我多言。” 杨二嫂子苦口婆心道:“只要您带着鹏儿一起走,我就把那些证据交给您。如此,大太太和三老太太有了顾忌,便不敢再找您一家的麻烦。” “我怎知,你说的那些证据,是真是假”岑二娘把香包打开,将鼻子凑到开口处,深深嗅了口香包里腊梅花干浓郁的芳香,“万一你拿假证据骗我,本姑娘岂不是” “您不用怀疑”杨二嫂子急道:“这是我留给自己和鹏儿最后的保命符,绝对是真的我自知性命难保,鹏儿还年幼,那些证据,哪怕到了他手上,他也用不了,反而只会使他死得更快。二姑娘,只要您答应我,我就把藏证据的地方告诉您。” 岑二娘想着,她还黑了冯氏和高氏十万两银子,依这两人的脾性,等他们一家离开岑家,不消多久,那两个毒妇肯定会对他们下毒手。她本已劝好了秦大夫,想带走他做保障,反正秦大夫孤身一人,去哪儿都行。 然而秦大夫年事已高,活不了几年,而杨二夫妻知道的阴私太多,她虽不会杀他们,但她祖母和大伯母,定是要他们速死的。等他们一死,她留下的那些供词、指认书什么的,都派不上用场,毕竟人死无对证。 而杨二嫂子说的那些证据,可保他们一家安然无忧。她只求让儿子跟着他们一家,还愿意出鹏儿的卖、身契,如此,以后若那鹏儿也学他爹娘背主,她大可直接发卖或者打杀了他。 岑二娘思来想去,认为这个买卖做得,怎么着她也不亏,便道:“好,我应你便是。不过,你得立张卖、身契给我。” “好好奴婢这就立二姑娘,多谢您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您的大恩大德”杨二嫂子喜极而泣。 岑二娘对立柏道:“立柏,去准备笔墨。” “是,姑娘。”立柏放开被他打趴下的杨二,开门出去买笔墨了。 杨二怒不可遏,他见立柏离去,屋里只剩了岑二娘和杨二嫂子,便憋着一股气,挣扎着站起,猛地冲向杨二嫂子,拿着早前被他取下的杨二嫂子头上的簪子,刺向她的脖子:“贱、人你敢我杀了你我家鹏儿绝不能再给人当奴隶” 岑二娘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见杨二暴起要杀人,吓得不轻。她一边高喊“来人”,一边条件反射地搬起面前的椅子,砸向杨二的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六章 恐惧 第十六章恐惧 虽然她恨不得杨二嫂子死,但也不能看她死在自己面前。倘若她真有那般狠心,这夫妻俩早已没命,还能活到现在 况且,杨二嫂子还没有说出那证据究竟藏在何处,她还不能死。 岑二娘砸出那一椅子后,整个人都蒙了。那竹椅的圆腿,刚好砸在杨二的太阳穴附近。岑二娘木愣愣地看着那椅腿的边缘划破了杨二的侧脸,带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杨二整个人被她的椅子撞开,他手里紧握银簪,倒在了杨二嫂子跟前,一动不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可岑二娘却觉着时间过了许久。她呆呆地握着椅子,双腿一软,跪坐在地,面色如槁,白得全无一丝血色,额间冷汗大如豆粒,排满了一脑门。 外面那五个镖师撞开门进来时,就看到杨二侧面躺在地上,脸与地粘连的地方,还隐隐有血色。而杨二嫂子和岑二娘,一个仰面躺在地上,一个跪坐在地,俱面色惊惧。 为首的那个身着湖水蓝长袍、穿黑色毛马褂的林五爷,率先疾步来到岑二娘跟前,焦急问她:“姑娘,你可还好有没有被伤着” “还、还好。”岑二娘将指尖死死按入手心,钻心的痛让她慢慢恢复理智,“我没受伤。去看看杨二。他还有气吗” 岑二娘见林五爷依她吩咐,叫一个穿灰色马褂的镖师去将杨二扶起,伸手探他的鼻息。她见杨二半边脸血肉模糊,一颗心顿时高高吊起,鼓起勇气,问出后面四个字,声音越发飘忽。 那扶着杨二的灰衣镖师似乎见惯了这种伤,慢悠悠探过杨二的鼻息,还颇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淡定回道:“还有气。伤口主要在脸颊上,只是伤了皮肉。他倒地时撞到额头,所以才晕死了。” “他,不会死吧”岑二娘双手绞在一起,眼睛瞪得快有鸽蛋那么大。那双美目清湛有神,里面写满了担忧和紧张,看得林五爷心口一软。 这岑姑娘虽摆出一副强作镇定的大人样儿,其实还是个孩子,心地也软。不过是打晕了一个要对她下手的奴才,也忧怕成这样。 林五爷接过话头,温声安抚岑二娘:“不会死,你不用怕。不过是流两滴血罢了,死不了人的。岑姑娘,方才你很勇敢,保护了自己,做得很好。那种想害主人的奴才,死有余辜” “谢谢。”岑二娘呼出一口白气,一直吊着的心总算落地,她也不多做解释,“劳烦林五爷安排个人,去请位可靠的大夫来,给他包扎伤口” “二姑娘”立柏买了笔墨匆匆回来,便见厢房大门敞开,岑二娘坐在地上,靠在林五爷身边,面白如纸,冷汗淋漓。他又听到她声音虚弱地说请大夫包扎伤口,吓得他六神无主,丢了笔墨奔向岑二娘,边跑边喊:“您怎么受的伤谁干的伤哪儿了我看看” “我无碍,是杨二伤了脸。”岑二娘强扯出一抹笑,对紧紧抓着她手肘的立柏轻声道:“你松些,抓得我疼。还有,我没力气了,你扶我起来。” 林五爷接着话头,对岑二娘道:“岑姑娘,我们常年在刀口上舔生活,身上都带着伤药,不用去请大夫,让苗大给他敷些药缠个布就行。” “那劳烦诸位了。”岑二娘话音刚落,从濒死的恐惧和被丈夫刺杀的惊惶中清醒过来的杨二嫂子,阴鸷着一张脸,狠声大吼道:“治什么伤让他死这个毒辣的混蛋,连自己婆娘都要杀,让他去死” 吼完这句后,她忽的崩溃了,捂着脸痛哭流涕:“我为了他背叛和伤害了视我如亲人的二太太,他居然要杀我呜啊啊这个混蛋还有没有良心呜呜我竟为了这么个人、渣毁了自己,还差点害了鹏儿,老天爷哪你怎么不降道雷劈死杨二那个畜、生我悔呀” “够了”立柏见岑二娘浑身发抖,吓得不行,那杨二嫂子还敢在一旁撒泼,说些污言秽语脏岑二娘的耳,顿时暴喝一声:“闭嘴再吓着姑娘,我一刀宰了你” 林五爷和其余几个镖师听了杨二嫂子的话,又联想之前岑二娘的神态举止,便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纷纷摇头默叹:难怪之前岑姑娘吩咐他们要那样对杨二夫妇。原来这对夫妻,忘恩负义,背害主子。真该千刀万剐岑姑娘果然是个心善的,先前那毒妇被丈夫刺杀,她还甩椅子救了那毒妇,连累自己被吓得不轻。如今这样的主人可不多 立柏吼得杨二嫂子闭嘴了,岑二娘却被他厉声暴喝的狠戾模样吓得抖了抖,挪着身子,要脱离他搀扶着她的手臂。 立柏顿时清醒,轻柔而坚定地稳稳扶着岑二娘坐到远离杨二夫妻的靠窗位置,并柔声对她道:“姑娘别怕,我怎么也不会伤害您的。请相信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岑二娘木木地望着对她笑得格外和煦的立柏,他眼里满满都是对她的疼惜和关怀,全无适才怒吼威胁杨二嫂子的阴狠暴戾。不过转眼,立柏又成了那个从小到大都护着她的大哥哥。 岑二娘默了默,缓缓点头。 立柏见她不再拿防备惧怕的目光看他,心中大石顿落,他笑得更真诚:“笔墨我都已备好,在外面,我这就去拿进来,把卖、身契写好,让杨二嫂子签字按了手印,咱们就回去。可好” 岑二娘看屋里还有其他人,目露迟疑,又想着今夜她受了惊怕,天时亦晚,那三万两银票,还是等往后再抽时间出来存好了。须臾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立柏见她同意,便转身出去捡了掉在地上的笔墨回来,提笔三两下写了一份卖身契,递给杨二嫂子看。 岑家乃百年书香世家,族里不论嫡支旁支,男女老幼的主子们都识字,并且贴身服侍主子的丫鬟、媳妇、婆子、常随,以及管事们,大多也识字。 这后宅内院,基本上可以称得上“往来无白丁”。哪怕是最下等的粗使小厮、婆子和门房,也能认几个大字,会写自己的大名。 不过,岑二爷身边的玉墨是例外。玉墨此人,全无念书天分,一看书见字就头痛欲裂。岑二爷教了他许久,他也就只记住了自己的大名。 按他自个儿说的,让他识字看书,还不如一刀宰了他来得痛快。不过他胜在忠心细致,不多口舌,知情识趣,还是很得岑二爷和岑二娘的看重,在西府一干常随中,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杨二嫂子跟在林氏身边多年,也是识字明理的。只是一步行错,便如坠深渊。她恍恍惚惚,大致扫了眼契书,见内容无误,便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又将右手大拇指染上朱红,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 此时,苗大已替杨二包好伤口,林五爷识趣地领人退到外面守着。 立柏将房门掩上,岑二娘已缓过劲来,她走到浑浑噩噩、全无精气神的杨二嫂子面前,把耳朵附在她唇上方,面无表情听她说了那藏匿证据的地方所在,便将卖、身契装入荷包,与立柏一道出了院子,辗转大半个时辰,回到西府梅园。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七章 过往 岑二娘回到梅园梳洗后,躺到自己卧房的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今日,她不仅从杨二夫妇口中得知了惊天秘闻,还险些失手撞死杨二。此前,她虽在杨二夫妻和高氏那里放过狠话,说要杀了他们。可真正动手,险些误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这些年,因着生活环境的复杂,母亲体弱不堪,她早早开始学着管家,与面慈心狠的高氏、冯氏周旋,也听多、见惯了内宅杀人不见血的阴私手段。 可她毕竟还是个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没有真正直面过鲜血和死人。 陡然见着杨二被她撞得一脸血肉模糊,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恐惧,让她怎么也忘不了,一闭眼就是杨二倒在地上一脸鲜血的模样。 岑二娘一夜未眠。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去暖梅堂与父母兄弟用过早膳,等兄弟都走了,才避开林氏,悄悄与岑二爷说了冯氏那胎的来历。又把自己昨晚的经历,简单说与岑二爷听。只略去了她砸晕杨二、夜不成寐的那段儿。 岑二爷对收留鹏儿并无异议,陡然听到冯氏那孽胎的来历,也是十分震惊。惊讶之后,他见女儿脸色难看,便关切地问了岑二娘几句,被岑二娘绕开了话题。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精神不济,又晕睡过去。 林氏虽一颗心扑在丈夫身上,但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她拉着岑二娘闲谈欲探话,却被岑二娘敷衍过去,最终也没问出什么来。 岑二娘还要出门将银票存入钱庄,便从暖梅堂出来,回到梅园,打算再做丫鬟打扮出去。 可换好衣服后,她突然想起,之前她已将二房所有的银钱,都存入了钱庄。再过两三日,待他们一家离开岑家,前去安坪镇,还要花不少银子。 此外,他们离开岑家了,立柏和疏影的卖身契也要还与他们,还得给立柏五千两银子,让他去东城盘个小铺子,再买个宅子,还得给疏影准备嫁妆。她便在三万两银票里抽出一万五千两,藏到自己床前暖塌下的青砖下,又将那块活动的青砖盖上,把暖塌移回原位。 做好这一切,岑二娘才从卧房出来,戴上疏影给她备好的帷帽,与守在外面的疏影,一前一后地从梅园出来,直奔梧桐院,与守在侧门的立柏一起,出了西府。 照例在街上人群中转了转,岑二娘才同立柏一道直奔祥福记,在里面掌柜殷勤接待下,以她的名义存了“嫁妆”银子。 为方便以后存放,岑二娘将那一万五千两银子全换成金子,一共兑换了一千五百两黄金。她让掌柜的给换了一百两的金裸子,方便携带,余下的都换成了金票。 岑二娘想着,这金票虽易携带,但去安坪镇那小地方,怕是不好兑换,便想着,还是拿些银票好使。她想到之前那两万多两白银的存根儿,还在她的荷包里,便拿出存根儿,与掌柜商量,兑换了一万两白银的银票,用来置办出行用具、买马车、雇镖师、准备土仪亲礼等。 从钱庄出来,岑二娘与立柏一路拐道去了柳树胡同。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仅没让岑二娘头晕,反而给了她奇异的安全感。 岑二娘精神松懈下来,跟在立柏身后,悠哉前行,想到之前从高氏和冯氏那儿讹来存下的“嫁妆”银子,她不禁开始思绪飘飞 在大景,说起嫁娶事宜,不得不提到景太祖。 太祖少年登基,与元后鹣鲽情深,封后不到一年,元后便怀有身孕,时年元后十五。元后有孕本是幸事,可因着元后年幼体弱,胎象从一开始便不稳。 御医曾建议元后落下那胎,将养一下身子,过几年再准备生子也不迟。但元后执意要保下那胎,最终亏空了身子,生产时一尸两命。 太祖大悲且怒,要株连给元后保胎却失败的十几名御医的三族。另有御医联名进谏:女子早嫁早孕,本就于自身和胎儿都不利。元后年幼体虚,本不该产子,是元后执意保胎,才造成最终的一尸两命。坚称太祖不应处罚那十几名御医。否则,他们整个御医院的医官,都要集体请辞。 太祖闻之怒甚,坚持连进言的御医们,都要一起杀。可若是如此,以后恐怕没有医者敢做御医了。那王公大臣、皇亲贵族们,去哪儿看病这怎么行 最终,盛怒的太祖被满朝百官劝谏,终于恢复理智,冷静下来,释放了一干涉事御医。 经此一事,太祖便颁布了一条女子“十五议嫁,十八而婚”的适婚律令。适婚律令规定女子十五及笄,才可议嫁。而男子十八及冠后,方可娶亲。 这条律令颁布后,女子晚嫁了,果然对其本身和腹中胎儿都有利。 于是,这条律令便一直保留至今。 从太祖至今,已近两百年。如今女子,尤其是高门大户里未出阁的少女,晚嫁者多。大多都是十五及笄后才开始议嫁,准备嫁妆。 然而自上任景明帝继位后,大景西南、东北各地,战事纷起。官府大量征兵,虽最终打退了蛮夷,但激战数年,大景的青年劳壮力战死者甚众。结果,整个景朝老弱妇孺居多,造成军队人数骤减。 景明帝为平衡人口,便修改了适婚律令,规定:凡女子年满十三开始议嫁,年满十五已及笄了,便可嫁人生子。而年满十八者,则必须出嫁。年满十八而不嫁者,其人或其家庭,将被罚银五十两,或者由官媒婚配,强行令其出嫁。至于男子,年满十五则算及冠,及冠可便可娶亲。 同时,先帝景明帝和当今景暄帝,都鼓励寡妇再嫁。 修改适婚律令后,平民和商户家的适龄女子,多半十三便开始议嫁,十五出嫁。但几乎所有官宦世家和簪缨世族家的女孩儿,大多沿袭旧令,都还是十五开始议嫁,待年满十八才出嫁。 岑二娘今年六月才满十二周岁,还未开始议嫁,她却已经在钱庄里为自己存了大笔的“嫁妆”银子。 思及此,岑二娘蓦地脸红了。 立柏走在前面带路,他一直密切注意自己身后的动静,突然一直跟着他的脚步声停了。他猛地转身往后看,就怕岑二娘被人掳走了。待他见岑二娘安然无恙地伫立在身后不远处,紧绷的心弦才略松。 立柏走近岑二娘,轻声问:“姑娘,怎么不走了” “无事。”岑二娘庆幸:幸好自己戴着帷帽,不然大庭广众之下莫名闹了大红脸,还真是不好见人,她轻吐口气,“走罢。” “好。”立柏转身继续往前,不过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他以为先前岑二娘停下,是因为他走得太快,她跟不上。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纵然岑二娘是大家小姐,但她自小便聪明可爱,不仅模样讨喜,小嘴儿更甜,天生自带哄人本领,再加之记忆和悟性遗传了岑二爷,十分出众,学什么几乎都是一学就会。不仅在西府受宠,便是东府和南府的长辈们,也甚是喜爱她。 岑二爷对子女实行的都是放养政策。而岑三老爷则几乎从不管孙子孙女,他一心扑在能给他脸上增光的岑二爷身上。 岑二爷从不拘束孩子。自小,岑大郎和岑二娘只要学会了父亲和先生布下的功课,就能在小厮、护卫的陪同下,外出游玩。 大景民风开放,年轻女子多有在外行走的。不过,大家闺秀一般只有节庆日才会被允许出门。且为了名声和安全,都会戴帷帽,身后还有护卫追随。一般平民、商户女子,才会大咧咧地在街上转悠,连帷帽都不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八章 取证 第十八章取证 岑二娘聪慧异常,总能提前很好地完成岑二爷和女先生给她布置的功课。余下的空闲时间,她大多缠着梧桐院的武师父们,轮流带她出去玩耍。有时她不想戴帷帽,就扮作男童。 弘安府中除了一些女子不能去的花楼赌坊,府衙暗巷等,其余各地儿,岑二娘基本都走遍了。 不过,那些武师父们为了她的安全,大多带她在官宦世家聚集的东城转悠。而平民聚集的南城、西城和北城,距离东城岑府较远,又都是鱼龙混杂之地,她鲜少涉足。 饶是如此,岑二娘也自小就练出了脚力。她还与兄长岑大郎,跟随武师父们耍过几套拳脚功夫锻炼身体,算是会些花拳绣腿。 可以说,她比大多同龄男子的体力都好。 所以才说,立柏对岑二娘的骤停,产生了美丽的误会。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最近三年,岑二娘年纪渐大,岑二爷和林氏将她限制在内宅,让她同宫里出来的沈嬷嬷,学管家和一些人情来往,以及礼仪等,她几乎足不出府,整个人也褪下疯闹的少女模样儿,越来越有温婉大家闺秀的气韵。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岑二娘的真实性、情。 因林氏生岑三郎时难产,伤了身子,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二房的管家之责,便全落在岑二娘身上。她小小年纪,便不得已当起了二房的家。 三年前,岑二娘同沈嬷嬷初学管家那会儿,没少吃苦头。 林氏从前是丫鬟出身,没有管家之能,二房的丫鬟婆子、小厮门房,大多不听她指挥。因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高氏和冯氏有意挑选过,特地塞进二房的。他们手上拿着两份、甚至三份月例,不仅不听林氏指挥,还时常配合高氏和冯氏,糊弄林氏,给林氏添堵。 岑二娘起初暗中接管二房时,哪怕有沈嬷嬷和岑二爷全力支持,也吃过不少亏,被许多刁奴恶仆哄骗欺压过。但她性情坚毅,硬是没有叫过一声苦,忍下所有委屈,强撑了过来。 撑过最初那段艰难时期后,岑二娘慢慢掌控了二房所有奴仆的生杀大权,将他们发卖的发卖,调、教的调、教,全都训练得像模像样。 因岑二爷下过封口令,严禁二房内的下仆妄议岑二娘,更不准他们泄露岑二娘当家的事儿。并声明若有违者,直接杖毙。 岑二爷当年是真的当着二房所有下人的面儿,打死了两个欲给高氏和冯氏传信的恶奴。 这一记杀鸡儆猴的重锤,镇住了所有仆人。从此,二房后宅便坚如铁壁,鲜少有消息外传。 高氏和冯氏也很难再探听到二房的动静。 所以,她们经过大半年的观察和打听,知晓杨二嫂子和林氏亲近,而其夫杨二又有赌、博的毛病,且这两口子,都很在意独子鹏儿,便以赌坊和鹏儿的前程为饵,煞费苦心设计杨二一家,让他们不得不替她们办事。 岑二娘一路上没干别的,光想那些似是而非的往事儿了。连她和立柏何时出了东城,来到北城边缘的柳树胡同,都不知道。 等站在柳树胡同巷尾最深处那座闹鬼荒院门外的立柏,都停住脚步了,岑二娘还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结果一头狠狠撞在立柏的背心。 立柏年近二十,身高七尺有余,猿背蜂腰,身形壮实。他少时进入岑府,跟在岑大郎身边后,便一直有随梧桐院的武师父们练武。他的习武天赋高于岑大郎,又比岑大郎更有恒心和毅力,几年下来,也算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又铁又硬。 岑二娘年纪小,身高还不到立柏肩膀处。她这一撞,偏生又恰巧撞到立柏背心的那根脊柱,膈得她额头生痛。 “二姑娘,您可还好很疼么”立柏心疼地看着帷帽被撞飞了的岑二娘,额头冒出一个微微凸起的红包,感觉那包好似长在了他心上,又麻又疼。他看岑二娘皱眉揉额头,很是自责:“都怪我没长眼,作何停下连累姑娘受伤” “行了,立柏哥。”岑二娘被立柏逗笑:“我们本来就要来这儿,你不停在这里,要往哪儿停不用自责,是我走神了,与你无关。况且,这也不疼。好了,我瞧这周围也没人,咱们赶紧进去罢。” 岑二娘自幼便将立柏和疏影当自家兄姐看待,待他们很是亲近。私底下相处,没有外人时,都是直呼“立柏哥”、“疏影姐”的。 “是。”立柏又睃了一下岑二娘额间那红红的包,想伸手替她揉揉,又不敢,便转身往前,推开那快要倒下的斑驳木门,领头走了进去,边走边提醒岑二娘:“姑娘,且小心些,跟着我的脚步走。此地久无人至,杂草丛生,恐有蛇虫藏身其间” “立柏哥,”岑二娘娇俏地瘪瘪嘴,还很没有闺秀姿仪地翻了个白眼:“如今都寒冬腊月啦,天冷得紧,草丛里哪里来的蛇怕是连虫子,都不多见咧。” “姑娘娇贵,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立柏让岑二娘踩着他的脚印走,院里空地上的雪水中混有稀泥枯草,脏兮兮的,岑二娘几乎是闭着眼,走完那段艰难的路程。 待他们行至正屋,岑二娘想亲自去翻找,被立柏制止,加之她也怕撞上虫鼠,便把藏匿地点告诉了立柏。 立柏按着岑二娘说的地方去找,最终确认那藏证据的地点在床下,他把散架了的床移开,在地上捡了根尖尖的木棍,那木棍好似是床梁上的一根支撑帷帐的横轴。立柏用它来挖土。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挖出一个褐色小布包。他把布包交给岑二娘,岑二娘将布包打开,里面还包了一层防水的油纸,拆开油纸,最里面是几封信。信纸中间,还包裹着一块背面刻有“璇”字的羊脂白玉玉佛,以及一个青玉扳指。那扳指内侧刻有“廉”字,“廉”字旁边还有雕了朵精致入微的玉兰花。 那玉佛,是冯氏的。从前岑二娘见她戴过。至于那玉扳指,自然是大房庶长子岑玉廉的贴身物品。 如今大景男子十五而冠,及冠后便可娶妻成家。但勋贵世族家的少爷们,大多年满十三周岁后,身边就有年纪稍长他们几岁的通房大丫头近身伺候他们,教他们知晓人事。 岑二娘大伯的庶长子,就是他身边的通房大丫头生的。不过那通房命薄,生岑玉廉时大出血伤了身子,很快便病逝。 岑家嫡支的男子,年满十五周岁,都会收到这么一个代表身份的玉扳指。只不过嫡子的玉扳指内侧的图案为莲花,而庶子的则为玉兰花。 而岑玉廉,一年前刚举行过冠礼,随后便娶妻冷氏。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十九章 热闹 “杨二嫂子此人,心思玲珑多窍,行事之缜密,走一步算十步,令人喟叹这等私密且攸关重要之物,都被她弄到了手,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真叫人大开眼界” 岑二娘啧啧叹了几句,便好奇地将那几封信拆开,随意地觑了几眼,发现信中内容极为肉麻不堪,尽是些“我想你、爱你”之类有碍观瞻的私密情话,看得她一大姑娘浑身冒满鸡皮疙瘩。 岑二娘嫌恶地把信纸塞入信封内,与那玉佛和玉扳指一道,装入油纸中,然后把油纸塞进宽大的袖袋里。 她今日穿的是件广袖的银红色石榴图案绣花棉袄,下面配一条柳黄、色长裙,整个人如出水芙蓉,纯美清灵。她双袖间的袖袋颇大,轻轻松松就能装下那个一手便能握住的油纸包。 既已经取出证据,岑二娘也不愿在那阴气荒僻的地方多待,她几乎是在前面小跑着出了院子。 立柏在后面专注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深邃的目光里蓄满温柔,又夹杂着无尽的悲哀无奈。 岑二娘与立柏一道从荒院出来,已近午时。因她之前的帷帽掉地上染了泥渍不能用,立柏便带着她从幽静的胡同里出来,来到外面集市买帷帽。 他们行至北城宣德街一家专卖女子服饰的成衣铺子,挑选帷帽时,就看到几丈开外斜对面的商税院大门外,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一大片看热闹的人,以众星拱月的架势围成半弧状,时不时对着站在大门口与两名守门衙役拉拉扯扯的年轻主仆评头论足。 岑二娘颇有兴致地随意取了顶帷帽戴上,立在门口看热闹,外面的声音太嘈杂,她听不大清,便问伙计:“那两人是何人为何要在商税院门口闹事” 那伙计刚得了立柏赏与他的二两银子,便很识趣地回道:“听守门的衙役说,那二人乃淮州府清安县人士。那名着月白色锦缎长袍的公子,是清安县当地大户人家安家的三公子,他身边那位身穿藏青色棉袍的,是安三公子的小厮安竹。他们因要给新买的铺子落户上契,这两天在商税院跑了好多趟。” “听说是因那安三公子得罪了柳氏房牙所的三管事,进而惹恼了院首柳老爷子。老爷子放了话,说是卡着他不予办理。那安三公子一外来商户,虽家中富裕,但在弘安府无人脉无根基,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至于花了大价钱买下铺子却没法定契,也是可怜。” “听说他家里又催他速回,他急着走,却因房契没办好走不开。这不,一天十几二十趟地往商税院跑,可惜老爷子烦透了他不见客。他也只能在门口喊两句,让我们看看热闹罢了。” 岑二娘听到清安县安三公子,便记起了那人的身份。他就是那个被她祖母诳着花了大价钱,还一个劲儿地感激她祖母“仁厚大方”的傻白少爷。 立柏听伙计说得有模有样,有些疑惑,便问那伙计:“你怎知晓这些” 那伙计嘿嘿笑:“嗨左边那个拉着安三公子的守门衙役,是我表哥。我还个表舅是柳老爷子身边的主簿,与老爷子交情颇深,所以嘿嘿” “原来如此。”岑二娘恍然,“我就说,你一个卖衣服的伙计,怎会晓得那么多内幕。原来是里头有人。” “姑娘说笑了。”那伙计羞赧地搓搓手,“我也是赶了个巧儿。对了,我们铺子里新近从南边运回了一批款式新颖、颜色鲜亮的妆花绸裙儿,还有从北边运来的上等雪貂皮、狐狸皮斗篷您要瞧瞧不保证漂亮保暖,绝对衬您” “呵。”岑二娘不禁笑开,“你这伙计可真会做生意。不过” 她话说到一半,斜前方忽地乍响起一个高亢的男声,“放开本公子你们这两个混蛋什么手续不正规,我请了柳氏房牙所的管事,去岑家找三老太太亲自谈好,过的户。岑三老太太都把那两铺子的房契给我了,你们把旧房契拿去,给本公子换张新的就是快放开我要去找柳院首” 岑二娘和立柏听到那安三公子的话,脸色一冷。再听下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关于岑家和高氏的议论,有说好的,也有说坏的,但绝大数人都在说岑三老太太仗着岑家家大势大,欺负人家外来小公子呢。还有不少人附和着说岑家的坏话。 岑二娘听了,心中无名火顿起,她对立柏道:“你快去让那愣头青闭嘴赶紧领了他进去找柳院首,把事儿办了,让他滚蛋免得他到处嚷嚷,给咱们岑家引来更多非议。” 身为岑家贵女,岑二娘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家族名声重于一切哪怕她想着要脱离岑家,但也不绝允许,有人以这种方式给岑家抹黑。 岑二娘恨死安三那个棒椎儿了长得人模人样,办的事却叫人无语,出门也不把脑子带上。 岑二娘甚至想亲自过去,骂醒那个傻瓜。可碍于名声,她只得吩咐立柏前去,替安三办好房契落好户,尽快送走那个傻蛋。 立柏从前常替岑二爷跑腿,因着给二房庄园落契的事儿,这几年也没少往商税院跑。整个商税院,没有不认识他的。他一出面,悄悄用袖子遮着手,递了两锭银子给那两名守门的衙役,便领着安三少和他的小厮安竹,进了大门。 “敢问阁下是”安三少甩开那两名碍事的衙役,随立柏进了大门,才想起问他:“不知您为何要帮我们” “在下立柏,岑家西府管事。”立柏扫了二愣子安三少一眼,淡淡道:“我与二姑娘恰巧路过此地,见公子被阻。二姑娘听说了您与我们西府做生意,见您难办,特地吩咐我过来,助您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安三少感激地冲立柏抱拳:“多谢您和二姑娘待此间事了,安某定厚谢两位。不知二姑娘何在” “不必了。”立柏目不斜视直径往前走,“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太客气了。” “要的要的”安三少似乎没有看出立柏的冷淡,一个劲儿地道:“怎能白白麻烦您那不是显得我很无礼吗” “就是。”安三少的小厮安竹也在一旁呵呵笑:“我们少爷最是知礼,柏管事您可别同我们客气” 立柏冷冷觑了安竹一眼,看得他顿时噤声,把头低下,不再造次。立柏这才转而对安三少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待见过柳院首,把您的事儿办了,我便要走。” 说罢,立柏径直往柳院首办公的地方而去,也不管身后的安三少和安竹是何等表情。 作者有话说:十七章里说岑二娘已满十三周岁,是我写错了,应该是十二周岁。已经改过来啦附送小剧场一枚 小剧场: 本章岑二娘的心里活动:本来想看热闹,结果看到一个二愣子麻烦精真是晦气那傻蛋儿还想见我,本姑娘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能见的么 立柏的心理活动:晦气乘以三该死的愣头青加傻帽儿,竟敢妄图求见我珍之又珍的二姑娘那傻子连二姑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敢肖想她今晚月黑风高,就去套他的麻袋,揍得他连爹娘都不认识敢跟爷抢人,揍你没商量 安三少的心理活动:太好了好心的岑二姑娘和柏管事要帮我落户我再也不怕那个白胡子老院首了-听说岑二姑娘是女主,这样心善的姑娘一定长得很美少爷我要去见她,把她拐回家当媳妇。这样,我就可以做男主了么么哒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章 威胁 立柏出面,柳院首也不敢不卖岑家的面子,再加上他已经拖了安三少两天,该出的气儿也出得差不多,便顺水推舟地给安三少换了新房契。 安三少得了房契,大喜,连连拜谢立柏。也不管立柏愿不愿意,与他那没眼力劲儿的小厮安竹一道,非要跟着立柏去见岑二娘,说是要当面谢过她的好意。 立柏鲜少碰到安三少这种不通人情世故、完全看不懂眼色的公子哥儿,一时也拿他没法,又急着回去向岑二娘复命,只得黑着一张脸,任那没心没肺的主仆俩缀在他身后,去成衣铺子拜见岑二娘。 岑二娘实在没有多余的耐心应付那对愣头青主仆,但人家上门道谢,她又不能直接叫人滚。只得耐着性子,随意敷衍了安三少几句,打发了他。 随后,她才与立柏一道,匆匆回西府梅园,让疏影遣小丫鬟去小厨房吩咐厨娘整治了些吃食,送与她和立柏果腹。 待他们用完膳,屋子里铜漏滴刻上的指针指到了未时三刻。 岑二娘遣散了其他仆人,只留立柏和疏影在东厢的暖房内,她将之前留出的一万五千白银的银票,拿了一万两给立柏,另外五千两给疏影,同时,还将他们俩人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 “疏影姐,这五千两银子,你收好,就当是给你置办嫁妆用的。”岑二娘见疏影再三推拒,故意马着脸,“你不收,是嫌少还是看不起我” “不是,姑娘”疏影泪水涟涟地急着道:“这钱我真不能要这些年,您已经陆陆续续给了我不少银两首饰,我都存着呢。嫁妆”疏影脸红得堪比虾子,嗫嗫嚅嚅:“足够了。反正,我不能收这钱” “疏影说得没错。她的嫁妆,我和她早有准备。”立柏把疏影面前的五千两银票并自己面前的一万银票叠在一起,恭敬而坚决地退还给岑二娘:“这笔银子,我们怎么也不能收” 立柏与岑二娘推心置腹:“自从我与疏影来到西府,您、二太太、二爷和大少爷、三少爷,待我们如同自家人,教我们读书明理。我们不仅吃穿都不短,还有月例和赏银拿。这些年,我们也存了不少银子,足够去外面生活用了。您一家要脱离岑家,去外面另立门户,银钱是万万不可缺的。二姑娘,这些银票,您还是收起来吧。” 疏影见岑二娘坚持要给银票,还做出一副伤怒的模样,心道不好:兄长从来最怕惹姑娘生气,他见二姑娘黑了脸,已经开始动摇了。疏影眼睛一转,立即拉着立柏跪在岑二娘面前:“姑娘,请您收回银子,否则我和哥哥,就长跪不起” 岑二娘拗不过这对固执的兄妹,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她让立柏拿了五千两银票,用来去外面买宅子铺子用。 立柏把他和疏影的卖身契与岑二娘的银票一起收好,装到了疏影与他缝制的荷包里。 岑二娘再次叮嘱立柏将今日与她出门寻证的事守口如瓶,才放他们兄妹下去,让他们收拾自己的行李。很快二房的天就要变了,岑二娘希望他们能早做准备。 目送立柏与疏影离去,岑二娘叹了口气,把余下的一万两银票并先前在祥福记兑换的金票分成五份,分别装入五个贴身内置钱袋中,又将那五个钱袋与装证据的油纸包一起,藏到了自己卧房塌下的青砖下。 做好这一切,夜色也已降临。岑二娘正要去暖梅堂与父母兄弟一起用夕食,高氏身边的赵嬷嬷带了两个小丫鬟,亲自来梅园,请她去汀兰院用晚膳。 岑二娘琢磨,高氏大约已经打点好了族长和几个族老,请她去用晚膳,多半是要与她商量他们一家自请出族的事儿。 念及此,岑二娘默然而笑:看来,她这祖母很是心急呢正好,她和父亲,也挺心急的。 想着脱离岑家的事儿宜早不宜迟,岑二娘爽快地随赵嬷嬷去了汀兰院。 岑家以诗书传家,极重规矩,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岑二娘默默地同高氏用完夕食,然后,扶着她的手,与她有说有笑地闲叙家常,不过是聊些首饰、衣服之类的话题。 等两人进入花厅的暖房,遣退下人后,高氏便慈祥地笑与岑二娘道:“二娘,先前祖母答应你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族里说得上话的几个长辈,我都已打点好。你祖父那里,还需你们兄妹几个加把劲。如今,只欠你祖父这个东风了。” “祖父那里,我与兄长早有安排。”岑二娘天真烂漫地甜笑道:“只要祖父知道兄长念不成书,只爱刀枪,不想考取功名了,他老人家定会把我们赶得远远的。” 高氏想起冷心冷肺的岑三老爷,觉得那死鬼真是活该,子孙们都被他寒了心,不管是有出息的还是没出息的,都对他不亲近。他拿热脸去贴二房的冷屁股,还贴得很开怀,也不知人家一心只想远离他。 高氏望着手里绣着精致兰花图案的汤婆子,冷笑不已:她就盼着岑三老爷那死鬼,被二房一干人气死才好如此,西府的家产,还能快些落入她手里。嫁与他这么多年,她早被他伤透了心,巴不得他早些断气,眼不见为净。 岑二娘怕他们离开西府后,高氏和冯氏再无顾忌,对他们一家下黑手,便对高氏道:“祖母,不知大伯母这几日可好她腹中的胎儿还好吗怎么没见她来给您请安。从前大伯母不是每日早晚,必来给您请安的。” “她年纪不小,又怀着孩子,我怎么忍心叫她来请安”高氏谈起冯氏腹中的金孙,顿时眉开眼笑,“早便吩咐她不用来了,天寒路滑的,省得不小心跌倒,或是冻坏了我的乖孙儿对了,你问她作甚” “无他。只是,祖母,从前大夫不是说了么,大伯父很难让女子有孕。而且,这三年来,大房也没有姨娘通房怀孕” 岑二娘一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怀孕的,一点儿姑娘家的羞涩矜持都没有,看得高氏直皱眉。但岑二娘毕竟不是自己嫡亲的血脉,她也懒得管教她,便紧锁眉头,听她继续往下说:“大伯母骤然有孕,您不觉着蹊跷吗” “你这话,是何意”高氏听着岑二娘别有所指的话,气得拍桌而起,指着她怒喝:“你竟敢怀疑冯氏怀的不是我儿的骨肉你这恶毒的小狐狸,就见不得我与冯氏好子嗣可是大事,你可别乱说” “祖母别激动。”岑二娘笑吟吟对高氏道:“您若不信,自个儿派人偷偷盯着大伯母和岑玉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什么”高氏怒瞠双目,不可置信道:“她和玉廉怎么可能” “这消息,是我看在您不遗余力助我们二房脱离岑家,赠送与您的。”岑二娘好心道:“您毕竟是我祖母,我如何忍心见您被贱、人蒙骗,让人混淆了大房的血脉。大伯母与岑玉廉私通的事儿,是杨二夫妻告诉我的。杨二嫂子怕我不信,还给了我证据呢。” “玉廉和冯氏这绝不可能”高氏边摇头,边指着岑二娘的鼻子骂:“你这小狐狸,定是你编的胡话来哄骗我,离间我与冯氏。岑二娘你好黑的心都要离开岑家了,还不忘挑拨离间” “我岑二娘行得端做得正,落口有声,从不说假话。”岑二娘骄矜而傲气地扬头:“是与不是,您偷偷派人去查便知。我今日与您说这些,除了不忍您叫人欺骗,想点醒您,还想让您知道,我手里握有冯氏与岑玉廉暗结珠胎的证据。” “哪怕我们一家离开岑家了,您和冯氏,也别想来找我们的麻烦。相反,你们还得替我们扫除不必要的麻烦,保证我们一家子快活无忧。如若我们一家将来出什么事儿了,有关冯氏无耻地与自己庶子私通的证据,以及您和冯氏构陷我们二房的证据,就会传遍弘安府。” 岑二娘看着高氏惊惶的脸,一字一句问她:“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高氏已经被岑二娘说动,她原本觉得冯氏这个年纪还能有孕,十分惊喜。如今听了岑二娘的话,开始怀疑冯氏是否真与岑玉廉有染。一想到这个,她就要爆血管心儿呀肝儿呀的,都快要烧起来恨不得立马抓了冯氏与岑玉廉这两个不顾人伦的贱、人来打 岑二娘这才施施然起身,辞别怒火中烧的高氏,悠悠然去了暖梅堂,与父亲兄长商量,怎么气岑三老爷,好让他赶走他们一家。 s:今天有事外出刚回来,抱歉,更迟了点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一章 忤逆 岑大郎本就对岑三老爷心生嫌隙,不大亲近他,待听了岑二爷与岑二娘的话,便回松竹雅居使劲儿作,专挑岑三老爷不喜的事儿做。整日不做功课不温书不说,还干些撕书、顶撞先生之类的混账事儿,气得教他制业行文的老先生大骂他“纨绔不成器”,拂袖而去。 岑三老爷得了消息,要取家法杖责岑大郎。岑大郎却同立柏,并另两个会些武把式的小厮联手,把松竹雅居里的几个家丁护卫,打得满地找牙,哇哇惨叫。 岑大郎怕岑三老爷还对他抱幻想,又专挑些岑三老爷不爱听的话顶撞他,譬如:“祖父一辈子庸碌无为”、“自己念书不行就想靠子孙吃饭”等。还声明,他岑大郎只爱舞刀弄枪,耍剑使棍,不想读书,更不会去参加科考。 岑三老爷差点儿没被岑大郎这不肖孙儿气死过去他阴霾着一张老脸,听完岑大郎的“狂言悖语”,心里除了愤怒,就是伤怀:可怜他一辈子辛劳,科举无望,就指望子孙后辈能有人出仕,为西府争光。不料子子孙孙,一个比一个不肖。 一时间,岑三老爷的仕途梦,被二房岑二爷父子彻底葬送。他心里恨毒了这孽子孽孙,便将岑大郎等人赶回梧桐院,勒令他和立柏以及另两个闹事的小厮闭门思过,还不准下人给他们送吃食。 岑三老爷气不过,又冲到暖梅堂,把还在养伤的岑二爷骂个狗血淋头。 这一幕,恰好被带着岑三郎来探望岑二爷的岑二娘撞见。 岑二娘一时出离愤怒,牙尖嘴利地反讽了岑三老爷一顿,翻来覆去地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样忤逆不孝子孙的祖父,更应该反省自身,因为父兄都是跟祖父学的”等。 岑三郎见他一向不喜的祖父痛骂父亲,甚至伸出手,要打自己最喜爱的姐姐的巴掌。他猛地甩开岑二娘拉着他的手,面目狰狞地冲到岑三老爷面前,趁他不留意,使出浑身力气撞向他。 一下便将盛怒的岑三老爷撞倒在地,还指着惊呆了的岑三老爷骂:“坏蛋祖父是个大坏蛋三郎最讨厌祖父” 岑三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边大骂“孽畜,反了天了”,一边高呼“来人”,让几个粗壮的护卫去抓岑二爷、岑二娘和岑三郎,要将他们拉到院子里打板子。 林氏先前听说大儿在松竹雅居闹事被关禁闭,担心大儿吃亏,带了两个粗使婆子,置办些了吃食,去探望岑大郎。当她亲眼见到岑大郎无碍,同儿子聊了几句,才回暖梅堂,就见公公岑三老爷老脸扭曲、声嘶力竭地大喊来人,要打她丈夫儿女的板子。 林氏早便不满岑三老爷,如今更是连撕了他的心都有了。她丈夫重病未愈,女儿和小儿身子娇弱,如今又是寒冬腊月,他居然狠心叫家丁,把这病身弱小的亲儿子亲孙儿,按在冰凉的院子地面上打板子 这还是人干的事儿么 林氏高喊“住手”,冲到岑三老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他一通。把自己积压在心头的不满,全都宣泄一空。骂得岑三老爷傻眼,连带周围的家丁、丫鬟、婆子,个个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一向恭谨懦弱、出了名的好脾气的林氏,会做出怒骂公公的举动。 岑三老爷一生,从没像今天这样憋屈愤懑过一直被他压在手底下,对他毕恭毕敬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个个都反了天去,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就敢骑到他头上指骂他 这还得了 岑三老爷气急攻心,理智全失,就要让家丁护卫们把二房所有的“孽畜”绑了打死。 这时,躲在一旁看够了戏的高氏,才假装匆忙赶到的样子,领着赵嬷嬷等人小跑出来,一边叫人住手,一边安抚岑三老爷:“老爷,您这是作甚松卿他们几个怎么惹你了你要让人绑了他们打。” “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把孩子们打出了事儿这要是传到外面,外人还不说您狠毒,要害死自己的儿孙呢这让我们西府的人,以后有何面目在弘安府行走” “听我一句,快叫他们住手。”高氏努力压抑溢满心头嘴角的笑意,只觉嫁给岑三老爷多年,今日最痛快她竭力摆出一副关切忧心样儿,柔声劝岑三老爷:“老爷,咱们有话说话,不要喊打喊杀的,没得堕了咱们岑家百多年的好名声” “你懂什么”岑三老爷一把拍开高氏在背后给他顺气的手,迎面冲她暴喝一声,“这几个孽障反了天去全然不把我这长辈放在眼里,一点儿礼义廉耻都无今日,我便要打死他们,免得他们出去败坏我西府的名声” 高氏被岑三老爷推开,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被眼尖手稳的赵嬷嬷扶了一把,才没摔倒在雪地里。 高氏有把柄在岑二娘手上,她可不敢让岑三老爷打他们,否则到时岑二娘豁出去,把她和冯氏卖了,那可怎办 高氏把嘴凑到赵嬷嬷耳边,低声嘱咐她去请族长和族老们过来,然后匆匆跑到岑二娘他们几人面前,张开手把他们护在身后,大声道:“子不教母之过您要打他们,不如连我一起打”她虽被岑三老爷推了一把,却一点儿都不动气,只要一想到马上二房五个讨债鬼都要被撵出岑家,她就想仰天狂笑。 岑三老爷看着高氏母鸡护崽儿般地挡在岑二爷几人跟前,还大义凛然地喊出什么“要打连她一起打”的话,他整个人都怔住了:这老妻,莫不是老糊涂了还是得了失心疯按照她一贯的脾性,这会儿不是该在一边煽风点火,让他重重地打吗 太过震惊的岑三老爷一时忘了动作,僵立在一旁,他周围的小厮护卫、丫鬟婆子,也个个把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鸭蛋,显然是被高氏惊呆了。 就连岑二爷、林氏和岑三郎,也被高氏出人意料的反应,惊得双目圆瞠。只有岑二娘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全然不同于众人。 半晌后,岑三老爷才上上下下打量高氏一番,狐疑地问:“你吃错药了还是老糊涂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二章 出族 去你的高氏心中大骂岑三老爷,面上却不显,依旧是满脸温婉慈祥的笑,她淡声道:“没有。只是妾身可怜几个孩子。而且,就算为了岑府的名声,我也不能让您打他们。” “咱们岑家立府至今,可没有出过打死孩子的人这传出去,以后谁还会同咱们西府来往况且,老爷,这些可都是你最看重的孩子们哪,打坏了他们,你不心疼我也是不想你事后懊悔呀。” “哼这些孽障都死了才好”岑三老爷一辈子都没被子孙这样当面责骂指摘过,他最看重的脸面,被二房几人狠狠踩在脚底。此刻,他怒意滔天,恨红了眼,一心想打死岑二娘几人泄恨。 高氏还想说什么拖延时间,这时,一阵阵说话声和踏踏的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高氏和岑二娘等人心中一松:终于来了 岑三老爷不明所以地转头一看,眉头一皱:迎面走来乌压压的一群人,领头的是几个头发和胡子都斑白了的老头子,是岑家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有族长,还有几位族老。 他们来作甚谁通知他们过来看他笑话的 岑三老爷拿冰渣子一般的目光扫视一圈,发现那几名族老身后,跟着赵嬷嬷和高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他气不打一处来:高氏这个只会生败家子的败家精搅屎棍居然让人把族里的长辈们,都叫过来看他的热闹 等他送走这群碍事的老家伙,回去看他怎么收拾她 族长走在最前面,他已年逾古稀,两鬓霜雪,可整个人依旧精神矍铄,看起来比他年轻了近二十岁的岑三老爷,都还要精神。他面露不满地瞪视岑三老爷,“老三,你这是作甚摆出这架势,难道你真要打死这几个孩子” “我不过是想教训自家儿孙,怎么敢劳诸位兴师动众过来”岑三老爷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对嫡支大房的亲兄长,也是岑家的族长岑大老爷道:“大哥,这几个孽畜忤逆我,还敢当着下人的面责骂我。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么” “咽不下气,你就要生生打死他们”岑大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怒视从小几乎是被他当儿子养大的岑三老爷,“咱们岑家嫡支子嗣艰难,你不想着好生栽培他们,却要将人打死你脑子没进水吧” “大哥,你不知道”岑三老爷还要辩解,岑大老爷身后旁支的一位身着玄色直缀的族老岑二老太爷,这时站了出来,问岑三老爷:“三堂侄,你说松卿他们忤逆责骂与你,可是真的若真如此,这样的后辈,岑家可不能留” “自然。莫不成我还会冤枉他们”岑三老爷昂首挺胸道:“在场的这些个仆人护卫,都亲眼见证了他们的不孝。我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不冤” “果真如此”岑二老太爷身边那个穿月白色绣青竹暗纹锦衫的岑四老太爷,义愤填膺地说道:“松卿这一房的几个孩子,都同他学歪了居然敢忤逆长辈我们岑家可没有这样的子孙后辈难怪三堂侄你要将他们打死。” “可不是四堂叔,你不知”岑三老爷觉着找着了知己,又要开始倒苦水,被他身前岑大老爷一个肃厉的眼神吓住,不敢再吱声。 岑大老爷望了望一个模式的一脸破罐子破摔表情的岑二爷四人,皱着眉头对岑二爷道:“松卿,你岁考失利,不沉下心来钻研功课,自省自身,反而与妻儿一起冲撞长辈,这是何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这般不明事理” “大伯父,这么多年,父亲他只会叫我努力念书,考取功名。从来不问我是否愿意。如今我被黜,还在床上养病,适才父亲便不问青红皂白,骤然跑到我房里责骂于我。” “我和林氏、二娘、三郎,不过是分辨了几句,父亲便骂我们忤逆不孝,口口声声要打死我们。” 岑二爷声泪俱下,“大伯父,几位族老,西府我们一家子是不敢待,也待不下去了。求诸位长辈发发善心,同意让我们一家五口自请出族。离了西府,起码我们还有一条活路。松卿给大家跪下了,求诸位长辈,可怜可怜我们一家罢” 岑二爷一面无声落泪,一面“嗵”地一声跪下,不断给岑大老爷和几位族老叩头。 林氏和岑二娘见状,也边喊“请长辈们同意让我们自请出族,留我们一条活路”,边压着懵懂胆怯、哇哇大哭的岑三郎的头,让他同他们一起跪下,给岑大老爷和几位族老叩头。 “你们,可下定决心了,真要自请出族”岑大老爷收了高氏的银子,心里早有准备,想着反正岑二爷不能出仕,已成废子。 而岑大郎、岑三郎年纪还小,读书天赋也不出众,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他觉得送走这一家子也好,免得以后岑家诸人,因岑二爷被人指指点点,妨碍岑家百多年的清名。 但见着岑二爷一家跪在他面前,他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软,毕竟族里精心栽培了岑二爷多年,要将他除名,还是有些可惜。 岑大老爷提醒岑二爷:“若你们一家今朝离了岑家,日后可就再没有返回的可能了。你们出去后,也不能再借岑家的声名行事” “什么自请出族”岑三老爷在一旁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岑二爷等人大吼:“你们这些个孽畜,留在西府也是给我们岑家抹黑自请出族好” 他红着眼睛对岑大老爷道:“大哥,马上开祠堂,将他们这一家子不肖子孙除名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今日大哥和几位族老都在,他是别想打死二房一家子了,不如叫他们滚蛋,眼不见为净。 “三堂侄,”岑二老太爷假意劝解他道:“我明白,松卿被黜,你很伤怀,我们大家也都很伤心。可再怎么说,松卿毕竟是你的孩子,二娘他们几个,也是你的亲孙,你将来还要靠他们给你养老呢。你真要将他们一家除名” “当然”岑三老爷梗着脖子,高声道:“我有大房的儿孙养老这几个孽畜,现在就敢当面指骂我,以后我还靠得住他们赶紧开祠堂,将他们撵走我不想再看到这一家子混账了” “就是,老爷这里,有我们竹君和他的孩子照顾呢”高氏见机插话道:“竹君和他的孩子们,一向敬重老爷,绝不会像二房的人,这样忤逆老爷” 岑二娘闻言,埋头暗自哂笑:她大伯父岑墨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高氏当初给他取表字名为竹君,就是希望他做如竹一般清雅有气节的君子,结果养来养去,养出一个只擅长吃喝嫖、赌的烂人,真是笑话指望他给祖父养老,还不如养几个忠心的奴仆可靠。不过,这些与她又何干呢她巴不得她那无情无义的祖父,将来被大伯父气死。 “儿子不孝,如今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也就只有远离您了。”岑二爷挪动脚步,跪到了岑三老爷跟前,给他磕了三个头,才抬头,顶着额头上肿起的紫青,道:“父亲,希望您以后事事顺心,万事无忧,长命百岁。” 说罢,他不再看仇视他的岑三老爷,转而对岑大老爷道:“大伯父,这是松卿最后叫您一声大伯父了,我们不悔。请您马上开祠堂吧。” “也罢”岑大老爷深深叹口气,“既然你们意已决,我便成全你们。只望你们日后莫要后悔。” “我不悔”岑三老爷巴不得二房一干扶不上墙的混账滚出他的视线。 “我们不悔”岑二爷、林氏和岑二娘异口同声地回道,声音铿锵有力,分外坚定。 就这样,在岑大老爷和几位族老的见证下,岑二爷一家五口,当日就被逐出了岑家。 岑大老爷命岑二爷交出了他名下所有房产的房契,把其中原本属于三房的房契,送到了岑三老爷手上,余下大房、二房转赠的,都物归原主。 岑大老爷看二房一家子病的病,弱的弱,没有让他们交出金银古玩等财帛,就算是岑家赠与岑二爷一家活命用的,全了大家最后一场情义。 只不过,岑大老爷不准岑二爷把他书房里的各种孤本珍画带走,让岑二爷好生一番扼腕。但这和能脱离岑家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岑二爷心想:反正他手里有钱,字画书籍什么的,等以后再慢慢搜罗就是。 作者有话说:多谢依然在路上亲的打赏这是本书的第一个打赏,苇草好感动,么么哒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三章 毒计(一) 紧随岑二娘一家被赶出西府的,还有疏影、泠风、冯李两名婆子,以及立柏、玉墨等小厮常随,总共十六人,都是二房的亲信。 高氏和冯氏因有把柄在岑二娘手上,也不敢随意发卖那些仆人,还将他们的卖身契交与岑二娘,向她示好。 岑二娘投桃报李,离开岑家的第二日,当她通过柳氏房牙所,在富商云集的北城核桃胡同买下一座两进的小宅,和父母以及一众仆人住进去,安置下来后,便让立柏带了玉墨、景山并两个粗使小厮,去藏匿杨二夫妻的院子里,将人接出,秘密送到了北城赵嬷嬷家里,算是把人交给了高氏。 高氏当晚就与赵嬷嬷一道,偷偷出了西府,前去赵家密审杨二夫妻。当她从杨二夫妇口中确认,冯氏与岑玉廉果真有染,且时间还不短,足足有两年半 高氏勃然大怒,一双浑浊的眼中,尽是鄙夷、痛恨和狂怒:冯氏那个淫、妇,居然同虚岁十四的岑玉廉勾搭成奸而岑玉廉那个小贱、货,年纪轻轻就知道勾、引嫡母,与之有染。 这两人都是没有人伦的贱根儿 杨二夫妻自知难逃一死,便将他们知道的秘密全盘托出。 原来冯氏一直不甘心让二房得了西府大部分的家产,她膝下又无子,且岑大老爷早在三年前便让她下了绝嗣药。她便铤而走险,让岑玉廉令她怀孕,想着凭着嫡出大房的“嫡子”,再借助高氏的帮助,逐步收纳西府的家产,为她、岑玉廉以及他们的孩子谋财铺路。 高氏从杨二夫妻口中听到的内幕越多,整个人便越发齿寒心冷且怒不可遏冯氏那个贱、人,居然把她和儿子,都玩、弄于鼓掌中 杨二夫妻见高氏信了他们的话,便知她之前就对冯氏和岑玉廉的奸、情有所察觉。他们见高氏露出阴狠暴戾的狂怒模样,便知离间高氏和冯氏的计划,定能成功。 如此,他们临死前,还能助二姑娘一家一把,也算是他们为儿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只希望儿子随着二爷二姑娘,能活得平安喜乐,一生安康。 高氏榨干了杨二夫妇的秘密,便命人喂他们喝下毒药,眼见他们死透了,才让赵嬷嬷的两个儿子,将他们的尸体放进恭桶里,连夜运出府城,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解决了杨二夫妻回到西府汀兰院,高氏才猛然记起:他们还有个儿子鹏儿,在麓山书院读书。她怕鹏儿也知晓其中隐秘,将之外泄,便叫兄弟高三老爷亲自去麓山书院,抓那鹏儿。 结果高三老爷带着亲信赶至麓山书院,鹏儿却不见了踪影。教书的先生说,鹏儿早在两日前,便叫一位亲戚接走了。 高三老爷无功而返,来到汀兰院花厅的暖房,遣退下人后,把结果告诉了高氏。 高氏知晓鹏儿被人接走,又拜托高三老爷,带着他结识的三教九流的弟兄们,在弘安府四处打探鹏儿和那亲戚的下落。 高氏想也想不到,鹏儿竟是被岑二娘接走藏起来了。毕竟杨二嫂子曾谋害过林氏,她想,依岑二娘嫉恶如仇的性子,和她对林氏的亲近,绝不会放过害过林氏的人。 那鹏儿也算是她仇人的孩子,她能忍住不对他下手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收留保护他 然而,就是高氏认为绝不可能的事儿,被岑二娘做到了。所以,注定她怎么也找不到鹏儿,最后,甚至还毁在了鹏儿身上。 高三老爷对高氏执意要找个黄口小儿很是纳罕,他不明白,自家姐姐为何非要找到那个鹏儿。 高氏新近得知了从前自己最亲近倚重的大儿媳,居然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还拿腹中的孽胎算计利用她,心中很是憋闷火大,又找不到旁人诉说,便与自己最亲近的弟弟,将那些个糟心事儿从头道来。 高三老爷乍闻此事,惊掉了一地下巴后,反应过来,立马嚷嚷着要去大房宰了冯氏那个后院的贱妇。 高氏和赵嬷嬷拦住了他。高氏与他分析利弊:如今西府二房被除名,只剩大房,可坏就坏在大房无有做为的儿子。且,上次因赵嬷嬷引来族老和族长,让岑三老爷大为光火。 如今,岑三老爷十分厌弃她和大儿岑墨陵。恰巧,他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怀上了孩子,据说有四个月了,且大夫看过,说是男胎的可能性极大,约有八成。 岑三老爷大喜过望,一心扑在那外室和她的肚子上,直言:待那外室产下孩子,若是男孩儿,便把她和孩子接回岑家,升那外室做姨娘,还另有大赏。 高氏向高三老爷分析:当下,他们需要借助冯氏那孽胎,重新赢得岑三老爷欢心,让他心甘情愿把手里的财宝漏给大房。 至于那外室,此时已被岑三老爷派人严加看管起来,她没法下手。只等那外室生下孩子被接回岑府,她自有办法对付她。 而至于那孩子,她有不下十种法子,让他早逝。毕竟,幼子早夭,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每年,大景都有无数新生儿死去。 高三老爷虽冲动,但一向最听高氏的话。他听了高氏劝阻他的话,虽恨不能立即杀死冯氏和她的孩子,但为了姐姐和侄儿的将来,他只得将杀意掩下。 高氏看出了他的不甘心,怕他冲动坏事,只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三弟,你切不可莽撞行事。我已决定,等冯氏生下孩子再处决她。不管她生男生女,那胎必定是男儿。” “至于岑玉廉那个心机深沉、毫无廉耻、罔顾人伦的贱种,他不是体弱多病吗,我会找大夫给他抓药,很快,他便会病死。” “只是,不知他那妻子冷氏,对他和冯氏的奸情,是否知情若她知情,也教她病死便是。若她不知情,就饶她一命,那也是个可怜人儿。对于其他知晓内情的仆人,我会找机会一一将他们灭口,绝不能教此事,流传出去” 高氏收起狠戾的表情,恳切地对高三老爷道:“三弟,此事事关我和你侄儿的将来,姐姐想拜托你,帮我留意一下孕时与冯氏相近的孕妇,以便将来好替我找到合适的男胎备用。” “只是,这事儿要做得隐秘些,最好是你亲自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成之后,姐姐绝不亏待你”高氏紧紧凝视高三老爷的眼睛:“你会帮姐姐,达成此事吗” 作者有话说:再次感谢依然在路上亲的打赏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四章 毒计(二) “当然”高三老爷毫不犹豫道:“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多谢你”高氏激动地拉着高三老爷的手:“幸好有你在,否则姐姐真不知如何是好。” “大姐,我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说感谢,太生疏了。”高三老爷突然想起什么,问高氏:“对了,大姐,这事儿,除了你提到的这些人,可还有他人知晓此事绝不能外泄否则岑家人绝不会放过你我。” “这事儿二房的岑二娘也知道。”高氏思及此,面色一变:“那丫头手上,还有冯氏与岑玉廉通、奸的证据” “怎会如此”高三老爷霍然起身,在暖房里踱来踱去,“那丫头知道此事,定会告诉她父母。他们为了将来威胁大姐你,定会把此事捂住。如此也好,那意味着我们暂时无事。不过,这一家子,是不能留了。” 高氏自然听出了自家兄弟口中的狠辣,她心里有些犹豫:“真要杀他们可岑二娘手里握有我和冯氏犯事儿的证据,她说了,只有家人出事,就把那些证据散得满天飞。那丫头你没接触过,是不知道她有多难缠” “我管她那么多再难缠,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高三老爷冷笑:“我不信,我还对付不了她。” “这世上,死人是永远都不会走漏消息的。只要我们一举将他们一家灭口,那些证据,或是落到我们手上,或是永远被掩埋。如此,咱们往后,才能高枕无忧。” “可是” 高氏还没可是完,高三老爷便拍板道:“不用可是了咱们多的人都要杀,也不缺这几个。大姐你放心,我会派人盯着二房那一家子。等过段时间,没人关注他们了,就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灭口。” 高氏笑着对高三老爷道:“你以为我方才在可是什么我是说,岑二娘那小狐狸从我手上讹了不少银两,你派人杀他们的时候,记得把银子拿回来,做成盗匪杀人夺宝的假象。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还是大姐高明”高三老爷对高氏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朝高氏竖起大拇指:“若不是你提醒,我还忘了银子这茬儿。” “我好歹年长你许多岁。经的事儿比你多,考虑事情自然要周全些。”高氏惬意地笑对高三老爷道:“岑二娘从我这儿,拿了十万两银子。他们二房本身还有积蓄,我估摸着,他们手上,应该有十二三万两的银钱。” “就算被他们花了些,也应该会剩个十万两吧。到时,你就让你的亲信拿了这笔钱”高氏说多了话,口有些渴,便端了茶几上盛满茶水的白底红梅茶杯,抿了几口,接着道:“用来付雇佣杀他们的那些杀手匪盗的佣金。余下的,都是你的。算是你帮我的辛苦费。” “那我就不同大姐你客气了”高三老爷喜意满满地搓手:“先前我在赌坊赔了笔银子,手头正紧。家里那唠叨的婆娘,成天问我要银子。说是要给大姐儿多置办些嫁妆,不能叫她被婆家人小觑。我正愁着呢” “对了,大姐儿的婚期,可定下了还有多久”高氏的烦忧都有了解决的法子,她心情大好,开始与高三老爷谈起家常来。 “你膝下就她一个女孩儿,可不能委屈了她待大姐儿出嫁那天,我亲自去与她添妆。我手里还有套红宝石的首饰,够贵重,颜色也喜气,寓意也好。” “那我便替我家闺女,多谢大姐了。”高三老爷呵呵笑着朝高氏行了个礼。 他一直都知晓,当年高氏陪嫁的嫁妆里,有几套贵重的首饰。就说红宝石的那套,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如今算是有价无市,拿出去卖,至少值三四万两银子。用来给他闺女压箱头,再合适不过。 “瞧你才与我说了我们之间,无须道谢。这不,你转头就犯了。” 高氏兴致极高地与高三老爷说笑起来,整个暖房和气融融,再无先前的冷凝肃杀。 另一边,岑二娘一家子正聚在一起,商量解散仆人,准备不日出发,前往安坪镇的事儿。 岑二娘扒着手指道:“因安坪镇山高水远,此去归期难定。所以,我问了问下人,愿意同我们一起走的,有冯婆子、沈嬷嬷、泠风、玉墨和景山。” “立柏和疏影说要跟随我们去安坪镇,等我们一家安顿好,再回弘安府,被我拒了。疏影要嫁的那户人家,已等了她三年,如今正催她成亲。她也就立柏一个亲人,从前的那些亲戚,早断了来往。他们不能随我们走。” “至于其他人,都有亲小在这边,不能随我们离去。我便一人发了五十两银子,并卖身契一起,送与了他们。也算是全咱们主仆一场情谊。” “你做得对。”岑二爷满意地望着岑二娘:“他们因我们被赶出岑府,没了依靠。但拿回了卖身契,又有银两傍身,能重返良籍,也是件幸事。” “可不是”岑二娘笑眯眯道:“那些人拿了卖身契和银两,又哭又笑的,全都跪地上磕头,感谢咱们仁善。他们说来见您和母亲,我没允。秦大夫说,您、三弟和母亲,都需要静养。” 林氏苦笑:“都怪我这做母亲的,是个不能理事的病秧子。累得我儿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偌大一个家” 林氏边说边垂泪,不一忽儿,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感染了风寒,依偎在她怀里,同她一并躺在床上的岑三郎,见母亲哭泣,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岑大郎和岑二爷也面露羞愧,双目湿润。 岑二娘见状,急道:“你们这是作甚都别伤心了我喜欢做这些事儿,一点儿都不觉着为难辛苦。母亲,您快别哭了,哄哄三弟,他一哭起来,就您能哄住。” 岑二娘故意笑着打哈哈:“女儿的耳朵都快被他吵聋啦父亲和大兄也是,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咱们是一家人,需要互补互助,各司其职嘛。我就适合管家。” “好了,都别哭了。”岑二爷抹干泪水,“别让二娘为难。” “大哭伤心更伤身哪,母亲,三弟,你们都还病者,快别哭了。” 岑二娘赶紧递给林氏一张手帕,让她给岑三郎擦泪,她则去倒了杯温热的蜜水,给哭得喉咙嘶哑的岑三郎润喉。 好不容易劝住父母兄弟,岑二娘背后都急得沁出冷汗来。她怕父母又为她伤怀,便转移话题,同父母大兄商讨起去安坪镇要置办的土仪贺礼来。 他们一家从未去过安坪镇周家,也不知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岑二爷也只是知晓他外祖父和外祖母早逝,舅家就只剩了三个舅舅和。也不知,过了这些年,安坪镇的舅家又是个怎样的景象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五章 购置 第二日清晨,岑二娘与父母兄弟用过早膳,带上昨日与家人商讨好出行要置办的物件清单,又戴了顶帷帽,在玉墨、立柏和疏影的陪同下,出门置办行仪。 玉墨和立柏并肩坐在马车外,驾驶着昨日新购的宽敞舒适的马车,载着岑二娘和疏影从核桃胡同出来,穿过桃树胡同和景杨大街,直奔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宽阔整洁的宜安大街。 岑二娘一行人驶入宜安大街时,时间刚好到巳正上午十点时分,宜安大街上车来人往。因大街两边并无小贩叫卖,虽热闹,但并不喧嚷和拥挤。来往的行人和车马,都规规矩矩地按着既定的轨道行驶,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 岑二娘掀开帷帽上垂落的细纱,透过车厢上的雕花窗口,睁大一双湛然有神的明眸,好奇地瞅着街道两边的商铺和穿着各异的来往行人,以及或豪华或简朴的马车,整个人总算褪去因管家硬逼自己塑养出来的老练沉稳,两颊酒窝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透着愉悦欣然。 这宜安大街从前岑二娘随家里护卫来过一两次,但这都是将近三年前的事儿了。 如今,宜安大街上不少铺面都加高了一层,有的甚至加高了两层,这些大多是酒肆和客旅之家,处处彰显着非同一般的气派。 “这宜安街,似是变了不少。”岑二娘与车厢内另一头同样扒着车窗,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的疏影道:“比之三年前,更大气有序。几乎可同东城的东弘大街相比肩。” “确实。”疏影观察了来往的车马,发现几家眼熟的马车,便兴致勃勃与岑二娘道:“姑娘,方才我还看到高家、冯家、杨家和柳家的马车驶过,还有岑家东府、南府庶房的马车。这几年咱们没来宜安大街转悠过,都不知如今东城内的官宦世家们,都爱朝这儿聚了。” “我也瞧见了。不过,大多是庶出的门户。”岑二娘不以为然道:“几乎不见那些嫡支正房的大家。说到底,真正有身份的人家,还是不会往这儿跑。” “姑娘”疏影期期艾艾道:“您在介意身份吗莫非,您后悔了” “我不悔”岑二娘神采飞扬地坚定道:“在西府,我们二房也是庶出,若不是嫡出的大房无法支应门户,祖父,不,岑三老爷要依靠父亲为他争光,我们的日子不定有多凄惨” “饶是父亲那般出色,那些大家族嫡出的夫人小姐们,也鲜少有正眼瞧我们的。哪次我和母亲去参加聚会,不是被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就是被人晾在一边。就连大兄和三弟,在外行走,也大多与庶子打交道。还不是因为嫡出的少爷们瞧不上他们。” “脱离岑家,自立门户,让我们一家摆脱了庶房的阴影,我心里不知多轻松哪怕成了平民,无法跻身贵圈,我亦无悔世家贵胄里的那些个阴谋算计,我见得多,也厌烦得紧。” “住进核桃胡同,不见讨人厌的岑三老爷夫妇,还有私德不修、一个刻薄一个荒唐的大房夫妻,远离阴私算计,我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所以,疏影姐,你不必担忧我。” 疏影见岑二娘对自己敞开心扉,看她一脸闲适舒畅,知她不是在哄自己,便彻底放心:“如此便好。我和兄长,自离开西府,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您。见您这般,我们也为您欢喜。” “姑娘,您仁慈纯善,以后会有福报,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疏影握着岑二娘葱白嫩暖的小手,郑重其事道:“从前,我和太太去济昌寺和福德寺给您求过签,也专门请两位德高望重的主持为您批过命。他们都说您命好,命格十分贵重。早年虽有小磨难,但总归会一生顺遂无忧、福泽绵厚。好日子,都还在后头呢” “姑娘,您去了安坪镇后,也要时时写信与我,我总得知晓您过得好,才能安心。您要是三五年都不回弘安府,待我往后得了空闲,与兄长一道去探望您。” “如今我不再是岑家贵女,与你一般,都是平民。”岑二娘恳切与疏影话道:“疏影姐,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姑娘,叫我二娘便是。” “不行礼不可费。自您和二爷收留我和兄长后,就注定您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姑娘我不管别人如何瞧您,在我和兄长眼里,您永远高贵如初姑娘,哪怕脱离了弘安岑家,您也要记住,您骨子里和普通平民不同,您是天生的贵女请牢记这一点。” “疏影姐”岑二娘看着固执的疏影,有些头疼,她正要说什么,外面立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咱们到丰泰商行门口了。听说这家商行是北城最大的商行,里面东西齐全,包罗万象。各种物品,应有尽有。所卖之物,大多物美价廉。您要下来,进去看看么” “当然”岑二娘将细纱放下,理了理衣衫,下了马车。 岑二娘早就听说过丰泰商行,这家商行在西城和南城,也都有分行,名声挺大。从前岑家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爱往这儿逛悠,岑二娘对它早有耳闻。今早她出门前,冯婆婆和泠风还向她推荐过丰泰商行呢。 玉墨等岑二娘和疏影下马车后,独自驾着车往丰泰商行的车马院而去。他得先去将马车停放好,否则,会挡着后来的客人。 立柏和疏影跟在岑二娘身后,步入商行大门。才行至门内,就有热情周到的伙计笑容满面地上前招待他们,恭敬有礼地领着他们往里走。 岑二娘初至丰泰商行,从门口处敞亮阔气的外堂起,一路惊讶到东西陈列有序、分区而放的内堂。 内堂占地极广,约有一座三进的院落那么大,被一排排油光闪亮的木架分隔成十个大区,大区内又有小分区,林林总总,共近百个小分区:有卖布匹成衣的,有卖锅碗瓢盆的,有卖茶具的,也有卖书画的 所卖之物,有上中下三等之分,每个等级的货物被一排排货架隔开,岑二娘略过中下两个等区,在伙计的带领下,直奔上等品区域。 那伙计见此,待岑二娘越发亲切殷勤,周到体贴,让人好感倍增。岑二娘先按照清单上的必置品,买了一大堆,才花五千多两白银。 往常同等质量的物品,她吩咐管事在东城置办,要多花一倍多的价钱。她大叹实惠,还想再买。可就清单上的必买物品,恐怕就得六七辆大马车运,才能一次性运完。若用玉墨的那辆马车,起码得运十几个来回。 作者有话说:又看到依然在路上亲的打赏,苇草很感激,让亲破费了。苇草决定明日加更一章 新书期间,希望大家能多多收藏就是点加入书架,这样我更新时,会有提醒的,方便看书和投推荐票。多谢啦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六章 心疼 疏影在一旁提醒岑二娘,“姑娘,该置办的物件儿,您都已购全。况,您一家是要远行的,路途遥远,东西太多,恐不好运吧。” “不错。”立柏也附和道:“此去淮州府,路长且阻。从前我听弘威镖局的镖师们说过,西南一带,不大太平。尤其是淮州府清容县、清安县周边,匪盗横行,山匪猖獗。” “若非相熟的商队商家,已自行提前打点好了途中的匪类。他们镖局,都不会接去淮州府的镖。姑娘,您已买得够多,不能再多置了。”立柏温言规劝岑二娘:“这么多好东西,路上叫那些个不长眼的盗匪见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说到这里,立柏接着道:“依我看,咱们得提前去弘威镖局打点好相熟的镖师们。不然,教我和疏影如何放心,让您一家就这么去淮州府。” 岑二娘满目都是琳琅别致又实惠的商品,颇为不舍地道:“这东西多好呀,我” 不等她说完,较为年长的玉墨肃声打断她:“姑娘,您未曾听立柏方才的话么可不能再买了淮州府比起弘安府虽离京城较远,地势略偏僻,但也是一州府城,那里什么没有卖的” “咱们过去置办,还来得及。依我看,此时还是先去弘威镖局,把镖师聘请好。从这儿去南城,约莫要两个时辰。冬日天黑得早,不能再在此地耽搁了。” 岑二娘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就应了。吩咐伙计把东西送去核桃胡同岑家后,岑二娘便随立柏三人,在丰泰商行对面一家酒楼,随意用了午膳,然后,便驱车前去南城。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弘威镖局时,已近申正下午四点。 玉墨把马车停在镖局对面的敞地上,然后与立柏率先跳下马车,岑二娘与疏影随后也下车。立柏和玉墨本不欲岑二娘与他们一起进镖局,可岑二娘坚持要去,他们也只得应了。 岂料他们没走几步,便遇着刑部尚书刘家的马车,从斜对面驶过来。 马车上的镂花窗被人用木棍支起,一位慈爱的老嬷嬷探出头来,叫住岑二娘:“岑家二姑娘,请止步。我家夫人请您上马车一叙。” 岑二娘诧异不已:邓嬷嬷和刘夫人怎会在此她们不应该还在京城,照顾生病的刘尚书和刘四郎吗 惊诧归惊诧,岑二娘领着疏影,朝刘家马车走去。 从前,她也常去刘家参加什么花会、诗会的。刘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都待她甚好,从不因她是庶房子女就看轻疏远她。 且刘家最黑面、最难亲近的刘尚书,为了当值方便,带了个姨娘,并两个儿子居在京城。只刘夫人与两个女儿,留在与京城淄临的弘安府,照顾年迈的刘老夫人。 每逢沐休日,敬爱母亲的刘尚书,便会与儿子,回弘安府与家人相聚。 刘家老夫人早年丧夫,一介寡妇不知有几多艰难,才守住家业,把刘尚书这个独子拉扯大。 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夫人、刘夫人及刘家两位小姐,又都是好相处的性子,是以,岑二娘在弘安府一众世家贵亲里,最喜往刘家去。自然,也与刘夫人和刘家小姐们最为亲近。 岑二娘让疏影守在马车前,免得冲撞了刘夫人。她踩着小马凳儿,掀开马车的帘子进去,就看到温和关切地朝她微笑的刘夫人,以及见了她就急忙起身走向她的刘家两位小姐:刘二娘和刘三娘。 “二娘见过伯娘和两位姐姐。”岑二娘朝刘夫人福了福,被刘二娘、刘三娘扶起,拉着她坐到刘夫人跟前。 “好孩子,我与二娘、三娘在京城,收到母亲的来信,说是你家父亲被黜,之后你们一家又被逐出岑家,心里急得不行,便急急与二娘、三娘赶了回来。” “先前,我们去核桃胡同,听你母亲说,你出来置办行仪了。我就想,待你置办好行仪,总要来镖局。弘安府也就弘威镖局能入眼,便与你那两个坐不住的姐姐,来这儿寻你。” “可巧,我们刚到,就碰着了你”刘夫人边说话,就瞧见岑二娘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有她眼底淡淡的乌黑。便知,她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她心疼地伸手摸摸岑二娘的脸,“瞧你,怎么才半旬不见,就瘦成这样了看你这脸色,憔悴成这样,可是有好些日子没睡过好觉了” “可不是”一向心软良善的刘二娘,看到岑二娘便两眼泪汪汪,此刻再也忍不住,哭着把岑二娘抱到怀里:“可怜的二娘,瞧你这样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我一想到你被人欺负的日子里,我们竟都不在这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二姐说得极是。”刘三娘握着岑二娘的手,也是极自责:“我们应该早些回来的是我们来得迟了,让二娘你受苦了。” 说罢,她见岑二娘要辩说什么,伸手按住她的唇,“先别说话,听姐姐的。” 想起祖母信中所言那些个龌蹉事儿,刘三娘就觉得,岑家这书香世家的名头,真叫人恶心那些长辈们,平日里一个比一个心善慈祥,可一到关键时刻,就翻脸无情,插刀比谁都狠 听祖母信中说,二房陡然被赶出,让众人惊掉了眼球。她根本来不及为二房求情说项。还说,如今,二房就靠岑二娘一人支撑着。 她简直无法想象,年幼的二娘会有多艰辛要照顾安慰生病卧床的父母幼弟,还要开解兄长,管御下仆。时不时,还得费心应付那些上门冷嘲热讽的“亲友”。 二娘也不过才虚岁十三,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就要应付那么多人和撑起偌大一个家她一介贵女,背负着“不孝”的骂名,被亲祖父和岑家一干长辈们驱逐出族,骤然间由贵女变平民,名声被坏了个彻底,又有谁真心心疼宽慰过她呢 不过一个倏忽间,刘三娘便想了许多。她越想越怜惜岑二娘,“好孩子,这段时间,可苦了你了。” “谁说不是呢”刘夫人看着双目泛红,还憋着眼泪,不肯叫它落下的岑二娘,只觉心肝被人狠狠扯了一下,疼得不行,她一把推开闺女,把岑二娘揽到怀里,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摸她的头,“乖孩子,如今伯娘回来了,你放心哭出来吧,别憋着,自己难受,也叫伯娘难受。” 这是今天的加更,晚上还有一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七章 雇佣 岑二娘再也无法故作坚强,抱着怀抱和母亲一样温暖的刘夫人,也不顾不得守什么闺仪了,放声痛哭。 那令人心碎的震天哭声,听得马车里的邓嬷嬷、刘夫人、刘二娘和刘三娘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禁随她一起落泪。 而马车外的疏影,站得稍远些的玉墨和立柏,一颗心仿佛被那哭声揪来扯去,疼痛难忍,俱目中含水。 岑二娘那轻一阵重一阵的哭声,仿佛重锤,声声敲打在立柏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他藏在心底、捧在手心还唯恐摔着了的姑娘,该有多委屈,才会不顾仪态,哭成这样 立柏双手握拳,青筋毕露,心里恨极了岑家那一竿子满口仁义道德、君子礼仪,实则却寡情无耻的人,满腔愤怒不知该向何处宣泄。 须臾后,马车里的哭声渐渐停歇。 立柏一颗心,却仍旧酸涩不已。兀自寻思着:他已托人看好了宅子和铺子,明日就去和东家商议,把它们定下来。将铺子送与妹子做陪嫁,宅子依旧放在他名下,也算他们兄妹两有了家。听说北征军在招新兵,不如去从军好了。 等击退北蛮子,立下军功,有了官权在手,才有资格替姑娘出气,才能更好地护着她。 眨眼间定下计划,立柏回过神,才发现掌心被他硬戳出几个紫红的月牙印痕。他将手松开,抹去眼角的泪光,重又恢复平静,转而思索着,该请哪些镖师,随岑二娘一家去淮州府。 立柏心想:玉墨常年随岑二爷出行在外,每次岑二爷进京赶考,都是他出面请的镖师护送,应该认识不少可靠的镖师,便微微低头,与他商量起来。 岑二娘哭过之后,心下大松,这才羞赧着从刘夫人怀中抬头,用手帕擦起哭花了的脸蛋来。 邓嬷嬷见她怎么擦,都没有擦去脸上的泪痕,趁着她和刘夫人、刘二娘、刘三娘凑在一起说话时,默默地打开水囊,倒出一些清水润湿了帕子,与岑二娘道:“岑二姑娘,用这帕子再擦擦脸罢,您脸上还有泪痕呢。” 岑二娘羞得红透了脸,谢过邓嬷嬷,双手接过帕子,重又擦起脸来。温柔的刘二娘见她怎么擦,都没擦到点儿,便抢过她手上的帕子,扶着她下巴,轻柔地与她擦脸。刘三娘则凑到岑二娘耳边,与她说起她们在京里的见闻来。 刘夫人见状,欣慰地颔首,轻声与邓嬷嬷道:“见她们姐妹还一如从前,我便心慰了。” “我早与您说过,二小姐、三小姐是心善明理的,不会因岑二姑娘被出族,就瞧不起她,与她生疏。您实在不必担心这个。”邓嬷嬷是刘夫人的奶嬷嬷,又是管家和调教丫鬟的一把好手,颇得刘夫人信赖倚重,因此与她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多顾忌。 刘夫人道:“嬷嬷你也知道,我们身边围着的,大多都是些眉高眼低、看菜下碟的人。平时面上比谁都端得好看,内里却十分不堪。我们这样的人家,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几乎没有。我也是怕二娘、三娘见多了这样的人,被潜移默化,移了性、情。” “有您这样的母亲言传身教,二小姐、三小姐绝不会变成那样眼皮子浅薄的人”邓嬷嬷给刘夫人理理皱了的衣衫,提醒她:“夫人,您不是还给岑二姑娘备了银两么。” “对了”刘夫人这才想起,冲与刘二娘、刘三娘贴在一处说话的岑二娘道:“二娘,快到伯娘这儿来。伯娘有东西与你。” 岑二娘闻言连忙摆手:“不行您和两位姐姐特地赶回来见我,待我仍旧如初,已是二娘的福份了。我不能再要您的东西” “为何不要”刘三娘接过母亲手里的桃红色荷包,硬塞进岑二娘手中,故作恶声威胁她道:“快收下你若不收,就是瞧不上我们,往后咱们也不必再相见了。” “三娘所言有理。”刘二娘也道:“这是母亲的一番心意,你若不受,对得起一心为你的母亲和我们吗再说,你们一家离了岑家,手里的庄园、店铺、宅院,都被岑家收回。一家子没了进项,家里大小又都病着,要怎么生活” “听话,把荷包收下。里面也没多少钱,就算我们借你的。往后你生活无忧了,大可把银两还给我们。” “你二姐姐说得没错,收下吧。”刘夫人也劝岑二娘把荷包收下。 “伯娘,二姐姐、三姐姐”岑二娘抹去眼角的泪珠儿,道:“我有银两。离家前,祖母给了我不少银子,足够我们一家花用的了。再说,从前我们二房也有些积蓄,离家时长辈们也没收回,都叫我们带走了。所以,我真的不缺银两。” 刘夫人和刘二娘、刘三娘见岑二娘不像是在说假话,虽有些纳闷,一向看二房不惯的岑二老太太为何会给岑二娘银子,但想着这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她们不好过问,便将荷包收回,又拉着岑二娘的手嘱咐她,往后若遇着什么事儿了,一定要给她们送信,这才放她下马车,驱车离去。刘家母女赶着回京照顾生病的刘尚书和刘四郎。 岑二娘挥别了刘家母女,戴上帷帽,与疏影、立柏和玉墨一道,进了弘威镖局大门,挑选镖师去了。 因立柏和玉墨心中早有人选,且去淮州府路途遥远,途中也有些不平安,岑二娘便多加了镖局一千两银子,又许诺要护送他们一家的二十几位镖师,等到了清安县安坪镇,会额外再给他们每人五十两的辛苦费。 那些镖师听了,个个眼睛发光:这等于是给他们发两份赏银了。众人连连说好话,感谢岑二娘,并保证会将他们和货物,都安全地送到安坪镇。 弘威镖局和淮州府一些皮货、药材商常有往来,经常护送他们往返淮州府和弘安府。这一路的山盗土匪们,他们基本上都相熟。每年,镖局也会给那些拦路抢劫的,送上一笔过路费。再加上弘威镖局的镖师,大多出自江湖武林世家,拳脚功夫甚好,一般匪盗难在他们手里讨到好处。 因此,只要是弘威镖局的镖,盗匪们一般都不会下手。 最终议好价钱,决定三日后出发了,岑二娘才做主,交了两千两的定金,与镖局的东家签下契约,又去府衙,请人做见证,盖过公章,这才与镖局各持一份,分头离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八章 临行 岑二娘痛哭之后,甩开了一直积压在她心上的巨石,只觉整个人焕然一新、无比轻松。刘家母女奔波数十里只为来开解她的这份情谊,她永不会忘。 这让她知道,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虚情假意,口蜜腹剑,总还有那么一两个昔日的故旧,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待她如初。 又两个多时辰过去,岑二娘四人终是在城禁之前,赶回了核桃胡同。当马车远远地驶近岑家宅院时,立柏和玉墨发现岑大郎与沈嬷嬷提着灯笼等在大门口,看他们身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就知他们已在外候了一段时间了。 玉墨见状,又甩了两鞭子,催着马儿跑得更快。 岑大郎和沈嬷嬷远远瞧见熟悉的棕色蓬盖头的马车渐行渐近,知晓是岑二娘他们回来了。 沈嬷嬷提着灯笼风风火火地奔入外院厨房,叫冯婆子把热好的饭菜并烧好的热水,端到大堂,又转身进到内院,给焦急等待消息的岑二爷几人报信。 岑大郎则拎着灯笼跑向马车,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片刻之后,岑大郎呼呼喘气地停在马车前,他把灯笼丢给立柏,钻进了车厢内烧着炭火的温暖的马车,对岑二娘:“妹妹,你总算回来啦,今日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岑二娘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冻得脸色发青的岑大郎,“大兄等很久了吧。大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等” “你们迟迟不归,我也是担心。”岑大郎没有接,傻乎乎地搔头笑了:“我不冷,妹妹你怕冷,快用它捂手,娘说女孩子不能受冻。” “嗯。”岑二娘知晓自家大兄身强体壮,并不畏寒,便将汤婆子继续放在腿上,把手放到汤婆子下。她是真的觉着,这天实在是太寒。 疏影见岑大郎身上满是雪花,便将脚底炭火烧得正旺的铁盆,轻轻踢到他面前,“大少爷,烤烤手吧,我瞧您的手都冻紫了。” “也好。”岑大郎见疏影和妹妹都脸色红润,他的手确实很冷,也就把冻木了的手、脚贴近铁盘,烤起火来。 岑二娘听着马车外呼啸的风雪声,透过车窗望着巷子两边厚厚的积雪,眉头紧锁:这样的大雪天,官道恐怕都结冰了吧。三日后就要出发,看来得多准备些银丝炭,铁锹。不然,这冷冰冰的天气,如何赶路呢。 “大少爷、二姑娘,到家了。”玉墨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岑大郎、岑二娘、疏影一个接一个地跳下马车,与玉墨、立柏一道进了宅子,用过热乎乎的晚膳后,岑二娘、疏影和岑大郎,才去里屋把能下床的岑二爷、林氏、岑三郎扶到暖房,又叫了泠风、沈嬷嬷、冯婆子、杨二嫂子的儿子杨鹏、景山和刚被岑大郎请到岑宅的秦大夫,一并到暖房。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岑二娘便宣布,她已和弘威镖局谈妥,立下契约,他们将在三日后出发。 年纪最大、已过花甲之年的秦大夫苦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率先提出异议:“这不妥二姑娘,近来大雪纷飞,几乎是呼气成冰,酷寒无比,怕是有过半的官道都结冰了。” “这样的天气,怎么能远行呢况,您家中父母幼弟都带病在身,还需静养,不宜远行。不如,等开春之后再走” 岑二爷闻言,摆摆手,“不必担心我们。我与拙荆、幼子虽有病在身,但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妨碍赶路的。与其留在弘安府,日日让人上门看笑话,受人白眼和奚落,我们宁愿早些离开。” “且,多年不曾去舅家,如今有机会前去拜访,我们一家,已是等不及了。”岑二爷微笑与秦大夫道:“秦大夫,我知您医术高明,身子康健,想来有您老陪我们一同出发,路上也不会有碍。对吧” “哎”秦大夫长叹一声,心中后悔不迭:他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想银子想疯了吧,怎么就被岑三老太太撺掇着给林氏下药了呢嘴上却含笑:“岑二爷过誉了。不过,若您一家坚持要走,老夫随你们同行便是。不过,咱们这一行,病的病、老的老、小的小” “您不必担心,我都已安排妥当。”岑二娘知晓秦大夫担心路上不太平,便道:“此去,弘威镖局派了二十多名武艺出众的镖师随行。而且,从弘安府到淮州府这一路上,他们镖局早已打点妥当,不会有不长眼的来劫我们。” “这便好。”秦大夫不是第一天和岑二娘打交道,知道她办事稳妥,为人精明,便放心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不知二姑娘可备得有药材淮州府距弘安府千里之遥,这一路上,难免有人会生病。” “我不太懂药材,为避免出错,想着还是劳烦您置办得好。尤其是我父母幼弟的药,可不能缺了。”岑二娘递给秦大夫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您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添些。” 秦大夫默默地算了算,岑二爷、林氏和岑三郎需要上好的药材补身,还有其他人难免会染上风寒、发个热什么的,他们这行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要去西南,也可能会水土不服。便把这些与岑二娘说了,让她多加了三百两。 药材还是多备些的好。毕竟,这冬日里,他们走的是官道,一路上药材铺子极少,不少药铺甚至因大雪封山,许多药都紧缺。 岑二娘二话不说,又给了秦大夫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并吩咐景山明日与秦大夫一路出门,帮忙搬运药材。摆平了秦大夫,她又问沈嬷嬷、泠风等人:“你们呢可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听听。” 冯婆子快人快语:“我们行李都打包好了,姑娘说何时出发,我们跟着走就是。” 泠风等人自然应同。 岑二娘见杨鹏依旧郁郁不语,时不时还拿愤恨怨毒的眼神看她和父母兄弟,脸色一冷:“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了,便都散去,早些休息吧。立柏、疏影和杨鹏留下。” 冯婆子抱着岑三郎,沈嬷嬷扶着林氏,岑大郎扶着岑二爷先行离去,景山、秦大夫等人随后各回各屋。 这会儿,因匆匆搬入还没来得及布置的空荡荡的暖房里,只余岑二娘四人,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冷凝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十九章 杨鹏 “杨鹏,你已年满十二,也去书院随先生念过一阵子书,想来应是明白基本的事理了。”岑二娘寒着脸对愤愤不语的杨鹏道:“为避免你寻错仇家,恨错了人,本姑娘明摆着告诉你。你父母” 岑二娘三言两语把杨二夫妇的所作所为说完,又将自己捉了他们与高氏交换的过程,简要地概述了一下。最后告诉杨鹏,他父母,死在了高氏手上。 杨鹏全程红着一双眼,听完岑二娘的话,期间几度崩溃,说岑二娘骗人,还坚持认为,他父母皆为二房所害。 岑二娘对几近害死自己母亲的背主奴才的孩儿,实在没什么耐心,她简单粗暴地把杨二嫂子留给她的证据给鹏儿看:“这是物证,还有你母亲做主将你卖给我的、她亲手签字按压了的卖身契。” “人证嘛,多的是,立柏和疏影都知晓你父母的所为。还有我祖母、大伯母,以及她们身边的亲信,都对此知之甚深。你不信,等以后你长大了,自己去查就是。本姑娘还不屑骗你这个什么都不懂小子。” “若非你父母倾尽全力,求我保你安全无虞,此刻,你已被高氏送下黄泉,与你父母团聚了。” 岑二娘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杨鹏脑海,他全神贯注地翻看岑二娘丢给他的“物证”,一个字都不错过。 感情上,他绝不相信,向来仁厚老实的父母,会做出险些害死主子的事儿。 可岑二娘展示给他的证据,以及联想到前阵子自己家里蓦的多了一笔银钱,使父亲还清赌债,还剩下不少银两。母亲还塞钱走关系,把他送进了出了五个状元八个探花、读书人个个向往的麓山书院。 还有,岑二娘让他看的这些触目惊心的证据。 这一切的一切,由不得他不信。 杨鹏越想越痛苦,父母背主害命不成,最终害死了自己,这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但害死他们的主谋,却是高高在上的高氏和冯氏,他恨毒了这两个毒妇尤其是高氏 如不是她们唆使、陷害在先,他老实的父母,如何会误入歧途,以致丧命。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年纪太小,文不成武不就,手中无钱又无人,明知仇人是谁,却无法报仇雪恨。 如今父母走了,留下他孤儿一个,以后不仅不能再进麓山书院读书,走上科举之途,光宗耀祖,还要一辈子给间接杀死他父母的岑二娘为奴为婢。 原本,他已半只脚踏上了不一样的人生,可终究希望尽数破灭,还让父母对他的期望落空。 这巨大的落差,让这个年仅十二的少年痛不欲生,种种痛苦、仇恨、复仇无望的绝望压垮了他,杨鹏状若疯狂地大吼一声,喷出一口心血,晕死了过去。 疏影、立柏和岑二娘傻眼了。 尤其是岑二娘,她彻底楞住:她只是想告诉这个仇恨他们二房的少年真相,免得他有误会,往后报复他们,没得她自己做了好事还被人反咬。 没想到杨鹏承受能力这么差,得知真相后,居然吐血昏迷了 岑二娘也不想想,杨鹏年幼,家庭和睦,加之年少不经事,难免性子单纯脆弱了些。不是所有如她一般年纪的人,都似她那样坚韧刚强。 岑二娘摇摇头,让立柏把杨鹏抱到外院厢房,又命疏影去请秦大夫,自己把证据和卖身契收好,又回屋研磨铺纸,去了内院的书房,仿造那几封信的字迹,重新誊写了一份。 她想三日后自己一家便要离去,待他们走了,说不定高氏和冯氏会去找疏影和立柏麻烦,便想将她仿造的那份几封信,留给更稳重些的立柏,也算给他们留个保障。 岑二娘原封不动地照抄完那几张肉麻的情信,信中除了冯氏和岑玉廉对彼此的爱慕思念,就是冯氏让岑玉廉令她怀上孽胎,好借此哄骗高氏和岑三老爷,继而谋夺西府家产的计划。 有了这几张纸,相信高氏和冯氏都不敢动立柏兄妹。 岑二娘怕高氏和冯氏狗咬狗不成,反而为了一致的利益对外。她虽离了西府,可汀兰院和松竹雅居里,还有她的眼线。昨儿入夜时分,就有人给她送信,说是岑三老爷在外面养的外室似乎怀上了男胎。 还说岑三老爷特别宠爱那外室,扬言只有那外室产下男婴,便将他们母子接回西府享福,还要给那外室升为姨娘。 有这外室和她的孩儿存在,冯氏和高氏一时半会儿还掰不了。 这对婆媳一生算计的,也无外乎西府的家财和地位。 现在西府都还没有高氏和冯氏反目的动静,岑二娘猜,高氏之所以隐而不发,多半是准备等冯氏产下“嫡孙”,让她有了对付那外室母子的依仗,再留子去母,了结了不贞的冯氏。 至于奸、夫岑玉廉,呵呵,岑二觉着,明年春天之前,高氏就会让他“病死”。至于其他与此事有干系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不得不说,岑二娘极了解她这个祖母。但她还是低估了高氏的狠毒。而这一点,在他们的队伍离开弘安府后,意外丛生了,她才恍悟。 岑二娘将那仿造的几封信并原件一起收好,又拿着烛台,翻箱倒柜寻了几套金银玉制的首饰,打算明日给疏影。 第二日一早,岑二娘就把疏影和立柏叫到暖房,她让疏影关上门后,便把昨夜自己翻出的首饰硬塞给她。 疏影得了沉甸甸的一匣子华美精致的首饰,想起自己就要和岑二娘一家分别,抱着匣子,哭成了泪人。 岑二娘和立柏怎么劝她,她都止不住眼泪,后来还是沈嬷嬷途经暖房,听到动静,将疏影带走出去外面哄了。岑二娘和立柏的耳朵,才没被她哭破。 尽管疏影走了,可他们耳边依旧萦绕着她嘤嘤的哭声。 好一会儿后,岑二娘饮下一杯花茶后,耳朵才彻底清净下来。她将自己仿写的那几封信和岑玉廉的玉扳指、冯氏的玉佛,一并交给立柏。 在立柏惊诧的目光下,岑二娘又向他说明了要害,立柏才仔细将东西收好,放入袖袋里。 眼见立柏把能保住他们兄妹的证据都收好了,岑二娘才展颜。她默了默,又问:“杨鹏如何了身子可还好” “秦大夫说他忧思过重,心结难解,血脉不畅。咳出那口血,血脉反而畅通了。”立柏皱眉:“就是那小子咳出心头血后,身子骨陡然虚了,半月之内,都要卧床静养,否则会有损根基。可姑娘你们再过两日,就要远行。那小子,怎么办” 再次感谢土豪依然在路上亲的打赏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章 出发 “真是个麻烦”岑二娘眼中闪过不耐:“如今高家正遣人四处寻他呢。我祖母不斩草除根,是睡不香的。那小子知道的太多,如不随我们离开,留在弘安府,迟早还不被人逮着灭口。” “可镖局那边,都已约定好时间,我们不可能等他好了才上路。”岑二娘按按抽疼的太阳穴,不忿道:“真真是个烫手的麻烦精” “姑娘”立柏沉吟了一瞬,实在不忍岑二娘烦愁,便道:“不如将他交给我。官府那边发来了通告,朝廷正在弘安府招兵入北征军抵抗北蛮。我欲参军,等那小子痊愈了,到时我走关系,捐个百夫长,让他跟我去军营,给我当小厮就是。” “你要从军”岑二娘淡定不能,“战场上刀剑无眼,危机四伏,你家就你一个男丁了,你居然想从军别人躲都躲不及的事儿,你为何要去掺和又不是缺银少钱的活不下去” “姑娘,请镇定。”立柏让倏地站起怒视他的岑二娘坐下,道:“我也有我的考量。大丈夫在世,谁不想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如今北蛮屡屡南下,骚扰我大景。边境处的百姓,哪怕是幼子妇孺,都知道拿菜刀扛锄头打北蛮子。” “如今朝廷正是缺人之际,我跟随大少爷学了这么多年的文治武功,也想去战场上走一遭,击退北蛮子,护我大景百姓和山河” 岑二娘从立柏脸上看到了满满的保家卫国的决心和建功立业的野心,她便知道,立柏心意已决,无论谁劝,都劝不动他。 岑二娘只问他:“你欲参军这事儿,疏影知道么” “我暂时还没告诉她。”立柏提起这唯一的妹妹,笑得十分宠溺,“您也知道那丫头从小就是个哭包,一哭起来简直魔音灌耳,劝都劝不住。她知道我要参军,还不哭死等我准备好要走了,再告诉她。到时她要哭,自有妹夫替我受了。还请姑娘暂时替我保密。” “罢了,你们兄妹的事儿,我不管,自己解决吧。”岑二娘老气横秋地道:“你上了战场对敌时,自己也多留个心眼儿。什么都没有活命重要。你可是疏影唯一的依靠了,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立柏含笑凝望摆起长辈架子、一本正经训话的岑二娘,眼里尽是欢悦和满足。 岑二娘又叮嘱了立柏几句,才把杨鹏的卖身契一并交给立柏,让他护着些那小子,毕竟她答应过杨二嫂子,保他无性命之忧。 立柏自然是慎重地应了。 立柏做事,一向稳妥,岑二娘得了他的保证,也放心了。他还要去与房东交接宅院和商铺,便辞了岑二娘出门。 岑二娘则亲自去了杨鹏休养的厢房,告诉他,如今他的卖身契在立柏手上,要他听立柏的话行事。 杨鹏更宁愿跟着立柏,听了岑二娘的话,他二话不说就应了。纵使明知是父母有错在先,可两老已死,林氏却好好的,二房也没什么损失。 在杨鹏心里,岑二爷因照顾妻子岁考失利被黜,完全是他自找的,和自己父母的关系不大。岑二娘却因此迁怒他父母,将他们父母送到高氏手上,害得他们没命。 他暂时无法面对二房一家,想着远离他们也好,哪怕要跟着立柏上战场,随时可能送命,他也愿意。 正好岑二娘也不耐烦见他,两人都对立柏的决定十分满意。 午后,景山、秦大夫和玉墨载了满满一马车的中草药归来,岑二娘看着那大包小包的药材,都快晕了。 秦大夫却很开心,他让玉墨和景山二人把药材全部搬到他的屋子里。还有两天就有出发,秦大夫想在临行前配一些专治风寒、水土不服的药包。这样,路上有人生病了,可以立即拿来煎熬服用。 岑二娘留了泠风和景山给秦大夫打下手,那么多药材,秦大夫一个人弄,不知忙到何时。她则去了岑二爷的屋子,想问下父亲要不要在弘安府附近置办田庄,或者在府城内买几个铺子。她也是看立柏去卖宅院和铺子,才想起这茬。 岑二爷听了,却浓眉紧蹙:“弘安府这地儿,我和你母亲,离开后是不想再踏足了。我不赞同在这儿买庄子或者铺子,不如等我们去淮州府那边站稳脚跟后,再说其他。” “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就去安坪镇长住。既然咱们人都不在这边了,还买庄子和铺子作甚” “我不是想着将来大兄和三弟要考科举,麓山书院人才辈出,先生们治学严谨,博学多知。我想,让他们去麓山书院念书,所以” 岑二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岑二爷不悦地打断,“麓山书院又如何你父亲我从未去过那儿,还不是考了解元我虽考运不佳,但学识总在那儿,科考经验丰富,不比那些个只会蹲在书院里教学的老古板强教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绰绰有余。有我在,他们还用去书院” 岑二娘赔笑道:“我不是担心您身子吃不消么再说,要考科举,独木难支。大兄和三弟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中,不出去结识同窗才俊” “什么同窗才俊”岑二爷激愤地从床上坐起身,骂道:“都是些薄情忘义之徒从前为父的同窗才俊好友还少咳咳我被黜后,有谁真心实意上门安慰过我全都跑来耀武扬威地挤兑我,用鼻孔看人咳咳尤其是咱们被岑家赶出后,上门冷嘲热讽的那些个鼠辈恶心的嘴脸,你见得还少咳咳” “好了,父亲,您消消气”岑二娘一边递温水给岑二爷润喉,一边轻拍他的背:“是女儿想岔了。咱们不去麓山书院,也不在这儿买田庄和铺子了。大兄和三弟就让您亲自教导,我们去安坪镇后,再置办田庄铺子就是。您别气了,气急伤身啊。” “嗯。”岑二爷发怒之后,精神顿时萎靡,“你下下去吧,我躺躺。” “要请秦大夫过来吗”岑二娘担心不已,又后悔不迭,她不应该提起那话茬惹怒父亲的。 “不用。”岑二爷躺在枕头上,拉上被子假寐:“我歇会儿就是了。你去看看你母亲和三郎,陪他们说说话吧。” “好。”岑二娘替岑二爷捻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要出发的日子。是日辰初早上七点时刻,弘威镖局的车队,就准时来到了核桃胡同岑宅外。 岑二娘一家早已打点好行李,岑二娘亲自看着家仆和镖局的镖师们,把一堆堆行李都搬运进马车中。光是搬运东西,就花了近一个时辰。镖局派来装运货物的那十辆宽厢马车,辆辆满载。再加上坐人的六辆马车,一眼望去,颇为壮观。幸好她之前让镖局多预备了两辆装货的马车,不然还真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巳时二刻,岑二娘一家告别立柏、疏影和刘府管家,以及从前西府几个忠心的旧仆,踏上了南下之路,离了弘安府,朝西南方向而去。 总算写到出发了,汗一个马上就要有人使坏了。 照旧多谢依然在路上亲的打赏,让亲破费了。未上架之前,编辑不让加更。苇草在勤劳码字存稿中,等以后上架了,会记得加更感谢亲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一章 远行(一) 淮州府是大景西南一带的府城,地处西南中央地带。西南总督就驻扎在淮州府,辖下还有清州、黔州、容州三个州,并清安县、林安县、茂源县、清容县、丰明县、岭西县、宝林县七个县城。 其中清安县位于西南边境处,与岭西县、林安县缁临,同处山林地带,盛产皮货和药材。 而安坪镇是清安县最繁华的小镇,因其背靠几座大山,地处一片开阔肥沃的平原,每年都出产数不尽的珍贵药材和各种品质上好的皮货,引来无数商人进驻。 其繁华程度,比之清安县城,尤稍胜一筹。 从弘安府到淮州府,要途经七八个州府,路程约两千六百里。 出了弘安府后第三天,因岑二爷夫妇和岑三郎带病赶路,身子骨受不住,且岑大郎这个强健的少年又晕车吐得厉害,岑二娘一行人开始了出发以来的第一次休息。 车队停在了与弘安府相邻的青州府的一个驿站。因岑二娘出手阔绰,打点好了驿站的驿丞,加之冬季冰寒,鲜少有人出远门,驿站都空着。他们一行人都舒舒服服地住进了驿站那三进大院的外两院。 当然,镖局的人多,住在厢房较多的外院,岑家主仆住在中间那个开满红梅的雅致的院子里。 因雪后初融,这几日赶路时虽未遇上风雪、寒冰阻路,可路上的积雪化了,宽敞的官道泥泞不堪。每隔不远,就有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坐在马车上,颠得人万分难受。 饶是岑二娘这个身子康健又不晕马车的人,坐了三天马车,都有些受不住。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闭目养了会儿神,总算精神了几分。出来瞧见泠风、冯婆子等人,一边准备午膳,一边熬药。 想着自家父母兄弟都还在房里躺着,她分别进屋瞧了瞧他们,发现他们都无大碍,只是精神不济,也就放下心来。心中愈发对自己威逼利诱拐上秦大夫同行这个决定,感到庆幸。 只是秦大夫毕竟上了年纪,这几日也是被马车颠得昏昏沉沉。今日下马车后,他强撑精神与她家人和自己开了药后,就晕倒了,现在景山在床前照顾他。 这几日的相处,秦大夫见景山不过十五,却处事稳重细致,对医药又有兴趣,人也聪明懂事,便收了他做徒弟,打算好生教导他,让他以后继承自己的衣钵。 因秦大夫已无亲人在世,便将景山这个徒弟当做孙儿一般照顾,不过几日,两人已情同祖孙。 岑二娘一人无事做,欣赏了一会儿院里的红梅,便戴了帷帽,来到镖师扎堆的外院,询问此次负责护送他们的领头镖师林五爷,还有多久到达安坪镇。 林五爷告诉岑二娘,按照他们车队的行程,再算上中途休养补给的时间,至少要走五十日,才能抵达淮州府。而要到淮州府之下的清安县安坪镇,则还多需半月。 岑二娘听了,心瓦凉瓦凉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要走到明年开春,才能抵达安坪镇么”她还以为最多一月就能到那儿呢。如今才行了三日,家人和秦大夫就有些撑不住了,往后,可怎生是好 林五爷看着岑二娘傻愣的表情,噗嗤一笑:“二姑娘,瞧您这样儿,似乎不知你们要去的地方有多偏远。” “确实不知。”岑二娘思量霎时,钦佩而感激地对林五爷道:“原来你们竟要护送我们走这么远这么久真是辛苦您和诸位镖师了,若不是我们急着赶路,也不会连累你们连除夕都不能与家人团聚。” “二姑娘此话何出”林五爷爽朗而笑:“咱们干镖师这一行,本就如此。主顾何时需要我们,去往何处,咱们跟着就是。我们兄弟多拿了您那么多银两,别说今岁除夕不能与家人团聚,就是来年除夕不能归家也可。” “您不知道,兄弟们私下都说您大方,我们都愿意跟您的镖咧。要是以后您家要出门,只管找我们弘威镖局。对了,忘了告诉您,我们弘威镖局在安坪镇,那也是有办事处的。就在香林大街上,等到了安坪镇,我指给您看。那地方很显眼,也容易找。” “咱们镖局长期护送行商们来往安坪镇和弘安府等地,既安全又便捷,还收费合理。不是我吹,大家都夸呢您要出门,找我们镖局准没错” “从弘安府到安坪镇,就是稍稍远了些,不过,并不存在危险,您不必忧怀。我和我们东家,早同您说过,这一路,我们镖局早已打点好各路好汉。您大可安心。” 岑二娘苦笑:“我不是担心路上不安生,我是怕家里人撑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也觉得累着你们不能与家人团聚,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林五爷大咧咧地笑道:“这有啥您且放宽心。我们在外面跑惯了,还不耐烦待在家里哩。从前我们行走江湖,一样四处漂泊,还顾不到家。不像现在走镖,又能各处游玩,还有银子赚。” “这次苗大领了您给的定钱和赏银回家,家里婆娘、爹娘、小儿,个个乐开了怀,简直不敢相信他走一趟镖,就得了这许多银钱” 林五爷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都赶得上他们辛苦种三、四年的地了,这还算收成好的时候。苗大家里人都叫他尽心为您办事呢说不能亏了您这样大方和善的主顾。不仅是苗大,苏老四、李三爷、风二哥、柳大柱他们,咱们所有人,个个都乐意跟您出来呢。” 岑二娘从前竟不知,几十上百两银子,对一个平民家庭来说,影响居然这么大她从前在西府,随便一件衣裳,也要上百两,一件首饰,更是要几百上千两。 听完林五爷的话,岑二娘心下顿了顿,她挤出一张笑脸,又和林五爷寒暄了几句,才回到中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岑二娘坐在暖塌上,按紧了左手边装着银票、金票和兑票的袖袋,里面有五个小荷包,本来是她给父母兄弟和自己各准备了一个。但家人都不收,全让她一人拿着。她掌管着家里的钱财,如今岑家所有银两都在她身上,统共有十万六千多两银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二章 远行(二) 之前,岑二娘还把这笔钱看得挺轻,觉得不就是十万两银子嘛,从前她祖父赏给二房的一个庄子,都不止值这么多。 可如今,他们离了弘安岑家,失去了乘凉的大树,一家子白身,还弱的弱,小的小,这笔钱,很可能变成他们一家的催命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警示名言,从孩提时代至今,岑二娘听得可不少就拿自家来说,此番,他们一家不就是得了祖父一个富饶的田庄,父亲身为庶子,却比嫡子更有出息,又即将出人头地,走上仕途。归根结底,不就是她父亲有了与身份不匹配的才华,拦了大房的路,才使得他们被人构陷,最终被岑家扫地出门。 岑二娘几乎是立刻就决定:她身上这笔银子,不能就她一个人拿着,也决不能让外人知晓 如今大景东南沿海和北部草原都不安生,惹事的海盗、蛮子,数不胜数。北边和东南混乱得很,成了一些惹了人命官司逃亡在外的人的首选之地。 若叫镖局这群镖师得知她怀有巨款,指不定就有那么些居心不良的人杀人夺财,弘安镖局的人大多来自江湖,难免良莠不齐。反正拿了这笔钱,他们逃去海边或是草原安家躲个一两年,也并无不可。 或者,他们还可以举家移居别处,改头换面生活,还能当个土地主,这十万多两银子,至少可保子孙三代生活无忧。 这样的例子,立柏同她讲过许多。她看过的话本子里,也有不少类似的故事。还有官府发行的邸报、刑部的陈年案宗,她借大房姐妹和刘家姐妹的光,也不是没看过。里面记载的杀人夺宝的案例可不少,尤其是近几年,这样的事儿尤其多,而被官府破获的,十件里也只有五六件吧。 由不得她不多个心眼。 转眼间,岑二娘便下定了决心。她先是去父母和兄弟的房里,叮嘱他们别向外人提钱财的事儿,又给了岑二爷和林氏一人一个荷包,她自己身上揣了三个。 岑二娘知道自家大兄和三弟,一个粗心一个年幼,身上都不宜带有大量银钱,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们弄丢了,还是她自己带着放心。 随后,岑二娘把一众家仆召集起来,关上门训话,让大家不要与外人议论主家的事儿,尤其是关于家财方面,更是不能泄露一个字。若有违者,不是被杖毙,就是被她发卖到海边或者草原。 众人连连表示,都听明白了,绝不乱说话。在岑家当仆人,没人不清楚海边和草原是什么地方,一个不小心,可是要被闹事的海盗和蛮子砍脑袋的那些地方,可不是好去处。 岑二娘颔首,对众人的识趣表示满意。然后吩咐他们下去,继续做事。她却不知,有些人,任你严防死守,也是防不住的。 同一时间,弘安府南城莲花巷子高府偏院的大厅内,高三老爷与他的几个混江湖的“好兄弟”,正把酒言欢。 其中一个年近四十、脑满肥肠,喝得满面红光的,就是吉祥赌坊的东家赵吉福,他坐在高三老爷左手边,正喝着酒,就听高三老爷问到,去哪儿找嘴紧又办事利索的杀手。 赵吉福将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眯成一丝线,笑问高三老爷:“三爷,您怎么问起这个是哪个不长眼的,碍了您的事儿您告诉我,我找人替您摆平了他” 不待高三老爷说话,坐在他右手边的青帮老大冯四爷豪爽地说道:“杀人这种脏手的事儿,哪里需要三哥你动手。把名字给我,我青帮好手众多,敢惹我三哥,弟弟叫他活不过十日。” 一听他这语气,就知他与高三老爷交情更好。明明是没有关系的人,却以兄弟相称,可见亲近。 冯四爷话音刚落,赵吉福眼里闪过一丝不忿:这个冯老四,仗着傍上了高三老爷,背后有高家支持,就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些年来,处处和他作对。 当年也是,高三老爷在青、楼和几名外来的豪商抢花魁,被人痛揍时,那阴险的小子得了消息,一边派人堵了他赌坊的人,一边亲自带人去给高三老爷找场子。 就是那次,他帮高三老爷出气,事后,两人便结成了异姓兄弟。 这些年,青帮没少得高家的庇护,越发壮大,还向他吉祥赌坊收保护费。他赵吉福比冯老四早出来混,却被他压着,叫人憋闷不已。 若不是去年高二老爷被调到京城,弘安府知府换了人做,新上任的知府一视同仁,不买青帮的账,他还不知要被挤兑到哪儿去。 不过他眼睛太小,几乎看不见。其他人见他面上带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高三老爷拍着冯二爷的肩,顿时笑开:“四弟你果然仗义三哥没看错你。”说罢,他转头对另一侧的赵吉福道:“当然,老赵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这时,高三老爷对面那位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大汉郭丰开口了:“三爷,您要找杀手,我们漕帮,能人异士也不少,愿听您调遣。” 郭丰是漕帮的三把手,也是弘安府北城运河上这处漕帮的当家人。 “好”高三老爷右手一拍桌面,“有几位兄弟的话,我高三已心满意足。来,我敬三位一杯” “三爷、三哥客气。”赵吉福、冯四爷、郭丰皆举杯,与高三老爷碰了碰。仰头喝完酒后,趁高三老爷不注意,三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 高三老爷的嫡亲兄长高二老爷,虽调到了京城,可他的昔年同窗阳水澹接管了弘安府,成为新一任知府。 此人从前科考时,得高二老爷相助,甚至连后来调到弘安府这富庶之地当知府,也是高二老爷从中出了不少力才促成的。他与高二老爷关系极好,知晓高二老爷最放心不下高三老爷这个纨绔兄弟,向高二老爷保证过,会照顾好高三老爷,让他在弘安府这地界,继续逍遥。 不过,阳知府只答应了照顾高三老爷,可没答应照顾他后面那一帮“好兄弟”。 这会儿,为了通过高三老爷这座桥,与阳知府搭上关系,赵吉福、冯四爷和郭丰这三个地头蛇,已经开始卯足劲儿,准备挤掉其余两人,讨高三老爷欢心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三章 定计 这赵冯郭三人之所以这般急着讨好高三老爷,欲通过他搭上阳知府,全因高三老爷通过高二老爷的牵线,把自己唯一的嫡女,许给了阳知府的嫡次子。 高阳两家,还有一月,便将结为姻亲。 高三老爷纨绔多年,心眼也长了不少,自然把那三人的暗动都看在眼里。他虽感激冯四爷当年在花楼里的相救之恩,但高家提携了青帮这么多年,冯四爷都没能挤掉赵吉福和郭丰,称霸弘安府。反而让吉祥赌坊和漕帮拧成一条线,与青帮抗衡。实在是令他和二哥失望。 这冯四,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但冯四侠义心肠,素来说话投他的胃口,又以他马首是瞻,比赵吉福和郭丰更会讨好他,高三老爷忖思着:不如让冯四派青帮的杀手打前锋,让郭丰和赵吉祥的人断后。 如此,他三方势力都交好了,且人多,行事也更有保障。 这一票干下来,马上就有十万银子的进项,除去分到冯四、郭丰、赵吉祥三人手底下杀手的辛苦费和封口费,他也能净赚个七万两,还不说大姐许诺他的、待她得了西府财产后要给他的谢礼 这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喜人 高三老爷越想越觉着心热:等杀手们凯旋,他拿了二房的银钱,就立马将之换成银票。全换成一百两一张的,那该有多厚哪他再也不用担心凑不齐闺女的嫁妆被人笑,被妻子骂没出息,也不愁没钱逛赌坊和花楼了 一想到这儿,高三老爷只觉一股豪气溢满心胸,他放下酒杯,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冯四爷三人听。说是让青帮派出三十名好手先行,再拜托郭丰和赵吉福各派十名自己手底下最精干的杀手殿后。 “怎的需要这么多人”冯四爷听后,率先瘪嘴反驳:“岑老、二一家子弱小,我们派十个青帮兄弟出去,就能让他们死透了。” 高三老爷听之,一巴掌拍到冯四爷后脑勺:“蠢货岑老二家的丫头,去弘威镖局请了约莫二十个身强力壮的镖师护航,你居然不知道青帮的人,都瞎了聋了么” “就算他们请了二十个弘威镖局的镖师,我们青帮派出三十个好手,也足够摆平他们了。”冯四爷恶狠狠地瞪了嘲笑他的郭丰和赵吉福一眼,委屈地问高三老爷:“三哥,你干嘛还要拉上漕帮和吉祥赌坊的人让我的兄弟们出生入死打头阵,他们的人在后头捡便宜,这不是白白好事了他们” 赵吉福笑吟吟接道:“或许是三爷担心青帮的兄弟们只会耀武扬威收保护费,干不成这种杀人越货的大事。有心想请我们两家的人,去给青帮擦屁、股呢。” 郭丰也是早就看不惯只会拍马屁、傍高三爷大腿的蠢货冯四爷,不等他回话,就语气淡淡地说:“听说这次岑家二姑娘亲去弘威镖局,花高价聘请了镖局里身手最好的几位镖师。” “我收到的消息里,与岑二爷一家同行的,就有林五爷、苗大、风二哥、李四爷、柳大柱几个。这几人哪个不是以一当五的好手呢别说青帮去三十个,就是去五十个,也不见得一定能成事呢。” “郭丰你这个混蛋,说啥呢老子” “冯四爷何必恼羞成怒呢怪都怪青帮的兄弟们活得太安逸,每天除了逛来逛去的收保护费,就是去花街柳巷和赌坊。如此行事,哪里能磨练人呢。” 郭丰见高三老爷压住就要冲到他面前暴打他的冯四爷,又飞快地说道:“不比咱们漕帮的兄弟,风里来雨里去,为了挣点养家钱,都要跟人耍刀子拼命。虽说辛苦又危险,但经此历练下来的兄弟,哪个比不上林五爷那几个刺头三爷请我们兄弟殿后,也是为了支援青帮的兄弟,不叫他们杀人不成,反被人杀呢。” 郭丰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吐出的话,犀利又毒辣,语速还快得很,堵得冯四爷气闷,想插话也插不进去,气得冯四爷直想一刀捅死他泄愤。 高三老爷见气氛不对劲,便一边按住要跳起来动手的冯四爷,一边笑着打哈哈:“青帮、吉祥赌坊和漕帮的兄弟,在我眼里都是顶能干的。否则,这等秘事,我也不会找几位兄弟替我分忧了。大家都是一气连枝的,何必因此等小事,伤了和气呢。” “三爷说得极是。”赵吉福反应得最快,笑道:“我们都是为三爷做事,何必非要分出先后,挤破头去抢先呢。”反正再怎么争,也落不到自家头上,就让青帮和漕帮鹬蚌相争去,他且看个热闹。 冯四爷冷眼瞧郭丰,皮笑肉不笑:“还是赵老板识趣,就怕有人没眼色,失了本分,妄想不属于他的东西。也不怕噎死” 郭丰却不为所动,摆出一副“我不与蠢货计较”的云淡风轻表情,看也不看冯四爷,对高三老爷拱手:“我漕帮从来都不是靠耍嘴皮子上、位的,兄弟们拼的都是真刀实枪。但凭三爷吩咐,您说如何便如何,我和兄弟们绝无二话。” “你”冯四爷怒极:郭丰这个嘴贱的小人,真想一拳揍得他哭爹喊娘 “四弟,够了。”高三老爷不满地飞了个眼色给冯四爷:“个人恩怨且放一边,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就按我刚才说的行事。我的人传回消息说,这会儿二房一家子在青州府的驿站歇息,他们明日便要启程,前往闽州。” “闽州之后便是湛州。湛洲城外山丘连绵,人烟稀少,正是动手的好地方。”高三老爷指着冯四爷道:“四弟,你一会儿回去,就挑三十个身手麻利的兄弟,快马加鞭走近道,务必要在二房的车队抵达湛州前,先在城外埋伏好。” “好的,三哥。必不辱命”冯四爷肃声道。 高三老爷沉着脸点头,随后又对赵吉福与郭丰道:“你们回去后,各挑出十个精干的好手,沿着官道,跟在二房车队的后面,阻断他们的后路。二房有几个病秧子同行,车队行走得极慢,你们的人很快便能赶上他们。在青帮的人动手前,不要暴露了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这次,务必要一击即中,永绝后患。”高三老爷目露阴狠,声音冷似冰:“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明白该怎么做吧” 今天有事,回来晚了,更迟了些,亲们见谅啊。另外,恭喜依然在路上亲成为本书第一个执事真是让亲破费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四章 风起(一) 冯四爷三人心领神会,异口同声:“若事情败露了,自然是算在流蹿的强盗身上,三哥、三爷不必担心。” “回去叮嘱好办事的弟兄们,咬紧嘴,不要乱说话。若真不慎出事了,我自然不会看着他们去死。”高三老爷从荷包里取出一摞银票,拍在桌上,对另外三人道:“这是酬劳,办事的弟兄每个三百两,事成之后,每人还有两百两的赏钱。至于你们三个,都是不缺银子的,待成事了,我自会找我那亲家,为你们美言几句。” “多谢三哥、三爷”冯四爷三人喜意满满地冲高三老爷抱拳,异口同声道。 高三老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家都是好兄弟,何必言谢。”随即,他冷脸道:“那岑家二房的几个孽障,身为庶出子,却凭着长辈们的喜爱,不将我大姐和嫡出的大房放在眼里,肖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所以,才被赶出了岑家。” 见冯四爷三人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高三老爷明白先前的那招“敲山震虎”起到了作用,才继续道:“他们身上,有些银子,都是我大姐可怜那一家子无依无靠,给他们的。” “但我,却不似我大姐那般软心肠。她吃了那一家子多少委屈,还拿银子贴补那些个白眼狼。” “你们回去告诉办事的兄弟们,好好搜二房几个主子的身,把他们带在身上的银两,都给我拿回来我大姐说了,统共有十万两,一个字儿都不能少”高三老爷面黑如铁,“那是我大姐的体己,是我高家的财物,岂能便宜那些个不孝的畜、生” 听到这里,冯四爷三人顿悟:原来报复不是最主要的,重点是杀人夺财不过,这与他们何关呢不就是几个没有靠山和出身的平民,杀了也就杀了,谁又能为他们出头呢 冯四爷这会福至心灵,最先回话,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道:“三哥放心,保证一文不少地把钱给您拿回来。我手底下的兄弟,都不是见钱眼开的。不会贪您的银子。” “谁敢眼红高家的财物呢”赵吉福和郭丰同时道:“三爷大可放心,兄弟们必不敢昧了您的财。”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高三爷笑容满面道:“只是不信那些办事的兄弟们,他们可不像你们几个,见过大世面。既然三位兄弟都做了担保,我也就放心了。如此,我就等几位的好消息了。” “那我便先告辞了。”赵吉福拿了二十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最先起身,朝高三老爷拱拱手,转身而去。 郭丰和冯四爷也分别取了银票退下。 高三老爷见他们都走了,才止住脸上的微笑,露出一张肉痛又扭曲的脸:那些银票,可都是他的私房啊没了它们,在拿到二房的银子之前,他就只能在家,看那黄脸婆的脸色了。 一想到那个只会打骂他的美妾和向他要银子的妻子,高三老爷就头痛欲裂 另一边,岑二娘等人休憩了一整日,第二日一早,便再度启程,往闵州方向而去。从青州到闵州,还有五日的车程。 岑大郎慢慢适应了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再一上车不是昏睡就呕吐了,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龙活虎。远离岑家,跟着一群性情疏朗、脾气直爽的镖师,再加上见着父母幼弟的病情一天天好转,他脸上的笑,终于多了起来。 岑大郎与林五爷等人相熟后,也不再拘泥于马车内,他在车队经过青州府城时,让岑二娘帮他买了一匹骏马。每日都披着厚厚的皮麾,与林五爷等几个镖师一块儿策马奔腾,日子过得极其潇洒恣意。 这样“快意江湖”、指马走天涯的畅快,让岑大郎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他每晚与家人共用晚膳时,总是不停感慨:从前在岑家的那些年,都白活了。如今的生活,才是他的理想。颇有些要弃书本而就江湖的意思。 听到他这些天真话的岑二娘和岑二爷,面试微微笑,不予置否。两人同时都在心中冷哼:想出门游玩,做梦呢且让你快活一段日子,等到了安坪镇呵呵 单纯的岑大郎还不知,因他的得意忘形、口吐真言,彻底惹怒了父亲和妹妹,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再没自由。 五日很快便过去。 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岑家车队没有遇上拦路抢劫的“好汉”,还与几家从淮州府返回弘安府的车队相遇。 看着那些车队马车上装得满满的皮货和药材,岑二娘心动不已。兀自琢磨着:待到了安坪镇,可得给家人和仆从们置办一些顶好的皮草,遣裁缝多做几套鲜亮暖和的衣服。还有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可以给家人调理身子用。这安坪镇,果真是个桃源仙乡,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到时候,良田美庄旺铺什么的,也得多置办些。 对于置办家产这事儿,岑二娘深觉事情重大,不好一人做决断。这日傍晚,车队停在闵州城外的一个客栈中,岑二娘看着仆人们暂时安置好了,便去岑二爷和林氏的房间,找他们商量此事。 岑二爷和林氏离开让他们压抑的岑家,心情松快不少,又有秦大夫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他们调理身子,且服用的都是珍贵的药材,气色那是一日比一日好。 不过才离开弘安府八、九日,他们的脸色和精神,都与常人无异了。 岑二娘看着神采奕奕、时不时相视而笑的父母,心里头甜滋滋的,对秦大夫的感激又增上几分。决定到安坪镇后,出钱为秦大夫置办个诊所报答他。免得他老人家成天长吁短叹,抱怨无事可做。 “父亲,母亲,我们如今身无恒产,女儿心里头总有些不踏实。不若到了安坪镇后,咱们买上百顷良田,再找工匠,修建个大些的庄园,然后,在镇上买几家铺子,也做药材、皮货生意。” 这事儿岑二娘反复思索了几日,就等岑二爷和林氏同意,她就着手办了。 “这会儿咱们才走到哪儿”岑二爷慈爱地笑望岑二娘,“离安坪镇还远着呢咱们都不知镇上是什么光景,你说这些,会不会早了些” “可不是。”林氏不赞同地睃岑二娘一眼:“二娘你也太心急了些这些往后都有我和你父亲操心,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练练字、看看书、做做针线活儿。你如今都虚岁十三,可以议亲了。管家御仆你倒是很擅长,可针线活儿” “母亲”岑二娘娇嗔地跺跺脚:“女儿还小呢,怎么就要议亲了还有,针黹女红这个,女儿实在是拿它没法您就忘了吧” “这如何可以”林氏怒视了一眼温尔而笑、沉默不语的岑二爷,板着脸教训岑二娘:“女儿家绣工何等重要你不好生学,往后可不让人说嘴” “我说不过您”岑二娘立马曲线救己,“父亲,你劝劝母亲,那么多大家闺秀不会针线活儿,还不是都嫁得好好的刘家二姐、大房的三姐、五姐,还有二房的大姐,这几个也都是不擅长针黹刺绣的,也不是都嫁了好人家,定了好亲事么” 岑二爷眼见两双相似的潋滟杏眸瞥向他,感到两股沉重的压力压向自个儿,到底心疼闺女,顶着被赶到榻上睡的风险,对妻子道:“既然二娘不爱针线,你何必逼她呢” “二爷”林氏见丈夫不向着自己,顿时委屈得鼻酸:“二娘不懂事,您怎么能由着她她哪里是不会,分明是偷懒,不想学我逼她,还不是都为了她么您总是顺着她,怎么不顺顺我的心意呢。” 岑二娘见自家娘亲都使上“双目含泪”这招绝活儿,看着父亲心疼地马上要临阵倒戈了,很识时务地匆匆丢下一句:“女儿还有事,先告退了”便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 留下苦逼的岑二爷,哀怨地瞪了眼女儿逃离的方向,关上门吟诗作赋、描眉梳鬓,放下、身段,各种花样文雅哄妻,终于叫林氏展颜。 这时候,岑二娘等人却不知道,早有杀手埋伏在前、尾随在后,欲将他们一家斩尽杀绝。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五章 风起(二) 距离岑二娘一行人后方三十里开外,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客栈内,漕帮和吉祥赌坊那扮作一队前往淮州府的商队的二十名杀手,与急忙赶回家的安三少一行人,在客栈外面狭路相逢了。 双方都赶了一整天的路,皆疲惫不堪,都想住进眼前这个小客栈。安竹和乔装成掌柜、出身漕帮的领头首领梅大,几乎同时步入客栈内掌柜的台前。 本来双方谁都没有把对方卡上眼,但兄从掌柜那儿得知:这小客栈仅剩六件房,只能住下一个车队了,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希望对方能识相些,主动退步。 那掌柜的见多了这种场面,不再多看安竹和梅大,依旧埋头打盹儿,等两人争出胜负。反正随便哪家入住,他都有银子赚。 梅大用眼神警告了安竹半晌,见他不以为然,气闷不已,一脸凶悍地推了推他,恶狠狠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子,敢同我梅大抢地方识相点儿,在爷爷还没生气前,赶紧滚蛋儿,出去另找地方。否则,爷爷的拳头,可不长眼。” 安竹打小跟在安三少身边长大,背后有当地豪富大族安家做靠山,在清安县、安坪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给他三分薄面。就算是那些去安坪镇购货的富商们,在他面前,也都规矩得很。 便是这次随安三少来弘安府,沿途遇上的安家铺子里的那些掌柜,哪个儿不对他以礼相待 陡地见着一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梅大,甚至在他搬出安家的名头后,还叫他和外面等候的安家一干人有多远滚多远 安竹气急攻心,指着梅大的鼻子喝骂:“你又是哪根葱,在小爷面前装蒜居然敢不把我清安安家放在眼里,还想去淮州府走商贩货你他娘的没带脑子出门吧” 梅大闻言气噎,阴狠地瞪着嚣张狂妄的安竹,攥紧了拳头。若不是一再在心底默念:不能打架惹事,引来官府的注意。他就要一拳揍暴那无知小子的头 敢这般指着他的鼻子骂,那小子是活够了吧。上次指着他骂的那个,坟前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安竹见梅大被他骂傻眼,轻嗤一声,心想:不过是银样镴枪头,自己一发飙,他不就被吓傻了。于是愈发张狂地拿鼻子看梅大:“若是你立马领着你的人滚蛋儿,小爷就不计较你之前的失礼,放你一马。哼你还瞪我找揍是吧” 说着,比起拳头,就要冲梅大打去。 这时,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安三少和吉祥赌坊的钱老三,一同穿过门帘进来了。 安三少见安竹比着拳头,又看梅大身形壮硕,一双手早就攥成拳,就等安竹先出手。对方那一身彪悍的血气,让嗅觉敏锐的安三少一看便知:此非善类。 又联想到他在外面看到的梅大一行人个个身子骨壮实,浑身气息骇人,绝非什么走商的商队。瞧那一个二个凶神恶煞的,更像强盗,这群人可不是好惹的。 安三少眉心一跳,在安竹揍人惹事前,一脚踹开他:“你小子做甚少爷我让你来定房间,可不是让你和人打架的” “少爷”安竹委屈地揉着被安三少踢疼的肚子,指着梅大:“他要和咱们抢房间。掌柜说只剩六间房了,只住得下一个商队。那混蛋” “闭嘴”安三少见安竹看不懂自己的眼色,还一个劲儿地激怒梅大。 眼见梅大浑身气息暴涨,脚步一迈,就要冲过去暴打安竹,安三少想着安竹那小子跟了他那么久,可不能折在这儿,便挡在安竹前面,对梅大拱手致歉:“这位大哥,是我的小厮无状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他不懂事,天生脑子少一根筋,您别和他计较。” 说着,他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梅大:“小小意思,还请您收下。我这就带他走。既然此地房间有限,我们便出去另找地方住就是。天寒地冻的,您同外面的兄弟们,还是早些进房歇着吧。” 梅大一把推开安三少的银票,冲过去一脚将刚从地上站起的安竹踢到外面,听着安竹躺在雪地里的呻、吟声,梅大才觉着神清气爽。若不是此番有任务在身,不宜暴露痕迹,他就要了结了这个小子的小命 不过受了他一脚,这小子起码得在床上躺三月,也算是出气了。梅大这才转身,对举着银票看他发愣的安三少道:“看什么看今日那小子运气好,老子饶他一命。回去好好教育他,别惹自己惹不起的人别人可不像老子这么好心。” 自觉心善无比的梅大,看着钱老三已经开始和掌柜的交涉了,他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去外面喊弟兄们进来歇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转身对楞在原地的安三少道:“小子,过来” “什”安三少吞了吞口水,“什么事儿”这大哥莫不是觉着揍了安竹不解气,还要揍他一揍。他要不要还手呢看他方才那腿的力道,他似乎不是他的对手呀。 “银票拿来”梅大不跟他废话,“你不是说要用它跟老子赔礼么怎么,想反悔”他将拳头捏得咔咔响,蓄势待发。 “不会”安三少在危急时刻,眼力爆发,谄笑着双手举着银票递到梅大面前:“给您。” “嗯。”梅大平白得了五十两,对安三少这知情识趣的小伙子很是满意,拍拍他的肩,“你,不错。这次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出去带着你的人走吧。” “多谢大哥”安三少跟在梅大身后出去,命人把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安竹扶到马车里躺下,吩咐随行的家仆和护卫,赶着马车飞快地远离那客栈,连夜奔驰,终是赶在清早城门大开时,第一个进了闵州府城。 安家一行人在府城内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安三少十分担心因连夜赶路而发烧的安竹,就让另一个小厮安松,去医馆请了位大夫,到客栈为安竹看病。 梅大的预估没错,受了他一脚,安竹伤了肺腑。老大夫仔细诊过脉后,对安三少说:安竹须卧床一月不能移动,一月后,才可上马车躺着继续赶路。 安三少被父亲限时三月内赶回家,先前拿了商铺的房契本来要走,可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临时撂担子不干,他只好多留了几日,挑了新的掌柜和伙计,这才带人往家赶。 如今距离他收到信,已经过去半月了,他必须得立刻赶回去。可又不能留安竹一个孤零零地躺在异乡的客栈里。他是独子,可是把陪伴他最久的安竹当兄弟看的。 这可怎生是好 安三少愁得在安竹的床前转圈圈。幸好安竹一直昏迷着,看不到转得像陀螺一般的安三少,否则就算他清醒着,也得被安三少转晕。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六章 巧遇 安三少在安竹床前转了一刻钟,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好主意。安松见他为难,便为他分忧道:“少爷,不若您带着护卫大哥们先走,我留下来照顾竹哥。等他好了,再跟在商队后面,回清安县。” 安松是三年前才到安三少身边的,他如今与安三少年岁相同,皆虚岁十七,比安竹小上两岁。也是从小就被家人卖到安家的。 “父亲实在是催得紧,那你留下看护他吧。”安三少从荷包里取出一千两,给安松,“这些银子,你拿去。除了给安竹请大夫看病,以及你们回弘安府的路资,若还有剩余,都算你的辛苦费。一会儿我下去,先在掌柜那儿,给你们预付两个月的房费,你还是就住在安竹隔壁,方便就近照顾他。想来两月后,安竹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少爷,一千两太多,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只要五百两就够了。”安松是个老实人,知道只要五百两,就足够他和安竹两人消费的了,不肯再要多的钱。 安三少推拒了几次,拗不过安松这个实心眼牛脾气的,怒气冲冲地道:“这是少爷赏你的用不了就存着,以后娶媳妇用。你想娶太太身边的莹秀,聘礼少了,看人家姑娘理不理你” “我父亲身边的三管事可是年轻有为又财大气粗,也看上莹秀了呢,他早就向我父亲求过,想等三年后娶莹秀。我母亲说了,要看莹秀的意愿。如今你不多攒些老婆本,怎么娶莹秀” 安三少不害臊地左一句“娶媳妇”,右一句“老婆本”,把安松说得面红耳赤,他藏在心底的隐秘就这样被人说出,让他想找个地洞钻。 安松心说他只和安竹说过他的心思,一定是床上那个二货,告诉少爷的。 安松恨得牙痒痒,想着等安竹痊愈,就揍他一顿,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少爷,”安松赤红着脸拜托安三少:“您可别对他人说这些。是我对莹秀姑娘有意,她什么都不知道。您这么说,会坏了她的名声的。” “你收了银子,我就不说了。”安三少贱兮兮地笑。 “好。”安松心说:若不是你是少爷,松爷非铁揍你一顿不可别以为老实人就没脾气了 安三少这才满意地下楼,找曹掌柜结账,又给安竹和安松付了房费,正准备离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嚣的车马声、说话声。 安三少和曹掌柜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又有车队来了。 曹掌柜不认识什么清安安三少,一想到外面又有一队车马停下,只觉白花花的银子长着翅膀朝他飞来,挡在他身前的安三少被他撞开,店小二们也拿了一条条热帕,紧跟在笑得满脸褶皱起的曹掌柜身后,热情洋溢地迎上刚刚停在客栈外的岑二娘一行人。 因为车马太多,把客栈外挤得水泄不通,挡着里面的人进出了,曹掌柜也不介意,以春风拂柳的和煦姿态,亲切地同老熟客林五爷等人打过招呼,听说主家是极大方的岑家人,心中很是欢喜,想着这次可以多得些赏银了,便脚底生风地朝后方那辆更豪华精致的马车走去。 “车里可是岑老爷一家”曹掌柜以最温和有礼的语气道:“鄙人乃招福客栈掌柜曹靖,恭候几位大驾光临。” 岑二爷休息了一晚,精力充沛,见林氏和安三郎也都面色红润,今日兴致上来,想携妻儿逛逛闵州府城,也不枉他们出来走一遭。 岑二娘见父亲不再沉浸在被黜和被亲父驱逐的悲伤中,也愿意随着他。 如此,才有了车队停在招福客栈外的这一幕。 岑二爷听到曹掌柜的声音,和岑大郎率先跳下马车,他见岑大郎掀开车帘去扶岑二娘、林氏和岑三郎下车,便上前两步,与曹掌柜抱拳寒暄:“我乃岑墨远,字松卿,曹掌柜有礼。身后乃我的家眷,怎能劳掌柜亲迎” “岑老爷这话,可折煞老夫了。”曹掌柜第一次遇上这等浑身书香气却亲和有礼的人,见对方如此尊重他,简直比给他银子还叫他欢喜,顿时笑得更和蔼:“想来一路劳顿,各位也辛苦了。不如,先入客栈歇息歇息。我们客栈还有一个极清幽的小院空着” 岑二爷在曹掌柜说话时,就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见自家车队挡着路了,有些歉意地道:“我们都还不累,不如先找个地方,让我们把车马安置好,可不能一直这样挡着您和里面的客人。” 曹掌柜一听岑二爷说话如此贴心,笑意更甚,一张老脸见牙不见眼,“也好。马上就有商队要离开了,不如您让林五爷他们,先把马车赶到我们客栈旁边的胡同里,让客人离去。等他们走了,就有地方给您停马车了。” “也好。”岑二爷从荷包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曹掌柜:“劳烦掌柜遣人为我们准备几桌吃食。不需要太精致,每桌只要寻常的五荤五素就好了。剩下的银子,就当是我的补偿,请您笑纳。挡了您和客人的路,实在是抱歉了。” 曹掌柜这个一向视银子如命的人,在后面伙计惊诧的目光里,只收了岑二爷一张银票,另一张,说什么都不要。 岑二爷推说不过曹掌柜,只好把银票收下,去前面让林五爷几个,把马车往胡同里赶。他和岑二娘几人,却与曹掌柜一同进入客栈,打算去瞧瞧曹掌柜赞不绝口的那个清幽小院。 岑二娘因今日要同家人闲逛闵州府城,又不想戴帷帽,便做了男子装扮,瞬间从娇俏少女变成翩翩少年郎。 曹掌柜一路领着岑二爷几人走,一边不露痕迹地偷偷打量岑家的三个少爷,看他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却别有股诗书蕴养出来的芝兰气质,虽不曾言语,但一举一动都文质优雅。 再联想自家那两个念书不成又没有经商头脑、只晓得耍刀比拳的不成器的孽子,在心底直叹:老天不公为何如岑家少爷这般文曲星样儿的娃儿,怎么就没落一个到他家呢莫非是他前世造孽太多,今生才摊上那两个朽木孽障 在曹掌柜联想翩翩,没有注意前方时,被他撞了一下气闷不已,一直守在门口等他,想要报复回去的安三少,终于见着不长眼的老头回来了。二话不说冲到曹掌柜面前,狠狠迎面撞了他一下,险些没把神游天外的曹掌柜撞飞。 岑二爷几人见状,都愤愤地盯着不尊老的坏小子安三少。 岑大郎最喜打抱不平,趁父亲扶着曹掌柜询问可有碍时,他直接一个箭步跨到安三少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这坏蛋快向曹掌柜道歉否则揍你” 又看到依然在路上亲的打赏,让苇草受宠若惊真是太感谢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七章 乱战 安三少“大仇得报”,心中正得意着,没想到半路跳出个二百五指着他鼻子说要揍他。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个只与他肩齐高的死小子,竟口出狂言,说要揍他堂堂清安安三少三少他早五年前,从江湖高手风牙子前辈门下出师后,就打遍清安县无敌手了。 这么多年,还不曾有哪个有眼无珠的浑小子,敢在他面前说要揍他。 安三少眯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锦袍少年,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没吃过苦的公子哥,一身细皮嫩肉,再配上他那一脸狂傲的表情,看着就让人手痒。 纨绔多年的安三少,也不是个傻的,在出手之前,知道得先预估一下对手的实力。他先忍下狂揍岑大郎的冲动,又抬眼扫了一下岑家另外四人,个个小的小,弱的弱,得出的结论是:三少他一只手,就能摆平这五个傻冒。 安三少怕被家里的护卫们看见他欺负弱小,回去告他一状,让他被爹娘罚跪祠堂。他左右看了看,见护卫和家丁们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清点物品,准备出发。 他一把拎着岑大郎的衣领,在岑二爷四人还未做出反应前,疾走几步,把他从大门提到客栈柜台后面那个无人的后堂里,反手将岑大郎推倒,飞快地一脚踩在他胸口碾了碾,很恶霸地道:“小子,本少可是你能随便指着骂的嗯” 他说到这里时,不知他后面的岑二爷、曹掌柜等人,已经紧随他的脚步赶了进来。 看着岑大郎满面悲愤地被自己踩在脚下,像只四脚朝天的小狗,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他的控制,安三少就通体舒畅。他鼻孔朝天地讥笑岑大郎:“还敢说揍我,瞧你这熊样儿哈哈” 没想到乐极生悲,安三少还没得意完,就捂头痛喊:“啊哪个不要脸的瘪三,偷袭少爷有种站出来” 原来是岑二娘见自家兄长被制住,怒甚,刚好看到后堂通向柜台的侧门口处,有一根插门的粗棒,就顺手抄起棍棒,冲着沉浸在欺凌弱小的快、感里、无暇他顾的安三少的脑门,当头就是一棒。 直敲得安三少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安三少捂着脑袋晃了晃,终于看清敲他的赫然就是他踩着的那小子不对那小子明明被他踩着,怎么会出现在旁边拿棍敲他 安三少凝神望了望拿着棍子发抖的岑二娘,又看看被他踏在脚底的岑大郎,细瞧之下,终于发现了两人的不同:持棍的这个表情更狰狞些,皮肤也更嫩白些,漂亮得不像话,就像个小姑娘。 “原来是双胎兄弟。”岑二娘一棍子把纨绔三少的匪气全都敲了出来,方才只想放放狠话,吓唬吓唬岑大郎的安三少,此刻双目迸发出狠戾的光芒。他更加用力地踩在安大郎胸口,任他再挣扎,也逃不开。 又在岑二娘持棍呆立,岑二爷夫妻和曹掌柜惊悚地望着她失神时,一只手抢过岑二娘手中的粗棒扔到角落,另一只手提拎着岑二娘的衣领,将她凌空提起,像逗小狗一般地将岑二娘甩来甩去,望着岑二娘因缺氧而咳得脸红气粗的小脸,匪匪地笑:“小子,敢敲爷闷棍你胆儿挺肥,怎么,这荡秋千的滋味,好受不” “快放开大郎和二郎”扶着曹掌柜的岑二爷和林氏好不容易回神,先看了看年过半百的曹掌柜,见他并无大碍,便将他放开,谁知他们一转眼,回头就瞧见闺女和儿子一个被人拎着,一个被人踩着。这还得了 心疼儿女的岑二爷夫妻,快步走到安三少面前。曹掌柜被安三少推了一把闪到腰,单手扶着腰靠着木墙坐下,有心帮忙却无力,直冲安三少大喊:“浑小子,快放了两位小少爷” 岑二爷看最疼爱的闺女连呼吸都困难了,也顾不得看起来情况比闺女好的儿子,两只手抓住安三少提岑二娘的那只手,卖力地扳开他的手指,把闺女解救了出来,放到一边。又赶紧去推安三少踩在岑大郎胸口的腿,欲救儿子。 林氏则怒气冲冲地指着安三少鼻子骂他:“小子,瞧你人模人样的,居然有脸做出这等欺老伤幼的缺德事儿,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啊我的孩儿,我都不舍得碰一下,你居然敢混账东西” 怒到极致,林氏扑到安三少面前,伸出双手挠他的脸。 安三少把全副心神都放在脚下的岑大郎和推他的腿的岑二爷身上,没有留意到温婉秀质的林氏,光骂他不解气,直接上手了。当即就被林氏挠了个满脸花。 林氏未嫁岑二爷之前,作为丫鬟,也做过粗活,手上自然有一把力气。多年的贵妇生活,并没有泯灭她的力气,在她盛怒之下,那把子力气,甚至愈发强大起来。 安三少躲闪不及,又推不开她,更不敢下手打她。哪怕再混蛋纨绔,他三少也是从不打妇孺的。 火辣辣的疼痛和被女人挠的羞辱,全化作一把怒火,烧得安三少抓心挠肺,他不敢冲林氏动手,只恨不得踩死脚下的岑大郎和推他腿的岑二爷。 可林氏不依不挠地将指甲深深抠进他细嫩面皮里,让他不敢乱动。因为他一动,脸就痛彻心扉。 安三少只得眼冒泪花地松开踩着岑大郎的腿,向林氏求饶:“这位大婶,我、我错了。您松、松手我放、放开您儿子了,求、求别挠” 短短的几句话,他说得甚是吃力。安三少清晰地感觉到:他每吐出一个字,疼痛就加倍。 悲催的安三少头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战斗力可以这么强。哪怕看上去再温柔的贵妇,一发起火来,都很要命。 岑大郎逃出生天后,和坐在一旁的青石地面上终于喘过气来的岑二娘,听到安三少告饶,顿时同声道:“母亲,别放他挠死那个坏蛋我们来帮您。” 说着,兄妹二人就抬脚,一左一右地冲着安三少弯曲的小腿狠狠一踢,让他“哎呀”一声呼痛,跪在林氏面前,更方便林氏动手。 岑二娘和林氏,此时哪里还记得什么淑女贵妇风范,她们一个卖力地挠安三少的脸,一个将安三少踢来跪下了,还不解气,伸出葱根儿一般白嫩的素手,死死掐住安三少的脖子,红着眼睛道:“我让你荡秋千荡秋千掐死你” 林氏也义愤填膺地附和闺女的话,来了个二重奏:“我让你欺负他们欺负他们挠死你” 苦逼的安三少再无先前的威风,难受得泪流满面。那一脸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血痕,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只听他口齿不明地哭喊道:“窝我、鸡知错了幺饶、命” 在一旁没有机会发挥的岑大郎和岑二爷,和靠墙而坐的曹掌柜,被战斗力爆表的林氏母女惊呆,全都瞪圆一双眼睛,失了言语。 岑二爷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呆滞的岑大郎来到岑二娘和林氏身边,他伸手拉林氏,低声劝她:“梅娘,够了。放手啊那小子够惨了,也知错了,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了,好了,不生气,咱们放手啊。” 林氏把愤怒发泄一空,又太过用力地挠安三少,有些脱力地倒在岑二爷怀里,咬牙切齿道:“且饶他一条狗命” 岑二爷劝住了妻子,扶着她坐到曹掌柜身边的竹椅上歇息,又吩咐还在发傻的岑大郎拉开岑二娘。 岑大郎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被自家妹子掐得就快断气的安三少,苦命地一边用手去扳岑二娘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指,一边鼓着一双大眼睛无声地向他求救。他心中别提多爽快了,觉着不愧是自家妹子和亲娘,整得那坏蛋够呛。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巾帼不让须眉。 岑大郎将后堂通往柜台处的的门关上,免得外人看到自家妹子的彪悍行径,传出去坏了妹子的名声。这才双手抱胸,悠哉地立在一旁看好戏。 岑二爷、林氏和曹掌柜三人,恨极了安三少,也想他多吃些苦头,便假装没有看到岑二娘凌、虐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到底怕怒极的妹子,一个不小心送了坏蛋上西天,岑大郎去拉岑二娘的手:“二郎,松手,啊再不松手,掐死了这坏蛋,要你为他偿命,多不划算。咱们气也出够了,听大兄的话,松手吧。” “哼”岑二娘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把气若游丝的安三少推了个仰倒,喘着气靠在岑大郎怀里,恶狠狠地冲拼命呼吸的安三少道:“死小子且,呼饶你这次。呼再被本、本少爷见着你呼欺负人,掐死你” 躺在地上终于捡回一条命、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和岑二娘撂狠话的安三少,透过迷蒙的泪眼,深深望了岑大郎和岑二娘一眼,将这两个小混账记在了心里,把他们排在黑名单第一位。 无奈地看着那几人欺负完他就打开门出去了,躺在地上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安三少,磨牙地想着:等以后再找他们算账。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八章 拜托 一刻钟后,安三少终于缓过劲,擦干因太过疼痛不自主流出的眼泪,理了理又脏又皱的衣衫,拿袖子遮着脸,飞快地从后堂出来,来到二楼安竹的房间,看到安松在给安竹换热帕,他顺手抢过帕子擦脸,却因力道过重,痛得他一脸扭曲,泪花儿又冒了出来。 安松自打被家人卖进安家后,还从未见过安三少吃过这样的亏,伤得这般重。他比安三少大上两月,自跟在安三少身边,便处处受他的照拂。 也许旁人会觉得安三少霸道纨绔不成器,但他与之久处,深知安三少只是被父母宠坏了大孩子,脾气大了些。其实安三少心地善良,为人慷慨,对他和安竹等家仆,那是贴心贴肺的好。 安松心里,是把幼稚莽撞的安三少当弟弟疼的。 看着安三少这副惨样儿,安松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他一边对安三少嘘寒问暖,一边拿起安三少手里的湿帕,轻柔地给他擦去一脸的血污。 安松问了安三少多次,究竟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说是要带家丁护卫们去找那群人算账。毕竟,安三少的身手,安松在知道的,寻常男子他能以一敌五而不落败。 这次伤得这般凄惨,定是被人群殴了。安松百思不得其解:他家三少才在这闵州府城停留了一日,几乎时时与家丁护卫们在一处,哪来的时间与人生隙 安三少哪里好意思告诉安松,他是不小心吃了几个弱鸡妇孺的亏,才落到这般田地。尤其是他的脸,都是林氏一人挠的。传出去,多丢人 因此,不论安松怎么问,安三少都三缄其口,最后实在是被问烦了,就让他闭嘴不准再提这茬儿,打发唠叨的安松去给他取了套干净衣衫换了,又让他去药铺买了些药膏,用来涂脸。 随后,安三少便与清点好物品,打包好行礼的一干家丁护卫们出发,快马加鞭地往家赶去。 岑二娘和林氏,被岑大郎和岑二爷扶出去,就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伙计,抱着啼哭不止的岑三郎,匆匆奔向他们,“见过老爷、太太,以及两位少爷。这位老爷,请问这位小少爷,是您家里的吗” “呜呜笨蛋”岑三郎边哭边打那伙计的头,“我都说啦,呜呜他们是我家人,你还明知故问蠢” 林氏心疼地从那伙计怀里,接过哭得打嗝儿的岑三郎,抱到一边哄。 岑二爷则歉意而感激地对那伙计道:“这位店小哥,三郎确是我家的孩子。多谢你带他来找我们。对不住,他年幼不知礼,对你多有冒犯了,我代三郎向你赔不是。” 说着,岑二爷从袖袋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那脸红地一直说“哪里,哪里”的伙计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小二哥一定要收下。” 那伙计本就是为了赏银,才把岑三郎那个小魔星抱过来的。他捏了捏银子的大小,便知自己这次赚大发了。为了面上好看,他假意推托了一下,才将银子收下离去。 岑家几人闹了这么一场,都格外疲惫,回了曹掌柜提起的那个幽静小院,把脏乱的衣衫换下,便听说与他们起过争执的安三少一行人已经离去。 不用再看到安三少那个倒胃口的家伙,岑二娘一家顿时觉得,似乎连空气都变清新了,心情大好。 林五爷等人把马车从胡同里赶出来,停在了之前安家马车队停放的空地上,又派了几个老实的镖师和玉墨、冯婆子守着货物。林五爷才与沈嬷嬷、景山和泠风一并去小院,与岑二爷和岑二娘复命,并向他们推荐了一下闵州府城内较为出名的几处景观,和较为受欢迎的一些当地土风土产。 岑二娘一家用过午膳,集体小憩了近一个时辰,养精蓄锐。 申时一刻,岑二娘一家五口,换好衣裳,揣上银票,带着家仆和几个充当护卫的镖师,到府城内一番游玩,直到亥初晚上九点,临近城禁了,才打道回府,一家人满载而归。 岑二娘和林氏买了不少闻名在外的闵茶、闵锦;岑二爷则买了几块当地最好的一种砚台:澄水砚,和几块顶级松烟墨;岑大郎和岑三郎则放开肚皮,在夜市上大吃特吃。 岑二娘永远记得,那兄弟俩看着夜市两旁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各式小吃时,露出的眼放绿光的贪婪表情;也不会忘记,他们手上拿满飘香的肉串、嘴动个不停的吃货模样。 这对兄弟,为了美食,完全丢弃了平日里的教养和礼仪。 若不是想着闵州府城内无人认识他们一家,再丢脸也只那么一次,岑二娘、林氏和岑二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般纵容他们的。 可饶是这般,那兄弟俩还不觉得满足,不停地说什么只恨自己少长了一个胃,不能把所有的小吃都吃遍。 是夜,众人一番好眠。 次日一大早,曹掌柜便带着妻儿,以及一堆谢礼,到岑二娘一家暂住的小院拜访他们。 曹掌柜一家,都很感激昨日岑家仗义出手,替曹掌柜教训安三少。 众人一番寒暄,曹掌柜才提出,他想麻烦岑二爷,带着他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去淮州府走一趟。 原来,先前他和那边的一家商行定了一批山货,本来他打算这几日就亲自出发去取。可谁知昨日倒霉,被安三少推倒扭到了腰,不能远行,只好让两个儿子代他跑一趟。 曹大郎和曹二郎一个二十、一个十八,虽都已娶妻成家,可却鲜少出远门,曹掌柜不放心让他们两个去淮州府那山匪强盗横行的地方。又恰逢他之前托好的那个商队,临时变卦,说是最近一月内,都不会去淮州府。他听林五爷说岑家要去那边,便厚着脸皮求岑二爷带上他那两儿子同行。 岑二爷自然无二话,当场就同意了,说是他们明日就出发,让曹家兄弟回家收拾好行礼,明早与他们一起走便是。 曹掌柜不料岑二爷这么好说话,还没等他拿出他荷包里的几张银票,就拍板同意了他的请求,最后还怎么也不收他的银票,甚至等他们临走时,还给了他们许多弘安府当地的土仪做回礼。 曹掌柜一家见岑家人这般做派,都对他们印象极好。 曹掌柜和曹太太领着儿子回了家,就叮嘱他们,一路上要听从岑家和镖师们的调遣,不要任性乱来,给岑家惹事。若遇上抢劫的盗匪,也要第一时间护着岑家人的安全和岑家的财物。 曹家兄弟自然无所不应。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十九章 遇袭 光阴似水,一晃六日过去。 岑二娘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停驻在湛洲五十里外的一处瞭望亭前,十几辆马车靠边而停,队伍颇显庞大,很是惹眼。岑二爷和岑二娘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下来,并肩共赏美景,兴致大发,时不时还冒几句诗文。 此处依山傍水,风光怡人。时值傍晚,漫天绚烂的彩霞,倒映在从瞭望亭右侧流过的长河中。河面上落霞与孤鹜齐飞,微风习习,平静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颇有些浮光跃金的意味。 河中每隔不远,就有皎皎白雪点缀其间,景色美得夺人心魄。 这样的美景,在冬日里极为罕见。夕阳将沉,余晖暖洋洋地照在与岑二娘父女一般跳下马车欣赏景色的众人身上。那点子温暖虽不足以驱散沁骨的寒意,但看上去,就叫人感觉暖和。 温馨暖融的气氛,从这一处蔓延开,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卸下防备,聚在一起品赏美景。他们却不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已经有杀手埋伏在官道旁的灌木丛中,只等天黑便下手,除掉他们。 夕阳坠落得很快,天色渐暗。不过半个时辰,夜幕便已垂下,也愈发寒凉起来。 众人顿感饥寒交迫,便都转身,准备登上马车,往湛洲城内而去,打算找个温暖的地方进食。 不等他们踏上马车,一阵阵尖锐的响声划破静谧的夜色,密密实实的黑羽箭,从前面、后方和旁边,如电般飞向他们。尖叫声、呼救声、哭喊声、镖师们发号施令的大叫声震响在这一方天际。 此处虽响声通天,但方圆十里内无人出没,哪怕响破了天,也没人发现。 瞭望亭这里景色虽幽美,但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除了山脚下那一条能供两辆马车并驾而驱的官道,没有其他路。如今这条官道前后,均有身着墨色棉袍、面覆黑纱半遮脸的杀手埋伏蹲守,岑二娘这群人,就是想逃也无路可逃。 更不幸的是,随行的马儿在羽箭射出的那一刻就受惊,开始没方向地到处乱蹿。林五爷等几位镖师以及岑大郎和曹家兄弟的马,没有马车阻碍,嘶鸣几声后,便飞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那十几匹被绑在马车上的马,因身后有束缚,想跑却跑不快,只有一两辆空马车跑出了包围圈,沿官道朝湛洲府的方向奔去。它们后面,有七八个黑衣杀手,骑马追了过去。 其余驮着马车的马儿,没跑几步,很快就被密集的羽箭射中,重伤的重伤,死的死。它们倒下后,马车的车厢也随之翻倒,车上的货物,不少都散落到地面,染上了殷殷血迹。 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车毁马亡。 因马儿没方向地乱蹿,倒替岑二娘等人挡开不少飞箭,因为大家躲得快,都没被马儿踩伤,反而是隐在灌木丛里放箭的杀手们,不幸被马儿踩伤了两个。他们一受伤不能放箭,很快就另有人上前,将他们换下,一刻也不停地继续放箭。 至于那守在道路前方放箭的几名杀手,却是因躲避及时,没有被拉着马车狂奔的马儿撞伤。 弘威镖局的镖师们临危不乱,护着岑家诸人,奔向那临河的几辆马车车厢后藏身。在奔跑途中,有几人不幸中箭,但好在都没伤到要害。 岑二娘一家五口都被人护得密不透风,虽受了惊,但没受伤。 岑二娘和岑二爷紧跟着林五爷、苗大,躲在一辆装货的马车后面;林氏、岑大郎和岑三郎则被柳大柱、苏老四、风二哥和李三爷四个护在中间,也飞快地藏到了一辆装货马车后。 只是他们距离岑二娘几人较远,岑三郎又一直哇哇大哭着要找父亲和姐姐,吸引了不少羽箭飞射向他们。所幸的是,他们藏身的那辆马车里装满了丝绸,将所有飞箭都挡在了外面。 曹大郎和曹二郎则护着泠风和沈嬷嬷,他们四人在岑二娘父女的斜后方,距离他们约有半丈远,中间隔着两辆马车的空隙,并无遮挡物,羽箭又射得极密,好在曹家兄弟身手极出众,沈嬷嬷和泠风也不乱动,紧贴在他们身边,射向他们的飞箭,都被曹家兄弟手脚并用地弹开了。 转眼间,曹家兄弟便护着泠风和沈嬷嬷,与岑二娘四人汇合,一同躲在马车后。 余下的镖师都三三两两地分散着,分别保护着玉墨、秦大夫和冯婆子三人,躲到了另外三辆翻倒的装货马车后。 偷袭的杀手们接连放了几百支黑羽箭后,发现并没怎么伤着人,所有人都躲在马车后,有结实的马车车厢替他们挡箭,再放箭也是浪费。漕帮、吉祥赌坊和青帮的三位头领,立即燃放了响号,命所有人都停止射箭,抄起武器,同他们一起奔跑着,朝中间岑二娘等人藏身的地方围拢而去。 杀手们停止放箭的那一刹那,林五爷、柳大柱、苗大等几个躲在车厢边缘处的镖师就发现了,他们招呼着其余镖师带着所有人往中间靠拢。 岑大郎眼尖,看到他们藏身的那个车厢旁边有大刀落在地上,就扯掉马车的车帘一看,里面全是武器。原来这辆马车,刚好就是弘威镖局的镖师们搁放武器的那一辆 “刀剑都在这儿大家快过来”岑大郎一边捡起一把长刀,一边惊喜地大喊。 他虽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但天生胆大,不仅不感到害怕,听到羽箭与空气摩擦发出的的声音,还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他身边的岑三郎被吓得大哭,林氏也吓得腿软惊叫连连,几个镖师也是一身冷汗,紧张不已。只有他还在哈哈大笑,仿佛遇袭是件很有趣的事儿,他已经习惯了一般。 岑大郎虽纳闷,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怎么还感觉挺熟悉但也无法否认,对他而言,这样的经历是种享受,比看大戏、骑马,还让他舒服。 听到岑大郎的呼喊,镖师们奔跑的速度更快,腿软了跑不动的岑二娘、岑二爷和泠风,被他们身旁的镖师们夹在腋下跑向岑大郎那儿。 年仅四十的沈嬷嬷却宝刀未老,半丝儿恐惧不露,紧紧跟在夹着岑二娘的林五爷身边,与身高腿长的几位镖师,几乎跑得一样快。 林五爷诧异地望了望她。此时情况危急,眼见不少黑衣人水泄一般围向他们,他只得把疑问压下,继续朝岑大郎那儿跑去。得在黑衣人跑向他们之前,把武器抓上手才行。 沈嬷嬷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势,一边跑着。她耳聪目明,发现此次袭击他们的人,有四五十个,比弘威镖局的镖师多上一倍 看来,此番凶多吉少。沈嬷嬷咬牙,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如何才能护住岑家五口人逃出生天。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章 分逃(一) 沈嬷嬷其人,早年在宫中,明面上是当今最疼爱的三公主的教养嬷嬷,实则是保护她的暗卫。五年前,三公主及笄,当今想为她指婚,可她看上的几位贵勋家的公子,却都“赶巧儿”传出了各种不好的名声。 三公主姻缘坎坷,便去济昌寺找明慧大师求问姻缘,沈嬷嬷自然随行。谁知在返程途中遇刺,她替三公主挡了一箭,伤了右手,以后无法再用剑。三公主和皇后赞她护主有功,赐了她不少金银,当今感念她忠义,赐了她五品女官,还依了她的请求,放她出宫,与家人团聚。 谁知她出宫后,发现家人死的死,散的散,音讯全无,她无家可归,又一把年纪,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财物,便捡起老本行,给世家贵女做教养嬷嬷,顺便享受世家的庇护。 刚好岑二爷找到她,欲聘她为女儿的教养嬷嬷,并许诺给她养老送终。沈嬷嬷欣赏岑二爷的品行学问,又亲自随岑二爷去岑家考校过岑二娘,一下便喜欢上了她,从此,便留在了岑家。 在岑家二房与岑二娘一家五口朝夕相处了五年,沈嬷嬷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早些年她还是暗卫时,经历过不少刺杀,如今虽身手不比当年,但眼力还在,一见那些黑衣人放箭先射马再射人便知,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匪,求的不是财,而是要杀他们灭口。 再由先前岑三郎哭着喊要父亲和姐姐时,射向他藏身处的羽箭便愈加密实,沈嬷嬷可确定,此次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岑二娘一家。为了造成劫匪杀人夺财的假象,想必那些黑衣人也不会放过与岑二娘一家同行的家仆和镖师。 是谁这么歹毒要杀他们沈嬷嬷来不及细思,发觉岑二娘有危险,便左手提刀,挡在岑二娘身前,为她挡开致命的一击。 岑二娘本是由林五爷护着的,可方才有三个黑衣杀手围攻林五爷,他自顾不暇,将岑二娘推开,她由此暴露在外,被人盯上。 幸好沈嬷嬷眼尖,从与她搏杀的一个黑衣人手中抢过一把大刀,几步并作一步来到被吓傻眼了的岑二娘跟前,替她挡开了那黑衣人必杀的一击。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透,方圆三丈内的景象,都能看清。 “姑娘,跟嬷嬷走”沈嬷嬷右手牵岑二娘,左手将一柄大刀甩得虎虎生风,又挑开几把刺向她和岑二娘的刀剑,护着岑二娘杀出重围,跳入冰凉的河水中。她打算拖着岑二娘渡河,逃到河对岸的山林中。 岑二娘虽怕到极致,腿软手凉,但她深知此番情况危急,并未哭号乱躲,免得给人增添负担。她乖乖配合沈嬷嬷的行动,与她一道遁入河中。 跳下河之前,她还转头朝后面大喊了一声:“大家快下河” 随着最后一个“河”字落下,她和沈嬷嬷已经被刺骨的河水包围,沈嬷嬷水性极好,一手托着岑二娘,另一只手拼命地划水,目标很明确那被黑夜和白雾隐藏了踪迹的、正前方的河对岸。 冬日的河水虽寒凉,但流势很平缓,也没有急流和漩涡,沈嬷嬷下河后便丢了大刀,换左手托着岑二娘,右手拼命地划水往前游去。可她毕竟右手受过伤,没什么力气,再加上水寒衣重,她们不过才游出两丈许远,沈嬷嬷就感觉浑身力气都用尽了,手怎么划也划不动,她和岑二娘开始往下沉。 沈嬷嬷有些绝望地往后一看,有三名黑衣人已经跳下水,朝她们追过来,与她们仅相隔半丈,就快游到她们面前 那三名黑衣人后约一丈远处,零零星星地有镖局和岑家人浮于水面,是岑二爷、泠风和林五爷几个,间或有八、九个黑衣人在后面追着他们游。 大部分人,都还在岸边的官道上厮杀着。 沈嬷嬷放开目光,粗略一看,林氏、岑三郎和岑大郎还在岸上,周围有四个镖师和和曹家兄弟护着,暂时还安全无患;岑二爷也被林五爷和苗大一左一右地护着落入了水中,亦无性命之忧。她心下略松,望着离她和岑二娘最近的、那三个黑纱已掉的黑衣人,面色一狠,瞬间下定决心。 沈嬷嬷转头,收起狠辣的表情,声音轻柔地对岑二娘道:“姑娘,快把外衫褪了我游不动了,你能自己往前游吗就像从前嬷嬷教你在荷池中浮水摘藕那般。” “能。”岑二娘咬咬牙:如今这情形,不能也得能了否则她和沈嬷嬷都得死在这河中。她心说:不如和沈嬷嬷分开,这样也不至于连累沈嬷嬷随她一道丧命。 岑二娘坚信:没了她的拖累,以沈嬷嬷的能耐,躲开追杀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好姑娘”沈嬷嬷深深看了眼听了她的话旋即动手脱衣的岑二娘,她将手往怀中一探,须臾,抓到一个用油纸和棉布密封着的小锦囊。那里面有她所有的积蓄、户籍文书和身份腰牌,是她贴身藏的最重要的物件。 “姑娘,一会儿我替你挡着那些黑衣人,你快游到河对岸”沈嬷嬷把系紧锦囊口处的那根金丝银线塞到岑二娘嘴里,让她咬紧别掉了。她温柔而眷念地凝视着岑二娘那张满是眼泪的惨白小脸:“你替嬷嬷保管好这个锦囊。一定要快些游过去藏好,好好活下去。等嬷嬷解决了那些人,就会去找你。” “唔”岑二娘双手拼命地在水中划动,红着眼眶望着沈嬷嬷摇头:不嬷嬷,我们一起走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好孩子,听话快往前游别让嬷嬷不放心。”沈嬷嬷往前用力地推了岑二娘一把,看着她娇小的身子不断往前游了,这才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根柔韧的天蚕雪丝。 然后,她迅速褪掉累赘又沉重的衣衫,只留一件内衬。她一面不停地摆动双腿保持平衡,一面把天蚕雪丝套在手上,对着那近在眼前的三名黑衣人冷冽一笑,眸中尽是杀意。 那根天蚕雪丝是她从前暗杀用的工具,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用过了。她从离开皇宫那天起,就把它缝进腰带里,本没想过有生之年还会再用上它。 可如今,到了不得不用它的地步了。 这几天收藏不增反掉,也没留言了。委屈地对手指亲们不喜欢看厮杀的情节么请留言告诉苇草一下,若是的话,那我尽快结束掉这部分剧情,回归田园宅斗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一章 分逃(二) 沈嬷嬷有些怀念地拧紧天蚕雪丝,感受了一下它的锋利与韧性,待那三名黑衣人中游得最快的那个停在她面前,手持匕首刺向她时,她将头一偏,躲开袭击,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反身游到那人身后,将天蚕雪丝套进他的脖子。 随即使劲一扯,而那名黑衣人喉咙里,也随之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他的脸色又青又白,呼吸渐弱。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手脚也不停地挣扎。 可惜没能挣脱沈嬷嬷的控制。她的动作很稳也很有力,且那天蚕雪丝已渗入他的血肉,不过几息间,便割破了他颈间的大动脉。 殷红的鲜血从那黑衣人的脖间涓涓浸出,很快染红了一方水域,待后面那两名黑衣人游到沈嬷嬷面前时,那名黑衣人已经断了气。 沈嬷嬷收回天蚕雪丝,一脚将挡在她面前的尸体踢下了黑中带红的河底。 “贱、人” “毒、妇” 两名黑衣人见自己兄弟被杀,目眦欲裂地喘着粗气,一手划水,一手拿匕首刺向她。 沈嬷嬷杀掉一人,几乎已用尽她所余不多的力气。这会儿逢上两名黑衣人联手,她自知不是对手。可她还是想拼一拼 因为她看到后面的苗大,将岑二爷交给了林五爷护着,已经破开冰冷的河水,朝她靠近了。还有一丈半的距离,只有她撑过半炷香的时间,就能等到援助。 沈嬷嬷用力拧紧天蚕雪丝,眼中凶光毕漏,抱着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想法,与那两名黑衣人在水中,展开了生死搏斗。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沈嬷嬷最终杀了一人,伤了另一名黑衣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只吊着一口气,等来了苗大的救援。 可沈嬷嬷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她伤得那么重,河水又如此冰凉,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和生命力一点点流失,身子也愈发寒凉。她看着苗大三两下结束了仅余的一名黑衣人的性命,眸中满是欣慰:他们终于都死了 死了才好,如此,她那善良的小姑娘才能活。 “去找姑娘”沈嬷嬷死死握着苗大的手:“救她” “好我一定会护着岑二姑娘的,您放心。”苗大满含敬意地看着被血水包围的沈嬷嬷,这个看似平凡的老嬷嬷用自己的命,换了三条命,还救了岑二姑娘。她是个英雄如果换做他,他自认:肯定没有她做得这么好。 “谢谢”沈嬷嬷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苗大看着她沉入河底,反手抹掉两行泪,等体力稍微恢复了,又往前扎了个猛子,继续往河对岸游去。 夜色和白雾模糊了视线,他不知岑二娘此时已游到何处。只是拼命地往前,再往前他一定要救下那个心善慷慨的小姑娘 两个时辰后,苗大摸着黑,在距离河边约四五里远处的一处小山坳里,找到了冻晕在灌木丛中的岑二娘。他找到她时,她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紧握着一个精美的锦囊,蹲在茂密的灌木丛中,面色青白吓人,浑身更是凉透了。 精疲力尽的苗大吃力地将岑二娘抱起,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留下隐秘的暗号,给林五爷他们指示方向。 苗大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他走走歇歇,一直走到晨光熹微,也没有发现追兵,当然,也没有同伴。 最后,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便抱着岑二娘靠在一处约能容纳十人、开口被两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挡住的峭壁缝中,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等他醒来,发现身边依次躺着林五爷、岑二爷、宁老七和赵黑面,再往里去,睡着的是一个容貌与岑二娘有五分相似的丫鬟泠风,不见了岑二娘。 他不敢大声呼喊,怕引来追兵,便起身悄悄出去。 两刻钟后,苗大在离峭壁缝一里处的东边,于一棵枝桠上零零星星地结着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金黄色果子的树下,发现了树上正吃力攀着枝桠摘野果的岑二娘。 “岑二姑娘”苗大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瘦小的女孩儿。 没想到锦衣玉食的贵女岑二娘,也会爬树摘果子。看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儿,就知道是第一次。 “苗大叔。”岑二娘努力挤出一个干瘪瘪的微笑,“您醒来了我摘了些果子”她空出一只手,指着树下:“您饿了吧快捡几个尝尝。我先吃过了,这种果子能吃,就是有些酸。” “姑娘快下来吧,小心摔着了。”苗大没有捡果子,几步走到树干处,伸出手,“我在下面接着你,你直接跳下来。不用怕,我会接住你的。” 岑二娘往下望了望,又一阵目眩,她爬上来倒没什么感觉,就是不知道怎么下去,都已经在这树上耗了两个时辰了,腿酸手麻的,快撑不住了。她把眼一闭,“好,我下来了。” 说罢,直接往下跳。 苗大果然接住了她,不过,他做了她的人肉垫子,被压得闷哼了一声。 岑二娘速度地从他身上移开,歉疚得很:“苗大叔,对不住都怪我” “没事儿。”苗大温和地冲岑二娘笑笑,“等我躺会儿,我们再一起把你摘的这些果子捡回去。对了,林五爷他们,何时来的” “昨日傍晚。” 岑二娘昨天醒来已近午时,她在这一片找了许久,终于找到这棵野果树,在树下摘了几个果子,准备拿回去给苗大吃。 结果一回去,就看到林五爷、赵黑面和宁老七三个,一个背着昏迷的父亲,一个背着昏睡的泠风,还有一个双手各拿一把大刀,腰间还别了两块锋锐的小匕首,停在峭壁缝外的两棵大树下张望着。 “看来他们快醒了,都睡了一夜了。”苗大揉揉闷疼的胸口坐起,与岑二娘一道捡果子。 突然,他想起他找到岑二娘那会儿她正病着,便问她:“姑娘,你可还好能不能走不如你把果子放下,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我能走。”岑二娘摇头,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就是,大概会走得比较慢”她的腿还酸软着,因受了风寒,整个人也晕乎乎的。 苗大瞅了瞅她倔强的脸,叹口气:“没事儿,我等你,咱们慢慢走。”他咧嘴而笑:“反正那几个家伙都还在睡。”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慢地行走在深山野林中,朝峭壁缝处而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二章 许诺 岑二娘和苗大回到峭壁缝隙处时,岑二爷等人已经醒转过来,他们正好肚腹空空,看着岑二娘和苗大抱在怀里的金黄野果,都眼冒绿光,也不讲究,直接一手抓一个,围坐到一起啃食。 那野果酸不拉几的,若放在平时,他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饥饿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再说,他们都需要进食补充体力,山中多野兽,虽说冬季熊呀、虎呀这类大型野兽,都窝在洞里。可它们也有饿了出来觅食的时候,加上后又有追兵,哪怕他们吃得再牙酸加心酸,也都没停止咀嚼。 毕竟,这会儿活命更重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搏出一条生路来。 泠风拿了两个果子给岑二娘。 岑二娘早就吃过了,摇摇头表示不饿,让她自个儿吃。她这会儿正想着沈嬷嬷,她这么晚还没来找她,多半已不在人世。一想到那个和蔼可亲的嬷嬷以己命换了她一命,她就心碎欲裂又愤恨难安她恨自己没有一副好身手,不能手刃那些黑衣人为嬷嬷报仇。她还担忧着母亲和大兄、三弟,不知他们可有逃出埋伏圈有没有受伤 “二娘”岑二爷啃了三个果子,牙都酸倒了,实在无法再吃,他拿起两个果子揣入怀中,打算给女儿留着,等她想吃的时候给她。他挪了挪位,坐到岑二娘身边,把她发抖的小小身躯揽入怀中,“此番你受苦了不过,看你平安无事,为父也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沈嬷嬷为护你而死,我知你伤怀,可也要保重自个儿身子” “父亲”岑二娘红着一双眼睛,退出岑二爷的怀抱,“您放心,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我不会让那些人得逞我要活着走出这深山,找到最近的衙门,告发他们。我要让那些人给嬷嬷和为护我们而死的镖师们偿命” “不错要让他们偿命”林五爷一口气吞了七八个果子,打了个酸嗝儿,他听到岑二娘的话,狠声戾气道:“那些个王八羔子,敢冲咱们镖局下手,杀我林五爷的兄弟,等老子缓过劲儿,定要剥了那些王八羔子的皮” 苗大、宁老七、赵黑面闻言,纷纷振臂高呼:“灭了他丫的” 他们这些人,没做镖师前,都是混江湖的,手上也都沾染过人命。哪怕后来进入弘威镖局洗白了,不再造杀孽,但也不是不会杀人。且因着他们的江湖经历,林五爷三个对官府其实并无好感,一心只想先把岑二爷、岑二娘和泠风送到安全的地方,就抄刀子拉上还活着的兄弟,去找那些黑衣人报仇。 林五爷对于那些黑衣人的来历门儿清。因为他河里和黑衣人搏斗时,扯下了几个人的面纱,看到了他们的脸。其中有两个他认识,一个是青帮的风二哥,一个是漕帮的周铁拳。而他和赵黑面、宁老七逃出来时,路上也听他们说了,追杀他们的人中,除了青帮和漕帮的,还有来自吉祥赌坊的。 林五爷想:能请动青帮、漕帮、吉祥赌坊这弘安府的三大地下势力,让这三家都派出精锐杀手追杀他们,那幕后之人来历定不凡,且此人肯定是岑二爷一家的死仇。 他有些后悔接了岑家这趟镖,但麻烦已经惹上身了,如今也只有咬牙坚持下去。林五爷心说:果然银子都不是好赚的,都要拿命换呀。 与岑家人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苗大、赵黑面等兄弟,都很是欣赏、钦佩这一家子的为人处事。所以,他们这些人,哪怕明知身后追兵无数,继续带着岑家人,很可能会葬身这荒山野外,也无法甩下他们独逃。 哎,这该死的软心肠林五爷在心里幽幽叹了叹,又把自己和宁老七、赵黑面的发现告诉岑二爷,问他:“您可知,是谁这么大能耐,如此大手笔地对付您一家” “这”岑二爷爷迷茫了:“我也不知”最恨他们一家的大约就是高氏和冯氏,可那两个女人只会在后宅里动手脚,可不敢也不可能在外做出这种杀人灭口的大事儿。她们成日困于后宅,来往的都是高门大户,哪里会认识漕帮、青帮、吉祥赌坊这些三教九流。 “我大约知道”岑二娘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铁青着脸道:“定是高家人做的父亲怎么忘了,高氏那毒妇,可是有个了不得的好兄弟。” 岑二爷挑眉:“你是说高三舅” “非他莫属。”岑二娘断言道:“高三老爷纨绔多年,弘安府的三教九流,哪个他不认识也只有他才能同时请动青帮、漕帮和吉祥赌坊的人。” “高家真是欺人太甚”岑二爷怒捶地,“若早知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当日就该揭发了高氏那个毒妇,把她扭送官府” 岑二娘没有接岑二爷的话,她对林五爷四个道:“几位大叔,此次是我们连累了诸位,还有那些为护我们而死的叔伯们”岑二娘抹抹眼泪,郑重承诺:“我岑清芷在此发誓,若我能逃过此劫,一定将他们风光大葬,替他们照顾家人。” “二姑娘有您这番话”苗大、赵黑面、宁老七和林五爷听了岑二娘的话,都信誓旦旦道:“我们哪怕死了,也值了” 岑二爷复杂地望了望岑二娘和林五爷几人,不再去想高氏和高三老爷,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的女儿经此一事,心智见长,手腕也更加圆滑。她流着泪说出那番话,可不就是为了得林五爷几个誓死护送他们的承诺么他这个父亲,还不及她这未及笄的小姑娘考虑周全。 “二娘所言,便是我之所想。”岑二娘抱拳冲林五爷等人道:“有劳诸位了。等我们逃出去,我保证,此番与我们同行的镖师,每人赠送五百两,那些不幸身死的,便将银子送与他们的家人。劳烦林五爷你们四个,做个见证。待我们一家团聚了,我便把这银子一一交与诸位。” 林五爷等人大喜过望,相互交换个眼神,便齐齐站成一排,朝岑二爷、岑二娘弯腰谢道:“多谢二爷和二姑娘的慷慨我等哪怕粉身碎骨,也会保两位平安。” “错了,是三位。”岑二爷指着缩在岑二娘身边发抖的泠风,“泠风也是我岑家人,几位也须尽力护她平安。”岑二娘在一旁点头。 泠风闻言,看看岑二爷,又望望岑二娘,顿时两眼泪汪汪,“二爷、二姑娘”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直接跪下给岑二爷、岑二娘磕头。心里既感动,又温暖得不行:二爷和二姑娘拿她当家人呀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能跟随这样的主子,死也无憾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三章 换身(一) 吃完果子,赵黑面和宁老七就自动爬到外面两棵大树上守护,岑二娘、岑二爷、泠风、苗大和林五爷排排躺在峭壁缝里,闭目养神。他们已约定好,再歇两个时辰,蓄养精神,未时出发。 林五爷方才告诉岑二娘和岑二爷,在落水前,他已和李三爷与风二哥约好,让他们带着林氏、岑大郎和岑三郎沿着官道,逃到湛洲城内的朱雀大街上,那里有一家弘威镖局的分铺,里面主事的林四爷是他嫡亲的兄长,定会派人过来救助他们。 岑二爷想着他被林五爷拖着游到河中间时,依稀听到在岸上与人厮杀的曹大郎喊了声“马车回来了”,他估摸着大约是曹二郎成功杀出重围,找回了奔逃中的两辆空马车中的一辆。有了马车,又有苏老四、风二哥等人相护,想必妻儿都能顺利脱险。 他见岑二娘郁郁不乐,忧思难解,便将他知道的情形都告诉她,林五爷、苗大和泠风也顺着岑二爷的话,在一旁开解岑二娘。 岑二娘听后,总算放下一桩心事,疲惫不堪又感染风寒以至于发热的她,终于双手抱胸,死死扣着怀中薄衫下的沈嬷嬷给她的锦囊和她自己的那三个装满银票、兑票的荷包,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岑二娘刚睡下一个时辰的样子,蹲守在树上浓密枝叶中的宁老七和赵黑面就看到,斜下方一个荒草丛生的小山谷中,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由于那群黑衣人所在的山谷没有树木遮挡,目力教好的赵黑面隔了一两里的距离,还是看清了他们的行迹。 这行人共有十五人,其中领头的两个,左手边分别牵了条威风凛凛的猎犬,右手边则拿着从翻倒的马车里扒拉出来的、岑二娘和岑二爷穿过的衣物,他们让猎犬闻着衣物的味道,一路走走嗅嗅,引领他们往前。 那两条猎犬一看就是经人专门培训过的,十分通灵,带着那群黑衣人,几乎没怎么走岔,就顺着他们走过的路线,往峭壁缝处走来。 赵黑面面沉如水,侧头低声对宁老七道:“不好对方有十五人,一看就是高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我在这儿守着,看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你快去通知五爷他们出来,我们得赶快离开” 宁老七二话不说,利落地从树上跳下,风一般掠进峭壁缝里,叫醒林五爷几个,把赵黑面的发现告知他们,并熟练地拉起被惊醒的、浑浑噩噩的泠风,就要跑出去。 “等等姑娘还没醒”泠风用力挣脱宁老七的桎梏,跑到岑二娘躺着的地方,和岑二爷一道将她扶坐起来,贴在她耳边唤她。 可岑二娘发着高热,烧得完全失去意识,模模糊糊听到泠风和岑二爷的呼喊,拧着眉一脸惊骇地反复喊着“嬷嬷,快跑”,“嬷嬷,回来”和“嬷嬷,不要”。 “堵住她的嘴”林五爷见泠风和岑二爷扶着岑二娘,都一脸心疼又无措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把岑二爷拉开,一手支起岑二娘的胳膊往背上靠,沉肃道:“我背她。” “等等”泠风把岑二娘从林五爷背上拉下。 “你做什么”宁老七、苗大和林五爷同时大喝出声。追兵近在眼前,这丫鬟到底发什么疯再晚走一步,说不定大家都得交代在这儿。 “泠风”岑二爷见林五爷三个表情狰狞,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儿,也不满地厉声道:“逃命要紧,如今也不是讲究礼数的时候。快把二娘放到林五爷背上” “宁七哥不是说外面有猎犬么,二爷,我想和姑娘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咱们分开逃。”泠风急道:“姑娘如今昏睡不醒,林五爷背着她,逃也逃不远。不如让我扮作她引开追兵。我与姑娘容貌身形相似,不熟悉我们的人,很难看出区别。” 岑二爷、林五爷、苗大和宁老七听闻此言,纷纷高看了泠风一眼,没想到她一个小丫鬟,能有此急智和忠主舍己之心 “泠风”岑二爷像从前拍岑二娘的头一般,拍了拍泠风的头,见这小丫头露出一脸羞涩又满足的表情,还红了脸,岑二爷鼻头一酸,他忍下泪意,感激地对泠风道:“多谢你若此番你能平安逃出去,我便收你做义女,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若你不幸身陨,我也会为你收殓尸骨,将你葬入家墓。无论生死,你都是我岑家的女孩儿” “二爷”泠风给岑二爷重重叩了三下头,“泠风只希望您和姑娘能平安无事。多谢您这么说,我就是死了,也不枉此生请诸位先移步,我要与姑娘换衣服了。” “妈、的”宁老七怔怔地随岑二爷、林五爷和苗大出来,直到站在缝隙外那一块坑坑洼洼的巨石上,才从震惊中回神,拍着大腿道:“没想到那弱得跟纸片似的小丫头,居然” 林五爷和苗大也为泠风的举动惊讶,“是啊,我们也都没想到。” 宁老七平生最讲义气,他年纪虽轻,才加入弘威镖局四年,但也为镖局内的好兄弟挨了不少刀子,在镖局内人缘最好。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泠风一个小丫头片子豁得出去,方才他拉着那小丫头逃命,也是抱着侥幸偷生的心态。因为他想着:反正那些人的目标是岑二爷父女,他拉了泠风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跑路,被追杀的几率肯定最小,定能捡回一条命。 如今被舍身取义、誓死护主的小丫鬟重重打了一下脸,才明白自己只会把侠义挂在嘴边,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只觉得脸烧得不行,满心的羞愧,让宁老七几乎想要什么都不顾,就那么夺路而逃。 可他宁老七堂堂七尺男儿,铮铮铁汉,怎么会干出舍下兄弟和道义跑路这种窝囊又缺德的事儿 宁老七心思几转,瞄了瞄焦急的岑二爷,瞅瞅自个儿,心想:泠风那死丫头曾说他身形与岑二爷相似,连五官也有两分相像,原来也不完全是假话。 他之前对那丫头说他像岑二爷这个只会读书的弱鸡儿,还满心不忿,拉着她逃跑时,很是折腾了她,“不小心”让她撞了几次树。如今想来,自己实在是幼稚得不行。 宁老七又注视岑二爷一眼,那诡异的目光,直看得对方背冒冷汗。 岑二爷不自在地扭了扭,问宁老七:“宁七爷,您作何这般看我”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四章 换身(二) 苗大和林五爷也发现了宁老七的异常,狐疑地看他:“就是,老七,你怎么怪怪的一直看岑老爷做甚” 林五爷他们都听说了岑二爷被逐出岑家的事儿,这一路上,镖局的人都称他岑老爷,只有泠风、沈嬷嬷、景山、玉墨和冯婆婆这几个家仆,还一直叫他二爷,因为大家都叫习惯了,也没改口。 “哼”宁老七阴阳怪气地哼了哼,“泠风那丫头说过我长得与岑老爷有几分相似,我瞧确实有那么一两分。若是看背影,那些人肯定区分不开我和他” “所以,一会儿等泠风和二姑娘换好衣衫出来,劳烦岑老爷也随我进去换换衣服。” 宁老七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他,傲娇地转过身,装作看风景的样儿,心想:他才不是不想岑二爷这样学问好、教养好、品行又好的人早死呢他只是头脑被泠风带得发热,有那么一些不理智,才会干这样要命的傻事儿。只希望这次能绝处逢生,他还想活着出去娶媳妇呢 岑二爷听了宁老七的话,心头巨震,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着背向他的宁老七道:“多谢宁七爷的一片好心。只是我却不能同意” “你说什么”宁老七正想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呢,就听岑二爷断然拒绝自己的提议,跳起来脸红脖子粗道:“书生你什么意思,瞧不上我宁老七么凭什么泠风能干的事儿,到我这儿就不行了。莫不成你觉得我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今儿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吼什么闭嘴”苗大仗着人高马大,重重敲了上蹿下跳的宁老七一个爆栗:“岑老爷也是不想让你代他涉险。老七你都还不到二十岁,也没比泠风大多少,别一口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多不尊重人” “苗大哥,你打我作甚”宁老七斜瞪苗大一眼,又对岑二爷道:“反正我已下定决心,管你怎么说一会儿等她们出来,我就拉你进去。今天你是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宁七爷一片侠义之心,令岑某感动不已。”岑二爷和声对宁老七道:“只是我怎能让你代我受过你还年轻,听林五爷说,你家中还有老母待养,未婚妻待娶。你得活着走出这片大山。” “本来我和二娘此番就够连累你们了,一会儿那些人杀过来,我只希望诸位能全力护着二娘逃出去。我就这一个女儿,爱她重逾性命。恳请诸位保二娘平安至于我,就听天由命吧。” 岑二爷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儿,惹得宁老七上火直接趁他不防,拿那大刀的刀背敲向他的后颈处,将他敲晕。 “胡闹老七你”林五爷比目瞪口呆的苗大先回神,一脚踹向宁老七这个楞头青,他也没用力,只踹得宁老七稍稍偏了偏,“如今正是逃命时,你打晕了岑老爷,谁背他你背吗就靠你这副瘦竹板身材” “就是,老七你实在是太乱来”苗大也不赞同地瞪向宁老七。 “都别吵”宁老七拖着昏迷的岑二爷,把他负在背上,“泠风和二姑娘已换好衣物出来了。我把他背进去换衣服,一会儿把他藏到最里面那处缝隙里就是。” “那位置极其隐蔽,我也是昨晚歇在最里面,没地方把手伸直,手被压得发麻,没事儿抻着玩,可巧就摸到了那处缝隙。可惜那儿只能藏一人,再放一人,就会暴露。不然,岑二姑娘也可以一起藏那儿了。苗大哥、林五哥,你们进来帮帮我。咱们得快些,那些人就要到了” “果真”林五爷、苗大一喜,顶着宁老七的白眼,先帮着泠风把昏迷的岑二娘扶出来靠到石壁上,才进去帮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林五爷和苗大帮着宁老七与岑二爷换了衣物,他们都不是贪财的,自然也没要岑二爷的荷包,宁老七还把自己的钱袋一并塞进了岑二爷腰间的内袋中。 宁老七怕岑二爷过早醒来,暴露身形,出去遇上那群杀手。还让泠风蘸着他随身携带以便定契时按手印的朱色印泥,在他撕下的一截纯白布衫上,简单写明了他们的计划,给岑二爷留下口信,让他先留在此处不动,等他们引开追兵。等到湛洲城内的援兵来了,再回来寻他。 泠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与岑二娘互换身份的。她在换衣服时,自然看到了岑二娘揣在怀里的锦囊和荷包,她怕那些歹徒抓到她时见她身无钱财,怀疑她的身份,又回头去对付岑二娘。便拿了一个装着银票和兑票的荷包贴身携带,其余的都没动,依旧给岑二娘放到心口处。 因此次与岑二娘一别,恐怕无再会之期,泠风借着宁老七的印泥,在岑二娘的袖口处给她留了话:姑娘,您一定会一生安然顺遂,因为我和沈嬷嬷就算不在了,也会变作魂灵,一直佑护您。 泠风刚写完,赵黑面就急匆匆地奔过来,喘着气道:“我看过后面没有其他人,就那么十五人他们行得极快,离这儿大约还有一里路的样子。咱们快走” 林五爷是领头人,他指着半山腰往上的那条路,对泠风、宁老七和赵黑面道:“你们三个往上走,翻过这座山,应该离湛洲府城的南城不远了。”从官道进入的,是湛洲府城的西城。 随即,他背起嘴里塞着一条软布,依旧昏迷的岑二娘,指着通往野果树处的那条隐蔽小道:“我与苗大从这儿走。” “好咱们这就分头出发”宁老七拉着泠风带头先走,赵黑面在后面,疑惑地问林五爷:“岑老爷人呢” 不等林五爷说话,宁老七就不耐地转头对赵黑面道:“我把他藏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们逃到湛洲城搬到救兵了,再回来寻他。你走不走留这儿等死呢” “乌鸦嘴”赵黑面唾了宁老七一口,拔腿跟上他和泠风,往山顶爬去。 苗大拿着刀在前,林五爷把刀别在腰上,背着岑二娘朝野果树那儿奔去。 之前苗大寻岑二娘时,发现野果树后面有条隐蔽的小径,好像是从另一个方向通往山下河边的。因为他在野果树那儿,隐约听到了水流声。 如今只有与黑衣人反其道而行,才有可能捡回一条命。这都已过去近两日,想必埋伏在河边官道上的杀手,也都撤退了。因此,林五爷决定,与苗大一同带着岑二娘渡河,从官道进入湛洲府城。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五章 得救 岑二娘有时感觉很冷,有时感觉很热,更多时候,她感到自己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上半身烧得不行,下半身却冷到骨头里。 在这样的冰火双重折磨下,她不得不从一个美丽的梦境中醒来。那梦十分和美,所以,她迟迟不想清醒。 在梦里,母亲身子康健,父亲岁考夺桂,一举成名。后来在春闱、殿试中接连拨得头筹,被圣上钦点为状元,直接封为刑部右侍郎,同左侍郎一起协助刘尚书统管刑部。兄长和弟弟也一武一文,十分争气。沈嬷嬷、疏影、立柏,也从不曾离开,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二房更没有被逐出岑家,祖父和族长很是看重他们二房,做主将她父亲记到她祖母高氏名下,成为嫡支嫡子。高氏和她大伯母冯氏对此很是不忿,设计构陷二房未成,被祖父和族长知道后,将那二人休弃回娘家。从此,西府由她当家做主,二房独大,二房所有人的日子都十分顺美。 这样美妙的梦,是她平日里想也不敢想的。因病入了这样一场仙梦,岑二娘只愿长睡其中,永不清醒。可她的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两种极端温度的交替,令她难受不已,只得睁目醒来。 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居然是之前在招福客栈与她打过一场架的安三少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和那个品行不堪的安三少在一起父亲、泠风、林五爷和其他人,都去了哪儿母亲、大兄、三弟他们,可都安全了 岑二娘有无数疑问,碍于她的喉咙又干又痒,想问,一时又发不出声。光是睁眼和张合嘴唇这两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眼皮重似千斤,浑身更是酸痛无力,很快,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她闭闭眼,慢慢积蓄了一点儿精力,须臾后睁目,朝坐在她斜下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的安三少低声喊:“水有水么我想喝水” 她艰涩无比地喊出几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哑又沉还钝,像刀慢慢磨过石板的声音,又仿佛锯子锯木头的声音,与从前彷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的嗓音差之千里。 安三少梦见一个枯干的老鬼追着自己要水喝,耳边满是他“水水”招魂一般干涩、不堪入耳的声音,他一下被吓醒,猛地起身,结果撞到了马车顶部的横木,疼得他吱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瞬间清醒。 岑二娘第十二次对着他呼喊:“水” 安三少因侧身站在岑二娘脚边,没有看她已醒来,以为自己撞鬼了,蓦地后背一凉,搓着手臂抖了抖:“妈呀这鬼阴魂不散哪” 马车外,赶车的老廉头听到动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掀开车帘,问:“三少爷,怎么了” 岑三少不好意思说自己被梦魇吓到,故作镇静地清清喉咙,朝老廉头挥手:“没事儿。今晚必须赶在城禁前进入肃州府城,好好赶你的车去要是坏了爷的事儿,信不信爷踢爆你的头” “好咧”老廉头憨实地笑了笑,“我老廉头办事儿,三少爷大可放心。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冲我这脑袋下脚的。” “行了,好好赶车,要是出了岔子,让爷颠着撞着了,照样踢爆你的头。”安三少比着脚恐吓老廉头。 躺在马车里厚厚软软的羊毛毯上的岑二娘,也恨不得一脚踢爆那安三少那聋子的头可她浑身无力,喉咙因连续喊着要水而干痛不已,稍稍一动,就疼得抓心。她冲安三少翻了白眼,勉力喊了声:“水” 她发现,只要遇上安三少,自己的涵养和耐心总会长翅而飞,整个人也会变得低俗暴躁。 大约是她和他,八字不合吧。或许,是对方太傻太俗,呃,还很聋,适才睡得跟猪似的,怎么也叫不醒,连带着降低了她的格调。 不是说近墨者黑么。 思及此,岑二娘无声对着傻呆傻呆的安三少,又翻了个白眼。 “你醒了”安三少终于转身往上看,岑二娘那双黑漉漉的美目一下引入眼帘,他怔了怔:这小子的眼睛好漂亮 待他从那双清冽的眸子里回神,发现眼睛的主人正瞪视着他。他恍惚还看到,那半死不活、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小子,冲他翻白眼 安三少再看,发现对方急切地凝视着他,动了动满是白色死皮和红色血缝的嘴唇,又一个鬼叫一般的“水”字,自他口中而出。 安三少吐出一口浊气,“原来是你小子要水呀吓死爷了。”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曲腿坐下,长手一伸,拎起小木几上的茶壶,给岑二娘倒了杯温温的茶水。 然后,他一手放下茶壶,粗暴地拎着还在为他那句“小子”困惑不已的岑二娘的后衣领,猛地将她提起来坐着。随即,也不管岑二娘舒不舒适,一手将茶杯凑到她唇边,直接往下灌。 安三少一边灌水,一边想:自己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善人昨日傍晚路过湛洲与肃州交界处的汾河,看到这个小子浮在河面上,抱着一根木头玩漂移,他亲自跳下河,与两个护卫一起把这小子从河里捞起。救了这小子一命不说,还纡尊降贵地守了他一整夜,此刻还亲自服侍这个乞丐一样的小子喝水。连他爹娘、祖父祖母都没享受过的待遇,教这小子受了。他家的祖坟,肯定是冒青烟了。 岑二娘一边咳嗽一边吞咽着茶水,那杯茶她貌似只喝了一小半,其余的都流到了她的脖颈和衣领间。 安三少鄙夷地斜睨她:“瞧你,这么大的人,连水都不会喝还要吗” 语罢,他见岑二娘呆呆点头,便将右手里空空的茶杯放下,又提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继续效仿上次的动作,粗鲁地一下将茶水倾倒进岑二娘半张的小口中。 岑二娘一边腹谤不会照顾病人的安三少,一边急急吞茶水。这次她咽得太急,虽然没有茶水流出口中,自己却不由得打了个响亮的嗝儿,还喷出一口茶水,落在了厚实柔软的被子上。 作者有话说:安三少把岑二娘当做少年了。这是这娃儿悲催的开始因着安三少认为女主是少年,所以,在他发现岑二娘的女儿身之前,以他的立场提及岑二娘,都是用的“他”。 附送小剧场一则: 多年后,克服了重重心理障碍,又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把岑二娘娶回家的安三少,回想当初,泪目远望:当年我怎么就瞎了眼,把好好一美少女看成了少年自己把自己逼弯不说还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光苍天呀 已是安夫人的岑二娘呵呵一笑:有眼无珠,怪我咯随即一巴掌甩在他的后脑勺上:滚出去号吵得老娘头晕 安三少:头晕大夫大夫在哪儿快来我夫人头晕呢 苇草鄙视某人:这个二傻子,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卖蠢呀。 安三少提刀:老子砍死你这个毁我形象的渣作者 安夫人也在一旁抄起了大刀,阴笑着靠近苇草。 苇草抱头鼠窜:这年头,有靠山的二傻子不能惹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六章 恩辱 岑二娘顿时眼前一黑,想找地缝钻。她是娴雅的淑女,怎么能当着外男的面打嗝儿,还喷水她的优雅,她的气韵,她的风仪呢 安三少看着羞得满面通红的岑二娘,噗嗤一笑:“你这小子也忒搞笑,男子汉打个嗝喷口水又如何作何这么扭捏作态,让爷瞧不上” 岑二娘无语凝噎,内心狂吼:我是淑女呀你这分不清男女的二傻子,亏得你眼睛那么大那么亮,都是做摆设用的么 罢了,她转而一想:如今落魄至此,还穷讲究什么仪态风姿,还活着就好。 “安三少”岑二娘豪爽地用衣袖擦去下巴、颈间的水,直接问他:“我怎会与你同在一辆马车中与我同行的其他人呢我父亲他们可还好后面还有人追击我们吗” “小子,你认识我”安三少惊诧地看向岑二娘,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松松垮垮的褐色粗衣,头发乱糟糟用草根绑成了一个冲天髻,脸上不知被什么割出了好几条长长、短短又细细的疤。脸上和手上露出的皮肤,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没吃过苦。浑身的气度也一派从容优雅,不似普通人。 安三少见对方点头,表示认识他,却一脸急切地望着他,肯定是担心与他同行的家人,他难得有耐心,一一为他解惑:“昨日黄昏,我在湛洲与肃州交界处的汾河口,看到你一个人飘在河上,闭着眼喊冷,好冷。就和家中护卫下水,好心地把你捞上了岸。” “你一直昏迷,嚷嚷着冷,我就把你抱上我的马车,让同行的大夫给你把脉开了药。不过朱大夫真厉害,才熬了两碗药与你喝,你就清醒了。我还以为你得再睡两天呢,毕竟我找到你那会儿,你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身子虚得不行。至于你的父亲和其他人,我没看见,也不知他们在何处” 安三少左看右看,这个一瞧就知道有故事的、落魄的漂亮少年,如何认识他等等,这小子确实有些眼熟。 “我也觉着你挺眼熟,咱们在哪儿见过呢”安三少把茶杯放下,按按眉心,一手继续拎着岑二娘的后衣领,凝视着他的脸。 少时,拍着脑门道:“在招福客栈你就是那个说要揍爷的小子真是老天有眼,叫你落到了我手里嘿嘿”他一脸扭曲地笑,发出“咯咯”的笑声,让人心惊。 “”岑二娘顿感头疼得厉害,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呀,怎么就不知道何为君子和大人不记小人过呢“我们是在招福客栈见过,可我不是” “闭嘴爷的火眼金睛已经认出你了,休要狡辩”安三少坏坏地斜唇一笑:“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得罪了爷,老天也看不惯你。活该你和家人失散,孤身落河。瞧你这邋遢的丑样儿,啧啧” “你”岑二娘好想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吐那安三少一脸。 “你什么你”安三少得意地自我夸耀道:“若不是少爷我心慈,把你从冰凉的河里捞起来,又把你放到我温暖的马车里,好心好意、彻夜不眠地照顾了你十几个时辰。你这会儿能活蹦乱跳地和我说话早还去见阎王了呢” “小子,告儿你,得知道感恩”安三少昂首挺胸地俯视坐着也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岑二娘,“看你还在病中,又与家人失散,被人抛尸河里,实在是凄惨得紧。这样吧,你马上给爷道歉,然后再磕一个响头,爷也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儿了。至于你问的追兵,我没瞧见过。我说,你惹了什么事儿怎么有人追击你” “磕头”岑二娘晕乎乎地听安三少说了半天,其他没怎么听清,就听清了他说让她跪下给他磕头。她岑清芷活了近十三年,只跪过祖宗,还不曾跪过谁。 这安三少好大的狗胆,竟敢让她给他跪下,还要磕头他是不想活了吧 “放肆”岑二娘愤怒地指着安三少的鼻子骂他,“好你个无赖,竟敢口出狂言,看我不叫人掌你的嘴” “你才放肆”安三少立刻敛笑,他方才听岑二娘提到有人追击他,就知道他是个烫手山芋,正后悔捡了他回来。这小子竟敢不识趣地骂他,还说什么让人掌他的嘴 一时间,安三少深深体会了一把被狗咬的吕洞兵的心情。遇上这样的白眼狼,真叫人上火他眼冒火星地提起岑二娘,将他甩到马车壁上。 这一下撞得岑二娘头冒金星,背后的骨头好像都要断了,疼得她直冒泪花。 安三少却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他冷冷地俯瞰缩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动也不动的岑二娘,寒声道:“别给你脸你不要你还当自个儿是贵家少爷,这里是你家呢” “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经历了什么。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最好识相些,哄得爷开心,说不准爷发好心替你寻家人,把你送回去。若你还是这般不识抬举” 岑三少捏着岑二娘愤恨的脸,狠声道:“爷马上命人把你丢回河里,怎么捡来的你,就怎么把你送回去或许你更喜欢那冰冷的汾河,我即刻命人拎着你骑马往回跑,只需五六个时辰,就能成全你。如何,想好了么是跪下磕头认错,还是滚回去泡冰河” 岑二娘闭闭眼,将泪水掩下,缓缓从地上爬起,给安三少跪下。她把头埋进长长软软的羊毛里,一字一句地开口:“是我错了,请宽恕我。还有,多谢三少的救命之恩。我将永远铭记” 铭记你的恩情,还有,你给我的侮辱。有朝一日,必一一回报之。 安三少闻言,脸上阴霾俱散,仰头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嗯哼算你识趣这次爷就放你一马”说着,他拿脚轻轻踢踢岑二娘的头:“起来吧。” 岑二娘抬首,就看到他用金线绣着云纹、褐色厚底的鞋尖儿,一口气溢向胸口:这混球居然拿脚踢她的头 小剧场: 岑二娘:好小子,竟敢扔本姑娘,还拿臭脚踢本姑娘精贵的头。姑奶奶我要砍断你的双手,再剁了你两只脚把你塞进满是辣椒酱的菜缸里做人彘 安三少做鬼脸:唉哟,爷好怕喔有胆儿你就来呀我一只手就能撵死你。 岑二娘使出杀手锏:哼等本姑娘成为安夫人的那一天,就是你的忌日 安三少:求夫人手下留情我给你跪下磕头啦要不我自己倒地上,来一个花样滚式滚给你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七章 回城 岑二娘欲发作,她猛地直身要站起,结果由于身子太弱,整个人一昏眩,就朝一旁的火盆倒去。眼见自己的脸就要砸到炭火熊熊的火盆里,岑二娘心中一阵绝望:天要毁我 安三少虽念书不行,但拳脚功夫是实打实的好。他一把揽住岑二娘纤纤欲折的腰,用力一旋,把岑二娘转开火盆,放到搁置茶具的小案几旁,让她靠着马车车壁坐下。 “你又搞什么幺蛾子”安三少对眼前这个自醒后就一直不消停的少年完全失去耐心,他凶狠地盯着岑二娘瘦削的脸,恐吓他:“再折腾,就把你丢到外面,让你自生自灭” “是我行错了”岑二娘感觉腰都要被安三少粗鲁地折断了,她愤愤地想:对方虽行事欠妥,说话难听,态度蛮横,让人见之欲揍,但总归心是好的,也确实三番两次拯救她于水火。考虑到这些,岑二娘乖乖认错道歉:“多谢您相助,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 “算了。”安三少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他见岑二娘认错态度良好,随意地摆摆手:“以后莫要如此。” 他连续马不停蹄地赶了许久的路,又连夜照顾岑二娘,早已疲惫不堪。若不是他自小习武,身子骨比普通人强健数倍,早已累垮。只见安三少阖目养神,状若无意地对岑二娘道:“马车大约还有一个时辰便会进入肃州府城,如今天已黑,你还病着,先闭眼躺躺罢。等入城找到客栈了,我再叫你。” “我听说,您是要回清安老家的。”岑二娘吃力地挪下屁、股下面那张靠窗的小木凳,也不顾形象了,直接合衣躺下,才感觉头不那么胀痛欲裂、浑身发飘了。 她背对安三少道:“那您便在肃州城内将我放下吧我现在,还无法走动。劳烦您替我顾几个镖师,护送我回湛洲府城我家人,很可能在那边我” “知道了。”安三少打断岑二娘越来越虚弱无力的声音:“我会看着安排的,你且闭嘴睡吧。”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看他瘦骨伶仃,又病重无依,可怜他呢 安三少睁眼,瞪了瞪那个微微隆起的、惹人心烦的背影。那个小子,呼吸越来越沉,声音也愈发嘶哑,还断断续续的,听着就揪心还不知道闭嘴,好好养养那破嗓子。他也不怕以后成了鸭嗓子,说话吓到小姑娘们,讨不到媳妇儿。 岑二娘刚醒便又几度动气,过于激动的情绪,将她那本就不好的精神消磨殆尽。她迷迷糊糊,又沉入了梦境。 累极而眠的她,还不知道安三少在腹谤她以后会娶不到媳妇。若是知道的话,她肯定要反驳回去:三少您都十七高龄了,听说单身至今,自个儿连媳妇的影儿还没摸着,成了淮州府一带官媒、私媒、有女儿家的人家围追堵截的对象,还有心情管别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戌时两刻,安三少一行人终于赶在守城的卫兵大封城门前,驱车进入了肃州府城,他们找了家离城门较近的客栈住下。 当夜,岑二娘再度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 安三少实在累极,把他丢给随行的大夫照看,自己倒在床上睡了昏天暗地,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才起,养足了觉。 那老大夫姓朱,在安三少把岑二娘从河里捞起时,就给岑二娘把过脉了,自然知晓她是个小姑娘。看她的模样,还是大户人家流落在外的姑娘。他见安三少和老廉头他们把她错认成少年,便想将错就错,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免得传出去坏了人家姑娘的声誉。 毕竟,安三少可是和岑二娘在马车里独处了十几个时辰。这要传出去,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以后也嫁不到好人家。虽说如今社会风气开放,可名声,尤其涉及男女之防,对于未出阁的姑娘来说,还是重如性命的。 朱大夫原居青州府城,这次也是要回老家淮州府探亲,安家车队经过青州府城时,车队里随行的大夫自个儿病倒了,安三少跑了几家药堂,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大夫同行,正头疼时,恰巧遇上了去药堂买药准备出行的他。双方目的地一致,各取所需,走到了一处。他们相互约定:返回淮州府的途中,安家车队负责保护朱大夫的安全,朱大夫则无偿为安家车队的人看病。 朱大夫家里也有与岑二娘一般年纪的孙女儿,他怜惜岑二娘孤身落水,处境艰难,不忍再让人败坏她的名声。所以,在他得知安三少等人错识岑二娘性别的那一刹那,就打定主意,让他们继续错下去。 朱大夫想着:反正大家萍水相逢,安三少既然顺手救了人家姑娘,索性就让他好事做到底,让所有人都认为岑二娘是少年好了。免得让那些喜欢说闲话的下人到处乱嚼舌根,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岑二娘被安三少几人从河里捞上来时,身上的衣物,是朱大夫亲自换的。他都七十多岁了,又是大夫,在他眼里,岑二娘就是小孩子,给她换衣物也没什么。再说,安家车队里都是些不会照顾人的粗人糙汉,也只有他这个大夫才会想起给小姑娘换衣物,免得冻着了她。 次日午时,安三少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岑二娘所在的房间,他想要把人送到湛洲府城,也得问问,是送去湛洲府城哪个城东城、西城、南城还是北城湛洲府城那么大,总得让那小子给个具体的地址才行。 谁知他去时,岑二娘还昏迷着,时不时还一脸惊惧地发些让人听不懂的呓语。朱大夫年纪大了,给岑二娘把脉开药后,便自行休息去了,只留了药童生地照顾她。 安三少望着躺床上怎么也叫不醒的岑二娘,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死小子真是个事儿精这下,拿他怎么办总不能就把这样不省人事的他,丢给镖局的人吧。若是遇上没良心的镖师,见他长得标致,很可能转手就将他卖了换银子。 少不得要麻烦家里的护卫,亲自护送他走一趟湛洲府城了。安三少按按抽疼的太阳穴,心说:这死小子运气真好,若不是遇上他,就算没被河水淹死冻死,也被人捡了卖了。 因急着往家赶,安三少没有亲自护送岑二娘去湛洲府城,他租了辆马车,派了两名身手好的护卫,护送着岑二娘往湛洲府城的方向而去。 岑二娘再度醒来时,已是一日之后。安家的两个护卫,刚好赶着马车驶入湛洲府城北城的城门口,马车在城门口,被几名官差拦下,例行检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八章 经过(一) 那几名官差,正是官府派出来寻找岑二娘的人。 原来,昨日大清早,湛洲府衙的知府,就受理了林五爷的报案,还向驻扎在邻近的军营求助,调了三百士兵,与府衙的官差一起,四处搜寻着黑衣人和岑家人的踪迹。 他们这些守城的衙役也受命,在城门口拦车拦人检查,寻找行迹可疑的人,以及那些被人追杀的镖师和岑家人。 两日之前,赵黑面、林五爷和苗大三人,陆续来到了湛洲府城。当晚,他们就在临别前约定的朱雀大街弘威镖局的分局处相聚了。 当时,岑大郎、曹家兄弟、冯婆子四人也在,且他们四人先于林五爷三人几日,来到朱雀大街。不过,他们四个的情形都很不好,无法向分局的林四爷等人说明遇袭时的情形,使得林四爷他们虽焦急,但也有力无处发。 虽说岑大郎四个是最先来到朱雀街分局的人,已在分局待了数日,可岑大郎和冯婆子二人,一个因在逃命途中被黑衣人的重锤打到额头大出血,一个则是在逃跑时不慎跌倒,撞破了后脑勺,俩人都昏迷了两天三夜才醒来。 而且,这两人醒后,神智都不清醒。 冯婆子是被吓破了胆,又摔到后脑勺,损坏了脑部神经,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不敢见人。一见人,不论男女老幼,就大喊着不要杀她,还拼命地躲。 岑大郎则是记忆混乱,他被黑衣人的重锤砸到前额,昏迷后醒来,脑子里莫名地多出一段纷杂冗长又错乱不堪的记忆,致使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一直自称自己是什么柱国大将军,还要带兵去剿匪、杀敌、平乱什么的。 他好似完全遗忘了自己和家人正在被追杀的事儿,时常喊些陌生人的名字,大多是些将名和官称。他一见着大夫就拒不就诊,非让大夫和照顾他的小厮,下去叫他的手下来见他,他要发号施令。还说如若他们不听命,就要把那两人拖下去斩了。 不过,照顾他的大夫和分局的小厮,都是远离朝堂之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两人都认为他是受刺激太大,且加上被重击头部,得了失心疯,在胡言乱语。 大夫懒得应付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拒不就诊的岑大郎,直接让小厮按着“发疯”的岑大郎,他拿出金针在岑大郎头上和脖颈间几扎,就让他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随后,他又开了些平心静气、理气顺神、固本培元的药,让小厮下去煎熬了,每日早中晚按时喂岑大郎喝。 至于曹家兄弟,他们带着岑大郎和冯婆子逃至湛洲府城时,一路上在城外,合力斩杀了五六个追击他们的黑衣人,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他们在被黑夜人追杀时,完全靠着毅力和蛮劲宰杀了敌人,然后兄弟俩一人背着冯婆子,一人背着岑大郎,徒步走到分局门口。只来得及告诉守门的护卫,他们是林五爷护送的人,在路上遇袭,依林五爷之嘱来向林四爷求助,就晕死了过去。 因这兄弟二人所受的伤,大多在胸腹、手臂和大腿等要害处,尤其是胸腹之处被砍伤捅坏,使他们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寒冻,连发了两天两夜的高烧。如今,他们在大夫的诊治下,喝了不少汤药,烧虽退去,但至今仍昏迷不醒。 对着这样的四人,林四爷等人也是有心无力,他们只知道岑大郎四人和其余的人是在湛洲城外遇袭的,便派了十几人骑马出城,一路来到瞭望亭处,看到有打斗过的痕迹,可是却不见一人踪影。 加之湛洲城外群山环立,密林缭绕,地势险峻奇谲,他们人手有限,也不知去往何处寻人。 林四爷想着:自己的兄弟林五能力非凡,肯定很快就会杀出重围,到城里来找他。他便带着分局的兄弟们,待在分局内按兵不动。 其实,林四爷倒是想过去报官。可重要的四个证人疯傻的疯傻,昏睡的昏睡,用林四爷的话说,就是诸事不知,连屁都放不出一个,根本无法随他去见官,更别提去官府立案了。 就这样,众人焦虑不安地在分局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一个清醒的知情人赵黑面。 赵黑面那日与宁老七、泠风,同林五爷、苗大和岑二娘分开,三人一起往山上逃跑。 话说当日,那两条猎犬嗅着岑二爷和岑二娘的味道,领着十几名黑衣人,找到岑二娘他们曾栖身的峭壁缝处时,那十五个黑衣人发现里面的人早已逃开。 那两条猎犬鼻子虽灵,但峭壁缝里到处充斥着林五爷几人丢下的野果皮的浓烈的味道,使得它们并没有发现藏到最深处那缝隙中昏迷着的岑二爷。 黑衣人也都被蒙混过去,他们牵着两条猎犬出来,打算继续找人。 因着宁老七、泠风分别穿了岑二爷、岑二娘的衣服,身上带了他们的气味,而泠风虽与岑二娘换了衣物,但岑二娘自身的体味,根本瞒不过那两头鼻子极其灵敏的猎犬。 于是,那两条猎犬便分作两头,一个向上走,一个往下跑。十五名黑衣人也随之分作两支。人数较少、只有五六人的那支,沿着林五爷、苗大逃离的方向,去往了河边;人数较多的那支,则继续顺着赵黑面、宁老七和泠风逃离的方向,往山上而去。 赵黑面和宁老七带着体虚的泠风逃命,还是往山顶而去,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特别是当泠风没了体力,需要赵黑面和宁老七轮流着背负她往上攀登时,三人很快便精疲力尽。 而追击他们的九名黑衣人,却俱都是身强力壮的中青年大汉,他们爬行的速度,远远快于赵黑面三个。 不过两三个时辰后,赵黑面三人便在那不知名荒山顶部的一处两丈见方的平台上,与九名黑衣人迎面对上。 两个力竭的镖师带着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对上九名身有余力、手段狠辣的杀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赵黑面他们输得一败涂地,九名黑衣人很快重伤了他们,还取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财物。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四十九章 经过(二) 据赵黑面所言,他们三个当时背临悬崖深渊,泠风因长相娇美,那些卑劣的黑衣人抢走她的财物重伤了她后,还欲将她先女干后杀 泠风不堪侮辱,咬舌自尽了。 宁老七和他,对那些连幼女都不放过的黑衣人深恶痛绝,他们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拿着武器与同黑衣人拼命,却被人轻而易举地除了武器,撂倒在地。 那些黑衣人的首领,说什么一直杀人的也厌烦了,想玩些新鲜的。便让手下的人,挑断了他的手筋和宁老七的脚筋,将他们挂在了悬崖边上一棵摇摇欲坠的大松树上,想让他们受尽惊吓,挂在树上活活饿死,或者等他们自己受不了恐惧,自动从树上滑落,掉下悬崖摔死。 赵黑面说到这里时,林四爷和他身后分局的兄弟们,都手持武器,振臂高呼“没人性的畜生”、“宰了他们”、“砍死那些混蛋”之类的话。 林四爷高喊一声“宰了他们”之后,又喝停后面兄弟们的吼声,急切地盯着脸色极度难看、疲惫到极致的赵黑面,催促他继续往下说,追问他后来到底如何了。 赵黑面孤身来到朱雀街分局时,已是傍晚,衙门那边已经闭门休衙了,要报案也须等到明日清早。并且,林四爷等人对于赵黑面的经历分外好奇,他们也想从赵黑面口中多问出些消息来,以便明日去报官时,能做出更好地应对。 赵黑面红着眼低头望着脚下,继续往下说。后来那些黑衣人得了山下同伴的信号,下山去追击林五他们了。他和宁老七两个被挂在树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人俱心悸万分。 可尽管他们都一只脚踏进死门了,两人却都不想死。 他虽被挑断手筋,但只是手掌处无力,双腿和双臂还是能用的。再加上他离悬崖边上较近,便在宁老七的帮助下,艰辛地慢慢从松树上挪到了悬崖边上,捡回了一条命。然而,宁老七却由于双腿无力,在他趴移到悬崖边上那刻,在松树剧烈地震荡下,使得没有抓牢树干的他,就那么掉下悬崖,泯灭于万丈深渊,死不见尸。 赵黑面编到此处,由于心虚和羞愧,双手捂脸,哭得声嘶力竭:“老七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是我害了他” 林四爷和其他人见他悲恸,也是眼冒泪花,却还是纷纷安慰他。 “都怪那些缺德的黑衣人,是他们将你们重伤了丢在树上。那种情况下,你能生还都是奇迹了。老七没撑过去,是他运气不好,怪不到你身上。” “不怪你。是老七没那个命你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别伤心了,老七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害死老七的是黑衣人,等我找到那些黑衣人,把他们剁碎了给老七报仇” 赵黑面在众人的安慰下,心中的羞惭稍稍退去,他依旧哭着道:“老七为救我而死”宁老七虽不是为救他而死,可他胆小,在那些黑衣人的逼迫恐吓下,露了怯,背叛了他,最终害得他被黑衣人丢下深渊。 那会儿他和老七,虽分别被挑断手筋和脚筋丢到了松树上。可他怕死,哭着向那些黑衣人求饶。还将真正的岑二爷和岑二娘,已经随林五爷和苗大逃到别处去的消息,告诉了黑衣人。他为了活命,甚至还向那些人透露,真正的岑二爷、岑二娘身上还有大笔钱财。 至今,他耳边仍回荡着宁老七临死前骂他的话:胆小如鼠的孬种、背信弃义的混蛋、不得好死的窝囊废 念及此,赵黑面心中更加难安,他趴在林四爷温暖的怀抱里痛哭流涕:“老七因我而死,以后他的老母就是我的老母,我会将宁老娘当自己亲娘赡养的还有他的未婚妻小柳,我也会代老七照顾她,给她找户好人家,让她嫁去享福。” 林四爷和他的兄弟们听后,纷纷赞赵黑面有良心,讲义气 赵黑面在众人的溢美之词下,心里的不安羞愧,都去得差不多。连那些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宁老七的骂声,也渐渐消散。 他想:他虽出卖了岑二爷和岑二娘,在生死关头背叛了宁老七这个兄弟,可他最后也没说出岑二爷真正藏身的地方,也不算完全的出卖吧。还有,他保证会善待宁老七留下的老母、未婚妻,也算是全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能没有遗憾地去,这也不算彻底的背叛吧。 他在心底默默地对掉落悬崖的宁老七道:老七,对不起,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你别怪我。我家里还有尚未长大的弟妹要养,若我死了,他们也就活不下去了 而且,当时那种情况,若他不那样做,他们两人都得丧命。 赵黑面心想:若他和宁老七都死了,不仅他的弟妹活不下去,就连宁老娘和小柳日后的生活,也会很艰难。如今他还活着,会代替老七照顾他的老娘和未婚妻子。这对她们来说,日后有了依靠,也是好事。 思及种种,赵黑面终于放下心中最后的一丝惭愧,心说:老七,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做得没错一昧地讲忠义,并不能给我们身后的亲眷带来任何好处,你不要怪我 赵黑面一番话真真假假,骗过了分局的所有人。他因向黑衣人暴露了真正的岑二娘和岑二爷还逃亡在外的消息,心中颇为不安,怕那些黑衣人找到了他们,将他们灭口。便请林四爷带人去城外沿河一带,搜索林五爷三人的踪迹。另外,他又拜托林五爷与他两三个弟兄,随他去半山腰的峭壁缝处,把困在里面的岑二爷救回,免得迟恐生变。 林四爷自然无一不允。他点了三名高壮的镖师给赵黑面,又亲自带了十五六个身手好的兄弟,准备赶在城门关闭前,连夜出城救人。 谁知他们刚集结好队伍,牵着马准备出发,外面守门的小厮就急急来报,说是有两名貌似林四爷和苗大、满身是血的汉子,提刀倒在了大门外不远处。 林四爷喝令众人停下,与他一道出去,一看,果然是林四爷和苗大,他们两人晕倒在了分局大门口外三四丈远处的街边。幸好此时夜黑人寂,并无人发现他们,否则不定得引出什么乱子来,多半要惊动官府。 林四爷和另外三人两两扶住林五爷和苗大,将他们带入分局内院的厢房内暂歇。那看门的小厮,引着驻扎在分局内给岑大郎四人看诊的大夫,来到林五爷和苗大栖居的厢房,给他们治疗。 因着林五爷和苗大受伤归来,且受了些伤的赵黑面,见到伤重的林五爷二人,居然面色一黑晕死过去。原本要出去寻人的队伍,便暂时解散了。 赵黑面看到林五爷和苗大的伤势,极度内疚又后怕,加上他之前长途奔波,身上又受了伤,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章 经过(三) 这会儿,赵黑面却不知,他认为必死无疑的宁老七,掉落悬崖后,先是被一些长在悬崖上的细枝小树所拦,减小了下冲的冲力,又侥幸落到了一片厚厚的枯叶上,并为伤及性命。 只是皮肤多有擦伤,有几处骨折,略伤及肺腑罢了。 且他最为幸运的是,没在枯叶堆上躺多久,就遇上了一位进山打柴的老妪,被那位好心的老妇人叫来独子,两人合力将他救了回去。 只是因他伤得不轻,深山里人烟稀少,路险且阻,周围也没有大夫,使得宁老七在老妇人家里躺了近一年,才将身上的伤养好了大半,离开深山出来。 只是,那时候,外面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话说那日下午,苗大和林五爷带着岑二娘出逃时,于当日傍晚,在河边不幸地与六名黑衣人遇上。双方先是在河岸边大打出手,然后又在河中几番搏杀,耗时良久。因双方厮杀太激烈,加上夜太黑,水流甚急,都没人留意到,岑二娘不知何时被河水冲走了。 等苗大和林五爷带了一身伤,斩杀掉两名黑衣人,重伤了另外两名。余下两名轻伤的黑衣人见形势不对,带着重伤的两人逃了。他们回头才发现,原本将岑二娘与林五爷两人绑在一起的那根腰带不见了,而岑二娘,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五爷心想:他和苗大伤得太重,无法久留在河中,也不知去何处寻找岑二娘,与苗大商量一番后,两人打算先回湛州府城,去朱雀大街找林四爷相助。 在林五爷看来,他四哥长年在湛州府内经营,算是当地的地头蛇,认识的能人异士不少,若得他帮忙,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岑二娘。 林五爷却不知,岑二娘遇上了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急流,被湍急的河水冲出了湛州府城,流落到了与肃州交界的汾河。若不是得安三少相救,还不知会漂流到何方,也许会死在冰凉的河水中也未可知。 林五爷和苗大几番周折来到朱雀街分局的大门外,来不及说什么,便纷纷倒在街边不省人事。他们连番遇袭,片刻不停歇地奔波,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因着极其挂念和担忧被水冲走的岑二娘,加之身体底子也极好,林五爷喝了大夫的药,当夜三更半时刻,便清醒了。 他一醒来,就叫照顾他的小厮去找林四爷来见他。一见着兄长,林五爷就拉着林四爷的手,恳求他尽快带人去找被水冲走的岑二娘,再去峭壁缝处把岑二爷接回来,还得去寻至今仍杳无音信的林氏、岑三郎等人。 林四爷对着念叨不停的弟弟哭笑不得,他自己都去半条命了,不好好疗养身子,反倒一心惦念着旁人。 可他一向最疼林五爷这个幼弟,见弟弟着急救人和找人,想着适才赵黑面也说过,这次的主顾岑二爷一家,都是顶好的善慨人家。他们一路上,得了岑家不少好处,也难怪大家都心急救人了。 林四爷劝慰了林五爷几句,又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黑衣人的消息,以及问清了还奔逃在外的林氏等人可能逃往的方向,见自家弟弟实在累极,便承诺林五爷,他一定全力而为,尽快解救和寻找岑家人,以及与他们同行的弘威镖局总部的那一干镖师。 林五爷把自己所知的信息全数告诉林四爷,又得了他的承诺,最后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尽快找到被河水冲走的岑二娘。岑二娘被他和苗大遗失,至今生死不明,是林五爷一块心病。他曾在岑二爷和已死去的泠风面前再三保证,会护岑二娘周全,结果却让人被河水冲跑,说不定现在都被水淹死冻死了,教他于心何安 林四爷见弟弟明明累极,却不敢睡,反复念叨着岑家的那小姑娘,一脸悔恨和羞愧,看得他心疼极了。他让大夫给林五爷扎了几针,使他睡过去,又叮嘱了照顾他的小厮多多用心,便从厢房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书桌前,想着:高家实在欺人太甚那个什么高三老爷要如何对付岑家人,他林四都没意见。可他不该对镖局的镖师下手,尤其是不该把他的弟弟伤成这样 他那幼弟,二十多年来都一帆风顺,没心没肺地活得多恣意。如今因那群黑衣人,身心都受到剧创,去了大半条命。他怎能让那些黑衣人好过 林四爷越想越怒,连夜写了张投案书。 第二日一早,他便带了投案书,与几个亲信直奔府衙,找知府立案,并请求官府派人帮忙寻人和救人。 湛州府的孙知府所在的孙家,与林四爷所在的林家,都是湛州府的大户人家,两人年纪相仿,私交也甚好。只是昔年林四爷无心科考入仕,只醉心于镖局的经营。两人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感情却一直不错,时有来往。 孙知府从林四爷口中了解了事情的起末,还得了林四爷从林五爷和苗大身上扒下的几件证物,对于敢于大举截杀车队的黑衣人深恶之。 这些人跨州杀人,在他所管的湛州内草菅人命,不仅藐视王法,更是不将他这个一州知府看在眼里 孙知府一想到明年年初,朝廷就要派钦差来湛州府考察,给他评官定绩,决定他的去向,心中便急怒难安。本来湛州在他的管辖下安定繁荣,明年评绩时他怎么也能得个优,至少也是良上,不说稳打实地升官,入京述职吧,至少留任湛州知府没问题。 可这会儿那些黑衣人在湛州内大举屠杀良民,造成重大惨案。若此事办理不好,再过一两月,钦差下来,他不仅不能入京,怕是连湛州知府这个位置,都得让人 这怎能让孙知府不气恨他恨不得将那些黑衣人生吃活剥了。 林四爷与孙知府相交已久,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他向孙知府进言,让他向驻扎在附近的军营的将领求助,借调几百精兵过来帮忙。 毕竟湛州府衙内人手有限,而湛州府城外地势复杂险峻,那些黑衣人又人多势众,且如今他们和失踪了的林氏等人都行踪不明,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仅靠府衙的三十名官差和林四爷手底下的二十个镖师,等找到人时,黄花菜都凉了。 本章中的“湛洲”其实应是“湛州”,zhou字没有三点水。抱歉。之前更文更得匆忙,没有留意。今天细细看了一下前文,把它改正了。这一章十多个zhou字错了,捉虫捉得眼花,只怪自己当初太粗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一章 落网(一) 孙知府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刻不容缓,便采取了林四爷的建议,亲自去郊外军营借了三百精兵,与府衙的三十名官差和林四爷的二十名镖师合并,编排了七支五十人的小队,留了两支在城内搜索,其余五支都派往城外各处寻人。以求在最短时间内逮捕黑衣人,以免他们再造更多杀孽。 为了防止黑衣人窜逃,孙知府还命守城的官兵严守城门,严格盘查来往的行人,反是行迹、举止可疑的,都扣下带回府衙审问。 他还命府衙的师爷,去朱雀街找了卧床养伤的林五爷、苗大和赵黑面,依他们的口述,描画了岑家和弘威镖局仍逃亡在外的所有人、以及已露出真面的几名黑衣人的头像。 等师爷画好图像回到府衙,孙知府又请了几十名书生大量照图描像,让寻人的小队和守城的卫兵几乎人手一张,方便找人。 在孙知府一番雷厉风行的举措下,湛州府城里里外外都被人严加看守起来。岑二爷于当日午时便被人救回,岑二娘也在三四日后在城门口被官兵找到。 当时护送她回城的安家两个护卫,差点被官兵当成歹徒逮捕,幸好岑二娘及时清醒,她从马车里探出头,避开那两名护卫,将那领头的官兵叫到跟前,低声对他解释了几句,解除了误会。 随后,岑二娘趁那官兵走开丈许远,去盘问那两名护卫时,缩身回到马车里,飞快地将深藏于腰间的荷包取出,从里面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准备一会儿打赏那两名护卫,以谢他们的相送相护之恩。 那两个荷包的材质,本就是防水的,岑二娘在逃亡中,又将它们和沈嬷嬷留给她的锦囊与腰间扣带相缠,掩藏在里衫之下。因此,哪怕她经过多番流亡,那两个荷包和沈嬷嬷的锦囊,仍深藏于她腰间不露。 领头的官兵盘问那两名护卫几句,确认他们并无嫌疑,才命制住他们的官兵将两人松开。因得了岑二娘的话,那领头的官兵并未向人透露她女子的身份。 那两个护卫一经松开,就欲驾着马车离去。他二人受安三少所托送人回城,哪知竟会被官兵拦下,险些被捕。两人心中都暗骂岑二娘这个祸害,也不知怎么就惹上官府,还差点儿连累他们入狱。 岑二娘见那二人面色不虞,心中也是颇为歉疚,便在下马车之际,将银票塞入他们手中,言辞恳切地感谢了他们一番。 那两人各自得了岑二娘一百两的赏银,心中怨愤全消,笑意满满地恭维了岑二娘几句,便乐滋滋地返身,驾着马车去追安三少了。 打发了那两个安家的护卫,那领头的官兵孙思行,便骑马载着岑二娘,飞快地奔向衙门领赏。 孙知府可是说过了,找到一个岑家的活口,就有五十两的赏银,若是带回一具岑家人的尸体,便只有二十两。 五十两银子,可相当于孙思行两年的俸禄他被派来守城,本心中还颇有不忿。谁知岑二娘自己被人送回,落到他手里。孙思行在心中直感谢老天有眼,让他守个城门也能进财。 孙思行只看到岑二娘塞东西到安家两名护卫手中,并不知她给的是什么。若是他知道讨好岑二娘,能得更多的银子,只怕他不会就那么拖着病体缠身的岑二娘上马,风驰电掣地奔向府衙。也不管人家小姑娘受不受得住那样剧烈的颠簸。 若不是岑二娘也急着去见孙知府,她绝不会乖乖随孙思行上马,任他带着她疾驰于大街小巷中。因为,以她如今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颠簸和凛冽的寒风。 可她一心想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孙知府,帮助他尽快救回家人,逮捕那些丧心病狂的黑衣人。然后,通过他们,把藏于幕后的真凶高三老爷和高氏,抓捕归网。她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时,岑二娘却不知,林五爷三人早已将一切线索,都告知了孙知府。如今孙知府了解到的情形,比她所知的,还要详细全面。 所以,当她见到孙知府,知晓孙知府知道的线索比她还多时,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晕死过去。失去意识前,岑二娘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感情姑娘她白白受了一番罪呀 不过,岑二娘的归来,似乎将好运带回了湛州府城。她归来那日的日中时分,孙知府派出城外的两支搜寻小队,就于绵恒数十里的莽莽深山中,找到了林氏等人的踪影。 当时情形十分凶险,三十多名黑衣人将林氏、风二哥等十几人围困在一个乱石丛布、杂草横生的小山谷里。风二哥等人在荒山野岭中连续逃亡多日,早已是强弩之末,被那三十几名黑衣人围困时,心中俱一片死灰。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背叛岑家人的念头。 林氏身为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子,她为了岑三郎,凭着磐石一般坚韧的意志,拖着病体苦苦奔逃数日,可惜最终也没能甩掉黑衣人。被人包围那会儿,她一手抱紧吓得瑟瑟发抖却早已不会哭泣的岑三郎,一手握紧银钗,心中已存了死志。 只是她不甘死在这里,心底最深处,还抱了那么一丝希冀,期望有人来救他们 幸运终究来临,在搜寻小队的先锋军寻迹找到林氏他们时,浴血奋战的风二哥等十位镖师,和景山、玉墨两个岑家随从,已被黑衣人斩杀了一半。而被他们护在最里层的林氏和岑三郎身上却没怎么受伤。 那三名本来还在慢慢折腾林氏等人,想让他们受尽苦楚而死,以消心头之恨的领头的黑衣人,见着密密麻麻的援兵,心中皆大恨:看来此番无法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也不能完成任务了。他们当机立断,将所有黑衣人召集到一处,不再理会林氏等人,转身便逃。 那些奔逃的黑衣人,心中都不免大慌: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兵后面逃得较慢的十几名黑衣人,被先锋军拦下。 双方刀来枪往地交手数招,被围堵的黑衣人惊骇地发现:与他们交手的这些人,身手极其悍勇且行止训练有素,身上的杀伐之气比他们这些杀手还重明显是军中之人,且还是几经沙场的精兵 为何军中精兵会来这深山之中堵截他们很快,他们被打得无暇分心多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糟了不仅无法完成任务,搞不好还得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片刻后,在看到紧随在那二十几名先锋兵身后的大部队的那刻,还在负隅顽抗的十几名黑衣人顿时失去斗志,纷纷缴械投降。 那二十几名先锋兵惯常在山野中作战,对于此处的地势也十分熟悉,盖因这处山谷是他们曾经训练过的地方。所以,他们能很快地找到林氏等人。 当搜救小队的所有成员到齐后,领头的两位队正留下五十人,分作两队,一队护送林氏、岑三郎、玉墨、风二哥、柳大柱和李三爷六名幸存者,以及苏老四、景山等几人的尸体回城,另一队则负责押送投降的黑衣人。 安排好这一切后,两名队正又燃放了两个信号弹,给邻近的搜救队发送信号,示意他们向这里靠近。随后,他们领着余下的人,继续循着黑衣人遁逃的方向追去,并一边走,一边留下隐蔽的信号,给后面的人指明方向。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之所以花如此多的笔墨,写营救岑二娘一家的这些人,是因为后面还有他们的戏份。有些人的戏份还挺重。所以,可能大家会觉得有些无聊,也忍忍,马上就要虐高家人啦 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岑大郎就是女主最大的金手指。他前世领兵作战,最终成为正一品柱国大将军,威霸一方,手段不可谓不强硬。今生他觉醒了前世记忆,在乱世中定有一番作为,而这些拯救岑家的人,有些以后会成为他的助力。 另外,岑家有巨款傍身,不经历几番波折,散尽家财,一家人又怎么会苦兮兮地去种田呢。嗯,快要进入散财的戏份了 糟糕,好像一下透露太多情节了呵呵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二章 落网(二) 林氏等人被送回府城时,已是第三日下午的事儿了。因为他们一行,伤的伤,弱的弱,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拖了两三日才回城。 林氏回城时,岑二娘和岑二爷身体已好转不少,林五爷、赵黑面和苗大,都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岑三郎和冯婆婆依旧疯疯癫癫的,还未恢复理智。 当林氏满面尘霜地牵着岑三郎的手,跨进朱雀街弘威镖局的分局,看到岑二娘、岑二爷只是瘦了些,身上略有擦伤,都还安好,又从他们口中得知大儿和冯婆婆虽精神异常,但也都还不错。她虽对于沈嬷嬷、景山、泠风等人的死深感悲痛,可她心里头,却在感谢各路佛祖和天神,让他们一家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林氏和岑三郎连番逃奔,身体和精神都万分疲惫,与岑二娘和岑二爷拥抱着大哭一场,又说了几句话,两人就撑不住晕了过去。他们的身子本就虚弱,这一晕,就在床上躺了十几日。 在林氏和岑三郎卧床三日后,孙知府的人就从深山里,把逃亡在外的大部分黑衣人,都抓捕归案了。只余十几个仍旧逍遥法外。 不过,因此次案件涉事体大,涉案人员众多,已超出了一州知府的管辖范围,孙知府早便将此案上报刑部和大理寺,上面已经发出通告,呼吁各州官兵全线缉捕那几人。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能将那几个逃犯抓捕归案。 在此期间,岑二娘和岑二爷商量后,请林四爷的两名亲信,携带了两封厚厚的家书,送到弘安府岑家族长和岑三老爷手上,另一封更加厚重的,则由林四爷亲自送至了京城内阁大学士岑墨山的手中。 岑墨山是岑家嫡长房的嫡长子,不仅学识过人,为人端方正肃,惯会为人处世,在官场上更是游刃有余,很得圣意。不过年满四十,便坐到了内阁大学士之位。他也是如今大景最年轻有为的内阁官员,更是岑家这代最杰出的人物,没有之一。 岑二娘让林四爷亲自送信与岑墨山,是因那封信十分重要。里面不仅有高氏和冯氏祸乱后院、构陷二房的证据,还有高家聘凶杀人的证据。岑二爷还亲自提笔,写信恳请岑墨山出面,严惩高氏和高三老爷。 岑二爷之所以写这么一封信,主要是仗着他昔年与岑墨山的交情。以他对岑墨山的了解,岑墨山此人嫉恶如仇,且十分看重岑家的名声和荣誉,不会容忍任何人给岑家抹黑,也不会允许旁人欺负岑家人。他们二房虽被赶出岑家,但身上总归留着岑家的血,岑墨山若知晓了高氏和高三老爷的所做所为,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然而,高氏的两名兄长都在朝为官,且职位都不低,岑二爷怕他们出手,将此事抹平。便在他被救回的那日,面见了孙知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孙知府,让他直接将此事上报与他相交甚笃的刑部尚书刘尚书和以公正严明、铁血无私出名的大理寺卿段山岳,算是绝了高大老爷和高二老爷掩盖此事的后路。 岑二老爷在岑二娘的提醒下,还给老族长和岑三老爷各自修书一封,在信中将冯氏、高氏和高家的所做所为,全都披露出来。算是做第三手防备。 岑二娘和岑二爷此番,对高氏和高家深恶痛绝,他们不知冯氏是否也参与了此事,但秉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精神,他们将冯氏淫、乱后院和帮助高氏陷害二房的证据,都一并交出。就算冯氏此次没有参与到杀害他们一家的谋划中,可她本人也不算无辜。 上次因他们不想将事情闹大,放了高氏和冯氏一马,结果酿成大错,害得十几名镖师和沈嬷嬷、泠风、景山、秦大夫惨死。他们这些幸存的人,也都受伤不轻。可谓是伤亡惨重。 所以,这次岑二爷和岑二娘彻底狠心,要让冯氏、高氏和高三老爷,为他们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还有高大老爷和高二老爷,身为兄长,不管教好高三老爷,放任他胡作非为,也该受到惩罚。 岑二爷在写给岑墨山的信中,还有一段话,大意是提醒岑墨山可借助此事,打压高大老爷和高二老爷,削弱高家的势力。 这主要是因岑墨山在朝为官十多年,处事圆滑,没有利益驱动,他做事一般都喜欢留有余地。岑二爷怕他关键时刻心软,不将高家一网打尽,留给高氏和高三老爷翻身的余地,让他们以后有机会,继续谋害他们一家,才出言提醒一二。 在岑家,岑墨山甚至可以左右族长和族老们的意见。因而,他的立场和态度,十分重要。所以,岑二爷才让岑二娘把她所有的证据以及孙知府手中一些比较关键的证据,都交由林四爷,送到岑墨山手里。 林四爷快马加鞭,抄近道,只花了两日就将信送到了岑墨山跟前。 岑墨山看了信,问了林四爷一些话,又留林四爷在他府上住了两日,派亲信四处打听,确认林四爷和信中所言俱属实后,提笔给岑二爷回了封信,说他会妥善处理此事,让岑二爷尽可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危害他们一家的安全。 林四爷将信带到岑二爷手中那日,孙知府就到朱雀街弘威镖局的分局,探望岑二爷,告诉他上面已下令严惩凶手,让他们一家安心养伤。 再过半月,林四爷去拜见孙知府,从他口中得知,那些被捕的黑衣人全部被判了斩立决,至于幕后主凶高氏、高三老爷,由于高家出面奔走,被判了明年秋后处斩,连带着高大老爷和高二老爷也被圣上怒斥,贬到边远地区为官。 很快,刘家的管事,亲自来到湛洲府城,带来了刘尚书、刘夫人和刘家两位小姐写给岑二爷、岑二娘的信。 刘尚书在给岑二爷的信中,大概说了高家的景况和高氏、高三老爷的下场,与孙知府所言一致,只不过比他说的更为详尽。 刘夫人和刘家两位小姐,除了在信中安慰岑二娘,还告诉她,冯氏和岑玉廉被岑三老爷秘密沉了鱼塘,对外宣称他们都是暴毙而亡。至于岑玉廉的妻子冷氏,因不知岑玉廉和冯氏私通,反倒成了西府得利最大的人。如今冷氏暂时掌管着西府的中馈。 刘家两位小姐在给岑二娘的信中,提及了一桩关于岑三老爷的秘事,令岑二娘讶异得不行。 原来,岑三老爷在外养了外室。且据说那外室还怀有男胎在身,已经有五个月了。在高氏被捕入狱前几日,她便派赵嬷嬷带人喂了那外室猛药,那外室已然流产。 听说因为赵嬷嬷的药药力过猛,使得那外室往后不可能再有生孕。岑三老爷得知此事,大怒,他当着冯氏的面,杖毙了赵嬷嬷和助赵嬷嬷行凶的她的两个儿子,还扬言要休了高氏,但被高大老爷压了下去。 后来,岑三老爷拿银子打发了那外室,又买了两个更加年轻美貌的良家女子入府,并带着两位娇柔似水的美妾到高氏面前耀武扬威,还严词警告高氏,不准再为难他的美妾,说是若是那两名妾室出了问题,他就拿高氏是问。高氏被他气了个仰倒。 刘家小姐在信的末尾告诉岑二娘,官兵进岑府逮捕高氏时,她已在床上躺了三四日了,整个人精神萎靡。如今她被下狱,估计等不到明年秋后问斩,就会病死狱中。她们说不仅高氏的下场凄凉,高三老爷也没比她好哪儿去。他的妻子儿女在他出事后,便去官府立书,与他断绝关系,还卷了他为数不多的家财回了娘家。 刘家两位小姐安慰岑二娘,不要太悲伤,恶人终归会有恶报。 最后,她们还对岑二娘说,刘尚书和岑墨山都已分别警告过高大老爷和高二老爷,如若岑二娘他们一家再出事,就算到高家头上。所以,高家往后不会再为难他们,让岑二娘放心。 作者有话说:实在抱歉,今天有事,更晚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三章 详情(一) 岑二娘和岑二爷看完信后,很是感谢刘家人对他们一家的帮助,知道害过他们一家的仇人都得到报应了,他们心里却没有一丝放松和愉悦。毕竟惨案已经发生,死去的人,也不会因高氏他们得到报应就能回生。 不过,有高氏这些人给沈嬷嬷他们偿命,相信那些亡魂若有在天之灵,应会得到安息。 岑二娘和岑二爷用心地分别给刘家诸人写了回信。岑二爷还给岑家老族长、岑三老爷和岑墨山写了封言辞恳切的感谢信,又给刘家管事封了个厚厚的红包,让他把给刘家和岑家的信,捎回弘安府去。 那管事得了丰厚的赏银,喜笑颜开地辞别岑二爷和岑二娘,坐上马车走了。 刘家管事离去后,岑二娘和岑二爷在林四爷和他两个亲信的护送下,去了朱雀大街街头的祥福记钱庄,把所有的兑票和金票都换成了银票。 随后,他们回到分局的偏院。岑二爷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林四爷,让他请另外两人去酒楼用膳,算是岑家答谢他们陪他和岑二娘走了一趟钱庄。他自己则和岑二娘关门,聚在一起,算了算他们身上的银两。除去一路上的各种花销和打赏,大约还剩有四万七千两。可惜林氏身上那装有价值两万两白银的银票和兑票的荷包,在逃亡期间不慎遗失了。 不过,岑二爷父女俩也就稍稍惋惜了那么一瞬,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人还活着就好。 至于沈嬷嬷留给岑二娘的那个锦囊,意义特殊,岑二娘没打算动用它。在她心里,锦囊里的钱财,都是沈嬷嬷的积蓄,应该留给她的家人。 沈嬷嬷曾说过,她还有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沈茂在世,只是不知他去了何处。想来如今她那弟弟,应该也成家立业了。虽然她也不知那人在何处,但她总会替沈嬷嬷找到他。 这是沈嬷嬷的愿望,她一定要替她达成。 岑二娘从四万七千两中,抽出一万二千两,这笔银子是用来犒谢那些曾拼命保护他们一家的镖师的。之前,她和岑二爷曾向林五爷他们保证过,一路同行的镖师,不论生死,每人都有五百两的赏银。而那些已经死去的镖师,自然有林五爷将银子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另外,还得备礼感谢孙知府、林四爷,给他们看病的分局的孟大夫、救回岑大郎和冯婆婆的曹家兄弟,以及此次领兵搜救他们一家的七支小队的队正,此外,还有最先发现林氏他们,将黑衣人打跑的那二十几位先锋兵。 岑二娘大致算了算,这大约要花去近万两银子。如此,他们一家只有两万五千两银子剩余了。 除此之外,之前被黑衣人截杀,置办的那些土仪礼品,都报废了,还得花银子重新置办。 岑二娘和岑二爷商量,这次他们遇袭,原先护送他们的镖师死了大半,余下的都伤得颇重,多半无法再护送他们回淮州府,还得麻烦林四爷和分局的二十位镖师送他们一送,这又是一笔花销。且分局的镖师他们不熟,也不知其中有没有见财起意、半路反水的,不如便随便买些东西,意思意思一下便是。之前她和岑二爷去祥福记取钱时,就瞒着林四爷三人,那三人只知道他们兑了些银票,具体是多少,却是不知。 岑二爷听了岑二娘的顾虑,深觉有理,便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岑二娘便从两万五千两中,又拨出七千两,其中三千两用来聘请镖师,两千两用来在湛州府城内置办土仪,再有一千两,用来置办衣物药材等旅行必备之物,最后还有一千两,是用来路上吃用花销的。 如此,岑家余下的财产,就只剩一万八千两白银了。这一万八千两银子,被岑二娘分作两份,她拿了一万两,其余八千两由岑二爷保管。 分别将岑家仅余的一万八千两银子贴身存放后,岑二爷和岑二娘围坐在桌前,岑二爷拿刀裁纸,岑二娘则坐在一边,心无旁骛地折纸,叠了二十几个红包。 随即,岑二爷提笔,在每一个红包上,分别写了此次为他们一家牺牲和付出过的镖师们的名字。岑二娘则在一旁细数银票,往每一个红包中塞五百两,再将红包细细封好。 他们父女配合默契,很快便准备好了所有的红包。 岑二爷拿起那叠厚厚的红包,小心地将它们堆好,包入油纸内,出了房间,去探望仍在卧床静养的林五爷,兑现承诺去了。 岑二娘则坐在书桌前,提笔一字一划地写着要买的礼品。她每写几个字,就停下,思考半晌,又继续写。 也不知过去多久,才将将写到一半,就有人咚咚地敲门。 岑二娘放下笔,开门一瞧,是看守大门的小厮。那人双手恭敬地递给岑二娘一封信,说是弘安府那边送来,指明要她亲启的。 岑二娘疑惑地蹙眉:这封信是杨鹏写给她的,只是,那人,为何会写信与她 那看门的小厮见岑二娘收了信,便转身跑了,说是孟大夫在门口等他,要与他一同去药房买药。 岑二娘按下疑惑,目送那小厮离去,关上门,坐回书桌前,用方才岑二爷裁纸的小刀,将信封拆开,开始慢慢地看。 杨鹏的字,变幻灵动,欹正相生而又清新飘逸,虽还未达到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境界,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已经很是不错了。从他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他对书法的用心。 岑二娘没有急着看信的内容,她开始回想:离开弘安府前,她已将杨鹏交给了立柏照顾,那会儿立柏说他会带着杨鹏一起北上从军。算算日子,这会儿杨鹏应与立柏,和北征兵一起到达漠北了。他怎会在这时给她写信莫非立柏出事了 岑二娘沉眉肃目地看着信纸,她一会儿舒展眉眼,一会儿瞠目挑眉,一会儿啧啧惊叹 不过一刻钟后,岑二娘面色复杂地看完杨鹏的来信,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态。她根本没想到,高氏派赵嬷嬷下药流掉那外室的胎,为她的悲惨晚年拉开了序幕,而这个,居然是杨鹏的手笔 杨鹏在信的开头告诉岑二娘,疏影嫁到了方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方家众人都待她很是和善,让她放心。立柏则随北征军去了漠北,他被立柏留下来看顾宅院了。 原来立柏嫌他年纪太小,怕他北去把命丢在了战场上,还买了一对老实的中年夫妇,留在宅子里照顾杨鹏的起居。 接着,杨鹏写到,不久前立柏走后,他便乔装成孤儿,自卖自身进了岑家西府。因为他想扳倒高氏,为父母报仇。他刚好被送到了岑玉廉的院子,做洒扫小厮。他花了几日,与冯氏身边一个从前和杨二嫂子交情极好的管事媳妇姜氏联系上了。 原来杨二嫂子出事前,曾把一个上了锁的盒子,埋在了杨家旧宅的天井盖里,她告诉杨鹏,若她和杨二出事了,就叫他敲碎天井盖,取出盒子,说是那个盒子能护他安全无忧。 作者有话说:之前在51章里写到岑二娘答谢安家两个护卫时,从腰间拿出了三个荷包,这是我不小心写错了,应该是两个我一时忘了泠风在换了岑二娘的衣物逃生时,拿走了一个荷包。所以,应该是还剩两个。已经修改过来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四章 详情(二) 杨鹏卖身进入西府前,回到旧居,取出了那个盒子。他撬开锁,看到了里面杨二嫂子留给他的银子,以及杨二嫂子的一封信。 在那封信中,杨二嫂子告诉他,若她和杨二出事了,就叫杨鹏偷偷与冯氏身边的姜氏联系。说是姜氏从前得过她的大恩,会替她安排好杨鹏的退路,不会让冯氏和高氏害了他。 可惜杨鹏拿到信,想的却是要与姜氏联系上,借助她,为父母复仇。他拿了杨二嫂子留给他的银子和信,一并交给姜氏,求她助他复仇。 在见到杨鹏之前,姜氏深知自己知道太多冯氏的阴私,怕有朝一日,冯氏与岑玉廉的事儿败露,连累她跟着受牵连,一边敷衍着冯氏,一边准备着退路。 杨鹏在西府与姜氏相认那会儿,她已然成功从冯氏那儿,偷偷换出了自己的卖身契,正准备找准时机,拿了卖身契和积蓄跑路。 姜氏见到杨鹏,想起杨二嫂子曾救过她一命,反正她都要走了,不如临行前,再干一笔,揭露高氏和冯氏的真面,让她们狗咬狗,自取灭亡,替杨二嫂子复仇。她不仅没有收杨鹏的银子,反而还给了杨鹏一些银钱,叫他收好,以后安身立命用。 其实,杨二嫂子出事后,将她视作亲姐的姜氏,也想过为她报仇。可她胆子太小,身家性命都被冯氏握在手里,为了保命,也只敢想想而已。 谁知杨鹏会刚好在她准备逃离西府时出现,姜氏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子都敢深入虎穴,舍弃一切为父母报仇,她不能被一个小孩子比下去。 可报仇需要时机,姜氏和杨鹏就蛰伏在一边,静待那时机的到来。 兴许是老天帮助他们,很快,姜氏意外得知了道貌岸然的岑三老爷在外面养有一外室,且那外室还有孕在身,极得岑三老爷看重。 姜氏将这消息与杨鹏共享后,杨鹏便想出了一计。 他和姜氏先是不动声色地制造机会,让高氏和冯氏大吵,双方正式撕破脸。高氏掌管西府多年,冯氏自然不是对手,她被高氏禁锢在自己的院子里,只等她生产时,高氏便会取她性命。 冯氏不甘引颈待戮,这时,作为她心腹的姜氏,便趁机告诉了她岑三老爷那外室的存在,并言明那外室极讨岑三老爷欢心,据说她肚子里怀的,有八成可能是男胎。 冯氏多精明的一个人,不需姜氏多说,她便从中窥出了门路,很快便想明白了高氏留待她生产时再取她性命的缘由:自然是要用她肚里的孩子,压倒那外室和她的孩儿,讨岑三老爷欢心,继而获得握在岑三老爷手里的西府那庞大的家产。 冯氏便让姜氏变卖了自己的嫁妆,暗地里拿着大笔银子,去买通和挑唆那外室,鼓动那外室,趁着一次高氏与几位相熟的贵妇去外面丝绸铺子,给侄女置办陪嫁的布料时,将她拦了下来,在店里当着许多贵妇的面,在高氏面前耀武扬威。 那外室公然说高氏是只会下烂蛋的母鸡,多年来也只生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败家子,为了西府的家产,还暗害了有出息的庶子一家,逼得人家远走弘安府。又说像高氏这样恶毒女人,活该子孙后代都立不起来,这是报应。与此同时,还不停地炫耀自个儿极得岑三老爷的宠,狂妄地说等她生下儿子,岑三老爷就会接她回府,以后她还会母凭子贵,总有一天,会让岑三老爷休了高氏这个刻薄的毒妇。 种种极尽低俗轻薄的言语,让自命不凡的高氏听之,自觉深受侮辱,勃然大怒。尤其是那外室说话时,周围还有好几位世家贵族里的当家夫人和太太在,令高氏在贵圈里颜面无存。 当时碍于现场还有他人在,高氏虽几近被气晕,但也没能叫人打杀那外室泄恨。她已经丢足了脸,不然再让人传出她毒辣嗜杀的名头,否则岑家的几位族老和族长定会出面惩戒她。 但高氏刚刚逼走岑二爷一家,又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冯氏,她正是人生得意、万事顺心之际,怎会允许那个乐妓出身的外室,如此挑衅她的权威,公然践踏她的尊严和体面 高氏一意孤行,不顾赵嬷嬷的劝,命令她带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几名打手,当晚便带着堕胎的药,亲自去外室所在的院子,喂她喝下。并让赵嬷嬷亲眼见那外室流产后,才回去复命。 怒极失去理智的高氏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杨鹏的计策。他指点姜氏在适当的时机暴露了那外室的存在,看准了冯氏的心计,让冯氏顺着他的意思,鼓动那外室与高氏为敌。并在高氏派人落掉那外室的胎儿前,便花重金买通了那外室身边的一个婆子,让那婆子在赵嬷嬷领着人去外室的院子时,便趁乱偷溜出来,去西府找岑三老爷告状,适时地领着岑三老爷出现,将赵嬷嬷等人抓了个正着。 岑三老爷出现时,那外室已然流产,大冬天面色全白地躺在雪地里,腰侧血流成河,那刺眼的鲜血激得岑三老爷狂怒,当场打骂了一番赵嬷嬷等人,又命随行的常随封了院子,去西府叫来一群护卫和家丁,把赵嬷嬷几个捆了个结实,带回汀兰院,当着高氏的面,打杀了赵嬷嬷几个,还当着一众下人的面,高声辱骂并掌框了高氏,更是叫嚣着要休妻。 高氏继白天在一群贵妇面前丢脸后,深夜又在一干下人面前颜面全失,最重要的是,她还失去了身边最能干的臂膀赵嬷嬷。自视甚高的她,根本没法接受现实,当场咳出一口鲜血,昏倒在了雪地里。 岑三老爷痛失还未出世的爱、子,又从给那外室治疗的大夫口中得知,最得他心意的外室因虎狼之药伤了本元,往后再无法怀孕,且寿元也不会太长,心中恨怒难安,恨不得将高氏生吃活剥了。 他见高氏晕倒在雪地里,不止不让人将她扶起送回房间躺着,还亲自上前,往高氏的心口和肚腹处使劲踩了几脚。那力道之重,生生踩断了高氏一根肋骨,还伤了她的肺腑,将高氏生生痛醒又痛晕过去。 岑三老爷如此还觉得不解气,严令护卫制住高氏身边服侍的丫鬟、媳妇和婆子,不准她们靠近高氏,将高氏晾在冰天雪地里足足躺了七八个时辰,大伤了身子,差点没把她冻死过去。 后来,还是一个因在外采买而没有被岑三老爷制住的、忠于高氏的管事媳妇,瞒着岑三老爷偷偷通知了高家。当时恰逢高大老爷回家省亲,由他和高三老爷出面,压下了欺软怕硬的岑三老爷,救回高氏一命。 后来,高氏便一直缠绵病榻,一天里也只有一个两个时辰是清醒的。本来杨鹏还打算偷偷往高氏的药里下慢性、毒、药,让她受尽折磨而死,再回头对付冯氏。可是被姜氏制止了,姜氏不想让杨鹏变成高氏和冯氏那样视人命如草芥、手染鲜血的人。 杨鹏本来还有所不满,不过,很快,高氏和高三老爷雇凶杀人的事儿暴露,杨鹏和姜氏明白时机已到,他和姜氏先自赎自身,从西府出来,暂住在立柏的院子里,又花银子在外面买通了许多流浪的乞丐,让他们大肆宣扬高氏、冯氏和高三老爷的所作所为,利用激愤的民情,加快了那三人的灭亡。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五章 疯语 冯氏、岑玉廉被沉塘后,姜氏又等到高氏被投入狱中,以待秋后处决,她替杨二嫂子报了仇,心意已了,便辞别杨鹏,跟在一队去淮州府行商的商队后面,打算带着她这些年的体己,回林安县老家,重新找个男人嫁了,再生个儿子,过平凡日子。 她临走前,把自己老家的地址留给了杨鹏,并告诉他,这辈子,她大概都不会再回弘安府,让他好好保重,忘掉仇恨,以后踏踏实实做人,有机会,就去林安县探望她。 杨鹏这次与姜氏联手复仇,险些做下难以挽回的错事,若不是姜氏在他给高氏下毒前阻止了他,如今他也沦为了杀人犯。他事后每每回想此事,都既后怕又庆幸,对无私助他的姜氏也十分感激。 因此,他给岑二娘的那封信的末尾,特地拜托岑二娘,说是等岑家在安坪镇安顿好了,就麻烦她去清安县隔壁的林安县芝林村,代他探望一下归乡的姜氏。如若可以,恳请岑二娘尽可能多关照下姜氏这个心地良善、重情重义的女子。 杨鹏还说,等他年长几岁,待立柏从军中归来了,他会亲自和立柏一起,到清安县拜见岑二娘一家,感谢她曾经的相护之恩。他进入西府后,清楚地发现高氏的狠毒和千般手段,更加明白,当初若不是岑二娘藏起了他,他肯定早就被高氏灭口了。 看完杨鹏的信,岑二娘重新认识了他和姜氏这个女子。同时,她明白了,哪怕是再不起眼、再卑微的小人物,被逼到一定程度,也会释放出惊人的能量,为常人所不能为。 不止是杨鹏、姜氏,还有泠风、沈嬷嬷 所以,绝不能轻视底层人民,要以平等的眼光看待他们。 岑二娘略作感慨后,又忆起,她从前在西府二房当家时,就与姜氏打过几次交道,她这人与阴险狠戾的冯氏不同,是个难得的心地纯善、重情重义之人。所以看到杨鹏在信中拜托她尽量帮忙照拂姜氏,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当初岑二娘答应过杨二嫂子,替她照看杨鹏,若不是杨鹏在信中披露的那些隐情,她根本不知,那个才十二岁的孩子,便有这等城府和狠辣若不是姜氏制止了他,他就变成高氏那般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了。 岑二娘经过生死大劫后,放下了对杨鹏的成见,从心底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她收到杨鹏的来信,觉得为避免这孩子以后走偏,需要适时指引一下他。 岑二娘却是忘了,她自己也不过比杨鹏大几月而已。 她让岑二爷开了一大堆与科考相关的书目,派人去买好,又托林四爷手下的几名镖师,将那足足装了马车半个车厢的书,和她写给杨鹏、疏影和立柏的三封信,一并送去弘安府给杨鹏。 她在给杨鹏的信中,督促他专心念书,告诫他以后放下仇恨,少用些心机和旁门左道,多学些君子端方平和的为人处世之道。并说,等她和岑二爷去安坪镇安定下来,每隔一月便会给他写一封信,过问他的学习情况。届时若发现他稍有懈怠,就记在小黑账上,等着立柏回来带他来安坪镇时,一并清算。 因岑二娘不知疏影与立柏具体在何处,便将那给他们兄妹的那两封信一并让镖师送到杨鹏那儿,让杨鹏转交。她在与疏影和立柏的信中,除了过问他们的近况,还叮嘱他们,一定要看好杨鹏,不要让他学坏了。尤其是疏影,住得离杨鹏较近,须得时常去探望他,教导他为人处世,并督促他学习。 岑二娘此刻还不知,就是她的这几封信和半车书,改变了杨鹏的一生。也是经过此次,令杨鹏真正对她推心置腹,视若亲姐。后来,她在安坪镇落难时,还是杨鹏恰好出现,救了她一命。 再说岑大郎被黑衣人砸破了头,莫名其妙多出一长段惊人的记忆,混淆了他原本的记忆,使得他不认识家人,还频频说些出人意料的话,做些荒唐不经的事儿。 尤其是逢人就自称自己是柱国大将军,拖着病体嚷嚷着要出去带兵打战这点儿,着实令给他治病的孟大夫,和岑二娘、岑二爷等人万分头痛。 更让岑二娘头痛的是,某日清晨,她喂岑大郎喝药时,已多日声称自己不认识她的岑大郎,突然灵光一闪,记起了她,知道她是他妹妹了。 那会儿岑二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岑大郎就直接从床上翻身爬起,跪在地上冲她磕头,直呼:“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驾到,微臣深感荣幸。只是娘娘如何亲手喂臣喝药,着实令微臣惶恐,这未免不合规矩。微臣的家人和下人,都去哪儿了怠慢了娘娘,还请恕罪。” 他说完这几句话,便将头重重往地上磕,结果直接把自己磕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岑二娘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自家疯癫病更严重的兄长,又晕死了过去。她按下心中的惊惶,高声呼唤在院子里熬药的孟大夫和小厮,进去帮忙把他抬上床。 结果,昏睡了半日后醒来的岑大郎,又不记得她了,更不记得他曾跪下叩拜过她,唤她为皇后娘娘。 岑二娘对此,简直束手无策。她心中担忧过甚,就怕兄长哪日又犯病,再叫她什么皇后娘娘,被人听去了,惹来官司。毕竟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之前他自称什么柱国大将军这种如今大景并不存在的官职,还不会惹来非议。别人只当他是发疯。可扯上皇后娘娘他们一家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人砍的。 岑二娘又不敢将此事告诉别人,毕竟涉事体太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她本想与和她最亲近的岑二爷说,可是见父亲身体本就不好,又连日一面忙着替孙知府等人采买谢礼亲自送上门,一面亲手照顾母亲、幼弟,已累得不成样了,她不想再给父亲徒增烦忧。 并且,岑大郎自那日犯过病后,以后就一直没再犯,依然认不出她来。她以为岑大郎只是一时的毛病,渐渐地,便将此事搁在脑后,继续一边照顾岑大郎、冯婆婆,一边跟随孟大夫学些简单的医理。 日子就在岑家人和林五爷等人安静地养伤中,一日又一日地飞快流逝。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六章 初至(一) 两月后,春回大地,冰雪早已消融。岑家众人身上的伤,都好了七八成,不妨碍赶路了。便是疯疯癫癫的岑大郎和冯婆婆,病情也有所好转,岑大郎不再见人就称自己是护国大将军,冯婆婆也不那么怕见人了。 林四爷和他手下的兄弟们,刚好护送完当地一家裴姓的大户人家,去京城探亲归来。他们手上再没有别的活儿,可随岑家一行人去往淮州府了。 众人一番忙碌,准备好一大堆相应事宜后,岑二爷亲自翻书,挑了个宜搬迁的风和日丽的日子,整齐车队再度出发,朝淮州府而去。 这次他们只安排了七辆马车,其中两辆坐着岑家人,两辆用来安置随行的镖师,供他们换班时休憩用,另外三辆,分别运着给周家人准备的土仪和一些随行的衣物、药材等。 林四爷等七八位镖师,每人都骑着一匹骏马,其中两人在前领路,两人看着运货的马车;又两人跟在岑家马车旁,就近保护他们的安全,顺便给他们介绍沿途的风土人情;还有两人跟在最后,以防有人从后方偷袭。 其余的几位镖师就坐在马车里休息,所有的镖师半天轮换一次,这样赶起路来,镖师们都精神抖擞,行进的速度更快。兼之春回大地,天气回暖,路上几乎都看不到积雪,没有障碍物挡着路,马车和马儿奔跑的速度加倍。 另外,岑二爷和岑二娘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边走边停下来观景咏物,拖慢行程。所以,他们的队伍行进的速度,比之先前林五爷领队的时候,快了四五倍。 因此,一行人只花了十五日,便奔波千里,来到了淮州府。 曹家兄弟在府城内与岑家众人分别,他们要去城中的皮货坊收货,要与岑二娘等人走不同的路了。 临别时,岑大郎和岑三郎都十分地不舍。不过他们再不舍,还是挥别了曹家兄弟,双方约定,日后再行相见。 之前在路上,曹家兄弟每日都会陪他们过招,教他们习武。随着习武的频繁,岑大郎犯病的次数,也一天比一天少,岑二娘和岑二爷也乐意让他带着岑三郎,跟在曹家兄弟后面跑。 果然,他比依旧浑浑噩噩的冯婆婆恢复得快,不过七八日后,便慢慢记起了家人。只是整个人变得极为沉闷,和家人相处,也不如往日默契,夹带着难以言说的生疏。 尤其是面对岑二娘,总是恭敬中带着疏离,他似乎在避免和岑二娘接触,面对她时,就和木头没什么分别,总是一言不发。不过,岑大郎对岑三郎倒是极亲近,兄弟俩一如既往的相亲相爱。 至于面对岑二爷夫妇时,岑大郎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极为沉稳可靠。甚至岑二爷问他功课时,他几乎都能对答如流。若不是岑大郎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岑二爷夫妻都怀疑儿子被人掉包了。 但儿子长进是好事,岑大郎的巨变,在岑二爷夫妻看来,是他经过被追杀一事后,终于长大了,知道好好念书,奋进向上。连岑三郎和玉墨都更喜欢现在这个稳重可靠的岑大郎,对他赞不绝口。 只有岑二娘,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每每看着岑大郎那副沧桑老练、和他从前相比判若两人的模样,岑二娘就觉得头痛。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不久前岑大郎还跪着称她为皇后娘娘当时他的样子十分清醒,根本不像是在发疯。 可这一路上,她多次故作漫不经心出言试探岑大郎,他都对答无误。岑二娘可以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大兄岑清言,但他又不是她从前的那个兄长了。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岑二娘还不清楚。但她有耐心,没有急着追问岑大郎。因为急着赶路,途中人多耳杂,不宜探话。 自从岑大郎叫她皇后娘娘那次起,岑二娘就决定把这个作为只有他们兄妹俩知道的秘密,严防死守。 岑大郎虽变化极大,但都是往好的方向转变,且岑二娘看得出,他对家人都没有坏心,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们相处罢了。 岑二娘思量再三,决定等去安坪镇安顿好后,再和兄长进行一次深入的对话。他总得告诉她,他到底突然“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整个人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还有,那个令她如鲠在喉的皇后娘娘,又是个什么东西 再过七日,岑二娘一家人在镖师们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他们向往已久的安坪镇。 当岑二娘、岑二爷、林氏、岑大郎和岑三郎下了马车,站在周家的大宅外,仰头望着大门上那块刻着“周府”的牌匾时,内心都五味陈杂。 因为还不适应见生人,冯婆婆和两位女镖师仍坐在马车里没动。玉墨则几个大步上前,去敲门了。林四爷正吆喝着指挥镖师们搬卸货物。 岑大郎没有理会心绪复杂的父母弟妹,他很快从回忆中回神,望向周府牌匾的眼神,略带杀气。 在他多出来的那段朦胧的记忆里,周府似乎不是个好地方。他虽想不清,上辈子自己一家人到底在周府经历过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他也不会只看着周府的牌匾,心中就暴起无尽的厌恶和些许杀意。 他转头看看父母弟妹,四人都一副憧憬孺慕的模样。他低头按按跳动的眉心:家人都对这地方和里面的人很有好感,他该如何做,才能让他们远离周府和周家人 岑大郎正苦恼时,玉墨已经敲开了周府的大门,与守门的门房小子交代了几句,让他进去通报主人了。 那门房见岑二娘一家人衣着精致,身后又带了许多好礼,最重要的是,他收了玉墨二两银子。抱着不能怠慢贵客的心思,那门房小子脚底踩着闪电一般,跑向主院去通报了。 不过一刻钟后,他跟在周大老爷和周大老太太等人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府迎接岑二娘一家。 周大老爷人刚到门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地扫荡了一下门口,发现门房小子所言非虚,看那些礼品,样样精美奢华,一看就是人精心准备的,再瞅瞅岑家人个个穿得体体面面,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也自有一股优雅大方的气度,让他这个见多了世面的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七章 初至(二) 周大老爷遥望着光鲜亮丽的岑家几人,激动得眼泛泪花:果然,他那死去的爹娘,当初把妹子卖走是对的否则,他也没有机会发财,将周家变成如今的一方大户。更不可能,与高高在上的弘安岑家攀上亲 瞧他这外甥和他的妻儿,个个长得跟话本子里的神仙似的,多给他长脸他妹子被卖走这么多年了,他也是到此刻才知,她居然给岑家嫡支的三老爷做了妾 那可是传说中堪比王侯的岑家嫡支呀这样的人家,从前他做梦也不敢妄想与他们有亲。大约是他祖坟冒青烟了,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就有远道而来的贵人亲戚登门。 早知他妹子是给岑三老爷做了妾,当年他第一次收到她的信时,就该备上礼物,去弘安府走一趟而不是瞒着两个弟弟和爹娘将信烧了,当做没收到过。 周大老爷懊悔不已:谁知他那软弱老实的妹子,竟能给岑家的老爷做妾她当年在信里扯了那么多什么思家念亲的废话,也不告诉自己她已攀上高枝。让他以为,她想让他花银子把她买回来。害他平白与外甥和岑家三老爷这妹夫,生疏了这许多年 这么多年,若是早和弘安岑家这世家贵胄搭上头,如今周家也不至于屈居安坪镇镇西这一隅,处处被安家压下一头。说不定早成了安坪镇,甚至清安县第一大家族了。 都怪他那无知忘祖的妹子误了他幸好,岑墨远这外甥不似他妹子,心里还念着他这大舅,千里迢迢带着家眷特地从弘安府过来探望他。喔,还带了这么多好礼 这会儿得好生与外甥亲香亲香。周大老爷市侩的大脑开始计算:搭上岑家这门贵亲后,周家将拓宽哪些门路,一年可多赚多少银子了。 今后,他还会忌惮安家那群匹夫迟早把安家那些个老是与他抢生意的老小混蛋,撵出安坪镇叫他们跪在他面前求饶,看他们还敢不敢抢他的生意 不过转眼间,周大老爷便想了许多。 他见岑二爷几人目光有些期待和忐忑地看向他,飞快地理了理衣衫,感觉自个儿的形象更威严端方了,才昂首挺胸地大笑着走向他们,边走边笑着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墨远和你的家眷吧。呵呵,我是周大富,媛娘的大哥,墨远你嫡亲的大舅舅哈哈今儿早我起来,就听到院里有喜鹊在叫,我就想,肯定有喜事上门。果不然,你们就到了” 周大老爷爽笑着拍拍岑二爷的肩,满意地上下打量他,不待他回话,飞快地道:“瞧瞧外甥你,长得多精神这一身书香气度,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岑家人真给大舅我长脸” 说罢,他回头冲着后面看着岑家人小声交头接耳的家人道:“你们都愣在后面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客人别失了礼数,叫人家笑话” 他目光严厉地扫过身后众人,看他们纷纷站正,随即一脸带笑地上前,一边招呼岑家人,一边自我介绍,这才满意地颔首。 不过,周家大大小小的,人太多,一个个地争相靠近岑二爷几人,巴不得多与他们说上几句话。把岑二爷、岑二娘五个弄得晕头转向,额上、背后皆冷汗涔涔,面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岑家五人,就被热情洋溢的周家人分成了两堆:岑大郎和岑二娘一堆,岑二爷、林氏和岑三郎又是另一堆。 岑二娘和岑大郎对周家人的第一印象,就很是不悦。主要是那些素未谋面的亲人,都热情得过了火。且人人都举止失仪,他们打招呼和说话的声音,堪比市井泼妇的骂街声,又像同时有一千万只苍蝇围在岑二娘他们耳边转,吵得人头晕耳痛。 更离谱的是,周大老爷、周三老爷的几个姨娘和她们的儿女,以及岑二娘的周大舅、周二舅、周五舅的几位妾室,居然公然凑到岑二娘他们面前,堂而皇之地以舅母、表亲自居 言行之中,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和下人,说话也格外放肆无礼,听得岑二娘和岑大郎都想提拳揍人了 另一边,岑二爷、牵着岑三郎的林氏,则被周大老爷、周二老爷和周三老爷以及他们的夫人团团围住。他们夫妻二人,倒没有注意到被人群冲得间隔他们十几步远的岑二娘、岑大郎,几乎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们夫妻在西府受够了至亲的白眼和冷漠,甫一来周家,便受到众位长辈如此热情的厚待。虽然岑二爷和林氏有些疲于应酬这些陌生的长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好心情。 这对天真的夫妻,觉得周家人把客人拦在大门外问东问西,虽有些失礼,但考虑到他们久居偏远的乡下,没有学过礼仪,纵使举止有所欠缺,但欢迎他们一家的真情实意,却是叫人分外感动 与岑二爷夫妻所想相反,岑二娘、岑大郎从最初的无语,到渐渐不耐烦,再到后面几乎绷不住脸色要发火,这兄妹俩被那些姨娘妾室一流无知又粗俗的女人,口中所吐的低俗轻佻的话语,弄得一步步迈向崩溃 可碍于他们初至周家,周围的那些人又是两人名义上的“长辈”,且当众在大街上发火与他们从小学习的礼仪不符,他们只得左耳进右耳出,把那些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自我过滤掉,然后一遍遍地自我催眠:我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要礼貌,要笑 周大老爷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他自认为的“大世面、大人物”,他还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当他经过最初的兴奋后,见到岑家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强颜欢笑来形容,又看越来越多街坊四邻和路上行人听到动静,都聚到周府外的小巷里围观他们,自觉有失体面,怠慢了贵客。 他便让年轻一辈的周大舅、周二舅等人都先回府,给岑二爷几人准备见面礼。只留了他的夫人魏氏、周二老爷及其夫人赵氏、周三老爷及其夫人钟氏,引着岑家五口和玉墨、冯婆婆往里走。 周大老爷还诚挚地邀请了林四爷和他手底下的镖师们,都进周府小憩,等一会儿用完晚膳,休整一晚后再离开。主要是弘威镖局在安坪镇上的分局,在镇子的另一头,与周府相隔甚远。 林四爷盛情难却,加上他们确实太累,手上也没什么急事,不急着离开,便和他手底下的镖师们,连同周家的十几位仆妇家丁,一边搬着岑二爷他们给周家众人预备的贺礼,一边赶着弘威镖局的马儿和马车,进了周家大宅。 作者有话说:实在是抱歉,今天有事更晚了。呃,圣诞已过,元旦将至,苇草在这里,祝大家双旦快乐这几天琐事较多,一直到元旦节,都要靠存稿箱为大家服务了。另外,元旦节会有加更喔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八章 周家(一) 岑二爷一家子被拥着进入周府。 一路上,他们大致瞟了眼周府的布局,院落倒是宽敞,整个大宅占地极广,听周大老爷说,有七八顷地,比弘安府岑家西府的院子,还要大上两三倍。 不过,周家三房人,妻妻妾妾、子子孙孙众多,再加上服侍的仆役,零零总总近两百人。院子不大些,还真住不下这么多人。 只不过周家的院子虽敞阔,里面的布置,却是闪瞎人眼 岑家五人一路上看着周府各个院子的布置,觉得自己在参观奇观。不提那些与院子内古朴的青砖、黛瓦、白墙这一类淮州府粗狂的建筑风格严重不搭的江南风浓郁的亭台楼榭、精致的回廊花墙和假山水池。单说那令岑家人集体无语的只种菜的花圃,只有密密麻麻的鲢鱼、鲫鱼、鲤鱼、草鱼、武昌鱼各种鱼的荷塘,就足够令人晕眩。 让岑二娘不能理解的是,没有莲荷的水池,为何被称为荷塘还有,她从小到大,还从未听闻过哪家的荷塘,只有满满的鱼腥味、死鱼的腥臭味和挥之不去的土臭味。 不仅景致全无,还熏得人昏昏欲坠。 然而,岑家几位当家的长辈:周大老爷、周二老爷、周三老爷及他们的夫人们,都颇以自家院落南北混搭的风格和其中独特的“风景”为荣。话里话外,将自己院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其中,以发明花圃种菜、荷池养鱼的周二老夫人赵氏和周三老夫人钟氏最为典型。 这二人自从进院子,便一直兴致勃勃地拉着林氏和岑二娘的手,不停地、自豪地自夸自己无与伦比的创意。尤其是当他们走到鱼塘中的水榭小憩时,赵氏和钟氏愈发地滔滔不绝起来。 岑二娘和林氏对此只有:呵呵 周大老夫人魏氏见两个弟妹说起她们的得意作品:菜圃和鱼池,得了岑二娘和林氏的笑颜。也不甘寂寞地站在一边,对看上去很像官宦家的贵妇的林氏,说起自己在建周家大宅时,提醒匠人们将南北建筑风格融为一体的壮举。 自从周家大宅建成后,整个安坪镇来观礼的亲邻数不胜数,个个都对院中风景赞不绝口,而指点匠人们建造周府的魏氏,自然也被夸得飘飘然。 她与赵氏、钟氏带着岑家人,参观自己此生最得意的作品时,一开始还颇为矜持,因为她自忖为县令大人的妹子、受过高等教育的官家小姐,不能与她那两个无知村妇的弟妹一般自吹自擂。 可陪同岑家人都了走一盏茶的时间了,前面领头的周大老爷三兄弟,只顾着问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三郎弘安府及岑家的景况。特别是从未出过淮州府的周二老爷、周三老爷,把着岑家父子和林四爷等几位镖师,追问从弘安府到淮州府一路的风土人情。 魏氏对几个大小爷们的谈话无甚兴趣,也插不上话,便带着岑二娘、林氏和她的两个弟妹落后岑二爷他们几丈远,领着岑二娘和林氏慢慢欣赏院中错落有致的景致。她想得到出身弘安岑家的林氏和岑二娘的夸奖。 没想到岑二娘和林氏太不识趣,虽然看风景都看傻眼了,可却甚是吝惜言语,不肯称赞她和她的作品。反而与她两个弟妹走到一处,听她们说什么不入流的菜园子和鱼池子,还一副笑意满满的模样,看上去挺有兴趣似的。 魏氏心中警醒:她那两个狡猾的村妇弟妹,惯常的没脸没皮,能拉下、身段讨好人。如今岑家的女眷与她这个当家夫人不亲近,却与她们凑得近了。 那岑家的好处,可不得要多落些到二房、三房。如此,他们大房,岂不是要亏死了 势利又视利如命的魏氏,再也端不住风度了。她见岑二娘年幼,便不怎么将她放在心上,上前一步挤开立在林氏左手边,拉着她说话的钟氏,笑道:“侄媳妇你可别听你二舅母、三舅母浑说,那菜园子和鱼池子有什么意思她们不懂什么是风雅,糟蹋了我的院子不说,还自鸣得意得很如今还拿那些腌臜物,来污你和侄孙女的耳朵” 赵氏和钟氏闻言,笑意顿失,愤愤地瞪着魏氏。 冲动的钟氏,直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魏氏的脸,大喝:“大嫂,你说得未免太过分了什么糟蹋、腌臜物还污了侄媳妇她们的耳朵梅娘和二娘明明爱听我们说话。怕是大嫂你见她们与我们亲近,心里怕了吧” 赵氏在林氏和岑二娘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也站在钟氏旁边声援她:“大嫂,你自己没本事讨梅娘和二娘欢心。干嘛拿我和三弟妹出气你以为你贬低我们了,她们就能看上你瞧大嫂你这嫉妒的臭脸,没得叫人恶心” “赵氏,你说什么”魏氏被赵氏的话气得面红耳赤,她自诩为知书识礼的贵妇。不停地在心中说道:我不能和赵氏对骂更不能动手,有辱斯文。双手攥成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赵氏。 岑二娘和林氏不好上前劝架,看那三人撸袖子要打架的样儿,默默地退了又退,怕被伤及无辜。 岑二娘远远听到钟氏高声道:“二嫂说你阴险心窄呢哼大嫂你虽是知县大人的妹子,可当年也是和我们一样下田劳作的,也没读过什么书。连千字文都没读完的人,在梅娘和二娘面前,装什么知书达理简直是笑话” “贱、人”魏氏终于忍无可忍:“钟氏你这个烂嘴的下贱、货,就凭你也配鄙视老娘信不信我叫阿弟拉你去打板子” 钟氏一旁玩着手指笑:“呵呵大嫂你可真敢说你以为,你弟弟是县令大人又如何他敢插手管安坪镇上的事儿我大哥可是镇公所的主事我可不怕你。还有,你说我是贱、人,你又是什么,面慈心黑的女表子” 赵氏也帮着钟氏骂气急无语的魏氏,“魏兰花你也只会狗仗人势你以为你家有兄弟当官,我们家里就没人了么想拿县老爷吓唬我们,你以为我和三弟妹是三岁小孩儿安坪镇虽归清安县管,可咱们镇上,可不认什么县太爷,只认镇公所” “你,你们”魏氏被两个弟妹气得头顶冒烟,险些晕死过去,捂着胸口,半天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周大老爷他们早已走远,她的儿子又回到自己院里准备礼物了,她想搬救兵也无从找起。 至于岑二娘和林氏,早已被魏氏这三人对骂的场面,惊地神魂出窍,她们不想掺和那妯娌三人的战争,便从另一条路离开水榭,躲到了鱼池旁边被绿树掩映的凉亭里,装做看风景。 哪怕是闻着鱼腥水臭味儿,也比被那粗俗不堪的三个长辈,拉着卷进战场的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五十九章 周家(二) 此前,岑二娘和林氏从未见过,如魏氏三人这般粗鄙无知却又自以为是的妇人。 岑二娘悠悠地想:这次,也算是长见识了。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林氏却是有些被吓到了。她惴惴不安地抱着女儿的双肩,有些不知所措:谁知那样热情亲切的长辈,转眼便当着她们的面撕破脸,互相指骂起来。 看样子,这样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不远千里来投靠周家,真的做对了吗 岑二娘此刻正饶有兴致地观看魏氏三人的争执,这场景,简直比看大戏还热闹。 她管家多年,看人也算有些眼光,适才在门口见周家众人轮番上阵,讨好他们一家,心中对周家这门外亲的孺慕向往便大打折扣。进来周府大院后,院子里的布置,魏、赵、钟三人的浅薄无知,充斥在院子里难闻的气味种种件件,更是令她对周家好感全无。 她冷眼旁观周家人内里的争斗,从魏氏、赵氏、钟氏三人身上,就大致能看出周家大房、二房、三房的关系和行事作风。 从前,岑二爷灌输给她的周家的种种好,都被岑二娘抛诸脑后。 岑二娘目放冷光地看着远处的魏氏三人,她祖母当年被亲情迷了眼,又离家多年,思乡念家之情使得她在记忆中不断美化娘家。父母和她,也是被祖母当年的描述误导了。居然对周家这一竿子极品亲戚,抱有幻想。还为他们准备了那许多精美礼品都喂了狗了 更麻烦的是,那些礼物弄得如今周家众人都把他们当冤大头看,人人都恨不得巴上他们,拉拢他们背后代表的弘安岑家,从他们这儿谋取好处 若是让周家这帮子极品亲戚,知道他们一家被岑家除名了,不知他们会如何表现 就在岑二娘和林氏纷纷走神时,鱼池中间那处水榭,又出了新状况。 魏氏被两个弟妹挤兑得仪态全无。不知赵氏和钟氏又说了什么,她居然面目扭曲地发出一声狂吼,像头被戳了痛处的疯牛,不管不顾地冲向并肩而站的赵氏和钟氏,骂骂咧咧地一手挠钟氏的脸,一手抓扯赵氏的发髻。 钟氏和赵氏两人,又岂是任人欺侮的善茬儿她二人当即怒吼一声,与魏氏扭打在了一处。当然,口头上也没忘了骂回去。 一时间,水榭四周污言碎语满天飞。 岑二娘和林氏也不可避免地听了不少,林氏厌恶地皱眉头,岑二娘则目瞪口呆。那些脏秽恶毒的言语是她从不曾听闻,更不曾想象过的,因而她一下便被惊呆。 自从来到周家大宅,岑二娘的世界观就不断地被刷新着,呆滞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少时,林氏先于岑二娘反应过来,她当年没被周姨娘买入西府时,在乡野和市井流落过很长一段时间,听过不少荒唐的叫骂,一听便知她这三个舅母属于骂人界的翘楚。她望着超出一般泼妇境界的魏氏三人,心中纳罕不已:也不知温婉柔美的周姨娘怎么会有这种嫂子简直不堪入目 她感叹了一会儿,低头便看见女儿一副被惊掉下巴的表情,赶紧捂住岑二娘的耳朵:“好孩子,这些不是你能听的。快快忘了吧” 大约半刻钟后,有几名下人路过鱼塘,发现了争执的魏氏三人,赶紧上前拉开她们。 这时,魏氏三个都已衣衫凌乱,面目全非:个个脸上、脖间、手上都挂了彩。她们三人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钟氏也三十五六了,赵氏和魏氏年纪相近,都超过了四十。经过一番打斗,都有些精疲力尽。 她们被下人分开扶着了,才忽然想起,方才她们是在陪岑二娘和林氏游园子。张望四周,没有看到林氏二人,三人心中都有些惊惶后悔,又埋怨地彼此几句,便让下人将她们放在水榭里,赶快去找失踪的林氏母女。 林氏见她们消停了,才松开捂着岑二娘耳朵的手,与岑二娘对视一眼,俩人顿时下定决心:马上离开周府,远离周家人这样的亲戚,她们是怎么也不敢与之交往的。往后,也别联系了。 于是,林氏带着岑二娘从鱼池旁边的竹林绕过去,去上院找岑二爷父子三个了。 之前魏氏炫耀院子时,曾说过这周家大宅的构造。 岑二娘记忆好,一听便记下了。加上她的方向感也很不错,带着林氏避开下人,几拐几绕,疾步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周大老爷夫妻居住的上院,见上了被周家人团团围住拍马屁的岑二爷父子三个。 “父亲”岑二娘也顾不得淑女了,在人群外高喝了声:“父亲,大兄” 可惜岑二爷被人吵得头晕脑胀,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其他人都忙着与岑二爷父子搭话,听到岑二娘的声音,转头觑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和林氏,转身继续围着岑二爷父子三个说话。 岑大郎耳力极好,隔着周家众人的说话声,捕捉到了几乎被无数声音淹没的岑二娘的呼声。他仗着身强力壮,黑着脸挤开十几个围住他的、还未加冠表兄弟和表舅,来到岑二娘和林氏面前,他问岑二娘:“二娘,方才你唤我和父亲作甚” “这里太吵,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岑二娘见之前围着岑大郎的那群周家的半大小子,开始向她们围过来,赶紧拉着岑大郎和林氏的手臂,逃亡一般飞快地从那暖房出来,母子三人窝在上院的一处假山后说话。 岑二娘头疼不已,像炒豆子一般说道:“大兄,方才那三个舅祖母拉着我和母亲逛园子,几句话不对头,当着我们的面就开骂,还大打出手着实吓坏了我和母亲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的长辈都是儿孙都满堂、白发染鬓的人了,言行居然如此荒唐无状喔老天这样的长辈,真叫人无话可说。” 林氏见岑大郎挑眉,以为他不信,便急急在一旁补充道:“二娘所言句句属实大郎,我真心觉着,咱们不该来周家这周家的人,简直卑劣不堪” “魏氏三个一个比一个粗俗愚蠢,偏偏个个都极自以为是,还有这什么南北风格混搭的院子,鱼池子、菜园子天呀听得我快发疯你赶紧进去拉着你父亲和弟弟出来,趁这会儿咱们的行李还没被搬进来,速速离开此地啊这恶臭弥漫的破地方,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你快去我和二娘出去门口等你们。” 岑大郎还是第一次见温和的林氏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毫不掩饰地表达对一个地方的厌恶,他被惊呆了。 林氏甚至不给他时间反应,也听他说话,直接拉着一脸激愤的岑二娘,大失风度地匆匆奔跑离去。瞧那两人慌不择路的模样,像是身后有饿狼在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章 脱身(一) 岑大郎无声地咧嘴而笑:母亲和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自从他觉醒部分前世的记忆后,他的记忆中,更多的是十多年后身穿华服、面目威严、气度高华的皇后妹子,和满脸皱纹、整日躺在床上不动弹的年迈老母。 陡一见年轻不少的两位至亲,露出如此鲜活的一面,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越想越可乐,躲在假山里放声大笑。 照说,他恢复了不少前世的记忆,心理年龄也超过三十岁。他前世是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柱国大将军,经历过不少大事,见多了生离死别和背叛,几次与阎王擦肩而过,性子由此变得极为严苛谨慎。记忆中,这般开怀大笑,几乎没有过。 可此刻,见到如此活力四射的母亲和妹妹,他却按捺不住那笑意。岑大郎放纵自己蹲在地上狂笑。 这处假山临靠梅林,如今春意正浓,梅花早已凋谢,这里早被周家人遗忘。乍一看,一丛丛梅树只余冷清清、光溜溜的枝干。仔细凑近一瞧,才会看清枝干上到处长满了灰黑中带一点绿的叶苞,郁郁生机,蓬勃待发。 片刻后,岑大郎揉了揉自己笑得酸疼的两颊和肚子,敛面肃目站起来。他眸光微闪,快步走向上院暖房对面的花厅。他和母亲妹妹的想法一致,周家这地儿,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相信父亲和弟弟,也是这般做想。 不过,他们初至周家,不能说走就走,得想个完美的借口。最好是能一次性,解决掉这群吸血蚊子一般的亲戚,省得以后老是被他们烦扰。 岑大郎飞快转动脑筋,苦思冥想起来 不多时,他便来到上院的花厅。说是花厅,其实只是一个大型的、种满了各种蔬菜瓜果的暖棚。 周家人比较务实,也蛮会务农种菜。府里各个院子,只要有泥土的地方,随处可见蔬菜瓜果的痕迹。当然,到处也都充斥着天然农肥的臭味。那些蔬菜瓜果不仅能供应周家一家大小食用,还有多余的,可拉到外面周家的酒楼,供食客享用。一年下来,不仅能省下不少银子,酒楼那儿还有额外的钱赚。这是善于理财的周家人的一个重要的生财之道。 林四爷等三四位大镖师,就被周三老爷引到了那里。 还有十几位次一级的镖师,正帮着周家下仆,搬运岑家的礼物进门。 虽然岑二娘有意减少了不少见面礼的开支,但一两千两银子,也能买不少好货,一时半刻根本搬不完。正是基于此,少见多怪、贪婪成性的周家人,才会那般热切地讨好岑家人。 周家老老少少几十个主子,真正知道弘安岑家的,一只手都能数清。其余的人,几乎一辈子窝在安坪镇这偏远的深山底下,知道最大的官,莫过于县太爷和镇公所的几位主事。他们没有见过大世面,在他们眼里,一百两银子都是巨款。所以,看到岑家的礼物,所有人都沸腾了 周三老爷大概是周家最淡泊名利的人了。他是周大老爷的幺弟,比周大老爷小上十多岁,他出生那会儿,周家早已渡过最穷困的时候,已是一方富户。他从未为吃穿发过愁,最愁的就是读不进去书,被夫子和父兄责骂。不过,他拳脚功夫耍得不错,且最爱看江湖大侠行侠仗义的话本子。 自然,他对行走江湖的镖局和镖师的生活,也充满了好奇。因而他不像周大老爷、周二老爷等人,围着岑家父子三个团团转,只抓着林四爷、简三爷、洪大宝、晋老头四位大镖师说话,还将他们引入了他和妻子钟氏布置的花厅,以便彼此能清净地叙话。 岑大郎推开花厅的大门进去前,心底盘算着:得和林四爷通好气,说服他带人继续护着他们一家远离周家,先去外面找家客栈住下,过几日,等他们一家找好院子安顿下来再离开。不过,在此之前,须得设法摆脱周家这个泥潭。 岑大郎趁周三老爷忘我地同简三爷、洪大宝聊天时,拉着林四爷到花厅最深处的一处僻静的凉棚下说话。他们二人和其余几人相隔甚远,也不怕周三老爷听到他们的对话。 岑大郎把自己的要求和林四爷提了提,并大方地开出一人一日五两银子的价钱,并说只需五六位镖师看护他们四五日便成。 林四爷想也没想,当即和岑大郎击掌,表示同意。 岑大郎给的价格可不低相信随行的镖师,没有不愿意做的。反正他这趟带了十七八名镖师过来,匀出五六个去岑家也不碍事。 此番,他带着镖局里最能干的十几位镖师来安坪镇,护送岑家人只是顺便,他们主要是来这边进山寻宝。 春季天暖了,安坪镇附近几座大山里闷了一冬的野兽,也纷纷开始出洞活动,还有不少珍稀的药材也都焕发了生机。大山里,到处都是宝他和兄弟们,自然要进山去掘金。 两年前,他与简三爷、晋老头和另几个镖局的兄弟,兴致突发,和当地的几位猎户在春季时,进了安坪镇附近的几座大山,在山里待了半月出来,带出不少山货和药材,运回湛州府城一贩卖,每人分了三百多两银子 大家尝到了甜头,之后每逢春天,都会进山活动。今年已是第三次了。进山赚得多是一回事,最重要是的兄弟们能和一些山下没有的大家伙搏斗,尽兴的同时,也锻炼了身手。 安坪镇四面环山,山里物产丰富,但那些大山,大多被安家、周家和钟家三家大户瓜分了。这三家人为了大山的管理,还自行组织成立了镇公所,由三家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和最能干的年轻人主持。 镇公所立有规矩,非安、周、钟三家的村民和山民,以及外来人员,若想进山打猎采药,进山前每人须得交五吊钱的入山费。不交银子入山的人,被山里巡逻的安周钟三家的护卫逮着了,将会被重罚。 从前有几个不信邪的猎户,偷偷进了山,结果被巡林护卫抓住,捆下山,带到安坪镇人口最密集的南城广场上,被公然杖毙。那几家人不服,遣人写了状纸,把安周钟三家告到了清安县。县老爷却说他们诬告,还罚了那几家五十两银子,打了敲鼓告状的那几名猎户的亲人各二十大板,将他们逐出公堂。那几家人没了家里的顶梁柱,还赔尽了家财,从此一蹶不振。有两家的老人,甚至沦为乞丐,不久后饿死街头。 此后,再没人敢挑战安周钟三家的权威,所有人都对镇公所畏惧如虎。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一章 脱身(二) 五吊钱虽不是个小数目,但与能从山里获得的利益相比,简直不算什么。当然,这是对于像林四爷这般拳脚功夫好、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来说。 一般的乡民,根本无法拿出五吊钱,就算能拿出,进山后也不一定有本事打到好猎物或是采到珍贵的草药。安坪镇地处偏僻,许多乡民根本不识字,更别提认识什么草药了。 所以,进山的,除了安、周、钟三家的族人及其雇佣的人员,大多都是一些外地富商雇来的猎户和大夫,猎户能打猎,大夫认识草药,还有就是弘威镖局的镖师们。他们身手好,镖局里有大夫坐镇,大多数草药他们都认识,尤其是值钱的那几种。再说,这些镖师也不缺五吊钱的入山费。 然而,弘威镖局在安坪镇的分局,地盘和招揽的人员都有限,根本无法和当地的土著大户安周钟三家相比。甚至许多外来的富商手底下的势力,都比他们雄厚。他们也只能捡些别人看不上的蝇头小利。不过就这些蝇头小利,许多人求神拜佛地想要捡,也是没机会捡到的。 即便如此,镖局的镖师,在春季,愿意随商队走镖的,都极少。每次安排出行,都是抽签,抽到出行的镖师总是垂头丧气,而抽到留下的镖师则红光满面。 林四爷琢磨:这次他带的队伍大约不需要抽签了,岑大郎开出的条件极其优渥,且只需看护岑家四五天,也耽搁不了什么。守护他们的镖师完全可以领了岑家的工钱后,再入山淘宝。 岑大郎正同林四爷说话,聊着聊着,对方就神思不属,看着他两眼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岑大郎轻咳两声,唤起林四爷的注意:“四爷,方才晚辈提的,劳烦您和后面的三位镖师,同我演一场戏不知您意下如何” 林四爷神情威肃,他想起方才岑大郎与他说的话,就顾虑颇深,追问岑大郎:“岑大少爷,你真的下定决心了要知你需要我们做的,可是难以挽回的事儿。不需要再思量思量或者,去请教一下你的父母。这等大事,总不好随意下决断。免得误了亲戚情分” 岑大郎见林四爷推三阻四,心中不满,脸上却不带。他笑吟吟道:“这等小事,我还做得了主。四爷您不用担心,我父母皆有此意,只是他们这会儿脱不开身,便将此事交由我做主。还是,您这边有什么顾虑,不方便若是的话,我再另想他法便是。” 林四爷讶异地审视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岑大郎,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此刻散发的气势骇人,就如同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在吩咐手下小将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貌似被他当成手下的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虽然对方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彬彬有礼,有商有量。 真是见鬼了林四爷心中大呼:他闯荡江湖多年,还没有见过岑大郎这般怪异的人物明明外表是个毛孩子,气势却慑人得紧。他就清清淡淡地睁眼那么一看他,他浑身都不自在,完全在他面前说不出“不”字来。 可岑大郎要他配合的,却是要与周家闹翻,划清界线 他真搞不懂岑家人,耗费无数精力和银两,跨越数州,奔波几千里,途中险些丧命,只为探亲。可临了见着亲人了,却想和人闹掰开永不来往 这是正常的人家会做的事儿吗林四爷心里蹦跶的小人直吐血:真搞不懂岑家人的脑回路 算了,他也只是一随行的镖师,主人家有什么决定,也不妨害他的利益,更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配合他们就是了。 林四经过一番权衡,淡笑着对岑大郎道:“既然大少爷你坚持这么做,我们配合你便是。我马上就去和简三爷几个通气,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都不是多舌之人,不会乱嚼舌根。你自去忙你的事儿便是,一刻钟后,我们四个就去暖房讨债。” “甚好”岑大郎眉目飞扬,冲林四爷抱拳:“我这便去和父亲说,告辞。” “不送。”林四爷也冲岑大郎拱拱手,几乎和他同时转身而去。 只不过岑大郎是从花厅侧门的方向走,他要先去上院找个地方借周家的笔墨纸砚一用。林四爷则是朝正对大门口的会客厅而去。那里简单地摆着几张桌椅和一些粗简的茶水、糕点,周三老爷与简三爷、洪大宝和晋老头正相谈甚欢。 林四爷先偷偷把岑大郎的计划说与离周三老爷最远的晋老头听,然后他们两个趁着周三老爷不注意,暗中朝简三爷、洪大宝打手势做暗语。 待那二人心领神会后,林四爷四个又敷衍地陪周三老爷闲聊几句,并在语气中慢慢透出不耐烦、不忿之意,含蓄地告知周三老爷岑二爷一家其实是被逐出岑家,在弘安府待不下去了,才来安坪镇投靠周家的。 周三老爷闻之,大惊。不待他回神,便又听凶神恶煞、面带煞气的洪大宝,搁下笑脸,黑着脸粗声粗气地朝他道:“周三老爷,闲话咱们也不多说了。岑家来安坪镇这一路上遇上劫匪,钱财被洗劫一空,还害得咱们镖局不少兄弟为保护他们,重伤的重伤,丧命的丧命。这笔银子,他们可还没赔偿我们” “我们一共死了十几个兄弟,重伤了七八个,他们现在都躺在床上,等着我们拿银子回去治伤。岑二爷说了,等到了周家,有你们这些舅舅帮忙清债。” “另外,咱们这一路上的吃用、镖师们的辛苦费、还有这置办礼物的银子,都是我们镖局拿银子垫着的。也请您和另外两位老爷帮着给付一付” “账我们都算好了咦,我的那张欠条怎么不见了大约是落在路上了。不过,还有一张,就在岑家大少爷身上,白纸黑字,上面红手印官印都有,可造不了假我记得一共是四万两银子。” 林四爷见洪大宝把讨要银子的恶霸演得绘声绘色,完全唬住了天真的周三老爷,眼见对方急得团团转,坐也坐不住了,他朝另外三个使使眼色,率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板着脸怒问周三老爷:“怎么瞧您这样,莫非以为我们在说谎还是,您已经信了,却不想付我们银子” 身高七尺的彪型大汉简三爷把别在腰侧的大刀抽出刀鞘,缓缓站起身,按着一脸急色和迷茫的周三老爷的肩,拿刀在他脸前比划,恶声恶气地质问:“周三老爷是不是想赖账” 作者有话说:本文后天上架。关于上架后的更新安排我都放在作品相关里了,没有看过的亲,记得去看一下。还有,我元月一号上架,请真爱天使们多多支持正版,手里有月票的,准备一下,投给归农。上架后加更大大的有看在我辛勤码字冻冰了手的份上,不要抛弃苇草呀看正版的亲,都会变得更美更帅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二章 脱身(三) “虽然你们周家在安坪镇颇有势力,可我们弘威镖局也不是吃素的。就您面前这位林四爷,他便是岑家的债主,湛州官宦世家林家嫡系的四少爷。他的好友,可是湛州府的知府,他嫡亲的大哥,是淮州府的知府,他的二姐夫,就在隔壁林安县当县令。匪类杀手敬知县的名号,听过吗” 年过四十、满面风霜却老当益壮的晋老头,见周三老爷全身发抖,嘴唇都青绿了,抖来抖去,抖不出一个字,知道他已经彻底被吓住,并且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 他翘着腿,一边喝茶,一边淡笑:“周三老爷,容我提醒您。敬知县手底下,可养着百十来号衙役,和近千壮丁。那些衙役和壮丁,随他不知涤平了多少山寨,还杀了不少盗匪和为富不仁的富家老爷。只要我们四爷送封信过去,不出半日,敬知县就能带人打过来。到时,周家会如何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几个家伙狐假虎威,演得像模像样。 林四爷想笑,可此时却不是发笑的时候。他背着手,拧了拧手背上的细肉,让疼痛把笑意压制下去,面冷如冰地对惶惶不安的周三老爷道:“罢了,我看您这样,也不是能做主的。不如咱们一起去暖房,找周大老爷聊聊。” “我们镖局押这一趟镖,可贴了不少银子,这四万两,我今日就要。如果你们周家不代岑家给,我便书信与我二姐夫,叫他带人给我做主。相信我二姐夫对豪富的周家也很兴趣。抄了周家,他就又能给国库添金加银,相信圣上对此也会很满意。” 周三老爷没有经过事,快被林四爷几个吓哭了,他慌乱地站起身,躲开简三爷泛着银白冷光的刀子,丢下一句:“你们去找我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便落荒而逃。 林四爷四个呆呆地看着他飞快消失在花厅里的背影,半晌后四人咧嘴狂笑,周三老爷真不禁吓。瞧他那屁滚尿流的怂样,太逗了 笑了几声后,林四爷迅速回神,望了望挂在他正前方墙上的铜漏滴刻,正颜道:“别笑了,一刻钟已到。相信岑大少那边,已准备就绪。走吧,我和洪大宝去暖房,找周大老爷他们要账去简三爷、晋老头,你们两个快去和搬运礼品的兄弟们说说,统一口径,让他们别说错了话,坏了岑大少的计划。我可向人家保证过,绝不出错的。” “行”简三爷大咧咧道:“我和晋老头这便去。四爷你放心,来周家之前,你和岑二姑娘,都已经嘱咐过兄弟们说话仔细,别泄了岑家的底儿。大家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了,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 “就怕有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林四爷肃声道:“这一路上,我观岑家几个孩子,个个堪比人中龙凤,如今他们虽与弘安府那边断了来往,但等岑大少、岑三少长大,闯出功名,迟早是要回归弘安岑家的。尤其是岑大少,此人心机深沉,手段铁血,绝非池中之物。我既已应了他,自然要把事情做漂亮。你们几个,多上上心” “顺便告诉兄弟们,岑家需要五六位镖师,看护他们四五日,每人一天五两银子,包吃住,多好的差事儿让大家抽签决定人选。”林四爷见其余三人都端正了态度,面色郑重地听他说话,他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好了,咱们这便分头行事。” 一刻钟前,岑大郎从花厅侧门出来,转了个弯,便看到一间书房。他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的摆设和布置都很陈旧,还弥满尘灰,便猜这大约是周三老爷从前念书的地方。 岑大郎从书桌后的书架上取来几张泛黄的白纸,将自己带在身上把玩的松烟墨敲了一小块到砚台里,拿着去外面水缸里捧了一把水,进屋研磨。 然后,他左手提笔,草草写就一张欠条,再用自己的私印,和方才聊天时林四爷交给他的敬知县的私印,蘸过随身携带的朱红印泥,往欠条上印了两个大印。 接着,岑大郎飞快地收起印泥、印章,处理了毛笔和砚台,将纸放回原处,拿着欠条站到窗口,让冷风将墨迹和印记吹干。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 他将欠条折好,收入腰间荷包。 随后,他出了破旧的小书房,穿过回廊,直奔暖房。经过乡土气息浓厚、爬满菜藤的花墙时,岑大郎遇上了正被周家几个曾孙辈的小子围着欺负打骂的幼弟岑三郎。 他快步走近他们,那几个小子背对他蹲在地上,把岑三郎按在冷冰冰的青石地面上,笑嘻嘻地动手扒他身上的荷包、腰间的玉配和脖间金镶玉的金圈。 岑三郎挣扎着不肯给,那几个肥圆霸道的小子,就踢打他,叽叽喳喳地说什么“我娘、祖母、曾祖母说了,你家富得很。初次见面,要给我们这些小辈见面礼。让我们看到什么喜欢的就动手拿,反正你身上的和你家的东西,迟早都是我家的。” 岑三郎听了,花着脸大吼:“不是你们胡说我的和我家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你们不能拿快还给我” 岑大郎在后面,更是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看着被欺负得可怜兮兮、想哭却忍着不肯流泪的幼弟,再瞄瞄那几个趾高气扬、笑得格外欢乐的肥小子,他觉醒记忆后,第一次觉得理智全失,脑子“轰地”一下,就被极致的愤怒占据、主导。 等他回过神,那几个浑圆的肥小子已被他揍趴在地,哇哇大哭,他手里还拿着从他们那儿抢回的幼弟的东西,而他那前世智计卓绝的弟弟,此刻正笑得极为憨厚地站在他旁边,仰着小脸满是骄傲地看着他,那崇拜的目光,仿佛他是天神下凡。 前世不知被弟弟鄙视了多少回智商捉急的岑大郎,一下从岑三郎那儿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满足和自得,他暗搓搓地想:原来那嘴毒、性子臭、仗着聪明便不可一世的弟弟,幼年时是如此的天真烂漫讨人喜爱。真希望弟弟永远都不要长大 岑三郎从天神兄长手中拿回自己的荷包、玉佩和金圈,双手捧在怀里,气哼哼地瞪了瞪那几个哭爹喊娘的肥小子,还冲他们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才喜滋滋地被兄长抱在怀里,扬长而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三章 脱身(四)一更,求订阅 岑大郎抱着软乎乎的弟弟走了几步,理智回笼,才想起自己方才干了什么挫事他堂堂柱国大将军,居然欺负小孩子老脸都丢到北边草原了 他把岑三郎举高,将滚烫的脸埋在弟弟暖暖的小肚子里蹭了蹭,感觉出乎意料的好。他又蹭了几下,蹭得浑身发痒的岑三郎扭着小身子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岑大郎将嘴附在弟弟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岑三郎眼睛发亮地直点头,腾出一只脏兮兮地小手,使劲揉揉眼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直哭得撕心裂肺。 岑大郎也摆出一张悲愤欲绝的脸,抱着满脸灰黑、衣衫上沾满了泥土还在大哭的岑三郎进了暖房,一下获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很有技巧地挤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来到最里面。 他使了巧劲,将岑二爷从周大老爷和周二老爷手中拉出来,拉到一边,把怀里哭着要爹娘的弟弟,交到一脸心疼焦急的岑二爷手里,大声地把方才岑三郎被几个肥小子欺负的事儿说了一遍,还复述了一遍那些肥小子抢岑三郎东西时说的话。 气得岑二爷面色铁青,抱着啼哭的可怜幼儿直哆嗦。岑三郎边哭边喊疼,那小模样儿看得人人心疼。岑二爷更是疼到了骨子里,一张黑云密布。 周大老爷、周二老爷和在场的周家其他人,都一脸尴尬,不自觉地退了退,离岑家三父子远了几步。不管他们在心里骂了多少遍自家的蠢小子、蠢媳妇,和把事情闹大的岑大郎、岑三郎,脸上俱摆出一副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模样儿,争先恐后地同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三郎道歉,就怕晚了一步,惹了岑二爷发怒。 这些周家人还不知,岑二爷之前就被他们缠得火大,问得头疼,如今更是怒到极点。 周家人目光短浅,尤其是最近周家的生意出了问题,急需资金周转。可与他们交好的钟家却不肯借钱,一贯与周家不对付的安家更是落井下石。居然让安家的山货和药材铺子纷纷降价,抢走了周家一大批商客。害得周家的货物堆积在仓库里卖不出去,而借了周家银钱的几位富户和钱庄里的管事,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周家的情形,从前的至交好友纷纷变脸,带人上门催债。不然就要逼着周家低价转卖货物和铺子。 视财如命的周家人,怎么会愿意低价贱卖自己的货物和铺子他们正为钱财的事情发愁,正好财大气粗后台硬的岑二爷一家带着厚礼来探亲。 周家人仿佛看在财神爷在向他们招手。因而,个个巴巴地缠上岑家人,急切地讨好他们,就想从岑家手里扣些银子花。 老奸巨猾的周大老爷和周二老爷心想,就算岑二爷不拿银子替他们还清欠债,就让他出面,打出弘安岑家的招牌,替他们镇压那些讨债的小鬼,给他们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也好。 再说,那些商家富户都是人精,看到周家和弘安岑家攀上亲,哪里还会逼他们还债上门讨好他们都来不及 可他们正卖力地讨好岑二爷时,居然叫自家小子坏了事儿那些死崽子简直蠢破了天际,才一见面就欺负岑三郎。害得他们这些长辈不仅面上无光,还让岑二爷对他们心生不喜。 周大老爷、周二老爷等人,一边伏低做小地给岑家人赔礼道歉,一边恨恨地想,待会儿回去就好好管教媳妇和儿孙,揍也要把他们揍懂事,别尽扯后腿添乱。 阅历颇深的岑大郎和岑二爷,瞅一眼周家众人,就知他们心底在打什么主意。这些愚昧贪婪的人,眼里只有钱财利益,吃相太难看。 岑二爷想亲近周家的一颗心,从最初的凉了半截,到如今的冷了个透彻,对周家人已不抱幻想。他此刻只想与家人离开周家这个满是牛鬼蛇神的地方。 岑大郎观察了一下岑二爷的脸色,便把他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他打算趁热打铁,彻底断却和周家的关系。他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铜漏滴刻,一刻钟快到了,想来这时林四爷他们该往暖房来了。 为了及时和岑二爷通气,免得一会儿林四爷他们过来,岑二爷却一事不知,坏了他的计划,岑大郎舍下老脸,学弟弟干嚎着扑到岑二爷身上,凑在他耳边,悄声简要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怕岑二爷不同意,他还着重说了母亲弟弟妹妹被周家人欺负的事儿,郑重声明他们四个都不想再和周家人有任何来往,恳请岑二爷配合他行动。 岑二爷一颗心都在家里的四个宝贝身上,既然家人都决意如此,且周家确实太不堪,他自然没有意见。 这厢,岑家父子刚刚统一意见,暖房又迎来了两位新客。林四爷和洪大宝面沉如水,在周家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下,踏入暖房,开启了要债篇章。 两人将后台强硬的恶霸债主,演绎得淋漓尽致。岑家父子“不得已”把穷困落魄的败落人家,展示给了周家诸人看。 急功近利的周大老爷等人,完全没有同情心和亲戚情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岑大郎准备的欠条,当场大义灭亲,忍痛退了岑家的好礼,出了契书与岑家人断绝往来。 随即,周二老爷带头,与一众人马不停蹄、恶声恶气地撵走了穷的叮当响,还带了一屁股债的岑家人,转头又点头哈腰地送走了他们惹不起的债主林四人等人,关起门来各自唏嘘怒骂,感叹老天耍人。 周家这样的行径,令岑二爷等人心寒不已。早先对周家的期望有多深,如今失望就有多大。但他们毕竟和周家没有深处,也没什么情分,也只失望了那么一瞬而已。 与周家断绝关系,火速被赶出周家大门后,岑二爷一家站在周家大门外,望着周府那块牌匾,除了心冷,更多的轻松。他们站了会儿,便进入马车,眼不见为净。 暖意融融的马车里,岑二娘、林氏一左一右地围着岑大郎,直赞他英明,当断则断,甩脱了周家这蚂蟥一般恶心、吸血的亲戚,省了她们不少心。 岑三郎经此一事,对自家大哥的崇拜敬仰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如今岑大郎越过岑二爷,成了他心中最厉害的第一人 岑三郎对岑大郎的表白夸赞,让被母亲和妹妹夸得飘飘然的岑大郎,仿佛喝了神仙水,浑身冒着粉红泡泡,通体的那个舒畅劲儿,比前世打了胜仗更加有成就感。 连鲜少夸赞岑大郎的岑二爷都不吝语言,表扬长子越发能干了。 来自父亲的肯定,更是让岑大郎这少年身、中年心的小小男子汉,激动得红了眼眶 岑大郎闭闭眼,掩下眼角那股湿意,他想:自己大约是少年心发作了。他如今的身体,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难免有时情绪不受控制。不过,这样的感觉真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四章 远达 二更,求月票 林四爷手下的镖师们很快将岑家的谢礼搬回马车,玉墨去点货,发现少了不少。 岑二爷、林氏对此毫不在意,只要能与周家划清界线,少些东西又何妨 岑二娘和岑大郎咬耳朵,“瞧周家这做派,难怪能发展成一方富户不过,正因如此,他们也只能在安坪镇作威作福。” 岑大郎颔首:“你说得极是。”这样眼皮子浅、行事只顾眼前的人家,能发小财,成不了大气候。 兄妹俩从周家出来后,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亲近和默契。 岑二娘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岑大郎,心想:过两日寻着机会了,她一定要好生盘问盘问他。皇后这个称号,可是一直令她如鲠在喉呀。 正低头和岑三郎说话的岑大郎,根本不知妹妹在想什么,他已完全将跪拜岑二娘的事儿忘到了脑后。 很快,马车“嘚嘚”地再度出发,一行人饿着肚子,行了三个多时辰,在酉时初,抵达了镇西的弘威镖局分局。他们来时走的是近路,为了尽快赶到周家,在安坪镇外的分岔路上选择了西行。其实从东边那条岔路照样能到周家,只是要绕个大圈。 从镇西的周家到镇东的弘威镖局分局,马车足足跑了三个多时辰,由此可见安坪镇地域之大,抵得上四分之一个弘安府了。在深山环绕的山脚下,能有这么大一个镇子,除了安坪镇这一方山底平原较为广阔外,还要多亏山里的野兽和药材,吸引了无数的商人富户前来,在安家落户开铺子,繁衍生息。 岑二娘他们的马车停在分局外,他们一家五口在玉墨和车夫的搀扶下,正准备下车时,一匹狂奔的骏马由远处风驰电掣地驶来。片刻后,冲到了刚下马车的林氏面前,将她撞飞。 马上锦袍玉冠的青年也被差点被颠下马,他马技不错,一只脚都被甩飞,只剩一条腿挂在马鞍上了,旋身一转,于电光火石间,重又坐稳。 只见他双腿夹紧马腹,勒住马,转头冲飞扑在地、尖声喊疼的林氏道:“瞎了眼的妇人,没看见爷的马过来了吗没撞死你,算你运气好今天爷赶时间,饶你一次。” 说罢,他高甩马鞭,击在马臀上,哒哒地策马而去。 已经下了马车的岑二爷和就近卸货的几位镖师,来不及找那锦袍公子算账,飞快地冲向伏地不起的林氏,扶着她把她放到岑二爷背上。 听到动静随后下车的岑大郎、岑二娘、岑三郎也顾不得其他,撒开腿飞奔,紧跟在岑二爷后面进入镖局内院,找驻扎在里面的大夫,替林氏诊治。 大夫把脉后,说林氏被马撞伤了肺腑。这本来是小问题,躺在床上养个半月也就无碍了。可坏在林氏前不久才遭过大难,身体大虚还未复原,又被撞伤肺腑,如今起码得卧床两月才行。 岑二爷等人听了,知道没有伤及性命,都略微松一口气。只是林氏到底被伤了根本,需要上好的药材温养,卧床两月才能养好身子。好在岑家不缺银两,如今也不用林氏管家,这些倒也不是问题。 只是看林氏疼得难受,岑二爷几个心中憋了大火,恨不得抓住那撞伤林氏逃逸的青年,将他打上二十大板,以泄心头之恨。 可那青年跑得太快,早已无影无踪,加上岑家初至安坪镇,根本不认识那青年。而林四爷等人,每年也只在春季时来安坪镇一次,都不大认识镇上的居民,也无从得知那青年的身份。 众人咬牙切齿之余,也只能骂骂那青年解恨。 另一边,骑马的青年周远达花了两个半时辰,飞奔回镇西的周府,他将马丢给守门的小厮,脚底生风地直奔上院魏氏所在的正房,想找母亲借点儿银子使使。 周远达是周大老爷的老来子皆唯一的嫡子,深受周大老爷和魏氏的宠爱。他从就长得好嘴巴甜,也很得周家其他长辈和同辈的兄长的喜爱。只是他读书没有天分,只对赌博、骑马感兴趣。 这两个兴趣随着他年龄越大,体现得越明显。对此,周大老爷打过骂过他,也拿他没法。只能下令周家上下不借他银子去赌而已,但魏氏和周远达已经嫁出去的几个姐姐,还是时不时偷偷拿私房钱贴补他。 周远达长大后,相貌越发俊逸,哪怕他嗜赌如命出了名,但背后有周家这个大靠山,银子足够他挥霍。安坪镇十里八乡,想嫁他的适龄女子排起来,可以围周府外绕一圈。 周大老爷想给儿子找最好的媳妇。安坪镇家世最好的,就是安坪镇第一大家族安家的姑娘。周大老爷看了许久,相中了安家二房的嫡三姑娘,性格强硬持家有道,用来管教他那只爱赌的不成器的儿子再好不过。 周大老爷担心以后他归西了,周家偌大的产业,都教他儿子赌输殆尽。 周大老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了周远达追求安三姑娘。安三姑娘确实貌美如花,没嫁给周远达前,也是温柔如水、娇滴滴的鲜花一朵,是周远达喜欢的类型。 周远达最终哄得安三姑娘非君不嫁,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嫁到周家。 可两人成婚后,安三姑娘很快露出了真性情,什么都要管,还不准周远达去赌坊赌钱。周远达很快厌倦了她,成亲不过一月,两人就大吵了数次,最终彻底决裂。 而今,两人成亲不过半载,便已到了即使同处一间屋子也不看对方一眼的程度。 今日,周远达早早揣了银子,骑马去镇东的安家赌坊赌钱,可他点儿背,手气忒不顺老是买大开小,买小开大,今天的赌运,比之前一个月的运气都背短短三四个时辰,就输了一千多两。 本来他还想留在赌坊继续赌,把输了的银子赢回来。可本钱都输尽了,没人买他的账同他赌,他只得郁郁而返。 路上还被一个不长眼的妇人拦了路,害得他险些被颠下马。若不是急着回来找母亲要银子,回赌坊去翻本,他一定要那妇人好看 周远达连赌二十几日,输多嬴少,心情糟糕透顶。 他边走边想:父亲让他娶的什么媳妇,嫁妆银子就那么点儿,还不够他输让她回娘家要银子,死犟着不干,说什么太丢脸哼她还敢嫌弃自己,不就是一安家的赔钱货,除了一张脸有点看头,半点风情全无,性子也硬邦邦的,根本不及熙春院头牌阮如水姑娘的一根脚趾头 周家在镇西,安家和弘威镖局在镇东,之前是我描述有误,都改过来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五章 买宅(一)三更,求订阅 若不是为了父亲说的笼络安家以图发展,他连看都不屑看那女人一眼,更甭提娶她回来。 可恨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父亲还是不肯通融,不但自己不拿银子给他花赌,还通告整个周府,不准人借钱与他,说是一旦有人支助他被他发现,就要将那人赶出周家。 害得自己如今也只能找母亲救救急可母亲昨日已给了他一千两,说是她最后压箱底的银子了。 周远达烦躁地挠挠头:也不知这会儿去找母亲,还能不能要到银子 周远达心想:如果母亲不给他钱花,他就偷拿了她的首饰出去卖就是。他记得去年夏天,母亲遣人去清安县买了一套贵重的金饰,花了三千多两银子,就锁在她屋里床下的梨花木匣子里,每日压着它睡。 他拿出去卖,至少也能卖个两千两吧。有了这两千两,他一定能翻本说不定把输了银子都赢回来后,还能赢更多的银钱,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叫他对他刮目相看 周远达越想越兴奋,心情终于好转。他洋溢着一张灿若霞光的笑容,整个人熠熠生辉,沿途看到他的丫鬟婆子,都不禁红了脸。光看他的皮相,是极好的。 不多时,他来到上院正房外,还未推门进去,就听到父母在高声大骂什么。 他躲在窗下偷听,原来今日周家来了亲戚,可恨这姓岑的一家人打肿脸充胖子,借别人的钱装阔,还想骗他们周家替岑家还债。若不是那群镖师忍无可忍说破了真相,他们周家这次就要惹上大麻烦了 周远达轻轻“呸”了一句,最近周家的风水真是差差点就倒了大霉。他再听,怎么母亲说她藏了不少岑家的见面礼,还是挺值钱的珠宝首饰这不就是为他准备的么 本来他想,拿了母亲最珍贵的首饰去当卖,母亲定会生他的气。如今有了岑家的礼品,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周远达主意已定,也不再偷听,轻悄悄地离开上院,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先用了夕食睡一觉,等到三更半夜母亲睡熟了,再去她房间拿了东西出门。 算算时间,骑马去镇东刚好能赶上珍玉阁开门,换了银子,去安家赌坊还有不少时间,足够他赌得尽兴了。 次日一早,岑二娘一家在弘威镖局安坪镇分局的偏院用了早膳,岑二娘和岑三郎留下照看卧床的林氏,仍旧疯疯癫癫的冯婆婆,有分局的粗使婆子照顾。 岑二爷带上银子,同岑大郎、玉墨并林四爷手底下的六名镖师,出门置办宅子去了。 昨晚岑二爷已向分局里当地的一位镖师打听过了,镇东大半部分的土地,都归安家所有。尤其是分局附近的几条街,全是安家的产业。分局后方两条街外,就有一座宽敞的两进宅子,那是安家大房的别院,里面自带果园,买了宅子,还附送宅子周边的几顷良田。 听说安家大房的三少,在外面做生意亏了本,需要银子填补空缺,大房久居清安县,几乎不怎么回安坪镇,那宅子留着也没甚用。因此大房的安大老爷,才将那宅子放到房牙所挂卖。 但因他要价太高,低于五千两不卖。买得起那宅子、来安坪镇行商的富商,只有春季住在这边,买这么一栋宅子不划算;而当地人想买,却出不起价。致使那宅子在房牙所挂卖了数日,仍未卖出。 当晚,岑二爷一家人听了那镖师对那宅子的大致描述,知它处于镇东边缘,环境清幽,宅内有小桥流水,果园数亩,宅外又有肥沃的良田环绕,在宅子内还能眺望青山大河,实在是个好地方。 买那宅子还有另外一大好处,就是那宅子与安家大宅相隔不远,受安家族人庇护。寻常乡民,根本不敢打那宅子的主意,更别提到那儿滋事了。 安家是安坪镇第一大族,早一百多年前,就是安坪镇的第一大户。安家嫡支的人,似乎天生就有经商头脑,带着安家旁支,几代人繁衍经营下来,如今的安家,不仅富庶,能干的族人更是无数,且他们还十分团结。 在安坪镇,没人敢和安家对着干,哪怕是周家和钟家,也不敢掠其锋芒。 周家和钟家虽被称为安坪镇三大家族之一,内里的族人,远不如安家多和出彩,积累财富,更是不及安家。 若不是二三十年前,安家嫡支的人,大多出了安坪镇,带走了大量的财富和族人,到外面发展,只留了一小部分族人镇守此地。安坪镇根本没有周家和钟家说话的份儿。 即便如此,安家也不容小觑。便是淮州府的知府和清安县的知县,也得卖安家三分薄面。 安家人豪富,且爱行善,几年前安坪镇爆发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特大山洪,还是安家人提早察觉,大力开凿出一条大河,泄了绝大部分的洪水,挽救了安坪镇上无数乡民的生命和财产,使得安家在安坪镇的威望如日中天。 当地人都十分敬重安家,谁说安家一个不字,都是要被人围攻的。 如今那条大河,就在镇东十里外。据说安大老爷要卖的那座大宅内的小河,就是那大河的分支。 听了镖师不少关于那栋宅子和安家人的描述,岑二爷一家几乎已下定决心,要买下那栋宅子。不仅因那宅子本身够好,还因它淄临安家大宅,受安家的庇护。 岑家属于外来人家,在安坪无依无靠,身家又丰厚,为避免有心人的觊觎和暗害,与安家搭上关系,得到安家庇护,会给他们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威胁。 岑二爷等人先去与分局同处香林大街、位于街头的安家房牙所,向房牙所的大管事问了许多关于那宅子的问题,又在大管事的带领下,亲自参观了那宅子及四周的良田,实地细细考察了那宅子,发现它果然如同描述的一般好,便下定决心购买它。 岑二爷当即从荷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给那房牙所的管事,“安大管事,这是六千两银子。其中五千两是买这宅子的钱,余下一千两,劳烦管事遣人,替我修葺一下里面损坏的地方,再换一换屋里的家具摆设,用一般的黄桃木就好,顺便再整饬整饬一下庭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六章 买宅(二)四更,求月票 岑二爷在安大管事的惊视下,指指玉墨道:“这位是玉墨,乃我岑家大管事,关于这宅子的休整和布置,他全权负责。安大管事若有事,可与他商量着办。” 安大管事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清醒,他捏捏银票的厚度,飞快地数了数,果然是六千两还是祥福记的银票,绝不可能有假。 原本他以为,这宅子一两年内,恐怕卖不出去,他多半要有负安大老爷的嘱托了。谁知惊喜从天而降,这才不到三个月,他便将它成功脱手。 安大管事郑重其事地重又细瞧了岑二爷几人,脑子高速旋转:姓岑,来自弘安府,出手还这么阔绰。莫非是弘安岑家可那家的人何其高贵清傲,怎么屈尊来安坪镇这山旮旯里与他这一介小管事说话,还如此温和有礼。 不过岑家的人,也有例外,西府那个坑了他家三少不少银子的高老夫人,可不就毒如蛇蝎,不仅使计害了府里极有出息的庶子岑二爷一家,将他们逐出岑家,还派人在外截杀他们。幸好老天有眼,最终事发,圣上亲自下令严查此事,把那毒妇和她的兄弟都抓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 这事儿还是安三少亲自告诉他的 那天安大老爷派人把他叫到清安县安府,拜托他挂卖这宅子。当时正巧安三少得了信儿,哪怕还在被父母关禁闭,都乐得跟什么似的。逢人就说那毒妇活该可怜护送岑二爷一家的镖师,死伤众多,完全受了牵连。 不过,照他看来,岑二爷一家人才最无辜本来,据说那位岑二爷极会读书,还是少年解元,若不是受那毒妇迫害,也不至于前程尽毁,还差点枉送了一家性命。 等等安大管事灵光一闪:那被逐出岑家的岑二爷,可不就名墨远,字松卿这位豪阔的主顾,方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岑老爷,请容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方才您说,您叫什么来着”安大管事将腰弯得更低,极其恭敬地问。 “墨远,岑墨远。”岑二爷微微一笑,风华无限。 安大管事只觉浓浓的书香气扑面而来,果然是岑家的文曲星 他笑得更谄媚,“原来真是弘安岑家的老爷适才是我失礼了,还望岑老爷莫怪。这多出的一千两银子,请您收回。我们安家既然要卖这宅子,自然得负责将它休整好,让主家满意。” 安大管事心想:当初安三少说起高氏的事儿时,安大老爷也在场。大老爷当时就说过,岑二爷行事极有风骨且慷慨,不仅拿大笔银子厚谢了因保护他们一家而死伤的镖师,还给出力救援他们一家的衙役兵士都备了厚礼,由他亲自登门道谢。 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该受人尊崇 安大老爷还说过,岑二爷一家的案子之所以破得如此快速,涉案人员都受到严惩,背后都是弘安岑家在出力。尤其是当朝的内阁大学士岑墨山,全力推动了此案。 岑墨山是岑二爷的兄长,很爱护他这个弟弟。 岑二爷一家虽被赶出岑家,但岑家并没有遗忘他们,说不定哪日,岑家就会派人把他们接回去。 安大管事别的听不大懂,但安大老爷那句“岑家随时可能将岑二爷一家接回弘安府”,他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 所以,他在岑二爷面前,才会如此伏小做低。 岑二爷苦笑:“您实在不必如此,想来您也听说了我的遭遇。如今我和弘安岑家并无关系” 安大管事不待岑二爷说完,温和而果断地道:“我家大老爷将这宅子托付给我挂卖,早就嘱咐我在先,说是若有人买下此宅,教我派人好生休整宅子,务必让主家满意。您不必多说,请收回银子。” 安大管事心想:相信大老爷不会怪他自作主张。若他得知,买他宅子的是岑二爷一家,搞不好还会免费赠送。 “这位玉墨管事,请随我再进宅子转转,麻烦你仔细说一下,哪些地方,需要如何休整我好派人过来,尽早将此事办好。免得耽误了岑老爷一家入住。”安大管事将那一千两银票塞回岑二爷手中,转而对玉墨道。 “喔,好的。”玉墨与安大管事肩并肩离开。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岑大郎,看岑二爷又开始感伤,道:“父亲实不必如此岑家将我们除名,是他们的失误。总有一日,儿子会让岑家人,尤其是祖父,求您再回去的” “好孩子”岑二爷被岑大郎信誓旦旦的狂妄语气惹笑,他拍拍岑大郎的肩,什么感伤都没了,笑得肆意:“哈哈好为父就等着那一天。你可要好好努力,勤读书,考取功名,争取早日实现诺言。” “必不会有违父亲的期望。”岑大郎语气铿锵有力。 岑二爷不大相信儿子的话,弘安岑家立世百多年,根深蒂固,族内能人辈出,他那刚开窍懂事的傻儿子,居然想让岑家求他归族果然孩子还小,喜欢异想天开。 不过大儿有这份心,就叫他这做父亲的足感欣慰了。 岑大郎见岑二爷嘴上说得好,其实并不信任他。他闷闷地哼了哼,心想等家人安顿下来,母亲身子恢复后,他就离开安坪镇,出去闯荡。当年他有一心腹大将,就是淮州府下清州蒋家的少爷蒋丛茂。 算算日子,还有两年清州那边就将爆发民乱,他可以提前过去,与蒋丛茂接洽上,及早做好准备。不说平定民乱,至少得保蒋家二老和蒋丛茂的妻子安全。 当年他和蒋丛茂相识太晚,那时民乱已过,蒋丛茂已失去双亲和挚爱,整个人变得极其冷酷嗜血。每次上战场,杀敌杀得最猛最狠的就是他,多次差点命丧黄泉,被他从鬼门关救回过几次。 蒋丛茂因此对他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对他的命令,从不多问,从不怀疑,他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是他手底下无数将领中,最得他青睐和器重的一个。 他记得,前世他死了,比他大近十岁的蒋丛茂都还活着。 果然如他所说,是天煞孤星,命硬得紧呀。 这时岑大郎忘了,他自己是中年早逝。其实,他不大记得前世自己是因何而死,怎么死的。如今他的记忆虽恢复过半,但有些至关重要的部分,仍犹如一团迷雾,无法堪透。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七章 教训(一)五更,求订阅 “大郎,看前面”岑大郎正在忆往昔峥嵘岁月,就被自家父亲一个爆栗敲在额头。他看父亲指着前方街道骑在马上的一位青年,焦急地对他说:“看见那骑马的混账没有就是他撞伤了你母亲快叫上后面的几位镖师,咱们跟上去教训他不揍得他爬不起来,难消我心头之恨” 从前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坚持文斗的岑二爷,离开岑家,和镖局的镖师走了这许多路后,越来越倾向和喜欢武斗。 “好”岑大郎旋风一般掠到后面,看见那几位镖师正站在他们新买下的宅子大门口闲聊。他指着其中样貌清秀的一位赵姓镖师道:“赵师傅马上随我走其余的人,快去找马,跟着我父亲随后来。” “好的。” 众人四散开,赵镖师缀在岑大郎后面,与他一道快速奔跑,追着周远达电射而去。 岑大郎和赵镖师追了周远达两条街,在芳草街中央的珍玉阁停下。两人躲在一个卖豆浆包子的摊铺的招牌后狂喘气,亲眼见周远达提着一个包裹进了珍玉阁。 赵镖师花了两文钱,买了两碗豆浆和岑大郎一人一碗解渴。他面相和善,个性爽朗,口才佳,极擅与陌生人交谈,并从中套取有用信息。 岑大郎就是看中了他这点,才带他一路。他需要知道那青年的信息,看他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若是的话,直接当街狂揍他一顿;若不是,把他引到暗巷套麻袋,然后再狂揍。 说到底,就是要把他揍得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才对得起他害林氏吃的那番苦。他柱国大将军向来恩怨分明,赏罚有度。岑大郎颇为自矜地想。 一盏茶的时间后,周远达还未从珍玉阁出来,和摊主交谈甚欢、一起聊了许多八卦的赵镖师,已经从摊主口中得知周远达的信息和为人,他低声把套来的消息告诉岑大郎。 “原来这畜生一般的混蛋,还是我的小舅。”岑大郎意味深长地道:“如此,更要好生招待他一番了。听说周小舅爱赌,不如你” 岑大郎附在赵镖师耳边低语几句,赵镖师越听,容光越亮,面上一副赞叹之色地望了望若无其事的岑大郎:真是坑人的人才啊这么小就肚子黑得冒墨水。果然不愧是书香世家教出来的人物,行事和他们这些大老粗就是不同 跟着这位岑大少,挺有意思。赵镖师一边朝珍玉阁走去,一边忖思:不晓得岑家要不要聘请护卫不如等料理了那倒霉催的周小舅,他毛遂自荐一番。岑家人慷慨,工钱那是大大的丰厚,跟着岑大少这样的主子,可比走镖有趣多了。 赵镖师把祖传的玉佩拿在手上,进了珍玉阁三楼,果然看到在那里当卖珠宝玉器的周远达。他眯眼细瞧:哟这些珠宝玉器他还见过,正是岑家当初给周家置办的见面礼的一部分。 赵镖师对正在给周远达估价的掌柜道:“掌柜的,他那些东西琐碎不值钱,不如你来看看我的这块玉佩” 那掌柜一双绿豆眼往赵镖师手上一瞥,顿时瞪圆了眼珠,眼睛至少大了一倍:“喔,我的天老爷这不是极品和田玉么那位兄弟,快把你的玉佩给我瞧瞧” 周远达不忿地拉住拔腿欲走的掌柜:“先给爷估好价,把银子清了再去。耽误了爷玩骰子赢钱,小心爷带人拆了你这铺子” 赵镖师眸中闪过不屑,顿时摆出一副天涯遇知己的惊喜模样儿,走近周远达,“这位仁兄,你也爱玩骰子你喜欢去哪家赌坊,镇南的钟家赌坊,还是镇东的安家赌坊我猜是镇东,钟家赌坊杂闹混乱得很,兄台你肯定看不上你这样的气度,安坪镇也只有安家赌坊勉强配得上你。” “呃,你这小子,说话倒是中听”周远达理理衣襟,摆出一副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姿态,看得赵镖师差点破功大笑。他咬咬唇,摆出恭维做低的姿态,又拍了周远达不少马屁,同他闲扯了一堆赌经,把掌柜晾在一边。 不过一刻钟过去,两人俨然成了好兄弟。等那掌柜把银子付给周远达,赵镖师便和周远达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从珍玉阁出来,说是要跟着他去安家赌坊玩两把。 赵镖师摆出迫不及待的模样,周远达把马寄放在了珍玉阁,领着赵镖师抄近道,进入珍玉阁斜对面的一条狭长清净的小巷。 岑大郎之前已从包子摊铺隔壁的杂货铺,买了一个大大的麻袋和一截麻绳,他拿着东西,坐在包子摊铺的小木凳上,吃了两个香菇肉包,喝了一碗花生豆浆,才等到周远达和赵镖师出来。 岑二爷他们好似走错了道儿,不知追人追到哪儿去了。 岑大郎起身,丢了一两的小碎银给摊主,“包子味道很好,不用找了。” 那摊主笑容满面地目送岑大郎离去,看到他拎着麻袋、麻绳走近了小巷。有些好奇:不知这位俊俏的小少爷,拿那些粗烂玩意儿去小巷做什么不过,这与他何干呢还是包包子要紧,蒸笼里的包子都卖完了。 岑大郎从背后悄然走近周远达时,他还无所觉,唾沫横飞地与赵镖师讲他的赌经,万分投入。 岑大郎疾走墙壁,借助石墙,张开麻袋凌空一纵,跳到周远达头顶,将麻袋套下。他边套麻袋,便熟练地撩阴脚,将不知所措的周远达绊倒,先狠踢了他头部一脚,再用脚使劲往他胸口处碾了碾,稳稳地踩着他,令他翻身不得。 “唔,混蛋你是谁”周远达闷闷的声音透过麻袋传出:“啊你敢打爷呀爷咳咳” “你大爷的”岑大郎瓮声瓮气道:“你那兄弟已被我一棍子打晕了,这会儿巷子里无人经过,此处地偏,我将你打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位大爷嗯哼”周远达被岑大一脚踢到脖子,让他一下无法呼吸,险些闷死在麻袋里,他识相地求饶,“我错了呜呜求您放过我吧咳咳” 赵镖师捂着嘴耸动双肩,岑大郎斜了他一眼,摆出口型:“我累了,接下来你来。” 赵镖师默默点头,他也好久没有活动拳脚了,得好好使用面前这个人形沙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八章 教训(二)一更 须臾后,赵镖师全力击打踢踩起被麻袋包裹的周远达来。 闷黑的麻袋里,被揍得死去活来的周远达,死死抱着珍玉阁掌柜给他的三百两的钱袋,一边哭爹喊娘地认错告饶,一边暗自祈祷:希望莫名其妙打他的这个混蛋,不要抢钱不然,他去哪儿找赌本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去动母亲最喜欢的那套首饰。 若是去年这会儿,周家生意还没有出问题,连带着他几个姐夫和舅家的生意都旺着,多的是人给他银子花。他哪里稀罕这区区三百两不过短短一年,他如今都把三百两当宝了。 真是天意弄人 周远达努力忽略身上各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痛,放空思绪,想着:似乎是自从他听从父亲的命令,去追求安三娘开始,周家的生意就越来越差,尤其是他将安三娘娶回后不久,安家正式公开和周家较劲,周家被打得一落千丈 他与安三娘成亲不过短短半载,周家在安坪镇的酒楼商铺,便缩水了近一半。无数货物堆积在库房里销不出去,还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要债。 连带着他在安家赌坊的赌运和手气都背到了家,总是输多赢少。最近几日,更是像撞了邪一样,逢赌必输。今日简直倒霉透顶,出门卖个东西,都能被人套麻袋还连累了他新结识的赵兄弟。 果然,他想来想去,那个黑面脸泼妇安三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霉煞星周家和他的运道,就是从他认识安三娘,尤其是与安三娘成亲后,才颓如山倾的 个瘟神死娘们周远达默默地咬牙怒骂正在周家受他连累被魏氏抓着责骂的安三娘,又“哎呦”了一声呼痛,暂时把安三娘甩出脑海,声音凄厉地向岑大郎求饶。 他还不知,这会儿打他的,正是他新结交的知己赵老弟。他更不知,这位赵老弟,将来还会这样与人联手,时不时将他骗出来揍,美其名曰活动筋骨。 大约两刻钟后,周远达已被赵镖师和岑大郎轮流着踢打得面目全非,几次痛晕过去又被他们打醒过来,虚弱得连告饶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恩恩呜呜”地痛得呻、吟。 忽然,在一旁倚着墙中场休息的岑大郎,听到后方有人说话,他扯扯揍人揍得忘我的赵镖师的后襟,轻声道:“有人来了,快把他绑起来,吊到树上。” 他们旁边就有棵百年桐树,枝干粗大,横在他们头顶的那根分支,就有成人大腿粗。 赵镖师麻利地用绳子拴起麻袋口,在岑大郎的协助下,很快把疼晕过去的周远达吊上了半空,他仍觉不过瘾,临走前又踢了周远达两脚,把他踢醒。 周远达感觉,不过一会儿,自己从鬼门关走了几个来回。他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从来只有他揍别人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让他深刻地体会了一把被揍的滋味,真的是欲生欲死。周远达难得开始悔悟:莫非是他从前欺压别人太多,才换来此番报应 眨眼间,滔天的愤怒淹没了那丝自省,他在心中发誓,他日一定要将揍他的浑球,抽筋剔骨 然而,这愤怒很快又被恐惧压了下去。 当周远达发现自己被吊在半空,那晃来晃去就是不着地的失重感,令他愈发惶恐。他咳了几下,喉中溢出腥甜,用求饶呼痛时几乎已被他吼破的嘶哑嗓音,尖声惊叫了两下。还想再说什么,都只能张动嘴巴,发不出声。他只得调动全身力气,拼命地扭动着,想挣脱麻袋出来,可惜未能成事。 岑大郎和赵镖师酣畅淋漓地出了一口恶气,感觉周远达被他们打得去了半条命,不远处又有人来,也不念栈,两人迅疾地爬上桐树,猫着腰,踩着一户人家的院墙,绕到了闻声进跑巷子的那两名路人的身后,在那两人望着扭来扭去发出闷声的麻袋惊叫时,岑大郎和赵镖师已施施然从他们身后落下,混在人群中,穿过越聚越多的行人,出去外面包子摊铺又买了两大袋包子,边走边吃,朝香林街的分局走去。 岑大郎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和父母弟妹分享他怒揍渣滓的舒畅愉悦心情了。 返回分局的途中,赵镖师便问岑大郎,需不需要聘请护卫,并毛遂自荐,吹嘘他打架、护主、刺探消息,无一不精,念书识字,更是不在话下。极力劝说岑大郎,切莫错过如他这般的人才,岑家聘请他一个,至少顶三儿。若岑大郎聘用了他,往后不止有人陪他干各种坏事,还可至少省下两份工钱,因为他还能充当问路问消息的小厮和伴读书童。简直是镇宅出行必备之良品 岑大郎想想,确实如此,这赵镖师委实是个人才。就冲他这死人都能说活的口才,和坑人打架时与他的默契,就值得一用。便问他:“若聘用你,不知一年工钱几何” 毕竟,经过一番劫难,他们家的存银也不多了。如今岑家还没进项,能省得省呀,不然回去妹子又要揪着他耳朵说他败家了。之前他们一家从淮州府城出来,经过盛产铜铁矿的容州时,他问父亲要银子,买了几样价值不菲的兵器,回去就被妹子训了个狗血淋头 赵镖师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说:“不多,就一百两而已。” 岑大郎沉眉:“昨日我父亲向分局当地的镖师们打听过了,在安坪镇,那些富商聘请入山的护卫,一年也不过才五十两。赵镖师你可真敢开价” 赵镖师眯缝着眼笑:“嘿嘿,我和那些护卫不一样,我能打能闯,能探消息还能书写,这样完美的全面型人才,价格自然要高些。再说,我得挣钱娶媳妇,往后还得养孩子、养媳妇、养家呢,银子少了怎么行况,岑家也不缺这点儿银子,大少你就不要和我斤斤计较这些蝇头小利了。” 岑大少嫌弃地上下打量赵镖师一眼,哼了哼:“你都一把年纪了” 赵镖师跳脚:“喂喂我才不过十九,风华正茂呢大少你这鄙视嫌弃的眼神是何意” “不过是大龄老光棍一个”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弘威镖局分局的大门口,岑大少不再理会赵镖师,径直往里走,嗤笑道:“混到这年纪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不值一百两一年。” 岑大郎心想:这赵樾看上去一表人才,又会说话讨人喜欢,还文武皆修,他在弘威镖局走镖,一年也能挣上不少银两。可为何他都十九了还未娶亲 他的言谈举止,偶尔透露出养尊处优的痕迹。虽然他已经尽力把自己往粗人方向打造,可说话行动间,难免会露出一星半点儿。还有他的口音,字正腔圆的官话中偶尔夹杂一两句东南一带的地方口音另外,他一直没有提及他的出身和家人,这背后肯定有隐情。他可不想请个麻烦入门,虽然这赵樾颇得他意。 赵樾见岑大郎甩下他,不再提聘用一事,他嘴角微勾:这岑大少感情方才听他说那么多,还问他工钱,给他希望,原来都是在消遣他。不过,他想甩下他,可没那么容易。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六十九章 问责(一)二更 被揍得不成人样的倒霉蛋儿周远达,终于被好心的路人解救下来,他被人放出麻袋时,体力已不支,只来得及说出“安家”两个字,就昏死过去。 那最先发现周远达的两名陌生壮年男子,一听安家,不由心中一喜。原来他们救的,竟是安家的少爷么这下发财了 两人轮流背着昏迷的周远达,很快便走到安府大门外,被认出周远达的守门小厮放了进去。 当时正和安大管事在书房议事的安二老爷,听门房传禀说三姑爷被人打晕了,刚送到府上,且伤势十分严重。安二老太太杨氏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说是送三姑爷来的是两名外男,杨氏不便接见,请安二老爷过去问问详情。 安二老爷虽厌恶周远达这个女婿,恨不得自己捞袖子揍他几顿,为女儿出气。但也不容外人打周远达。这还在安家管辖的镇东呢,都有人敢打周远达,分明是不把他和安家放在眼里 周远达再不堪,也是他的女婿。要教训他,自有他亲自出手,还轮不到外人多事。 安二老爷听了门房的话,马上带着安大管事奔出书房,穿过几个回廊,来到内院抱厦里,周远达和送他过来的两名外男就在此处。 “怎么回事”安二老爷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周远达,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 那两名壮年男子被安二老爷的气势所慑,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他们发现并救出周远达的过程说了。 安二老爷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不是真情,便将他们暂时扣留在安府外院,他派安大管事亲自带了几名护卫去事发地点打听。 一个时辰后,大夫给周远达瞧过伤势,略作包扎,又开了些内服的药走了,安大管事才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周远达在进入小巷前,在珍玉阁当卖了一批珠宝玉器,说是要和一名陌生男子去赌坊。 卖包子的摊铺老板,亲眼看见周远达和那男子进入他被揍的小巷,安大管事还带回了赵镖师的画像。 安大管事因生意关系,常和弘威镖局往来,他听了珍玉阁老板的对赵镖师外表、服装的描述,觉得他很可能是弘威镖局的人。因为弘威镖局的镖师,一般都着赭色衣衫和黑色腰带,且腰带上都绣着“弘威”二字,刚巧赵镖师就是赭衣黑腰带,而腰带上也绣着“弘威”的字样。 安二老爷听了安大管事的汇报后,直接叫了二十名高壮结实的护卫,带着安大管事和护卫直奔香林街,要捉拿并打杀那胆大包天的嫌犯,为自己女婿讨个公道。 安家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杀入弘威镖局分局,绑着赵樾出现在岑家居住的偏院时,岑大郎刚刚吞下最后一块他妹子亲手为他做的糕点。 那糕点香酥皮脆,咸中带甜,小巧精致,吃得他口齿生香,心满意足。 岑大郎吃得很慢,边吃边一脸餍足地回味。他妹子难得下厨,此番若不是他暴揍周远达为母亲出气,令妹子开怀,大为赞赏,才换来这一盘糕点。 平时他想吃,妹子根本不给做的。 然而,他的好心情,在看到绑着赵樾、领着一群大汉跑到他面前喊打喊杀的安二老爷一行人时,便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岑大郎有些头疼:怎么没人告诉他,那个混账周远达居然是安家的女婿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了。 和岑大郎同坐一桌闲话的岑二爷、岑二娘,瞧着安二老爷摆出的阵仗,也很头痛:他们不过是教训一个纨绔孽障而已,居然打了在安坪镇当家的安二老爷的嫡亲女婿。 这运气,也真叫人醉了。安家可是安坪镇的土霸王,看安二老爷那架势,此番怕是不能善了。 “可是你这小子,唆使那赵樾帮着你打的我女婿”安二老爷怒气冲冲大步跨到岑大郎跟前,一手提起他的衣领,吼道:“你好大的狗胆我安家的女婿,你也敢揍还在我镇东的地盘上,将他打成那副模样儿” “放开我儿” “放开我大兄” 岑二爷和岑二娘一前一后冲到安二老爷跟前,一个去扳他的手,一手推了他一把。 安二老爷不料岑家父女敢当着他身后一众身形彪悍的护卫,对他出手。更不料岑二娘一个小丫头,爆发的力气居然那么大,将他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安二老爷往后退时,手中依然攥着岑大郎的衣领,岑二爷没能搬开他的手。 其他围观的人,包括岑大郎、岑二爷,都惊呆了。 “兀那丫头竟敢对我伯父无礼”紧跟在安二老爷身后的一个护卫,扶了扶他。等安二老爷站稳,他两个箭步射到岑二娘面前,抬腿就要踹她。 “你敢”岑大郎和岑二爷愤愤惊呼。岑大郎瞬间挣开安二老爷的桎梏,和岑二爷一起,大步冲向岑二娘。 “快住手”安大管事方才没能拉住安二老爷,这会儿总算拉住了那个护卫:“这是岑家的姑娘,踢不得” 那护卫的脚已抬到岑二娘腹前,离她的肚子仅隔一掌远。 岑二娘却不怕,瞪着眼睛怒视他。 两个呼吸间,岑大郎和岑二爷已奔至岑二娘面前,岑二爷将岑二娘掩到身后,岑大郎则红着眼睛一腿踢向那个护卫伸在半空的脚,狠戾地道:“卑贱的货色凭你也敢动我妹妹你找死” 那护卫生受了岑大郎一腿,被踢得侧翻到地上,拉着他的安大管事也差点被他带倒。那护卫顿时感觉小腿抽痛不已,骨头像是被踢裂了一般,他又痛又怒,颗颗冷汗不断外冒。 岑大郎还想上去教训他,被岑二娘拉住了,“算了,大兄,他也没伤到我。” “哼听我妹妹的,饶你一条狗命,还不给我滚” “饶谁死小子你叫谁滚呢”安二老爷怒极,也不管什么岑家不岑家的,扬手大步走到岑大郎身前,欲抽他耳光:“你这小孽畜竟敢当着我面打我安家的人活够了吗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给我女婿和侄儿出气”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章 问责(二)三更 被岑大郎踢伤小腿的那个护卫,名为安泽,是安二老爷的堂侄。安泽出身安家分支,身手好又衷心听令,很得安二老爷喜爱和看重。 因此,他不过年方十七,就成了安坪镇安家大宅的总护卫,总管安家门下一众护卫,手下经常带着一帮小弟打手。那些人很多年纪都比他大,有的甚至比他大一二十岁,却都唯他命是从。 安泽在安坪镇向来是横着走的,从来只有他打人,还没被人打过,尤其是被只有他肩高的混小子,当着一众小弟的面打。这让他情何以堪 岑大郎那含风带雷的一腿,不仅踢伤了安泽的身,更踢飞了他的自负、骄傲和颜面。若不是此刻小腿痛到他无法动弹,安泽真想站起来把岑大郎生撕了。 岑大郎那一腿虽迅如闪电,但他下脚前早已瞄准了安泽腿上的穴位,这是他从前在军中与一名副将下场操练时,通过实战,从他身上学到的。故而才能一脚将安泽这健壮的练家子踢倒,还使他动弹不得。 “二伯父,您快叫人替我教训那个死小子”安泽咬牙忍痛冲安二老爷喊道:“打断他的双腿,叫他一辈子站不起来” 安泽不知岑大郎用巧劲踢中了他的穴位,还以为岑大郎是力气盖天的妖孽,一出手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知晓他伯父一人与他对上没有胜算,提醒安二老爷叫身后的护卫齐上。 可惜安二老爷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气急过头,自己捞起袖子就要教训岑大郎。 “呵”被人绑着却一脸悠然的赵樾,看到安二老爷和安泽的嘴脸和动作,嗤笑道:“果然是以仁善著称十里八乡的安家,以多欺少,以老欺小不说,还动不动就要打断别人的腿、打死人,真叫我长见识了。” 安二老爷正扬手要抽岑大郎呢,就听到后面的赵樾冷嘲热讽。他没将手落到岑大郎脸上,转身顺手指着赵樾的鼻子骂:“闭嘴就算你不开口,老子今天也不会放过你待我先解决了这个小子,再” 岑大郎正蓄势待发,打算和安二老爷身后得了安泽指令、急速靠近他的几个护卫对战,就听林四爷的声音,突然从安二老爷侧后方响起,“安二老爷好大的威风”一下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只见他身后跟着简三爷、洪大宝等人,与分局管事的总镖师陆铭司,拨开围拢岑家的安家护卫,并肩走向安二老爷,厉声喝道:“青天白日之下,你带人公然打进我弘威镖局,还要对我的手下和保护的主顾喊打喊杀,是不将我湛州林四和弘威镖局放在眼里吗” 陆铭司与林四爷同仇敌忾,不待安二老爷辩驳,冷声对他道:“二老爷,您这次未免太出格了些你安家虽雄霸安坪镇一方,但我弘威镖局也不是好惹的你这样带人打上门,是打算和我弘威镖局宣战吗”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跟在他和林四爷身后的一干镖师,都手持武器,摆开架势,和安二老爷带来的二十名护卫对峙起来。 双方都怒气汹涌,战意蓬勃,大战一触即发。 安二老爷抬手往上一挥,急忙制止自家护卫:“都给我住手”他今日来是找岑大郎和赵樾算账的,当然教子不严的岑二爷他也不会放过,但可从未想过要和林四爷及弘威镖局那帮做舔刀口生意的大老粗镖师干架。 且不说林四爷背后的湛州林家,就说近一点儿,林四爷嫡亲的大哥林知府和二姐夫敬知县,两个都是手握重兵的煞星,他可惹不起。且林四爷本身武艺高超,自己就在湛州开着镖局,手底下一票兄弟,哪个不是以一敌五的好汉,可比陆铭司和他的镖师们厉害许多。 先前他带人抓赵樾时,就被那小子打伤了不少护卫。当时他还郁闷:怎么那小子腿脚功夫那般厉害。原来他是林四爷的手下。 若真打起来,他这二十名护卫,连林四的人都打不过,肯定会吃亏。 安二老爷心中狂骂林四爷:他、妈、的,吃饱了撑着的混蛋他又不是找他报仇,也没把弘威镖局怎么样,他带人跑过来镇什么场子若只是陆铭司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带人过来,他才不怕呢。再说陆铭司向来巴结他,以安家马首是瞻,也不敢,更不会来阻他。 “林四爷、陆总镖师”安二老爷放下衣袖,压抑怒气,强挤出一张笑脸,冲林四爷和陆铭司抱拳,“两位方才误会了我,老夫带人过来,只为教训将我那可怜的女婿,打得去了半条命的赵樾和岑家小子。半点儿与弘威镖局和两位为难的意思都没有。” 林四爷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才说过,赵樾是我兄弟,岑家是我照着的主顾,二老爷你要找他们算账,可不就与我,与弘威镖局,与林家为难么” 他的声音逐渐加大,最后一声更是如猛虎狂啸,震得在场众人浑身一凛。安二老爷更是为他的气势所慑,肩膀垮了垮,人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岑大郎见状,暗自冷笑:哼欺软怕硬的老家伙怪不得安家嫡系的其他四位老爷,都出了安坪镇发展,只有他被留在这里守着祖宅。就这样的纸面虎,居然也敢教训他 岑大郎心中一股怒火直烧脑门,若是在前世,这样的东西连他的面也不配见。就是从前在弘安府,也只有给他提鞋拍马的份儿。如今却敢伸手往他身上碰,还要扇他耳光打杀了他 真想把他剁碎,拿去喂狗 可恨的是,如今他武艺未成,家道中落,人微言轻,与前世手握重兵、武艺超强、权势滔天的柱国大将军有天壤之别。 现在,他连一个小小的安二老爷都奈何不了。今日若不是林四爷及时带人出现,为他出头,他恐怕要吃大亏,还会连累家人受苦。 岑大郎握紧拳头,低着头反思:他似乎太高看了自己。总是沉迷于前世的辉煌成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可一世。明知周远达是周家人,他也照打不误。一个周家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是他没想到,周远达竟是安二老爷的女婿。如今他打伤周远达,直接得罪了安坪镇最大的两大家族安家和周家。往后,他们一家人要想在安坪镇立足,恐怕不易。 岑大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林四爷不知何时已和安二老爷谈好了条件,达成了共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一章 放话 等他被岑二娘拉着衣袖叫回神时,便听林四爷对他说:“岑大少,安二老爷已答应放你和赵樾一马,也承诺安家今后不再找你二人和岑家的麻烦。但你和赵越必须备着厚礼,亲自去安家赔礼道歉。” “并且,岑家要负责支付周远达养伤期间所请大夫诊治和开药的费用,以及负责他养身子吃用的补药。安二老爷给了一个价,需要岑家一次性支付周远达一千两银子。等你和赵樾去安家赔礼道歉后,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你同意否岑老爷,您呢,是否也赞同” 岑大郎低着头道:“我同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日,待他重拾旧日辉煌,再和安家、周家慢慢清算便是。 岑二爷爷点头:“我并无意见,就照两位说的办吧。安二老爷,犬子年幼莽撞,行事有失分寸,伤了令婿,是他的不是。我教子无方,也有错。明日我便和犬子带上银子,备上薄礼,前来安家致歉。还请您包含则个。” 安二老爷和林四爷谈了会儿,也不那么气愤了。但要他此刻和岑家握手言和,却是办不到。他高傲地哼了哼,拿鼻子看岑二爷:“令郎年纪轻轻,心思也太过歹毒,下手如此毒辣。我那女婿都快被他和赵樾打死了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抹过此事,绝无可能。” “再说,原谅与否,我一人也说了不算。我已遣人去周家,向我那老亲家报信了。等明日你们来,看他怎么说吧。我虽说了只要你们拿出一千两,再上门道歉,我和安家便不与你们计较。可我那老亲家爱子如命,他和周家会不会找你们麻烦,我可不管” “还有,听大管事说,你家买了我大哥的那栋老宅。”安二老爷声音凉凉地道:“之前买宅子时说的安家会庇护岑家这句话,就当我们没说过。如今我在这里给你撂话,往后那栋宅子不再受安家庇护,你们岑家,也与我安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日后,你们可不能在外报我安家的名头行事。否则,被我知道,便与你们好看” 岑大郎和岑二娘见安二老爷出尔反尔,对岑二爷言语无状,无礼得很,都愤怒地望着他,把他的样子看在了心里。只等以后有机会,再与他清算。 安大管事见安二老爷口中虽说放过岑家,心里却做着让周家和其他人出面,替他教训岑家的打算。他虽有心替岑家说话,劝安二老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他明白,安二老爷此时怒在心头,偏他又是牛性子,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他若这会儿给岑家说话开脱,定会惹火烧身,殃及自身。 权衡利弊后,明哲保身的安大管事,只好向岑二爷和岑大郎投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心中很是同情他们:周大老爷可不如安二老爷好说话,岑大郎将他唯一的心肝幺儿打成那样。就等着周大老爷和周家无休无止的报复吧。周家在短短二十年间壮大成为安坪镇一霸,行事可不如安家缓和。 岑二爷和岑大郎根本没把安大管事同意的注视放在心上,他们此刻正头疼着。周家他们虽只去过一次,与那些极品亲戚见过一面,但从那些会面,他们便知,周家的那些人,都不是善茬儿。 如今安二老爷公然宣称:安家不再护着买下安大老爷旧宅的岑家。周家行事将无所顾忌。还有镇上其他的泼皮无赖、地痞流氓,只怕会不断上门找麻烦。 安家在安坪镇的声望极大,如今安二老爷如此表态,不就是对外宣称:岑家得罪了安家。那些欲拍安家马屁的人家,和欲讨好安家的三教九流的人,定不断上门滋事。 一想到往后恐怕不得安宁,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面色都很难看。他们一家来安坪镇,本就是来找清净和享受山水田园风光的。如今事情与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三人都有些头痛。他们才花了五千两买下安家的宅子,不可能现在就离开安坪镇。 再说,离了安坪镇,周家人还会以为他们岑家怕了周家呢。 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脸色虽难看,但目光极其坚毅:冠上岑姓的人家,从来都不会是逃兵,遇事也绝不退缩。安坪镇的那些牛鬼蛇神,想找茬,就来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铭司、安二老爷、安大管事和安泽等安坪镇当地人,看到岑家人的表情,便猜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的目光或是嗤笑,或是寒凉,或是冷嘲,都觉得岑家人真是无知无畏,根本不明白,即将与他们对上的,是整个安坪镇 就算是弘安岑家来此,也都要思量思量惹不惹得起他们这些地头蛇,别提岑二爷一家只是被岑家除名的普通人家,一家子都是白身,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安二老爷和安泽冷冷地想:这会儿林四爷和他的手下还在,还能护上岑家一时。等过阵子林四爷带人走了,岑家将成为众矢之的,到时,有他们好受的。 不是都说,君子报仇,不在一时么。 岑二爷才不管安二老爷和安泽怎么想。他分别冲那二人抱拳,“安二老爷,安泽护卫,我儿无状,得罪了两位,还请两位海涵,我代他向两位致歉。” 岑二爷这么多年来,最擅长的就是顺势而为,见机行事。如今安家强大,他们惹不起,他低个头就是。没必要非与人争那一时之气。 “至于安二老爷说的,安家不再庇护岑家,我也欣然接受,这是您的自由。等明日我们上门送上歉意后,安家和岑家,今后就两不来往吧。如此,两位请带人走好,恕我不远送了。” “哼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安二老爷甩袖带头离去。 陆铭司看看默不作声的林四爷,也不搭理岑家人,对林四爷说了句“告辞”,便带人追着安二老爷而去,他今日惹怒了安二老爷,不好生向他赔礼认错,往后可进不去安家的门了。 陆铭司看得很清楚:林四爷只是暂时停留在安坪镇,他还是巴着安家的好。反正如今事情已暂告一段落,他也用不着继续留下,免得让安二老爷记恨上,让他的谋算落空。还有就是,春季来了,安家把控的那几座大山里,可处处都是宝。若讨得安二老爷欢心,漏一些边角给他,都够他发财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二章 白工 五更 安大管事的反应,比陆铭司和他那溜须拍马的手下慢了半拍。他紧随其后,与岑二爷送上一个“保重”的眼神,便急急去追安二老爷了。他对读书人,总是狠不下心,尤其是岑二爷这般命途多舛的文曲星。 安泽被两名打手小弟扶着,落在他们后面。 临走前,他阴狠地看了看岑大郎和岑二爷,“岑老爷、岑大少,咱们后会有期。”至于岑二娘这个小娘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安泽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找一个小姑娘的麻烦。他可不是没品的周远达,老弱妇孺都欺负。 岑二爷和岑大郎对此不置一词,冷冷地目送安泽和他身后的一干护卫离去。 岑二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说话,这不是她该发言的场合。若不是父兄都在,她年纪也还小,如今成为平民也没那么多忌讳了,方才那么多外男在,她应该回避的。 眼见该走的人都走光了,赵樾见仍没人记起被绳子绑着站在一旁的他,忍不住号了声:“谁来给我松松绑呀我的手脚都被捆麻,快成木头人了” 偏院里冷凝的气氛顿时一松,众人都被他逗笑,林四爷对身边的简三爷道:“老三,去给他松绑。瞧他那熊样儿” “好咧”简三爷屁颠屁颠地跑到赵樾面前,一边嘲讽他没用,一边给他松绑。 岑二娘站得久了,脚有些酸疼,她默默地坐到之前和父兄一起用糕点的石桌旁的石凳上,端起桌上凉透了的茶,小小地抿了一口:呃,真冷。不过喝了一小口,肚子都凉飕飕的。 其他人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赵樾和简三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 赵樾被简三爷解开捆绑他的麻绳时,低声骂了句:“倒霉” 然后,他原地活动活动筋骨,等手脚恢复知觉了,越过林四爷和简三爷,走到岑二爷、岑大郎面前。 他恭敬地对岑二爷行了个礼,道:“岑老爷,此番是我行事偏颇了。事发前不但没有制止大少,反而和他一起胡闹,将周远达打伤,给岑家惹来祸事。实在是对不住我欲给岑家当护卫,不要工钱,只管吃住,给我置办四季的衣裳就行。您愿不愿意收” 岑二爷沉重的心情,被赵樾三言两语打破,他不禁微笑:“赵镖师言重了,是犬子连累了你才是。至于你说的无偿给我家当护卫,恐怕不妥” 林四爷见赵樾一脸焦急,正要说什么,他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闭嘴”转而朗笑着对岑二爷道:“岑老爷,我这小兄弟都放出替你家白干活的话了,您就收了他吧。不然人家会说我林四爷的兄弟无能,白给人做活都没人要,岂不是堕了我的名声。”他转头冲身后叽叽喳喳说笑的镖师们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可不是” “四爷说得对,岑老爷,虽然赵樾这小子不怎么样,但好歹能镇宅,还不要工钱,您就收下他吧。” “就是。白工干嘛不收” “您不收了赵樾,小心他抱着您的腿哭给您看哈哈” “不错,赵樾那小子没脸没皮惯了,为了达到目的,什么干不出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您收了他,免得他天天跑到您面前缠着您” “简三哥说得没错,那小子惯会死缠烂打。岑老爷,您就别犹豫了,收了赵樾这祸害,替咱们大家伙减轻负担吧” “呵呵可不是,我早瞧那小子不顺眼了。让他滚他偏不滚难得等到这会儿他自己主动要离开了。岑老爷,求您了,千万要收下他,就当造福咱们大家吧。” “苟五哥说得对” 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晕的岑二爷: 岑大郎和岑二娘:哈哈这群镖师真好玩 话题的中心赵樾:麻蛋这群家伙越说越不像话,原来他们都巴不得老子滚蛋呀。哼若不是岑家更好玩,更需要他保护。他一定打死都不离开他们,把这些个混蛋全都祸害死 岑二爷舒心地笑了:“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既然赵镖师自己愿意,各位镖师也都不反对,我也不好拒绝。只是做白工是万万不行的,总得给些银两才是。” “父亲”岑大郎被镖师们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带出了少年心性,玩笑道:“人家赵大哥自己都说不要工钱了,您就别为难他了。是不是呀,赵大哥”他冲赵樾挤挤眼。 这会儿,岑大郎终于放下了对赵樾的戒备。不管他出身如何,当初经历过什么,此刻能得到所有与他共事过的镖师们的认可和支持,足以说明他的品行。况,他能在岑家得罪安家和周家后站出来,提出无偿保护他们一家,就足以赢得他的尊重和信赖。 他不管赵樾从前是什么人,如今的他,是赵镖师,以后,会是岑家的护卫、小厮皆书童,是自己人。 赵樾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来岑二爷不是不要他,是要给他加工钱啊真是好人还有冲他挤眼睛的岑大少,真是可爱极了他这样,是认可了他吧。 嗯,他可以预见,往后他在岑家的生活了,一定很温暖很有趣。 赵樾搔搔后脑勺,难得有些羞赧地笑:“岑老爷,岑大少说得极是。我不要工钱,我不缺银子,就缺一个媳妇。您和岑夫人往后多替我留意留意,给我说个好媳妇就成” 岑二爷、岑二娘被赵樾厚脸皮的话惊呆了看他的模样就像在看异类。让赵樾不好意思回视他们,低着头搓手。 岑大郎愣了片刻,第一个捧腹大笑出声:“哈哈赵大哥你真幽默” 赵樾不好意思再被岑二爷和岑二娘当猩猩看,白了岑大郎一眼,在心里咆哮着回他:老子不是开玩笑老子已经十九了,马上就要二十啦再不娶个媳妇,就要被官媒拉着强行婚配了到时要是给老子配个不能退货的丑八怪怎么办娶媳妇迫在眉睫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三章 赵樾(一)一更 林四爷等镖师却是明白赵樾的处境,他们常听赵樾说要攒钱娶媳妇,也不觉得他的话有多惊讶或者好笑。只不过众人听得多,连带着被赵樾折腾得多了,也都麻木了,不再理他,都双手抱胸,在一旁看他的好戏。 唯有年纪比赵樾大上一轮,从前与赵家交好,把他当自家侄子疼的林四爷,对岑二爷解释道:“阿樾他已满十九周岁,虚岁二十了,还未成家。” “去年年底,我们在湛洲府时,就有官媒上门,拿了花名册给他配亲。阿樾嫌册上的姑娘不好看,硬是不同意。官府里司管媒配的姻缘司的司长,亲自登门警告过他,说他要自己寻媳妇也可,但必须在二十周岁前娶亲。” “否则就依律法,强行给他配一个姑娘。还说他已经上了大景姻缘司的黑名单,不论他身处大景何处,若二十周岁仍不成亲,到时就有当地姻缘司的官媒上门,强行婚配,不容他有意见。” “距离阿樾年满二十周岁还有半年,他一个大男人,成天跟着我们这群爷们走镖,去哪里认识好姑娘着急也是正常的。因而,劳烦岑老爷和岑夫人多为他相看相看” “哼那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把眼睛长在头顶,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喜欢。”简三爷冷笑:“我们托人给他介绍了多少适龄姑娘,你见他看上哪一个了活该他现在着急” 人群里马上有声音附和简三爷的话。看来,赵樾眼光挑剔是出了名的,都引起众怒了。 岑二爷有些头疼地看了看纯良地微笑着看他的赵樾:这个家伙,有些难搞啊。难道要给他配个仙女才行可他和妻子林氏都没有做媒的经验,初来安坪镇又一抹黑,去哪儿找仙女给他当媳妇 岑二娘和岑大郎则在一旁暗自笑话赵樾,怪不得他自身条件这么好,却拖到如今还未成亲,原来是他有挑剔癖 赵樾见岑二爷一脸为难,怕他拒绝为自己张罗,急急道:“岑老爷,您不要被简三哥他们误导,晚辈其实并不挑,只愿寻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 洪大宝嘲讽地勾起嘴角:“呵知心人给你相看了那么多姑娘,你连个合眼的都没见着还想找个知心的” 他嗤完赵樾,又对面色更加凝重的岑二爷道:“岑老爷,不必理会这死小子,他就是心眼太多,想法太不切实际,才落得终身有误。就等半年后让官媒上门,随便给他安排个媳妇就是。那时候没得选没得挑了,他就什么屁话都没了。” 听完洪大宝的话,在场除了赵樾外,所有人居然都深觉有理。 林四爷拍拍赵樾的手臂,对他道:“贴心知心人什么的,还不是慢慢磨合出来的。谁家姑娘才见你两三面,就能把你了解透彻,能摸清你的喜好和想法了当初我们就是看你小,太惯着你。这会儿你也该懂事了。” 赵樾低头,闷闷地“嗯”了声。他也老大不小,是该成亲,给赵家留后了。安坪镇此地偏远,他在这里娶亲安家,只要隐瞒得好,那些人也不会发觉。 等娶亲生子,为赵家留下后人,以后他去京城办那件事,也能放心了。 林四爷又嘱托岑二爷几句,说赵樾是他从前世交兄长家的孩子,只不过他年少时便没了家人,小小年纪就孤家寡人一个,跟着他走镖,吃过太多苦头,恳请岑家多多照拂他。 他身后的一众镖师也凑到岑二爷跟前,挨着拜托他多加照顾赵樾,说是他们明日就要进山,等从山里出来就得立即返回湛州,只能来年春天再来探望他们,让他们自己多多保重。 林四爷趁着其他兄弟围着岑二爷说话时,拉着赵樾出了偏院,回到自己暂居的厢房,关上门,细细交代他:“你既决心要留在岑家,就好生安定下来。不要再任性妄为,以免徒惹是非,既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岑家。” 他告诫完赵樾,把自己二姐夫的私印,以及他亲手写给敬知县的一封书信,交到赵樾手中。告诉他若真出了事,就去隔壁大山那头的林安县县衙,向敬知县求助。 赵樾红着眼眶接过东西,将它们揣入怀中,小声对林四爷道:“多谢四叔我会保护好自己和岑家人的,四叔你放心。” 林四爷幽幽叹气:“你明白就好。之前听说你和岑大郎揍周远达时,我就觉着不对。方才你又提出为岑家做白工,执意留在岑家,我便知你心里已有计划。” 赵樾微红着脸,搓搓手,“嘿嘿,您都猜到了。” 林四爷白他一眼:“我还不知你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你留在岑家也好。岑老爷一家都是知书识礼的好人,几个孩子年纪虽不大,但举止行事自有法度,一个比一个聪颖懂事。我观岑大郎最出色,将来成就必不低弘安岑家不会让有出息的子弟流落在外,早晚会把他们认回去。你跟着他们,将来或许有机会为你父亲翻案,以正他清名。” “我知你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替你府上冤死的一大家子报仇。可报仇需要机遇,你切莫轻举妄动,暴露了身份。须知冯渊身为冯贤妃唯一的嫡亲兄长,与冯贤妃极亲近,就是冯贤妃那因病被圣上单独养在深宫不见客的六皇子,听说也很亲近他这个舅舅。” “六皇子迄今为止,见过的外臣也只有冯阁老和冯渊。听说六皇子虽有病在身,身子虚弱,但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还很明事理知进退,深得圣上喜爱。” “当年六皇子出生后不久便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圣上亲自去五华山请了高僧为他治病批命,那高僧说为了六皇子好,要将他避开外人养到十六岁。圣上便照做。” “如今,圣上已将六皇子放在深宫养了十三年。除了他、冯贤妃、教导六皇子课业的冯阁老,也就只有冯渊这个舅舅,能时不时进宫探望他。由此可见他与六皇子之亲近。” “我曾偷听过父亲与我大哥说的话,他说,别看如今圣上的其他五个儿子为了争皇位四处蹦跶,到处拉拢大臣,互相倾轧。他们都只是跳梁小丑,便是明面上圣上最疼爱的三皇子和百官都称赞的太子,都不及六皇子得圣上欢心。” “冯渊此人,虽不是个东西,但却很会做人,又有才干。与他同辈的冯家的几个庶子都不如他有出息,冯阁老将他当继承自己衣钵的人培养,他背后不仅有整个冯家,还有皇家做靠山,现在的你,搬不动他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四章 赵樾(二)二更 “现在不下手,难道要等到六皇子登基吗”赵樾激愤不已:“四叔你也说,林老爷子说了,六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他与冯渊又如此亲近我现在不趁六皇子羽翼未丰时动手,将来便更没有机会了。” 林四爷不悦地皱眉,喝道:“坐下你吼什么怕别人听不见么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还有一事,我瞒了你。但如今你打算借助岑家行事,我不得不将此事告诉你。冯渊已被圣上钦点为弘安府的知府那里可是弘安岑家的大本营” “上任弘安府的知府因管辖不力,被圣上贬到了北边一个偏僻动乱的小县城当知县,不仅仕途有碍,连身家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这是岑大学士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林四爷见赵樾惊喜地瞪大眼睛看他,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没有听我之前说的话吗冯渊被圣上调任弘安府知府,明面上虽然降了他的官,可弘安府富庶,油水重得很,好处可不少。并且,它还是岑家祖宅所在地” “圣上这是给冯渊制造机会,让他讨好守在弘安府祖宅的岑家长辈,从而拉拢岑家其他官员和岑大学士。岑家青壮年一辈,大多是人精,性滑如水,不好拉拢。但岑家老一辈的人,尤其是那些一直留守弘安府祖宅的族老们,见识有限,只要许以利益,很好笼络。大景重孝廉,只要团好了老一辈,还怕握不住小一辈吗” “另外,岑大学士深得圣上青睐,可不是好唬弄的你别想拿对付岑二爷父子的手段亲近他,急着去讨好他连我父亲都赞他聪慧过人,极会揣摩圣意,自身才干又佳,行事甚至比他们那些官场老油子都还油滑满朝文武,谁不卖他的好若是你轻率行事,惹得岑大学士不悦,不仅报不了你父亲和你家的仇,连你这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都要搭进去。” 赵樾不忿:“可我父亲和赵府满门八十六口人,已被冯渊害死整整五年我隐忍五年,还不够吗” “当年冯渊在东海任总督,自己中饱私囊吞吃军饷,害得海兵们吃不饱穿不暖还用旧渔船,换朝廷拨下的军舰,用粗制滥造的铁兵,换朝廷拨下的金铁兵使得东海会战大败,海上的倭寇,杀入东海沿海四州十县,到处都是血和残肢” “他害死了我大景多少官兵和百姓,却让我父亲替他背黑锅害得我赵家满门被诛,我父亲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在东海当了十年督军,守护一方百姓。” 赵樾的声音愈发哽咽:“倭寇每年入侵,都没能杀死他,可他却死在从前的至交手上东海会战战事惨烈,我二叔和三叔拼命护着父亲躲过一劫,想教父亲带上证据,活着回去揭穿冯渊,教他给东海百姓和官兵偿命” “可父亲却被冯渊派人暗下杀手,去了半条命。若不是他逃得快,就死在东海了可他逃回来又有什么用赵家亲信已全数葬身于那场惨烈的大战,他无人可用。还不是被冯渊陷害了,背着一身骂名死不瞑目” “当年若不是我贪玩,偷离出家与你闯江湖,冯家被降罪时,父亲拿我的书童换了我一命,如今我早已和家人在黄泉团聚” 赵樾低吼着说完这段话,包含着无尽的悲伤、痛恨和绝望。他一脸的仇恨和阴霾,全无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清秀佳公子模样。 林四爷见了,内心一绞一绞地疼,他不忍再看赵樾那副表情,别过头闭闭眼,将泪意掩下。他低声道:“我先出去准备明日入山的事宜了。你一个人在这儿静静吧。你这副模样出门,大家都会看出来。等你冷静下来,把那些躁动的心思都给我放下好好随岑家人待在安坪镇,不要乱来。我只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明白么” “嗯。”赵樾抹了把眼泪,目送林四爷关门离去。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绝望处。如今他都不敢回忆往事,那些画面太过惨烈每想一次,都像有人拿针刺他的心脏,叫他一点重一点地疼,直到痛不欲生 若不是还要留着一命为家人报仇,他早就在赵家满门被诛时,随着家人去了。 林四爷他们,总是叫他忍耐。可他都忍了五年,冯渊不但没有遭到报应,在冯家和冯贤妃的活动和倾力支持下,他的仕途愈发顺利,日益受圣上宠信 如今满朝百官都知晓,圣上有意扶持冯家。冯阁老年事已高,位列三公之一,已升无可升。他唯一的嫡子冯渊却正值壮年,圣上一步步给冯家放权,重用冯渊和冯阁老的亲信。这样的忠奸不分,教他心寒 他这五年来,每每看到邸报上说冯家和依靠冯家的官员如何如何,就恨得不行,又更加绝望。从他父亲死后,才不过五年,昔日势弱的冯家,而今几乎已把持大景半个朝政,成为大景第一大官宦家族 他虽手握父亲当年留给他的证据,却无处可用。 冯家势力太大,除非他能亲手将证据面呈圣上,否则他一拿出证据,等待他的就是死。且就算他死了,那证据也只会湮灭在冯家人手中,圣上半丝也见不着。 这五年来,他隐瞒身份,依附林家,跟随林四爷四处闯荡,遍观大景,只有岑家能和冯家抗衡。可岑家从前与镇守东南的赵家并无交情,他握着的又是大麻烦。如今冯家如日中天,正得圣宠,岑家没必要冒着得罪冯家和被圣上迁怒的威胁,替他呈交证据。 他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岑二爷一家出现。岑大学士能在岑二爷一家被逐出岑家后,还为他们出头,足以说明他对岑二爷一家的看重。 尽管岑二爷因岁考失利,仕途无望,可岑大郎却前程正好他小小年纪,便已是秀才,有岑二爷这般有才学的父亲言传身教,只要再过两三年,等他考取了举人,便能入仕。 到时,岑家绝不会放任他流落在外,定会全力栽培辅助他。 岑大郎此人,小小年纪就城府颇深,又很有见地,他能文能武,将来的成就,未必就比岑墨山低 赵樾冷静下来,想到岑大郎和林四爷之前对他说的话,冷了冷想利用岑二爷接近岑墨山的心。反正他都已等了五年,再等五年、十年又何妨,岑大郎总会崛起他报仇总有望且比起素未谋面的岑墨山,他更相信他观察许久、精心挑选出来的岑大郎。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五章 逼问 三更 赵樾握紧拳头,指甲渗透了手心。总有一日,他会叫冯渊和他背后的冯家血债血偿 当年若不是冯渊动用冯家的暗卫和死士,重伤了他父亲,又在战场上暗杀了父亲身边的亲信,还派人把父亲圈禁在赵府,让他无处传递证据。后来,冯渊甚至买通了赵府的一个管事,将他制造的通敌卖国的证据藏入了赵府,害得赵家满门枉死。 当年,冯渊不过三十三岁,被圣上亲封至东海任总督,他初至东海,人生地不熟,东海的世家和军营的官兵将尉都不买他的账,他求到他父亲门下。多次登赵家的门,向他父亲请教如何管理军中事宜和训练士兵等,他父亲见冯渊艰难,还亲自带着他亲自上门拜访东海的一干世家,去军营和将领兵士们一同训练饮酒聊天,为他打通东海的人脉,争取一切助力,将他引为知己。 可就是这个知己,害得他赵家满门倾覆,死得不清不白。他精忠爱国的亲人们啊,死后还被他们保护了多年的百姓当卖国贼唾骂。 他一定要还赵家清名赵樾将手指握进手心的血肉里,却不感到一丝疼痛。若不是为此,这些年,他有无数机会,聘请杀手替他杀了冯渊。 赵家当年虽被抄家灭族,他父母却在临死前,为他藏了不少金银财宝,哪怕只是赵家多年积藏的一部分,也足够他无忧无虑地挥霍一生。 可那笔钱,他这些年却没动过一分一文。那是赵家祖辈、至亲在战场上拼杀换来的财富。他没有为他们报仇,没为赵家洗刷冤屈,没还赵家所有人清白,他连看也不敢看那笔银子一眼,更别提花用了。 此时,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赵樾,却不知,岑大郎已藏在林二爷隔壁的房间多时,透过墙角的一个老鼠洞,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之前林四爷趁着众人围着岑二爷说话,偷偷带着赵樾离开,被一直留意着赵樾的岑大郎发现。他假借出恭,暗地里尾随他们来此,没想到叫他听到这么惊人的内幕 岑大郎前世带兵四处征战,纵横沙场十几年,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他又是个好学且学习能力颇强的。他曾从一名投靠他的江湖人士身上,学到了龟息之术,能将自身融入环境,极好地隐藏起来。 哪怕是如林四爷和赵樾这般耳力极好的武学高手,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岑大郎听到林四爷离开的动静,他隐在角落里无声咧了咧嘴:原来赵樾真的来头不小居然是当年威名赫赫的东海军将世家赵家的后人只不过赵家因当年东海会战一败涂地,事后又被时任东海总督的冯渊,参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且铁证如山,被当今一怒灭了全族。 只是赵樾和林四爷说的关于冯渊陷害赵家的那些事儿,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一丝记忆。岑大郎浓眉紧锁:听赵樾和林四爷的口气,方才那二人所言,不像有假。这么说,冯渊真的构陷了赵家。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冯家押对宝,傍上了六皇子,又帮助六皇子,拉拢了岑家为他们所用。六皇子年满十六入朝参政后,冯家便一步步暴露了他们隐藏的势力。 自六皇子登基后,冯家更是权势滔天。 若不是他和三郎一文一武,全力辅助六皇子斗败了他的几位兄长,笑到最后。等六皇子登基,他被封为一品柱国大将军,手握重兵,三郎也坐稳了丞相的位置,加上岑家从仕的族人甚众,占据了半朝的官位。他妹子的皇后位置,多半都要叫得了新帝宠爱的冯渊的女儿挤掉。 所以,冯渊自己通敌叛国,却把屎帽子扣在赵家头上这件事,直到他死那年,也一丝风声都没露。他记得他死时,冯渊还位列三公之一,风光无限。 岑大郎屏住呼吸,他听到赵樾喘着粗气、步伐混乱地在林四爷的屋里走来走去,料想他此刻情绪正激动,应不会发现他,而林四爷又离开半晌了,他轻手轻脚地从隔壁出来,绕过回廊,穿过角门,回到偏院。 等他抵达偏院时,院子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看来那些镖师都让林四爷叫走了。父亲和妹妹应该去母亲和三郎屋里,陪着他们聊天了。 岑大郎陡然听到惊天秘闻,内心受到剧烈的震颤,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打算慢慢梳理前世的记忆,理清楚以后要走的路。还要想办法对付安家、周家和安坪镇其他的土霸王、三教九流的势力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必须要好好冷静一下。 岑大郎却没想到,他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到岑二娘端坐在他床前的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一个稚嫩明丽的小姑娘,浑身散发着鲜活温暖的气息,脸上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表情,剧烈的反差,使得她看上去暖萌萌的,一下便抚平了他郁结的心情。 岑大郎自自然然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二娘,你在这儿作甚怎么没去看三郎念书写字” “我在等你。有些话在我心里憋了许久,我想问问你。”岑二娘严肃地道,“当初你被黑衣人撞坏脑袋,精神失常时,为何叫我皇后娘娘还向我行跪拜大礼,说什么微臣、家眷之类的话。听得我很是迷糊。” 岑二娘见岑大郎脸色剧变,立即反手关门,疾步走到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可称不上轻松。 他欲辩解什么,岑二娘直接伸手按在他嘴唇上,“你先别拿话骗我。相信我,大兄,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等听我说完,你再好好想想,怎么说服我我要听真话” 岑二娘不理会岑大郎满面复杂的表情,继续道:“让我更诧异的是,你恢复正常后,不止有些举止行为很怪异,还突然就懂事上进了,懂得了许多你之前并没有学过的知识。别忘了,你的水准我一清二楚别拿对付父亲母亲的那套话应付我” “须知,当初我们一起念书习字,我还替你代写了不少功课。还有,你每日练武的时间虽未增多,但你练习的招式却有所变化,不像从前护院师傅们教我们耍的花拳绣腿。我观你使出来的招数,看上去简单许多,威力却不小。” “那些招数,也和镖师们教的招数不一样,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武术路子。大兄,你知道的,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曾和你一起读书习武。而且我们是龙凤双生子,彼此间存在着玄异的心灵感应,在你被人打坏脑袋之前,我对你所有的一切,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六章 释疑 四更 岑二娘皱着眉,有些疑惑:“可你自精神失常又正常后,我发现你陌生了许多。我曾试探过你,问过你不少从前只有咱俩才知道的事儿,你都对答无疑。” “我敢肯定,你确是我大兄岑清言,所以,我一直按兵不动。可我们之前的那丝感应,却为何消失了并且,怎么又在今日突然恢复了” “方才我看你偷偷跟着林四爷和赵镖师走后,便一直在这儿等你回来。我想,你应该听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心绪有些不稳。我坐在这儿等你的时候,心里莫名觉得很烦躁很慌乱。” “我亲爱的大兄”岑二娘收起她所有的严肃、疑惑和质疑,笑得像清晨朵迎风带露半开的百合花儿,整个人鲜嫩又清丽脱俗,俏皮又美好得不可思议,“我在等你说实话哟” “我虽年少,但也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孩儿。若你不能让我满意,我就去找父亲,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到时,你去找父亲解释吧。相信我,父亲肯定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岑二娘的话彷如丝线,将岑大郎的心绑紧,提着它忽上忽下的。岑大郎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提心吊胆”。 岑大郎瞪圆眼睛,打量他面前的这个多智近乎妖的小怪物她才不过虚岁十三。思维竟可以缜密细致到如此程度 他该夸她耐心好又会装吗她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却能不动声色地几番试探,还能做到不被他发觉她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此刻,特地挑选了一个他心绪不稳又清净无人的时间发难,务必要从他口中榨出真相。 岑大郎想仰天长啸:天呀为何我的妹子这么聪明又可怕一点儿都不软萌 他有前世的部分记忆,知晓自家妹子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诸葛,有些地方,比他和三郎还强他也明白,她惯会把握和玩、弄人心,以此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没想到,他妹子这么小,就已经如此厉害了。 从前,他妹子没有在他身上用过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他的体会,没有此刻这么深。 难怪父亲无论前世今生,都那般疼爱她一直遗憾她非男儿身。否则建功立业哪里有他和三郎的份光耀岑家的门楣,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前世他和三郎帮着六皇子应对外敌,弘安岑家的那些老顽固和刺头,都是她妹子出手摆平的。也不知当时她用了何种法子,教那些族人甘愿依附、辅助他和三郎。 前世这事儿一直是个谜。他和三郎再怎么好奇和挖空心思询问她,她都闭口不谈。甚至还令那些族人三缄其口。 岑大郎有些热血沸腾地想:今生一切从来,他应该有机会搞清楚那个困惑了他多年的谜团了。日后,等她妹子回弘安府和京城,对付那些族人时,他一定要在一旁围观,给她加油添火递刀子 “大兄岑大郎岑清言”岑二娘连唤了岑大郎三声,才叫他回神,“呃抱歉,我一时想岔了。” “距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又一刻钟,足够你给我解惑了。现在开始说吧,我听着呢。”岑二娘老气横秋地命令道。 岑大郎突然有种前世他那皇后妹子也穿越回来的错觉,那种矜贵威严的感觉,他不会忘。他清清喉咙,“嗯哼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恢复部分前世记忆的事儿老实交代了,还把那些记忆中的内容,挑出重点,讲给了岑二娘听。 两刻钟后,岑二娘问岑大郎:“所以,你说的前世记忆,是从咱们一家穷困潦倒后,你救了六皇子和他的贴身暗卫,把他们捡回家照顾开始的” “是。”岑大郎感觉妹子好像夫子,不,她比夫子更可怕,面对她,他都不敢说假话。 “就没有咱们一家何时、为何落魄到苦兮兮去乡下种田的记忆”岑二娘很纠结:她刚听到自己兄长说了什么前世记忆,虽然内容很荒诞,但她有直觉,觉得那些都是真的。否则她大兄也不可能把一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经过和人物,在短时间内脱口而出,还说得那么清楚。 可是,他们一家真的会落魄到去种田,还没种出好收成连吃饭都成问题吗或许真有可能,她只会养花草,不会种庄稼。 要不,一会儿回去趁着家道还没彻底败落,偷偷藏些银子再出去淘些那些讲诉如何饲养庄稼的书籍 “是的。”岑大郎见岑二娘眼珠转来转去,问她:“二娘,你在想什么” “无甚。”岑二娘摆手,继续问他:“你说三郎过不久,会生一场大病,然后开了宿慧,记忆力和领悟力都飞速增长。那你记不记得他会在什么时候病为何生病生的是什么病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知道”岑大郎见岑二娘凶狠地瞪他,他有些委屈:“都说了我只有部分记忆,很多东西都不清楚嘛。” “别撒娇嗤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好意思在我这小姑娘面前撒娇”岑二娘的鄙视很明显,岑大郎内伤不已:岑清芷,你的名字应该改成“岑反复无常”上一刻还说自己不是好唬弄的小孩儿,这一刻就变了。 “怎么你还不服”岑二娘昂首挺胸,想象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按照自己的设想,摆出天家威仪来,吓唬岑大郎。她发现兄长自从和她和盘托出后,再也没有之前装出来的深沉,又恢复了单纯的少年心态,逗弄起来特别好玩。 “娘娘威武,微臣不敢。”岑大郎果然被岑二娘唬住。 岑二娘继续问他:“那父亲母亲后来可好他们的身子可还康健” “父亲母亲在我们掌控了岑家的势力,正式站到六皇子那边后,出了事。全因三皇子不甘心,他之前拉拢了三郎、我和岑家几次,我们都没应承他。他趁我们不防,派人伏击了去山上踏青的父母,杀光了保护他们的人。我和三郎得到消息太迟,派人过去救援时,父亲已因保护母亲,死在了那次伏击中。母亲虽活了下来,但终究伤得太重,又痛失所爱,终日卧床不起,估计没撑多久也去世了。后面我的记忆混乱不清,我也说不清。” “这样啊。”岑二娘心想:这辈子不能叫兄长把六皇子捡回家,他们家也不能卷入夺嫡大战中,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才最重要。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七章 规劝 五更 第七十七章 规劝 “还有,你说,你有一心腹猛将蒋丛茂在清州,两年后清州会爆发民乱,昭示着大景乱事将起。你打算过阵子去清州,与蒋丛茂接洽上,提前做好防备” “对。”岑大郎见岑二娘一脸不赞同,问她:“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好”岑二娘道:“阻止民乱、减少百姓的伤亡,确实是好事。可你想过没有如今的蒋丛茂,可不是前世你那个心腹。他家庭和美,家中豪富,又没有与你并肩作战过,怎么会听你的话而且,如今清州根本没有乱事,你如何令他信服” “若你大咧咧跑去跟人家说,你家要遭殃,你父母妻子可能死在不久后爆发的民乱中。我是你前世的将领,你听我指挥,咱们一起做好防备。你觉得正常人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蒋丛茂不当你是神经病、乌鸦嘴,揍死你;也要把你扭送官府,告你个妖言惑乱。” 岑大郎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嗫嚅道:“我没想这么多” “你就是想得太少了”岑二娘脑门一抽一抽地疼。 幸好她及时从他口中榨出了真相,不然教他跑到清州去,还不知惹出什么乱子来。真该教父亲来听听,看看他觉得“懂事很多”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岑二娘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他:“你说六皇子被你救回家后,受了我和母亲的照顾,与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就把我们三兄妹带走,去弘安府岑家的书院学习。后来,他又执意要娶我为妻。我听你说,他后来登基了马上就冷落我,和他的表妹相亲相爱了,说明他对我并非真心。那他娶我定是为了什么好处而我,又为何会嫁给他这种伪君子” “这个当年我们三兄妹随六皇子回弘安府后,岑家老族长和祖父就出面,把我们认了回去。当时我们并不愿意。但父亲对岑家毕竟有感情,我记得那时岑大学士带着祖父上门拜访了几次,祖父是真心悔过的。因为那时祖父已年老体衰,被大伯父伤透了心,膝下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子嗣。父亲被祖父哭得心软,说是不能看着老父亲后继无人,便让我们一家认祖归宗。” “我们认祖归宗后,祖父请族长和族老开宗祠,把父亲记成了嫡子,我们兄妹三个也成了岑家嫡支嫡孙,手中握有岑家不少资源。尤其是我和三郎渐大,一武一文皆有成就后,更是得到岑家倾力扶持。而你本身长得很美,又有大智慧、识大体,六皇子本就对你有几分喜爱,再加上为了得到我们兄弟和岑家的全力支持,自然想要娶你。至于你问,你怎么会同意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岑二娘不悦,板着脸,浑身冒冷气:她怎么可能看上六皇子这种家伙莫不成前世她瞎了眼 岑二娘身上的冷气冻得岑大郎不禁一抖,他有些纠结地想:他妹子小小年纪就有皇后威仪了,是天生的凤凰可他心里却不大喜欢六皇子,不想让妹子嫁他。 特别是想到后来六皇子登基后就背叛了他妹子,将冯渊的嫡女迎进宫,百般恩宠,冷落岑二娘。他心底就憋着一股气,他妹妹这样不是仙女胜似仙女的人物,怎么能被那样侮辱 这世上的男子,只要娶了他妹子,就该和父亲爱护母亲一般,对她一心一意,呵护备至。不该生出二心六皇子也是,既娶了他妹子,怎么就不知珍惜 “你怎么又生气呀想起不开心的事儿了”岑二娘关切地问岑大郎。 “没有。我在想,以后你的夫婿,只能有你一个妻子,全心全意爱护你。否则,我就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岑大郎心中下定决心:他没有前世完整的记忆,不知后来他是如何对付变心了的六皇子的,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但今生他早早重来,六皇子这种背信弃义的家伙,给他有多远滚多远想娶她妹子,做梦也不行 还有,他想要那个皇位,也看他有没有本事反正他和三郎,是不会带着岑家辅助他了。有辅助他的闲情,还不如自己上位 等等,他怎么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妄想 “岑清言,你一会儿黑脸,一会儿又白脸的,在学川剧的变脸么” “二娘”岑大郎没有理会岑二娘的话,认真告诫她:“今日我与你说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连父母三郎都不行你,明白么” “你放心,我不会的。”岑二娘道:“又不是嫌活够了。” “如此甚好。” “喂,岑清言”岑二娘伸手敲了敲岑大郎的额头:“你以后小心行事,别露出什么马脚,叫人发现。” “多看些书,随父亲认真学些知识。尤其兵书和史书,多看看,多记记。别整天自作聪明你连我一个小姑娘都糊弄不了,别想着去摆弄别人这次不就被赵樾坑了么” “最好忘了你脑子里的那些前世记忆,既然你都说是前世了,今生又是一番新模样,肯定会生出不少变数,不可能事事都按着你的记忆走。带着前世记忆的你和赵樾的出现,不就是例子么。” 岑大郎被岑二娘一番话说得振聋发聩,醍醐灌顶。 是呀,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事情又有了变化。他不能一昧沉浸在前世里。前世那些记忆,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恩赐,不是砝码,更不是宝物,而是包袱,是误导。 若非受前世记忆影响,他不会狂妄自大到明知周远达身份,还去揍他,并且留下那么多可以找到他这个幕后黑手的线索,还间接被赵樾利用了一把,给岑家引来无数麻烦。 看来,是时候丢开那些记忆,脚踏实地做些正事了。 “从明日起,我会静心随父亲一起念书习字,端正态度,一心学习知识。”岑大郎对岑二娘保证道:“二娘你放心,我会更加用功,争取在三年后的科考一鸣惊人,为父亲争光” “这才对。”岑二娘拍拍岑大郎的脑袋,笑眯眯道:“如今你要好好念书习武,不断强大自己。大兄,你要牢记,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不能走偏了路。三郎还小,如今天赋不显,父亲把他的全部抱负和期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你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嗯,我明白二娘,你放心。” “这就好,以后我会和父亲,好好盯着你念书的明日卯初早上五点,我就来叫你起来看书。至于习武,我不是很懂,你自己看着办吧。” 岑二娘几句话把岑大郎圈住了,心里很是为自己的智商点赞,更加忧心她这大哥,决心以后务必要严加看管他,不能让他胡作非为。 否则,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八章 闹剧(一)一更 第二日一早,林四爷手底下所有的镖师,连同陆铭司和当地分局内的一众镖师,统共五十人,都随岑二爷、岑大郎和赵樾一道,备着昨日买好的东西和一千两银子,步行前去安府赔礼道歉。 安二老爷重面子,他们就做足诚意,让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给安家低头认错就是。 一路上,来往行人看到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赴往安家,都甚觉稀奇。有些好事的闲人和三姑六婆,都擦亮双眼、一脸八卦地跟在他们后面,往安府而去。 一边走,还不断有其他好奇的行人加入。大家缀在镖师后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讨论着,众说纷纭地猜测,弘威镖局到底为何这般行事。 众人猜得最多的是,陆总镖师这是带人上安家提亲呢。 谁不知道,陆总镖师距离上任媳妇过世,守着独子生活已有五六年了,他一直未再娶,也对镇上其他的媳妇、适龄娘子无意。最近这三年来,却常常往安家跑,对守寡在家的安二老爷的大女儿安大娘子大献殷勤。从去年年初起,更是常和安大娘子一起在镇上转悠。 因而,大家都猜是这两人好事将近。 安坪镇地方小,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能让镇上的闲人和妇人议论一整天。 如今弘威镖局全体出动,那些服饰、步调整齐一致的青壮年镖师,看上去威武霸气,他们都围在陆铭司、林四爷、岑家父子和赵樾身后,那些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行人就猜:林四爷几个衣装品貌上佳、气势不俗,定是陆铭司请来,随他一起去安家提亲壮场面的、有头有脸的富家老爷和少爷。 有几个一知半解的热心人,昨日围观了安二老爷带人打上弘威镖局,结果反被镖局的镖师收拾了,与身上挂彩的安家护卫气呼呼、灰溜溜地回了安府。他们便说,是安二老爷与陆总镖师商量嫁娶事宜没谈拢,双方才大打出手,不欢而散。瞧安二老爷那样儿,很可能是陆总镖师弄大了安大娘子的肚子,所以才惹怒了他。 不过,弘威镖局和陆总镖师真是好样的,胆儿未免太肥,敢和安家对着干 最爱听这种香、艳八卦的安坪镇居民,都对此信以为真。不一会儿,他们都开始猜测:安大娘子已怀孕几月怀的是儿是女再过几天就要嫁到陆家 与那些路人隔得较近、走在林四爷等人最后的分局的几个镖师,听了那些闲人的推测,纷纷捂肚子、按嘴巴地憋笑:这些人想象太丰富他们头儿真可怜花了三年才将谨守女戒女训的安大娘子,骗到外面和他一起逛街。偶尔能拉个小手,就开心不已了。这会儿,却要替岑大郎和赵樾背黑锅,成了搞大安大娘子肚子却不想负责,还与安家干架的负心人。 不一会儿,不是很宽阔的大街上,便堆挤了一百多号人。众人离安府大门,也越来越近。 安家门房远远看见乌压压一群人逼近,以为是有人要上门闹事,火烧屁股一般将大门阖上关紧,飞奔进去,向主人家禀告了。 此时,安二老爷夫妻正和周大老爷夫妻,及周远达的妻子安三娘,在花厅内说话。话题中心,自然是打了周远达的岑大郎和赵樾。 昨日,周大老爷夫妇和安三娘收到消息,带着几个仆役,驾着马车赶来安府时,天色已晚。 他们一到安府,见过安二老爷,匆匆用了晚膳,然后从安二老爷和安大管事口中,得知了周远达被打的大致经过后,便一直守在周远达床前,骂骂咧咧又悲悲戚戚地照看了他半夜,才去休息。 今日一大早,周家夫妇和安三娘便起来,去看周远达。发现他仍然昏迷不醒,他们心里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他们三个与安二老爷夫妇和安大娘子一块儿用了早膳,目送安大娘子随安大管事出门,去安家房牙所盘账后,几人坐在花厅内喝茶叙话。 周大老爷夫妻坚称,一会儿等那两个胆大包天的畜生来了,就让人把他们大卸八块。 安三娘子也是如此作想。她和婆婆魏氏难得统一意见,一致对外。婆媳俩手挽手,亲密地坐在一处,义愤填膺地骂着岑大郎和赵樾两个。顺便数落了一下岑家和赵家祖宗八代。说是一会儿见着人了,一定要把他们活活打死,为爱子爱郎报仇 安二老太太杨氏出身清贵的世家,娘家是清州书香门第杨家,杨家世代驻扎在清州府,族内有几个有出息的子弟在朝为官。杨家在西南一带,颇有名望。只是她是庶女,亲母生下她,便撒手人寰。 杨氏从小被嫡母抱养在身边,因她长得花容月貌,为了不让她压住杨家嫡女的风头,嫡母便灌输了她一肚子的女戒女训,将她养得死板怯弱。 杨氏最重女子规矩,她哪怕成家生子了,也鲜少见外男。平时没有主见,什么都听从安二老爷的,很得安二老爷喜欢。她见小女儿和婆婆一起破口大骂,心中很是不喜,柔柔弱弱地瞪了安三娘子一眼:“三娘,且留些口德女儿家还是柔顺些好” 安三娘不悦地大声道:“娘,你说什么呢是那两个畜生该骂瞧他们把我的周郎揍成什么样了至今都还未清醒这次我定要叫人剥了他们的皮柔顺柔顺顶个屁用你爱柔顺是你的事儿,别来管我” 安二老爷正在劝周大老爷,待会儿不要在安家内大动干戈。等离了安府,到外面随他闹。他昨日可是答应过林四爷,安家不插手此事的。 若周大老爷在安府内将人揍了,岂不是在打他的脸外人都要说他言而无信,说话还不如放、屁了。 周大老爷闻言大怒,指责安二老爷没有亲戚情分,自家女婿被人打成那样,他都不为周远达出头说安二老爷白生在安家,胆子比针眼儿还小 安二老爷正怒着,就听女儿斥责他爱妻,顿时拍桌而起:“安三娘你个小孽障谁给你的胆儿,竟敢对你母亲无礼我娶了她二三十年,都舍不得对她大声一句。快向你母亲道歉” 安三娘梗着脖子:“我不本就是娘不对那些人那般猖狂,公然殴打周郎”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九章 闹剧(二) 安二老爷闻言怒甚:“周郎,周郎你就只知道周郎我和你母亲生养了你十几年,你怎么不念念我们的好周远达那小混蛋活该被打他不先骑马撞伤了岑大郎的母亲,害人家要在床上躺两三个月,岑大郎吃饱了撑的找人去套他麻袋” 不等安三娘和周大老爷夫妻反驳,安二老爷高声继续道:“要我说,他们打得好老子早就想带人套那小混蛋的麻袋了他用美男计引、诱你,让你鬼迷心窍,非要退了我早先给你定下的好亲事,嫁到周家这个烂窟窿里” “我就知道周远达不是东西,他娶了你,也不好好待你。整日流连在外,赌坊花楼去得比谁都勤我原以为,你经过这些事后,脑子能清醒一些,回来听听我和你母亲的话。” “却没想你这个孽障,脑子都被周远达这条狗吃了。如今还周郎周郎竟敢对你母亲和我大小声你给老子滚带着你的周郎,滚回周家去老子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杨氏很少见安二老爷在她面前发火,安二老爷一怒,她就吓得面色惨白。只见杨氏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臂,怯怯劝他:“夫君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她三番五次被小女儿怒斥冷落,甚至不屑地责骂,心中对她的怜爱,早已被安三娘消磨殆尽。如今她心累了,不想再管她,随她去吧。 安二老爷把气憋住,和气地握着杨氏的手,微笑对她道:“惠娘,别怕,我不是在对你发火。你昨夜没睡好,让丫鬟扶你回去躺躺,这里交给我解决就是。” “好那那你保证,别再生气了。怒极伤身,我我不想你有事”杨氏话还未说完,脸已红了一半。她低头抽出自己的手,让丫鬟扶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走了。 安二老爷哈哈朗笑着目送妻子离开。等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倔强伤恨地瞪着他的女儿,和满是愤恨地怒视他的周大老爷夫妻,心里那点子喜悦尽散,一股怒火席卷而来。 安二老爷冷笑:“怎么你们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爹”安三娘红着眼睛控诉安二老爷:“你方才说什么呢要把我赶出安家我不是你女儿吗你和母亲,怎么能对我那么狠心你们” “闭嘴”安二老爷一个巴掌打到曾经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脸上:“过分的是你你多次对你母亲无礼,屡次辜负我们的好意,向着外人反过来指责一心为你的我们。去岁我明着告诉你了,安家要对付周家,让你不要嫁给周远达” “不止因为周家是个火坑,周远达为人更是不堪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执意要嫁去周家。因为你,我对周家留了余地。你不思感恩,每次和周远达争吵后,就回来责怪你母亲和我。说我们不扶持他,不待见他。你也不想想,周远达就是滩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自你嫁他后,我给了他多少差事他哪件做成了” “够了”周大老爷忍无可忍,再也听不下去,暴跳如雷,指着唾沫横飞的安二老爷狂骂:“安老、二,你这个嘴上无德的老匹夫老混蛋我周家好端端的,怎么就是火坑、烂窟窿了还有,我儿怎么你了你要这样侮辱贬低他远达不过是年纪小贪玩了些,你就把他说得一无是处我儿再不争气,自有我这当爹的说教,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安二老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望向周大老爷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凌迟。周大富这个老混蛋居然敢在安府公然辱骂他,他是不想在安坪镇混了吧 “公爹说得没错周郎只是还没懂事罢了,他能干着呢爹你之前说得太难听这次我便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安三娘恨恨瞪了瞪差点儿被她气背过去的安二老爷,转而满脸笑地走到周大老爷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公爹,您别生气了。您也别怪我爹口无遮拦,说话难听。他只是气过了头,口不择言罢了。没有看不起周家和周郎的意思。” 坐在圈椅上,被安二老爷气晕过去又幽幽清醒过来的魏氏,听了安三娘子的话,冷冰冰地怒道:“哼你何必为你爹开脱他既如此看不上我周家和我儿远达,干嘛要把你嫁过来不如今天,你们两个就和离咱们两家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老娘受够了你安家的窝囊气” 周大老爷狂怒之后,理智慢慢恢复。他已经为方才自己的言行捏了把冷汗,正琢磨怎么把之前的话圆过去。还没想好,就听到妻子魏氏说要和离的话。不等惊慌失措的安三娘子开口,他便喝骂魏氏:“闭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哼”安二老爷气极反笑:“和离你当我安家不敢”他对惊慌不安的安三娘道:“三娘,为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和周远达和离,我便不计较你之前的混账事儿。否则,你便和我安家断绝关系,彻底成为周家人你选哪个” “爹我不要和周郎和离你快低个头,给公爹婆婆赔个不是。求他们不要赶我离开周家呀我不能离开周郎的婆婆,求求你了,别让我和周郎和离啊” 安三娘心里只有周远达,根本没留意到,安二老爷面如铁灰,已彻底对她失望。 魏氏看到往日里对着她趾高气扬的安三娘,哭着求自己,感觉气稍微顺了顺,腰杆子又硬了不少,“哼安家这样的亲家,和你这样的媳妇,我们远达可无福消受” “还不住口”周大老爷一个耳光,甩到得意洋洋的魏氏脸上,他简直恨不得马上掐死魏氏这个蠢妇他转身腆着笑脸,对安二老爷道:“亲家” “别叫我亲家”安二老爷冷冷道:“我方才已说了,安家再没有安三娘这个女儿周家自然和安家再无瓜葛。周老爷、周老太太,请两位马上带着令郎、令媳和周家下仆,离开我安家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到时若教我还看到你们在安府内,别怪我命人把你们打出去请诸位移步吧” 安二老爷说完,看也不看周家人和安三娘一眼,拂袖而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章 奉承 三更,求订阅 安二老爷怒气冲冲地行至花厅外,便被一脸慌乱、气喘吁吁的门房拦住:“老爷,不好了有人带人打上门啦” “去你的”安二老爷踹了门房一脚:“老爷我好着呢大清早胡说什么呢个晦气东西快去叫安泽带人去门口,和我一道迎接客人。我先出去看看。” 说罢,他疾步离去。 门房委屈地揉揉自己被安二老爷踢到的小腹,低声骂了句:“真倒霉老爷吃炮筒了火气这么大” “老爷我没吃炮筒,吃了一肚子火药再啰嗦拖拉,我喷火烧死你”安二老爷想起还未交待门房,叫人把周家那群搅屎棍赶走,去而复返,就听到那小门房埋汰自己。 他吼了那门房几句,见他吓得抖来抖去,笑骂他:“怕个屁老爷我又不吃人。去喊安泽时,记得告诉他,派十名粗壮的护卫去花厅,帮着周家人搬送周远达回去。” “还有,往后安府不再欢迎安三娘和周家人,见了他们,直接关门。顺便告诉安泽,我方才已经将安三娘赶出家门,她已不再是我安家人,以后不用给她撑腰、护着她了。教她吃吃苦头,她才知道谁是亲人愣这儿作甚还不快去” “喔好、好的小的这便去”门房风中凌乱地踩着飘忽的脚步远去了。他边跑边想:安家这是要变天还是老爷吃错药了居然要和往常自己最宠爱的闺女断绝关系 安二老爷才懒得理那门房想什么。他站在原地,狠狠吐出几口恶气,又深吸几口院子里带着芬芳花香的清新气息,让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张笑脸,去外院见客了。 安二老爷边走边想,昨天叫岑家为周远达准备的那一千两银子,可以不用付了给周家和周远达再多银两和好处,也只是浪费。还不如去喂狗,那狗还知道效忠他。 昨日他还气岑大郎和赵越打伤周远达,此刻却暗赞他们打得好替他出了口恶气他因着女儿的关系,哪怕心里恨死周远达,无数次想叫安泽带人群殴他,都没能真下手。 可恨他一腔慈父心,女儿却不领情。他屡次饶过周家,周家人更是不知感恩今后,他将不再顾忌那个不孝女,一定要用雷霆手段收拾周家看他们还敢不敢违逆他 那一个个的,把客气当福气,真当他安二老爷是泥性子,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吗 安二老爷越想越怒,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他干脆板着脸,去见岑大郎他们了。 岑二爷和林四爷作为两个祸头子的长辈,早已手提礼物,在门外堆着一脸笑,等着安家人开门迎他们进去。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冷硬着一张脸的安二老爷本人 “见过二老爷”岑二爷把左手的礼物交到岑大郎手上,拉着儿子的手臂,朝安二老爷弯腰问候:“问二老爷好今日,我和犬子、赵贤侄及林四爷,还有一众镖师们,亲自上门给您道歉了” “好了何须如此多礼”安二老爷的愤怒,被殷勤礼貌的岑二爷驱散,他哈哈笑道:“岑兄弟你太客气了。周远达那是自讨苦吃,本是他先伤了令夫人再先,被打也就咎由自取。哪里能怪你们” “赔礼道歉的话,不必再说。大家也算不打不相识,今日你们就当上门做客。你们几个和后面的兄弟们,快随我进去。大家都杵在门口,像什么话还有,后面的那些乡亲,就不要都挤在我安府门外了,大家快散了吧。” 看热闹的行人听安二老爷如此说,知道看不成热闹,便一哄而散。 分局和林四爷手下的镖师,都跟在林四爷他们身后,被安二老爷和安泽带人,热情地迎了进去。 直到被安二老爷和安泽等人迎进西侧院了,林四爷、岑二爷、赵樾、岑大郎和陆铭司都一头雾水,他们身后的镖师们也一脸迷茫。不知安家在搞什么鬼昨日还喊打喊杀的,今天就变得热情好客了这反差未免太大 安二老爷亲自带着林四爷和岑二爷,朝自己书房走去,又让安泽带岑大郎和赵越到议事厅喝茶说话。其余的镖师,都被人安排着坐到了院子里,一边看风景,一边喝茶、吃糕点。 “两位兄弟,快快坐下。”安二老爷坐到首位上后,指着身侧两个位置,叫岑二爷他们坐下,“想必你们很疑惑,为何今日我又变了态度” “也不怕两位兄弟笑话”安二老爷苦笑两声:“半刻钟前,我才和周家以及我那不孝女大吵了一架。如今安三娘已被我逐出安家,周家人也不再与安府有亲。令郎和令侄打了周远达,自然也和我安府无关了。” 岑二爷和林四爷面面相觑:安二老爷在说笑只是,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他们有些欣赏不来。 安二老爷无奈道:“老夫适才所言,句句非假。这会儿安家护卫正在赶周家人出去呢。他们大概走的是东侧院的侧门,我带你们进的是西侧院,方向刚好相反,所以才没有遇上他们。老夫实在是不想再看我那不知好歹的不孝女和周家人一眼” 安二老爷的愤怒和感伤不像是做假。 岑二爷和林四爷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闪过惊喜。安周两家闹掰,对他们只有好处安二老爷已经声明安家不再过问周远达和周家事,自然也不会再代周家出头,暗示手底下和附庸安家的人,找岑家的麻烦。 往后,岑家在安坪镇的路,又会顺畅许多。 岑二爷压制住满心的欢喜,遗憾地安慰安二老爷:“二老爷,您也不必太伤心。”他昨天已听人说了安二老爷对安三娘的疼爱,这会儿他抓紧机会,刷安二老爷的好感,顺便踩周家一脚,“虽然我不知令嫒怎么惹了您生气,但天下哪儿有不顾父母血亲的儿女相信令嫒只是一时被外人迷了心窍,过阵子等她清醒了,自然会回来向您认错。” “呵呵,但愿能如你所言。”安二老爷被岑二爷哄得开怀而笑。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一章 交好 一更,求订阅 林四爷见岑二爷几句话哄得安二老爷乐开怀,心中很是敬佩他。这时他也明白该怎么说话了,“二老爷,您别介意我多话。我虽在安坪镇的时候不多,但总听人说,令嫒从前怎么怎么孝顺懂事。大家对于她嫁给周远达这事儿,都深感惋惜” “不瞒您说,我和我的弟兄们,也是这般认为。安家何等富贵安三娘又是您如珠似玉娇养长大的女儿,花容玉貌自不消说,什么人家嫁不得” “若不是周远达这混蛋横插一脚,令嫒如今嫁入容州方家,不知会多幸福方家与我们镖局也时有往来,那方家公子我是见过的,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行事也极为妥帖厚道。方家豪富仁义,与安家可谓是门当户对” “可不是”安二老爷听了林四爷的话,顿时将他引为知己,拍着大腿愤愤道:“方二郎多好的家世人才我精心挑选许久,才决定把三娘许配给他。本来两家已换过庚帖,可周大富那不要脸的老匹夫,唆使他儿周远达嗯,咳咳,带坏了我家乖女。害得方安两家结亲不成,还差点儿结仇” “偏偏周远达娶了我家女儿,还不善待她周家那是什么人家我闺女在那儿,不知受了多少磋磨,吃了多少苦老夫想揍周远达许久了,如今令郎和令侄替我达成心愿,真是大快人心” 岑二爷和林四爷闻言,呵呵笑道:“他们也是年少冲动,您不怪罪他们就好。” “说什么怪罪他们也只是小孩儿心性,爱打闹玩儿罢了。” 安二老爷两句话,把岑大郎和赵樾当街行凶的事儿,说成小孩子打闹玩耍,全了他们的名声,令岑二爷和林四爷欢喜不已。谁愿意自家孩子背着恶名呢他们对安二老爷笑得更加和气。 安二老爷想起自己昨儿个的行为,赧颜道:“昨日我怒极,一时失了理智,上门闹了笑话。还请岑兄弟和林兄弟,不要与我这昏了头的老头子计较。” 岑二爷和林四爷多机灵的人精马上顺着安二老爷的话道:“您何出此言我们怎敢担您的道歉说来说去,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的。不如我们就此将此事揭过,往后大家都不要再提。” “自然该如此。”安二老爷本是性情爽快的人,闻言抚掌笑道:“两位兄弟胸襟磊落,往后一定要常来安府,和我这无聊的老头子多说说话。老夫难得碰上你们这样对我胃口的人” 岑二爷笑:“林四爷今日就要进山,不日后便要返回湛州,怕是陪不了您。不过,我倒是很清闲。只要您不嫌弃我来得太勤,惹您心烦,那我便日日上门叨扰您又何妨。” 林四爷赔笑:“确实如岑老爷所言,我诸事缠身,恐无法登门造访,就让他替我多来几趟吧。” “哈哈也行。”安二老爷笑笑,又道:“对了,昨日我说要岑家给周远达准备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今后,岑兄弟你不必再管他,周家也不用理会。往后,我会让安泽带人时时去岑家大宅附近巡视,不会叫人打扰了岑家的清净。你既然买了我大哥的旧宅,和安家成为邻里,自然该得我安家庇护。” 岑二爷脸上冒出抑制不住的喜意,连忙起身向安二老爷鞠躬道谢:“多谢二老爷的好意能得安家庇护,是我岑家的福分。往后我一定约束家人,不为安家惹麻烦。” 安二老爷再次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懂事识趣又知礼,果然不愧是弘安岑家人若岑老弟你实在过意不去,想要感谢我的话,不如在来我安家家学,给族里的孩子启蒙。顺便教教我那大侄儿,怎么行文制业。他过两年就要进京考举,若得你指点,想必也能收获良多。” 昨晚安大管事和他聊了许久,让他详细了解了岑二爷此人。若不是他运势不好,遇上恶毒的嫡母,如今早已出仕。 安大管事还将他住在清安县的大兄的话与他说了,打人的岑大郎小小年纪,就已是秀才,三年后等岑大郎考取举人,岑家便会将他们一家认回。 安二老爷心里清楚:此时不与岑家交好,往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岑二爷淡笑:“我要在家教导大儿读书制业,恐怕没时间去安家学堂。不过,若是您信我,不嫌我学识浅薄,可叫令侄带着功课来岑家找我,我定会尽心指导他。” “如此甚好。”安二老爷方才也只是信口提提,并没有想过,真的请岑二爷来安家学堂当教习先生。 文人的清高傲气,他是再懂不过了。每年去他那老岳丈家拜访,他都要被挫一鼻子灰。岑二爷比起他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舅兄,简直好太多 怪不得都说弘安岑家清贵,人人都以去岑家在弘安府开办的书院为荣。瞧瞧人家培养出来的子弟,这才叫真正的清雅贵气 他那些舅兄和老岳丈,不说学识,单是那份气度,和人家比就差远了。 安二老爷起身朝岑二爷郑重施礼,道:“我在这儿,替我那大侄儿,多谢岑先生指教了。大郎他出门会友去了,五日后等他回来,我便带他亲自登门造访。” “行。”岑二爷点头,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还能借此与安家交好,得安家关照,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林四爷闻言,在一旁道:“岑老爷不如抽空也教教我那侄儿,无须教他念书行文、学什么大礼,只要教会他像您这般为人处世就行。阿樾他少时失怙,性子有些偏激,行事莽撞得很,我很不放心他。” 岑二爷应承道:“我这儿倒没什么,就怕赵贤侄嫌我啰嗦多事。” 林四爷大喜:“阿樾那儿自有我去说,定不教他对您无礼。多谢岑老爷,往后就劳烦您,替我看顾一下阿樾了。” “哈哈谢来谢去多生分,咱们也别说这些了。两位兄弟随我出去,我带你们去酒窖,尝尝我珍藏多年的佳酿。” 安二老爷起身,领头走在前面。岑二爷和林四爷跟在他后方离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二章 祸至(一) 第八十二章 祸至一 他们这厢温情暖意的,被安家护卫轰赶出府,扔到大街上的周家人,都惊怒难安。 周大老爷、魏氏和安三娘,这才意识到,原来安二老爷这次是来真的他真要与他们和周家断绝往来三人感觉天都要塌了一般,没了安二老爷和安家的支持庇护,教他们怎么办 要知道如今周家欠了一屁股债,那些债主都是看在安家面上,虽时时上门讨要,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要。每次只是象征性放几句狠话,收百十两的辛苦费,就爽快地走了。 如今,安家放出风声,与周家决裂。那些债主知道了,可不就是带人上门喝茶做客这么简单了周家有大麻烦了 周大老爷一想到这个,一口腥甜卡在喉咙里,晕死了过去。 魏氏抱着重伤昏迷的儿子,看着丈夫也晕倒,顿时眼前一黑,一并昏了过去。 跟着来安家的周家的几名下仆,开始手忙脚乱地把三个主子扶上马车,准备把他们送到附近药堂医治。可安三娘执意不走,他们只得一边照看几个晕死的主子,一边看着安三娘。 安三娘害怕得一面嚎啕大哭,一面去捶安家的门,喊着放她进去,她要见爹娘。她喊了半天,喉咙都喊哑了,只等来面冷如霜的安泽,带人将她驱赶出了安家大宅所在的大街。 安三娘被安泽提着衣领丢上马车,驱赶到另一条街,她深觉受了侮辱,跳出马车,指着安泽的鼻子骂他。不依不饶,还要吵闹。 安泽不耐烦地甩了她一巴掌,让她两边脸的手掌印对称。 安三娘当众被打脸,简直快要气疯。她扑上去疯狂地扭打安泽。 安泽毫不留情地踢了安三娘一腿,警告她:“赶紧滚回镇西在二伯父松口之前,不准再踏入镇东一步。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安泽,你这混蛋你敢这样折辱我我要叫爹爹打死你”安三娘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安泽冷笑:“安三娘,不要忘了,你已被逐出安家,不再是我安家人。二伯父亲口交代我,要好好教训你。”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一旁指指点点看热闹的路人,大声道:“劳烦诸位乡亲做个见证,今日安家将不孝女安三娘除名。往后她不再是安家人,周家与安家再无关系” 说罢,他带着几名安家护卫扬长而去。 安泽最不耐烦安三娘这样的泼妇,他十二岁就跟着安二老爷做事,清楚地看到安二老爷和杨氏是如何地宠爱安三娘。结果安三娘却这般回报他们她伤透了老父母的心,却仍不自知,反而觉得是父母对不住她。 安二老爷和杨氏整整疼爱了她十六年,这份爱在她执意嫁给周远达后,仍未停止。可安三娘却不知感恩,不孝父母。嫁到周家后,每次在周远达那儿受了气,就回安家抱怨责怪父母。她与周远达渐成怨偶,不敢拿周远达出气,就回娘家撒野,什么东西 安泽想揍她很久了。 安三娘被自家堂兄吓傻,呆呆地流着眼泪,被周家仆人扶上马车,与昏死过去的公爹、婆婆、丈夫一道,朝周家而去。 在一旁围观安三娘被安泽打的路人中,有九名身形彪壮、面目狠戾、风尘仆仆的大汉。他们满面尘霜,一看就是长途跋涉,刚到安坪镇。 其中一个好、色的大胡子青年,嚼巴着嘴,与身边一位兄弟道:“刚才那小娘子长得真美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还有此等肤如凝脂的美人儿她那含泪水淋淋的小模样儿,真叫人爱到骨子里。适才发疯打人的泼辣性子,也很对我胃口。不知是谁家小娘子” 他那黑面冷肃的兄弟闻言,额角抽抽:他们都亡命天涯许久,被官兵追得四处逃窜,路上已死了几个兄弟,他还有心情看美人他白他一眼:“不准惹事” 大胡子委屈地眨巴着眼:“大兄,人家都好久没开荤了你可怜可怜人家嘛” 黑面被恶心到,扭头,不再搭理他。 其余七人似乎见惯大胡子这样儿,闻言瞪了他一眼,便当他不存在。黑面冷脸拍了拍其中一名面相稍稍和善的兄弟,叫他随便找一个就近的乡亲打听,看岑家到底在哪儿落户了。 他们冒着被官兵发现的危险,不远奔波数千里,一路打听过来,就是要岑家算账 站在大胡子另一边的一位猥琐的中年男子赵福,听了大胡子的话,对他道:“这位兄弟,那可是安三姑娘,周家媳妇,周小霸王的女人,碰不得” “虽然方才泽爷说了,安家已将她逐出家门。可安二老爷从前何等疼爱她说不定等气过后,明天便将她接回安家了。你若是动了她,就等着被安家人打死分尸吧” “喔,原来是安家的姑娘。”大胡子低声呢喃:“还是嫁过人的小媳妇,怪不得那么水灵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她的味道” 赵福没听清大胡子在说什么,劝他:“兄弟你千万别乱来。想睡娇嫩小娘子,镇南的熙春院里多得是” “大哥我今日瞒着家里婆娘,拿了银子出来,就是要去熙春院舒活舒活。嘿嘿,那里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娇媚柔嫩,我看兄弟你也是性、情中人,不如一起去听说今日熙春院的头牌阮如水姑娘,要登台献艺。咱们去饱饱眼福” “软如水”大胡子噗嗤笑出声:“这名字啧啧有意思” “阮如水姑娘人如其名,听周家小霸王说,她的身子真的似水做的一般。那滋味别提多销魂”赵福一脸迷醉的表情,啧啧嘴,“可惜,我没那么多银子去睡她,无福品尝美人哪。憾也憾也” 大胡子被他说动,心痒痒的。他对黑面道:“大兄,我和这位仁兄去熙春院转转,会会那如水的头牌娘子。” 黑面冷眼看他:“算了,这一路上你也安分了许久。我知你憋不住了,去吧。”他转头对身后几名跃跃欲试的兄弟道:“老三、老四、老八,你们三个也去。” 被他叫到的三人兴奋得嗷嗷叫:“多谢大兄成全” “不过,在外给我规矩些,不要惹事生非明白么”黑面面含杀气。看得大胡子四个双腿战战,乖乖道:“明白。” 黑面大手一挥:“滚吧” 大胡子四个赶紧拖着赵福,健步如飞地遁了。黑面和其余四名兄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跑远。 我写晕了,纠正一下,应该是老三、老四、老八和大胡子一起去花楼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三章 祸至(二) 那赵福猛地被老三和大胡子一左一右提在半空,顿时惊叫两声,立时被大胡子按住嘴。等他们几个跑远了,才将赵福松开,放到地上。 年纪最小的老八抚胸长叹:“唉吓死我了。” 赵福不解:“你们干嘛怕成这样” “我大兄被仇家追了许久,而我们要找另一个仇家报仇,耗时耗力许多却依然无果,他心里憋足了气,找不到地儿发。这一路上,光拿林子里的野兽撒火,你是没看到那些野兽被虐杀的惨样啧啧” “呵呵”赵福干笑:“你们兄弟年纪轻轻,仇家挺多的嘛。”他这几位同道好友貌似不是良家哪。他真后悔方才与大胡子搭话了。 “兄台,少管闲事。知道太多,对你可没好处。”老三按着赵福的肩膀,笑得像狐狸,“还是给我们说说,熙春院里的姑娘吧。” “喔,好。”赵福也是明白人,闻言顿时歇了好奇心,滔滔不绝地说起美人来。 他家也是一方富户,虽比不上安、周这些大家族,但也不愁吃穿。他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好美人,是熙春院的常客。说起里面的姑娘来,如数家珍,听得大胡子、老三几个心痒难耐,恨不得长翅膀飞到熙春院。 不远处的书斋里,扮作少年,带岑三郎出来购置纸笔的岑二娘,凝眉看了看那几人。 那个大胡子的背影很眼熟,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那几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虽然都笑意盈盈的,但身上带着腥腥血气,那看人偶尔透出阴鸷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方才她被那大胡子瞟了一眼,本能地感到战栗,忍不住侧身躲了躲。 安坪镇何时来了这些人物看他们言行举止,不像镖师,也非行伍中人,也不似山匪 看来安坪镇也没有那么太平。这阵子,还是不要带三郎出来走动了。如今已是暮春,再过一月就入夏了。等那些行商往客陆续离去后,日子大约才能真正清净安生下来。 岑二娘牵紧岑三郎的手,低头温声问他:“三郎,都选好了吗选好了我们拿到柜台那儿付账。时候不早,该回去陪母亲用午膳了。” “嗯,我都挑好了,二兄,咱们走吧。”岑三郎软萌萌地道。 岑二娘笑了笑,带着弟弟去找掌柜的结账了。 此前,她跟随镖师从湛洲行至安坪镇这一路,在马车里待闷了,就着男装,化身岑二郎,与岑大郎、林四爷等镖师策马而行。 那段日子,虽辛苦,但很恣意。她极爱那种在狂风中闪电一般奔行的感觉。从小,她就比较野,与岑家同辈的温婉柔美的姐妹们格格不入。离开岑家后,她不用再扮演“一举一动皆有度”,不可朗笑大哭,也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大家闺秀,她心底其实乐开了花。 如今身边的人只要见她身着男装,就会很顺口地叫她“二郎”、“二兄”、“二公子”,岑二娘很享受做“岑二郎”。她也和父亲一般,有时会对自己不是男儿身,深感遗憾。 不过,她的行为已比一般姑娘家自在出格不少,她不可再贪心更多。就这样,闲居山水田园,有钱有田有庄子,还有人可以使唤多好快活似神仙。 等等,她好像忘记了昨晚林四爷告诉她,今日巳时人牙子要带丫头小厮来供她挑选 岑二娘给了掌柜十两银子,找回十几个铜板。岑三郎挑的纸笔都是精致的上等品,价格自然略贵。她把铜钱丢给弟弟拿着弹玩,又问掌柜时间几何。 掌柜告诉她,已经巳时三刻,快午时了。 岑二娘赶紧拉着岑三郎出去,坐上临时购置的马车,在两位镖师的护送下,奔驰回香林街分局。下马车后,她先嘱咐其中一位章姓镖师骑马去安府探探情况,看看怎么岑二爷他们到现在都未归。随后,她手牵岑三郎,大步走进偏院。 一进去便看到院子里紫藤架下的石桌那儿,坐了两个正在剥瓜子儿唠家常的中年媳妇。她们身后站着十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半大孩子。 岑二娘让岑三郎自己抱着新购的纸笔,进屋去和林氏分享。林氏整日卧病在床,日子过得昏沉又无聊,她、大兄和父亲都诸事缠身,无法时时陪她闲话。只有岑三郎能陪林氏说说话。她自己带着另一名镖师,走近那两名匆匆站起的中年媳妇,“见过两位嫂子,因有事外出,教两位久等了,在下深表歉意。我乃岑家二郎。敢问两位,可是咸安牙行的张二嫂子和刘四嫂子” “见过岑二少爷,不久等、不久等我们也刚来不久。”年纪稍长的张二嫂子,和她身边的刘四嫂子,一边喝令后面的丫头小子按身高分成两排站整齐,一面回话:“我是张二嫂子,身边这位便是刘四妹子。” 她搓搓手,冲着岑二娘讨好地笑:“听弘威镖局的林四爷说,您家要买几个丫头小子,我们便把牙行里模样最齐整、做事最稳妥的十几个孩子带过来了,您瞧瞧。” 岑二娘微微一笑,走近细瞧那些年纪与她相差无几的少男少女。他们初来安坪镇,宅子是置办好了,厨房和院里的粗使婆子、门房,买宅子时,安家已经免费附送。可却没有服侍的丫鬟小厮,还差几个略识字的书童。 这次,她想买六个小丫头,自己带两个在身边,拿两个照顾林氏,另两个照顾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冯婆婆;再买四个略识字的小子,三个分别放到她父亲、岑大郎和岑三郎身边;剩下两个,跟着玉墨学习管家,表现好的那个,以后就提做府里的二管事,差一点的,就当跑腿常随。 岑二娘一边观察那些怯弱畏缩的丫头小子,眉头蹙得可以夹死苍蝇。昨日她已明明确确告诉林四爷,她要买六个丫头,五个小子。听说咸安牙行是安坪镇最大的人牙所,拥有最丰富的资源。可瞧这两个媳妇带来的都是些什么面前这九个丫头、七个小子,她只有一两个勉强看得上眼,其余的简直没法看 刘四嫂子见岑二娘一个一个地打量那些半大孩子,她眼光掠过一个,刘四嫂子就跟在她身后,殷勤地给她介绍那人的信息。她见岑二娘看一个人,就问几句话,自始至终都沉眉肃颜,目光挑剔而嫌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四章 祸至(三)一更,求订阅、月票 刘四嫂子背着她哂笑着瘪嘴:这小公子什么眼光这些孩子哪个差了都是安坪镇顶好的人才他们都是牙行精挑细选出来,花大价钱请教书先生和礼仪嬷嬷精心培养,专为大户人家准备的。他居然都没怎么看上眼睛都从头顶长到脑后勺了 张二嫂子见岑二娘选了半天,只点了两个丫头,一个小子,问她:“二公子不再多选几个林四爷昨儿说您家里要六个丫头、五个小子呢。您再瞧瞧,这些孩子都识字,举止也大方得体,带在身边多体面他们办事还很利索外面的大户人家都争着要呢” 刘四嫂子也颇骄傲自矜地鼓吹道:“不瞒您说,今儿下午我和张二姐姐还要带他们去钟家、钱家和周家。若是您错过这次,下次再要寻,可找不到这么优秀的了。二公子,众所周知,咱们咸安牙行是安坪镇最好的牙行,若不是咱们背后有安家把持,手里可握不到这么好的人才。我敢保证,错过这些孩子,在安坪镇您也找不到更好的。您就别太挑了。” 岑二娘也明白那两个媳妇没说假话,在安坪镇这个偏远之地,她眼前的这些人,确实可被称为仆役界的优等品。可在她眼中,这些丫头小子都差得远。但岑府新立,的确需要服侍的人,她兴致淡淡地在矮子中选高个的,又挑了一个丫头和两个小子。 最后她共买了三个丫头和三个小子,那三个丫头分别叫芍药、杜鹃、蔷薇,年龄从大到小依次为十二、十三、十四,一个丫头二十五两;三个小子分别叫常书、常墨、常砚,年龄依次为十、十二和十四,一个小子三十两。 岑二娘总共付了咸安牙行一百八十两白银,其中有十五两银子,是牙行替她去官府跑办这些丫头小子卖身契和户籍的手续费。 岑二娘也不吝啬,她让刘张两个媳妇多等了近一个时辰,耽误了她们不少时间,便一人给了她们十两银子的辛苦费。乐得那两个媳妇眉开眼笑,连连拜谢奉承岑二娘。还说若以后岑家再需仆人,只管叫人联系她们,她们一定把最好的人才留给她。岑二娘微笑着应了,目送她们欢笑着离去。 岑二娘刚送走那两个媳妇,被她派去安府的章姓镖师骑马归来,他一脸喜意地进偏院,告诉正在给新买的仆人训话的岑二娘,安家和周家决裂,如今和岑家重又交好。 岑二娘闻言,心情轻松不已。她搁下众人,进屋去把好消息告诉林氏,也让她欢喜欢喜。若是从前在弘安府,她定会鄙视安二老爷这样喜怒无常、朝言夕改的人,眼下却很欣赏他的改变和明智。 在安坪镇,只要安家与岑家交好,他们就不用怕有人上门惹事。至于周家,哼与他们相隔大半个镇子,就算周家真带人过来找茬,相信就近的弘威镖局和安家,都不会坐视不理。陆铭司可是根聪明的墙头草,自然知道往哪边倒。 岑二娘拿钱给章镖师,让他出门去酒楼打包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回来,她、岑三郎与其余几名守护他们的镖师,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 林氏也胃口大开,喝了两碗粥。 就连那新买的六个仆人,每人都得了岑二娘二两银子的赏,喜得他们个个好话不停地向岑二娘表忠心。 月上柳梢了,岑二爷、岑大郎、赵樾、林四爷和陆铭司,个个醉醺醺、一脸傻笑地被同行的镖师们,扶着出了安府,往香林街分局走去。 他们五个今日和安二老爷、安泽以及后来赶到的安二老爷的二女婿钱桉,同桌饮酒。大家都有意和彼此交好,席间自然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最后几人全部醉倒。就连年纪最幼的岑大郎,都被钱桉和陆铭司哄着喝了几碗陈年梨花酿。他酒品很好,和岑二爷一样,醉了后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坐地在一旁傻笑。 岑二爷他们被人扶回分局时,因着酒醉天暗的关系,并没有发现有五个壮汉鬼鬼祟祟地跟踪并观察了他们一路。 那五人不是别人,正是黑面兄弟五个。 因岑家才到安坪镇,名声不显,他们白天在镇东打听了许久,都没打探到岑家的消息。最后还是黑面灵机一动,换成打听弘威镖局林四爷等新来镖师的行踪,才顺藤摸瓜,在香林街分局发现了岑家人的踪迹,他们还打听出岑家花大价钱在附近买了宅子,过几日就要搬进去。 黑面和另外四个兄弟,就在香林街分局对面找了家客栈住下,预备等着岑家搬迁新居后,他们再动手。 傍晚,他们用过夕食,便着粗布深衣,先去岑家宅子附近踩点探路,因那栋宅子离安家祖宅较近,为安家人坏事,黑面兄弟五个还去安府附近转了转,大致估算了下安家人听到动静最快赶到岑府的时间,好制定围杀计划。结果碰巧遇上了醉酒出府的岑二爷等人。 黑面几个本是青帮和漕帮的杀手,当初他们奉命去湛州刺杀岑家一行人时,就将岑家人的形貌刻在了脑子里,一眼就认出了岑二爷和岑大郎。 若不是看他们父子俩被几十名镖师护着,他们几乎忍不住当场就要冲过去,拔刀砍死岑二爷父子泄恨。因着刺杀失败,他们在湛洲险些被捕,侥幸逃了出来,也比丧家之犬还不如,满大景的官兵都在搜寻他们。 这一路,他们兄弟十几人只能走荒僻的深山野径,偶尔去城里镇上卖些吃食衣物等。就这样,还是多次被官府发现踪迹,穷追猛打。逃亡期间,几名兄弟不幸被捕,当场受诛。 只剩他们九个命硬,成功循着岑家车队的踪迹,来了淮州府。 谁知他们甫一到淮州,在边境处就被官兵抓住,险些没命。幸而抓到他们的官兵,是被圣上贬谪到清州任知府的高大老爷的亲兵。高大老爷因岑二爷一家痛失亲人和仕途,被贬到清州这个荒僻动乱之地,心中恨不得将他们一家剁成肉泥。 可高大老爷身为朝廷命官,身边又有岑家人盯着,不能聘凶杀人。碰上黑面兄弟九人那次,正逢高大老爷甩脱岑家的探子,正想去找人杀岑二娘一家,结果恰巧遇上了流亡至此的他们。 高大老爷知晓他们也欲杀岑家人泄恨,便放了他们,替他们引开其他追兵,还许诺,等他们杀光岑家五口,他就每人予他们一千两,另外,再派人保送他们去东南沿海,避开官兵的追缉,继续逍遥。 黑面兄弟九个喜出望外,顿时与高大老爷结成同盟。还利用他的人脉,很快探听到岑家一行人来了安坪镇。他们尾随至此,就是要报仇 为死去的兄弟,也为有家不能归、要一直流亡在外的自己。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五章 祸至(四)二更 黑面兄弟五个阴狠地目送岑二爷一行人进入分局,才转身回了客栈,全部聚到黑面的房间议事。 刀疤脸老五关上门,坐在黑面对面,对他道:“大兄,咱们真要等五日后他们迁居了,才动手今日那些镖师都喝得醉醺醺的,只要我们动作快些,杀完岑家人跑路完全来得及不如,咱们今晚三更动手” 黑面摇头:“不行。老八他们几个还在熙春院喝花酒,那几个色、鬼,今晚是不会从花楼出来的。我们奔波数日,都疲惫得紧,光靠我们五个,恐怕没有成算。那林四爷武艺比当初的林五爷还高,他手底下的兄弟,也比林五爷带的强。就算他们喝醉了,我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老五,耐心点儿,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不差这四五日。” 其余三人纷纷称是。 “好吧。”老五不情愿地应了。他低头时,面上闪过一抹狰狞之色。 他唯一的亲弟弟,因岑家人死在了湛州府,这些日子他日夜不成寐,一闭眼就看到弟弟满身是血躺在地上,一脸血泪地叫他给他报仇。他真的不想再等了。 反正他已探好了路,今夜三更就偷溜进弘威镖局侧院,下手快些,斩了岑家几个就跑。他可不像黑面这些人一样畏首畏尾,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仇人逍遥 再说,他一人砍杀掉岑家五口,把他们的头颅给高大老爷带去,能得五千两白银。此外,岑家本身就豪富,之前在湛洲还被他们抢走了两万两白银,可惜银子在他们逃亡时不知落到了何处。这会儿去搜岑家住的屋子,想必至少能搜出万儿八千两来。 等他杀人后,将岑家家财洗劫一空,再拿上高大老爷的银子。以后去东南海边,便不缺招兵买马的银钱。到时带着手下兄弟们占领一个海岛,在海上做海霸王。再派人把家中老父母接到岛上,顺便买上十几二十个美貌姬妾,日子还不快活似神仙 不过瞬息之间,老五就想了很多。 黑面和其余三人,却没有注意到老五异常的沉默。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各回各房间休息。毕竟跋涉多日,好不容易来到安坪镇这没有衙役官兵又无人知晓他们身份的镇子,总算能睡个安稳的好觉。 除了老五,其他人很快便睡熟。 老五睡到半夜,偷偷起身,拿了黑面叫他保管的、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迷香,穿着夜行衣,黑纱覆面,跳出窗户,轻手轻脚地朝街道对面的分局而去。 此时夜深人静,老五为了不引起他人关注,给自己争取更多逃亡的时间,他先挨着给陆铭司、林四爷等镖师所在的房间,点燃迷香由窗口门缝送进去,让他们吸入迷烟,睡得更深沉。至少一两个时辰之内,醒不过来。 一刻钟后,老五给弘威镖局内陆铭司和林五爷麾下所有镖师和仆役的房间都送入迷香了,又轻手轻脚地拐到偏院,他把仅剩的最后两支迷香燃起,分别丢进了岑大郎和岑二爷夫妇所在的厢房。 约莫又过一刻钟,外面打更的更夫,敲响了三更鼓。 老五按着性子,等那更夫走远。大约一炷香后,他双手提举两把锃亮锋利的大刀,先踢开了玉墨所在房间的房门。 他白天已从守门小厮那儿探听到,偏院里只住着岑二爷一家,白天保护他们的镖师,夜间都会回外院睡觉。而岑家除了岑二爷一家五口,就只剩玉墨和疯疯癫癫的冯婆婆。 玉墨会几下拳脚功夫,又正当壮年,是他第一个要解决的对象。等他杀了玉墨,回头再斩杀岑二爷一家五口和那个疯婆子,简直易如反掌。 反正岑家稍稍难对付的两个男丁岑大郎和岑二爷,都已被他迷晕。 老五踢开玉墨房门时,在安家多喝了几碗酒的玉墨,还趴在床上砸着嘴巴说梦话,对于即将横在他头顶的大刀一无所知。 老五眼神一冷,提刀就要砍断玉墨的脖子 突然,一颗带着内劲的石子,夹带着风雷,飞向了他的弯刀,将他持刀的手打得一偏。 老五右手的刀差点脱手而出,他瞪大眼睛一瞧,那银亮平整的刀面上,被石子打凹进去了一小块 老五惊骇不已,他握紧大刀,倏地侧身往后一瞧,门口处飞奔进来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昏暗的月光下,老五似乎看见他左手五根手指,正夹着几枚小石子,而他的右手,抄着一根银红色的铁钢长枪。 那尖成一点的枪尖,正穿破空气,猛然飞刺向他。 与此同时,那人左手夹着的几枚碎石,也从上、中、下三个不同方向,分别攻向他的眼睛、胸口和膝盖。 老五蓦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他脑中大骇:偏院何时藏了这么一个顶级高手他本能地双手挥舞大刀,一手以最快的速度挑开枪尖,然后扭转着身子,一手转着大刀,拼命挡躲开那三枚带着雷霆之力的石子。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等他反应,那人已飞扑到他跟前,大喝着拿起长枪,满含杀气地攻向他 老五心中一咯噔,目露惊惶之色:糟糕这次危矣他本能地挥动双刀,同那人缠斗起来。 随着两人刀枪交战时发出尖利的响声,睡在玉墨隔壁前屋里的三个小子:常书、常墨、常砚,猛地随之惊醒,年纪最小的常书吓得嚎啕大哭。和他们仅隔一堵土墙、睡在后屋的芍药、杜鹃和蔷薇三个丫头,也闻声随之高声尖叫起来。 那六人只着一身中衣,惶惶不安地推开门,结伴跑到院里,透过玉墨房间大开的房门,看见赵樾正和一个黑衣人恶斗。年纪小点儿的常书、常墨和芍药,吓得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高喊救命。 只剩年纪稍大的常砚、杜鹃和蔷薇,虽已被吓得面无人色,但还记得要护主。三人之中,较为镇定理智的常砚,牵着吓呆了的杜鹃和蔷薇,直奔和玉墨房间对面的岑大郎、岑二爷夫妇所在的房间,打算叫醒主子,和他们一起逃。 因为岑二娘下午训话时,告诉他们,若发生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救老爷、少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六章 擒敌(一) 住得再远一点儿的岑二娘,以及和她同睡一屋的岑三郎、冯婆婆,很快也听到声响,被惊醒。 冯婆婆吓得躲到床底,惶恐地连声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岑三郎则缩到岑二娘怀中,把头埋进去。他一张小脸白中带青,浑身也不自主地颤抖。他想起在湛州被刺杀的那会儿了。好可怕可他牢记当时林氏嘱咐他的话,不可以哭,也不可以叫,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这样,黑衣人就找不到他,伤害不了他。 岑二娘心中虽有些忐忑,但她按捺住恐惧,抱着瘦小的岑三郎翻身而起,她让岑三郎吊在她脖子上,站到床头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冯婆婆的背,低声哄她:“嘘别怕,他们看不到你。记住,不要出声嘘” 冯婆婆虽神志不清,但却很听岑二娘的话,她一下就安静了,只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 岑二娘立刻起身,飞快地抓起外衣,套在身上,把岑三郎裹进去。她听到打斗的声音是从玉墨房间传来的,又听到常砚在院子里喊杜鹃和蔷薇去叫老爷少爷,心中稍安,便搭了张木凳在通向外院的窗户下,踩上去翻窗而逃。 她跳下窗户时扭伤了脚,但她却一点儿也不觉着疼。她抱着岑三郎,狂奔向林四爷他们的屋子。她要保护好弟弟,去搬救兵 尽管岑二娘已拼尽全力,可她抱着岑三郎怎么也跑不快。岑二娘心中急得团团转:难道真的逃不了 她咬紧牙关,让岑三郎抱着外衣趴到她背上,她背着岑三郎奔驰在茫茫夜色中,边跑边高喊:“救命有没有人在救命呀” 岑三郎听岑二娘边喘气边大声呼救,他惴惴地转头往后一瞧,还好后面没有追击他们的黑衣人。他胆子也大了,深吸一口气,随岑二娘一般高声呼救。 可老五早已用顶级迷香迷晕了所有人,无论他们怎么喊,都没人出来。倒是听到他们呼声、正在奔逃的芍药,带着常书和常墨换了方向,须臾后便跑到岑二娘跟前。 芍药泪汪汪地对岑二娘道:“姑娘有人拿刀要杀人,我们好怕” 常书和常墨一边哭一边点头,“那人拿了两把大刀呢要是赵大哥斗不过他怎么办” 岑二娘眼睛一亮:“你们说只有一人” “是。呃”常书打了个嗝儿,脆声回道:“我们就看到一个坏蛋。我们跑出来,本来想喊人去救老爷和常砚阿兄他们的,可”喊了半天,也不见出现一个人,真是好害怕呀 岑二娘顿时笑出声:“哈哈原来只有一人还有赵樾在”那父母兄长暂时便没有危险。她肃声喝向嘤嘤哭泣的芍药三人:“闭嘴都不准哭。快和我一起,去叫林四爷他们过去救人” 芍药三人见岑二娘不怕,还能笑出声,也立时消声,觉着没那么可怕了。 常墨见岑二娘有些脱力,主动对她提出,由他背岑三郎跑。 岑三娘欣然应允,她真的是累到没力气了。 岑二娘把岑三郎托到常墨背上,自己跑起来快捷许多。常墨三人从前都是农家孩子,自幼便跑在山野田坳间,也随家人下田做过活,腿脚功夫和力气都很不错。 不多时,他们几个便一起跑进了林四爷等镖师安睡的外院那一排东厢房外。 岑二娘让芍药踹开最边上林四爷的房门,她、常书、常墨和岑三郎则分别推开其他各位镖师的房门,跑进去叫他们起来。可那些镖师完全睡死了,怎么也叫不想。 芍药他们都跑来找岑二娘想办法。 岑二娘一急,不管不顾地道:“屋里有茶水、醒酒汤、洗脚水各种水的,就直接拿水泼他们的脸没水的,就捏咬他们的鼻子,向他们耳边吹气、高喊随你们怎么做,只要能叫醒他们就好。” 说罢,岑二娘直接提起茶盅,掀开茶盖,把盅里的水泼向简三爷的脸,见他还没醒,她又捏住他的鼻子,对着他耳朵吹气。她一边行动,一边对呆愣愣地杵着看她表演的岑三郎四人道:“看到没有,像我这样做。快去叫醒他们,带他们过去帮赵大哥” 她的话音刚落,岑三郎四个转身就跑得没影儿。他们看见岑二娘的动作,只觉好玩,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了,急不可耐地跑出去找人实践刚学到的东西了。 岑二娘没管那四个小家伙,她努力了片刻,终于将简三爷折腾醒了,她对迷迷瞪瞪的简三爷大喊:“有敌来袭在偏院玉墨的房间,赵大哥和他对上了,你快去帮忙” 简三爷顿时清醒,也顾不得难受,猛地弹坐起身,一边拿枕头边上的大刀,一边抡起拳头,狠狠地揍向靠墙睡在他旁边的洪大宝和章镖师,“快起来有人杀上门了” 简三爷的铁拳重如千斤,洪大宝和章镖师被他揍了一拳,立马被疼醒,坐起来嗷嗷大叫,又听有敌来袭,赶紧抓着武器,跟着快他们一步奔向门口的简三爷跑。 简三爷跑出去时,恰好看见林四爷顶着一脸茶水,慌忙地拎着长剑,向偏院冲去。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要捧腹大笑:四爷衣衫不整就算了,那一脸的茶叶配上蓬乱的头型,真是要笑死人。 简三爷清了清喉咙,高喊声“随老子杀敌去”,勉强压抑住笑意,紧跟在林四爷身后,奔跑而去。很快,他身后又多出洪大宝、章镖师、晋老头 几息后,整个东厢的镖师全体出动,浩浩荡荡杀向了偏院。 岑二娘带着满脸兴奋的岑三郎、芍药、常书和常墨,小跑着跟在一众镖师的身后,风一般掠向偏院,她很担心父母和大兄。 虽然她对赵樾的身手很自信,但那黑衣人敢单枪匹马闯进镖局杀人,身手绝不会差,且他一定还有其他依仗,岑二娘不敢托大。可她又帮不上忙,只希望老天保佑,赵樾能对付得了那黑衣人。 只是,不知对方还有没有其他帮手,埋伏在附近 岑二娘越想心中越不安,她紧紧地牵着跑得脸蛋红扑扑的岑三郎的手,叮嘱他和身边的芍药三人:“一会儿你们乖乖跟紧我,不要乱跑乱叫,知道吗” “嗯。”四个小脑袋同时往下点。 岑二娘这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跑。 等他们跑进偏院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刚被他们叫醒的镖师,他们有的在大声说笑,有的意兴阑珊地打着呵欠,一脸睡意。 赵樾和林四爷站在一起,他们脚底下是被五花大绑、浑身是伤和血迹的黑衣人,他的面纱已被赵樾扯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七章 擒敌(二)四更,求订阅 岑二娘见危机已解除,那个胆大包天的黑衣人真的没有后援,他的武艺还不如赵樾真是自寻死路 她放眼四看,没有看到岑家人,便带着一群小尾巴跑过去,问赵樾:“赵大哥,我父母兄长呢他们可还好还有玉墨、冯婆婆、常砚他们呢都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别急二姑娘,他们肯定都没事。”赵樾温和地笑道:“玉墨还睡得香呢我解决了这小子后,四处查看了一下,没有其他黑衣人的踪迹。冯婆婆大约还躲在你房间里。岑老爷、岑夫人和大少爷已经被常砚他们三个叫醒” 赵樾踢了踢老五的头,道:“我带这小子出来时,看到岑夫人跑到院子里又晕了过去,岑老爷和大少爷把她抬进屋里照看了,常砚他们三个,跑出外院西厢请大夫了。你放心,大家都安然无事。” 岑二娘大呼一口气:“太好了”她让芍药牵着岑三郎去看林氏,又吩咐常书和常墨去安抚冯婆婆。 冯婆婆受了惊吓,不敢见外人,但她不怕小孩子,这会儿她抽不开身,让玉雪可爱的常书和常墨去安抚,最合适不过。 “赵大哥,你可问出这人的身份了”岑二娘颦蹙娥眉,“他是不是当初那批逃走了的黑衣人中的一个有没有同伙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赵樾道:“二姑娘别着急,我这不才把他制住,还没来得及盘问。” 林四爷默默地揩去满脸的碎茶叶,在一旁咳了咳,提醒岑二娘:“二姑娘,夜深风寒,你还是先把手中的外衣披上,免得着凉。呃,这里有赵樾在,暂时没我们什么事儿。我们也先回去,换好衣裳再过来。好了,兄弟们,咱们走” 简三爷把刀扛在肩上,笑话林四爷:“四爷,刚才你那一脸茶叶满头乱发的英姿,啧啧着实叫人哇哈哈” 其他镖师闻言,瞅了瞅林四爷,他脸侧还有碎茶叶沾着,配上乱蓬蓬的头发和皱得乱七八糟的中衣,堪比乞丐。唔,不过也是个英俊有味道的壮年乞丐。 可是,真的很好笑呀。哈哈尤其是对比起四爷从前一丝不苟的威严形象,这反差萌的 众人笑声震天地在林四爷黑得快融入夜色的面孔下,一窝蜂遁了。他们跑出很远,岑二娘和赵樾都还能听到林四爷气急败坏的喝骂和那些音质不一的狂笑声。 赵樾让送走岑三郎又回来赔岑二娘的芍药,去玉墨屋里搬了两张椅子出来,他和岑二娘坐在老五头顶,正准备问话,便见老五用那淬毒的阴狠目光看岑二娘。 赵樾心中怒火丛烧,他重重踩了一脚老五的脸颊,“再这么看二姑娘,挖了你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那逃走的黑衣人中的一员。”岑二娘看了老五包含着滔天仇恨的目光,就猜到他的身份了。她缓缓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你交代清楚你是怎么逃到安坪镇并寻上我们一家以及你的同伙如今藏在何处我就饶你一命。否则” 不等岑二娘放狠话,赵樾接道:“我就割下你的脑袋,拿去官府领赏。要知道,你的人头,可值黄金百两呢。” 老五不吭一声,继续拿阴毒的目光仇视赵樾和岑二娘。 岑二娘裹紧了装满岑家如今全部身家的金贵外衣,“你以为不说,我们便猜不出,打听不到你的同伙藏在哪儿他们肯定都在安坪镇,说不定就在镇东。只要我休书一封去安家,拜托他们派人帮忙寻找。你信不信,不出一日,就能找到你那些同伙。” “哼你去呀”老五冷冷哼声:“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样啊”岑二娘遗憾道:“那我只能拜托赵大哥送你去死了。”不配合又一心想杀她一家的杀手,也没必要留着。他不说,大不了他们多花些功夫找人就是。 赵樾闻言,将手中长枪刺向老五的脖子,他的动作快而稳,瞧那模样,分明是在下杀手 老五惊骇欲绝:这两个贱人说杀就杀,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不应该继续百般威逼利诱吗他还不想死呀 “住手我说我说”老五感觉长枪的尖头已刺进他的表皮,脖间传来的疼痛令他吓得魂魄出窍,根本不敢再端架子,“他们就住在镖局对面的客栈里” 命都要没了,还讲什么兄弟义气老五无限后悔他没有听黑面的话。 岑二娘不屑冷嗤:她还以为他有多硬气 赵樾追问他:“一共有几人长相身形如何有何特征住在哪几间房中” “一共有四人”老五把黑面他们的房间和身形特征都一一交待清楚。他说得很快,怕慢了一步,那长枪就会刺进他的喉咙。 岑二娘踢他一脸:“四个呵当初你们一共逃出十几人。你都能避开官兵摸到这儿,对我们下手。我不信那十几人都死了,只剩下你们五个。说你到底还有多少同伙他们在哪儿” 赵樾看着杀气四溢的岑二娘,吓得手抖了抖:乖乖如今的小姑娘都这么凶残了么横起来比他这大老爷们还凶 芍药则满脸崇拜地望着岑二娘,仿佛在看她的天神老天,她今日才知,世上还有二姑娘这般勇敢、聪明又霸气的小娘子真是我辈楷模 “住手住手我说”老五感觉那银枪又往他的血肉里送了送,吓得涕泗横流:“还有四个去熙春院了混蛋,快把长枪拿开” “那四人形貌如何”赵樾当然不会撤掉长枪,若没感觉到有性命威胁,这个贱骨头,是不会把真话说尽的。方才若不是岑二娘开口问话,他都要被这刀疤脸糊弄过去了。 “一个是左臂有刀疤的大胡子,一个腹部有伤痕的瘦竹竿,一个是后背有爪痕的大高个,还有一个是眉心有大黑痣的小白脸”老五不敢有所隐瞒,“真的只剩我们九个了没有旁的兄弟啦另外几个都死在了逃亡途中。我都说了,快把长枪撤开,给我松绑你们说过,只要我说实话,就放了我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八章 擒敌(三)一更 “哈哈”赵樾见老五急着要逃走,仰首大笑:“二姑娘只说她放你一马,我可没说再者,这会儿我也不知你所言真假。等我带人抓到你说的那些人,再说其他” “不混蛋你们不能言而无信”老五慌乱大吼:他都出卖了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竟还不放过他“你们这两个贱货,不得好死” 岑二娘站起来,还想踩一踩老五的脸。结果她一动,脚踝就痛得不行,她才想起:方才跳窗时自己扭伤了脚。她对跃跃欲试的芍药道:“替我踩他两脚,先踩嘴,再踩喉咙。” “好”芍药兴奋地领命,狠狠踩了老五两下,使老五疼极又无法呼吸,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赵樾眼前黑了一黑:麻蛋这小丫头这般狠,果然是二姑娘挑中的丫鬟奴肖其主往后他一定要对这对主仆恭敬些。“我把他送到四叔那儿去关好,然后我们再带人出去找找他所说的几个同伙。等会儿大夫来了,二姑娘别忘了叫他瞧瞧你的脚。” “有劳赵大哥。”岑二娘文雅娇柔地笑:“方才我一时失控,叫赵大哥笑话了。大恩暂不言谢。等抓到他那些同伙,我再好好犒谢您、四爷和其他恩人。” 赵樾被岑二娘笑得打了个冷战,姑娘你才让丫鬟差点弄死了人,转眼就笑成一朵百合花。原谅他真的欣赏不来他拖着昏死过去的老五,火急火燎地溜了。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被二姑娘笑出了一身冷汗笑话他一个大爷们,怎么会怕个小丫头 赵樾拖着老五去外院东边那一排厢房时,林四爷等人将将穿扮齐整。之前他们回房,就发现了屋里浓浓的迷香味儿,便知自己是着了老五的道儿,想来陆铭司等人也不例外。 林四爷正要叫兄弟们拿着水桶到天井汲水,去南厢、西厢、倒座那儿,泼醒分局内其他中了迷香的兄弟,便见赵樾一脸后怕地过来。他问:“瞧你这脸色问出什么了怎么,这小子来头很大我们对付不了么别担心,我即刻书信一封与二姐夫,让他尽快带人过来” “不是”赵樾挠头:“他就是之前在湛州落跑的杀手中的一员。据他所言,如今他们只剩九人。余下的八人,有四人就睡在咱们对面的客栈,另外四人,去熙春院睡姑娘了。我逼他说出了那几人的特征、形貌,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发。” “稍待片刻,陆铭司他们被那家伙用迷香放倒了。”林四爷道:“先去叫醒他们。他们人多,一会儿就叫他们留几人看守侧院,可不能再叫岑老爷一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遇险。其余人都随我们一道,分两路出去抓人。这次定要将那些杀手一网打尽” “不错有他们在,岑家永远都没法安宁。”赵樾道:“我先去把这刀疤脸锁好关起来。若此次咱们出去没有收获,回来我再审问他。” “去吧,铁链我收到了耳房里,自己去找。”林四爷吆喝着其余手下,随他一道去打水了。 两炷香过去,弘威镖局全体人员都清醒活动起来。岑大郎请来大夫替林氏诊治后,便急匆匆地奔去外院,和赵樾、林四爷说,他也要一起出去寻人。 赵樾和林四爷劝说不动执意要和他们一起行动的岑大郎,赵樾叹口气,把那八名杀手的形貌特征,当众说给大家听,让他们按容貌体型特征抓人,宁可抓错,也不要放过。 林四爷怕岑大郎出事,便亲自带着一起,和手下的十几名镖师去熙春院抓人。 陆铭司、赵樾则领着二十名当地镖师,去了分局对面的客栈。可惜黑面四个,早一步听到动静逃走了,那几个房间早已人去室空。 赵樾心中并无失望,反倒一喜:他让陆铭司带着他的手下,在附近搜索杀手的行迹。他则策马奔去几条街外的安府,敲开了安府大门,向安二老爷求助。 安二老爷一听有穷凶极恶的杀手来安坪镇为非作歹,怕他们到处伤人,当然,也怕他们对安家下手。要知道安家豪富,那些亡命之徒多半是穷鬼,万一他们动起杀人夺财的念头 这么一想,安二老爷惊出一背冷汗。他赶紧命刚被人叫醒的安泽,带着一半安家护卫,随赵樾出去街上挨家挨户地搜捕杀手,安家一共出动了四十人。 还有一半的护卫,被安二老爷分成四个小队,轮守安府各个院子。安府中的其他下人也加入搜人的队伍,将府内各个院子和房间一一仔细排查,安二老爷下了令:一旦发现可疑人等,就全体围捕。 安泽带人在大街上敲锣打鼓地喊,有歹徒入侵镇东让各家各户留意,当心自保。有能力的青壮年男丁,还可出来加入他们,帮着一起抓人。等抓到歹徒后,安家将重赏。 安坪镇十几年没有凶匪入侵,大家一听安泽和安家护卫的喊声,纷纷惊醒。 住在镇东的,不论男女老少,都起身拿着菜刀、镰刀、锄头、扁担等,聚在一起,先搜自家屋子,发现安全无人后,再去街上帮着安家、街坊邻居寻人。 有的发现家中藏了人,便高声大呼,喊来附近的邻居和街上的护卫、镖师,过去抓人。 黑面等四名逃窜在镇东的杀手,很快便被捉了两人,还有两人不见踪迹。被抓的那两名杀手老六和老九,根本不知黑面他们身处何方,他们都是分头逃跑的。但那两人说了,黑面和老七分别逃向了东方和东北方向。 安泽、赵樾和陆铭司等人心道不好:镇东的东方是安府所在,东北方向则是分局所在。纵然他们都留有人手看护分局和安府,但就怕黑面和那老七做困兽挣扎,临死还想杀几人垫背。那他们的亲友岂不危险了 安泽果断把擒获到手老六和老九,交给赵樾和陆铭司带回分局,他带着安家护卫和十几名热心的街坊男丁,匆匆奔回安家。 等安泽带人冲回安府时,发现府中灯火通明,仆役和护卫们面带惶色,来去匆匆。 安泽心下一沉,让街坊和十几个护卫留想外院,帮着找人。他和另外二十几个亲信,跑进内院。 安大管事正站在院子中间,指挥着仆从和留守安家的护卫,四处搜寻杀手的踪迹,他看见安泽,惊道:“泽侄儿,你怎么带人回来了可是已经找到那些杀手啦”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八十九章 擒敌(四)二更 “只找到两个。”安泽道:“源伯父,二伯父、二伯母、大堂姐他们呢,有没有出事我听说府中很可能藏进一名杀手,就带人急忙回来了。” “真的”安大管事声音猛地拔高。 安泽黑着脸点头:等他抓到那混蛋,非把他剥皮抽筋不可“有凶匪潜进了府中。来人呀,都给我仔细搜,一处都不要放过找到那人,我重重有赏。” “是”众人肃声回话,更加用心地四处寻找了。歹徒在安府中,他们怕什么府中护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找到人可是有厚赏的依二老爷和泽爷的大方,百八十两肯定没跑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就能脱籍,回家买田建房奔小康啦 安泽领着他那十几名亲信,与安大管事一道,跑向主院。 安二老爷、杨氏、安大娘、安二娘及其相公钱桉,都被安二老爷叫到主院待在了一起。饶是主院有重兵把守,安泽和安大管事还是心有忐忑,就怕那歹徒做临死一击,伤了谁的性命。那里待着的,可都是安家嫡支二房的主人,谁都不能有事。 否则,他们这些一直被安二老爷厚待的管事护卫,可就白活了 待安泽和安大管事奔入主院,就看到院子里一名黑面冷脸的中年大汉,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被七八名护卫围在院子中间的花圃里。他疯狂地舞动着斧头,做着垂死挣扎,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淋漓,再配上他那副骇人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可怖。 在他周围的地上,已倒下了五六名护卫和几名仆役,他们全部睡在血泊里,早已没了声息。这些人的死状十分恐怖:有的脖子被砍断,有的被拦腰砍断,有的被砍去了半边脸,脑花血水横流 安二老爷和钱桉,正在不远处安抚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杨氏和安二娘。安大娘早已被吓晕,由她身边的大丫鬟和一名管事媳妇抱在怀里,她们两人也在不停地流泪颤抖。 安泽见黑面虽已是强弩之末,可战力依旧惊人他就剩两口气吊着了,居然还能把围攻他的几名护卫砍伤。 “兄弟们随我上”安泽振臂高呼一声,提起手中的大刀率先冲了过去,他身后的护卫们也紧随其后,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杀死这黑面,可是有大赏的晚了一步,教别人抢走功劳,可如何是好 半刻钟后,黑面被安家一众护卫砍死。安泽脱下外衣,把他的头颅包裹起来。赵樾说了,这颗头可值黄金百两。 安大管事去外面喊来十几个家丁护卫清理战场,又命人出去请大夫,他带着一群仆役扶着大受惊吓的几名主人回房间休息。 安泽解决了安府的后患,安排了二三十个护卫继续搜寻府中各处,看还有没有别的隐患。他则领了三四十名护卫和十几个乡民,快步跑到弘威镖局,给赵樾他们施以援手。 等到安泽带人进入弘威镖局时,偷偷潜入镖局暗杀岑家人的老七早已被抓住,和老六、老九、大胡子老二一起,被关押了起来。 陆铭司看见安泽就问他,安大娘可安好他见安泽点了点头,说毫发无伤,心中大定,满是干劲。 赵樾已承诺,把老六和老九的人头算在他头上,他这是出去溜了圈,就得了两百两黄金足够做聘礼,求娶安大娘了。等他领了赏,就去安家提亲,相信安二老爷不会再有推辞。 不过,娶了安大娘后,他不能让她吃一丝苦头,得多挣些银钱。陆铭司喜盈盈地想:这些被官府悬赏通缉的杀手,可不就专程来给他送财的杀他们一个,比辛苦走三年镖都挣得多 思及此,他留下十名镖师镇守分局,拜托安泽助他一臂之力,带人随他去镇南逮人。再抓两个杀手,陆家两辈子都不愁吃穿了,还能借此收揽一帮好汉,扩大弘威镖局的规模。到时他陆家就能看齐安钟周三家,跻身成为安坪第四大家族 陆铭司越想越热血沸腾。 安泽与他自小关系就不错,他的武艺,大多也是陆铭司亲手传授,当年安泽就把陆铭司和安大娘的事儿看在眼里,他知晓这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因陆家穷困,安二老爷极力反对,才使两人分开。 陆铭司自妻子死后,这些年洁身自好,等安大娘丧父归家后,他又百般对她好,安泽都看在眼里,反正他已有黑面的头,有黄金百两便已足够。 安泽片刻也不迟疑,带着人骑上马,与陆铭司和他手下的镖师直奔熙春院。 将近一个时辰后,等他们赶到熙春院,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花楼里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还有几具尸体。 手臂和大腿被刀割伤的岑大郎,和身上挂彩的晋老头与其余三名镖师,以及七八名熙春院的打手,围坐在大堂高台中央,他们中间是两名杀手老三和老四的尸体,周围桌椅、吃食洒落了一地。 楼里的姑娘都极害怕他们,抱团躲在楼上房间闭门不出,闷闷的嘤嘤哭声萦绕在整座熙春院,早已没了之前的歌舞升平。 和花楼里的其余打手,也都不知所踪。 岑大郎和晋老头看见陆铭司和安泽领人过来,都大喜过望。他们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告诉陆铭司,还有两名杀手:大胡子老、二和眉心带痣的小白脸老八逃窜在外。 并说林四爷和花楼里的,分别带着镖师和打手出去追人了。 方才林四爷带人在熙春院里抓人,起初还有怨言,当她听林四爷说大胡子几个,一人值百两黄金后,主动带着花楼的打手帮助林四爷擒敌。 岑大郎他们守着的这两具尸体,就有一具属于。 陆铭司和安泽问他们,大胡子和老八究竟逃向了何处。 晋老头告诉他们,大胡子在他们带人杀过来时,就已与另一名叫赵福的恩客先行离开,不知所踪,大概还在镇南。那老八因轻功出众,在老三和老四的掩护下逃走,往钟家名下的山林而去。 不能教他遁入山林 陆铭司和安泽自然知晓这个,不待晋老头和岑大郎拜托,便将手下合并,将那七十多人分作九组,每组八、九人。 陆铭司带了两组人,循着老八逃离的方向追过去。安泽自己带了一组人,又命令其余六组分散到镇南各处,务必要找到那大胡子。并告诉他们,找到人后不要擅自行动,先发信号联络就近的小组,至少有两组人在,才能去围杀那大胡子。 这些杀手都是按身手高低论序的,大胡子行二,自然厉害无比。 安泽最后还许诺:将大胡子头颅带回来的那两组或多组人,每人可得五两银子的赏。 众人得令,如鹰捕食般飞快地四散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章 病危 三更 两个时辰后,得陆铭司相助的林四爷一行人,在老八逃进山林前,在山脚下顺利堵住并杀死了他。 林四爷为表示感谢,主动把老八的头让给陆铭司。 陆铭司又有百两黄金入手,心中很是感激林四爷的慷慨相让。虽然那老八是他们两人联手砍杀的,可出了大力的却是林四爷。陆铭司感念其恩,知晓林四爷最关心赵樾和岑家人的安危,便主动承诺:以后岑家人和赵樾若在安坪镇,他一定保其无性命之忧。 林四爷得了陆铭司的话,也甚是欣喜。两人及双方手下,哥俩好地结伴而行,回到镇子上,继续搜寻大胡子。 当晚,他们搜遍了镇东和镇南,也不见大胡子的身影。 后来,晨光熹微时,熙春院的胡七娘,骤然想起花楼里的常客赵福与大胡子一起消失了。她怕陆铭司、林四爷和安泽与她抢大胡子的项上人头,便瞒着众人,偷偷带着十几名打手摸去镇东边上的金田村。 赵福家是金田村的富户,赵家大宅就在村子西边入村的小道口上。胡七娘领着打手策马奔进赵家大院时,天光已大亮,到处晨雾弥漫。 赵家院子里却没有一人出现,一片死寂。赵家人和在赵家做事的长工、短工都不见踪影。 胡七娘和手下发现院里地上和墙上有血迹,还未完全凝固,明显是刚留下不久的。 胡七娘便猜那大胡子肯定来过赵家,他多半已知晓他们正满镇子寻他,为了不暴露行踪,便杀了赵家人灭口。不过,他肯定还未逃远。 为了验证猜测,和确定大胡子是否还藏在赵家,胡七娘和手下分成几批,三五人一组,挨着撞开赵家各个屋子的门,查看屋里的情形。 事实果然如胡七娘所猜,他们撞开门后,几乎每个房间都有赵家人的尸体。那大胡子丧心病狂,连怀胎六月的孕妇、三岁的稚儿和六十多岁的华发老人都没放过。 屋子里的箱柜被翻得一团乱,财物都叫大胡子洗劫一空。 赵家满门包括在赵家做事的长工、短工一共二十二口人,全数身亡,饶是心硬如胡七娘等人,也看不下去。胡七娘想:就算没有银子拿,倒贴钱,她也要把大胡子找到,亲手宰了他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然而,金田村背靠深山,大胡子在胡七娘他们赶至赵家时,便已背着装满衣食财宝的包袱,飞逃进了山里。因为晨间雾浓,三丈内看不清人脸,村子里几乎没人出来走动,他逃得很顺利,一路上都没遇着人。 胡七娘和她的手下先从村里挨家挨户开始搜人,浪费了许多宝贵时间。当日下午等他们入山搜寻时,大胡子早已连跨越两座大山,逃出安坪镇,不知所踪。 林四爷、安泽、陆铭司等人还在镇子里寻找大胡子,他们把范围扩大了到镇北和镇西。 时间倒流回今日凌晨。 当岑大郎随林四爷他们出去抓捕杀手后,岑二娘和父亲幼弟,寸步不离地守着高烧不止的林氏。 外面院子里,被常书叫醒的玉墨,正和芍药、杜鹃一并招呼着陆铭司手下的几名精干镖师。冯婆婆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重新沉入梦境,岑二娘命蔷薇在她房里守着她。 方才大夫已经给林氏用过金针提神顺气。 岑二爷也按照大夫吩咐,每隔一刻钟,便用浸泡过烈酒的帕子给林氏擦洗身子去热。 岑二娘亦亲手熬好药,一勺一勺地喂了林氏喝下。 岑三郎怕母亲从此长眠,他抽噎着拿了本论语坐在床尾,读给林氏听,希望母亲听到他的声音,能够醒来微笑着摸他的头,表扬他。 林氏已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也扎过针喝过药了,高烧依旧未退。大夫说了,若等到明日午时她仍不退热,林氏很可能会死,就算侥幸不死,不成为活死人,也会被烧成傻子。 岑二爷父子几个,心里既焦虑又愤恨,他们怕林氏真的出什么意外,恨不得把老五这些杀手碎尸万段林氏的身子越来越差,直至如今命悬一线,都是那些杀手害的。 尤其是今次老五用迷神伤身的迷香,迷晕本就带病在身的林氏,让她半夜受了寒风和惊吓,加剧病情,病入膏肓。 岑二爷身子也虚得很,但他仍强令自己清醒,亲手照顾林氏,几乎每隔半刻,他就要咳嗽两声。 看着他苍白悲痛的面孔,岑二娘担忧不止。之前大夫悄悄告诉她,此番父亲忧惧不安加上被常砚三人叫醒逃出时受了寒凉,引发了他体内蛰伏的隐患,已是伤了根本。说不定何时没了那股撑着他的意志,他就会倒下长睡。 岑二娘很害怕,假设母亲没有挺过来,父亲又怎么撑得下去若父母都出事,她、大兄和三郎,又该如何 越想越心惊胆战,岑二娘索性什么都不想,给岑二爷打下手,督促他喝药,父女俩一起照顾林氏。 岑三郎虽胆小害怕,但他被林氏和岑二爷教得很乖顺,并没有哭泣嚎叫惹岑二爷父女分心,一直乖乖地坐在床尾,念一段论语,歇歇气,呡口茶水继续念。 那从清脆连贯到嘶哑断续的童音,听得岑二爷和岑二娘心酸得仿佛被经年陈醋浸泡着。 林氏是维系岑家凝聚在一起的纽带,她清醒时,岑二爷父子几个都觉着有主心骨。当她再度性命垂危,岑二爷他们简直感觉天都要塌尤其是此番林氏的病情,较之从前在西府那会儿,更严重数倍随时可能断绝呼吸,或者被高热烧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活死人。 岑二娘、岑二爷、岑三郎把自己关在屋里陪林氏,心中跪求漫天神佛,一定要保佑林氏渡过此劫,他们不见外人,也对外面发生的事儿丝毫不关心。连什么时候赵樾和陆铭司带人回来,解决了潜入分局的老七都不知道。 在一刻比一刻焦虑的等待中,天亮得很快又很慢。当朝阳高升,岑大郎在晋老头几个的护送下返身回来,林氏照旧气若游丝地昏睡着。 岑大郎从大夫和弟弟口中得知了林氏的病情,震惊得魂不附体: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去给家人报仇,怎么半夜不见,母亲就病危了临走前,他把大夫叫过来那会儿,母亲都还清醒着,还叮嘱他万事小心。 自上次被黑衣杀手追杀,险些丧命后,岑大郎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他怔怔地进屋,走过去半跪在林氏床边,握着她忽凉忽热的手,把脸贴在床单上,无声大哭。 岑三郎也默默地跟着岑大郎流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一章 高人(一)一更 直至当日午时,在岑家众人的翘首期盼中,林氏不仅仍未醒转,还高烧不退,呼吸越来越微弱,好似下一刻便会断气一般。 岑二爷父子几个忧心如焚,岑二爷寸步不离地守在林氏身边,眼窝黝黑而深陷,眼睛布满血丝,脸色却白如宣纸。明明病得不轻,累极了。他却强撑着精神,守着林氏,恨不得自己代林氏受罪。岑二爷心说:只有爱妻安然无恙,哪怕以他的命换她的命都行。 岑大郎和岑三郎在外面院子里焚香烧纸,拜祭漫天神佛,为林氏祈福。 岑二娘祈祷了一夜,林氏还是危在旦夕,她已不信神佛。但她却不能阻止别人信奉。尤其是岑大郎自觉恢复了不少前世记忆,认为是天上神仙给他的恩赐,愈加笃信神鬼之事。依照前世记忆,一方面他认为林氏不会在此时死去;另一方面,因今生与前世不同,他的记忆又凌乱不完整,他害怕是前世的记忆有误,更怕林氏从此长眠不醒。于是,便让玉墨出去给他置办了不少香烛纸钱,回来在林氏门口的院子里焚烧祭拜。岑大郎希望天上的神仙显灵,助林氏渡过危机。 岑二娘没有像父亲和兄弟一样不吃不喝,一个守在林氏床头不挪脚,另外两个跪在院子里焚香烧纸。她让蔷薇煮了一锅暖融融的鲜肉粥,强迫自己吃了一小碗,又命常书、芍药几个分别端了碗给岑二爷三个,等他们想吃时再用。然后给了蔷薇十两银子,让她负责偏院里几个岑家下人的伙食。 吃了点东西,恢复些许精神后,岑二娘又让赵樾载着她去安家,恳求安家出面,替林氏请几个安坪镇最好的大夫,替她看病。 安家盘踞安坪镇已久,镇上有名望的大夫他们肯定都熟悉,也有面子和能力请动。并且,安家家大业大,府中定请得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常驻。 岑二娘心想:安坪镇毕竟偏僻,有能力的大夫有限,安府内的大夫,大约是整个安坪镇医术最高明的了。既然偏院里的大夫不行,治不好林氏,便再换其他更高明的大夫便是。她不相信,她母亲的病会真的没救 岑二娘去安家拜访时,安二老爷和妻子杨氏刚刚接待了从清安县过来探望他们的安大老爷夫妇,以及他们的孙子安三少和侄孙安之霖,才和他们话完家常,送他们去院子里休息了。 安二老爷和杨氏亲自接见了岑二娘,看着她泫然带泪地跪着向他们求救,两位老人心中都很是酸楚不忍。安二老爷几乎是立刻答应了岑二娘的请求,他把府上的两名大夫都派去了分局偏院,还让安泽和其他几名护院,拿了他的名帖,满镇子地跑,找了四五名在镇子上声望颇高的大夫,去为林氏诊治。 可惜,所有的大夫都说林氏病情太重,身子又虚不受补,内里虚弱不堪,他们都无力回天。有两名性子耿直的大夫甚至当场就对岑二爷父子几个说,林氏没救了,让他们着手准备后事。 岑二爷当场就绝望地晕死过去,他连连被大夫打击,又不吃不喝地带着病身守了林氏一日,终于支撑不下去。 岑大郎和岑二娘听了几名大夫的话,心里全是满满的绝望,泪水无声漫出眼眶,布满脸颊。 岑三郎直接被吓得哇哇大哭,他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当初被追杀时,慈祥的秦大夫和爱笑的景山大哥被杀死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不能陪他说话陪他玩。他不要母亲死啊 岑二娘把岑三郎交给芍药、蔷薇两个哄,她又让安府的两名大夫给岑二爷把脉开药,顺便也替岑三郎诊治一番,她弟弟带着不足之症出身,自小身子就不好,此番受了大惊吓,也需要喝药温补。她和岑大郎在大夫看完病后,把诊金一一付给他们,让玉墨和常书送他们出去。 岑三郎在蔷薇温柔的怀抱里哭着睡着了,岑二娘让蔷薇抱着他上床睡,就像从前林氏对他那般,岑三郎果然没被惊醒。她和杜鹃、常砚一起,分别给母亲、父亲和幼弟熬药。常墨和芍药分别在屋里贴身照顾岑二爷和林氏。 岑大郎和岑二娘一样,不相信林氏会没救。他和几名大夫一起出了偏院,去东厢找到林四爷和赵樾,拜托他们与他一起离开安坪镇,送他去容州府下清容县的肃阳镇,找隐居在那儿清修的卜算子大师出来,替林氏医治。 之前大夫都说林氏不能移动,否则吊着她的那口气会立刻断绝。那时就算大罗神仙出面,也救不了她。他不能带母亲长途跋涉去求医,只能把卜算子大师请出来了。 卜算子大师之名响遍大景,他深谙医理和玄术。医术方面,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行医治病从来不收分文,专治疑难杂症,他走南闯北行医十几年,救活治好不知多少人其中有穷苦百姓,也有富商大儒。且他能掐会算,还会看风水,经他手布置和修缮过的宅子的主人,无一不顺风顺水,阖家兴泰。那些豪富、世家和勋贵,最爱找他为他们布置、修缮宅子,特别是祖宅。岑墨山曾经三顾茅庐,重金请来卜算子大师,为弘安府岑家的祖宅改造一二。那之后他果然仕途通顺,一路平步青云。 世人只知卜算子大师妙手回春,善风水堪舆,却不知他还能从一个人的面相,卜算出他的过往经历,甚至未来前程卜算子大师除了是玄术高手,也是布阵能人 这些隐秘,也是前世岑大郎领兵行军打仗时,偶然救了卜算子大师一命,之后得他倾力相助,传授了几个军阵,以三千兵马击溃北蛮两万大军,挽救了一城百姓。 后来卜算子大师给了他几卷兵书阵图,便翩然离去,还让他有性命之忧时,便去容州府清容县肃阳镇的云山谷找他。他得了那几卷兵书阵图,苦心钻研,而后多次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可以说是那几卷兵书阵图助他横扫沙场,成就不世之功。 岑大郎朦胧的记忆中,对卜算子大师印象最深也最完整,之前他被林氏的病症吓呆,浑浑噩噩,不知所措。若不是岑二娘出去请其他大夫的举动惊醒了他,他还不知道要另请高明。且这高明卜算子大师就离他不远 正当岑大郎陷入回忆时,林四爷和赵樾听了他的话,却大惊失色,赵樾嚎叫着问他:“卜算子大师这几年杳无音讯,据说他已归隐山林,许多权贵世家到处找他,都找不到人。岑大少,你怎么知道他隐退到了肃阳镇你与大师有旧你们是何时认识的你” 岑大郎挥手打断他的追问,“抱歉,赵大哥,此乃我和大师的秘密,不方便透露他人。你不要再问了。” “既如此,我们也不多问了。”林四爷想了想,道:“只是,岑大少,大师退隐山林,不问世事,世人皆不知其踪。找他的人何其多去肃阳镇,真能找到人就算见到人,你有把握求大师出手相助” “这是我的事,四爷无须担忧。”岑大郎道:“只是大师爱清净,若非家母危在旦夕,我也不会去打搅他。我希望此行就我们三个,不要别人。另外,此事最好也只有我们三人知晓,若泄露大师行踪,给他引来烦扰,我怕大师怪罪。” 林四爷呵呵笑道:“这是自然。”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二章 高人(二)二更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岑大郎,就说这小子城府深吧。他何时与大师有了如此交情居然能瞒过所有人 林四爷暗中决定:这次一定要跟紧护好岑大郎。若他真请出大师出手,他便仗着和他的交情,厚着脸皮跪下也要求大师去湛州府走一遭,替他们老林家看看风水,整饬整饬祖宅。 “真是人不可貌相”赵樾讶异地围着岑大郎转圈,看他仿佛在看稀奇:“你这毛小子居然和卜算子大师有旧还知道他住在哪儿你其实是妖精转世吧还是那种容颜永驻的千年老妖” 林四爷和岑大郎闻言,额上青筋蹦了蹦,无视他。林四爷直接对岑大郎道:“我和阿樾下去准备准备,交代些事情。我们今夜出发,可好” 岑大郎点头:“我也要回去和家人说一声,收拾些细软。这会儿已经申时一刻,不如咱们亥初晚上九点时分,在镖局后门碰面” “行。” 林四爷目送岑大郎离去后,才揪着赵樾的耳朵对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叮嘱他注意言行,在岑大郎面前严肃规矩些。 随后,他书信一封盖上自己的私印,交给洪大宝,让他和简三爷几个,与陆铭司、安泽、胡七娘和他们的亲信,提着那八名杀手的头颅,快马加鞭去淮州府衙领赏。 淮州府衙是他大兄的地盘,他们可以不用担心赏金被人贪吞,功劳被别人占去。淮州境内官府里的那些衙役,可没那么刚正不阿,奉公守法。要是没点儿来头去官府,还没见着知县和知府,就被衙役刮去二两肉了。 这也是西南这带百姓不爱去官府,凡事不喜秉公处理,喜欢私设公堂,用家法解决的原因。特别是安坪镇,一个家族的族长和镇公所的主事,比官府的老爷更有权势和威望。 岑大郎回去后,只把他要去寻卜算子大师的事儿,告诉了岑二娘,因为岑二爷还昏迷不醒。 岑二娘欣喜万分,若真能请来大师,她母亲定然有救她亲自给岑大郎收拾行囊,准备衣物和银两,又让蔷薇和杜鹃分别去给岑大郎买些随行的干粮和祛除风湿、瘴气的草药包。 西南这边,空气潮湿,哪怕是当地人,年纪大了基本上都有些风湿的毛病。深山之中更有瘴气,不良于行。居住在此地,就是当地人,入山也会备上祛除瘴气的草药。否则,若吸入瘴气,神志不清地在深山中迷路,等待他们的,就是活活饿死或被野兽吃掉,葬身于山林之中。 岑二娘没有多问岑大郎有关卜算子大师的事儿,她想她这大兄多半是前世与大师颇有交情。此刻岑二娘很庆幸她大兄恢复了一些前世的记忆。否则,他们去哪儿找大师这样的神医,为林氏续命。 岑大郎叮嘱岑二娘,不要对外泄露他要去寻大师的事儿。若岑二爷问起,就只告诉他便是。因为大师早年被权贵豪富们烦透了,如今不喜见外人。若是透露有关他一星半点儿的风声,引来蜂蝶苍蝇无数,大师没有清净日子过,他们更别想说动他出手救人。 岑二娘点头,表示明白。 岑大郎告诉她,他最多五日之后归来,到时一定把大师带回,救活林氏。岑二娘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信他。 五日后,岑大郎果然应诺带回了卜算子大师。大师不喜诊病时有不相干的外人在,便让林四爷和赵樾退下。 赵樾怕岑三郎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又哭闹,惹怒大师,临走时也把他抱走了,并吩咐外面服侍的人不要靠近林氏的屋子。屋里只剩岑二爷、活死人林氏、岑大郎兄妹和大师。 可大师对林氏一番望切后,肃着眉头摇摇头:表示凶多吉少,他也没有把握把林氏救回。因为林氏的病情耽搁太久,身子各处已严重损坏,可以说是药石罔救。 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一听,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连卜算子大师都束手无策,天下还有谁能救林氏 岑大郎和岑二娘比跪在床边握着林氏手哭的岑二爷,要坚强一些,他们定定神,仔细一瞧大师的表情,发现他虽沉眉肃目,但嘴角微微上挑,眼神镇定自信,分明不是完全没辙大约是要救林氏代价不小,大师有些迟疑。 岑二娘和岑大郎双双给大师跪下,岑二娘被逼急无奈,边以头抢地边急声道:“大师我母亲不是全然无救,对不对您一定有办法我知道您堪比扁鹊,能妙手回春,求您救救我母亲吧。只要您能救活她,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算您要我命,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你这小姑娘”卜算子大师笑着摇头:“我要你的命作甚你母亲的病情,实在是很棘手” 岑大郎和岑二爷闻言惊喜地望着大师,道:“您果然能救她求求您救救我母亲妻子吧岑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救回她。” 卜算子大师拖长着声调问:“哪怕我要你们的命也行” “对”岑二爷和岑大郎以及岑二娘,斩钉截铁道。 “真是一家子痴人”卜算子大师抚着他黑白相间的胡须笑:“老夫活了五十多年,走遍四方,也极少遇见你们这样的人家。”真正的亲如一体,为至亲甘愿付出一切。 大师眉眼带笑地叹息一声:“哎这病人我确实能救先别急着高兴。只是我救活她,她也活不久,最多能苟延残喘一两年” “怎么会”岑二娘失声惊叫:“您可是神医” “神医这个称号,也是别人对我的吹捧。小姑娘”卜算子大师仔仔细细瞧了瞧岑二娘的面相,轻轻“咦”了声,他挥挥手让岑二娘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凝视了她半晌,看得岑家人不明所以,他才清清喉咙,对岑二娘说:“呃我观你这小姑娘与我有缘,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只要您能治好我母亲”岑二娘看出了卜算子大师对她没有恶意,目光里满是亲善,便得寸进尺道:“大师,我知您一定能治好我母亲,让她福寿绵长的,对不对” “这个嘛”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小姑娘,这份机灵慧黠劲儿,谁能比卜算子大师又扫了眼岑大郎,心说:这小子也是个了不得的,一人单枪匹马闯过了他谷中的几重大阵,也只是受了点儿轻伤,阵法天赋不要太高 他正愁后继无人,老天就送了两个小弟子到他跟前。若只是一个岑大郎,他还要三思而行。毕竟这小子虽面相不俗,又有天分和机缘,但命相不稳。将来不是经天纬地的治世大才,就是祸国殃民的罪头子。他怕教错了徒弟,惹得生灵涂炭。 可这小子身边偏偏还有一个同胞妹子岑二娘在 岑二娘与岑大郎面相相扶,命运相融。岑二娘是福祚绵长、安泰一身的极高极贵之命,她气运惊人,命格极强,身边亲近之人都易受她影响,得她匡扶,改善命运。 且岑二娘慧颖无双,年纪还小,就算他以己身福寿渡与林氏,让她平安活到老,最多也减寿十年,他还能活个一二十年,完全来得及把一身本事传授给岑二娘,说不定还能看着她将师门发扬光大。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三章 回生 三更 卜算子大师略作沉吟,刹那间将利弊琢磨透了,怎么算自己都利大于弊。他在岑家几人仰首期盼中,语气沉重地开口:“我确实有法子让她安活到老,可这对我本身伤害极大,我需要以秘法将自己的寿元渡给她,为她争取十年的寿命。之后只要她不经历大灾大病,好好养生,活到七八十岁也行” “这”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两两对视一眼,原来要救活林氏,需要大师减寿十年难怪大师会犹疑不决。大师都五十多岁了,减寿十年可不等于要了他的命他们怎能让大师用自己的命换林氏的命,岑二娘道:“大师,这怎可您用我的命换母亲的命吧。我年纪小,寿元还长,少活十年八年也没所谓。” “不二娘闭嘴”岑二爷瞪了岑二娘一眼:“大师,请用我的命” “不父亲,要用就用我的”岑大郎道:“我身子骨比你们强健,往后肯定比你们活得长久。大师,就用我的命换母亲的命” 卜算子大师再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世上竟还有人嫌自己活得太久,争着减寿“都给我安静这秘法只能用我的寿元做替换,且以我的本事,也只能施展一次而已。你们三个,就不要争了。” “大师,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岑大郎不忍道:“难道真要您用自己的命换我母亲的” “老夫能活到八九十岁呢少个十年,也不算什么。”卜算子大师黑脸道:“但我与你们非亲非故,若要我牺牲自己的寿元,你们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您说”岑二爷三个拍着胸脯道:“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又不伤天害理,我们一定不推辞。” “第一,就是让岑大郎和岑二娘这两个小家伙,做我的嫡传弟子日后,等他们造化到了,还要负责多收几个有天赋的弟子,将我师门发扬光大,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没问题。第二呢”岑大郎和岑二娘眨着眼睛问。 岑二爷默默松口气,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原来这就是大师的条件。说老说去,都是他们一家赚到了多少人求着做大师的弟子都没门,他的一双儿女却得了大师青睐,主动收为徒。果然,自家孩子天资出众,就是给他长脸 “第二等我救活你们母亲,再慢慢说。”卜算子大师站起来,“笔墨伺候,现在我需要一些药材,你们尽快派人去购置,最好今晚就能把药材全部买齐,我稍作调制。明日一早,我便着手救治病人。” 岑大郎屁颠屁颠跑出去,到岑二爷房里书桌上,捡了笔墨纸砚端送进来,岑二娘见大师揉着肩膀,想他舟车劳顿,肩背都受损,很贴心地过去给他捏肩捶背,乐得大师止不住笑意。岑二爷见状,开始吹嘘起自家女儿怎么怎么好,听得大师连连点头,双方关系一下就拉近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岑大郎拿着大师列出的清单,揣上父亲给的银两,与玉墨、常墨、常砚一起驾着马车出门购置了。 傍晚,岑大郎他们满载而归,运回了一车好药和其他器具,大师让岑大郎、岑二娘给他打下手,做一些基础简单的处理,他自己把经过岑二娘和岑大郎初步处理后的药材,分论别类地归放好,一堆堆、一样样地亲手调制。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天光微亮,大师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他带着调制好的各种药液、药材,和治病用的金针、天蚕丝、银钢小刀、烈酒、火折子等,独自进了林氏的房间,让岑大郎、岑二爷他们严守房门,不要让外人靠近出声打扰了他,直到他吩咐他们可以进去前,外面必须要保持绝对安静。 岑二爷几人自然遵从,他们封锁了侧院不让人进出,又命令岑家下人不许出声,做什么都要轻手轻脚。岑三郎也乖乖地站在岑二爷和岑大郎脚边,沉默不语。岑家四口并玉墨都心焦地盯着林氏的房门,他们的目光专注而焦灼,仿佛能透过门窗,投射进去。 其实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眼里除了门窗就是厚厚的白窗纸。 这一等,就是一整日。 当晚戌时三刻,卜算子大师才极度疲惫地低声在屋里喊了句:“好了。你们可以进来看她了。不过要安静些。” 岑二爷几人颤着手推开门,脚尖着地进屋走过去,卜算子大师浑身无力地靠坐在榻上,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血色全失,看起来一下就老了十几岁。 岑二娘满含歉意和感谢地望了望他,转头几乎是满含热泪和父亲兄弟一同望向床上的林氏,她面色红润,脸上一派安宁,隐隐还带着笑,看起来健康喜人。 岑二爷飞快地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她喷出来的气息温热且沉稳有力,他一下便泪流满面,马上给大师跪下,默默不断地磕头,千言万语不及形容他对大师的感激。 岑大郎、岑二娘、岑三郎和玉墨见状,也学着他跪下,叩头感谢大师。大师救回了林氏,对他们一家恩同再造。岑家人和玉墨心想,往后大师就是他们岑家的祖宗,他们将万事以他为先,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他。 卜算子大师无力地摆摆手,嘶哑着低声道:“起来老夫还没死呢快扶我回房休息” “好好”岑大郎和玉墨搀扶着大师出去,岑二娘扶起磕头磕得眩晕了的岑二爷,父女两笑盈盈地蹲在林氏床前的榻上,瞄一眼她,就相视一笑,再看看她,又笑像两个傻子。 又隔两日,林氏醒了过来。 那时岑二爷和岑三郎正轮流着给她读世说新语的小故事。 林氏一醒,先喊着要喝水,后又说肚子饿要进食。 岑二爷和岑三郎笑着服侍她喝完水,又大笑着冲出屋子,一个喊着“醒了,醒了”;一个喊着“要吃东西”。院子里又是一团笑乱。 大师休息了两日,得岑二娘好吃好喝地供着,时不时还给他捏捏肩、捶捶背、揉揉老寒腿,讲讲有趣的小故事儿,日子过得神仙不换。他这两日很是仔细地观察了岑二娘的面相,又问过她的生辰八字,私底下做了推演测算,算出的结果却有些不妙:他这新收的小徒弟不久后将遭大劫。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四章 登门 这会儿他正躺在床上苦思暝想着要怎么替她化解,就听岑三郎喊人给林氏整治吃食。卜算子大师大叫了声:“胡闹”一个鲤鱼挺身起来,鞋也不穿就跑出去,叫人不准喂林氏吃食。说是她三日之内,只能喝他为她调制的药液。 岑二爷等人自然不敢违背大师之言,只拿那味道怪异的药液喂林氏,每每喝得林氏想吐又不敢。喝完药液再喝一碗糖水,都冲不去弥漫在口腔的那股子苦辛酸辣的怪味儿。可她难受得心甘情愿,只要能活着,什么苦头吃不得。 林氏醒来的第三天,已能下地,在屋子走动几步。第四天,她开始进饭食,拿清粥伴着小菜也吃一小碗,喜得岑家人个个笑酸了脸颊。 半月之后,林氏每顿能喝两碗肉糜粥,身子愈发康健,都能在院子里走一两圈,不阻碍岑家搬迁新居了。 卜算子大师亲自翻书,给岑家挑了个“宜迁居”的好日子,岑二娘一家收拾行李,搬出了弘威镖局,住进了岑家大宅。 林四爷手下的镖师也从淮州府衙领回了三百两黄金,同行的陆铭司、安泽和胡七娘三人,也各自用包袱背着金子回来。陆铭司三个得了大头,手也散了。一个个地给手下的镖师、护卫和打手发放赏银。就连镇东和镇南那些帮着捉凶的青壮年乡民,也得了银子。 整个安坪镇镇东和镇南,都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连那些死去的安家护卫的家人,得了安家大笔的抚恤银子,哭丧都不大哭得出来,基本上都是用蒜泥熏出的眼泪。 安家和熙春院的护卫打手们有赏银拿,更加拥簇安泽和胡七娘。陆铭司手下的镖师,对于进山都没那么热衷了,因为弘威镖局即将迎来喜事。他们苦守寒窑多年的陆总镖师,抬着箱金子上门,总算让铁石心肠的安二老爷松口,答应把安大娘嫁给他了。 由于陆铭司和安大娘都是二婚,也没那么多讲究,安二老爷直接找人翻书,选了个喜庆宜嫁娶的日子,打算在一月后便把安大娘嫁到陆家。 如今陆铭司请来一批工匠,和镖局的一帮好兄弟,正在扩建镖局,打算另起两间耳房,整饬整饬院子,扩大他从前居住的小院子,顺便换换新家具。只等新媳妇入门后,便将住在乡下的爹娘和儿子接到弘威镖局,一家人一起生活。 林四爷手下的镖师,这些日子也不好继续住在分局占地盘,便在岑二爷的邀请下,和岑家人一道搬入了岑宅,一群镖师住在了面向田园的南侧院。他们也不急着进山去淘宝,因为大方的林四爷把三百两黄金全部分给了他们,自己一分不留。如今简三爷、洪大宝等人,个个富得流油,也不再穿弘威镖局那朴素难看的赭衣了,都去成衣铺子另买了鲜亮合身的锦衣穿。 手里有钱,众人对于进山卖苦力都没什么兴趣。每天一群兄弟结伴出去,上午就去酒馆茶楼坐坐,下午便去赌坊转转,玩几把骰子,小赌怡情。 这一群人简直都快要乐不思蜀了。只等林四爷说动卜算子大师和他们一起回湛州。当然,简三爷他们都不知晓大师的真正身份,只把他当成普通的医术高超的老大夫。 搬进岑家大宅的第二日,一大清早,岑二娘就做少年打扮,和玉墨带着新买的几个丫鬟小子,以及赵樾、洪大宝和简三爷等几名镖师,驾着两辆马车,出门购置食材了。她准备按照安坪镇的规矩,办迁居大席,宴请邻里。 他们刚出门,安二老爷夫妻和安大老爷夫妻,亲自备着厚礼,带着大房的安三少安之君和三房的侄儿安之霖,敲响了岑家大门。他们此番光临岑宅,专为带安之君和安之霖来求学。 因是第一次登门,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都精心备了厚礼。 说起安之君,不得不提他几月前第一次出远门做生意,却大赔归来仍不自知,被其父安三爷关了好一阵子禁闭的事儿。 安三太太和霍管事以及安三爷,几乎每日都要抽空,轮流着给安之君灌输生意经,希望他能迅速成长。 一开始,安之君诚心悔过,听得很仔细,学得也很认真。他也明白他们大房在他这一辈,只有他这一个独苗苗。往后安家的重担,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他已虚岁十七,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玩闹,不务正业。 可知道是一回事,学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每天对着那些枯燥繁杂的账本,听着父母和霍管事滔滔不绝地和他讲生意经,偶尔带他见一些铺子里的大掌柜,向他们虚心学习,被掌柜骂了、鄙视了,也不准还口,更不准发火。 这对骄奢淫逸、纨绔霸道、爱玩成性的安三少来说,简直比酷刑还让他难受 时间一久,他便越来越排斥这种生活,慢慢恢复了本性,经常假装在屋里看账本,实则在安松和安竹的掩护下,偷溜出府游玩,为避免被发现,他都没去从前常去的酒楼赌坊了,也告别了昔日陪他走鸡斗狗的那一票狐朋狗友,只找清净的茶楼戏馆钻,看看戏、听听书、喝喝茶,放松一下。 所以,一开始,并未被安三爷他们发现。 不巧的是,某次,安三太太邀请几位与安家生意来往密切的富太太,去戏馆听戏,偶然看到了为一个武打戏子一掷千金的儿子。安三太太当场怒得掀桌,叫人围了安三少把他绑回家,请家法拿板子揍了他一顿。 安三少被一顿胖揍,心里很不服气,梗着脖子不认错,还顶撞了安三爷几句,气得自家父亲当场吐血晕死过去。 懵懂无知的安三少,经此一事,才陡然明悟,原来父母急着教他做生意,想让他尽快成材。都是因为他父亲一人打理安家偌大的产业,力有不逮。 尤其是父亲早年经常熬夜,看账本看得忘记按时用食,长年累月下来,终于积劳成疾,熬坏了身子。如今,他几乎每天都要喝药,每隔几日就要看大夫。 母亲告诉他,大夫说了父亲需要静养,不能再劳碌,更不能动气,否则于寿元不利,很可能英年早逝。但父亲放心不下家业,不能安心静养,他又无法撑起安家大房的重担,还不上进,只会耍小聪明偷溜出去玩,让父亲气急攻心,终于吐血昏迷。 安三少亲眼目睹伟岸的父亲倒下,一向刚强的母亲哭着求他懂事一些,心智骤然成熟。他开始专注地学习怎么经营安家庞大的产业,可他好像对做生意七窍只开了六窍,不论怎么努力,都摸不到那道门槛。不论怎么听教,真正上手做时,总会出错。 连着搞砸了两桩不大不小的生意后,安三少变得愈发焦躁颓然,大房的长辈见状,便和安三少促膝长谈,对他温言软语一番开解。 可安三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便提出要重新读书考科举,经商不成,那他便转而求仕。 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听了安三少的想法,都很支持他。若安三少真的出仕,等于抬高了安家大房的门第,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又恰逢安大管事传信说岑二爷买了大房的旧宅,安大老爷正愁去何处为孙子寻名师,听了这消息,当下便带着孙子,赶车驶向安坪镇祖宅,他准备让安三少拜岑二爷为师。 恰巧他们在路上又遇着了访友归来的安之霖。听说安之霖也要去拜访岑二爷,便结伴一起回了祖宅。 可等他们回了祖宅后,却听说岑二爷的夫人林氏病危,他无心见客,便一直在安家等啊等,终于等到林氏病情好转,岑家搬入新居,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厚礼,登门造访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五章 拜师 安三少学着安之霖那般谦逊有礼的态度,被玉墨迎进岑家外院的书房,和祖父祖父等人一起等着岑二爷出现时,还在畅想当年。 想当年他十五岁时,被父母逼着念书,还考过了乡试呢。如今好歹也是一名秀才。只不过当年他嫌读书累,又受了武师父风牙子前辈的影响,认为文不如武,动笔头不如耍大刀痛快,一心弃文从武,随风牙子前辈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虽后来这念头被父母察觉,及时掐断,父亲又当机立断赶走了风牙子前辈,祖父亲自举板子,将他打了一顿,禁足在家,绝了他的江湖少侠梦。 那时他恨不懂他心意、阻断他梦想的祖父和父亲,也不喜作为帮凶不支持他的祖母和母亲,成日与县里一群不上进的纨绔,游走街头,斗牛斗鸡斗蛐蛐,成为花楼赌坊的常客。不过他去花楼,只为听曲看表演赏美人,从不乱来。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任性,如果当初他没有坚持闯荡江湖,而是像安之霖一般一直乖乖待在县学念书,如今说不定都已考上了举人。 安三少颇为沧桑地叹口气:莫提当年啊这次他一定要上进,好好跟着岑先生学习怎么行文制业。争取将来也去金銮殿转转,谋个一官半职,为大房争光,也教父母、祖父祖母为他骄傲。 安三少在来岑家前,已听过岑二爷的故事,他在其中找到了莫大的安慰。每次他做生意失败,自卑彷徨时,他就会想想比他苦逼一百倍、倒霉一千倍的岑二爷,顿时觉得自己所经历的这些挫折,都不算什么了。 “诸位贵邻造访,敝舍真是蓬荜生辉”一阵轻扬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安三少顿时挺直了脊背,把双手规规矩矩地搁在双膝上放好,坐得更加端正了。这孩子太紧张,他忘了自己应该站起来给先生行礼。 听岑先生的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是位和蔼可亲、耐心十足的长者,得他指教,定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儿。安三少高兴地想,跟着岑先生学习,肯定比在家里被严厉的父亲和一些倚老卖老的掌柜指教好。他都有些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岑先生言重了。”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及他们的夫人和安之霖,纷纷起身,恭敬地向岑二爷行礼。 岑大老爷先自我介绍了一番,他见岑家只有岑二爷一人出面,没见林氏,便向岑二爷告了罪,让安大老太太带着看到岑二爷就浑身不自在的安二老太太出去,坐在马车里等他们。 随后,安大老爷接着道:“此番我等上门叨扰,一则是为温居。岑家移居新家,我们这些做近邻的,自然要来恭贺一番。二嘛,乃是有求于岑先生” 岑二爷已经挑高眉毛,和在场唯一一个坐着目瞪口呆望向他的安三少对上了眼。作为曾经的欺负过自家一双宝贝儿女的仇人,岑二爷自然不会忘记安三少的模样。 “呵”岑二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微笑地指着安三少问安大老爷,“大老爷,不知这位坐着的郎君是” 安大老爷朝被惊傻了的安三少挤挤眼睛,示意他起身拜见先生。 可安三少陡然见到岑二爷,想起当初在招福客栈和岑家人干架的事儿,已然混乱一片,根本没看到他的眼色,只见他呆坐着指着岑二爷:“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句下话。 安大老爷干笑着对面色不虞的岑二爷道:“这是我那不肖孙儿安之君。三郎年少不懂事,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他把身后的安之霖推到岑二爷面前,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是我侄儿之霖。此番我等前来拜访,是想恳请先生,将我那不成器的孙儿之君和侄儿之霖收入门下,传授他们学业。之君和之霖都已是秀才身” “哦”岑二爷意味深长地道:“原来这位安少爷还是秀才身。真是失敬了。不过我才疏学浅,自己读了二十几年的书都一事无成,可当不起教导安少爷的重任。几位还是请回吧。” 岑二爷心想:我这会儿能克制住自己不当场撸袖子揍人,就已经很好的涵养了。还想让我教安之君这个欺凌老弱的败类,门儿都没有 “先生,这”安大老爷顿时急了。安二老爷和诚心来拜师的安之霖也大惊失色。 安三少这会儿却镇定下来,他站起来,恭敬地给岑二爷行了个礼,诚恳道:“小子安之君见过岑先生。当日之事乃是误会,然而我行事轻狂,确实有错在先。如今我已悔过,还望先生勿怪。” 安之君心里的小人跳来跳去: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岑墨远看来这求学路,道阻且长啊。 “哼你”岑二爷正想说你做梦,又觉得这样有失体面,便将话咽下去。他正要开口叫外面的玉墨进来送客,就听岑三郎满是笑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父亲,父亲我和芍药在果园里捡到一只伤了脚的野兔,可好看了我们抱去给母亲” 岑三郎脸蛋红扑扑地跑进来,看见屋子里一干客人怔了怔,而后抱着兔子朝安大老爷等人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有些害羞地道:“见过诸位长辈。方才我不知父亲这儿有客人在,真是失礼了。”他转而对岑二爷道:“父亲,你先陪客人说话吧,我去找母亲了。” “等等。”岑二爷拉住岑三郎,从袖袋里扯出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汗,而后歉意地笑着对一脸迷茫的安大老爷他们道:“正如我方才所言,鄙人没什么可教两位安公子的。” “大老爷,二老爷,以及两位公子,多谢诸位携礼前来温居。各位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拙荆还有病在身,需要我照顾。今日我就不陪几位多坐了。” “明日黄昏我岑家将宴请四方邻里,若安大老爷你们有闲,也请来热闹一番。”语罢,不等安家人说话,岑二爷喊了“玉墨,送客”,尔后彬彬有礼地欠欠身对安大老人几人道:“失陪了。” 说完,径直牵着安三郎走了。 岑二爷心里很是不忿:一是看到令人生厌的安之君不满,二则是安家人太不知礼数那位安二老太太看他的样子,仿佛他是鬼怪,要把她吃了似的。哪里有上门做客,看到主人家一脸惶恐地掉头就走的真是不知所谓安家还想请他教导安之君和安之霖大白天的发什么梦话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六章 出气 岑二爷带着安三郎从外书房出来,通过弯弯曲曲的回廊,穿过影壁,直接进入内院。他与岑三郎在客厅看到了正温声笑语和林氏说话的安大老太太和安二老太太。 岑二爷不禁皱眉:这两位古怪的老太太不是离开岑宅出去了吗怎么跑来打扰梅娘了她们不知梅娘如今正病着,需要静养么 安二老太太看见岑二爷,本能地感到畏惧,尤其是看到岑二爷面色不悦,她更加害怕,不禁朝安大老太太身边缩了缩。 安大老太太正一脸带笑地和林氏说着安三少的趣事。 当年安三少淘气,仗着学了点拳脚功夫,某天趁着夜色避开安家大房的护卫,欲跑出去闯荡江湖。结果被魔高一丈、预料到他晚上会有行动的安三爷带人堵在了围墙上,逼着他吹着寒凉的夜风,在围墙上坐了一夜。后来安三爷气消,让人扶他下来时,安三少的双腿还保持着夹墙而坐的姿势,站也站不稳。那模样简直要笑死人。 安大老太太正笑着,被弟妹一靠,雅兴就去了一半。她皱皱眉头看安二老太太一脸怯弱惊惶的模样儿,心说:这二弟妹真是上不得台面又抬头看到岑二爷领着岑三郎进来。她眸色讶异地笑问:“岑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已和我夫君他们谈好了不知您安排了三郎和之霖两人何时上府” “恐怕要叫大老太太失望了。”岑二爷坐到林氏身边,让立在林氏身后服侍的蔷薇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道:“两位安老爷已经带着安家两位少爷离去。岑某胸无点墨,如何能给两位安少爷做先生若无事的话,还请两位老太太也走吧。拙荆大病未愈,身子正虚着,恐怕无法陪两位多坐了。” 不等安大老太太接话,他又吩咐蔷薇:“还不送两位老太太出去”然后也不管失不失礼,旁若无人地扶着林氏,走进起居室说话。 岑二爷今日陡见仇敌,心里正激荡着,必须要找人说一说。 安大老太太和安二老太太无法,只得随蔷薇出去,和闷黑着脸在外面等候她们的安大老爷、安二老爷,上了第一辆马车,后面那辆马车,自然坐着安之君和安之霖。两辆马车嘚嘚地朝安府驶去。 一路上,她们问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怎么之前被他们认为十拿九稳的事儿,突然就黄了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方才在岑宅门口,他们也问过安之君了,可他什么都不说。俩人都抱着一肚子疑问,等着回安府,再好生问问他。 在他们后面的那辆马车中,安之霖和安之君已经开始吵起来。 安之霖指责安之君:“安三你真是够无法无天,霸道任性的仗着安家嫡长孙的身份,到处得罪人。居然还惹恼了岑先生害得小叔我被你连累,无法拜入名师门下。你最好尽快去岑家,向岑先生负荆请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岑先生答应收下我。若耽误了我的前途,看我不代你父母教训你” 安之君方才在岑家既受了惊吓,又憋着被岑二爷蔑视皆无视的怒火,正找不到人撒气。安之霖这个三房庶子,还敢触他霉头 当下安之君便暴喝而起:“安之霖,你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外室子若不是三房无男嗣,我三祖父绝不会将你接回安家。你算什么东西个蠢货我三祖父从小给你请夫子启蒙,而后又送你去书院念书,你读了这么多年书,直到十八岁才通过童生试,考上秀才。真是个废物点心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论身份,爷是安家嫡长房的嫡长孙,高出你十条街论资质,爷我当年十五就已是秀才了,论理说我还你的前辈你在我面前最好放尊重点,别动不动就摆什么小叔的谱你算我哪门子的小叔敢教训我你来试试” 安之霖被安之君气得口噎目呆,他举起手,想抽安之君耳光,结果还没打到他脸上,就被安之君一手扭折了手,用帕子塞住他的嘴,反过来在他身上揍了他几拳,痛得他晕过去。 不久后,等马车驶回安府,眼看着安大老爷他们几个先下车,分头而去了。安之君才闲闲地伸出手,使劲按了几下安之霖身上的痛穴,把他弄醒。 安之霖醒后浑身都疼,他惊恐地怒视安之君:不知道这个没有尊卑的小混蛋,揍了自己多少拳踩了自己多少脚才让他浑身无一处不疼。但他却不敢言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般,忍痛飞快跳下马车,跑去找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告状。 安家书房。 安之霖含着委屈的泪,向正头疼的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告状,说安之君不把他这小叔叔放在眼里,不仅不听他规劝,还在马车上将他痛殴了一顿,扬言必须要让人打他的板子,好生管教管教他。否则终有一日,他将惹出大祸。 安之君当然不认账,说安之霖不要脸,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他,然后又诬陷他。 安之霖愤之,他当着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的面儿,起誓说自己确实被安之君痛殴了。他还叫安大管事出去请大夫为他验伤,结果大夫却什么都没验出来。惹得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大怒,臭骂了他一顿,说他一介庶子,心思不正,竟敢诬陷栽赃安家宝贝无比的嫡长孙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暴躁易怒更冲动的安二老爷,当场命安泽带两个护卫,把安之霖按在地上打了二十大板。他不是说自己被打、受欺负了吗不给他落到实处,岂不是白让他乖巧的侄孙背了恶名。 安大老爷和安三少在一旁看得极其顺心,尤其是阴险的安三少,他自知如今是没法拿岑家人出气了。相反地,往后若他真拜入岑二爷门下,还得受不少磋磨。可为了父母和安家,他又必须要拜到岑二爷门下。哪怕受多少委屈,都要刻苦钻研,争取三年后考上举人,然后进金銮殿参加殿试。 可他憋在肚里的邪火,不能不发出来。否则不得憋闷死自己他正苦恼怎么说服岑二爷教他读书,偏偏那碍眼又嘴臭、一向和他不对付的安之霖,又来惹他。于是他便使巧劲,教训了安之霖一顿。使得安之霖受了苦痛,身上却看不出有一丝伤。 可他没想到,安之霖自己作死,竟敢叫祖父和二祖父打他板子活该他自己被打。还拖着伤被他祖父打包,丢上马车,派安大管事把他送回了容州府三祖父那儿。 安之君眯着眼笑,心想:相信安大管事一定会把安之霖诬陷他的事儿告诉三祖父,到时安之霖还得吃一顿挂落活该那个不长眼的死东西,敢在三少他面前摆长辈的谱呸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几斤几两。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七章 变数 次日申初下午三点,安之君和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又手提重礼,笑着出现在了岑宅的外书房。 这次接待他们的,明面上只有岑二爷一人。实际上,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这对师徒,正躲在博古架后面的阴影中,透过缝隙,冷笑着望着笑得极谄媚的安三少。 岑二娘看清了安三少的脸,见从前嚣张地在招福客栈提着她衣领,让她呼吸苦难地荡秋千,后来在去肃州的马车上,先一手甩飞她,后又拿脚踢她的头的混账,居然也有笑受她父亲的挖苦白眼,用媚笑的热脸去贴他父亲冷屁股的时候 果真是恶有恶报 岑二娘看着安三少被他父亲用言语逼到窘境却强颜欢笑的样儿,浑身每处毛孔都在欢笑跳舞:不枉她昨日力劝父亲,让他答应收下安三少,以便日后好师出有名地折腾他,让他吃哑巴亏,给她和大兄出气。 卜算子大师昨夜听他的乖徒儿说了她和安三少之间的恩怨,今日是专程来认人的。他打算记下安三少的面相,回头打听了他的生辰八字,就设个招霉运的风水局,教训一下安三少,为自家乖徒儿出气。 他不悦地审视了一下安三少的脸,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他的面相,越看越心惊:那小子居然是难得一遇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吉运之人 如此,要想摆局恶整他,怕是不行。 卜算子大师有些苦恼:他又不能用有伤天和与阳寿的咒术,诅咒这个安三少。他捋着自己的胡须,心说:难道真要参照赵樾和岑大郎的意见,偷偷趁夜摸进安家,套那家伙黑袋,胖揍他一顿 可大师他拳脚功夫很一般哪,又老胳膊老腿的,根本不宜动手。且安家内部护卫森严,要想摸进去揍那安三少,怕是不大可能。 大师正苦恼着,岑二娘就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和她一起离开。 他们轻手轻脚地通过暗门,进入后面两丈见方的一间小暗室。这间暗室还是玉墨瞒着安家人,请外面的师父偷偷布置的。整间暗室都用了厚厚的双层木,中间还夹着满满的碎布头,隔音效果很好,适合密谈。 岑二娘坐到椅子上,笑对卜算子大师道:“师父,你看清那小子了吗一会儿等父亲问过他的生辰八字,送他们出去,再回来告诉我们后,您就可以回小阁楼,着手布局了。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摆局整人,挺好奇您要怎么做的” “恐怕不行。”卜算子大师无奈道:“那小子是逢凶化吉的吉运之人,我无法用风水局对付他。师父我还想说趁此机会,既教训他给你出了气,又用实例教会你怎么设局。之前我虽给你讲了布局的原理、所需的步骤和材料等,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无妨。”岑二娘嘟囔道:“没想到那家伙运势还挺惊人的这么说之前遇上他,是我的运气了。不过,若不是他把我从河里捞了起来,恐怕我多半没被冻死在河里,也被水淹死了。可他那么坏,不整整他,心里真是不舒服。” “你都叫你父亲收他为弟子,以后慢慢折磨他了,这还不算整人”卜算子大师笑着刮了刮气嘟嘟的岑二娘的鼻子,又严肃地问她:“你说他曾救过你,何时何地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师父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岑二娘把安三少当初救她又辱她的经过,都告诉了卜算子大师。 语罢,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卜算子大师双目紧闭,飞快动着手指掐来掐去,“师父,您在算什么难道那可恶的家伙和我有什么相关” 卜算子大师扬手,示意她息声。 岑二娘合上嘴,免得打扰他做事。 大师这一算,就是一盏茶的时间。等他睁开双眼,看向岑二娘的表情颇为复杂,面上有些惊喜,又有些喟叹,“二娘啊,师父我之前不是说,你不久后将有大劫吗如今,似乎出现了变数。我好像找到了你可以避祸的法子。那小子确实和你有些交集” “难道您说的避祸的法子就是他”岑二娘失态地惊叫一声:“啊我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那小子狂妄、霸道、无礼还很没品,专爱恃强凌弱,他” “二娘。”卜算子大师打断她,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若我推算没错的话,他能助你遇难成祥,甚至能助你大兄避开大祸。有件事,我没告诉过别人,你听了记得守口如瓶。” “之前我也开卦,替你兄长卜算过,他命中有一死劫,我算不出具体时间,可能是在三五年后,又或许是在十多年后。本来那死劫很凶险,几乎没有破解之法,但我算了算这小子的运势,发现他的命运,与你的和你大兄的,紧密相连。” 大师喝口茶,在岑二娘纠结的目光中,继续道:“我没有他的生辰八字,这会儿无法准确算出,他是否就是那个可以破解你大兄的死局之人。但我有预感,他很重要。你们兄妹和他结交,没有坏处。还有,你的大劫就在这几年,尤其是未来两三年之间,你一定要和那安三少保持友好关系,最好是待在他附近,不要远离他。” “师父,您说的这些,实在是玄之又玄,我不信”岑二娘是个不怎么信命的人,她对于卜算子大师的话,持怀疑态度。虽然她也知道她这师父十分了不得,可她一向认为,命运之说,听听当消遣也就算了,谁若是真信,那就是傻子 卜算子大师怒得胡子一飞一飞的,“死丫头你竟敢怀疑师父我的话你知道替你们兄妹推算运程,有多吃力、多损耗心血精神么老夫一心为你好,你把我的话当狗屁真叫我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岑二娘被吼得耳朵一震一震的:师父他要不要这么激动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容不得别人反驳他她很识趣地赔笑认错:“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您的话师父您金口铁算,说的话那就是箴言绝对的靠谱是我寡闻少见” 卜算子大师冷脸拍桌:“闭嘴”麻蛋这孽徒真要把他气死她不信他的话,以后总要吃大亏若不是这丫头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徒弟,往后师门还要靠她发扬光大,他管她去死 不过,死丫头竟敢质疑他,必须得让她吃吃苦头。想到安三少那个曾让岑二娘吃瘪的愣头青,卜算子大师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有了,他找到既能破解岑家兄妹歹运又能让那死丫头吃教训的法子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八章 闹席(一)三更,求月票 绞尽脑汁说好话哄自家师父开心的岑二娘还不知,她师父即将给她设陷阱,让她钻呢。 后来,当她和某人深受其苦后,悟出了一个真理:有本事、小心眼又记仇的老头,果真不好惹 岑二爷虽答应女儿收下安三少这个弟子,以便将来公报私仇。但他总得考校一下对方,看安三少到底值不值得他花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折呃,不对,是培养。 因他对安三少实在无好感,记仇的岑二爷,假意接受安三少和安大老爷、安二老爷的诚挚道歉后,摆出严师的架子,专拿一些深奥的文题考问安三少。看对方急得额上冒汗也答不出来,或者给的答案太浅薄杂乱,经不起推敲。他再在安三少崇拜的目光下抛出正解,然后含蓄地挖苦他几句,直把可怜的安三少说得无地自容,却又不得不叹服。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识几个大字,看得懂账本罢了。他们虽不明白岑二爷说的是什么,但看自家这傲气的孩子被岑二爷说得心服口服,还一脸敬仰,便知岑二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博学多智,心中十分开心:有他这样的名师相教,安三少又那般聪明,相信假以时日,他定能学有所成,将来走上仕途也不是梦了。 安二老爷听不懂岑二爷和安三少之间的问答,觉得听他们说话挺无聊的,显得他这大老粗更加粗俗了。于是,他拉着安大老爷的衣袖,两人静悄悄出了外书房,来到院子里说话。 “大兄,看之君那样,在岑先生面前多乖巧看来这次他是下定决心要考科举,做出一番成就了。”安二老爷压低声音,兴奋道:“之君本就聪慧,否则也不会才十五岁就成为秀才他如今自己想通了,懂事了,真好好在他也没耽误多久,如今他才十七,在岑先生的教导下,相信几年后定会出人头地,替我安家改换门庭说不定我这二祖父,临死前还能沾沾之君的光,去京城住一住。” “可不是”安大老爷既欣慰又激动:“之君这孩子可算成熟了从前给他算过命的先生、大师,都说他将来成就非凡。相信安家在他的带领下,只会一日比一日兴盛。” “说起来也是祖宗保佑,我安家这么多年,都没能出一个文曲星,之前三弟还夸安之霖如何如何,说什么我们以后都要指望他和三房。哼有之君在,谁还搭理安之霖那个不成器、品性不良的混账东西” “不错。当初他在我面前装得乖巧懂事,我看他又会读书,对他那是贴心贴肺的好,还腆着老脸,替他求了岑老爷教他。可那小子居然敢在我们面前抹黑之君从今以后,我安坪镇不欢迎他” “不错若不是看在三房无男儿支立门户,我这次非把他打死不可”安大老爷正放狠话,便看到玉墨和岑大郎满脸愠意焦急地跑进来,就问:“怎么了” 安二老爷是习武之人,虽上了年纪,但仍耳聪目明,他似乎听到外面很吵闹,便问:“是不是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今日是岑家大摆温居筵席之日,难不成有哪个不长眼的,前来闹事” 岑大郎嘴角绷得死直,声音冰冷回道:“是周家周大老爷带了四五十个青壮年过来闹事。我看其中一半是周家人,还有一半大约是周家的护卫和长工,还有几人自称是魏县令的家人,周远达的堂舅。” “他们嚷嚷着要来砸了我岑宅,打杀了我和赵樾,为周远达报仇。林四爷他们正和周家带来的人对峙着。周大老爷要见我父亲,我进来寻他。今日恐要叫两位长辈看笑话了,我先去叫父亲出去。失陪了” 他们进来叫岑二爷时,持刀带棒的周家来人,已朝岑宅的大门和牌匾上,砸了不少臭鸡蛋,把提前赶过来帮忙的附近的一些邻居都吓跑了。 周家那群人还砸开了垂花门,冲进内院花园,把院子里摆放的十几盆珍贵的名花和盆景都砸了。周大老爷还命人将林氏和冯婆婆以及伺候她们的芍药、杜鹃抓了,把正房的起居室、内书房和卧室砸得一团乱。 若不是林四爷及时带人赶到,阻止他们继续朝东西厢房和两侧的耳房下毒手,内院就要被他们毁个一干二净 周大老爷抓了人质在手,身边又人多势众,根本不怕林四爷他们十几个镖师。他们挟持着林氏四人,让林四爷等人不敢轻易动手。周大老爷说了,若是一刻钟内见不到岑二爷和岑大郎,就要冲林氏她们几个妇孺动手,也要把她们打得半死不活,让林氏也尝尝被人痛殴的滋味。 岑大郎急急把情况告知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后,便和玉墨冲进书房,拉了岑二爷去内院的花园。安三少听说出事了,也脚底踏风地跟了出去。 至于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他们已从侧院的侧门出去,驾马车回安府找帮手了。今日他们为求师而来,怕岑二爷觉得他们摆架子威逼人,心生不满,便没有带护卫和随从。 谁知周家按兵不动多日,让他们以为周家不会过来找茬了,周大富那老混蛋居然专挑了岑家宴请宾客这日前来闹事。他分明是想当众欺侮岑家立威让镇子里的人家,都不敢与岑家结交。顺便还能狠狠地打安家的脸满镇子的人谁不知,安家在挂卖宅子时便放过话,谁买了大房的旧宅,就会得到安家庇护。 岑二爷和安三少奔出外书房时,岑二娘还在伏小做低地说好话,哄自家闹别扭的师父呢。因着暗室隔音效果太好,她和卜算子大师根本不知外面已然大乱。 安三少缀在岑大郎、岑二爷和玉墨屁、股后面,踩着垂花门洞里已经倒地碎裂的小木门,跑进内院时,赵樾被周大老爷气得跳脚,正面红气粗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周大富你这卑劣无耻的小人算什么爷们居然好意思拿病弱的妇孺出气你还不叫人松开架在岑夫人和冯婆婆脖子上的刀若是伤了她们,我定要宰了你” 周大老爷阴狠地冷笑:“赵樾你还敢跳出来,我正找你呢当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九十九章 闹席(二)(4K,求订阅) 周大富开始和赵樾细数恩怨,他唯一的宝贝幺儿,被赵樾和岑大郎打得直到如今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他和岑大郎罪该万死因他和岑大郎打伤了周远达,害得周家和安家决裂。 周大富一想起,自那日安二老爷宣布和周家断绝往来,周家的处境,便如履薄冰,日日都有债主带着打手上门讨债,如今周家如同丧家之犬,他就想把赵樾和岑大郎一刀一刀刺死。 五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债主,更是像约好一般,各自带了护卫上门催债。周家账上本就无钱了,这些日子更是连铺子里囤积的货物,家里的果蔬、摆件和家具,甚至连女人的首饰,都拿出去低价变卖了,也只勉强凑够两万多两银子,根本不足以抵债。 那些债主全不顾往日的交情,联合起来,一百多号人,九成九都是勇猛的青壮年打手,一窝蜂涌进周家,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搬,不给就打人、砸东西,把周家大宅祸害得仿佛蛇虫过境,既凌乱又空荡。 如今周家内里,除了他当初深藏在地底没有被人发现的几张五百两的银票,什么都不剩。 那几张银票是他私藏,以备周家走入绝境,东山再起的。这会儿还不能动用。 周大富至今仍记得,当那些个债主掏空周宅,也没找到他藏得极隐秘的宅子和铺子的地契,便勃然大怒。只放话给他十日时间准备,变卖了周家在镇西的最后三家地段最好的铺子,把余下的欠款一万两银子准备好。否则,他们就要请镇公所的几位主事出面,强行变卖周家的铺子和宅子。 周大富当初怂恿父母卖了唯一的妹子,用卖妹妹的银子起家,汲汲营营奋斗几十年,才撑起一个周家,置办了丰厚的家业。他就指望那三家地段最好、生意火旺的铺子打翻身仗,怎么会容忍旁人将它们变卖,彻底毁了周家的根基 而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岑家,却蒸蒸日上,连一只半脚踏入黄泉的林氏,都被神秘高人救活了安家大老爷和二老爷更是放出风声,说岑家是安家的贵客,往后岑二爷就是安家嫡长房嫡长孙安三少的教书先生。让安坪镇的三教九流都远离岑家,不准去岑家闹事,更不准他们周家找岑家报仇。 凭什么他周家作为安家的姻亲,不受安家待见。岑家何德何能,居然傍上了安家这棵大树 周大富羡恨不已。他想带人去找岑家麻烦,却苦于被债主带人围了周家大宅,他们出不去。且有安家力保岑家,他也不敢真在周家就要落败这节骨眼,再去触安家霉头,彻底与安家结仇。 果真如此,周家也不必等了,分分钟就能回归贫民,被安家撵出安坪镇。可债主已然下了最后通牒,周家该怎么办 钟家、钱家、赵家这些冷心肺的姻亲,都不借钱给周家。妻子的娘家魏家倒是有心帮忙,可安坪镇魏家只是普通的村中富户,哪怕卖了房田,能拿出一两千两银子就顶天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连累魏家。 再说,安坪镇魏家是他妻弟魏县令的老家,也是他为周家和儿子远达留的最后一条退路。若周家真不幸垮掉,他便将儿子送去魏家,让魏家人送他去清安县找妻弟魏县令帮忙。 难道周家真的富不过三代周大富被困在周家,心急如焚,他可不想在有生之年看着周家败落。没得自己辛苦拼搏了一辈子,老来还要去乡下过穷困日子。 正当他愁肠百结,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前两日,有人找小乞丐偷偷摸进周家,给他送了封信,向他透露了岑家巨富的消息。 周大富得到消息后,如获至宝,立即派人暗地里到弘威镖局分局,找当地的镖师打听,才知岑家不仅没有欠下林四爷巨债,反而身家丰厚得很 果然如那送信人所言,岑二爷随随便便就拿出五千两银子买了安家大房的旧宅还大张旗鼓地在镇子上收集、购买各种珍贵药材,出手豪阔,短短二十日,就前前后后买了近三千两的药材。 这还不算,他们竟向药材铺子放话,说是要长期搜集一些珍贵的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和其他温补药材。 这哪里是缺钱的穷人家 周大富妒恨得红了眼。周家最鼎盛时,他都不敢如岑家这般花钱如流水。 由此,周大富断定,岑二爷一家被逐出岑家时,必然如同信中所说那般,带走了无数珍宝银两,否则他们如何有底气这般散财 周大富对岑二爷一家那是又羡又恨,当然憎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心中对岑家当初哄骗他缺钱十分不满,更加自私地认为,岑家人身上也流着周家的血,他们的东西,自然归周家所有。 若不是岑家一来就哄骗他,让他和他们断绝关系,如今他也不必烦恼怎么光明正大去岑家要银子了。不过周大富转而一想,岑大郎与人合伙打伤他儿远达,理应给出大笔银子的赔偿,不能教他儿子和周家白吃苦头。 如此,带人要钱,不就师出有名了吗到时他只找岑家要赔偿银子,相信安家也没什么话说。不过,为避免出乱子,必须速战速决。 周大富心想:他得快些带人去岑家,把岑家的银子拿回来,不能教岑家那些忘祖绝亲的败家子,继续挥霍下去。他们花的,可都是他周家、他周大富的救命银子 若是晚了,让岑二爷他们败光了家财,他拿什么银子还账,用什么来保住他那三间重如性命的铺子。 周大富产生这个想法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燃烧了新干劲,他好言好语打发了围困周家的债主们的护卫,保证十日内偿清余债。那些债主心想,反正周家的宅子、铺子都在镇西,又不会长腿跑掉,便将人撤了。 随后,周大富把岑家巨富的消息,告诉了被债主逼得人心惶惶的周家族人,告诉他们只要拿下岑家,周家就能恢复从前的辉煌。 周家族人听了周大富的话后,又笑又骂,笑他们终于有救,不必苦兮兮地回乡种田,又骂岑家人个个心肠恶毒,全无孝悌之心,更无亲戚之情。有那么多银子,也不知拿出来孝敬周家这边的长辈,替他们还债解忧。 周大太太魏氏和她的两个弟妹赵氏和钟氏,第一次同心协力,一致对外,用极其污秽难听的脏话,骂了岑二爷一家一个多时辰。 然后,周大富便和周二老爷、周三老爷和几个堂侄,聚在一起商量,何时去岑家夺回他们周家的银子。 这时,距离岑宅举办温居宴席还有一日,周大富又收到一封乞丐送来的匿名信。当他从那封匿名信中得知,岑家至少有几万两的家产时,心中一片火热有了岑家的这几万两,周家什么烦恼都没了,还能把之前贱卖的几家山货铺子赎回来。 于是他精心准备一日,把周家所有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壮丁都集合起来,还带了几名魏家的青壮年,以及他的三个女婿,一共组织了五十多号人,浩浩荡荡杀入岑家,想着先逼岑家交出银子,再快速殴打他们一顿,就带人撤回镇西。 谁知等他杀入岑家,却不见最可恶的岑二爷和岑大郎的身影,他只得愤愤甩了林氏两个耳光,命人将她其余几个仆役抓起来当人质。 来岑家之前,周大富已打听清楚了,岑二爷最宠爱和看重林氏这个妻子。他想:只要拿捏住林氏的性命,想来岑二爷不敢不交出银两。 周大富起初是想自己带人找的,可当他们被林四爷一群镖师阻拦下来,他冷静一想:还是让岑二爷自己交出银两的好。在那么一大笔银子面前,哪怕是自己人也不可靠。万一其他人找到银子,私吞掉一部分了呢。 他正不耐烦地等岑二爷出来,快快把银子给他,他拿了好带人迅速离去,免得迟了被安家人围堵。毕竟,他公然带人杀入镇东岑家,已然违反了安家的铁令,伤了安家的脸面。 镇东本就是安家的地盘,私闯镇东,他们在这儿就是被安家人打杀了,也没处伸冤。 谁知那小畜生赵樾,还敢跳出来辱骂他,真是找死 周大富回骂了赵樾几句,引暴了众人的怒火,他身边的周家人和赵樾身后的林四爷等人,一传二、二传三地开始叫骂推攘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冯婆婆,已被完全吓疯。她仿佛想起之前被黑衣人追杀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静养许久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理智,全数丧失。她惊恐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制住她的两个大块头,嘴上高声大叫着:“走开不要杀我走开不要杀我” 那两个挟持她的青年,没想到冯婆婆力气这么大,一不留神,被她挣脱了桎、梏。 冯婆婆太过惊慌,双眼失去焦距,只想往前逃,逃,逃她忘记还有刀架在她脖子侧前方,猛地往前一跑,脖子撞到了刀口上。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离冯婆婆最近的那两个周家小辈,平素没有见过血,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死人啦”,丢了刀就跑。 那飞撒开的鲜血,溅到了冯婆婆旁边被人制住的林氏、芍药和杜鹃脸上、身上,她们惊叫一声,白眼一翻,便软倒下来。将她们反手稳稳制住的几个周家青年也慌乱了,连忙将人丢开,往后退。 岑二爷、岑大郎、玉墨三人看着花园里一片混乱,又听人群中间有人喊“死人啦”,一会儿便有几人张皇地跑了出去。心中惶急不已:到底是谁死了不会是林氏吧 他们怕林氏出事,拼命往人群中挤,想去中间看看到底是谁死了。 偏偏这时周家人和林四爷手底下的镖师们,都打红了眼。双方听说有人已死,都以为是自己这边的人,心中怒意急聚,熊熊心火烧没了他们的理智,都开始拿起武器,真刀实枪地厮杀起来,人群一番暴乱。 岑二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几乎是刚挤进去,就被人撂倒踩在了地上。若不是岑大郎和玉墨有些拳脚功夫,及时把他拉了起来,带出乱战的人群,他不被人打伤,都要被踩死。 岑大郎耳力很好,他带出岑二爷的那瞬,就听到了林氏的尖叫声,便把岑二爷交给玉墨看护,不由分说地拉了呆愣愣的安三少,丢下一句“随我去救母亲”重又挤入人群,朝林氏倒下的地方而去。 安三少别的不敢说,打架绝对是他的专长,他和岑大郎挤入人群中后,便燃起满满的战意。他们挤进的是周家人的圈子,也不必留手,见人就揍。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在前面开路,一个跟在后面击开两边拥挤过来的人,顺便挡住后方。 安三少和岑大郎很快便穿过混乱的人群,杀到了林氏身边。他们找到林氏、芍药和杜鹃时,这三人已被周家践踏了无数脚,一身狼藉,嘴角全都有血渍沁出,人也都昏死过去。 杜鹃没有芍药和林氏好运,不知被谁踩断了胸骨,断裂的骨头刺入她的肺腑,当场毙命,已没了呼吸。 林氏的脸上、手上和腿上、背上,全是乱糟糟的脚印,浑身都是瘀伤,但所幸没有被踩碎骨头,并无生命危险。 芍药人小,骨头脆弱,她右手手腕的腕骨和左腿的腿骨被人踩裂,今后注定不良于行,只能是废人一个了。 安三少和岑大郎赶紧收起满心的愤怒,把还有气的芍药和林氏扛在肩上,背出去找大夫诊治。 岑二爷被玉墨抱腰拦在外面,急得汗如雨下,就怕林氏又出了什么岔子。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没了林氏,生活该怎样继续他心里恨死了前来闹事的周家人,又恨自己不会武术,不能杀进去救出爱妻。 玉墨为了避免岑二爷被殃及受伤,带着他藏到了花园里的假山后,透过假山间的裂缝,在一旁观战。 待他们见到岑大郎和安三少把浑身是伤的林氏和芍药救出来了,又喜又忧,喜的是林氏无性命之忧,忧的是林氏再度受重伤,也不知伤得多重,以后养不养得好。还有芍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最美好的豆蔻年华,右手和左腿却都被废了不能用,她以后怎么办 岑大郎让安三少抱着芍药跟在他后面,避开混战的众人,扛着林氏绕过假山,飞奔过回廊,直奔后罩院。他要去找卜算子大师为林氏治疗。 眼见妻子还活着的岑二爷,总算恢复理智,倏地想起卜算子大师和岑二娘还躲在外书房的密室里他和玉墨这才一起急火火地朝外书房狂奔而去。 岑二爷边跑边想,幸好大师和女儿事先躲在了外书房,否则今日被劫持踩伤的人员中,还要再添上他们两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章 客来(4K,求订求收藏) 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乍闻林氏和芍药被周家人重伤,俱是一惊。 卜算子大师一边念叨着:“歹运啊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一半,又添重创若此番治不好她的病,岂不是砸我这大师的招牌”一边急匆匆地与岑二爷、玉墨和岑二娘直奔往后罩院的小阁楼。 小阁楼是岑家专为卜算子大师准备的住所,那是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楼前有一条小河淌过,楼后有片小竹林依偎,楼侧还有花圃、凉亭、小桥流水,很是清幽。 岑二娘很想提把大刀出去,把来闹事的周家人全部砍死可她武力值平平,从前习得的花拳绣腿,仅能强身健体,根本不足以对付孔武壮硕的青壮年。尤其是安坪镇这边的青壮年背靠大山,基本都强健有力,会些猎户功夫,一身本事自然比普通人强上几分。 好在卜算子大师为林氏细细把脉后,说她并未伤及脏腑、骨头等要害,只是一身瘀伤看起来吓人罢了。不过因林氏又受惊吓,心神不安,恐怕至少要卧床养个半月,才能下床走动。 岑二爷、岑大郎、岑二娘和玉墨听后,心中大定。林氏的健康,一直是他们的心病,且随着离开弘安府后,林氏几度遭罪险些丧命,让他们一直提心吊胆,唯恐她出事。 然而芍药却伤得比林氏重许多,便是医术高明如卜算子大师,也无法替她治好被踩裂的腕骨和腿骨。往后芍药是不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了。 这让岑二娘等人听了,心中很是沉重。尤其是去把她和林氏救出来的岑大郎与安三少。因为他们二人找到林氏和芍药时,看到昏死过去的芍药,仍双手紧抱着林氏的头,护住了她的脑袋,由此才被人踩裂了腕骨。 可以想象,若非芍药,林氏已被人踩到头骨,恐怕早已丧命。 安三少一直看着林氏和芍药,心里沉甸甸的,有股子野火在熊熊燃烧:周家真是造孽林氏她们几个妇孺什么都没做过,却因他们前来闹事,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他忍无可忍,转身阴沉着一张脸跑了出去,都没注意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长什么模样,一心只想着林氏和芍药几个何其悲惨,他要出去找周家人算账,为她们报仇。 岑大郎和玉墨看到安三少负气离开,怕他出去被无法无天的周家人误伤,惹得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迁怒他们,便飞快地追了出去。再说因安三少仗义出手帮助岑大郎,救出了林氏和芍药,岑家人对他的偏见也没有从前那么深了。就算不是为了避免得罪安家,他们也不想看他出事。 岑二爷和岑二娘两个有心无力,就没有跟出去凑热闹,留在小阁楼里给卜算子大师打下手,帮着他给林氏和芍药敷药、熬药等。 岑大郎和玉墨追上安三少时,他已经冲进混战的人群,和周家几个年轻一辈的族人缠斗起来。他一人对上五个周家小辈仍不露败,反而把周家五人逼打得节节败退,看得岑大郎和玉墨诧异万分。 没想到霸道纨绔的安三少拳脚这么利索 岑大郎前世今生都尚武,对于武艺高强的人总是很欣赏。他看安三少痛揍周家人为岑家出气,心中对他的不满又散去几分,便是连听说曾欺负岑大郎兄妹而痛恨安三少的玉墨,都对他刮目相看,心中好感蹭蹭直升,快要打平对他的厌恶了。 岑大郎和玉墨也是爱打架的粗人,身手虽比上安三少,但一人对付一两个周家人,还是不在话下的。他们也加入战局,和安三少、赵樾、林四爷等人并肩作战。 林四爷手底下的镖师,个个都能以一敌三,有些还能以一敌五,所以,混战不多时,周家渐渐露了下风,周大富等人开始心生退意。然而玉墨早叫常书、常砚几个带着长工封锁了院子,他们便是想逃也无路可退,想求和,岑家人和林四爷等镖师根本不接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踢岑家这块铁板。 周大富和其他周家、魏家人,心中把多管闲事的林四爷一群镖师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是找岑家和岑家的护卫赵樾算账,管林四爷他们屁事干嘛非要出来搅局 还有那个后面闯进来大杀四方的安三少,简直是个好战疯子见着周家人就下狠手,他们都有意避开他,不与他为难了,他还死咬着他们不放。若非瞧他是安家的金宝贝,真想群起而攻之,把他打死了事 这场由周大富和赵樾发起的乱战,起得快,平息得也快。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周家五十几个青壮年,除却最先逃走的那几个,全部被撂倒在地。他们三五个后背靠后背地坐在地上,被林四爷他们用粗粗的麻绳捆作一堆。周家人个个身上一片狼藉,满是血迹和泥尘,还有青青紫紫、红红黑黑的瘀伤、擦伤、棍伤和刀伤。 领头的周大富、周二老爷、周三老爷和周大富的三个女婿,被修理得最惨,一身也找不出一块好肉,早已痛晕了过去,给带着伤绑人的林四爷等人省却不少功夫。 安三少、岑大郎和赵樾都面红脸肿地拖着一身伤,坐在一边休息。他们自己也被周家人打伤多处,只是那些伤多半是拳打脚踢出来的瘀伤,算是轻伤,只不过挺疼的。三人经此一战,情分不同以往。特别是赵樾和安三少简直是一见如故,双方都是信奉拳头解决事情的粗人,很是谈得来。他们两人把岑大郎晾在一边,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简三爷和洪大宝分别在给冯婆婆和杜鹃收尸,把她们装入了粗布麻袋里,扛起来放到一边。她们是这场混战里死去的唯二的两人。 因为周家只想求财,并未想伤及人命,林四爷等人也没有对他们下死手,所有两方人马都没有死人出现。只除了自己撞上刀口死去的冯婆婆,和不幸被意外踩死的杜鹃。 玉墨已经遣人去置办棺材和缟素等了。就等把周大富他们押送镇公所,和周家人算清总账后,再请道士挑个日子,送她们上山。杜鹃和冯婆婆都是无家无亲的可怜人,她们的后事,也只有岑家出面办理了。 再说不久前,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匆匆离开岑家,回安家搬救兵时,却在安家祖宅大门外,巧遇了一群官兵。 那群官兵大约八九十人,其中有身穿青色官服的清安县的二十几名衙役,还有五十几名一身戎装的轻甲兵,都是生面孔。领头的三人,安二老爷和安大老爷只认识排在最末的清安县县令魏仲,其余两名面色高傲的锦袍中年,他们从未见过。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奇怪地互视一眼:他们是谁来安家作甚不会是来打架的吧 魏仲主动站出来,给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打招呼:“安家两位大老爷,许久未见,可还安好我们远道而来,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我们两个都一把老骨头了,能吃能睡的,身子还算康健。只是魏县令何时如此有闲,不在清安县县衙处理公务,却带着这么多朋友,跋山涉水,前来我安家。恐怕不是做客这么简单吧。”安大老爷一双浑浊的老眼泛出矍铄的精光,看得魏仲头皮一紧。 魏仲旁边那两名锦衣华服的中年闻言,眉心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不耐:安大老爷这别有所指的话是何意还有他那倨傲的态度,真叫人窝火不过是个土地主罢了,也敢给他们摆脸色 不过碍于他们需要借助安家在安坪镇的声望,来完成主家交给他们的任务,便忍下不满,没有出言相训。仍是让魏仲出面,与安家交涉。 魏仲心里骂安大老爷一句:老不死面上笑得依然和煦:“此番我等前来,是有桩莫大的好事,要与安家相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大老爷,二老爷,不如我们进去谈” 安大老爷眯眼看看魏仲身后的衙役和士兵,没有说话。 炮筒性子的安二老爷却是高声喊开了:“魏知县,你们公然带着这么多衙役和兵士来我安家,莫不是想找麻烦我们安家行事向来有理有据,并未有过触犯律法的行为。你们带兵上门,未免有些不妥吧安家向来只接待和气的好客,你们这样领兵压宅的恶客,恕我们难以接受还请各位快些离开安家” “安二老爷请慎言”魏仲心里很是窝火,“都说我们有好事给安家送上门了,你和大老爷都不听听,就要赶走这天大的好运么” 魏仲再往前一步,凑到不以为然的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跟前,低声道:“你们可知我后面的这二人是谁他们一个来自京城冯家,就是当今最宠爱的冯贤妃的娘家,当朝冯阁老所在的冯家;还有一个,则是如今清州府知府高鸿庆身边的幕僚,高家从前也是弘安府一方大族。” “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奉冯家和高家两位家主之命,前来垄断安坪镇贩卖山货和药材的生意。看到他们带来的冯家和高家的私兵了吗他们此次对垄断安坪镇的药材和山货生意势在必得。我得了高知府的命令,全力辅佐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 魏仲压低嗓音激动道:“高知府说了,如有人违令不从,从中作梗,便许我们以武力镇压。两位安老爷,安坪镇马上就要变天了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初来此地,第一眼就相中了安家,打算扶持安家做安坪镇唯一的药材和山货之商,这是安家独霸安坪镇的机会如此,你们还要赶我们走么”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闻言:心神巨荡原来是高家和冯家的人,他们竟要掌控安坪镇的商路 一根筋的安二老爷,轻易地陷入了魏仲描述的美好画面中,开始畅想安家在高冯两大家族的支持下,独霸安坪镇的美好前景了。若是借此与冯家交好,安家是不是可以提前把家族生意,发展到京城去了 思及此,安二老爷对魏仲热情不少,端着一脸笑,和他聊起天来。 只不过老谋深算的安大老爷,比一头热的安二老爷多想了一步:魏仲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他们安家就是被高冯两家选中的出头鸟的事实 呵呵独霸安坪镇安大老爷无声哂笑:他们安家本就是安坪镇的无冕之王,还需高家和冯家帮扶明明是高冯两家手上的兵力、人手有限,无法清扫安坪镇盘根错节的各路商家和势力,想踩着他们安家发财罢了。 他们真当他安恒是傻子就凭这几句虚言,就想哄他带着安家为他们谋财铺路,专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安坪镇有钱有人的可不止安家一家。他要是真听信了魏仲描画的巨饼,可不要将安坪镇上所有的商户和家族得罪完到时引起民愤,被人群起而攻之,安家哪儿还有安生日子过 可若是一口回绝了魏仲,引得他和高冯两家不满,那安家在清安县和清州府的生意,肯定要受不少打压。他们安家再做大,也没法和官府抗衡。真要惹怒魏仲和高知府,被他们随便扣上几桩莫须有的罪名,将安家的财产充公,安家可就完蛋了。 安大老爷打定主意先把魏仲和高冯两家的人迎入府中,随随便便敷衍他们几下,凡事不出头,安家从前怎么做,如今还是不变。反正空口白言,他又不是不会说。 先等高家和冯家人出去碰碰钉子,同镇上的刺头人家对上,待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知道痛了,安家再出面还不迟。回头大家再谈合作的事儿,想必他们不会再这么高高在上,视他们安家如无物。 到那时候,安家才能以平等的地位和高、冯两家合作,该他们得的利润,便不会少了。毕竟能同时与冯家和高家交好的机会可不多,须得好好把握。 人称“商场老狐狸”的安大老爷,刹那间便做好打算。他避开旁人的视线,悄悄捏了捏头脑发热的安二老爷腰间的软肉,让安二老爷冷静下来。 安二老爷从小就不断见识自家兄长的厉害,他虽莽撞少思,冲动易怒,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很听安大老爷的话。从前他年轻时,闯过不少祸事,每当他犯蠢犯错,被安大老爷发现时,他便会狠狠掐捏安二老爷腰间的软肉,让他痛得清醒,然后再出面替他摆平祸事,纠正错误。 时间一久,只要安大老爷对自个儿腰部下狠手,安二老爷就知道该谨言慎行,乖乖闭嘴待在一边,不上蹿下跳给兄长惹事了。 这次也不例外,虽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兄长不高兴了,但安二老爷还是万般委屈地闭嘴,不再和魏仲相谈甚欢了。 安大老爷成功让自家傻兄弟闭嘴后,笑得像朵迎风招展的狗尾巴花,热情地迎魏仲等人入了安府,以接待最高等级贵宾的礼数,好酒好肉地款待了魏仲一行人。他还安排魏仲、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住进了安家最好的一个偏院。至于清安县的一众衙役和高冯两家的私兵,都被安大管事和安泽派人送到了镇东最好的一家客栈,安排他们住进了宽敞整洁的客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一章 要求(一)一更,求收藏 因着收拾了周家一干人后,已经傍晚,天色将黑。 岑家便将周家人都带到外院的柴房关好,等着今晚先把温居宴席办了,明日一早再送他们去镇公所,决定怎么处置周家。 镇公所作为安坪镇的“断案私衙”,岑家要想处置周家人,不得不去一趟。反正安家主导着镇公所的决定,去那里走一趟,也没什么。 因周家大闹,附近的邻居都不敢上岑家庆贺。而岑二爷要守着林氏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岑大郎打架时也伤了腿,走路一圈一拐的,脸上也有伤,不便见人。岑三郎年纪又还小,无法挑起大梁。 岑二爷便把邀请邻里重入岑家就席的任务,交到了岑二娘手里。又因玉墨要指挥着其余的下人、厨子,准备酒席上的菜肴,无暇分身。岑二娘只得带着常书、常砚和安家的一个婆子出门。 岑二娘骨子里还有贵女的矜持,她不习惯做女子装束,像普通平民女子一般抛头露面,走街窜邻。为了心里好受些,她换上男装纶巾,扮作少年,与常书、常砚和一名安家的婆子一起走访四邻,重新邀请他们到岑家吃温居酒席。 那名安家的婆子极能说会道,在附近人缘也好,有她出面说项,周围的邻里基本上都被说动,纷纷拖家带口地携着礼物,往岑家吃酒坐席了。 因着一同打架打出了交情,安三少也没有回安家,清洗好伤口后,便与岑大郎、赵樾坐在一处,互相帮着彼此上药,顺便说说闲话,拉近关系。他们三人都是性情疏朗、豪爽大方之人,聊起天来很是投契。尤其是说起江湖中事时,完全英雄所见略同,颇为惺惺相惜。 安泽不久前,奉了安二老爷的命,带了二三十个护卫到岑家来,本想帮岑家一把。谁知人家都已经把战场清理好,准备办温居酒席了。他之前得了林四爷人情,又知安家有心与岑家交好,他也想和林四爷及岑家拉近关系,便带着护卫们出门买了些贺礼,厚着脸皮留在岑家吃饭。 附近的邻居一共来了五十几号人,加上岑家和林四爷这边的四十多人,及安家的三十多人,岑家的这场温居酒席,办得极其热闹,外院的南北两个侧院的花园里,都坐满了人。 只是忙坏了请来的厨子。因为安泽他们不请自来,厨子又多整治了三桌酒席。 幸好玉墨和岑二娘头天出门置货时,多买了些蔬菜肉类做备用,不然还真不好办。若是在温居宴席上出现菜不够吃的场面,第二天就会传遍整个安坪镇,岑家的脸面也就别要了。 卜算子大师与岑大郎、岑三郎和安三少一桌,岑二娘和岑二爷则单独在屋里就食。因为他们还不习惯大咧咧地和外人同坐一桌用餐。在弘安岑家待久了,不管他们平时行事,看起来有多平易近人,其实骨子,深藏着贵族的骄娇清傲之气,不习惯与民同乐。 岑大郎和岑三郎则不同,岑大郎前世领兵作战,被北蛮子困在山林中时,还和手下的兵将,在深郊野外一起挖过野菜树根吃。他喜欢吃大桌饭,这样比较合群。岑三郎则是喜欢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高谈阔论的热闹气氛,因为难得,感觉格外稀奇有趣。 席间,卜算子大师不动声色地灌醉了安三少,从他口中问出了他的生辰八字。 等宴席散后,宾客都各回各家了,卜算子大师才打着酒嗝儿,踩着漂浮的脚步,慢悠悠地回了后罩院的小阁楼。他先洗了把冷水脸,恢复精神,才拿出卦盘,开始细细卜卦推算起来。 他先算安三少的命格,发现他果真是吉运之人,且命中注定与岑家兄妹颇有瓜葛。之后,他又另开两卦,分别推算安三少和岑二娘的关系,以及安三少和岑大郎的关系。 因着推算未来极其损耗心神,卜算子大师算算停停,断断续续演算了一整夜,才算出安三少与岑二娘居然是天赐姻缘并且,他还是辅助岑大郎行事的福运之星。 只不过,他与岑二娘的姻缘,起初便不太平顺,有不少波折。且还有个大劫,若是渡不过,让那耀眼的乱缘之星,破坏了姻缘,对双方都极其不利。 让卜算子大师头疼的是,那乱缘之星,已开始向他们靠近 若不妥善处理,不止将来他和岑二娘的姻缘必将断绝,而且岑二娘、岑大郎和岑家也会因此,遭遇更大的危难和更多的坎坷,福祸未料。 卜算子大师忧愁难安:他希望自己走遍山川,好不容易寻到的命中注定的唯二的两个徒儿,将来能顺风顺水,福泰安康,长命百岁。尤其是颇得他喜爱的岑二娘,能有份好姻缘。 可那乱缘之星已开始靠近岑二娘和安三少,且来势汹汹,而他们之间的红线,却还未显现。两人要喜结良缘,还早得很。 特别是岑二娘心气高,她自己又颖慧绝伦,姝丽无双,且此时她对安三少全无好感。应该说她还没开窍,如今还处于自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与她匹配的好男子存在”这个阶段。 毕竟,她是将岑二爷作为自己未来夫婿的参照物。觉得她的夫婿,至少不能弱于岑二爷这般智商情商双高、风仪出众、满腹经纶、一心一意只疼爱妻子的好男人。 可如岑二爷这般的绝世好男儿,可遇不可求。卜算子大师也亲自试探盘问过她命中的良缘安三少了,完全就是个孩童心性的纨绔小屁孩儿,跟岑二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除了武力值胜过岑二爷和比岑二爷年轻之外,别的真是没法和岑二爷比。 卜算子大师很忧伤:要撮合岑二娘和安三少,简直难如登天 可他大师就喜欢挑战高难度,愈是为难、不可能之事,挑战起来越有趣。就像他行医救人,专爱挑疑难杂症一般。 卜算子大师一边思索着解决办法,一边起身推开二楼的窗户,清冽的晨风伴着花香送入屋内,他透过朦胧的晨雾,看到岑二娘身穿男装,端着清粥和小菜,走入了后罩院。 这丫头肯定是想随岑大郎他们一起,一会儿去镇北的镇公所看热闹。卜算子不禁微笑:个掩耳盗铃的鬼丫头扮起男儿来还挺有模有样。 他之所以没有把岑二娘误认为岑大郎,是因为岑二娘脸上无伤,走起路来脚也不颠簸。卜算子大师,蓦地灵光一闪,眼中透出无限喜意:让岑二娘扮作岑二郎,似乎是个很好的选择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二章 要求(二)二更,求订阅 一来,若她扮作男儿,便能抛开矜持,多出门见见人,甚至可以和安三少、岑大郎、岑三郎跟着岑二爷读书,如此便能增加她和安三少相处的机会。 都说日久生情,处得久了,那安三少定然会钟情于他的好徒儿。等他开窍了,自然懂得怎么讨他徒儿欢心。若是不懂,还有他这个便宜师父出谋划策嘛。如此,两人的感情,自然而然就有了。 卜算子大师完全没想过万一安三少看不上岑二娘,不对她展开攻势,怎么办在大师眼里,他的宝贝徒儿千好万好,所有人都该喜欢她。他之所以想着让安三少展开攻势,追求岑二娘,是因为他很确定,自家那个把安三少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徒儿,是绝不会眼瘸,先看上安三少的 卜算子大师阴阴奸笑:呵呵,常言道,烈女怕郎缠。安三少那小子,一看就是没脸没皮的,在他的帮助之下,定能攻克他徒儿的心防 二来,岑二娘成为岑二郎,依她如今的小豆芽身板和演什么像什么的手段,自然不会让旁人看出她的女儿身。 到时就算那乱缘之星来到她身边,也会被她迷惑。正常男儿都不会看上男子,行那为世俗不容的分桃断袖之事。再说那乱缘之星身份高贵,更不可能做出有辱自家门庭的事儿。短时间内定生不出什么乱子来。 时间一久,哪怕岑二娘的女儿身暴露,她和安三少的红线也已经被绑好。到时她心有所属,自然不会给那乱缘之星一丁点儿可趁之机。 三来,岑二娘扮作男儿后,便能自欺欺人,克服她的心理障碍,灵活看待那什么狗屁不通的男女之防。她可以随岑大郎、赵樾他们,多到外面见识世面,不说游览山河,但在淮州一带自由行走,还是无妨的。这样,有助于她开阔眼界,顺带体察民情。 这对于他即将要交给她的任务,既是必要,也很有好处。 如此看来,让岑二娘扮成岑家二郎,简直是神来之笔,一举数得 卜算子大师仰首,桀桀怪笑着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赞 “师父,大清早的,您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啊 岑二娘一手持托盘,一手推门进来,忍不住抽抽嘴角,“方才我敲了那么多次门,您都没应我,我还以为您醉酒仍未醒呢。谁知您自个儿躲在屋里偷笑” “说什么偷笑太有失我大师的体面。师父我这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不禁乐开怀罢了。”卜算子大师对岑二娘道:“今日你就不要随大郎他们去镇公所了,一会儿等为师用完早膳,便随我去见你父母。我有要事,要与你们相商。这可是关系着你和大郎,甚至岑家未来的大事,你切莫推脱” 岑二娘把托盘放下,无奈地应了:“好。” 卜算子大师默默地坐下喝粥,他丢了两本农书给岑二娘看,免得她无聊。 大师也不想浪费唇舌,对她说自己推演出来的卦象如何如何了。他知道岑二娘不信这些,说给她听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岑大郎那个古古怪怪的粗神经,只信奉实力和他的铁拳。命理、星象、玄术之说,他的看法与岑二娘一致,都当笑话和故事听。 这对兄妹是无法继承他的玄术和风水堪舆的本领了,他老人家还得出去走走,看能不能再寻个弟子。 卜算子大师边吃边想:不过不要紧,岑二爷和林氏信。尤其是他救回林氏的命后,岑二爷和林氏便对他的话奉若圭皋。他的两个小徒儿又是至孝之人,向来听父母的话。只要他说动岑二爷和林氏,岑二娘和岑大郎便会按照他设定的方向走。 两刻钟后,卜算子大师领着岑二娘去了内院的起居室。林氏已经醒来,岑二爷把她抱到垫着软垫的圈椅上,遣开奴仆,关上大门,等着卜算子大师发言,听他说那什么关系岑家命运的大事。 “墨远、梅娘,”卜算子大师年过半百,比岑二爷和林氏大上一二十岁,也把他们当成晚辈看,便直呼他们的姓名,“是这样的”大师面色凝肃庄严地把昨晚自己推算出来的卦象,告诉了岑二爷和林氏。 岑二娘作为重要的当事人,也在一边旁听,只不过她的态度很是不以为然。 卜算子大师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免得自己见了,抑制不住怒火,做出殴打不孝徒弟的失态举动,毁了自个儿苦心经营多年的、淡定如山的高人形象。 岑二爷和林氏却对卜算子大师的话深信不疑,他们根本不怀疑大师诓骗戏弄他们,因为对于大师这样的世外高人,根本不屑于戏言哄人,再说岑家也没有值得大师算计的东西,他没必要哄骗他们。 林氏激动得面中泛出几丝红晕,“大师,若您适才所言非虚。虽那安家三少我不大中意,可他既然与二娘是天赐的良缘,又能帮扶大郎、二娘的运势,助他们化险为夷,福泰安康。我便认了他这就是” “女婿”二字林氏实在说不出口,她对安三少何止不中意,简直是厌憎若不是听夫君说昨日他对自己、芍药和岑家有相助相救之恩,她绝不会容许夫君收他为弟子,让他踏入岑家大门。 岑二爷与林氏交心多年,自然知晓她的心事,他自己对安三少倒是没那么厌恶,但也绝称不上好感。这会儿一听卜算子大师说,这人将会成为他的女婿,还是不能退货的那种 岑二爷郁闷得差点儿心肌梗塞:老天爷何其不公为何偏生给他的完美乖女,配了安三少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简直是糟蹋了他的宝贝女儿 可大师说了,他的一双儿女未来将有大劫,只有安三少能助他们脱险。尤其是二娘的劫数,非安三少不能破解。他再有意见,也不能置儿女的安危于不顾。 岑二爷咬牙切齿:罢了,为了大郎和二娘,他便认了安三少这个棒椎二傻的纨绔女婿。 岑二爷安慰自己:之前他考校安三少功课时,他虽有所欠缺,但胜在求学态度端正热忱,自身基础不差,本身悟性和资质也好,几乎能明白他讲义中的重点和精髓。 由此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可雕琢的朽木。既然他注定要成为自己的女婿,大不了往后他多费费心,重点“关照”他,务必要把他身上的坏习性全数剔除,替女儿打造一个称她心如她意的夫君。万不可委屈了自家乖女。 至于安三少会为此吃多少委屈,便不在岑二爷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三章 要求(三)求月票 思及此,岑二爷面色稍缓,询问默默饮茶的卜算子大师:“大师,将才我听您说,二娘这两年之内将有大劫,可有破解之法莫不成我们真要在两年内把她嫁给安三那根愚木二娘年纪尚小,我和拙荆都想多留留她,哪儿让她这么快出嫁再说安家内里是什么模样,长辈们性情如何我都还不清楚。怎么能把女儿嫁过去” 卜算子大师闻言,目光呆滞,眉头抽动:岑二爷未免思虑过多以目前岑二娘和安三少的姻缘卦象来看,他们两人要玉成好事,还早着呢 “墨远你实在是想太多二娘如今与那安三之间的红线还未显现,他们俩要结成夫妻,往少里说,起码要个五六年。”卜算子大师此话一出,见岑二爷、林氏明显松一口气,一直默不作声的岑二娘甚至大大呼出一口浊气,一家人都是一副逃出生天的庆幸模样,看得大师极其无语。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喔,居然摊上这一家子奇葩他是不是该庆幸,岑家最冲动暴躁的岑大郎不在,没有发生掀桌摔凳的事儿,吓到他这老人家。 不过转念想想将来要迎娶岑二娘的倒霉蛋安三少,大师心理又平衡了,他要攻克这一家子,恐怕不比去西天取经容易多少。允许慈悲的他,替安三少默哀一瞬吧。 “师父,您在想什么那什么破解之法,很是难办吗”岑二娘打断卜算子大师天马行空的沉思,问他:“你看起来,好像挺为难的样子” “没有。”卜算子大师摆摆手,道:“我思之又思,找到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法子,只不过需要你们一家和弘安岑家那边的人配合。那法子就是让二娘你扮作男儿身,成为岑家二郎。” “这还简单”不等岑二爷和林氏惊叫,岑二娘便站起来高声道:“世人皆知我是女儿家,怎么可能一夕间变作男儿身师父,您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吧” 岑二爷和林氏也蹙眉。林氏柔婉贞静惯了,内心又极敬重大师,不好当面提出反驳,掉大师的面子。便让岑二爷出口道:“二娘所言甚是。大师,二娘作为岑家的贵女,这些年没少在弘安府、京城一带的世家贵族间走动,我们怎么可能对外瞒过她是女儿家这件事您说的这法子,完全是无稽之谈呀。不如再另想他法。” “闭嘴”卜算子大师自从年少学成出师,游走大江南北这么多年,还不曾如此刻这般,被人当面质疑来、质疑去的。他拍着桌子瞪眼大声道:“愚蠢有我这大师和岑家那群老头子出面,就称当年二娘本是男儿,但为了避劫,特地把她当做女儿养到这么大,如今劫数已过,便恢复男儿身” “你们还敢吹眉瞪眼好,不说岑家的脸面吧,就以我的脸面,我说的话,谁还会质疑不成若还有人怀疑,大不了大师我便进宫去,给那皇帝老儿测测风水,寻个上好的龙脉建造陵墓。以此让他下旨,宣告天下二娘乃是男儿身。谁敢说个不字嗯” 岑二爷和林氏已完全被卜算子大师的话震傻,灵魂出窍中他们一辈子都接受着忠君敬君的教育,可无法苟同大师的观点。也不敢想象,大师行事居然如此荒谬而胆大。连圣上都敢算计利用,真是无法无天啊。 岑二娘再次被她师父的话刷新世界观,原来她师父还想着堂而皇之地让皇帝撒谎替她遮掩他老人家的胆子,大得简直要突破天际了他就不怕被判个欺君之罪,拉去午门斩首么 “师父”岑二娘闭闭眼,忍住狂跳的怒火,尽量平心静气与卜算子大师道:“您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您怎么敢把主意打到当今身上难道非得要我扮成男子不可男子和女子之间,差异何其大,您也不怕我露馅” “哼一群胆小鬼这样就被吓到了”卜算子大师哼哧哼哧吹着胡子道:“算了,看你们吓得我就不去皇宫那束手束脚的鬼地方了,都说只要岑家和我发出话,就足够取信于人啦。” “再说,你们一家偏居安坪镇这个山旮旯,从前京城和弘安府的旧识,就算有怀疑的,只要岑家咬定不松口,谁会奔波千里跑来找你们求证你们一家初来安坪镇,二娘又几乎没有以女儿身出去走动过。安坪镇这边的人,对你们一家知之甚少,二娘是男是女,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之所以想着,要岑家和我一同放出风声,是为了堵住那些行商的嘴。” 卜算子大师翻了个白眼,对脸色松动不少的岑二娘道:“二娘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谁会在意你是男是女再说,安坪镇民风彪悍,你扮作男儿身,更方便外出行走做事。难道你想一辈子窝在内宅这方寸之地,不出去见识更广阔亮丽的风景” “师父您不必多言,我同意了。”岑二娘被卜算子大师说得心动不已,当即赞同了他的话,“我不想做弱不禁风、不知世事的内宅女子扮作岑二郎便扮作岑二郎吧,只是师父您得教教我,怎么不露出破绽的好要长期扮作男儿,这难度实在是太大” “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卜算子大师默默得意地笑,心说:就知道你会同意。老夫我还对付不了你一黄毛丫头 岑二爷和林氏呆愣半晌,一回神便听岑二娘开始与卜算子大师讨论男扮女装的注意事宜了,默默地对看彼此,心有灵犀地叹了口气:女儿都下定决心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但愿大师说的这破解之法真有用吧。他们也不是古板的父母,反正岑家如今已是平民,也不用再苛求二娘遵守什么闺阁礼仪,闷在内宅之中了。女儿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他们也不会阻拦。 卜算子大师却误会了岑二爷和林氏仍有疑虑,不赞同他的话,以沉默反对他,便专横地道:“墨远、梅娘,你们也不用多想了。我意已决,若你们实在想不通,就当是我对岑家提出的第二个要求,必须说服自己接受,还有全力支持二娘。墨远,当日拯救梅娘时,你可同意了我提几个要求的。让二娘扮作男儿这个,不违反你说的那些准则吧” “当然。我们夫妇自当尽力为二娘遮掩,不教她暴露身份。”岑二爷和林氏微笑着回道。 卜算子大师和岑二娘听后,都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肥肥的三更,真爱天使们看得可还满意苇草看了看,本书的还差几十张,就到一万了,恳请亲们投个。另外,感谢好儿敏敏亲和清风朗玥亲的月票。么么哒算上这些字也还没到整千,是不计入收费的,大家不用担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四章 往事 一更 随后,岑二娘与大师从正房出来,穿过曲幽的回廊,来到后罩院的小阁楼。进入小阁楼的书房后,由卜算子大师口述,岑二娘提笔记录,师徒两人花了四五个时辰,合力录下了几本农书。 卜算子大师知岑二娘对农事感兴趣,便将记在自己脑中的一些与农耕相关的书籍,默给她听,让她记录下来,以便日后深入钻研。 卜算子大师师从隐云派,隐云派从景太祖时代传承至今,历史悠久。只是因门派对弟子要求极高,收纳的弟子一代比一代少,以至于传到卜算子大师这一代,只余他一个。 据祖师手札所言,创派的几位祖师,当年似乎招惹了强大的仇敌,无力与之对抗,只得隐姓埋名,避世归隐,以求保命。他们携带着为数不多的银两和亲信,遁入人迹稀少的西南群山。 一行人踏遍山川,终于在清容县肃阳镇,发现了一座土壤肥沃的开阔山谷。那山谷中央有一处温泉,长年温暖如春,气候宜人,又无猛兽横行其中,极适居住。 这便是如今的云山谷。 随即,几位创派祖师带着亲信开山凿石,自建砖窑瓦窑,利用谷中数不尽的大树,烧砖烧瓦,合力在谷中建造房屋,创建了隐云派。并用阵法,将隐云派的建筑藏入深山丛林中,不与外人知。 几位祖师打定主意老死在云山谷中,不与外人来往。他们要生活,必须自力更生,除却一年外出一次换取盐油,购置耕具、铁器等,他们都闭谷不出,亲自和亲信们一起在谷中的平野上,开田耕作,自给自足。 就这样,一代一代耕作下来,师门中很是出了几个精通农事的弟子。他们把自己种田的经验整合在一起,并将自己长期在田地里试验的耕作结果,记入到竹简木板上,以便后人利用。 西南雨水山林多,土地多为贫瘠的山地,农作物的产量很低。哪怕风调雨顺下,许多农户辛苦劳作一年,甚至连农税都交不上。 录完农书后,暮色四合,卜算子大师点灯沏了壶茶,与岑二娘把茶闲话。他告诉岑二娘,整个西南地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农户人家,常年吃不饱肚子。特别是遇上天灾蝗害,饿殍者更是满山遍野。 哪怕不少农户开始转为猎户,想着利用山中的野兽、山货和药材发家致富,填饱肚子。可西南群山地势险峻,山中毒蛇、猛兽、瘴气横行密布,一样比一样凶险。只有少数身强力壮、有武术傍身的猎户,才能从山中带出东西,并全身而退。普通农家,根本不敢深入群山觅宝。 卜算子大师语调沧桑地对岑二娘道:“二娘,如今隐云派只剩我一人,你和大郎才入门,都还没学习过门中典籍,不算真正的隐云派弟子。你可知,我早年行踪飘忽不定,遍游大景山河,很少停留在云山谷中。待我年逾四十,在外面声名过剩,受名声所累,被一些世族勋贵家的走狗,缠得不胜其烦,才回到云山谷避居。” “你是不知道,那些走狗们有多难缠他们居然跟着我的足迹,寻到了清容县。还让县令画出我的画像,派人四处找我。刚好那时我的一位江湖朋友送我的面具毁坏了,我无法易容,被他们逼得幽居在云山谷中。整整一年,全靠自己下田耕作生活。那段日子,简直是噩梦你师父我从没有那么狼狈过。” “怎么莫非师父你不擅种田,辛苦劳作一年,收获很少,还填不饱自己的肚子”岑二娘笑意盈盈地问:“还是,你种出了粮食,却不会下厨整治吃食照样让自己饿着肚子。”她和卜算子大师相处了约二十日,知道他是“君子远庖厨”的坚决拥护者。再结合他所说的“噩梦”,不难想象当年她师父是怎么艰难困苦地挣扎求生的。 卜算子大师被岑二娘看穿,嘿嘿干笑两声,道:“都有,都有。一是经我手种出的粮食和瓜果蔬菜,出产不多;二来,我做出的食物,便是谷中的看门狗都不爱吃。呵呵” 岑二娘讥讽他:“看来您的胃口比狗的胃口还好不然,这会儿早就饿死了吧。” “”卜算子大师直接上手掐岑二娘的脖子:“你这毒舌浑丫头不知道尊师吗”连人艰不拆都不懂,专挑别人的伤口撒盐。卜算子大师心道:岑二娘这死丫头能平安活到现在,没因为那张嘴被人灭口,真是福运加身啊。 “狮师虎父晃放手”岑二娘青着脸翻白眼。 卜算子大师想着一会儿有求于她,便住手,面黑如墨道:“等下听我说,你要是再吐不出象牙,闭嘴当哑巴就是,别再乱吠惹人厌。” “在云山谷的那一年,我静下来想了许多。拥有先进完整的农书指导、手握肥田的我,耕作一年,都所获无几。那外面的农户,靠着贫瘠的土地,还要交农税,岂不是更加艰难” 岑二娘见卜算子大师面色凝肃,语气低沉,她的心也随之沉下来。又听他继续往下说道:“我被困谷中一年后,那位友人收到我留给他的口信,做了张新面具,送到云山谷给我。我贴上那张以假乱真的面具出谷,在西南一带游走,欲将派中祖师们留下的农书,传授给世人。教他们如何运用天时地利耕作:怎样施肥哪个节气种什么农作物如何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岑二娘见卜算子大师一脸怅惘,便知他当年对农户们的教育肯定不顺。便轻声问他:“结果如何” 卜算子大师苦笑:“我自己都不太懂书中历代祖师记载的知识,又如何能说服别人,向我学习种田之法我在西南各地,找了两百多户农家,只有三户人家愿意听我传教,按照我说的法子耕作。” “可因我不擅农事,他们按照我说的片面的法子种田,当年的收成,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还低。结果我被人当做江湖骗子,打了出来。在西南,坏人耕作,是比杀人还要罪大恶极之事。因为农户的收成不好,毁的就是整个家庭。” “后来,大约是七八年前吧,我毁人耕耘的名头很快被传开,四处被农户追着打,只得再度退隐云山谷。在谷中苦心种地,我打算把那几本农书研究透彻,种出好庄稼,再出山为人授道。”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五章 嘱托 二更 “我的那位好友听说了那事,怕我一辈子蹲在云山谷中不出来,还特地新制了我脸上这张面具给我。可我哪里有外出走动的心思只想闷头种好庄稼,弥补先前的过错。”卜算子大师强颜笑道:“然而,还等我没种出满意的收成,你大兄就闯入云山谷,把我拐了出来。” “想不到师父你还有那样的过往”岑二娘见卜算子大师情绪低落,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安慰他:“师父,人无完人,这世上不擅农事的人多了去。你无须为此耿耿于怀。就说我们一家吧,谁都没有亲自下地种过东西,你比我们,已经强太多了。” “可你们谁都没有像我当年那般自以为是明明不懂,却坚持教导别人。害得那三户农家赔了一年的收成。其中有一家,本来家境就困苦,家中无存粮,当年因我交不出税,被迫贩卖了一个女儿”卜算子大师满脸悔恨:“明明是我之过,却让那家人承担后果,叫我于心何安” “那农税折算起来,一人一年也不过两吊钱。师父,你也不差这点儿银子,赔给他们就好啦。怎么会眼看那家人卖掉自己的孩子”岑二娘很是不解。 “因为我当时弄丢了钱袋,身无分无。我唯一的友人又不知所踪”卜算子大师眼含泪意:“那孩子被卖时才四岁这些年,我时常梦见她,不得安宁。” “师父,别伤心了。你也不是故意为之。”岑二娘开导他:“就算那家人不听你的,自己种田也不一定能有好收获。他们家本就困窘,说不定最后还是要卖掉女儿。” “大不了以后我拜托安家,让他们派人帮忙找一下那个女孩,把她买回来,好生照顾,慢慢补偿她就是。至于那家人,等解决了周家这事儿,我让阿兄和赵大哥陪你出去走一趟,去给他们送些银两做补偿” “不用了。那家人卖掉女儿那年,就举家搬迁,出去投靠亲戚了。我早就托我那友人帮忙找过了,可惜没人知道他们如今在何处。”卜算子大师疲惫地道:“那个女孩儿是我的因果,我想自己出去找她,不用你多费心了。等准备好你母亲和三弟调养身子的药,我就离开。” “二娘,如今你只需倾心钻研我留给你的这几本农书便好。按着书上说的法子,就拿岑宅外几顷良田中的两亩农田出来,和佃农一起先尝试着耕种看看。” 卜算子大师严肃地道:“我希望你,最好能亲自下地播种耕耘。除开一些你没法干的力气活,最好什么都自己亲手做。不要把一切都假手于人。须知实践出真知。只有你亲自动手,你才会明白问题出在哪儿该如何改进” “我明白。”岑二娘郑重地回道:“师父,我会努力,争取不负您所托。” 卜算子大师微笑:“我自然信你,不然也不会把我那丢脸的往事告诉你。二娘,师父我于农事,实在是没有天分和悟性,抱着珍贵的农书,种了几年地,还不如一般有经验老农会种田。” “对于以改善农事,提高作物产量,不教西南地区的农户饿肚子卖儿女的重担,就交到你身上了。此事关系着西南,乃至大景农户的生存,甚至是大景未来的发展。” “听说北边草原连着几年欠收了,东南海边的农户,几乎每年都要遭受倭寇的和海浪的双重袭击,这几年收成也不好。二娘,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西南这地界,只是你的。往后你还要走遍大景,给各地农户传道授业解惑,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 卜算子大师拍拍岑二娘的头,郑重其事道:“我让你学习种田,专注于农事,不只是想你将来替我弥补遗憾,更是想你能借助你悟出来的农道,造福大景百姓。二娘,我深知你聪明悟性佳,又有毅力,能为常人所不能为。种田是件极辛苦的事儿,尤其遇上灾年蝗害。但它却能磨练人的心智,让你更加坚强。且,丰收时那种成就愉悦感,是难以描述又无可替代的。相信你会爱上那种感觉。” “或许吧。”岑二娘笑:“等我亲自实践过,就知道了。师父,我只向您保证,我会尽力而为。至于最后能否成功造福百姓,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知道。”卜算子大师道:“只是我对你期望很高。并且,我有种预感,你会成功。”大师笑得很神秘,心道:按照我卜出来的卦象看,小丫头你定能成功只不过命运反复无常,此时卦象非彼时,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 岑二娘记录了一日的书,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便辞别卜算子大师,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她太过劳累,都没心思过问岑大郎他们是怎么惩治周家人的。 时间倒回当日清晨,岑二娘扮作男装去给卜算子大师送早膳时,岑大郎已经快速写好两张帖子,让玉墨和常砚快马加鞭,分别送到了安家和钟家。 岑大郎在帖子上写道:请安家和钟家的家主与几位镇公所的主事,于当日巳时两刻,在镇公所开公堂,商议怎么处置无视镇公所的规矩,公然带人闯入民宅,并害死岑家两名家仆、重伤岑夫人的周家一干人等。 岑大郎想,钟家毕竟和周家有姻亲关系,虽然两家来往不怎么密切,但总有亲戚情分在。要严惩周家人,还需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出力。所以,他嘱咐玉墨,去安家送帖子时,要亲自面见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和他们好生说道说道。 玉墨携拜帖赴往安府时,正逢魏仲、珺雅先生、靖翎先生和岑大老爷、岑二老爷用完早膳,一起在内书房议事。 当时岑大老爷正在婉言推拒珺雅先生提出的让他利用安家关系,清理镇上其余贩卖药材和山货的商户及家族的要求。虽然他说得很隐晦,但魏仲三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安家想置身事外、坐收渔利的意思。 靖翎先生当即讥笑出声:“安大老爷打的好算盘你说安家势弱,想让我们先出手对付其余商家和当地的几户大家族。这不是送我们去死吗” “此番我们带来的人手有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些人多势众的地头蛇安家雄踞安坪镇多年,若是连安家都没有把握珺雅兄,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向各自的家主请罪吧。安大老爷,合作之事,便当我们没说过。” 安大老爷听后,继续岿然不动地稳坐在上首。心中冷笑:当他是傻子,他们都千里迢迢来了安坪镇,怎么会空手而归 安二老爷面露急色,可见安大老爷表情凝重,之前又被安大老爷下了禁口令,也不敢说什么,只端着茶杯猛灌茶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六章 协商 一更 魏仲见状,和珺雅先生互视一番,道:“大老爷,既然咱们是合作关系,您便不能叫我们先去打头阵。安家好歹得出些人手吧不然,这合作,还如何继续下去” 安大老爷继续不动不语,安二老爷则接着灌茶水,扮演喝茶雕塑。 珺雅先生怒道:“我看安大老爷这样,没有半点儿合作的意思,分明是不把清州府和清安县的官府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冯家和我高家放在心上安大老爷,您是想让我书信一封与我家大老爷,让他下令封掉安家在清州府的所有商铺吗” 魏仲还想抱着高家大腿,为自己谋好处呢。加之高大老爷高鸿庆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自然要顺着珺雅先生的话往下说。只听他威言恐吓安大老爷:“大老爷您如此拒不合作,莫非是想让本官即刻手书一封,与我那留守清安县县衙的师爷,让他马上带人关了安家在清安县的铺子” “呵”一声极轻蔑的笑声,自安大老爷口出发出,他抬眼冷瞧魏仲:“魏知县好大的官威你要是有胆子,便叫人去封我安家的铺子。到时可别后悔” 魏仲想起安家那数目庞大、身手过硬的护卫,把他们和自己衙门的衙役一对比,心里一咯噔:他手底下那些衙役还不够人家练手呢。到时别封铺不成,反被人砸了衙门大门。那乐子可就大了往后他还怎么在清安县混下去 “呵呵”魏仲谄媚地笑说:“方才我是在说笑,大老爷可别当真。” 安大老爷斜了他一眼,也不去看面冷如冰的靖翎先生,对趾高气扬的珺雅先生,语重心长道:“先生,我安家实乃诚意与诸位合作,只是您和靖翎先生提出的条件,恕我们不接受。安家和我,都没有兴趣充当马前卒,为别人作嫁衣。” “为表诚意,请容许老夫提醒您。您和高知府初来清州,恐怕还不知清州的规矩。清州一向由几大世家把持,知府在清州,也只有个名头好听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安大老爷闲适地呡了口茶,对面含愠怒的珺雅先生接着道:“倒是我安家在清州经营多年,有幸位列几大世家之一,在清州略有几分薄面。若您让高知府封了我安家的铺子,到时怕担心唇亡齿寒的几位世家友人,要联合起来,和高知府为难为难。高知府才被贬谪到清州,还没站稳脚跟,实在没必要这么快就拿我安家开刀立威。须知安家是粗贱的石头,而刀子有两刃,一不小心,就要反弹伤着自己。” “还有这位靖翎先生”安大老爷转而对高傲的靖翎先生,声色俱厉道:“冯家身处盛京,与我安家相隔十万八千里,您还是别在我安府中耍冯家幕僚的威风本老爷不吃你这套惹恼了我,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闻言,面染黑霜:“安大老爷这是在威胁我们” 深谙安家势大的魏仲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让自己坐到阴影中,默不吭声,恨不得和黑暗融为一体。就怕安大老爷看到他,拿他这微不足道的小卒开刀立威。 冯家和高家再厉害,毕竟远在他方,鞭长莫及。不说清州府和清安县,单说安坪镇,绝对是安家的天下。 他完全相信安大老爷能把他们全部杀了,抛尸山野,等他们尸体都被野兽吃尽,高家和冯家恐怕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哪怕事后,高冯两家有所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指向安家,照样拿安家没法。毕竟清安县到安坪镇这一路上,悍匪横行。他们运气不好,被山匪杀了,又能怪谁呢。 “说什么威胁这么难听,是提醒。”安大老爷悠然而笑:“老夫无数次强调,我们安家可是诚意满满。只是你们心不诚哼让安家当马前卒,尽卖苦力,事后高冯两家却要分去八成利我们安家可不是这么廉价愚蠢、舍己为人的家族” “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不如二位回去写信,请示一下主家,看能否多让出些利润来,咱们再谈合作。”安大老爷笑得温和:“只是昨日两位先生和魏县令带来的人,已被我们请到客栈休息,短时间内,恐无法出来自由行动。” “少时,待二位先生下去写好信,直接把信交给在偏院服侍的安大管事即可。时至暮春,许多商户都从山里猎寻了宝物,准备离开安坪镇了。两位先生动作可得快些,否则等商户们都走尽,咱们再行动,可就要失去许多唾手可得的利益了” 此时,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心中又气又慌他们万万没想到,安大老爷如此狡猾大胆居然公然囚禁他们的兵从,适才还用言语威逼他们。小小的一个商户安家的家主,竟敢和高冯两大世家对着干 这与一只跳蚤威胁两头猛虎又何区别 可恨的是,都怪他们太大意,失了先招,掉入了安大老爷的圈套,如今不得不按他的话做。否则很可能性命难保 这会儿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才对安大老爷刮目相看,把他当做可与自己较量的劲敌。心想:如今他们势弱,少不得要低头。 只不过,这个仇他们记下了,日后定当全力相报不就是一个在安坪镇起家的安家吗,就不信他们奈何不了它 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权衡利弊,决定暂时低头,和安大老爷重新协商合作之事。 这时,安泽在外面敲门,说是玉墨携拜帖登门,代表岑老爷来找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议事,如今人已被他迎入了外书房。 安大老爷朝外面大声回了句:“让人送上好的茶水点心过去,请玉墨管事稍待片刻,我和二弟随后便到。” 听到安泽在外喊人下去送茶水点心了,安大老爷也不耐烦和珺雅先生几个周旋,浪费他的口水,开门见山道:“老夫先把话放在这儿,若是让我安家一力承担驱逐其余商户和家族的任务,事后安家就要分走六成利若一开始安家便与诸位合力驱除异己,事后我们只拿四成利即可。大管事,还不进来送几位贵客下去” “好的,大老爷。”安大管事带了几名护卫,推开门进来,躬身指着门外道:“几位贵客请随我走。” 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指着安大管事身后的几位护卫道:“安家这是何意莫不成还想将我们软禁在府中” “怎么会呢。”安大管事真诚地笑道:“只是保护几位贵客罢了。” 魏仲也不敢再装木头,低声提醒怒甚的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两位先生,还请冷静如今我们势弱,咱们先回偏院说话吧。” “哼”傲慢的靖翎先生带头甩袖离去,珺雅先生紧随其后。 魏仲在他二人身后,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心中直呸:什么东西连形势都分不清,还做什么幕僚真后悔跟他们过来好处还不知在哪儿,气都吃了几轮了。搞不好还要挂在安家。真是晦气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七章 处置(一)二更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送走魏仲三人,并肩赶至外书房时,在门口看到屋内墙上的铜漏滴刻显示,已是巳时三刻。而屋外,骄阳正烈。安大老爷仰首望着碧蓝的天空,笑: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见过安大老爷、安二老爷”玉墨见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踏入书房,起身恭敬地朝他们行了个标准的揖礼,而后拿出岑大郎亲笔写就的拜帖,直言道:“今日我代表岑家,特地来请两位安老爷去镇公所,替我们岑家做个见证,并主持公道。” “周家实在欺人太甚且罪不可恕不仅害死了我岑家两名家仆,还令我们太太身体大伤。这口气,我们怎么也噎不下去。来安府前,我家大少爷已吩咐我,一定要恳求两位安老爷秉公处理此事。钟家那边,我们不作丝毫指望。” “玉管事何出此言”安大老爷接过拜帖,摆出一张刚正不阿的严肃脸:“昨日周家带人上门闹事,我和二弟都在场。我家之君更是亲自助岑家教训了周家人,他昨晚回府,已把事情的起末都说与我和二弟听,还再三嘱托我们,一定要严惩周家,替岑家出气” “大哥说得不错”安二老爷想到周家,觉得自己憋闷了一清早,终于有机会发挥了,一张老脸红光烁烁,挥舞着拳头道:“我们必定会为岑家主持公义,狠狠责罚周家。特别是周大富和他那几个打伤我家之君的堂侄,老子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玉墨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安二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呢,真是把好刀他关切地问安大老爷:“不知安三少今日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岑宅内有位医术高明的神医,若三少身子不适,我便回去请神医来,为三少诊治。” 安大老爷微笑:“无妨,之君只受了些皮外伤,不用劳驾神医。” 玉墨点头,又道:“昨晚太太醒来,听说是三少救了她,当即夸三少英勇侠义,施恩后还不求回报,是个铮铮君子,与三少的名字很是相称。太太还对老爷说,他收了个了不得的弟子,将来必成大器” 玉墨心道:太太,如今我们有求于安家,小的暂借您的名头用用。若您听说了,也请多多体谅,不要责怪我。 “我来前,家中主人特特提醒我,一定要好好问候三少。昨日若非三少仗义相助,我家太太怕是性命难保。此等恩情,我岑家上下铭记在心。待料理了周家,等我家太太身子稍稍好转,老爷必会携家小、重礼,亲自上门,答谢三少的恩义。”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听了玉墨一番恭维感恩的话,心中极是熨帖。觉得岑家人眼光都很好,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君的优点和本事。果然不愧是弘安岑家出来的人家,颇具慧眼哪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外人夸赞自家孙儿的安大老爷,喜得心里直冒粉色泡泡,当即决定:就凭玉墨这番话,今日他就要严处周家,替岑家,也替孙儿和安家出气。 安大老爷谦虚地笑:“之君已拜入岑老爷门下,替恩师分忧解难,是他的本分。玉管事回去还请告诉岑老爷,千万不要特特过来,否则岂不是折煞我等了。” 周家敢公然挑衅安家,揍伤他的宝贝金孙,他势必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大哥,玉管事,时间不早,咱们还是快快往镇公所去吧。要审理周家那么多人,定下他们所犯的多条罪状,可是需要不少时间。”安二老爷催促道:“再不出发,就晚了。”他可是等不及要痛打落水狗,好好倾吐积压在心底的恶气了 当初周家使计蛊惑安三娘与他和妻子作对,离间他们的感情,更是让方家与安家决裂,使得安家在容州的生意频频受挫,损失了不少银子。 之前,他命周家的那些债主登门要债,搬空周家,也只是让周家还了欠他的本。今日,他就要向周家收取利息,把周家踩下泥潭让周大富知道,得罪他安二老爷会有什么后果 安大老爷和玉墨见安二老爷摩拳擦掌,恨不得飞身到镇公所,不约而同地抽了抽眉心:二弟二老爷好强的战意周家今次铁定要遭。 玉墨对安二老爷和安大老爷道:“在下还要回岑宅,与林四爷、大少爷他们一起,押送周家人去镇公所,就此告辞。” “好,你快去”安二老爷在安大老爷发声前抢话道:“我和大兄马上下去点齐安家的其余几名主事,再带些护卫,到时钟家若敢替周家开脱,本老爷就连他们也一起打叫那些无知无畏的家伙,见识下我安家的厉害。看他们还不敢上蹿下跳,与我安家作对” 哼安二老爷心中哼哼:钟家抢在安家之前,趁乱低价收购了周家不少上好的存货,回头又高价卖给外地来的行商,可是赚了不少银子。周家那些存货,本该他的钟家敢抢他二老爷的食,做好被敲打的准备吧 哼今日他二老爷就要一箭双雕安二老爷豪气冲天地想。 安大老爷自小就和安二老爷极亲近,看他那份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狡诈如狐的安大老爷默默牵唇而笑:此番便如二弟的意,让他这莽夫大展拳脚吧。在安家和冯高两家联手,对镇上其余家族、商户发动攻击前,很是需要先杀鸡儆猴。周家和钟家,无疑是合格的两只鸡首。 冯家和高家进入安坪镇,提出要联合安家垄断镇上的山货药材生意,给安大老爷提了个醒:外面已有人盯上安坪镇了,安家须尽快收回掌控镇子的主权 这些年安家隐退,放任镇上其余家族和外来商户做大,起初他是想让出些利益,提携一些家族,并笼络外来的行商,以求扩大安坪镇的规模,把安家祖宅所在的安坪镇发展为一方繁荣大镇。以后走出去,说起老家安坪镇,自己也能面上有光。 不过,安家隐退已久,似乎助长了那些暴发户的贪婪和胆子。安大老爷眯眼思忖:这几年周家、钟家和钱家频频与安家争利,甚至与外来行商联合,一起对付安家。他们想踩着当初提携他们的安家赚银子,也要看安家愿不愿意 哼安家安静久了,镇上的人,似乎都忘了安坪镇本是安家的地盘。这次,便先拿蹦跶得最高的周家和钟家开刀,给镇上其他别有心思的家族、商户一个警示。若他们能想通,老实下来,从此依附安家最好,如此,省得他亲自动手收拾他们;若不能,便只好叫他们跌落凡尘,滚回乡下种地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八章 处置(二)一更,求订阅 安大老爷点齐人马,和安二老爷等几个主事,登上了赶往镇北的马车。马车前后,各有二十名安家护卫骑马随行。他边走边琢磨:冯家和高家特特送上门给他当刀使,不好好利用他们,教他们发挥所长,怎么对得起人家千里迢迢专程过来相助安家的这番情义 经过他一番整治相逼,相信那眼睛长在头顶的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很快便会送信与冯家和高家的家主。事出紧急,他们定会动用高冯两大世家司管通信的暗卫,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过去。 相信再过十几日,大约就能收到回信。这段时间内,安家还得封锁进出安坪镇的通道,不让那些行商带货离去。 一路上,安大老爷没有理会滔滔不绝和其余几位安家主事叙话的安二老爷,闭目坐在嗒嗒前行的马车里,思索着:为了不得罪人,看来他只好让安泽带几个亲信,用四弟去年送给之君把玩的半箱子响火帮出产的“炸天雷”,把安坪镇外面的那条官道炸毁。等此间事毕,再让人开辟另一条路便是。 一会儿处理了周钟两家,便先让安泽连夜赶去清安县,把他的信交给儿子儿媳,免得他们担心。唔,还要记得把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的信函,一并带到清安县衙门。到时自有人帮着送信,就无须他操心了。 安大老爷握紧手心:既然都决定要大干一笔,索性毁了路,把安坪镇暂时与世隔绝,毕竟瓮中捉鳖最省力。还有,岑先生虽答应收下之君做弟子,但岑太太身子不适,看来还需等个十天半月,才能送之君去岑家。 如此也好,之君的伤虽都是皮外伤,但看起来也挺吓人,十天半月刚好够他养好伤。不过,之君既有心向学,这十天半月也不能荒废了。等会儿见了玉墨管事,还得托他回去请岑老爷给之君布下功课 安大老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安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镇公所大门外。 安大老爷瞪了眼吼醒他的安二老爷,理理衣衫下车,领头步入了镇公所大门,径直朝正中央的公堂走去。安二老爷、安泽和其余几位安家主事,带着四十名佩刀拿绳的护卫,紧随其后。 林四爷手下的十几名镖师,早已把捆绑好的周家众人,摆在了宽敞的公堂大厅内的青石地板上。岑大郎、林四爷、赵樾和玉墨,正漠然坐在下首。他们斜上方,高坐着满脸愠怒、以钟家家主为首的钟家几位主事。 安大老爷踏入大厅,稍稍瞟一眼岑家和钟家诸人,便知双方之前肯定发生过争执。而公堂大厅内不见钟家的护卫,想来是林四爷的镖师已把他们赶出去了。 最近一直处于上风的钟家,猛然落了下风,真是大快人心。 看钟老爷子那副面红气粗的样儿,一双鼓如铜铃的老眼恨不得发出箭光,射死岑大郎、林四爷几个。而全部仰面躺在地面上的周家人,昨日被揍后,又带伤被捆着饿了一晚上,早已倦矣,个个青脸白皮的,连声儿都不敢发。 对此,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安泽并几位安家主事,赏了周家人一个亮晃晃的白眼:该对于把浑不吝的周家人折腾至此的岑家人,安家众人自然是好感无限,纷纷扬着一脸亲切的微笑,抱拳和岑大郎四个寒暄起来。 钟老爷子见安大老爷等人直接忽视他们钟家,反而个个笑着捧岑家的场,心中更是气怒难平 “哼安大老爷、安二老爷,你们来得正好。”钟老爷子蓦地起身,指着林四爷他们几人高声道:“这岑家人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把我安坪镇三大家族之一的周家族人,伤成这样还叫嚣着要请镇规,开公堂,严惩我女婿几个。明明该受惩罚的,是他们这些狂妄狠毒的外来人” “老夫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替我女婿他们伸腰,叫了十几名钟家护卫,欲给我那可怜的女婿、外孙和其他亲戚们松绑。这个林四爷就叫他的镖师,把我钟家护卫打伤,丢到偏院闭门看管起来。” 钟老爷子重重呼了两口气,抖着一脸褶皱道:“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岑家人如此目中无人,不仅藐视我安坪镇三大家族,还公然对我钟家护卫动手,摆明着挑衅咱们。” “这口气,老夫无论如何也受不得还请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命令安家护卫,将岑家人拿下乱棍重打他们一通,再把他们丢到深山里喂野兽若不是怕打杀他们脏了我的手,我定要叫我家护卫,活活打死他们” 岑大郎、林四爷、赵樾和玉墨听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手足俱颤、满头银发的钟老爷子,眼中全是冷意。但主事的安家人都没出声,他们也就压抑下一腔怒火,静立在一旁,等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开口。 安二老爷是个暴火脾气,听钟老爷子一番俨然以安坪镇主人自居的口气,指使他和兄长做事,说得好像他安家是钟家下人一般。再联想之前被钟家虎口夺食,抢走了不少利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霎时怒意滔天,跳脚怒骂钟老爷子:“我去你娘的钟老头你以为你是老几钟家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指挥我们安家替你做事也不回去照照镜子,你的老脸有这么大吗” 不等被他骂傻眼的钟老爷子和钟家几位主事说话,安二老爷继续喝骂:“你们怎么不问问,岑家人为何将周家人打成这样你钟家的亲戚金贵,受不得欺负,人家岑家人就卑贱啦难道他们活该被你们欺凌而不反抗吗” “钟老头我告诉你,周家算什么东西他们敢无视我安家的话,带人打入镇东,闯进岑家伤人、毁人家院,还敢打伤我家之君老子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我还说岑家下手轻了呢” 安二老爷越骂越精神,对着木呆呆的钟家人接着道:“还有,你们钟家也不是个东西先前几番和安家抢生意,如今更是想联合周家与我安家作对岑家老爷是我家之君的先生,周家和钟家都敢公然欺侮他们。我看你们都活腻味了,今日,本老爷就叫你们清醒清醒看看安坪镇到底是谁做主我”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零九章 处置(三)二更,求月票 安大老爷轻咳一声,黑着脸打断安二老爷的话:“你还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叫安泽他们,先把钟家人绑了与周家人丢到一处咱们一次性把这些蠢货都解决好了。” “本老爷的时间宝贵得很。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配占用。”安大老爷的声音冰冷而轻蔑之极。 安二老爷见自家兄长发威,识趣地闭嘴。虽然他还没有骂够兴,但大哥都发话了,他不敢不从。安二老爷大手一挥,冲后面的安泽等人道:“给老爷我上” “谨遵令” 几十道宏亮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得岑大郎几个精神一震,通体舒畅。安家出手,可给他们省却不少精力。毕竟揍人也是件挺耗费体力的辛苦活儿。 钟家人还云里雾里地傻站着,不明白安家怎么就和岑家交好至此竟然为了岑家,不惜与周家、钟家撕破脸,还要出手教训他们 安泽和他的手下们最喜欢绑人了,十几个欲抢头功的,疾风一般飞奔到欲开口辩解的钟家人面前,每三个安家护卫联手对付一个钟家人,一个堵嘴,一个缚手,一个捆脚。 眨眼间,便将钟家几个养尊处优的老少爷们,全绑好丢到了周家边上,与苦哈哈的周家人作伴。 幸好当初修建镇公所时为了震慑乡民,安钟周三家特地花了大笔银子,把镇公所建得高大敞亮。尤其是公堂内的大厅,有三十丈见方,可同时容纳几百人。不然要容纳这么多人,还真是个问题。 且不说钟家人被丢到周家众人旁边躺着,有多愤懑窘然。方才周家人见林四爷手下的镖师把钟家护卫赶走,心中已是失望透顶。连钟家都奈何不了岑家,安家又是站在岑家那边的,他们此番危矣。 众人更加沮丧懊悔:这林四爷手下的镖师们怎么这么厉害为何没人告诉他们早知如此,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冲去岑家找虐啊 不少周家族人已开始在心底,埋怨上了周大富。若不是周大富带头鼓动他们去岑家发财,他们又怎么倒被坑 魏家那几个,本以为这次跟着周家有油水吃,谁知反而掉入火坑,心里翻来覆去把怂恿他们去岑家闹事的周大富,诅咒了千万遍。 然而,这一群人最担心的还是: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方才听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的口气,似是要严惩他们。可他们都已吃足了苦头,还要怎么严惩难道要丢掉身家性命 思及此,他们又开始惶恐起来,却不敢发声求饶,只是在心中祈祷,希望老天开眼,让他们能逢凶化吉。他们不敢吱声是因为,每当他们喊出一句话,那个赵樾和岑大郎就要对他们拳打脚踢一番。在安坪镇耀武扬威多年的周家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有如今的下场。 去了半条命的周大富,在心中把林四爷等人骂了个彻底,但他更恨那个送匿名信与他的混蛋若不是受那两封信的挑拨,他怎么会联合族人亲戚,跑去岑家闹事他们又怎会被一锅端,落到如今这窘迫不堪的境地 周大富在心中发誓:等他躲过这劫,第一个要算账的,就是那送信与他的混蛋,定要把他剁成肉泥第二个,便是岑家若有机会,他也不会放过林四爷和安家一干人这些人都是欺辱他周家,让周家彻底败落、元气大伤的真凶 解决了钟家几位主事后,安大老爷请林四爷命手下把钟家护卫带到大厅里,倒在地上陪他们主子。又叫安泽带上二十名安家护卫,策马去镇西和镇南,把钟老爷子、周大富等几名曾是镇公所主事的人的家眷,以及钱家、赵家等大家族的族长,和另外几名在安坪镇颇有势力的行商,一并请到镇公所,让他们在一旁旁听,目睹安家如何主持公道,以正声望。 好让这些犯过错的猴子,知道与安家作对的下场。既然是杀鸡儆猴,怎么能少了猴子观众 今日,安家就要一战成名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和安家其余几名主事,都感到一股激情和豪情,在他们的心胸处澎湃激荡着。 特别是那几位安家主事,他们是安家另外几支旁支的族长,一直驻守安坪镇。这些年,手中的利润,很是被周、钟、赵、钱几大家族和外来的行商们分去不少,早对安大老爷温和纵容的手段不满。 可碍于安大老爷在安家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们不敢提出异议。如今见安大老爷以雷霆手段,率先对周家、钟家两个势头最猛的新兴家族发起攻势,有要将它们连根拔起的架势,心里别提多舒爽了,比七八月天里喝了冰水都清凉。 再想想收拾完钟家,钟家积累多年的财富,还不是要落到安家手上。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不差那点子小钱,定会把那些钱财分与他们这些旁支。几位主事仿佛看到迷人的金银珠宝飞向他们,脸上的笑,简直要融化冰冻三尺的寒冰。 安二老爷倒没有其余几位主事想的那么多,他只是被周家和钟家多次落了面子,纯粹想狠狠打击他们,以疏泄心中的憋闷和怒意。对于安大老爷暂停凌虐周钟两家人的的做法,他不是很明白,但也很识相地没有提出质疑。 反正迟早周家和钟家都要遭殃,就等他们再安享片刻宁静吧安二老爷对自己说:他大兄都站出来,要亲自动手了,以后安坪镇大约不会再有钟家和周家。大不了等他大兄打响第一炮后,他再接再厉就是。今日怎么说,他都要揍钟老头和周大富几拳让他们一直给他添堵安二老爷的人生信条就是:报仇泄愤,自然要自己亲自动手。 岑大郎、赵樾、林四爷和玉墨几个都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了安大老爷别有用心,安家今天是在借题发挥。 岑大郎勾唇默默坐在一边喝茶:岑家适逢其会,成了安家大动干戈的由头。加上安家嫡支最宝贝的安三少,拜了他父亲做徒弟,往后岑家与安家只会更加亲近。 换个角度想,安大老爷此番名义上也是为岑家出头,让安坪镇上的人,都知道岑家是他们惹不起的。今后岑家大约都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前来惹事。这对岑家而言,是件好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章 处置(四)三更,求订阅 赵樾、林四爷和玉墨显然也想通了这点,对于安家拿岑家做筏子立威的举动,也乐见其成。 玉墨兴奋地与岑大郎耳语道:“大少爷,安家这般行事,也是为我岑家长脸。以后就算林四爷他们不在镇上,我们也能放心了。” “嗯。”岑大郎点头。 安泽刚带人出去请客,估计他们还要等上一两个时辰,才能看上大戏。他让玉墨去最近的一家酒楼,叫了些吃食送过来。不仅叫了林四爷等人的份,还有安家一众人等的。 午时已过,大家折腾了一晌午,都有些肚腹空空。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和安家几位主事,吃着玉墨喊人送来的酒菜,心中又给岑家加了不少分,瞧岑大郎几人十分顺眼。 安家的护卫们,心中也很是感激替他们肚子着想的岑家人,想着以后有事没事就到岑宅外面转转,替岑家看护宅院,避免闲杂人等扰了他们的清净。 而悲催地躺在地上饿着肚子受苦的周家、钟家人,则把岑家和安家恨到了骨子里。两家人难得齐心协力,想着往后有机会,一定要狠踩岑家和安家几脚,教他们也吃吃苦头。 两个时辰后,安泽等人已将安大老爷要请的客人,全数带进了镇公所的大厅。 这次安泽一共请来了三十多人,镇公所公堂大厅内没有足够的椅子给他们坐,他们也不敢去叫安家和岑家人起来,把椅子让给他们,非周家、钟家人士,只得忿忿地站在一旁,看安家大发神威。 而被请来的钟家和周家的一群家眷,大多是妇孺幼子。特别是周家,落魄后遣散了不少奴仆,本来宅子里就只剩周家族人和数目有限的护卫。周大富又把周家男丁都带出去了,随安泽来的只有魏氏、赵氏、钟氏等一干女眷。因孩子太小,都被她们留在了宅子里。 魏氏、赵氏和钟氏三人,本就是远近闻名的泼辣妇人。她们一见自家夫君、儿子等,被五花大绑着,丢在地上受罪,还一身伤,整个人极颓废无神,仿佛一夕间老了几岁,心中大怒,口中骂骂咧咧,张牙五爪地就要冲过去给他们松绑。 简三爷等镖师不习惯对妇孺下手,根本拦不住气势汹汹的魏氏三人,让她们冲破了防线。 安泽等护卫离魏氏三人较远,不妨她们陡然生事,反应慢了半拍,就那么任由魏氏她们冲了过去。 还是眼疾腿快的安二老爷反应迅速,只见他霍然跳起身,接连施展三个旋风腿,把魏氏、赵氏和钟氏踢出了半丈开外,倒地捧着腹部嗷嗷呼痛。 安二老爷心中大爽,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巍然立在魏氏三人跟前,道:“本老爷早就想打你们这三个泼妇了特别是你,魏氏,你敢变着法子磋磨我家三娘,每次周远达自己不争气闯祸,你都要把我家三娘叫到跟前喝骂,有时甚至还动手打她至于赵氏、钟氏,你们两个泼妇,也没少挤兑嘲笑我家三娘,欺负她年幼脸皮薄,她刚嫁入周家那会儿,哄走了她不少首饰绸缎,等后来三娘嫁妆被周远达败干净了,你们就变脸,还反过来骂我家三娘蠢。方才那一脚,就是对你们的惩戒” “其他人若敢吵闹生事,下场便如同这三个女人”安二老爷指着被他踢得躺地不起的魏氏三人,阴狠着声音道:“二老爷我发起怒来,可不认男、女、老、幼。谁惹我不高兴,我就要谁付出代价” 本来还想跟着魏氏三个闹事的周家和钟家其余女眷,都纷纷退后几步,乖乖闭嘴缩起了脑袋,就怕安二老爷这个疯子,逮着她们泄火。她们身子骨娇弱,可比不得魏氏那三个肥胖健壮的妇人。连她们都被安二老爷一脚踢得倒地不起,那她们若是被他踢上一脚,恐怕要去半条命。还是先静观其变吧,毕竟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现场一下便安静下来。连说闲话看热闹的,都停止了幸灾乐祸的议论。 安二老爷甫一抬腿,便震慑四方,心中豪情万丈,他正要得意地笑,猛地想起怎么周家来人中,不见他的女儿安三娘 “三娘呢”安二老爷阴沉着脸俯视魏氏:“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二伯,三娘留在了周家照顾周远达。”安泽听到安二老爷问起安三娘,回道:“我叫她一起来,趁此机会当众与周远达和离,回安家住。可三娘固执得很,一心留在周远达身边,哪怕周远达卧病在床,对一直贴身照顾他的她出言不逊,骂她扫把星,让她滚开,她都不随我走。我” “够了”安二老爷豪情尽散,胸中腾升起一阵无力,连背都佝偻了两分,只听他语调悲凉地道:“不用说了。她愿意陪着周远达吃苦,随她去吧。” “只是以后不准她借我安家的名头行事。我看她要执迷不悟到几时”安二老爷简直要被安三娘这个头脑不清的女儿气死,他狠声吩咐安泽:“往后她若有事求到你面前,你看着办。如是与周家、周远达相关的,不必理会。” “我明白了。二伯,等三娘再吃些苦头,她会醒悟的,您不要太伤怀。”安泽见安二老爷情绪低落,心里也不好受。他在心里骂死安三娘那个棒椎了,决定以后都不再出手帮她。主要是之前安三娘每次开口求他和二老爷,都必和周远达、周家相关。 “好了,老二,回来坐下别给我、给安家丢人现眼了。”安大老爷斜睨安二老爷一眼,把他瞪回了座位上坐下。 随后,他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因我安家要开公堂,审理周家公然打入岑宅,伤人性命、毁人家宅一案。此案发生时,我、老二和我孙儿之君都在场,我孙儿之君为了阻止周家的暴行,甚至被周家打伤,如今还卧床不起” 安大老爷顿了顿,心想:他离开安家前,他的金孙可不是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吗 喝了半杯茶润喉后,安大老爷继续道:“周家一案,罪证确凿,我代表镇公所取消周家在镇公所的席位,并命令周家挂卖镇西的宅子和三个铺面,将所得钱财赔与岑家。诸位可有异议” 其他人见周家都被收拾成那副惨样,连钟家也不知为何受了牵连,自然不敢有意见。 赵家、钱家的家主和几位行商,见安家彻底绝了周家东山再起的希望,心中一点儿怜悯都没有,反而高兴得很。都想着等周家挂卖铺子、家宅时,定要快速出手,买下周家的三个铺子和宅子,纳为己用。毕竟周家大宅、商铺所在的地段都极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处置(五)四更,求收藏 安大老爷见众人默声不语,又笑着问岑大郎:“不知岑大少对我的处置,可还满意” “自然。”岑大郎颔首抱拳:“大老爷公正严明,令晚辈钦佩不已。” “承蒙夸赞,老夫愧不敢当。”安大老爷眼角笑纹迭起,对躺在地上生不如死的周大富道:“周大老爷,限您两日内,把周家大宅和铺子的地契,送到安家房牙所挂卖。您,同意否” 周大富心中滴血,咬咬牙,弱声道:“同意” “甚好。”安大老爷转而对着钟老爷子等人躺着的方向道:“周家事毕,接下来该轮到钟家了。” “老二、三堂伯,你二位站出来,把钟家所犯罪状念一遍。免得大家不知情,对我们安家产生误会,认为我们蛮不讲理。”安大老爷指着安二老爷和安家一位白发苍苍的主事道。 “谨遵家主令”安二老爷和被称作三堂伯的安家老主事,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钟家这些年得了安家恩惠发家,却罔顾情义,处处与安家作对的卑劣行径来。他二人对钟家积恨已久,因为他们都在钟家那儿吃了不少亏。说起钟家的罪状来口若悬河,声音洪亮,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人辩驳的机会。 钟老爷子和钟家其余诸人,越听心中越惶然:安家这是要拿钟家开刀周家从前比钟家还富盛,都被安家弄得家财散尽,穷困潦倒。他们钟家这是要步周家的后尘了吗手里的财宝都还没捂热,他们怎么甘心一朝回到发家前可在安坪镇,谁又能和安家作对 周大富等周家人听安二老爷和老主事报数钟家的罪状,心中升起一阵奇异的平和喜悦来:安家要拿钟家开刀,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让钟家那些眉高眼低的家伙,往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得意要穷苦,就大家一起穷苦好了。 半个时辰后,安二老爷和老主事结束了对钟家的指控。 安大老爷在众人或听得胆战心惊,或听得漫不经心,或听得兴高采烈的情况下,高声道:“钟家忘恩负义,倒行逆施,天理不容今日,我便要代表安家,代表镇公所,收回钟家在镇公所的一切全力和地位。并,将钟家所有家产,全数充入镇公所名下。包括钟家在镇南的宅子、铺子和赌坊等。诸位,可有意见” 钟老爷子听了,一口气赌在喉咙里,呼吸不畅,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和他一般眼前一黑,失去知觉的,还有钟家两位上了年纪的族老,以及他们的妻子。 钟老爷子的大儿子钟大少爷,受安大老爷一刺激,猛地吐出塞在他口中的棉布,尖声惊叫:“我有意见我不同意凭什么安家要没收我钟家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积累的财富我钟家的钱财不偷不抢,来路颇正,都是做正经生意挣来的。安家有什么资格” “在安坪镇,大老爷的话,就是铁令。我安家,不止有资格收了钟家的家产更有资格,送你们这些见利忘义、薄情寡义的小人去死你信不信”安泽踩着钟大少爷大张的嘴巴,狠声戾气道。 钟大少被他吓住,嘴巴都被安泽踩得流血了,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鼓圆一双黑目,惊恐地瞪着安泽。眸中有仇恨,也有惊怒。 安泽不喜他看自己的眼神,直接一脚踢在钟大少的太阳穴上,让他立刻失去知觉。 其余还想说什么为自己争取权利的钟家人,看到安泽此举,被吓得噤声。钟大奶奶一边抱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婆婆,坐在地上,一边担忧地看向失去知觉的夫君和公公,只觉天都要塌了。 不过短短半日,钟家怎么就土崩瓦解了往后没了钱财,可叫他们一大家子怎么活 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却无视钟大奶奶的凄惶与绝望,笑着表扬安泽:“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安大老爷望望不远处脸色、表情各异的看众,别有所指地对安泽道:“往后再遇上这等背恩忘义却不自知的蠢货,你只管打杀了事,有我和安家替你撑腰,旁人谁敢说半个不字” “侄儿明白。往后定当全心全意为大伯分忧”安泽听出了安大老爷对自己的看重与满意,明白安大老爷有心栽培他,心中很是激动。他还年轻,可不想一直蜗居在安坪镇这个小地方。此番得了大老爷的赏识,他往后再卖力些,说不定能被大老爷带出去委以重任 方才还在开心地看戏的赵、钱两家的家主,和其余几名行商,都被安大老爷的话所惊慑。他们能在一众家族、商户中出人头地,自然不是蠢货。明白了安大老爷派安泽请他们过来看戏的目的:今日周家和钟家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来日。 那些人惶惑不安地互相对视:安家怎么突然就下此狠手安大老爷到底意欲何为他们该怎么办 赵家的家主最是精乖,他很快回神,穿过人群,小跑到安大老爷面前,腆着笑脸问:“大老爷,眼下可有空闲在下有事请教您,方便与我单独谈一谈么” 安大老爷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今日我累了,你若有心,明日巳初时分来我安府做客便是。”他看看后面几个反应过来,学着赵家家主,朝自己走过来的行商,道:“诸位请留步。有何事,明日巳初时分来安府找我便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诸位请回” 眼见闲杂人等退散,安大老爷直言不讳地对安二老爷和老主事道:“老二、三堂伯,你们再回去叫些人手,去钟家大宅和铺子、赌坊,取回账本和地契、房契,并清点他们的家财。直接把缴获的东西,全部封存好,带回安家别院。至于钟家的宅子、铺子等,也一并封了,暂时不动。往后等我腾出空来,再做安排。” 钟大奶奶闻言,鼓起勇气恨声冲安大老爷道:“安大老爷之前说什么把钟家家产充入镇公所,简直是笑话,你们安家分明是想私吞我钟家钱财安大老爷如此强抢民物,就不怕我钟家去清安县,将安家告上公堂么”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怒 一更,求订阅 “钟大奶奶的胆量真是叫人敬佩,可惜你没有与胆子相匹配的脑子。”安大老爷叹声道:“哎不怕告诉你,魏县令此刻就在安府做客。老夫如此行事,也是受他的指点。你们要怪,就怪魏县令好了。我安家也是替人办事。” 安大老爷眯眼笑:他可没撒谎,他确实受了魏仲和高冯两家的指点。魏仲敢带高冯两家的人跑到他面前耀武扬威,也该替他背背黑锅。 钟大奶奶、魏氏、周大富等人闻言,脑中轰地一下,心中最后的一点儿希望都没了:原来安家受了魏县令指使行事。他们居然叫自家姻亲坑了 天哪你怎么不降雷,劈死魏仲那个贪官和安大老爷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这是此刻,所有周家和钟家人的心声。 魏氏受到的刺激最大,她一听安大老爷说原来幕后主使是自己亲弟弟,无法接受现实,晕死了过去。她的弟媳赵氏和钟氏,不仅没有扶她一把,还踢了她几脚泄气。 安大老爷、安二老爷见状,重重嗤笑一声后,对安泽道:“让人赶紧给周家和钟家人松绑,把这些老少爷们和女眷们送回家。” “是。”安泽立即领人开始给躺在地上浑身僵硬的周钟两家人松绑,然后又命几个护卫,去两条街外的车马所,租了十几辆宽大的马车,又多派了二十多个护卫,分别把周家和钟家人送了回去。 并让那些护卫驻扎在周钟两家的大宅内,封锁了两家宅院的大小门口,不让人进出。等着安二老爷和老主事明日带人去查封家产。周家虽空旷了,但烂船也有三斤钉,且钟家可是富庶得很呢。可不能叫他们把属于安家的财物转移了出去。 安大老爷和岑大郎等人,也各自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安岑两家并作一队,沐浴着星月盈盈的光辉,有说有笑地回了镇东。 途中,安大老爷还没忘拜托玉墨,让他回去请岑二爷给安之君出几道文题,还说若是能再借几本岑二爷下过批注的书就更好了。 玉墨感慨安之君负伤仍不忘温书,心中对他的好感又上蹭了那么一溜溜,基本与对他的芥蒂相持平。他不吝言语地夸安之君好学,并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下晌,他就会把文题和书送去安府。 安大老爷笑着受了玉墨的夸赞。等到了香林街街尾,安岑两家的人才分道而驰。 当晚亥时晚上九点,岑大郎满是愉悦地回到家,径直去了内院正房找岑二爷和林氏,想和他们分享好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父母愁眉苦脸又唉声叹气的,心中很是疑惑:清晨他离家时,他们的情绪都还好好的。怎么一个白日不见,就低落至此 林氏和岑二爷看到他,便将卜算子大师所说的话,告诉了岑大郎。他们最介怀的,还是安之君居然和岑二娘是天赐良缘,绝不可拆这件事儿。 这对宠爱唯一女儿的夫妻,私底下曾对将来的女婿探讨了无数遍,心中对他有了许多要求,比如:博学、俊雅、谦逊、温柔、专一等等。 很明显,安之君和那些要求相差甚远。 虽说安之君也不丑,但他五官深刻硬朗,仿佛刀削斧刻一般,太具攻击力,皮肤还是小麦色的,一点儿温润君子、言念如玉的气质都没有,完全不符合岑二爷和林氏的审美。而且他还是个粗鲁的武夫,清安县和安坪镇远近闻名的纨绔霸王,年纪比岑大郎大上四岁,学问还不如岑大郎好。而且还是商户之子,地位低下 岑二爷和林氏今日一整日,都在派常砚、蔷薇他们出去打听安三少。听说他酷爱走鸡斗狗,还时常和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出入酒馆赌肆,花楼戏坊。从他两年前考中秀才后,整个人不止不思进取,还堕落不堪。而且他所在的安家称霸乡里,极重利益,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好家庭。 这样的人和人家,教岑二爷和林氏怎么敢把女儿嫁过去 岑二爷和林氏听说越多有关安家和安三少的事儿,心中就越是忐忑煎熬。他们都开始怀疑大师的话了。可之前大师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他们也不敢去问大师,是不是算错了岑二娘的姻缘。唯恐开罪了他老人家。 可关于岑二娘姻缘之事,他们夫妻也找不到别人诉说,就怕坏了她的闺阁名声,心中憋闷不已。 岑大郎这一回家,夫妻俩都把他当成树洞,大倒苦水。 岑大郎被父母一人一句,说得都晕了。什么安之君是他妹妹的命定良缘,只有他才能最终解开妹妹和他,甚至岑家的大劫 对此,岑大郎的第一反应是:他师父吃错药,在说胡话逗他们一家子玩吧他妹妹那样的人物,配王公贵族他都恐委屈了她。他师父竟敢乱拉红线,要把她妹妹强配给安之君那个一无是处的傻帽儿纨绔简直是荒唐 岑大郎心中蓦地腾升出一股冲天怒意,他随意开口安抚了慌乱忧愁的父母几句,匆匆从正房出来,飞扑到后罩院小阁楼二楼,把沉浸在美梦中的卜算子大师从床上提拎了起来,狂啸着问他:“你这老头子卜的什么卦居然敢说我妹妹和安之君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一对你想被我揍吗嗯赶快给我重新开卦,我看着你算” 卜算子大师被岑大郎惊雷一般的吼声惊醒,魂魄都吓得错位了。他迷迷瞪瞪地问:“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这老糊涂吃错药了”岑大郎不耐烦地把卜算子大师放在卧房小书桌上的卦盘丢给他:“快给我重算我的妹夫,不可能是安之君那样的人” 卜算子大师抱着卦盘,揉揉眼睛,这才清醒了些,他苦笑:“臭小子,你以为演算天机那么容易你和二娘的命运本就不凡,我能开一次卦,算出那些就已是很不易了。你还想让我再算赔了老头子我这条命都不可能安三那小子”资质还算可以,好好调教,也给把他雕琢出来。 “别给我提他”岑大郎口气很冲,他半眯眼睨向卜算子大师:“是不是真不能重算难不成你对我父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卜算子大师目光坚定地迎着岑大郎的审视。 岑大郎前世今生,也与卜算子大师相处了不少时日,前世他统兵御将,阅人无数,自然能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真假,明白大师确实没有说谎。 顿时他更纠结郁卒了:“二娘的姻缘,非那安三不可么” “必须是他。”卜算子大师斩钉截铁道:“他和二娘,是最般配的姻缘。两人在一起,不仅对彼此都好,还有利于安、岑两个家族的发展” “闭嘴”岑大郎心火熊熊,烧得他眼泛红光,恨不得冲到安家宰了安三。“岑家有我在,总不会差了去。至于安家,我管它去死我绝不能接受安三那家伙做我妹夫”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训徒 二更,求收藏 卜算子大师看他一脸杀气,默默往床脚缩了缩:他怎么收了这个煞星弟子发起狂来连师父不敬。往后教他怎么在他面前摆弄师父的威仪 真是失策啊。大师默默地咬被角:早知道就收二娘一个弟子好了。 半晌后,岑大郎重重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卜算子大师一脸菜色,连胡须和头发都白了几分。他想起前世大师告诉他,他极少给人算卦,窥探天机是要受反噬的。看来大师给他和妹妹演算命运,付出了不少代价。他有些担忧地问:“师父,您看起来很虚弱,身子可还好明明知道天机不可乱测,你还” “哼你看我像好的样子么”卜算子大师见岑大郎态度缓和,挺直了身子,提高声音骂他:“师父我都这样了,你还来扰我清净,对我大吼大叫,极不尊重我真是作孽喔好好的云山谷不待,跟了个黑心的孽障跑出来,又是折损寿元,又是耗损精气神的,短短一月,便白白损失了十多年的寿命还换不来人家的一句好天哪” “行了。”岑大郎头疼地看向唱戏俱佳的大师。前世他遇上大师时,大师是多么的仙风道骨啊,一身气质超凡脱俗。怎么今生 岑大郎不禁自省:难道是因今生他遇上大师的方式不对还是时机不同不然,好端端一个世外仙人,怎会变成眼前这个撒泼打滚的市井无奈 岑大郎心中愧对大师,大师为了他们一家,付出实在良多,教他不知如何报答才好。“师父,您自己也是神医,知道该怎么调养身子。好了,您别激动,是我错了。这样吧,您接着休息,明日上晌我再来找您。到时您把您自己和我母亲将养身子所需的药,列张清单出来,我和赵樾出去采买。” 卜算子大师对着岑大郎吹眉瞪眼:“你有很多银子吗什么都要买老夫和你母亲需要的,大多可是百年以上的珍品药材,价格可不低还有,你家五人,除了你身子强健不用调养。二娘曾在冰河里泡过,大伤了身子;三郎又是先天不足;你父亲看起来正常,内里却一团糟乱,若不用上好的药材仔细养养,再过几年,他就要疾病缠身,英年早逝了。” 卜算子大师见岑大郎傻眼,担心得跟什么似的,白他一眼:“慌什么有老夫在,必能让他们都健健康康,福寿绵长。这安坪镇山多药多的,你让林四、赵樾他们一群人,随你进山去采摘便是。个蠢小子,只会生气,都不动动脑子。林四那一群手下多好的人才,都不知道好好利用。只晓得和老夫耍横哼” 岑大郎连连摆头:“林四爷他们已助我家良多。这次若不是有他们在,岑家还不知要被周家闹成什么样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们了,您还让我利用他们” “说你蠢,你还真蠢给我看”卜算子大师抬腿用力蹬了岑大郎一脚,踢得他偏了偏身子,“那林四还指望我去湛州,给他们林家相看整改风水呢以老头子我的身价,给他们林家看一次,至少也得三五万两银子。你尽管利用他和他的手下,大不了到时候我少收他些银两便是。罢了,我看你脸皮薄成这样,还是明日老夫我亲自找林四说好了。” 卜算子大师情绪大起大落,极耗精神。说了一通话后,整个人已倦极,他背对岑大郎躺下,嫌弃地对他道:“滚吧,老头子我要休息了。” “那您好好休息,多睡会儿。我明日晚些时候再来拜见您。”岑大郎轻手轻脚出了屋子,给大师带上门离去了。 闭目假寐的卜算子大师,睁开眼叹了口气:眼看离岑家彻底败落不远了,他得让林四他们从山里多给岑家弄些药材、山珍回来,以备岑家人在穷困时疗养身子用。有多余的,还可以拿出去换点银子花花。 若非卦象上说不破不立,岑家必要经此一遭,才能一飞冲天。他老人家说什么也不会任由岑家败落,让他难得收到手的两个小徒儿,去吃那许多苦头。 那样聪明懂事、孝顺漂亮的孩子,谁舍得让他们吃苦呢想想都觉得心疼。 不过,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卜算子大师转念一想:就如今岑大郎、岑二娘这幅不食人间疾苦的模样儿,不经历些风雨,很难成材啊。为了他们的将来,有些苦,还是很有必要吃吃的。 但也不能让他们被困苦磨灭了意志,他得留点儿好东西给两个徒儿。隐云派的秘典几本珍贵的农书,已给了二娘。那些和排兵布阵有关的阵图、兵书,须得挑留几本给大郎。往后要他们兄妹要展翅高飞,自然得多点儿本事傍身。不然贸贸然飞上高空,后力不继,也只有坠落或者被人击落的份儿。 大师想着想着,又再度睡熟。 第二日一早,岑大郎盯着一双大黑眼,敲响了岑二娘的房门。 昨晚他彻夜不眠,怎么也无法把安三少代入自己未来的妹婿。他纠结了一整夜,不知如何是好。若贸然破坏岑二娘和安三少,他又怕对自己妹妹不利。 因此,今日一大早,他便起身找岑二娘说话,想看看自己妹妹对于她和安三少的天定良缘,是什么想法。 岑二娘一夜无梦,清早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与岑大郎的萎靡不振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打开门把岑大郎迎入西厢的起居室,亲手泡了杯静气凝神的热茶给他:“大兄,你找我有事” “关于安三”岑大郎被热茶烫了嘴,尴尬地吐吐舌头,问岑二娘:“你是什么想法” “只不过是个无关之人,我需要有什么想法么”岑二娘笑得很洒脱。她是压根儿没把卜算子大师说的话放在心上。 岑大郎一颗心总算定下来,他爽朗笑道:“哈哈,不错那小子只是个无关之人,咱们理也不要理他。我的妹婿,必然是人中龙凤,那小子连边儿都挨不上,怎么配得上你” “我年纪还小,先不说这个罢。”岑二娘问岑大郎:“昨日去镇公所,事情解决得如何了” “这个啊说起来真是大快人心”岑大郎眉飞色舞地把周家和钟家的下场,说与岑二娘听。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功课 岑二娘却没有他那么兴奋,她垂眸看着自己葱根玉璧一般的手,道:“安家这是要真正独霸安坪镇啊接下来,镇上必然还要兴起另一波腥风血雨。希望不要波及我们岑家。” “应是无事的。”岑大郎道:“昨日我见安家处置钟家和周家,手段干净利落,几乎是完全碾压了他们。让周家和钟家半点儿异议都不敢提。想来安家还是很有些实力和本事的。安大老爷此人,商场老狐狸的封号也不是虚的。昨天他处理完周家和钟家后,还把黑锅推到了住在安府的清安县知县魏仲身上。呃,魏仲就是周大富妻子魏氏的亲弟弟。奇怪的是,魏仲来到安坪镇的事儿,他的家人竟完全不知。” 岑二娘挑眉瞠目:“他一堂堂知县,不留在县衙处理公务,跑到安坪镇作甚还瞒着亲属。这么说来,确实有些怪异。” 岑大郎把茶杯放下,道:“等下玉墨给安三少送书和文题过去时,我也跟去安府探探情况。” “那大兄你小心些,最好找安三和安二老爷套话,不要引起安府其他人的警觉。另外,往后咱们要想在安坪镇住得舒心,可不能怠慢了安三。”岑二娘把眉头蹙得能夹断山岳,“这小子虽很不成器,但却是安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与他交好,便是与整个安家交好。父亲、母亲那里,一会儿咱们还得跟他们细说一下。再不待见安三,也不能放在明面上。” “也是。父亲母亲如今可恨死安三了。对着他,恐怕难有好脸。”岑大郎无所谓道:“昨夜你不在,是不知他们”岑大郎抓着岑二娘,大倒苦水 半个时辰后。 “好了,时间差不多啦,咱们去陪父母进食吧。”岑二娘打断岑大郎无休止的抱怨,“用完早膳,再去小阁楼探望师父。” “好。”岑大郎起身,与岑二娘一道走出屋子。 等他们赶到正房时,林氏一个人在起居室里看话本子。她精神不大好,做不了绣活,也没法缝制衣服鞋袜,只能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岑二娘和岑大郎先给林氏请安问好,问她怎么不见岑二爷。林氏告诉他们,卜算子大师、林四爷天微微亮,就来找岑二爷议事了。如今三人还在内书房说话。 岑大郎猜,多半是在说进山采摘药材的事儿。他从起居室出来,敲敲内书房的门,听岑二爷喊了声“进来”,才推门进去。 “见过父亲、师父、林四叔。”岑大郎恭敬地给几位长辈施礼:“不知您三位谈完了没时候不早,咱们也该用早膳了。若是还未谈妥,不如用了早膳再议” 林四爷道:“基本都已谈好,大师说我们明日辰时出发最好。一会儿我就不陪诸位用食了,我得下去安排进山事宜。从前置办的那些工具,似有些不足,还需再做补充。还有干粮、伤药等,也得备些。先告辞了。” “您慢走。”岑大郎送林四爷从侧门出去。 卜算子大师和岑二爷一同去了起居室。岑二娘抓紧时间,劝慰父母,不要太把安三少放在心上,徒惹自己不高兴。卜算子大师听了,白了她两眼,也不理她。岑二爷和林氏听了她的话,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 岑大郎很快抱了岑三郎过来。六人一起用了顿和乐融融的早膳。 膳后,卜算子大师把岑大郎喊到小阁楼,丢了几本他下过注解的珍贵的兵书、阵图给他,让他自己对照书上的内容,慢慢自学。只有一条,不准他擅自将书中的内容外传。 卜算子大师严肃地警告他,“大郎,此乃我隐云派代代秘传的典籍,非门中弟子不可学。他日,你若有疑问,想找人探讨,也只能找二娘这个师妹。若让我知晓你叫除我们以外的第四人看了书中内容,老夫我就要亲手宰了你这个孽徒,清理门户。明白么” 岑大郎心中巨震:这些兵书和阵图,竟是隐云派不外传的秘典他上辈子从卜算子大师手中拿过这些书时,大师却没有告诉他它们的重要性。 思及此,他又有些感动:原来上辈子,大师虽未曾明言,心里已将他当做亲传弟子了。 岑大郎有些迥然地猜:难道他上辈子之所以中年早逝,是因不小心泄露了书中内容,以至于被大师清理门户干掉了 卜算子大师叮嘱他后,便让他抱着书滚了,说是他老人家还想睡个回笼觉。 岑大郎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把几本宝贵无匹的书藏好了,才出去找玉墨,问岑二爷要给安三少准备的文题和书籍。他本想用过午膳再去安府,此时却改主意了。 上晌,安大老爷要接见赵、钱等家族的族长,和另外一些生意做得较大的行商。没有时间兼顾安三少和安二老爷,他这会儿和玉墨去找那两人套话,最合适。 半个时辰后,安府。 岑大郎和玉墨进入安府后,便分开行动。玉墨去找安二老爷叙话,他则带着书去找安三少了。 安三少收到岑大郎亲手递给他的文题和书籍时,表情十分精彩。尤其是当他发现,岑二爷给他布下的功课,远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后,一张脸红青紫黑白地交错变化着,看得岑大郎暗爽不已。 “这些文题”安三少表情僵硬地第三次问岑大郎:“真是给我准备的岑先生莫不是弄错了” 安三少心中叫苦:麻蛋这些字单个爷都认识,可合在一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考举人都考这些文题,爷还是趁早放弃,回去学习经商都比读书轻松。 岑大郎淡笑:“自然是父亲深思熟虑后,特地为三少布置的。这几道文题,看起来深奥晦涩,其实不难。比如这第一道,可以如此作解” 岑大郎“谦虚”地在安三少面前秀了下学识,赢得了对方惊叹赞扬的目光,心中对安三少越发看不起。连这般简单的功课都不会,给他妹妹提鞋都不配还敢妄想成为他的妹夫哼 这个骄傲的少年,迁怒起来完全不讲道理。他却是忘了人家安三少,对于什么天定良缘,还一无所知呢。 安三少也是个厚脸皮的,巴着岑大郎,就想让他帮忙解决岑二爷为他布下其余几道题。 岑大郎自然不敢坏父亲的好事,连连推脱,说:“我也只会这一个。其余的,还要靠三少你自己通过我带来几本书,慢慢寻找答案。父亲让我转告三少,书中自有真意。请三少好好熟记这几本书中的内容。父亲说他往后可能会抽问,若答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我父亲平时为人谦和,一涉及学问,就会变得极其严苛。三少一定要当心了我父亲的惩罚手段啧啧另外,十日后,请你把这几道文题的答案带去岑宅。父亲要通过这几道文题,考校你的功课,看你是不是认真读了这些书。” 安三少昏沉沉地看着面前这堆得有一个成人手掌摊开那么高的书,他要在十日熟背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本书还得答出那几个刁钻难解的文题 天哪,还不如降道雷劈死他这样总比他被这些书和功课慢慢折磨死好。至少能得一个痛快。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迷雾 “”安三少看了又看面前的书,觉得除非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方能完成岑先生布置的功课。但他偏偏没有那项特技,这可如何是好 “岑师弟,你可否回去跟先生说说,我这受伤了,身子还虚弱得很。啊怎么浑身都疼疼死了”安之君龇牙咧嘴地叫苦装疼。 为了逼真,他狠狠按了一下腰侧的伤口,逼自己挤出两滴鳄鱼泪,可怜兮兮地对岑大郎道:“这些书,暂且就不用背了罢。往后等我养好伤,再慢慢熟记也不迟。” 安之君心想:少爷我这一身伤都是因岑家而受,相信等岑大少把他的“严重”伤势转告给岑先生后,他八成能躲脱这一劫。岑先生再怎么严厉苛刻,也不能虐待救过他们一家的病患吧。 “这个嘛”岑大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暗忖:待会儿回家就到父亲面前揭穿安三这个狡诈的小人让父亲再给他增加些功课。父亲可是最讨厌找借口逃避学习的人,安三往后定会被教训得很惨。呵呵,看他还敢装不 思及此,岑大郎笑得很纯真,“等我回去帮三少你问问父亲罢。我会尽量为三少说话的。” “多谢师弟。”安三少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对岑大郎道:“师弟不用这么客套,直接叫我师兄或者之君兄都行。咱们什么关系” “呵呵”岑大郎默默咬牙:老子想宰了你,你还要我和称兄道弟他极礼貌地笑:“不行,父亲若听见,定会责备我不知轻重,没有礼数。我还是称您为三少罢。” 呸你这样的家伙,何德何能,在将军我面前还敢自封兄长臭小子,脸比磨盘还大比千层岩还厚 岑大郎暗自腹谤了安三少几句,转瞬便一脸天真疑惑地问他:“对了,昨日我听安大老爷说魏县令在安家做客,怎么我一路进来,没听人说起他方才我路过偏院,看到安大管事进去,本想叫住他打个招呼。结果被几个护卫大哥拦住,还差点儿被抓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祖父说是咱们安家的秘密。但师弟你也不是外人,为兄不怕告诉你” 安三少才被岑大郎拿学问打了脸,他自诩英才,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完败,心中本就不甘,很想找机会在岑大郎面前显示下自己的厉害,把面子找回来。 这会儿听岑大郎说起魏仲,他想起昨晚祖父回来,把他叫到书房与他说的话:安家即将正式称霸安坪镇乃至清安县,这其中还需他出力。安三少的心中,那是万分骄傲自豪,便一脸得色地吹嘘起安家的计划来。把魏仲、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的来意,以及安大老爷的计划,都告诉了岑大郎。 这期间,岑大郎时不时惊呼几声,用一次比一次更加崇拜的目光看向安三少,令安三少自信心和虚荣心极度膨胀,不知不觉便说了许多。 安三少之所以不怕岑大郎知道这些,一是,安家很快便会采取行动,这些事儿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晓;二嘛,岑大郎一个小孩儿,基本上被岑二爷关在家里念书练武,也没什么机会出去见人。再说岑大郎人虽小,但嘴巴很紧。就算把计划告诉他,他也不会外泄。 岑大郎听安三少吹嘘了快一个时辰,把安大老爷和安家的计划几乎听了个全。他对安家的“宏图伟业”不敢兴趣,只是对高冯两家为何看上安坪镇这个深山小镇,极是好奇。 仅凭山货和药材生意,还不足以打动高家和冯家。尤其是冯家,安坪镇与冯家相隔数千里,就算拿下它,这镇子上刁民横行,如安家这等土霸王一样的存在,定不会服从管教。冯家就算占领了镇子,也鞭长莫及,根本不利于管辖。 诚然,安坪镇每年春季药材、山货出产甚多,利润颇高,但就算全部垄断这些生意,一年最多也只能赚个十几万两银子。这些利润,与冯家在京中的铺面经营所得的盈利比起来,还差了些,更别说冯家手中,另有生钱进宝的生意。 他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开遍大景的祥福记钱庄,其实是当今的私产。待六皇子年满十六周岁出宫后,当年圣上便将祥福记暗中转交到他手上。所以,后来六皇子才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收兵买马,并拉拢世家权贵为他效力。 他还记得,当年六皇子说过,他满十二周岁后,冯家每月都能从祥福记拿走二十万两现银。这是因为当今欲栽培冯家,让冯家成为六皇子有力的助臂,才分了祥福记两成的利润给冯家。让冯家拿那些银两来打通人脉关系,为六皇子收买人心。 算算时间,六皇子已年满十三周岁,虚岁十四,他是九月的生辰,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冯家至少已从祥福记领走了三百万两银子。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按理说,冯家不应该看上安坪镇这个偏僻的小镇才对。还有,高家何时转投了冯家门下他们究竟为何挑中了安坪镇莫非安坪镇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岑大郎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记得前世冯家和安坪镇有没有关联,因为他的记忆是断片的,这一点儿那一点儿,根本串联不起来。 所以,这会儿他也猜不出冯家和高家来安坪镇的真正目的。但他可以肯定,他们绝不是为了垄断什么山货药材生意这么简单。 岑大郎越想头越疼。他怕被人看出异常,强忍头痛,很快辞别安三少,叫上玉墨一起骑马回了岑宅。 因为头痛欲裂,他刚回到岑宅,还没来得及去正房找岑二爷告安三少的状,便晕倒在了内院东侧的小花园里,把玉墨吓了个半死。怕岑大郎出什么意外,玉墨急吼吼地背着他冲到后罩院找卜算子大师。 卜算子大师睡饱醒来,便看到玉墨背着他的大徒儿,跑来找他救命,好心情一下便去了大半。他让玉墨把岑大郎放下,先对他一番望切,又问了玉墨一些问题,发现岑大郎身子壮实得很,按理说应该不会无故晕倒。可他偏偏晕了。 卜算子大师也不知是何故,只提笔开了张凝神养身的方子,让玉墨出去外面药房抓药,回来熬给岑大郎喝。 玉墨不敢隐瞒岑大郎晕倒的事儿,他拿了方子,左思右想,决定只把这事儿告诉岑二娘。因为岑家如今真正的当家是她,还因岑二爷夫妇身子虚弱,受不得惊吓。 岑二娘听了玉墨的话,提起一颗心,急匆匆跑去小阁楼探望岑大郎。听大师说他晕得没头没脑,好像只是睡着了,心中才大安。 岑大郎这一晕,便昏睡了五六个时辰。他在梦中记起了一些前世的事儿。他梦到自己是如何死去的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发现 原来,他前世竟死在了六皇子这个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新帝手中。 岑大郎在梦中,看到前世的自己因位高权重,威胁到皇帝的地位,引起他的猜忌。他的皇帝妹夫本就多疑,又受冯渊和他女儿冯贵妃的挑唆,便使计,欲慢慢架空他的兵权。 他们先拿他手底下的将领开刀,构陷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的两名心腹大将一个抄家灭族,一个贬为白身。借此收回了他手中一半的兵权。 然后,他在丞相弟弟的提示下,暗中调查,发现了两员大将其实是被皇帝和冯家诬陷的,心中大怒。也不顾弟弟和亲信的阻拦,孤身跑去皇宫,与六皇子大吵了一通。 谁知这一去,正中了六皇子圈套。他在皇帝处理政事的景元宫里,喝了一杯被皇帝下了无色无味毒药的清茶,一身精纯的内力尽散,被三十多名武艺高强的禁卫包围。 但他本身的拳脚功夫还在,又有皇后妹妹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和宫女相助,通过宫中密道,逃出了皇宫。可他运气不好,或者说是他那皇帝妹夫心机太深,在皇宫外仍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杀他。 他最终死在了皇宫的西大门外。是被一百龙禁卫活活砍死的。死后还被人分尸,砍成了七八块,丢到了宫外的护城河喂鱼。 梦中的景象,实在太过惨烈,特别是梦到最后被人分尸时,那些刀子仿佛刀刀砍在他如今的身上,他浑身都疼得厉害。 岑大郎被生生疼醒了,他醒时一身冷汗,浑身每个关节都酸痛得厉害,头倒是没那么疼了。他恍惚地坐起身,想要掀开被子下去倒杯水压压惊,却把趴在他床边睡着了的岑二娘惊醒了。 “大兄,你醒了”岑二娘惊喜异常:“感觉可好怎么出了这许多汗你怎么忽然平白无故地就晕倒了可吓死我了” “妹妹”岑大郎一把抱住喋喋不休的岑二娘,由衷地道:“还能活着和你说话,真好” 岑二娘怔了怔,她倏地想起什么,问他:“你又梦到前世了说什么还能活着和你说话,真好,叫人听得怪不忍等等,莫非你梦到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了我记得你上次说,前世你才三十多岁就亡了” “嗯。先别问了,让我抱一抱。”岑大郎把岑二娘抱得更紧了些,想从她身上汲取些温暖,让自己冷硬如铁、满是杀戮狂暴的心,沉静下来。他被自己的妹夫派人虐杀,死状还那么凄惨。不知前世那个刚愎自负的他,有没有后悔没听弟弟和亲信的话,跑去皇宫自寻死路反正如今的他,是悔得紧。也不知他死后,处于深宫的妹妹如何了 妹妹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为救他行踪暴露。那多疑狠辣的皇帝,定不会留他妹妹的命还有弟弟和他手下的将士,也不知后来的命运如何 该死的新帝该死的冯家今生他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以报血仇 “大兄,大兄岑清言”岑二娘被兄长捁得太紧,骨头都被他抱疼了。她喊了岑大郎几声,对方都迷迷怔怔的没反应,她挣也挣不开。心中一怒,岑二娘狠狠踩了下岑大郎的脚尖,“叫你发呆” “啊疼”岑大郎收起思绪,蹲坐在地,双手抱着脚尖揉,疼得眼角泪花都冒出来了,“岑清芷你这个狠毒的妹妹” “说,到底梦到什么叫你这般惊惧。”岑二娘本就不是温柔如水的软妹子,她又敲了岑大郎一个爆栗。 “呀痛、痛、痛”岑大郎一手揉脚尖,一手摸额头,在恶魔妹子的瞪视下,委屈回道:“我在宫中被皇帝下毒,然后被一百名龙禁卫活活砍死在宫门口。死后,还被人分尸丢入河中喂鱼我死得那么惨,你还这样对我” “哎呀”卜算子大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双手抱胸,道:“原来老夫的大徒弟,还有前世的记忆真叫人吃惊哪。我就说大郎你这小子,平时说话行事怎么古古怪怪,和普通的少年很不一样。而且,在拜入我隐云派之前,就学会了我门中破阵的手法。原来你小子不知怎么开启了宿慧” “师、师父”岑大郎和岑二娘被卜算子大师吓得去了半条命,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怎么” 岑大郎心想:大师知道了他的秘密,该如何是好 岑二娘的想法也与他差不多,两人都心惊胆战的。 卜算子大师伸伸懒腰:“呃老夫我才趴在门口,听了会儿墙角,就腰酸腿麻的。年纪大了,人也不中用了。这老腰老腿的,大郎、二娘,还不过来,给为师按摩,去去疲劳。” “师父”岑大郎跳脚:“您怎么能偷听” “你都能因缘巧合开启宿慧,老夫我听听又怎么了”卜算子大师瘪嘴:“你以为我想听你是怎么被人杀了又分尸的三更半夜的,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呦现在都还觉得冷” “师父,此事还请您替我们保密。”岑二娘沉默须臾,开口问卜算子大师:“您说我大兄是开启了宿慧。那么说,他梦到的前世,是确实发生过的”那么说,她自己真的做过皇后 卜算子大师咳了咳,“哎呀,喉咙干得很,谁给师父我倒杯热水喝喝” 岑二娘给卜算子大师泡了杯温热的花茶,眼见他喝了,才道:“您能替弟子解惑了吗” “其实,觉醒宿慧这种事虽稀少,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当年你师父我游走四方时,曾见过一两个死而复生的人” 岑大郎追问:“是谁他们在哪儿”原来他不是唯一有前世记忆的“疯子”。 “你也不认识他们,问这个作甚”卜算子大师睨了岑大郎一眼,继续对岑二娘道:“总之,我想告诉你,这世上也大郎这样的人,他们不是在发癔症,也不是精神失常。只是命中自有际遇。” 卜算子大师面色凝重地道:“只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往往千万人中,才出一个。且觉醒宿慧的人,泰半是因极致的怨恨、不甘和遗憾等,而复苏前世记忆的。觉醒记忆后,他们大多会做出一些偏激之事,或大肆改变自己的运道,夺取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最终将受天罚而短寿。” “大郎,我很是担心你。”卜算子大师面露忧色,“往后不管你想做什么,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记住,不要随便改变命运的轨迹”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山(一) “师父,人活着,都难逃一死。只要能报仇,夺了这景氏江山,早死晚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 岑大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岑二娘一个耳光扇在嘴角,打断了。 “岑清言你的命,受之父母,你怎敢轻言生死”岑二娘急火攻心,怒骂岑大郎:“是,前世你死得冤枉,死得悲惨,你心中有怨懑,我能理解。可这毕竟是前世之事,今生谁对不住你了嗯你脑子里除了报仇,夺取天下,就没有别的了” 岑二娘看向岑大郎仇怨悲愤的眼神,说不出的失望:“今生,一切不幸都还未降临,你不思考怎么避开危险,让自己活得更好。反而一门心思只想报仇,还想做天下霸主你的野心可真够大的你以为,凭你如今这副模样,要什么没什么,真能抢到天下我看你连给人做炮灰,都不够资格” “师父,我们走。”岑二娘没理会执迷不悟、一心只想复仇夺天下的岑大郎,扶着卜算子大师就走。 二人行至门口,岑二娘反手锁上门前,对岑大郎说道:“你就好生在屋里自省己身。何时想通了,我再放你出来,免得你胡言妄语,叫人听了,祸及我们一家。” 锁上门临走前,岑二娘没忍住,又多说了岑大郎几句:“大兄,你清醒清醒吧。今生不同前世,一切不幸都还没有发生,你不要放任自己钻牛角尖。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明日一早,我便把你的书籍、功课都送过来,以后你的一日三餐也由我亲自送。” 卜算子大师佝偻着背,靠在墙上,老态尽显:“大郎,我们都是为你好。二娘说得对,也没有做错。我们只望你能早日想通。” 屋里岑大郎默然静立,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理智和仇恨正在纠结。他也明白岑二娘的话有理,可这会儿叫他放下仇恨,他真的做不到。或许被关在屋里更好,不然他一出这屋子,就会忍不住冲去京城。 卜算子大师没有等到岑大郎的回答,忧心忡忡地和岑二娘相扶着离去了。 途中,岑二娘拜托大师为岑大郎保守秘密,卜算子大师自然应了。他对岑二娘道:“明日辰时,你扮作岑二郎随林四他们进山吧。我本想大郎陪着去的,可他” “唉一会儿我把咱们隐云派的药材宝鉴交给你。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些珍贵药材的生长习性、药效、如何采摘和炮制等。为师知你过目不忘,你今晚便把宝鉴记入脑中。” “明日进山后,和林四他们一起寻找药材,特别是在采摘药草时,一定要仔细了,别损坏了它们的药性。千万不能像那些无知的粗人那般暴殄天物,糟蹋了宝贝。” “这次,我们需要的药材不少,且大多是百年以上的珍株。你们得往深山里去,才能找到。要采齐所需药材,恐怕要在山里待上月余。明日我带你去找林四,交代他好好照顾你,并跟手下们通好气,往后你就是岑家二公子了。二娘,这次恐怕要苦了你。” “没事。”岑二娘有些迟疑:“师父,我不怕吃苦。只是,我离开后,大兄、父母、三郎和您怎么办你们身子都不适,我不在,谁来照顾你们呢” “小丫头你何必操这许多心”卜算子大师慈爱地笑:“岑家不缺下人,有玉墨和老夫在,保证把你的家人照顾得白白胖胖。大郎那里,有我亲自看着他,不会叫他乱来。” “而且,二娘,我觉得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大兄了。他这会儿乍一想起前世,脑子难免一时转不过弯。等过两日,他就能冷静下来,想通事理,做出明智的选择。” “至于我,我的伤还在可控范围内,并无大碍,你实不必忧虑过甚。这次你跟着林四他们进山,多看看他们是怎么辩路识货的。他们虽不大懂药草,但很懂山珍。林四这群人,经验老道,本事不小。你多学习,吸取经验,以后自己雇人进山,也知道如何行事了,免得被人蒙骗、误导。” “须知山珍也分等级的。上等和下等的山珍,看起来区别不大,价格却相去甚远。山里到处都是宝,景致也不错,没事儿进去猎猎野兽、采采山珍,既能赏心悦目,又能填饱肚皮。你们一家人身子都弱,常弄些顶级山珍自家吃,对身体也是极好的。有些山珍,可不是只在春季有的,等你这次归来,师父再细细与你解说。” “嗯。那一切就有劳师父多费心了。”岑二娘听了卜算子大师一番金玉良言,暂时放下心事,瞌睡就来了。她迷蒙着眼打了个呵欠,“师父,您把那本药材宝鉴给我罢,我回去眯一个时辰再看。明日离开前再还您。” “也好。我看你也累得不轻。”卜算子大师在自己带来的一口箱子中翻翻找找,很快寻到了那本老旧的药材宝鉴,珍惜地摸了摸它,郑重地把它递给岑二娘:“这可是我门中流传下来的至宝,你得好好珍惜它,翻页时小心些,别弄坏了。” “是,徒儿明白了。”岑二娘一手拿书,一手提灯笼,踩着夜色穿过庭院、回廊,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辰时,扮作翩翩少年郎的岑二娘告别家人,与林四爷一行人穿过大雾,骑着驴子,朝镇外的大山行去。 这次入山,要走的大多是崎岖不平的山路,林四爷在车马行租了十头驴子,用来爬山驮货。 岑二娘年纪小,又是女子,不好骑马,林四爷便牵了头温顺的驴子给她骑。对此,岑二娘很是感激和满意。驴子跑起来速度虽慢些,但胜在稳,且不怎么颠簸,比骑马好多了。 他们很快出了镇东,今日官道上似乎出了什么事,许多行人、车马被堵在路上,无法通行。 岑二娘和林四爷他们不需要走官道离开镇子,只看了两眼,便转身骑马走了。他们循着东边官道旁的一条岔路,往山底下奔驰而去。 要想进入巍峨的群山,还需交入山费,每人五吊钱。清早出发前,因林四爷留了几名镖师看守岑宅,以防镇上宵小入宅闹事,所以,岑二娘他们一行,一共只有十五人,共交了七十五两银子。 交银子时岑二娘和林四爷还争起来了。两人都抢着要交钱,看得镇守山门的安家护卫和家丁面露惊诧:他们只见过抢着推脱不给钱的,没见过争着要付钱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山(二) 最后,还是林四爷不满地喝止了岑二娘掏钱的动作,让她把银票收回去,不要打他的脸。 岑二娘拗不过他,只得照做。她没有卜算子大师脸皮厚,觉得挺对不起林四爷的。直到半个时辰后,他们都骑马进入僻静的山间小道了,她还面色不虞。 林四爷和赵樾一前一后跟着岑二娘,自然看出了她的窘然,林四爷和岑二娘不熟,不好开口开解她,便给赵樾使眼色。 赵樾收到信号,吊儿郎当地笑着安慰岑二娘:“二少爷,我四叔家底厚着呢,不缺这点儿小钱,您实在没必要替他省再说,如今他心心念念就是办好大师吩咐的事儿,让大师高兴了,好请他回湛州帮老林家看风水,改格局。您要是不让他付银子,叫大师知道恼了,我四叔才要哭死” “臭小子”林四爷隔着岑二娘甩了赵樾一鞭子,那鞭子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打到他身上,赵樾却装模作样地喊疼。 林四爷哭笑不得地睃了他几眼,笑着对岑二娘道:“二郎,阿樾的话虽糙,但理不糙。四叔可告诉你,这趟你把你的荷包收好,可不要和我抢着付钱。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这外山区,还住着不少山户。安家为了方便管理,修了几个小山村,把那些人家都挪到一起。大约每隔五十里山路,就有一个小山村,村里有客栈、饭馆、医馆。村子虽小,但也五脏俱全。” “一会儿咱们就去四十多里外的元安村落脚。顺便再买些干粮,麻袋、麻绳什么的,明日才能往更深的山里去。这外山基本上被人扒拉干净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大师要的药材和山珍,咱们只能明日去深山里寻。” “对了,外山的村里还有安家主持的卖山货、皮草、干粮的小集市。山里东西太多,大家也不是能把找到的每样东西,都带出山去。离开大山前,少不得要卖掉一部分,为自己减轻负担,同时也是变相向安家示好。虽然安家把价钱压得比外面低了些,但大家卖的也只是不怎么值钱的一小部分收获,也损失不了太多。” 岑二娘听了,对安家如此精乖的做法,表示由衷的赞叹:“也不知是谁想出的点子那小集市上的东西,单个论起来,价值不高,但胜在量大。一个春季下来,安家单靠这小集市,也能白赚不少银钱啊。都说安家人善经商,果然名不虚传” 林四爷和赵樾一听,恍然大悟,也是一脸叹服。 赵樾感触颇深地道:“安大老爷老谋深算,让人不得不拜服。不过,二少爷您也不差,一下就道出了被我们都忽视了的其中的利益。可惜少爷您不去经商,否则安坪镇也轮不到安家独大了。” 赵樾想到什么,亮着眼睛对岑二娘道:“二少爷,咱们整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镇上盘两个铺子,自己经营玩玩”也好叫他赚点儿老婆本啊。 岑二娘道:“盘铺子的事儿,过段时间再说。不过,就算买了铺子,自有玉墨和掌柜打理,我也不会亲自经营。与民逐利,始终是下乘。” 林四爷又抽了赵樾一鞭子:“闭嘴若是叫岑老爷知道你怂恿二郎经商,坏了她的名声,还不打断你的腿以后,休提此事。否则不等岑老爷出手,我先罚你” “知道啦”赵樾揉揉火辣辣地疼的手臂,朝林四爷做了个鬼脸:“人家只是说笑,二少爷都没当真,四叔你急个什么劲怕人不知道你鞭子耍得好哇” “可不是要我说四爷你也是有些过分了。”骑马跟在赵樾后面的简三爷替他叫屈:“那鞭子抽得多疼感情阿樾不是你亲侄子你不心疼的” “老三说得极是。”洪大宝、晋老头也加入声讨林四爷的队伍:“四爷你也太较真了些都不许阿樾说笑了吗这还不憋死他。哎哟,咱们可怜的阿樾啊,你命真苦,摊上四爷这样硬心肠的叔叔。” 赵樾干嚎几声,“可不是。摊上这样的四叔,我命苦哪”只闻哭声不见泪。 岑二娘同情地看了眼被挤兑得黑云满面的林四爷,她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听到他们所行的这山路的下方,有人在喊救命。虽然那声音很弱,但她耳力不错,一下就听到了。“有人在下面呼救四叔,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等等”林四爷、赵樾等人常年习武,耳力比岑二娘更好,他们停止说笑,侧耳倾听,果然听到被灌木掩盖的斜坡下有人在呼救。听声音,还是个女声。 林四爷道:“好像只有一人。阿樾、老三,你们俩随我下去看看。其余人保持原地不动。” 语罢,林四爷、赵樾、简三爷立即跳下马,循着被压倒的灌木野草丛,双手贴着地面,一路小心地往下,在下方十几丈深的坡底巨岩上,发现了一男一女。 呼救的那名女子年纪二十三四,皮肤细白,面容姣好。只是她滚下坡时让野草和灌木刮伤了脸,一脸血痕,身上的衣物也脏乱得不行,她颠下来时,似是撞伤了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的嘴唇已然干裂,都渗血了,声音也干涩低弱得很。看到林四爷三个,那女子双目中迸发出悦然的光,张开嘴唇想喊什么,还没喊得出口,便因情绪太过激动晕死过去。 而她半丈开外的地方,仰面倒着一名年约三十的壮年男子。那男子的情况比女子危险数倍,他的前额被硬物砸出了道小口子,流了些血,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最惨的还是他的双腿,似是被人从膝盖处打断了,流了一地的血。看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林四爷猜他大约是昨晚受的伤。那男子整个人已然失去意识,林四爷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只是呼吸极弱,若再不接受治疗,恐怕性命危矣。 林四爷避开他的膝盖,把他扶起,已经帮着简三爷把那女子放到他背上的赵樾,转过去给林四爷搭手,将那男子从腰腹处绑到了林四爷背上。 旋即三人抓着扎根在坡上的灌木,飞快地往上爬,不一会儿,便上到了山路上。 焦急等在道上的岑二娘等人,见那对男女伤得如此之重,也是颇为心悸。 林四爷骑上马,冲简三爷和赵樾大喊:“老三,救人要紧,你骑马随我先行。阿樾,你和其余兄弟们慢慢赶来便是。咱们在元安村东头的杏林医馆见驾” 林四爷的声音将落,他的马已然飞射而出。简三爷也紧随其后,策马跟了上去。 经此一事,大家都没有心思说笑,皆默默地骑马坐驴,继续往前赶。缀在最后的几名镖师自己骑着马,手里还牵了一两头驴子,他们也尽量加快速度,朝元安村驰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沈家(一) 当日申时,岑二娘、赵樾等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杏林医馆和林四爷、简三爷汇合。 岑二娘他们到医馆的时候,之前呼救的那名女子,已用了药又睡了一个时辰清醒过来了。除去腰腹那处,她的伤大多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岑二娘和赵樾对那对男女的遭遇颇为好奇,两人在来的路上,已脑补了许多江湖恩怨情仇。他们把马、驴栓在医馆马厩后,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匆匆来到那女子休养的房间。 他们推门进去,便看到那女子一清醒,就要下床跪谢林四爷和简三爷,当即被大夫和林四爷制止了。大夫说了,她还伤着腰腹,不能乱动,否则以后对子嗣有碍。那女子听了,便没有乱动。只是流着泪,嘴上一个劲地感谢林四爷他们。 岑二娘在一旁细细观察她的模样,摈去她一脸交错狰狞的血痕,那五官越看越觉得眼熟。她想了想,终于记起这女子的身份她就是杨鹏曾在信中提及的那个和他一起斗败了冯氏和高氏的姜氏 “姜嫂子”岑二娘惊喜地上前两步,挤开挡在她前面的林四爷和简三爷,跨到侧躺在榻上的姜氏面前,笑意盈盈地问候她:“许久不见啦我听杨鹏说你回了林安县芝林村老家。你怎么会和那位大哥,落到了安坪镇安家大山的山坡下” “我找人打听过了,这里离芝林村可是有近百里的山路我本想说过段日子闲下来,就和玉墨、大兄一起去芝林村探望你。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对了,我光顾着说话,还没问姜嫂子你的伤如何了痛不痛要不要我叫大夫给你开些镇痛养神的药熬来喝” “你、你是大不对,你是二姑娘”姜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浑浑噩噩听岑二娘说了一大堆,只觉自己脑子快转不过弯来,“姑娘,您怎么会在此还这副打扮二老爷、二太太他们呢” 林四爷、简三爷和赵樾,见姜氏和岑二娘相熟,又听她们两个答非所问,见她们彼此情绪都很激动,都不禁笑了。 林四爷道:“既然这位嫂子与二郎你相熟,看样子,你们也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便出去了。两位慢聊。” 说罢,他拉着简三爷、赵樾和大夫,转身便走。 姜氏急了,她想撑坐起来,结果扯到伤口,痛得“嘶”了声,“两位恩公和大夫,请等等不知我家的那位,伤势如何了他比我伤得重,有没有性命之忧” 杏林医馆的大夫温声对姜氏道:“大嫂子莫急你那夫君并无性命之忧。他掉下山坡时虽伤了头部,但伤在前额,且伤口很小又愈合得很好,伤不到性命。只是他的双腿被人打断,流血过多,受伤时间过长,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机会,腿间筋脉尽断,往后怕是不能行走了。我已在他的双膝处敷好药,用老山参替他蓄养着精气,估计他再躺个一两日,就会清醒。你且安心养伤,不用担心,他那儿有我们医馆的小厮照顾着。” “这样啊多谢大夫和恩公。”姜氏的心暂时一松:她和夫君被人抢走所有的货物,又被打伤落下山坡等死。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可他们命不该绝,幸得贵人相救。 可如今他们夫妻俩伤得不轻,养伤可是要银子的姜氏绷紧一颗心,问了大夫一些问题,主要是问诊银。知道丈夫和她要养好伤,可得好一大笔银子。而今他们身无分文,这可如何是好 岑二娘见姜氏呆呆地看着林四爷几人关门离去,满面愁容,便知她肯定是在愁银两的事儿。 岑二娘笑劝姜氏:“姜嫂子,你不用忧心。你和那位大哥养伤的银子,自有我出。如今,你只需好好养伤,争取早日恢复。” “这这怎行”姜氏惊声叫道:“我听两位恩公说了,是姑娘最先听到我的声音,让他们下去救人的。您对我们两口子有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已经于心不安了,怎能再厚着脸皮收姑娘的银子若是如此,还不如教我和夫君,立即抹了脖子,免得给姑娘再添负担” 说到抹脖子,姜氏是真的有了死了的心她的夫君就算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哪怕双膝的伤患处暂时被治好,以后每月还要喝几副药,否则双腿会痛疼不止。而她自己伤了腰,大夫说要卧床一月,用上好的药材温养半年,才能恢复如初。 算一算,要救他们两口子,至少得花费五六百两银子。且以后每月,还得花十两银子给她夫君抓药。而她夫家早已穷得揭不开锅,田地、房子都卖了,两个堂妹和堂叔如今还寄居在村中林老伯家。再过两月交不出房费,就要被赶出去。 可她和丈夫这两月都要养伤,根本没法挣钱。堂叔又卧病在床,做不了活,且每天都需银两抓药。再者,两个堂妹都已及笄,嫁妆都还没有着落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姜氏越想越觉得,她除了死,真的再也找不到别的出路。 不过,死之前,她得和她那沉默稳重的夫君在一起。就算下黄泉,他们也要手握着手去想到自家夫君,姜氏甜甜地笑了:他们虽成婚不久,可彼此心意相通。夫君寡言少语,却体贴入微,自娶了她后,处处宠着她。她一生中,只有嫁给他的这两月,活得最顺心,最快活 可是,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却看不惯她幸福。生生毁了她的夫家,她的夫君天呀你若有眼,就叫姜家那一群贱人,一辈子穷困潦倒,伤痛缠身,生不如死 姜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番,夫君是为了阻止那些不要脸的娘家亲戚把她拖到花楼去卖,才被人打断腿。若不是为了救走她,他一人早已逃出生天。又怎会被人包围,以致被废双腿 “啊啊啊啊啊”姜氏口中爆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吼声,声音中满是愤恨、仇怨、绝望、痛苦 岑二娘一直在观察姜氏的表情,她不知姜氏经历了什么,但看她这样,想必不是什么好回忆。她默默坐在一旁,守着姜氏,任她狂吼发泄。只有当姜氏要乱动扯着腰部的伤处了,她才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岑二娘一边任姜氏哭吼,一边细细观察她。她看到姜氏穿着几乎被洗白的粗布蓝衣,衣服上还有几块补丁。她盘起的头发上,只有一根雕工粗糙的桃木簪。耳上、脖间、手上,全不见她以往常带的金首饰。就连双手也十分粗糙,还有不少细细的伤口和深深的纹路,一看就是做多了苦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章 沈家(二) 岑二娘眉头死皱:杨鹏不是说姜氏带了不少体己回老家么怎么过得这般落魄还有,算算时间,她回老家也不过短短几月,怎么就嫁人了方才听她提起那个夫君的口气,那人不像是个不好的。 这么一看,苛待她的,只能是她的娘家人了。瞧姜氏悲痛欲绝,伤恨不已,便知她的娘家人定伤她不轻。杨鹏曾托她照顾姜氏,她决不能任姜氏就这么被人欺凌她定要替姜氏讨回公道 一刻钟后,岑二娘见姜氏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哭号声渐弱,才柔声对她道:“姜嫂子,哭过后就别再想那些伤心事儿了。之前是我不好,因着这样那样的事儿耽搁了,没有早点去芝林村为你撑腰。害得你吃了许多委屈。对不住” “姑娘”姜氏眼睛红肿地看向岑二娘,从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自责、悲悯和温柔如水的怜惜,她眼中一下滑落了一串透明的泪珠,“姑娘是我自己命不好,没长眼睛,错信了畜生,不止害了自己,更害了我那和善的夫家人。都怪姜家人太狠毒,太无耻无情,不关您的事儿。您不要为了我这个卑贱愚蠢的人自责,不值得” “姜嫂子”岑二娘的声音虽轻缓,但语气坚定:“你不必自怨自伤,我会替你报仇。姜家那些害过你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岑二娘的眼中杀机时隐时现,她握握姜氏粗糙的手,看她脸上一派灰暗颓丧,似是存了死志。 岑二娘很是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便问她:“还不知姜嫂子怎么会嫁给那位大哥那位大哥是哪里人士,姓甚名何家中还有哪些人那位大哥的家人,对嫂子肯定很好。之前你说起夫家人时,眼神温柔得不像话,恭喜嫂子嫁了户好人家。” 听岑二娘提起夫家,姜氏又是幸福又是悔恨,她想在她和丈夫死前,为夫家那些可爱温善的亲人找一条活路。而眼前的岑家,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思及此,姜氏暂时放下自绝的心,打起精神对岑二娘道:“姑娘,我那夫君姓沈,单名一个俊字。他不是淮州人士,从前住在京城。夫君父母已逝,如今跟着小叔叔沈茂,还有两位堂妹沈梦、沈欣生活” 岑二娘闻言,心下一震,她瞪大眼睛望着姜氏,“等等你说他那小叔叔叫沈茂他们从前可是住在京城紫藤胡同” 京城人士,沈茂,不可能这么巧吧岑二娘简直想跳起来大叫今天是什么日子遇上姜氏不说,还叫她遇着了沈嬷嬷的亲人她记得沈嬷嬷说过,她的小弟弟名为沈茂来着。 姜氏惊疑地看向岑二娘:“姑娘,您从何得知莫非您和我那夫家有旧可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您啊” 惊讶之后,随之而来的深深的欣喜。姜氏在心里直谢老天爷,这下她的小叔叔和两个堂妹有救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岑二娘双目熠熠生辉地笑望姜氏:“姜嫂子,你的这夫家,是沈嬷嬷苦寻多年却无果的娘家啊沈茂便是沈嬷嬷嫡亲的小弟弟。” 姜氏闻言,已然被惊呆。 岑二娘接着问她:“那沈梦和沈欣,是沈茂的女儿吧她们如今多大了可说了夫家沈家就只剩这四人了吗” 姜氏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清醒,回岑二娘的话:“阿梦和阿欣是叔叔的女儿。阿梦为长,今年十九了,阿欣小阿梦四岁,她们都已及笄,只是两人都还未说婆家。如今沈家只剩他们四人。这一切全起于五年前的一次大祸。” “五年前,婶婶、阿梦和小堂弟去县城置办年货,途中不幸被山匪掳走。叔叔和夫君为了将他们赎回,几乎掏空了家产。可那匪徒不守信义,拿了银子不放人,想继续勒索。” “叔叔和夫君本是外来人士,无人可求,走投无路,只得报官。幸好敬知县是个好官,收了叔叔的状纸,暗中带人趁着夜色上山,剿灭了那群山匪。可惜婶婶和小堂弟在乱战中被山匪杀害,只留阿梦一人被敬知县救出来。” “那些狡猾的盗匪把银子藏得很深,敬知县的人没有找到,他们在官府攻山时负隅顽抗,全数被灭。没人知道从前他们抢劫、勒索的银子都藏到了哪儿。沈家被勒索的银两,自然找不回来。那之后,叔叔大恸,身子一下就跨了。” “紧接着夫君的前妻见沈家家道中落,吵着与夫君和离了,那女人还偷偷带走了婶婶和阿梦、阿欣的金银首饰,气得叔叔吐血。这时阿梦从前定下的那家富户得知她被山匪劫走过,到处造谣阿梦失了清白身,带人上门逼着叔叔退还定亲信物。还大放厥词,侮辱了叔叔和阿梦,令叔叔再度气得呕血,身子彻底败了。” “叔叔如今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天天躺在床上,下不了地,每日都要喝药。大夫说他活不了几年了。”姜氏哭着对岑二娘道:“不怕告诉姑娘,如今沈家一无所有,就连活命的田地和房子,都被姜家那群不要脸的畜生,使计夺了去。” “两个堂妹已到花信年华,却因沈家家贫,无人问津,我心里痛得很啊这次我和夫君厚着脸皮赖上姜家那群畜生,和他们一起进山寻宝想多少挣点银子,回去给叔叔买药,为堂妹们准备嫁妆。可姜家那群畜生无情无义,利用我们大获丰收,之前明明说了要分一成利润与我们,要出山时却反悔,说一个子儿都给我们。” “我和夫君气急,找他们理论,却寡不敌众,被人围殴。夫君藏在怀里的几株三百年、价值百金的珍贵老山参,被他们发现。那群畜生见财起意,抢了山参不说,还想把我卖到青楼。夫君本来已经逃走了,后来听说我要被卖,返回来救我。” “谁知却中了姜家畜生们的圈套原来那些畜生本就没想过要卖我入青楼,他们是想引夫君出来,把我们两个灭口。他们想慢慢折磨我们至死,先是打断了夫君的腿,接着拿荆棘毁了我的脸。若不是关键时刻我抱着夫君滚下山坡,当时天黑,他们找不到我们,后来又被经过的商队吓走,这会儿我和夫君早已去见阎王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安排 一更,求订阅 “我恨不得把他们生吃活剐了他们骗走了我体己,罔顾我意愿硬逼我嫁入沈家,后又以我的名义,去村长那里告沈家强抢民女,买通村长,夺走了沈家的田地、宅子也就算了。” 姜氏恨意滔天地道:“可他们居然为了几株山参,要杀我和夫君灭口断绝沈家的活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她抓着岑二娘的手,哀声恳求她:“二姑娘,我只求您把叔叔和堂妹接到岑家照顾。若是可以,请您严惩姜家那群畜生,为我和夫君,还有沈家,主持公道。如此,我便能死而瞑目了。” 姜氏语罢,泣不成声 “岂有此理姜家人泯灭人性,天理不容他们竟敢这般无法无天”岑二娘从未听说过这样道德败坏、狠辣无情的人家,比起从前的高氏和冯氏还要歹毒,气得她胸脯一抖一抖的双手紧握成拳:“畜生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们怎么敢” 吼完,岑二娘恨铁不成钢地对姜氏道:“姜嫂子,往后休提死字你的仇人都还活得有声有色,你真甘心就这么去死再说,我都说了,我会出银子替你和沈大哥治好病。姜嫂子你不用担心,我家里有神医,沈大哥的腿,未必不能复原。就是沈叔叔的顽疾,也有可能被治好。你们一家吃了那么多苦,往后都要健健康康的,好好享福。” 姜氏听了,哇哇掩面大哭,心中陡然升起无限的希望和憧憬来。 岑二娘推开门出去,看到门口立着的林四爷和赵樾,朝他们微微点头,也不顾那两人如何看待此事,想对她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到外堂问大夫借了纸笔墨水回来。 等姜氏哭够了,岑二娘才问她沈茂父女如今住在何处姜家那边又是什么情况,比如:谋害他们一家的有哪些人参与除了害姜氏和沈家,姜家还做过什么坏事他们可有同伙有没有证人等等。 姜氏知晓岑二娘这是要为他们一家报仇,顿时精神百倍,慢慢说起她所知道的情况来。 两个半时辰后,天都黑透了,岑二娘手也写得酸痛无比,姜氏终于说完。 不过她一介妇人,又离乡多年,所知毕竟有限,仅凭她的一知半解,要严惩姜家,根本不可能。岑二娘:在对姜家这一方大族下手前,还需摸清他们的底细,掌握他们更多犯罪的证据。届时数罪并罚,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打狼就要把它们一窝端,否则必后患无穷。这件事,交由赵樾和大兄去办最好。这会儿她大兄最需要的是找些事做,忙得他停不下来,就不会有闲心胡思乱想了。 赵樾为人机警,他与林四爷亲近,拉上他一方面可提点协助她大兄办事,另一方面,通过他能联系上敬知县,若能请得敬知县出手,必能事半功倍。 岑二娘停笔,在脑中慢慢思索计划,等纸张干透,就把它们收叠起来。 姜氏说了太多话,疲惫极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少顷后,纸张上的墨迹干透了,岑二娘把它们折好,拿在手上,推开门,赛给一直守在门口的赵樾。让他带着东西,快马加鞭,出山回岑宅,把东西交给岑二爷,并将姜氏和沈家的事情说给岑大郎听,让岑二爷制定计划,交由他和岑大郎出面执行。她让赵樾多多辛苦出力,和岑大郎几个配合好,定要将姜家那一群渣滓败类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们不敢再为祸乡里。 赵樾和林四爷一直守在姜氏的门口,一是怕姜氏生歹心害岑二娘,二是他们想听姜氏怎么说。他们不想让岑二娘受骗。林四爷和赵樾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各种各样的骗子,他们担心姜氏在装可怜,编故事,哄骗、利用岑二娘。 可岑二娘却对姜氏的片面之词,丝毫不加怀疑,说也说不听,还一心要让赵樾出山找人,为沈家撑腰、报仇。 这令赵樾和林四爷十分无奈。 主要是林四爷他们不知道,岑二娘当年曾与姜氏在西府住过几年,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且此事牵扯到沈嬷嬷的家人,她曾发誓,要帮嬷嬷找到她的家人,好好照顾他们。 如今乍一听闻沈家人被恶意欺凌至此,教她怎么忍得下那口气势必要设法摧毁姜家,把那些害过沈家的姜家人送入大牢或者斩头台,才对得起沈嬷嬷的在天之灵,才能平息岑二娘的怒火。 最终,费了半天唾沫,想让岑二娘知道人心险恶、不要轻信他人的林四爷,非但没有劝服岑二娘,反而被她威胁,说是若他和赵樾不帮忙,她就不让卜算子大师帮林家整改风水。 林四爷被掐住软肋,被逼着写了封给敬知县的亲笔信,交给赵樾,让他必要时,去林安县县衙找敬知县求助。 岑二娘亲自送赵樾上马,她再三嘱托赵樾谨慎行事,此事非同小可。 赵樾虽不大信姜氏的话,也不太赞同岑二娘听风就是雨,甚至劳动他、岑大郎、岑二爷以及敬知县的做法。他认为岑二娘行事太轻率。但他如今是岑家下仆,必须得听主人的命令行事。尤其是面对这个在岑家几乎是一言堂的管家姑娘,根本容不得他拒绝。除非他不想在岑家混了。 赵樾苦哈哈地怀揣信纸,一手拉缰绳,一手举火把,骑马出了元安村,奔驰在崎岖的山道间,朝山外岑宅行去。 此时,赵樾却不知,他这一去,不久后将要在林安县芝林村和茂林村,兴起一番腥风血雨,甚至他自己深陷其间,还差点儿送了命。可患难见真情,最终他很幸运地找到了他理想中的贤妻,结束了被官媒逼迫、大龄光棍的苦逼生活。 岑二娘送走赵樾,便和林四爷去杏林医馆斜对面的客栈,草草用了晚膳。 随后,两人与简三爷、洪大宝、晋老头三人,聚在林四爷房里,商议明日进入深山的具体安排,特别确定了他们行进的路线,定好了在哪个山头停留多久。 林四爷几人还专门提醒了岑二娘一些行走在深山中的注意事项:怎么处置被毒蛇咬伤的伤口,怎么辨认方向,若是不小心掉队了怎么找到同伴,行走时该在何处留下显眼又不会被旁人认出的记号,如何区别野山菇和毒蘑菇,如何辨别一些常见山珍的等级 这些全都是岑二娘从前没有涉足过的陌生领域,她听得很认真,记得甚用心,领会得极快。时不时还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疑问。这样专心学习、虚心请教的态度,令林四爷几人很是欣赏和满意。他们也不藏私,把自己所知的,倾囊相授。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斗气(一)二更,求订阅 这一教,就是两三个时辰。时过三更了,晋老头实在撑不住,一直打哈欠,众人才散会。 林四爷亲自护着岑二娘回隔壁客房休息,他和岑二娘的房间就挨在一处,只要岑二娘喊一声,他就能听到,方便就近保护她。 岑二娘这一日连着赶路,又与林四爷等人说了大半夜的话,回到房间洁面洗手后,便倒床就睡。 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才起床。她起床后,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便三两下换好衣服,自己往角落处的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到木盆里,飞快地洗漱好,推门下楼,准备叫小二送吃的进她房间。 谁知居然在楼下大堂,看到了和林四爷几个言笑晏晏、坐到一桌的安三少 岑二娘无语望天:她大兄不是说这家伙窝在安府养伤读书吗怎么会在这儿 一起床就看到讨厌的蟑螂,真是毁心情岑二娘脸色顿时就冷了。 “师弟这边”安三少在岑二娘下楼时就看到她了,他把岑二娘认成了岑大郎,隔着几张桌子和喧闹的人群,站起来笑得一脸傻白甜地朝岑二娘挥手:“快过来我正说上楼去拉你下来用食,刚巧你就自己下来了。咱们还是心有灵犀哪” 岑二娘默默咬牙:鬼才和你心有灵犀她站在原地没动。 安三少已经穿过人群,跑到了她身边,两眼亮晶晶地对岑二娘放电,他还把手搭在了她肩上,使劲搂着她往中间的林四爷那一桌靠去,边走边可怜兮兮地对岑二娘耳语:“师弟,师兄是专程来找你救命的。昨日我在镇子外玩雷火,回头听下人说你和林四爷他们上山了,今日一早,就骑马过来找你了” 岑二娘根本没听安三少在说什么,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耳朵也羞得红透。这还是第一次有外男贴这么近拥着她她鼻腔中混满了安三少衣服上甜香的香胰子味儿和男子清冽的气息,耳间满是安三少正在变声期的粗粗的嗓音。还有他嘴里喷出的口气,弄得她耳朵好痒 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敢抱她他居然敢凑在她耳边说话他居然还敢越贴越近 岑二娘呆滞过后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红得喷火一边是气的,一边是羞的。她被安三少搂着走,浑身都不自在,使劲挣扎起来。 偏偏安三少气力极大,任她怎么挣都挣不脱。岑二娘气得双目充血,恨不得当众掐死安三少这个无礼无耻、脑子长到膝盖上、眼睛被狗吃了的登徒子 安三少一边拥着岑二娘往脸色诡异的林四爷等人靠近,一边低头凑在岑二娘耳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先生布置的那些功课,我真是一点儿也看不懂啊还有那一摞书,叫我怎么背诵我连翻书找答案都找不到师弟,别动我还没说完呢。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谁得罪你了还是你饿了” “哪看你眼睛瞪这么大,肯定是被我猜中啦别害羞嘛,师弟,你年纪还小,睡得被饿醒也不丢人。师兄我真是羡慕你,可以睡到这么晚才起我就苦了,昨晚翻了一晚的书,连一道文题的答案都没找到真是” 林四爷看够了戏,见岑二娘快暴发了,也不装作没看到,几步跑到嘴皮子动个不停的安三少跟前,把岑二娘从他怀里解救出来,打着哈哈道:“呵呵,三少,你还是少说几句吧。二郎他很饿,不如等咱们用完食,你们再详聊。” 洪大宝和简三爷也隔着十几步远,笑嘻嘻道:“可不是。不止二少肚子饿,咱们几个大老粗也快饿晕了。三少、二少,快过来,咱们一起吃。” 安三少看着面红如霞,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只是看他的目光凉飕飕的岑二娘,嘴巴张得快能塞下一个鸭蛋:“啊你你、你原来你不是大郎,是那个被我从河里捞起的小子,大郎的双生弟弟” 岑二娘斜了眼林四爷,用“我记住你了”的目光刮了他几下,接着抬脚狠狠踹了踹惊讶得转来转去看她的安三少的膝盖,疼得他哇哇叫。 岑二娘想起耳朵受了安三少的摧残,心中很是火大,她一冲动,就伸手用力拧低头揉膝盖的安三少的耳朵,再次痛得安三少尖叫,惊动了周围的吃客,大家纷纷转头,瞧乐子一般看着他们。 岑二娘没有理会那些看着他们说笑的吃客,冷声对委屈又愤怒、想反击却痛得站不起来的安三少道:“下次三少出门,最好把眼睛擦亮些,别乱认亲咱们的关系,可没有这么好。你往后最后离我远些,我讨厌别人和我有肢体接触。如果你下次再动手动脚,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明白么” 语罢,她反手转着拧了拧安三少两只招风耳,痛得他嗷嗷大叫,还不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旁观的林四爷、简三爷等人和一众看客,忽地全停止议论,他们的耳朵都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心想:刚才那下,拧在耳上,不知多痛那位小子小姑娘下手可真狠 安三少半蹲着用手扯岑二娘的手,可惜没扯开。那双光洁如玉、比水豆腐还滑嫩的小手,像是长在了他的耳朵上,怎么也拉不开。安三少泪奔:天呀好痛快痛死少爷了 安三少一边流泪,一边放狠话:“啊痛岑二郎你这个忘恩负义、欺负师兄的无礼小子,还不松手当初若不是爷好心救了你,你如今啊痛痛痛撒手呀混蛋” 林四爷默默地揉揉耳朵,替安三少默哀片刻。他见岑二娘听了安三少的话,下手愈发狠重,有些心急,觉得事态似乎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了。他不好去拉她,只得提醒岑二娘:“二郎,三少的耳朵快被你扯下了。方才三少误认了你,所以才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踢也踢了,拧也拧了,够了。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四叔,你不知他啊”岑二娘正想说,当初安三少救她后是怎么虐待她的。可惜话还未出口,安三少就趁她分心,用力扯开了她的手,还反将她拦腰扛到肩上,伸手狠狠打了她几下屁股。 巨大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离他们最近的林四爷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安三少已经用疾风掌,冲着岑二娘的臀部,使劲打了她七八下。 岑二娘气怒烧心,头又被倒甩的半空,晃来晃去,差点儿没晕厥过去。麻蛋这混账竟敢一而再地对她的玉体下狠手,今日她就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岑二娘眼中蓄满杀气,把手扣在安三少腰间,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将嘴咬在了他腰侧的细肉上。她这一嘴包含了她所有的愤怒,力度之大之狠,堪比刀斧砍在安三少的身上。 安三少疼得钻心,脚下一不稳,整个人往前上栽去,额头差点儿撞到了一张木桌上。还是林四爷眼疾手快,在他一头撞桌前扶住了他,顺便扶住了把嘴粘在他腰间、咬得满嘴腥甜的岑二娘,避免他二人撞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斗气(二)三更,求订阅 安三少被岑二娘咬出了血气和狠力,他抡起手,不管不顾,重重朝岑二娘的脸扇去,可惜被林四爷拉住了。但岑二娘依然看清了他的动作,心中愈发恼恨:这缺德的安三少,连小孩子都打,看她不把他的肉咬一块下来 安三少气痛攻心,不由得跺脚泄火。可他一动,腰侧就疼得抓心挠肺。他的眼泪又下来了。 今日没翻黄历出门,遇上岑二郎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让他吃痛不说,还把脸丢到姥姥家了安三少索性破罐子破摔,用另一只手去掐岑二娘的脖子,心说:今日不是这小子死,还是这小子死他是英明神武的武林高手安三少,怎么可能败在岑二郎这个半大小子嘴里 岑二娘被他掐住脖子也不松口,一口铁齿铜牙深深嵌入安三少的血肉里。安三少顿时领会了一把什么叫“痛到骨子里”。他仰头尖叫两声,一手反推林四爷,把他推得后退了几步,另一只手更用力地卡着岑二娘的脖颈,把她掐得双眼外凸,一脸青白。 简三爷、洪大宝本来和其他人一样,看戏看得挺爽快,陡然见岑二娘和安三少两个从最初的斗气打闹,演变成如今的奋力厮杀,心霎时提到嗓子眼,赶紧起身,几步跑过去,帮助林四爷分开安三少和岑二娘。 此时,已经有一部分胆小的人,饭也不吃,开始撤退了。另有几个热心的看客也放下碗筷,围过去帮忙。 一刻钟后,安三少和岑二娘终于被人分开。只是他们被分开时,岑二娘已被安三少掐闭了气,晕死过去,她嘴上还叼着一截裹着衣衫的血肉。 殷红的血肉,加上岑二娘脖间紫红的手印,再配着她一脸青黑狰狞的表情,弄得她整个人仿佛恶鬼上身,看起来骇人得很。另外那些胆大的吃客们,见状以为闹出了人命,也被吓得也不敢留下继续用餐,丢下银子、铜钱就跑。 安三少生生被岑二娘咬下一块嫩肉,那惨痛,简直不可用言语来形容。饶是铮铮铁汉如他,也被痛晕了过去。 临晕前,安三少最后的想法是:不知那狼崽子一般的岑二郎被他掐死没有如果没有的话,等他醒来,一定要再接再厉,非得送那小子去见阎王不可 这次以斗气开始的恶战,安三少和岑二娘,谁也没讨着好,算是两败俱伤。他们两个倒痛快地晕了过去,人事不知。只是吓惨了客栈里的掌柜、小二和林四爷一行人。 这安三少和岑二娘身份一个比一个娇贵,两人都是被家里长辈捧在手心里的骄娇子,平素极少吃亏受伤。这会儿一下伤成这样,叫他们如何向安家和岑家的长辈交代 掌柜都快被吓哭了若让安家人发现安三少在他的客栈里重伤至此,定会拆了他这客栈,没收他的家财给安三少当赔偿,然后再把他和他的家人赶出安坪镇到时身无分文又背井离乡,叫他一家老小怎么活 思及此,掌柜恨不得冲过去往岑二娘的脖子处再补上两掌,掐死她替安三少和自己报仇。 林四爷见那掌柜恶狠狠地瞪着岑二娘,就要冲过去下手。他赶紧拦住掌柜,一边镇静地指挥简三爷和洪大宝,把岑二娘和安三少背到不远处的杏林医馆,找大夫为他们诊治;一边带着晋老头安抚狂躁的掌柜,和慌乱得快要哭泣的几名小二,让他们镇定下来,不要慌乱,保证他会妥善处理此事,绝不叫安家人迁怒他们。 那掌柜和小二得了林四爷的话,总算定了定神,强撑起精神来。掌柜看着空荡荡的大堂,立刻吩咐小二们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根冷菜来,然后他想起后厨里的厨子还不明情况,仍在挥汗如雨地烧菜做菜。他把桌上的银子收好,也没心思数那数目对不对,一溜烟地就朝后厨跑去,叫厨子们停手,别再浪费他的食材了。 林四爷没理会掌柜和店小二,他按了按抽疼的脑门,命其余镖师随他一起出去,满大街地找之前被安三少打发出去的安竹、安松和其余几名安家护卫。 安三少出了事,他们这随从肯定要担责。为了自保,就怕那些人听说了客栈里吃客们传开的流言,把事情闹大。他得尽快找到他们,把大事化小,然后等安三少醒了,再想法子把小事化了。 林四爷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安家这次只派了几名护卫跟着安三少,镇守在元安村的其余安家人也都被安大老爷抽调走了,否则出了这事儿,他还真没法善后。 经此一事,林四爷深刻见识了一把岑家二姑娘的杀伤力,也叫他明白,这姑娘不仅是管家的一把好手,更是闯祸的高手。 这会儿林四爷却是忘了,都怪他自己昨日被岑二娘逼迫,心气不顺,想让她窘迫,方才无视她被安三少吃豆腐,想给她一点儿教训,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来说去,还是怪林四爷低估了岑二娘和安三少的战斗力。 两刻钟后,林四爷终于找到在另一条街的羊肉店里,吃汤锅的安竹十人。他先说安三少差点掐死了岑二娘,又重点描述了岑二娘在岑家受欢迎的程度,最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安三少被岑二娘咬下一小块皮肉,痛晕了过去,人已被他送到医馆救治了。 安竹和安松先被林四爷的话吓到,以为岑二娘真的被安三少掐得半死不活了,接着又听说安三少的伤只是小小的皮外伤,也不好和林四爷他们争吵,让岑家给安家交代。 毕竟,他们长期跟着安三少,最是清楚他的本事,都觉得他不可能被岑二娘这个半大小子伤得如何。他们更怕安三少差点儿要了岑二娘的命,因此得罪岑家,让他失去名师,连累他们回去被安大老爷责罚。 安竹等人想通这些关节,不待林四爷继续引导,都纷纷表示,他们不会追究此事,说到底是安三少这个大人以大欺小,欺负了人家小孩子。 老实的安松更是直言,这一切都是安三少的错。他会向家主禀告此事,不会让安大老爷迁怒岑家。他还说,等安三少伤愈,就会和安大老爷一起,去岑家向岑二娘和岑二爷赔罪。让林四爷他们多担待些。 安竹和几个护卫也点头称是。 林四爷喜出望外,连连摆手说不用,让大家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从此揭过不提就好。 安竹几个自然笑呵呵地应了。然后两泼人合成一大队,朝杏林医馆走去。 等他们赶到医馆时,岑二娘和安三少已经醒转过来,两人又斗上了。不过因为之前双方都受损不轻,且两人又被简三爷和洪大宝拦着,便摈弃了肉战,开始对骂起来。 只不过岑二娘用词典雅,骂人不吐脏字。甚至她用的许多典故,安三少、简三爷他们都听不懂。而用大白粗话问候岑二娘全家和祖宗的安三少的话,众人听起来一目了然。 再加上安三少声音比岑二娘响亮,表情更是扭曲可怖,一看就让人心生不喜,觉得他欺人太甚。 亲眼见证安三少耍泼欺负人的安竹、安松等人,都默默拿不赞同的眼光觑安三少,老实人安松实在看不下去,甚至上前强行捂住了安三少的嘴,代他这个不懂事的少爷弟弟,给岑二娘道歉,请她多多包涵。 岑二娘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和安三少对骂了两炷香的时间,喉咙也骂痛了,见安松懂事明理,先低头认错,便大方地原谅了安三少,被简三爷扶着去另一个房间养伤了。 有苦不能言的安三少,只能目送仇人悠然离去,自己憋闷不已。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棒喝(一) 安三少被安松捂住嘴,眼看岑二娘扬长而去,既不甘又愤怒。耳边听着安松、安竹两个常随的指责,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得,生生把自己憋晕了。 安家几个护卫见状,大声嚷嚷着跑去找大夫了。 岑二娘在隔壁房间听着安家人大呼小叫,耳疼头晕得紧,根本没法躺下静养。她让简三爷直接把她背回客栈的房间休息,又让洪大宝去医馆给她抓药,回客栈煎熬。 客栈里的掌柜和小厮看到洪大宝拿着药包回来,殷勤地靠近他接过药,主动下去给岑二娘熬药了。那客栈的掌柜还拒绝了洪大宝赔偿的银票,他被影响了生意也毫不在意,反而一个劲地围着洪大宝拍马屁,问他怎么不见林四爷。 这会儿林四爷正在杏林医馆亲自盘问姜氏,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他对姜氏怂恿岑二娘替她和沈家复仇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简三爷自然不会向掌柜透露林四爷的所在,他随便敷衍了那掌柜几句,心中对掌柜的前倨后恭,很是看不上眼。 原来,掌柜之所以变换态度,是因为他之前便派店里的小厮,去杏林医馆打听消息,听说了安家人对始作俑者岑二娘赔礼道歉,也不见有人跑到他的客栈闹事,心中大安。对于岑二娘、林四爷等弘威镖局的人越发恭敬。 在掌柜的眼里,揍了安家金宝贝安三少,还能反让安家人向他们道歉认错的,绝对是比安家还厉害的大人物,他必须要好好把他们供起来。 掌柜据不收银票,洪大宝也不硬塞,他把银票塞回腰间的荷包里,坐下来和掌柜侃大山。等小二熬好药端出来,他就接过药上去给岑二娘。 岑二娘喝了药,又吃了两个香菇肉包填饱肚子,躺回床上美美地睡了三个时辰,直到黄昏时分才醒来。她一醒,便听林四爷在外敲门,说是安竹前来拜访。 岑二娘换好衣衫出去开门,迎他们进来。安竹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原来他来是为了安三少的功课。 从前安竹跟着安三少与岑大郎接触过几次,听过他夸奖自己的二弟岑二郎聪慧过人,学问做得比他还好,甚得岑二爷喜爱。安竹见自家少爷掉了一块肉,还为功课的事儿愁眉不展,长吁短叹的,便主动代安三少,跑到客栈找岑二娘求助。 全因安三少伤了腰,受不得颠簸,不能骑马回镇上。须得在杏林医馆躺上五六日,等伤口结痂了,才能返回镇东,没法找岑大郎求助。而安家私学的其他老先生学问有限,给出的答案,连安三少自己都不大满意。他怕岑二爷见了,也只会摇头,对他这个学生更加失望。 安三少很是仰慕岑二爷,不想让他瞧不起自己。他想来想去,只能让岑二郎帮忙出出主意,替他答疑解惑。 可他实在拉不下脸,不好自己亲自求助于仇敌,就愁苦着一张脸,让知情识趣的安竹替他跑腿。 岑二娘坐在客房外间的桌旁,得知安竹来意后,只“喔”了一声,什么都不说,将安竹晾在一旁。她垂眸冷笑:安三少那个混账,午间差点儿掐死她,这傍晚就能腆着脸皮叫小厮来求她助他。是他蠢,以为自己是不记打的泥性脾气,随他指挥呢还是他太自以为是,觉得所有人都该顺着他,捧着他。 她偏不如他的愿 “安竹是吧,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年少无知,恐怕帮不了他。让他另请高明,要不就自力更生。”岑二娘挥手打断还想再说什么的安竹,让他住口。转而对林四爷道:“四叔,你帮我送客吧。我喉咙还疼,头也晕。” 林四爷拉着还要说话的安竹就走:“兄弟,你还是走吧。二郎受了重创,身子弱着呢。你说的那事儿,恐怕不行。” “可是”安竹看着岑二娘冷若冰霜的脸,心里直叫苦:他不把人请过去,少爷还不拿他出气啊 “够了,你闭嘴”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安三少一手扶着腰,一手抱着书,一拐一拐地进来了。他身后跟着安松和两个带刀护卫。 “安竹,你和安松,还有这个家伙一起退下。”安三少指着门,先让安家的随从下去,又昂首略带挑衅地对林四爷道:“林四爷,请你也退下吧。这里也没你的事儿。” 林四爷对于安三少把自己当成安家下人的颐指气使样儿,很是不忿,“三少,这里不是安家,我也不是你的下仆。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我已经够尊重你了。之前你哄骗安竹安松他们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安三少可不是白吃亏的主儿,他不耐烦地对林四爷道:“如果不想明天被一群安家护卫打出山去,你现在就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我这位了不得的师弟说。” “你”林四爷指着嚣张的安三少,气得脸红脖子粗。 岑二娘温声宽慰他:“四叔,你何必与他这样的人置气气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划算。他有求于我,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先出去。若四叔你不放心,就在门口守着,有事我自会唤你进来。” 林四爷狠瞪了安三少几眼,出去外面守门了。 他一出去,安三少和岑二娘面对面地坐着,两人谁都不说话。最终安三少被岑二娘冷冰冰的眼神瞅得浑身不自在,又不知说些什么,便放下书,绕到门口将门关上,回来抬起头,用鼻孔看岑二娘。他心说:这岑二郎也忒不识趣默不做声是闹哪样 安三少单手丢了张他誊写过的白纸给岑二娘,上面有六道文题,他很是理所当然地对她道:“喏师兄我这次来,是想考校一下你的学问。看你是不是像大郎说的那般根基扎实,博学多才。二郎,你把这几道文题,解出来给我看看。也让师兄我瞧瞧,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岑二娘被他拙劣的激将计和傲慢的态度气得冷笑:“呵呵,你以为你是谁你信不信关我何事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是自己要求我帮忙,却还敢在我面前摆师兄的架子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算我哪门子的师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棒喝(二) “拿着我父亲注解过的珍本,连我父亲的文题都解不出。说你是猪,都是对猪的侮辱。把书留下,别让这些珍籍蒙尘,你若是还有那一星半点儿的自知之明,就自己滚吧。” “本、本少爷不耐烦看你这样蠢笨不堪,却不自知的傲慢嘴脸三少放心,等我出山回岑宅,便会向父亲说明,你资质太差,不堪为他的弟子。往后也请你,不要再以我和大兄的师兄自称。” 岑二娘被安三少气极,想着哪怕拼着得罪安家、在安坪镇待不下去的风险,也不能叫父亲收下他这样不堪雕琢的弟子,免得往后丢父亲的脸。 “岑二郎”安三少第一次被人批评得这样一文不值,他快气炸了“你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么少爷我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在安坪镇还是头一人。从前我念书时,哪个先生不夸我,便是连清安县县学的先生们,都对我赞不绝口你凭什么这么埋汰我你” “哼”岑二娘把桌上的书拂到自己面前,冷嗤安三少:“十五岁的秀才,很了不起么。远的不说,就说我父亲,还是十六岁的少年解元呢。我大兄也是虚岁十三考取的秀才,还是第八名,比你这吊车尾的好太多。你自认,你和他们,有得比么” 安三少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就、就算我比不得先生和大郎,我也比一般读书人强强十倍百倍” 岑二娘斜睨安三少:“我才发现,你这人,除去嚣张傲慢,愚蠢自负,也不算没有优点。起码你挺会自欺欺人,也很乐观。还有,你的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岑二郎”安三少听岑二娘承认自己有优点,还来不及自得,便被随之而来的讽刺气得跳脚。“你娘的,你到底是不是岑家人怎么性子一点儿不像先生和大郎,这么讨厌人厌” “一张嘴更是堪比毒窟,吐出来的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少爷我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青年才俊,怎么在你嘴里,就这么一无是处是不是你眼瞎啊” “首先,多谢三少对我的肯定和夸奖。”岑二娘笑得斯文优雅:“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实话。虽然这让很多人没法接受。比如自恋如你,听别人奉承你的假话听久了,就接受不了我的真言。” “看在安大老爷曾帮助过岑家的份上,我便卖你个人情,再与你说说。”岑二娘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整个人清雅如莲,姿容说不出的怡人。她浑身散发出的娴静气质,不知不觉让狂躁的安三少安静了,也不再大喊大叫。 岑二娘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清安县这丁点儿大的偏远山城,没有远近闻名的学府,乡民多穷困,读得起书的人家极少。所以,拥有豪富安家做后盾,自幼受名师教导,十五考中秀才的你,才能成为这山旮旯里的金凤凰。就清安县而言,你确实也算个资质不错的读书人了。” “可你的资质和悟性,根本没有外人吹捧的那样好,否则你也不会空抱宝书,而无从求解。若你不是安家嫡长房的嫡长孙,安家未来的家主,生下来就坐拥无数财富和人脉。你以为,外面那些人,哪个会真把你看上眼” “你若是真聪明,真才俊,也不会学不会做生意,到处亏本,在弘安府被高氏骗,被柳家人耍了。你若是真聪明,也不会白白浪费两年时间,与纨绔、浪荡子为伍,放任自己堕落成如今这样。” “你可知麓山书院最年轻的秀才只有八岁。还有岑家的族学,每年都会出一两个十岁以下的秀才,十五以下的举人,二十以下的进士。你可知京城的国子监,十几二十的举人、进士遍地走。” 岑二娘见安三少越听越震惊,最后完全被惊呆,木着一张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的脸,张着嘴说不出话,似有所悟。心中对他的厌恶少了两分,看来他也不是完全的不可救药。 在岑二娘看来,安三少只是还没长大、因任性走偏了路的大孩子。他仗着有两分天赋,又是三代单传,自幼被家人宠坏,又被旁人拍多了马屁,加上没有出去见过大世面,终日与混混、纨绔来往,自己也有样学样,越来越讨人嫌。 偏偏因安家势大,他身份特殊,又叛逆成性,固执己见不听劝,以致没人能敲醒他。外面那些人都虚言称赞他,对他极尽阿谀奉承,家人又一味地宠溺他,让他迷失自己,养出了一身坏习惯。 半晌后,内心受到巨震的安三少,终于缓过神,动动嘴,艰难地开口问岑二娘:“是不是在你看来,我真的一无是处,不配与你们来往” 岑二娘的脸色依然很冷,不过从冰化成了水,已经开始松动了。此刻她已冷静下来,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愿与安三少和安家交恶。 她淡淡道:“你能问出这句话,证明你不是全然的无可救药。一刻钟前的你,确实不配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往。然而如今的你,懂得自省自卑,学会放低姿态了,还算有救。” 安三少看着故作大人样训话的小少年岑二郎,觉得对方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脾气坏、嘴毒、气性大,唔,还好为人师。 他忽地笑了,冲岑二娘行了个揖礼:“还请二郎先生赐教。” “恩哼”岑二娘清清喉咙,一手翻书,一手指着中间那道文题,“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往后以我父亲为榜样,处处跟他学习,自我改正就是。” “就拿这道文题来说吧。它看起来深奥,其实考得很简单,我们可以在孟学的三十二页找到答案。把这段话改一改,换成或者你也可以从中庸中找答案。这道题不是只有一个解,这也要看个人的理解,十个人也许就有十种不同的答案” 安三少听得极专注,因为他发现岑二娘讲解得很细致,思路清晰,见解独到,比他从前的先生讲得都好。 这一刻,他才真正对岑二娘心服。也让他明白,这世上能人辈出,他真的不算什么,更没有那么多值得骄傲的资本。离开安家,他不一定比那些穷困落魄的书生混得好。因为他除了会打架,认得几个字,会扮恶霸,能耍流氓,其余真的别无所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懊悔 一个时辰后,夜色全暗。 林四爷等在门口,不知里面如何了,心焦得很,他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安竹和安松,用力敲门,“二郎二郎,你可还好” 屋里,岑二娘坐久了,腰酸脖子硬的,很是不舒服。她站起身,揉揉酸疼的双肩,以送客的姿态对安三少道:“这题大致的思路便是如此。其余几个文题,也可用类似的方法求解。三少回去熟记父亲的这几本珍本,自然能从其中找到答案。时间不早了” 这时,岑二娘听到林四爷的呼唤,她大声应道:“四叔,我没事。只是肚子有些空,麻烦四叔叫小二给我送碗热粥进来。” “好,我这就去。”林四爷笑着下楼为岑二娘张罗吃食了。 安竹和安松的肚子“咕噜”地唱起了歌,他们后面的两个护卫闻着楼下的饭菜香,也吞了几口口水。在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 安竹撞了撞老实的安松,示意他叫安三少出来用食。安松白了奸猾的安竹一眼,顶不住冒酸水的肚子,敲门催起仍沉浸在研究功课中的安三少:“少爷少爷您还没有用夕食,这天都黑透了,不如您出来,咱们先去用饭” “闭嘴”安三少刚发现学习的乐趣,用岑二娘教他的法子,已经快要解出一道他困惑已久的文题,刚想至关键时刻,便被安松打断了思绪,他暴跳如雷,冲到门口踹开门吼安松:“你是饿死鬼投胎的爷的灵感都被你吵没了” 岑二娘顺势拾起那一摞书,抱到门口塞到安竹手中,对安三少道:“天色已晚,三少,您的随从在外面站了许久,也累了。几位还是请回吧。” “不行”安三少固执地道:“你才帮我解开两道文题其余四道,我只有一点头绪,也不知思考和解答的方向对不对师弟不是二郎先生,劳烦你再多给我点儿时间至少听听我的想法罢” 被岑二娘当头棒喝之后,安三少开始反省,这会儿总算有点儿求人的正确姿态了。 可惜岑二娘依旧不买他的账,“三少,该说的,该教的,我都已尽数相授。今日我累了,想用完饭早些休息。你既然有了头绪,便按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努力罢。做学问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我只能帮三少到这里。还请三少记住自己的话,咱们今日,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往后不要再拿今天的事儿,来寻四叔和我岑家的麻烦。” “二郎,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安三少的霸道脾气又犯了,他横眉怒眼地瞪着赶他走的岑二娘:“这些题你又不是不会。我也好好求你了,你怎么就是不肯帮忙还有,我都说不计较了,你还旧事重提在你眼里,我安三就是那么小气又反复无常的人么” 岑二娘嘴角一斜,目光凉凉地睃着安三少:“你这样,也叫做好好地求人我已经教会你如何破题了,还不算帮你难道我非要把每一题的答案都写出来,你才明白若是如此,你的脑子拿来何用我告诉你,安三就冲你这脾气,别想我再帮你倘若你往后还是这样的求学求教态度,我想父亲很快就会把你赶出门。因为你不配做他的弟子拿着书,和你的人一起,快滚” 语罢,岑二娘双手将被她震呆的安三少推出屋外,用力关上了门。 “嘭”的一声巨响,惊回了被岑二娘吓跑的安竹、安松等人的魂儿。安松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不给安三少脸面,把他贬得一钱不值,这让他很不适应,也很愤怒。 “少爷这岑二公子什么意思”安松替安三少抱不平:“他算哪根葱凭什么这么踩您的脸” “就是”安竹和其余两名护卫也不满道:“他一个小娃娃,竟敢这么嚣张太不知天高地厚少爷,要我们把门踹开,将他拉出来暴打一顿么” 不等安三少回话,门里传出一声响亮又不屑的嗤笑声,听得安三少面色一红。他抓起手里的书,挨着敲了一遍安松四人的头,怒喝:“都给我闭嘴我们又不是恶霸,怎么动不动就要打人一点儿教养和素质都没有少爷的形象都被你们毁干净了愣着做什么还不随我走” “是。”安松四个耷拉着脑袋,顶着一脑门的疑问,随安三少离开了。 他们心里都很纳闷:自家少爷不是吃错药了吧怎么忽然变了个人 门里,岑二娘擎揉脖子,微微一笑:“还算有救。”她想起安三少给她看的那几道文题,确实偏深刁钻了些,还有那几本厚厚的书,眉梢眼角的笑意加深:看来父亲很是不喜安三这家伙呢父亲和她,果然是一道的。 不然也不会给他出这种难题。若不是她碰巧听父亲说过如何破解此类题目,今日安三找到她,她恐怕也不能如此简单就把他打发了。 笑过后,岑二娘又有些后悔:今日午间,她不该和安三厮打在一起。且不说毁不毁形象,伤在身上痛不痛。反正安三也没从她嘴里讨到好。就说因这个被安三抓了把柄,使她不得不传授他解题思路。白白破坏了父亲给他的下马威。 岑二娘一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嘟起嘴喃喃自语:莫不是师父说那家伙运气好,是真的这次也是,他以小小的代价,就解决了父亲给他的难题。 也怪她她为何就没管住自己的脾气,非要嘴贱去咬他的皮肉岑二娘想起之前在杏林医馆醒来,发现自己嘴里还叼了块生肉的酸爽滋味,胃里酸水直冒,忍不住呕了呕。 林四爷亲自端了清粥小菜上楼,他敲门进去就看到岑二娘面色泛青地干呕,关切问她:“怎么犯恶心了可是喉咙不适是不是被安三那个混蛋掐伤了喉管” “没有的事儿。”岑二娘摆摆手:“只是我想起咬掉了安三一块肉呃,呕” “哈哈”林四爷笑着拍拍岑二娘的背:“好了,别想那些喝杯茶漱漱口,再吃点儿东西填肚子。” “嗯。” 岑二娘给自己倒了两杯清茶漱口,之后总算不再呕吐,只不过胃口也没了。她随意用喝了两口粥,夹了几块野菜吃,便感觉已饱。 林四爷见岑二娘食欲不振,有些担心地看她:“你不吃了明日我们就要进山,不多吃些东西,怎么有力气走路” “这会儿实在是没胃口。”岑二娘睡意上来,掩嘴打了个呵欠,“我想休息了。等明日起来,再吃吧。” “也好。”林四爷收拾餐具,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转身喊住走向里间卧室的岑二娘:“二郎,你等等。过来再陪四叔坐坐,有件事,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龚少 岑二娘依言坐回原位,听林四爷说话。 “之前我也去医馆见过姜氏,和她聊了会儿闲话。发现她这人老实本分,之前不像是在说假话” 林四爷的话还未说完,被岑二娘笑着打断:“四叔,您就是要和我说这个姜嫂子从前是西府大房的管事媳妇,我知她已久,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您就别再对她疑神疑鬼了” “你这丫头”林四爷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干笑两声,改口道:“你这小子脾气也太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姜氏那儿没什么问题,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下晌从医馆出来,在街上看到了周家人。是周远达和他的娘子安三娘,他二人同一位带了两个小厮的俊俏少爷,言笑晏晏地商量着明日进深山寻宝的事儿。” “巧的是,他们也住进了这家客栈,就在楼下后院,我问过小二了,他们好像还请了几个当地的猎户同行。更巧的是,他们出发的时间和前几日要走的路线,都与我们一致。” 岑二娘颇为疑惑:“周大富不是说,周远达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吗他怎么和安三娘跟人跑进山了” 林四爷随口道:“我估计那小子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进山的吧。周家的青壮年都负伤不能动,他们家在镇西的宅子和铺子,也都被安家拍卖了。” “他们一大家子就算回了乡下老家,也要吃喝,还得抓药看病,这可需要不少银子周家早已成了空壳,如今恐怕连看病抓药的钱都没有。周远达而今成了周家唯一一个能出门走动的人,我看他那样,经过周家的巨变,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只是他的眼光还是不好,这次选择的那个同伴我听他喊对方龚少来着。那人眼神凶狠,身上还有杀气,根本不像普通富商家的少爷。倒像是做惯了杀人越货的悍匪” 岑二娘眼神一肃:“悍匪他为何要和周远达合作他们真是进山寻宝,不是埋伏在山里抢人夺货的周远达可不像踏实肯干的人,他不可能自己苦哈哈地翻山越岭去淘宝。我觉得他更想走捷径,带人埋伏在出山必经的山道口打劫。” 林四爷朗声大笑:“二郎这次你看错周远达了,他应该是真的想自己猎取山珍药材。他可不敢在安家管辖的山区内,干抢劫的事儿须知山里还有不少寻山的卫队,若打劫被人告发,叫寻山卫队抓到,可是要受私刑的,至少要被重打三十大板。到时说不定小命都要丢掉。周远达再想要银子,也没那么傻,拿自己的命冒险。” “那四叔你和我提他们作甚”岑二娘悻悻地摸摸鼻尖。 “我是让你留意那个龚少。”林四爷严肃道:“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今日我无意听到他和周远达的谈话,他似乎对你们一家颇有芥蒂,言辞间满是轻蔑和辱骂。同恨透了岑家的周远达,倒是很能谈到一处。我听他们说了十句话,其中八句都是在骂岑家。二郎,你们家可得罪过姓龚的人” “姓龚”岑二娘苦思半晌,摇头:“没有。” “你再想想。” “真没有。”岑二娘道:“四叔,我记性很好,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就奇怪了”林四爷单手支着下巴:“那龚少还和周远达说,等以后他发达了,就帮周远达和周家报复岑家。说绝不放过你们一家五口” “等我回去问问大兄,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岑二娘想:或许她那拥有宿慧的大兄知道那龚少是什么来头。莫名其妙多了个敌人,叫人心里挺不踏实的。 “也好,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林四爷端起碗筷出门了。 岑二娘送他出门,然后将门从里面别上,回到里间,简单擦洗了身子,便沉入了睡梦中。 她不知道,此时楼下后院中,周远达和龚少正在密谈。而他们谈话的内容,和岑二娘有关。 “龚少,我问过那店小二了。楼上住的,正是林四爷一行人,还有,岑二郎也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明日一早,也要往深山里去。”周远达凑到龚少耳边,低声道:“刚才我在外面吃饭,正好听到安三少身边的常随安竹和安松说,那岑二郎很是聪敏,极得岑墨远喜爱。” “听说他出生时正巧遇上卜算子大师游经岑家,为他测命,说他日后有大劫,须把他作女儿养到十二周岁,再恢复男儿身。之前岑家人去我家大宅拜访时,那小子还穿着女装呢。因他长得很漂亮,扮作女孩,简直看不出一点儿男儿样” “行了”龚少不悦地喝断周远达:“我管他是男是女你打听到他们要走的路线没” “没有。”周远达被龚少一个眼神,吓得一激灵,额头直冒冷汗:“林四爷手底下的人,嘴巴都很紧,我问了两个镖师,都没问出来,反而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差点儿被人抓住盘问。 ” 龚少闻言,眸色越发暗沉,看周远达就像在看一个废物:“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周远达被鄙视,心中很是窝火,直接砸了茶杯:“龚少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合作关系。我可不是你买来的小厮,你说话放尊重些你嫌我没用,怎么不自己上若不是为了对付岑家,你以为我喜欢和你一起惹恼了我,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 龚少双手死死握成拳,他闭目忍了忍,强挤出一抹笑,温声对周远达道:“方才是我失言了,请周老弟勿怪我也是心急,眼看仇人在我面前逍遥,却报不了仇,心里百抓千挠的,很不痛快。” 周远达见龚少低头,也不再耍脾气,感同身受道:“你的感受我明白。岑家与我周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冲上去宰了岑二郎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可林四爷手下的镖师太厉害,我根本没法靠近他们。真叫人郁闷” 龚少寒声道:“在山底下,咱们可能没有机会。但进了深山,想要那小子的命还不如简单至于林四爷他们,助纣为虐,我也不会放过” 龚少心说:他已让小厮龚大连夜送信给隔壁大山的山大王,让他准备好,隔几日带兄弟过来抢肥羊。 等林四他们一行人进入鹰嘴岭,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图谋 鹰嘴岭那处地势险峻,瘴气密布,气候却较为宜人,不太冷也不太热,里面长有不少药草。当然,这里也是一些凶猛的野兽的天堂。毒蛇以及各种毒虫、老虎、熊、野猪什么的,都不少。 龚少猜:林四爷他们此番定是为岑家几个病秧子寻药的,他们一定不会错过那里。等闲寻宝的商队、猎户,都不会涉足鹰嘴岭,因为那里太过危险。 就连寻山的护卫,也不爱去那儿,只有少数几人在附近转悠。 龚少在周远达欲言又止的视线中,胸有成竹地笑:到时鹰嘴岭的寻山卫队,自有他摆平。他一人杀几个护卫,简直易如反掌。而林四爷一行人身上,有不少金银,那些都是他兄弟们的卖命钱 到时那些土匪,也不会空手而回。就算没抢到山货药材,也能抢到实打实的真金白银。相信他们也不会怪他卖假消息。 这次宰了林四爷他们,他索性投奔那山大王,先混到深山土匪窝里,避避风头。 龚少垂眸奸笑:当然,临走前,少不得要抢了周远达那个废物的娘子安三娘,把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拐到山上,给他暖被窝。他可是垂涎安三娘这年轻泼辣的小媳妇很久了 尤其是这两日,他和周远达搭上线后,每日白天见了她,就心痒难耐。夜间做梦也在和她翻云覆雨。 若不是抢了她会得罪安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利于他隐藏身份,他早就在镇子上动手,把她掳走了。哪儿还能便宜周远达那个不识货的蠢货废物点心。 龚少陷入回忆中:他们兄弟几个当初结伴到安坪镇,本为杀了岑家人报仇。谁知身份提早败露,被人围杀。他运气好,因和赵福一起去周家踩地皮,偷看安三娘而躲过一劫。 之后,他为了活命,不得不逃入深山,跑到林安县一个镇子上避风头。 龚少颇有些感性地想:其实还是安三娘救了他一命这么一想,他们两个早就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已结缘。可惜好姻缘,都难免要几经波折。 不过,此番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已占尽。龚少很是自信:安三娘定逃不出他的掌心。等他要了她,每天把她带在身边娇宠,再生一两个娃娃,那小娘子定会忘了周远达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转而倾心于他这个才貌皆备的俏郎君。 原来这龚少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逃脱的杀手大胡子。他凭着在赵福家抢走的钱财,翻山越岭逃到林安县一个小镇,在镇上改头换面,买了两个小厮龚大和龚二,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去安坪镇探亲的行商家的公子,回到安坪镇。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住到了镇西周家附近的客栈。 几日前,周大富收到的乞丐送的信,就是他的手笔。 龚少本想挑唆周家收拾岑家,结果他没想到,周家人那么不中用,一大群人败在了林四爷十几个镖师手下,让他不能浑水摸鱼。他本打算在周家人制服岑家一大家子后,趁夜摸入岑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宰了岑家满门,再栽赃到周家身上。等安家出手对付周家时,他再抢了安三娘跑路,到山上落草为寇。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因林四爷一干镖师破坏了他完美的复仇计划,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趁着这次林四爷一行人进山,他假装偶遇周远达,说服了他带着安三娘,和他一起雇了几个猎户进山寻宝。 周家急缺银子,周远达毫不犹豫就带着安三娘,掉入他的圈套。 一想到不出几日,就能抱得美人归,龚少笑得眉眼都柔和了,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风流,一双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 龚少二十七八的年纪,五官清俊,一张脸白嫩滑腻,皮肤比许多保养得宜的闺秀都好,刮掉胡子后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当初他嫌自己长得太娘,怎么也晒不黑,索性留了一大把胡子遮住脸,免得被兄弟们取笑。久而久之,众人都忘了他的模样,只记得他是爱美色的大胡子。 笑得桃花朵朵开的龚少,没有留意到,周远达看着他,眼睛都直了:这龚少也是,长得太漂亮了特别是那双眼睛,看得人心醉。可惜他生做了男儿,若是女儿,该是何等的姝色若世间有此佳人,他定要与之长相厮守,夜夜春宵。可惜,可惜了 周远达很快回神,暗暗呸了自己一句:想什么呢这龚少可不好惹。要睡女人,熙春院里多的是,他还是先跟着龚少踏踏实实挣些银两,回去给一家子亲戚养好伤,再想法子弄银子去赌,去逛熙春院。 屋里的两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屋子里静得都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这时,久等周远达不归的安三娘坐不住了,出了屋,寻自家夫君。她在院子里遇上了和几名猎户喝酒聊天的龚二。 龚二告诉她,周远达和龚少在房里谈事。 安三娘对那龚少有种莫名的惧怕,虽然龚少长得俊雅,对着她总是很温柔有礼。但她总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凶狠和掠夺来。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龚少对她有企图她不愿与他多做接触。 若不是自家夫君执意要和龚少进山寻宝,她担心他出意外,定不会跟着来。弄得自己每天对着龚少,都胆战心惊的。偏偏她又不能告诉夫君。 安三娘给了龚二两钱银子,叫他去敲龚少的门,把周远达喊出来。 龚二得了银子,便去叫周远达了。 龚少也不耐烦和周远达多说,主要是对方太蠢太废,话不投机。他爽快地让龚二领着周远达走了。 次日辰时,处于半山腰的元安村被白雾笼罩。遥远的天际,彩霞满天。可惜霞光再盛,也没法穿透厚厚沉沉的雾霭,落到元安村里头。 林四爷拿了两张银票,让晋老头去找掌柜的把账结了,又命简三爷、洪大宝点起人马驴,准备出发。 岑二娘五更时就饿醒了,她天光微亮就起床,去楼下叫后厨的厨子,给她准备了一碗粥,一屉包子和一叠凉拌野菜,她自己把它们全都消灭干净了。 因她起得早,楼下大堂的桌子基本上都空着,没什么人。她吃完早膳,又给林四爷他们点了些吃食。后来,林四爷等镖师陆陆续续下来,大家用完早膳一起出发时,都没见到说是要和他们同时出发的周远达等人。 林四爷找小二打听,原来他们都还在后院。林四爷不用想就知道:周远达一行留滞在他们后面,定有所图。只是他没想到,这图谋竟是龚少要引土匪来围杀他们报仇。大家都以为那群人只是想跟在他们后面捡漏罢了。 谁会猜到,相貌堂堂的龚少,竟会是当初那个狼狈四逃的杀手大胡子他们更加想不到,周远达夫妻和几个猎户,只是大胡子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他真正谋算的,是林四爷一干人等的性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遇险(一) 五日后,申末酉初时分下午五点,鹰嘴岭背部与隔壁横天峰相交的一座小山顶上,迎来了一群悍匪。 这群悍匪的头目巩老大,自三日前收到龚大的信后,便带了五十多个手下,扛好武器,花了两日,走山间小道,从背后进入鹰嘴岭,埋伏在这可以俯瞰整个鹰嘴岭的无名小山中,已整整一日。 可他们除了看见几个在外沿巡山的护卫,根本不见肥羊的踪影。 巩老大的一群山匪兄弟为了隐蔽,也不敢升火,烤打来的野兔、袍子吃。他们已经啃了三天的干粮和野果,一个个饿得面皮青白。 眼看一天又要过去,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巩老大的得力手下、横天峰排行第二的莫二爷,憋闷了几日,又听狗头军师刘奇说,已经有十多名手下不小心中毒。且他们随身带来的解毒药材,最多还能支持两日。心中很是不耐。 这次因行动匆忙,他们身边也没大夫,那些解毒药材只能解一般的瘴毒、蛇毒。若遇上毒性凶猛的蝎子、蜈蚣、黑花蛇、蜘蛛等毒物,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命都难保。 被鹰嘴岭中的毒虫、毒蛇折腾得火冒三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栽了的莫二爷,再也无法忍受这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冲到巩老大面前问他,“老大,咱们都在这儿窝多久了什么都没看到不说,还吃了不少毒虫、毒蛇、瘴气的亏。眼看解毒药材不多了,那些毒虫、毒蛇又时不时冒出来咬人。已经有不少兄弟中了毒,虽说他们身上的毒,毒性较轻,可也难受不是。如果下次运气不好,遇上七步倒那种剧毒的蛇、蝎,兄弟们哪儿还有命在咱们到底还要等多久银子再好,也得有命花呀。不如我们撤了吧。” 巩老大也在担心这个问题,莫二爷找上他时,他正在盘问龚大,问他肥羊究竟何时出现他和写信的那个龚少,是不是在骗他 巩老大听了莫二爷的话,心里闷火得不行,踹了龚大心口一脚,狠声问他:“小子,你家少爷说的人呢在哪儿快说老子没那么瞎功夫陪你们耗若是今晚还见不到人和货,我就先宰了你,再撤” 龚大蜷缩在地上抱着胸口,瑟瑟发抖道:“少、少爷说那群人,这几日就会、会出现巩老大,莫二爷,你们再、再等等。” 莫二爷扇了龚大一个大耳刮子,吼他:“等等等你娘啊你他娘的不是在耍我们玩吧这里是等人的好地方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丢进山下的蛇窝让那群毒蛇把你吃了” 龚大吓得眼泪鼻涕横流,哭声哀求道:“不要不要啊我也是听少爷的命令行事。他说让我送信,我就送信。他说让我带你们来鹰嘴岭,我就和你们来了。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二爷饶命哪” “娘的,软蛋废物一个打你还脏了爷的手滚去旁边待着。不准哭”莫二爷一脚把龚大踢到一边,又坐到巩老大对面的一块岩石上,正要和他说什么。就听巩老大眯着眼睛兴奋道:“来了” “哪儿呢”莫二爷眼睛一亮,顺着巩老大的手指,往不远处望去。在他们斜下方三四里远处,隐约可见一排弯弯扭扭的黑点儿,穿梭在约有一人高的、杂草灌木密布的山地中。 因他们几乎都骑在马上,只冒了小半个身子出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人影。若不是他们走过后,野草都被踩倒在地,留下了一溜清晰可见的痕迹,巩老大还发现不了他们。 莫二爷的眼睛眯了又眯,还是看不清驴子身上驮着的货。他看着林四爷一行人个个腰间、背上,都带着兵器,有些迟疑地问巩老大:“老大,咱们真要抢他们好处我没怎么看到,倒是那群人一看就不好惹咱们人虽多,但不少弟兄中了毒没法动手,是不是” 巩老大凭借良好的视力,认出当先的林四爷和洪大宝,他根本没听莫二爷的话,咬牙自语道:“原来肥羊是林四那一群狗崽子去年春天他们抢了老子的货,被我追出了安坪镇,今年还敢回来好呀这次我就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莫二爷一听林四和去年春天,也记起了林四爷他们,他当即更加犹豫了:“老大,去年林四只带了七八个弟兄,就从咱们手里抢走了两车山货。这会儿他多带了几人,肯定更难对付,咱们还是退吧。” “退”巩老大吹眉瞪眼:“咱们人多势众,为什么要退老二你别我瞧不起你,林四他们赶了几天的山路,肯定累极了。今晚子夜时分,咱们就去偷袭他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到时既能一雪去年的耻恨,又能杀了他们得财立名声。去年被林四抢走两车货,咱们横天峰至今都还被附近几座山的匪类取笑看贬。今日不宰了他们立威,往后咱们横天峰的弟兄,也不用出来混了笑都要被人笑死” 莫二爷被说得有些意动,他们这些土匪,最看重的不就是钱和名么这次若杀了林四爷一群人,面子里子都有了,他又怎会不心动只是 “林四那一群刺头,真的很难对付哪。”莫二爷实事求是道:“去年林四和那个洪大宝,两人就杀了我们六个兄弟,还伤了四五人。咱们这些弟兄,对付普通人倒还行,若对上林四的人,三个打一个恐怕都得不了好。再说,我看林四他们身上也没带什么好货。不值得咱们冒险” 龚大听到这儿,也不躲在一旁低声喊疼了,爬起来对巩老大和莫二爷道:“两位老大,我家少爷说了,那林四等人身上,都带了不少真金白银。他们前不久还得了官府一千五百两黄金的赏还不说他们本身都带着不少银两呢。杀了他们,够横天峰安安稳稳吃一两年了。” “一千五百两黄金”巩老大和莫二爷眼泛金光地抓着龚大的衣领问他:“你没骗我们” “绝对没有小的可以对天发誓。若我方才有半句虚言,就叫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龚大为了活命,什么毒誓都敢发。若叫这群土匪空手而回,他不被他们宰了,回去都要被自家少爷分尸。 反正他说的都是真话,怕什么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章 遇险(二) 如今这年头,时人最重子嗣和香火传承。大景百姓大多拜神信佛,害怕报应,极重指天对地的誓言。如非必要,他们一般不轻易发誓。 所以,一听龚大发出的毒誓,巩老大和莫二爷便信了他八分。 “老大,那么多金子咱们就拼一次”莫二爷也不犹疑了,直接拍着大腿对巩老大道:“有了这笔钱,咱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清闲一段时间了。” “不错”巩老大感觉自己眼前都在冒金花,一千五百两黄金,眼睛都能给他闪花了。他红着眼道:“你快下去叫兄弟们做好准备。咱们三个时辰后出发。” “我估计林四他们是想穿过杂草地,到樟木林休息。樟木林里没有毒虫和毒蛇,咱们也不必担心会不慎中毒身亡了。如果碰上熊、虎这类大家伙,就把它们引到林四他们那儿。还能替我们节省一些气力。” “是。我这就去。”莫二爷感觉自己浑身带劲,风一般掠向师爷和其他弟兄们扎堆的后山腰空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极大地鼓舞了兄弟们的热情。 莫二爷走后,巩老大一边从高处关注着林四爷一行人的行踪,一边温和地和龚大说闲话。“龚大啊,你家少爷说,他会帮我们截杀林四他们,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龚大想起之前龚少的吩咐,对巩老大道:“我家少爷与林四他们有血海深仇少爷说了,他会无偿帮助巩老大你们杀敌,事后也不取半分钱财。我家少爷身手极好,对付林四他们,以一敌三不是问题。只是杀了人,我们就没法在安坪镇立足。到时还恳请巩老大,在横天峰空几间屋子出来,收留咱们主仆几个一段时间。” 巩老大低声笑道:“呵呵,这个自然不是问题。”如果那龚少真有那般好身手,他请都还来不及,怎会拒绝干他们土匪这一行,最缺耐打能杀的人才了。 “多谢老大。”龚大谢过巩老大后,又小声拍了他不少马屁,哄得巩老大大悦。 三个半时辰后,巩老大等五十六个土匪,摸着黑进入了林四爷他们栖息的樟木林。 林四爷他们升了四五堆火,照得樟木林中央一片亮堂,十分好找。 巩老大带人停在了离林四爷他们一里外的林中空地上。 这一路上,他们运气挺好,没遇上毒物。可也没遇上难缠的大家伙,让巩老大有些失望。 停下来后,巩老大先派习得一手好轻功的曾三,悄无声息地潜入林四爷他们休息的地点,摸清了他们的布防。 两刻钟后,曾三归来,告诉巩老大:“老大,他们一共有十四人,其中还有个小孩儿” “老子知道这些龚大都说过了。”巩老大不耐地低吼曾三:“说点有用的” “哦”曾三委屈地瘪瘪嘴,继续道:“我看到他们有十三匹马,十头驴子。这几日,他们在山里好像找到了不少好东西。我瞧见他们睡的地方,堆了两大堆好货,山货、兽皮、药材都不少。那些东西品相极好,起码值三千两白银有四个镖师分别守着马和驴,两个镖师看着货,那林四爷和洪大宝守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们似乎对他很看重。其余五个镖师,分别躺在火堆边困大觉来着。我瞧那睡着的五人中,有两人受了伤,一个折了胳膊,一个伤了腿。看守货物的那两个身上也有擦伤和淤青。” 巩老大、刘奇和莫二爷听了,都甚喜。 刘奇赞赏地拍拍曾三的肩膀,“好孩子干得好等咱们截了这批肥羊,回去重赏你。” 巩老大和莫二爷也笑着称是。巩老大有些迫不及待地对刘奇道:“阿奇,你快说说,咱们从何处下手好先杀人,还是先赶马、驴走” “为何要赶走马和驴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咱们一会儿还得靠它们,驮着货物和伤员回去呢。”刘奇望着远处的火光道:“一会儿开打了,先派那十几个中了毒的弟兄,去守着马和驴,别让它们跑了。其余人分作三队,我们三个一人领一队。我领一队冲着货物去;莫二爷你带二队冲着林四他们三个去,先砍死林四和洪大宝那两个混蛋再说;三队就由巩老大你带,由你们对付那睡觉的五人。” “一队二队各十人,其余人都归三队。一会儿我吹响口哨,咱们三队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抄过去。北边那里拴着马和驴,曾三,就由你带那十几个中毒的弟兄杀过去。” “那个龚大,你跟着曾三走,自己当心些,我们可没闲工夫照顾你,若是你不小心被砍死,也是你活该。曾三,你们一定要守好那些马驴同时,也别让人从北边跑了。都明白了吗” “明白”所有人低声点头道。 半个时辰后,睡得不甚安稳的岑二娘,被一阵喊打喊杀和刀剑相击的声音惊醒。 “发生何事了”岑二娘揉着惺忪的睡眼,迅捷地从铺着软软的树叶和棉毯的地上翻身爬起,她手里还握着林四爷给她的匕首。她被林四爷和洪大宝紧紧地挡在身后,看不到前方如何了。 巩老大带人已经杀到了躺着睡觉的晋老头五人身边,岑二娘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的。巩老大他们离林四爷三人较远,莫二爷带的人跑得慢些,还没有杀过来,战事暂时还没波及到此处。 “有敌来袭兄弟们,抄家伙”洪大宝和林四爷放开嗓门高吼道。 岑二娘侧耳听到许多人的喊声,是莫二爷和刘奇分别领人杀过来了。山货和药材,就在岑二娘他们七八丈远处。 这等于他们几乎是同时被二十个土匪包围了。 岑二娘不对方具体有多少人,她被那些嘈杂的声音惊吓到,握着匕首的手,不由得抖了抖:“四叔,好像有很多人围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二郎,不必慌张。”林四爷轻声安慰岑二娘:“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跟着我走。那些人多半是土匪,杀人不眨眼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寻到了这儿阿洪,你在后面断后,我们马上走。不能让二郎出事” “想走门儿都没有” 一个阴鸷的声音,陡然从岑二娘的头顶响起。她被林四爷用力甩到旁边,摔到了地上。等她抬头,看到一个高挑精瘦的身影,从密不透风的枝桠上落下。 那人着一身夜行衣,一张黑棉布半遮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两只手分别握着一把大刀,如鹰捕食一般,飞扑向林四爷和洪大宝。 岑二娘看着他的双手快速摆动,兔起鹘落间,便和林四爷和洪大宝过了七八招。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险(三) 那黑衣人以己身力挑林四爷和洪大宝两名高手,居然丝毫不露下风 稍时,莫二爷领人加入了黑衣人,与他一起对付林四爷和洪大宝。在货物附近睡觉的几位镖师,都被惊醒,纷纷拿着武器加入战局。不远处,刘奇带人正和晋老头等几位镖师,打得难解难分。 无数刀光剑花在岑二娘面前闪过,她趴在地上,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眼见林四爷和洪大宝被人围攻得愈加吃力,节节败退,都要退到她藏身的地方了。 有两名怕死的土匪,被林四爷两刀挑落武器。他们顺势跌倒在地,避开林四爷的杀招。 那两人跌倒的地方,正好离岑二娘只有几步远。他们本想倒在地上装死,避免被人砍杀。可一看到落单的岑二娘,两人同时精神一震:有只离群了的小肥羊看他穿戴讲究,身上一定有不少银子 这两人也不装死了,匍匐着很快爬到岑二娘眼前,拿着别在腰间的短剑,就欲杀了岑二娘捞私财。 这两名土匪却不知,岑二娘早在他们落地那时,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银针盒,和一双天蚕丝手套。那针盒里有一百多支淬了巨毒的银针。这是卜算子大师特地为她制作的保命符。一根银针,就能毒死一头熊。银针上的毒,除了卜算子大师的独门解药,无药可解。 岑二娘曾跟卜算子大师,学了二十几日的“飞针穿花”。因着时日尚浅,她臂力不足,只能在方圆五丈内射中目标。根本比不得卜算子大师于数十丈外,射中疾飞的大雁的本事。可即便如此,也比一般闺阁小姐厉害数倍了。 岑二娘避开那两名土匪的目光,侧身假装嘤嘤哭泣,实际上很快地把那双能屏绝剧毒的天蚕丝手套戴上,然后从针盒里抽出五根黑光烁烁的毒针。 当那两名土匪靠近她,要拿短剑割断她脖子那刻,岑二娘霍然暴起,瞄准空隙,趁那两名土匪半趴在地,警惕松懈,她单手一挥,飞出五枚毒针,分别射向那两名土匪的胸口。 两个呼吸后,那两名土匪握剑身亡。 岑二娘看着他们黑紫的面孔和睁得溜圆的眼珠子,以及嘴角和鼻孔里流出的黑血,吓得惊叫一声。她双腿发软,一手抱着银针盒,一手捂着半张的嘴,跪坐在地,瑟瑟抖个不停。 她杀人了还一杀就是两儿怎么办好可怕 那两名土匪不仅死状可怖,还死不瞑目,他们的眼睛仿佛一直盯着她。岑二娘把头埋进双膝,满心恐惧,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抱着银针盒坐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林四爷和洪大宝听到她的哭声,心中都很是惶然,他们以为岑二娘受伤了,想转头看看她情况如何。一个分心,被黑衣人和莫二爷划伤了手臂和腰侧。两人顿时痛呼出声。 黑衣人划伤林四爷持刀的右手臂,冷冷觑了他一眼,对旁边的莫二爷几个土匪道:“我先去料理了那岑家小畜生,你们替我缠住这两个刺头千万不要让他们逃了。” 莫二爷也明白林四爷和洪大宝的本事,他可不想放虎归山,将来给自己留下大患。“壮士且去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我等定不辱命” 黑衣人阴阴怪笑两声,运起轻功,飞射向埋头痛哭的岑二娘。 林四爷和洪大宝被人拦着,无法分身相救,眼见黑衣人飞近岑二娘,两人目眦欲裂,嘶声高吼:“二郎快逃”可他们心底都明白,岑二娘怕是无路可逃。 两人悲愤万分,手上、脚下更加用力,转眼间便放倒了两三名土匪,自己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可仍旧有六人包围着他们,他们一时半刻,根本赶不及去救岑二娘。 林四爷和洪大宝,以及不远处的晋老头、简三爷,心中都陡然升起一阵绝望和悲恸。进山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向卜算子大师和岑老爷保证过,定会护岑二娘安然回去。 可这会儿他们都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杀。 众人都心知肚明:那黑衣人的功夫何等精湛岑二娘怎么可能逃得掉那么善良、懂事、美好的小姑娘,就要死在黑衣人的刀下。 思及此,林四爷等人个个于心难忍,全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极其恐怖的力量,和土匪们展开了生死搏斗。他们定要杀尽这些匪类和那个黑衣人,为小姑娘报仇 霎时间,黑衣人便停在岑二娘身边,他哈哈大笑着举起大刀,“死小子今日我就要用你的头,祭奠我死去的兄弟们。哈哈黑面老大、老三、老四、老七、老八,还有其他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啊小畜生你敢偷袭” 岑二娘敏捷地侧翻在地,刹那间滚出丈许远,躲开了黑衣人本要砍在她身上的大刀。 方才林四爷唤她时,她便已经从惶恐中回神,警觉地取了几根毒针夹在手指间,准备自保。可那黑衣人的动作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对他飞撒毒针,他就来到她身边,把刀架在了她头顶几寸高处,让她没有机会出手。 本来岑二娘已经绝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那黑衣人废话太多,她趁他说话间,将三根毒针刺入了他垂在她身侧的左手手臂。等他毒发身形凝滞的那瞬,她迅疾地滚了滚,顺利逃脱,捡回了一条命。 黑衣人一刀未砍中岑二娘,心中大怒,举刀还想继续,却发现左手已完全失去知觉,根本抬不起来。 眼看左手握不住刀,刀滑落在地的那刻,黑衣人惊骇欲绝:这银针上的毒好猛他当机立断,用内劲封住左手的经脉,让毒不再流窜。可惜他低估了卜算子大师的毒,那毒根本不是内劲能封住的。 黑衣人眼中凶光一闪,右手举刀,果断砍断了左手臂,逼出了大部分的毒血。然后捂着伤口,身形晃了晃,狠狠瞪了岑二娘一眼,脚踏疾风地遁走了。 岑二娘见那人退走,才放开呼吸,重重吸了口冷空气,感觉自己总算活了过来。原来将才她一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岑二娘浑身发冷,尤其是后背,冰沁沁的,她才发觉,不过短短一瞬,她的冷汗就已湿透了后背。 岑二娘吸吸鼻子,任泪水泛滥,无声哭泣着。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她便杀了两人还差点被杀杀人和被杀的极度恐惧,几乎要压垮了这个平时连鸟儿都不敢杀的小姑娘。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遇险(四) 林四爷和洪大宝一直关注着岑二娘这边的情形,他们见黑衣人自断手臂败走,心中既惊又喜他们趁胜追击,连连施招,砍伤、打退了莫二爷几名土匪。 随后,两人闪电一般凑到岑二娘跟前,把她从地上拉起检查了一番,发现她毫发无伤,这才安心。两人心下大松之后,想起黑衣人临走前喊的那句偷袭,都很惊疑:岑二娘这小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吓退了那个武艺惊人的黑衣人 “二郎,你怎么偷袭那黑衣人的”林四爷一边撕下外衣,拿布条包裹伤口,一边问岑二娘:“他为何会被你吓走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正往伤口处撒金创药的洪大宝,也好奇地问岑二娘:“是啊我也想知道,二郎你是怎么办到的” 岑二娘见林四爷和洪大宝两人身上多处负伤,有几处伤口还流血不止,心下很是焦急,忘了哭,提起精神,一边手脚麻利地帮两人上药,简单地包扎伤口,一边回话:“我拿师父给我的毒针刺了他。他发现自己中毒后,便自断手臂逃了。师父的毒很是霸道,且非他老人家无人可解。大胡子就算逃走了也活不长。他也算罪有应得。”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大胡子” “那毒真那么厉害” 林四爷和洪大宝同时问道。 岑二娘指指七八步开外中毒而死的两名土匪,“他们想杀我,被我拿针刺中,两个呼吸间就断气了。那大胡子若不是立刻斩断了手臂,又比这两个土匪本领高强,逼出了大部分毒血,这会儿他都没命了。四叔,我敢确定他是大胡子,是因为我听他说了,他杀我是要为死去的黑面等杀手报仇。” 林四爷和洪大宝木木地看了看那两名土匪,又转头呆呆地凝视岑二娘。若不是此处并无他人,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两人都是娇柔婉静的岑二娘杀的。 收起快掉地的下巴后,两人互相对望,同时想道:也不知卜算子大师在想什么,居然给小姑娘毒针这种大杀器这简直是在教坏软软萌萌的小孩子呀 岑二娘被林四爷和洪大宝一打岔,暂时忘了恐惧。她动作快捷地帮助二人草草处理了伤口,转头便发现附近的镖师大叔们,正苦苦和土匪们血战。 甚至已经有几名先前就有伤在身的镖师身亡了,其余诸人,也都受了不轻的伤,眼看就要撑不住。 更令她气愤的是,那些土匪已经开始搬运他们这几天辛苦采集的山货和药材了。 “住手”岑二娘望着百步远处就要被土匪搬走的珍贵药材,急急对林四爷和洪大宝道:“四叔、大洪叔,恳请你们二位为我掩护。我要去救老晋叔、简三叔他们,顺便抢回药材那些药材是母亲和师父的养命药,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抢走” “好”林四爷和洪大宝二话不说,拉起岑二娘就朝刘奇、简三爷那边跑去。 奔跑途中,林四爷问岑二娘:“你还有多少毒针够不够灭了这群天杀的土匪” “还有一百一十多支,足够了。”岑二娘气喘吁吁道。 “好”洪大宝和林四爷兴奋道:“这次定要把这群土匪完灭” 岑二娘本来不敢也不想杀人,可当她看着极爱护她、朝夕相处的镖师大叔,个个为了保住岑家的东西,被那群冷血的土匪重伤并杀死,心里怒意汹涌,几乎快要淹没她的理智。 此刻,她只想把那些狠毒的土匪全部杀光为死去和重伤的镖师大叔们报仇 反正她都杀了两名土匪了,再多杀几个,也没什么。解决了他们,还能为民除害 简三爷和晋老头正苦苦撑着,和刘奇以及莫二爷等土匪血战。 乱战的空隙,他们看到林四爷、洪大宝和岑二娘不要命一般地奔向他们,心中惊喜万分又忧心不止。惊喜的是:他们三人都好好地活着,还不顾性命地冲来救援他们,这份情谊实在难得;忧心的是:林四爷和洪大宝明显伤得不轻,岑二娘虽没受伤,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不被杀就万幸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三人过来,也只会增加几个冤死鬼。 简三爷和晋老头边和土匪们周旋,边高声对林四爷三人道:“快走你们过来干什么想大家一起死么快逃啊” “我们来救你们”林四爷道:“老晋、简三,你们再撑一撑。等我和二郎灭了这些土匪,为你们出气” “还有我呢”洪大宝也笑嘻嘻地喘着气道:“也算我一份” “简直是笑话”刘奇和莫二爷闻言,不约而同道:“就凭你们几个弱残人士,简直是自寻死路兄弟们,给我杀狠狠地杀杀光这些混蛋”他们一共带了二十人来,被这群疯狂死战的镖师杀了约一半,如今还活着的人也个个带伤。不杀光这群镖师,怎么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遵命”八九道声音同时应承道。还幸存的这几名土匪,个个杀红了眼,下手越加狠辣,晋老头和简三爷根本无力抵挡。 眼看莫二爷的刀,就要插入简三爷的胸口,晋老头大力推开简三爷,往前一挡,替他挡下了那记杀招,自己也因此送了命。 “老晋”“晋叔”“晋爷爷”三声惊恐的声音分别从林四爷、简三爷和岑二娘口中发出。 洪大宝仰天长啸一声,狰狞着一张脸奔跑过去,疯狂地与土匪们厮杀起来。 林四爷拖着岑二娘跑近那群土匪,岑二娘边跑,边从针盒中取出十根毒针,用力地洒向莫二爷、刘奇等人。 莫二爷几个正全力与简三爷和洪大宝对战,没有留意到岑二娘这个瘦小的男装少女,自然也没防备她洒出的毒针。 岑二娘洒出十根毒针,射中了刘奇在内的六名土匪,他们中针后不久,便身亡。 莫二爷和其余四名土匪见状,骇然而惊:究竟是谁下的毒这毒怎么这么厉害莫二爷是个惜命之人,他顿时高喝一声:“有毒,快撤”带头逃离此处。 林四爷、简三爷、洪大宝和岑二娘又怎会放任他们离去简三爷和洪大宝丢了刀,一手拉一个,拖着四个土匪不让他们走。 岑二娘在那些土匪下刀砍向洪大宝和简三爷时,便飞出毒针,刺入他们身上,四人转瞬即死。 还余莫二爷和另一名土匪奔逃在前,岑二娘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她飞奔向他们,在他们背后射出两枚银针,顷刻间结束了这两人的命。 之后,岑二娘和林四爷等人继续合作,把巩老大等土匪砍死的砍死,毒死的毒死。为这场血淋淋的恶战画上了句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助(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五十六名土匪几乎全军覆没,只余曾三和巩老大的儿子巩金宝以及龚大,骑马逃走了。 由于他们三人分别逃向了不同的方向,仍留了条命在的林四爷等人,都伤重在身,也没去追。 恶战结束后,林四爷清点人数,一共死了八名镖师,还有三人伤及心腹等要害,失血过多,只留了一口气在。山里条件恶劣,没有伤药和大夫,估计他们也难逃一死。 那三名镖师出身林家旁支,是林四爷的远亲,他们自知难活,恳请林四爷把他们的尸体运回湛州老家,并把他们身上的钱财交给他们的亲人,往后请族里多多照拂他们的亲眷。 林四爷、简三爷、洪大宝以及岑二娘听了他们临终托孤的话,心仿佛被人拿钝刀子,一下一下地磨割,痛得快要喘不过气。尤其是林四爷和岑二娘,很后悔带他们进山,否则他们也不会遇上土匪抢劫和寻仇,也不会性命垂危。 岑二娘切了两根三百多年的老山参,喂给那三名林姓镖师吃,想让他们吊着一口气,在这儿等着她和林四爷出山找大夫来救他们。 可那三名镖师自知活不了,拒绝含人参片,说是给岑二娘留着,毕竟林氏和卜算子大师更需要。他们临终前,还笑着安慰林四爷四人,让他们不必伤怀,也不必愧疚,他们死得其所,没有遗憾。唯独放心不下家人,说是来世大家再做兄弟,他们还认林四爷做老大,跟着他混。 次日凌晨,朝阳高升之际,岑二娘看着那三名林姓镖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怎么也流不完,止不住。 林四爷、简三爷和洪大宝也跟着嚎啕大哭,这三名铁汉此番流血又流泪。他们不止哭那三名林姓镖师,也在哭晋老头等其他死去的兄弟。 死的这些,都是比他们血亲还亲的兄弟,像是生生被人从身上挖去一块肉,痛到骨髓里,叫他们怎能不伤心。 受伤较重的简三爷直接哭背了气,他的伤口没有敷药,不止失血过多,还发炎了,整个人烫得像团火。 林四爷、洪大宝和岑二娘也顾不得伤悲,他们先粗粗给简三爷上药包扎止血,随后就着林子里从前被猎户挖出的两个相连的大坑,把山货药材和晋老头等人的尸体,分别埋入了坑中。 林四爷和洪大宝又爬上树砍了些枝桠,盖在坑上,然后拿枝叶茂密的树枝,扫了些周围的枯枝碎叶,盖在最上面。最后,他们还分别搬了几块大石立在两个大坑四周,算是做记号,免得以后找不到地儿。 至于那些土匪的尸体,林四爷三人看都不多看一眼,任他们慢慢腐烂。他们没有再往尸体上补刀,将那些土匪分尸,就已经是仁慈了。 做好这一切,林四爷和洪大宝分别骑上马,并各自牵了头驴子。林四爷骑马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被绑在驴子身上的简三爷,接着是骑着驴子的岑二娘,洪大宝骑着马儿留在最后。 四人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鹰嘴岭,穿行在连绵不断的深山中,朝外山区人群集中的小镇而去。 简三爷的伤,不能拖太久,需要尽快救治。就是林四爷和洪大宝两人身上的伤,也需要进一步精细地治疗,否则以后会留下病根,每逢阴雨天,伤口便会疼痛不止。 他们在深山里走了一天,也只行了一小半的路程,要到外山区,还需两日。 眼见简三爷已经烧昏了头,开始说起胡话来,且额头和身上的温度还在持续攀升,令岑二娘、林四爷和洪大宝忧心不止。 更令岑二娘担心的是,午后林四爷和洪大宝两个也发起了热,特别是洪大宝,傍晚时策马走着走着,就失去意识,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差点儿落到了山路旁的悬崖下。 如今四人中有两人不省人事,只留拼命撑着的林四爷和岑二娘,他们心累身更累,却不敢停下来休息,怕耽误了简三爷和洪大宝救命的宝贵时间。 这一刻岑二娘无比痛恨自己,她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卜算子大师学医若能学得她师父一两分本事,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简三爷、洪大宝和林四爷的病情一刻比一刻严重,危在旦夕。 这天入夜,看不清山路了,已经疲惫到极致的岑二娘和林四爷行至一座无名小山的侧峰峰顶,看见此处有一个清澈的水潭和一处平整的空地,像是有人刻意开凿出来供人休息的,他们才停止前进,把用麻绳捆在驴子和马儿背上的简三爷和洪大宝,放到了水潭旁的空地上。 林四爷负责升火,岑二娘则用润湿手帕,替简三爷和洪大宝擦洗再度渗血的伤口,重新敷药包扎。她还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外衫,将绸布打湿,放在简三爷和洪大宝的额头上,替他们降温。 林四爷很快升起了一堆熊熊篝火,他还拿随身携带的小铁锅烧开水,煮了些馒头片儿和小米、粗面,准备将它们熬煮成粥,一会儿作为他们的晚膳。他和岑二娘已经整整一日没有吃过东西了,连马驴都不如,马儿和驴子走山路时,还吃过路边的草呢。 林四爷心里有些愧疚:这次进山,岑二娘这个食不厌精的小姑娘,跟着他们一群粗人,着实吃了许多苦。她却没有抱怨过一句,今日也是,空着肚子陪他疾行了一天,还忍着饥饿和疲惫替他照顾简三爷和洪大宝。 再也没见过比她更坚强、更懂事的女孩儿了,乖巧坚韧,沉稳有度到让人心疼。也不知岑二爷和林氏,是怎么教出这样的闺女的他家里的女孩儿,一个比一个娇柔挑剔,弱不禁风,还惯爱使小心眼,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争风吃醋,连岑二娘的边角都比不上 岑二娘却很担心简三爷和洪大宝会一睡不起。她强迫自己一直忙着照顾他们,因为一静下来,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拿毒针杀人的画面,还有晋老头等人悲惨死去的场景,以及那些被她毒死的土匪的狰狞面孔压得岑二娘快没法呼吸。她很想尖叫大哭,把那些恐惧、内疚等负面情绪发泄出来,可她不能,因为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忽然,沉浸在自己心绪中的林四爷和岑二娘,听到有人骑马靠近的声音,汪汪的犬吠声和嘈杂的说话声间或穿插其中。有大队人马过来了听声音,他们多半已行至半山腰,快逼近他们了。 这些人夜间都还在疾行,听他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似是要连夜进山救人,来人好像是安家的护卫队。 岑二娘和林四爷同时想起,周远达和安三娘也在深山中,这几日还就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只是自他们进入鹰嘴岭后,便没有见过那二人以及那个龚少和他们聘请的猎户。说不定是安三娘他们在山里出了什么事,这才出动了安家护卫队。 岑二娘和林四爷喜出望外地对看一眼:既是救人,那他们肯定带得有大夫和伤药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助(二) 林四爷赶紧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正旺的木头,站到悬崖边上,对着半山腰蜿蜒向上的火点儿,将之举起不停摇晃,并反复高喊:“这里有人受伤了救命” 岑二娘也站他身边,随他一起高声吆喝。 半山腰处,领头的安三少,听出了林四爷和岑二娘的声音。安三少听着岑二娘哑着脆嫩的嗓音喊救命,心倏忽漏了两拍:二郎不是出事了吧他往马儿屁股狠抽了一鞭子,高喝道:“驾快跑” “三少”“少爷”离安三少较近的安泽、安竹和安松等人,见安三少突然加快速度,奔向了茫茫黑夜,心中大急:“等等我们” 他们身后的安家护卫队以及两名大夫也纷纷加快速度,追着安三少跑。就怕那位任性的少爷,不小心在山里出了什么事儿,磕着伤着哪儿了,他们没法回去向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交代。 半个时辰后,安三少、安泽、安竹和安松顶着一头大汗,出现在了岑二娘和林四爷面前。 汗如雨下、心急如焚的安三少,一见到衣衫凌乱、狼狈憔悴、脸上和脖子上还有多处刮伤、瘀伤的岑二娘,整个人都暴躁了。他冲到岑二娘面前,死死盯着她,厉声问:“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谁伤的” 岑二娘第一次没有对安三少莽撞霸道的态度生气,她笑着问他:“大夫呢” 安三少猛然醒悟,拍拍脑门:“对先治伤要紧”他朝后面高喊:“大夫呢快过来” 安泽、安竹和安松陪着安三少弃马奔跑,来了场“夜间奔山”,累得不行,一见岑二娘和林四爷就倒在了空地上直喘气,这会儿都还没恢复过来。 安泽回道:“大夫还在后面” 林四爷哑着声音问:“还有多久能上来大洪和简三快撑不下去了” 安三少闻言,道:“快了。我们是跑着上来的,他们骑马,要慢些。夜间走山路不能急,万一掉下山、滑下坡或者摔到坑里,可就麻烦了。” 安泽、安竹和安松突然想跳起来,冷喷安三少一脸口水:感情少爷你知道不能急啊那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差点儿累死他们。 岑二娘透过安三少和林四爷举着的火把,看见安三少四人大汗淋漓,连衣衫都汗湿了,可见他们跑得有多卖力,心中对他们的好感暴增,很是感动:“多谢几位前来,这一路辛苦了。你们一定口渴了,我去给你们盛水。” 安三少四人闻言,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的,干得不行,对贴心的岑二娘道了声谢。 安三少举着火把跟在岑二娘身边,问她:“你除了脸和脖子,还伤哪儿了要不要紧疼不疼还有,怎么只看见你和林四爷,其他镖师呢你们遇上强盗了怎么一个个都负伤在身” 岑二娘一边拿铁碗盛水一边回他:“多谢三少关心。我还好,并没怎么受伤。身上都是些轻微的擦伤和瘀伤,不要紧。洪大叔、简三叔和林四叔才伤得厉害,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和岑家的货物,才伤成这样。请三少一定要让大夫救救他们我们遇上了土匪抢劫和寻仇,其余镖师都死了,只剩我们四个”岑二娘说着说着,眼里就掉了出来。 安三少看几日前还装模作样、神采奕奕地教训他的岑二娘,忽地哭成泪人儿,变得像个脏兮兮的乞丐,一颗心被岑二娘的话和眼泪扯来扯去,痛得他皱眉:“你们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土匪不是,那些土匪不要命了吧,居然敢在我安家管辖的山区行凶看少爷我不带人踩平他们的土匪窝把那些个胆大包天的混蛋砍死行了,别哭啦丑死了。林四爷几个镖师都会没事的我说岑二郎你一个小男子汉,眼泪怎么就这么不值钱比那些女娃娃都能哭简直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岑二娘白了他几眼,没有理他,擦干眼泪,给安泽他们送水去了。 安三少继续跟着她絮叨:“我说你小子,心眼也忒小师兄我不过是关心你,才说了你几句,你就这么甩脸给我看还不给我水喝你” 安泽、安竹和安松木木地接过岑二娘的水,假装没有看见话唠鬼附体的安三少,仰头一口喝尽了碗中的水,觉得还不过瘾,又自己拿碗跑到水潭边舀水喝。 岑二娘被安三少念得头疼,那些纠缠她的恐怖画面,都在安三少的念叨中消失了,她忍着骂安三少多事多嘴的冲动,亲自盛了碗水给他,“三少,喝水。”喝水,然后闭嘴。 安三少笑着接过水一口干尽,又继续唠叨:“二郎你喊我什么三少,咱们不是嫡亲的师兄弟吗直接叫我师兄就行师兄我一听你喊救命,就怕你出什么事儿,急得连马儿都不骑,一路跑上山,都快累死了。看在我这么关心你担心你的份上,你也不能一直管我叫三少,伤我的心吧” 林四爷被安三少吵得头晕,他又不好直接叫他闭嘴,怕得罪了安三少这个小气又任性的家伙,一会儿他不让安家带来的大夫给他们看病可就不妙了,便对岑二娘道:“二郎,你就听三少的话吧。”别让他一直这么念下去,头都要被他念炸了。 安竹、安松两个也笑嘻嘻道:“就是。岑二少,咱们少爷可担心你了。拿你当自己人看呢,你就不要和我们少爷这么生疏了。” 岑二娘低头认命,对眼里好似燃了把火,热切地望着她的安三少道:“师兄” “哎”安三少激动地一手抱住岑二娘娇小的身躯,粲然笑道:“好师弟乖师弟”此时,安三少心中大悦:硬邦邦、死倔死倔、从来不拿正眼看他的岑二郎,终于把他当师兄看了真是哈哈哈 岑二娘、林四爷、安泽、安竹和安松,却是集体被安三少的动作和言语惊呆:安三少这反应,这姿势,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岑二娘一把挣脱安三少的拥抱,脸红气粗道:“做什么动手动脚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被人碰吗,你离我远些” 知晓真情的林四爷把岑二娘拉到身后,严肃对安三少道:“三少请慎行”人家冰清玉洁的姑娘,岂容你肆意冒犯 安三少不满地哼林四爷:“我们师兄弟联络感情,关你这外人什么事” 语罢,他委委屈屈地质问岑二娘:“师弟,我只是高兴,想抱抱你,你怎么这样搞得我好像调戏小姑娘的恶霸。咱们师兄弟之间,抱抱又怎么了我拿你当自己亲弟弟看,你却这样哼” 岑二娘和林四爷心道: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岑二娘冷冷对言行无礼的安三少道:“我不喜欢。以后请不要随意触碰我,否则不管你是谁,我照打不误” 安松见安三少一脸受伤,气呼呼对岑二娘:“你这小子,别太过了啊我们少爷是看得起你,才和你亲近,你竟敢嫌弃他多的是人想求我们少爷抱一抱” “闭嘴”安三少和岑二娘同时怒喝道。 安三少被安松的那句“嫌弃”踩到痛脚,怒得踢了安松一脚,“爷的事儿,何时轮到你来管了给我边儿上安静待着去” 安松掸掸衣服上的脚印,默默地蹲到一边儿委屈去了。安竹在一旁小声劝慰他。 安泽和林四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异口同声道:“我去看看大夫他们走到哪儿了” 语罢,两人结伴离去。 岑二娘和安三少隔着十几步远,默默站着,不搭理对方。 岑二娘是觉得安三少的幼稚霸道病又犯了,懒得理他。 安三少则认为岑二娘不识抬举,不接受他的好意和亲近,对他冷冰冰的,比起他的兄长岑大郎,一点儿都不可爱不就是比他聪明,比他懂得多吗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人,漠视别人的善意他决定以后都不理他了哼哼哼 两刻钟后,林四爷与安泽带着大夫和其余安家护卫来到了山顶这处平地。两名大夫都是安家重金聘请的圣手,医术颇为高超,他们身上又带着足够的、上好的伤药,简三爷和洪大宝总算得救了。不过,大夫说他二人伤势太重,不能移动,要在这处平地躺个月余才能出山。 林四爷自己也让大夫细细查看了伤势,重新上了外伤药,他还就着篝火熬了药,给简三爷、洪大宝和自己喝。 岑二娘没有让大夫把脉,一是她本就没受什么伤,二来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安三少本打算往后都不再搭理岑二娘,可见她明明受伤了却不让大夫诊治,觉得她是在和自己怄气,因为自己不理她,所以她故意不治伤,让自己为她担心。 思及此,安三少憋了一肚子的气,霎时消去一半,他很快打破誓言,主动跑到岑二娘身边,逼着她随他去找大夫诊治。 岑二娘自然不肯,可安三少倔脾气一犯,非要她去看病,两人争执半晌,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岑二娘彻底火了,骂安三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他滚开,别来纠缠她。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助(三) 骄傲如安三少,被人如此喝骂,简直气得想杀人。可他不知怎么,却对岑二娘下不了手。 安三少想,大约是岑二娘之前点醒了他又好心教他破题,给他留下深刻的好印象,加上她长相精致漂亮,微笑不语时别提有多乖巧,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弟弟模样,以至于如今他根本不舍得打她,便跑到一边,拿山上的灌木丛撒气,一个人糟蹋了整个山顶的小树小草小花什么的。 岑二娘静下来反思许久,觉得挺对不起安三少,毕竟别人也是一番好意关心她。她等安三少出够气,便端了碗粥去哄他。 岑二娘当初在岑家,一张嘴连最严苛、脾气最古怪的长辈,都能哄好。安三少这种耳根子软心更软的幼稚少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口一个师兄叫着,温言软语、甜言蜜语讨好一番,很快便丢盔弃甲,和岑二娘言笑契阔起来。 两人又恢复了友好的师兄弟关系。岑二娘骗安三少说,她有心理障碍,并编了一个她因长得漂亮,小时候被人拐走,差点儿被猥琐的故事,来说明自己为何不喜外男碰她。 安三少信以为真,当场痛骂那个“欺负”过岑二娘的变态,并答应以后都不和岑二娘发生肢体接触,保证不让她难受。 山顶这处平地水潭,本是安家人借助原有的地势,特地开凿出来的,面积挺大,有四五亩地并起来那么大,完全足够安家那三十几名护卫,连人带马驻足下来休息。 岑二娘听大夫说洪大宝和简三爷起码一月内不能大动,需躺在这儿静养,她便拜托安三少遣安家护卫,就地取材,连夜替两名重伤患搭了两间挡风遮雨的木屋,方便他们栖身。 安三少想着,自己总不能露天席地,虽说如今已是暮春与初夏交接之际,可山间夜里风寒露重,还是挺冷的。便命护卫们多搭了几间小屋,供他和岑二娘等人休息。 众人忙忙碌碌搭好一排木屋,时间已过三更,全都累得不行。除了安三少、岑二娘各自霸占了一间小木屋;两名大夫分别和简三爷、洪大宝占了两间屋子,以便照顾他们;其余人分作三队,挤在三间四丈见方约十六平米的木屋里酣眠。 第二日辰时,岑二娘打着呵欠起来,很快收拾齐整出屋,去探望简三爷和洪大宝。她去时两人虽还在昏睡,但身上的温度基本已降下来。 大夫也说,他们体格比普通人强健,恢复得极好。看样子用不了一月,二十日左右就能将伤养好六成,又能下地活蹦乱跳了。 岑二娘清早听闻如此好消息,笑着跑出来升火洗锅烧水,说是要为两位大夫做早膳,犒谢他们。她整个人容光焕发,逢人就笑,嘴角的酒窝时深时浅,使看到她的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安三少听说岑二娘要为大夫做早膳,连觉也不睡了,匆匆披好衣衫跑出来围观,发现岑二娘居然真的会做饭,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根本没想到,在山里几乎什么都没有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她也用护卫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肉干和山里的野菜,煮出了一大锅香喷喷、软糯糯的粥,使得所有人饱餐了一顿,感觉自己浑身暖融融的,充满了力量,连夜赶山路的疲惫都去了不少。 岑二娘的一锅粥,令两名大夫、安家众人和林四爷对她的好感直升,安三少想着他还要往山里走,寻找失踪的堂姐安三娘以及她那个五毒俱全的丈夫周远达,起码要好几天都吃不上好东西,便生了带岑二娘随行的心思。 安竹、安松和安泽听了,举双手赞成。他们一起协助安三少,许了些好处,还答应留下五名护卫和一名大夫,照顾林四爷三个病患,恳请岑二娘与他们同行。 岑二娘思量半晌,点头应了。她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逃走的大胡子杀手,没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怎么也不放心。若是与安三少一群人同行,至少安全有保障,就算碰上大胡子,也能宰了他,清除隐患。顺便还能请安家的护卫,替她把山货药材以及晋老头等人的尸体运出来。 临行前,岑二娘去见了林四爷,把她的决定告诉了他,让他与简三爷两个在此好好养伤,等她回来。林四爷叮嘱了她几句,便放她与安家大部队走了。 岑二娘与安三少等人行了大半日,于当日黄昏时分,在鹰嘴岭对面的山头,发现了半死不活、比野人还粗犷的周远达。 当时周远达被一头野猪追到了山道上,是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安泽发现了他,在他被野猪拱倒踩伤前放箭射死了野猪,救了他。 周远达抱着救命恩人安泽的腿大哭,说起他这两日的悲惨经历来。 昨晚他连夜逃出龚少关押他们的山洞,没跑出多远,就不小心踩滑滚到了山坡下的陷阱里,摔折了腿和手,在陷阱里被困了六七个时辰,等他好不容易从陷阱里爬出来,拖着伤没走多久,又遇上一头伤了一条腿的疯狂的野猪,追着他不放。 遇上安家人时,他已经被野猪追着逃了两三个时辰,都快累死了。若不是安泽出手相救,他就要死在一头畜生脚下。 安三少和岑二娘、安竹、安松随后赶到,就听哭号不已的周远达一直叫苦,翻来覆去地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不停狂骂骗了他进山欲害他性命的贼人龚少,一个字都没有提及与他同行的安三娘。 安三少本就是暴脾气,急性子,他懒得听周远达鬼哭狼嚎,一鞭子抽在狼心狗肺的周远达身上,很是不耐地吼道:“我堂姐呢她不是和你一起进山了,人去哪儿了” “三娘”周远达这才想起安三娘来,他躺在地上缩了缩身子,焦急道:“三娘和那些猎户,还被龚少那个混蛋关在山洞里呢” 安泽和安三少闻言大怒,两人一起下马,重重踩着周远达的胸口,同时问道:“周远达你这个贱人你逃走时,怎么不带三娘一起她被关在了哪个山洞快说” 周远达吐出一口血水,哭着道:“在鹰嘴岭南坳一个山谷里我太害怕,忘了带三娘一起走泽少、三少,你们快去救救三娘晚了她就要被龚少和他的下人杀害了” 安三少和安泽闻言,抬起脚把周远达踢到路边。 安泽不屑地对他道:“在这儿等着,我们救了三娘再回来找你,一起出去。” 安三少翻身上马,临走前对不断咳嗽的周远达道:“混蛋,这次你丢下堂姐的账,回头咱们再慢慢算”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灭匪(一) 岑二娘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安家的家事,轮不到她置喙。当然,她也没那个闲心管闲事就是。不过,这并不妨碍岑二娘瞧不起周远达这个自私忘义、不配为夫的人。 平时如何也就罢了,危急关头,他都只顾自己,连一直陪他荣辱与共的发妻都不救,简直不配为人 安三娘一腔痴情错付,希望她这次能幸免于难,看清周远达的为人,与他和离,脱离周家这个沼泽烂泥地,不要再执迷不悟,伤安二老爷夫妻的心了。 安泽和安三少是知道安三娘对周远达的痴情的,他们虽不愿,还是留下两名护卫陪着周远达,免得他又遇上野兽或者其他什么丢了命,回头安三娘知道了,责怪他们。 一行人再度出发,朝鹰嘴岭南坳狂奔而去。 一路上,怒意滔天的安泽和安三少等人,没少骂周远达,替安三娘抱不平。 戌时三刻,走近道赶到南坳的安三少一行人,举着火把连夜搜遍南坳中大大小小的山洞,也没有发现安三娘的踪影。 直到凌晨天明时分,安竹和另外几名护卫去荒草丛中小解,不小心掉入一个隐蔽的山洞,在洞里发现了几具猎户的尸体,却没有找到安三娘、龚少和龚二。 想来是龚少、龚二带着安三娘逃往他处了。 岑二娘在安三少的帮助下,下入地下那个被杂草掩盖的山洞,在里面发现了沾染毒血、少了一截衣袖的夜行衣,她便知那拐走安三娘的龚少,就是被她毒针击中的杀手大胡子。 岑二娘知晓龚少这种杀手,极其冷血残暴,全无人性。她很担心安三娘被他带走,会饱受凌虐后再被杀害,便找到安泽和安三少,偷偷把那龚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并把龚少联合横天峰土匪截杀他们的事儿,一并告诉了那二人。 “我猜,龚少和他的两个下仆,十有八九将安三娘子拐带去了横天峰的土匪窝。”岑二娘推测道:“如今他绑走安三娘子,摆明是与安家为敌,安坪镇和清安县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本身又是官府通缉的要犯,除了去山上落草为寇,我想不到他还有别的出路。” “那龚少的武艺,可以说是出神入化,极其高超。他虽中了我师父的毒,但却狠心斩断手臂,逼出毒血,保住了一条命。但他不知那毒已深入他的五脏六腑,他活不了多久了。” “听说他极其好色,我怕他对安三娘子”岑二娘一个小姑娘,不好把话说太明,她红着脸继续道:“总之,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 安三少不熟悉山里的路,他急火火地问安泽:“泽堂兄,你可知这附近哪条路通往横天峰我们得赶快带人杀去横天峰,剿灭那龚少和土匪,给堂姐和师弟、林四爷他们报仇” 安泽虽不喜安三娘的为人,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她被龚少那种人侮辱杀害。怎么说她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妹。他从前也常带人在山里巡山,对这周围的地形颇熟。他想了想,道:“我知道倒是有三条路,可通往横天峰。只是不知那龚少,走的是哪条” “不如选一条最近的。”岑二娘道:“龚少才断了只手臂,又担心我们追上他报复他,所以,我猜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路,在去横天峰安顿下来前,不会对安三娘子行那苟且之事。安三娘子暂时应无碍。如今已过去两日,龚少他们差不多要赶到横天峰了,咱们动作要快些” 安泽和安三少挑眉瞠目,对岑二娘刮目相看:“都说师弟岑二少颖慧无双,果然名不虚传。听你这么一分析,咱们茅塞顿开啊。受教了。” 岑二娘云淡风轻地笑:“过奖。咱们还是快往横天峰去吧。” “不错。”安泽率先走在前头,往山洞外而去:“兄弟们,快随我走,咱们去横天峰干票大的” 安泽骑马朝横天峰跑去,他疾驰在清冽的晨风中,想着:横天峰这个匪窝,算是附近几座山头比较富裕的一个,抄了它,定能得不少好处。还有那个值五百两黄金的龚少,绝不能放过他这次想不发财都难。 不过,横天峰有一百多号土匪,就算被林四爷他们解决了一半,还剩一半也不好对付,得发信号召集在这周围巡山的卫队过来,协助他们。 考虑到这个,安泽燃烧了身上的信号弹,发出紫黄紫黄的浓烟。他还让后面的安家护卫,边走边留下记号,给闻讯赶来的、巡山卫队的兄弟们指明方向。 因安泽极了解地形,带着岑二娘他们一路避开危险的毒蛇毒虫聚集地段和猛兽栖息地,走最近的那条小道,只花了一日半,便赶到了横天峰杳无人烟的后山。 因他们只带了二十八个护卫,根本不能与横天峰的土匪抗衡。横天峰除了六十多名土匪,还有不少他们的家人,联合起来,也是股不小的战力,且土匪们占据有利的地形,怎么算都比他们有优势。 岑二娘、安三少、安泽三人聚头商量后决定:让安竹、安松带几名生面孔的安家护卫,假装成投靠横天峰的山民,先去里面探查地形,看安三娘和那龚少是否在土匪窝里。 若在的话,查出他们所在的位置,再偷偷到后山来通知安三少他们。接着,便由武功最出众的安泽和安三少趁夜摸入土匪窝,秘密杀了已负伤、中毒在身的龚少,救出安三娘。然后,等过两日,巡山卫队的人都赶到后,大家再攻山,清空这土匪窝。 这次跟随安三少、安泽出来的安家护卫,都是守护安坪镇祖宅的护卫,身手个个都不俗。平时他们基本上也没有机会捞外快。这次托安三娘的福,有机会来横天峰抢劫土匪窝发财,个个心里乐得冒烟花,兴奋得不行。 若不是被安泽和安三少强压,他们都想这会儿就杀上前山,去土匪窝里捞油水了。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劫财的命。 岑二娘一向喜欢谋定而后动,稳妥行事。遇上安家这群见财胆肥、有银子就不怕死的护卫,也是醉了。她无语地看着那些护卫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目送安竹几个离去,仿佛他们是去匪窝发财享福去了。 因着在横天峰的后山,与前山相距不远,岑二娘等人不敢发火煮大锅菜、烤肉吃,只能窝是山洞里,苦哈哈地啃干瘪瘪的干粮和酸叽叽的野果。 弄得那些这几天吃惯了香喷喷的烤肉和美味的大锅野菜肉糜粥的护卫们,更加叫苦连天,哭着喊着要去前山闯匪窝、灭土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灭匪(二) 当然,那些人都被安泽和安三少强力镇压了。有几个非要走的刺头,还被揍了几拳,被打成了紫黑紫黑的猫熊眼。 岑二娘淡定地看着这群人窝里反,还没开始打土匪,就和自己人打起来她真心觉得自己跟错了队伍,有些担忧能否靠安家这些人成功剿灭土匪。 这会儿她无比怀念林四爷的镖师团队,那些镖师大叔配合默契,个个武功高强,办事不知比安家这群不着调的可靠几多倍 可惜,他们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岑二娘又想掉眼泪。好险才忍住,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哭不能解决问题。她一定要看着安家人荡平土匪窝,把那些横行霸道、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通通扭送官府,看着他们上断头台,以慰晋老头他们在天之灵。 次日凌晨,安竹顶着一张被打开了花的脸,溜到后山和安三少汇报情况:“少爷,我昨晚已经找到三姑娘和那龚少住的地方了。就在山寨西边一处温泉院子里。那温泉别院又大又敞亮,宏美华丽,比安家祖宅修得还漂亮是山寨里最好的住所,从前被巩老大霸占,如今成了龚少的地盘。” “因为前天那龚少带着两名下人和三姑娘上山,一人连挑了十几名土匪,打得他们个个心服口服,认他做了老大。呸那群土匪什么眼光啊” 安竹的嘴张太大,扯疼了嘴角快要结痂的伤口,他嗷嗷叫着喊痛。须臾后又接着道:“不过三姑娘仍完好无缺,那龚少似乎对三姑娘很上心,暂时没有强迫她。我昨儿见了三姑娘,她除了整日担惊受怕,食不下咽,很是瘦了些,倒没有旁的不适。” “那就好。”安泽和安三少总算放心。以安三娘的骄傲性子,如被那龚少轻薄了,肯定会想不开自尽。真这样的话,他们可没法回安府向安二老爷夫妇交待。 安三少这才仔细瞅了瞅安竹,看他被人打得一瘸一拐,站也站不稳,脸像打翻了颜料一般,色彩斑斓,又笑又气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谁打的”敢欺负他安三少的人,活腻了吧 “昨夜我去找三姑娘说话,被姓龚的发现了,他让那龚大、龚二打的。”安竹抱着安三少的腰哭号着叫屈:“三少啊我苦啊那龚大和龚二下手忒狠我全身就没有一块好肉” “还有那龚少,奸险狠辣的小人一个。若不是我机灵,说是垂涎三姑娘的美貌,想偷个香儿没偷成,又有三姑娘为我求情,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呜啊啊少爷你要为我做主哪安竹跟了您这么久,哪里吃过这种苦我快痛死啦” “安竹你放心,这口气,少爷定会为你讨回”安三少气势汹汹地抽出刀,就要杀向前山:“我这就杀上去,宰了龚少和龚大、龚二” 岑二娘和安泽赶紧拉住他,“时机未到,三少师兄且冷静。” 安三少重重吐了几口浊气,气哼哼地抱刀坐到一边。 安竹被另外几个相熟的护卫扶着,坐在了安三少的软垫上,众人围着慰问他。昨天还眼红安竹的人,如今都可怜他被打得太惨,安慰安竹说让他且忍忍,不久后他们就会打上去为他报仇。 安泽和岑二娘挤入人群,抓着安竹问了许多问题。比如:都有哪些人守着安三娘啊,夜间山寨里巡逻的土匪人数几何,主要在哪些地方,多长时间换轮换一次等。 安竹把从安松和其余几名护卫那儿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安泽和岑二娘。很快便过去了一个时辰,他怕久久不归引人怀疑,又和安三少叫了下苦,得了岑二娘一张五十两面额银票的慰伤费,这才带着悲壮的笑,踉踉跄跄地走了。 安竹离开后,安三少、安泽和另外五名身手敏捷的护卫,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今夜摸入山寨刺杀龚少救出安三娘的具体行动计划。 岑二娘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在一边默默地听。 是夜亥时,安竹、安三少和五名安家护卫换上灰黑色粗布衣衫,用从外衣衣角割下的布条半遮面,带着武器悄悄朝前山的土匪窝摸去。 岑二娘和余下的护卫,则焦灼地留在山洞里等消息。安三少他们离开一个时辰后,有二十几名巡山卫队的兄弟到了。 安三少和安泽一走,岑二娘根本压不住安家那些蠢蠢欲动的护卫,如今又多了二十几名巡山护卫,先前被安三少和安泽抛下的祖宅护卫,再也按捺不住大劫山寨的冲动,说动后来的二十多名巡山护卫,抛下岑二娘一个,集体趁夜溜到前山,打算大展拳脚。 岑二娘劝不住他们,也不想随他们去冒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敢轻易涉险,便留在山洞里等消息。 呃,其实是那些护卫嫌弃她人小不能打,把她抛弃了。这个事实太丢人,岑二娘不愿意接受,便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自我开解了一番。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接近午时了,安三少和安松、安竹才回后山的山洞找到她,告诉她,他们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寨。那些土匪和他们大战一夜,死了十几人后,余下的都被打怕了,集体缴械归降。 今日清晨,安泽便带人在上面清点好了战利品,两个时辰前,每个参战的兄弟都分了一份价值不菲的战利品。如今山上的土匪和他们的家人,凄风苦雨地被关在地牢里,等候发落。而分了不少好东西的安家护卫队,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当然,安家的护卫队也有死伤,死了三个,重伤了八个,轻伤了二十几个。这会儿安泽正和大夫以及那些轻伤、没受伤的兄弟,照顾重伤患。 “龚少呢”岑二娘不想听安三少说什么土匪窝的金银珠宝,还有灭匪时的刺激有趣,直接问他:“你们抓住他了吗” “当然”不待安三少回话,憋了许久的安竹意气风发道:“我们少爷和泽少联手,把那家伙收拾惨了。泽少说他的头,值五百两黄金,已经把他的头切” 安三少见岑二娘面色忽红忽白,忙打断安竹:“闭嘴师弟还小,不准说那些血腥的话吓他。”他喝停安竹,伸手想拍拍岑二娘的肩安抚她,又想起他这师弟是有心里阴影的,便讪讪地收回手,和声对岑二娘道:“师弟莫怕。你只需记住,那龚少和他的仆人龚大、龚二已伏诛,往后都没机会再害你们。” “如此便好”岑二娘顿了顿,问:“那龚大、龚二为何也被杀了他们应该没犯过血案,罪不至死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礼 二更 安松回道:“二少你有所不知,那龚大、龚二也不是个好的,他们帮着龚少杀了那几名猎户。被我们抓住后还死不悔改,说什么只要他们不死,就会报复我们。三少和泽少一怒,便将他们一并斩了。” “竟是这样那二人也是死有余辜。”岑二娘说罢,朝安三少稽首道:“多谢师兄为岑家清除龚少这个大患。等我归家,必定和父兄携礼登门,感谢师兄和安家的护卫。” “不用,不用”安三少洒脱摆手笑道:“师弟切不可如此。那龚少恶贯满盈,又拐走我堂姐意欲对她不轨,昨夜若不是我和泽堂兄及时赶到,堂姐就被那人” 安三少突然想起岑二娘还年少,不能听那些腌臜话,便清清喉咙道:“咳咳我的意思是,我是站在安家的立场上出手清理龚少的,和岑家关系不大,师弟你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我家那群护卫,他们拿工钱做事,更不必谢他们。” 这时老实人安松“噗嗤”笑出声:“呵少爷你真是口是心非。昨夜打那龚少时,你下手多狠啊,一边打还说什么替岑二少、岑先生、岑大少和岑家人出气,这会儿” 安三少被人戳破小心思,一张俊脸黑红交错,反手不轻不重地赏了安松一个嘴巴子:“闭嘴少爷我做事,何时轮到你说三道四” 岑二娘闻言,却是对安三少有些另眼相看,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时候。她又朝安三少鞠了个躬,连连谢他。还夸他是真男子汉,有勇有谋,侠义无私,嘴巴甜甜地一个劲喊恩公师兄,喊得安三少嘴角止不住上扬,整个人心花怒放,舒爽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唱歌,与土匪、龚少拼杀一夜的疲惫尽去,连伤口都不疼了。 安竹和安松见岑二娘如此真心夸赞自家少爷,时不时还顺带夸夸他们,只觉得岑二娘此人太有眼光,太会说话,又见他长得玉雪可爱,举止有度,心里喜欢他得不行,很快便拿岑二娘当自己人看待。 安竹和安松甚至还各送了岑二娘一个他们从土匪窝的金库里挑出的金手镯。那手镯虽做工粗糙,样式也粗俗难看,但分量十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一个手镯起码有七八两,很值些银子,岑二娘当然不肯收。但安竹和安松坚持要给,说是她不喜欢可以拿去铺子里融了,打成其他物拾,或者干脆就融成金块花用。 安三少爷也劝她收下,最后岑二娘推拒不得,只得被迫分了这好处。 “我没有帮上什么忙,事后却来分好处”岑二娘怀揣两只厚重的金手镯,面红耳赤道:“真是受之有愧” “这有什么”安三少道:“他们喜欢你,愿意给你,你收下就是。就当安竹和安松给你的伙食费。这一路上,他俩可没少吃你煮的饭菜。” 牙尖嘴利的安竹顿时不依了:“少爷此话何意这明明是我们分给二少的战利品,叫他留做纪念的。说什么伙食费我看最该出的,就是少爷你每次少爷吃得最多特别是上次二少用蜂蜜烤的山鸡野兔,我和安竹都没吃上一口,全叫少爷你一人吃了。” “可不是”安松拿鄙视的目光睃安三少:“少爷,我和安竹都拿了手里最值钱的金镯子出来给岑二少,泽少分了你一箱子金银珠宝,你怎么都不表示一下平时还说什么最亲师兄弟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哼不知少爷你何时变得这么吝啬了” 安三少被两个常随说得脸面全无,十分地窘迫羞恼,他张张嘴,气结无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眼见岑二娘和安竹、安松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安三少心火猛地窜烧,抬腿就想踢安竹和安松,却发现那两人身上伤痕累累,没好意思下脚,便转身愤愤道:“我自有打算。那箱子笨重得很,怎么弄得下来我又不知师弟喜欢什么,怕挑的东西他不满意。” “师弟他才华横溢,是如清风朗月般的君子。这样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送金银我怕玷污了他,才哼你们两个没文化的大老粗懂什么我是想带师弟上去,让他看中什么拿什么。且我已为师弟选中了两样宝贝,就等他上去挑看。本少爷岂是那等一毛不拔之人安竹、安松你们两个蠢货,送什么丑里吧唧的金镯子,简直不能再俗” “喔”安竹和安松别有意味地同时长长“喔”了一声。 安竹讥笑着问安三少:“不知少爷你打算送什么不染尘俗之气的高贵礼物给二少对,我和安松是俗人。但我们诚意拳拳,自己喜欢金子,就送二少金子咯。少爷你最爱刀剑,莫不是想带二少去土匪窝的兵器库里,挑把大刀还是长剑或者斧头哈哈哈” 说到最后,安竹自己都忍不住捧腹大笑。安松和岑二娘在一边也笑得欢实。 岑二娘还要矜持一些,只微微露了几颗雪亮的牙齿。安松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跪坐在地,哎呦哎呦直喊疼。之前灭匪时他和人打架,伤了腰腹,这会儿笑得扯裂了伤口,自然疼得不行。 安三少恼羞成怒地跳脚:“笑什么送武器怎么了如今这世道不安生,送武器防身不知多好。再说,我瞧中的是一根华丽的软铁鞭和一把漂亮的匕首,特别适合师弟这样的人用,这有甚么好笑的” 岑二娘见状,愈发乐不可支。她真没想到,原来安三少真打算送她武器。她一个女孩子,平时都待在家中,有人保护,拿那些粗苯的东西作甚 不对如今她可是岑二郎,师父还叮嘱她多出去走走看看,她是真需要防身的武器呀。安坪镇这么乱,进山挖药材采山珍,都能遇上土匪截杀。以她这被诅咒一般的霉运,往后出远门,还不知会遇上什么 这次回去,还得请师父帮忙做个护身符,次次出门都被追杀,这运气真叫人没法活 思及此,岑二娘道:“多谢师兄的好意,师兄此举正合我心。我正需要趁手的防身武器呢。师兄你说,你看中了鞭子和匕首,哪个好嗯,我是说,你觉得哪个更适合我使” 安三少昂首挺胸地回头,瞪了瞪安竹和安松,端着高人的架子道:“依我多年习武的经验来看,师弟你骨骼柔韧,比较适合使鞭子。可你年纪尚小,那软铁鞭中带着锋锐的钢丝,一不小心甩到自己身上,可是要割伤皮肤的。你皮肤这么娇嫩” 说到这里,安三少觉得有些别扭,他哼哼道:“嗯哼所以我又给你挑了把匕首。那匕首小巧锋利,很适合你用。等这次回去,你就跟着我或者大郎师弟,学些近身功夫。这年头没两下子,可不行其实,你可以两件都拿下,那软铁鞭是可以折叠,放入袖袋中,也可绑在腰上做腰带。反正你还小,拿了匕首和鞭子回去,再慢慢练习如何使用它们就是。武器谁会嫌多呢” 岑二娘没想到安三少这个脑筋粗大、行事粗放的人,居然替她考虑得这么细致周全,心里很是感动:“多谢师兄如此为我着想。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听少爷你这么一说,好像挺不错。匕首和鞭子都很实用。”安竹和安松都没笑了,实事求是地表扬安三少:“想不到少爷你这么体贴” 安三少高高仰着头拿鼻孔看安竹和安松:“你们两个笨蛋,终于肯承认少爷我的厉害了。”他转而对岑二娘道:“师弟,快随我一起去前山,除了鞭子和匕首,那箱子里还有几颗夜明珠,你瞧瞧看不看得上。若喜欢,都给你” “夜明珠么我欣赏欣赏就是,那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那有什么我这当师兄送你的,你拿着就是。师弟你教我破题,替我解决了一大烦恼,我还没谢你呢。” “这个再说吧。”岑二娘和安竹安松一起,跟在安三少后面,去看安三少为她准备的礼物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返家4K 岑二娘去前山土匪窝的兵器库里,看了匕首和铁鞭,心甚喜之,和安三少客套几句后,便将之纳下。 安三少又兴冲冲地拉着她去看夜明珠。那几颗夜明珠,个个有婴儿拳头大,色泽明润,放于暗处则光华潋滟,珠光明亮,是难得的极品,每一颗至少都价值百金。听说是去年巩老大带人劫下的商队里的一名行商的收藏品。 岑二娘从前在弘安岑家,都很少看到这种品质的夜明珠。她猜那名被劫的倒霉的行商肯定极豪富,不然也不会随身带着这几颗夜明珠把玩。 岑二娘只把玩了片刻,便将它们归还安三少。 安三少执意要送她两颗,岑二娘自然不肯收。之前那两个金镯子价值有限,她收下并无不可。而且之后,她已偷偷塞了两张银票给安竹和安松,补偿了他们,算是礼尚往来。 可安三少缴获的这几颗夜明珠价值不菲,岑二娘自然坚决婉拒了。如今岑家式微,家产有限,她可没有与之价值相当的物件回赠安三少。就算有,她也舍不得。 安三少争不过岑二娘,夜明珠被他收入宝箱,准备运回安府孝敬长辈。 岑二娘看完夜明珠,又去帮忙得团团转的安泽做事。替他将寨子里归降的土匪及其亲眷,都登录在册,挨个盘问每人的年龄、籍贯、曾经犯过什么事儿、有没有害过人命 那些土匪个个凶悍,见她一个小姑娘问话,不仅不回答她的问题,还出言调戏侮辱她,气得岑二娘差点儿爆血管。 她还没有爆血管,安三少路过听到几句就爆发了,冲到地牢里把那些对岑二娘言语不敬的土匪和他们的家人,都暴揍了一顿,替岑二娘出了口恶气。 在安三少的武力协助下,通过他的威逼,岑二娘的诱说,很快便撬开那些人的嘴,将他们的情况了解个透彻,并一一记载在案,以便往后官府查看。 寨子里除去趁夜逃走的,如今还有一百多号人被关在地牢里。岑二娘和安三少挨个儿盘问登记,花了整整一日,直到次日申时,安泽和大夫都替所有人清理包扎好伤口,并将山寨的角角落落又清扫几遍,确认没有被藏起的财宝了,岑二娘和安三少才完事。 事后,安三少将名册交与安泽,让他和另两名护卫亲自送去林安县县衙。他和岑二娘、安竹、安松等人则留守山寨,看管那些土匪和他们的家人,免得有人逃走,继续生事,静等敬知县带兵过来擒贼。 横天峰位置偏僻,位于群山之中,地处林安县管辖境内。敬知县早有意收拾这群土匪,但由于横天峰的这群土匪来去如风,藏身隐秘,极熟悉当地的地形,敬知县几次派人追击他们,都没能将他们逮捕。甚至都没有查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令敬知县十分头痛。 是以,两日后,当安泽三人把那本名册送去林安县县衙,被敬知县看到时,他简直欣喜若狂。亲自接见了安泽三人,当场就握着他们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赞扬他们。 随后,敬知县点齐一百五十名壮丁和二十名衙役,带上枷锁、铁链,全副武装随安泽几个去横天峰拿人。 因为安家擒敌有功,损伤不轻,敬知县就默许他们分走了横天峰金库的一半藏宝,以示嘉许。此举获得了安家众人的交口称赞。 岑二娘和安三少梳理并记载了土匪的罪行,替敬知县省去不少功夫。敬知县亲自接见了他二人,并高度表扬了他们。后来,他还让师爷送了两块“见义勇为,为民除害”的金字牌匾到安家和岑家。 敬知县在与岑二娘闲话时得知,她就是说动赵樾去芝林村调查姜家的岑二郎,心中对她大加赞赏。若不是她坚持,赵樾和岑大郎也不会深入姜家,继而发现姜家犯下的滔天罪行。 因她意外的一次善举和一个善意的念头,替他铲除了姜家这颗大毒瘤,积累了不少政绩。西南总督庞大人甚至还亲自写信赞扬了他,说是要将此事上表圣上,给他升官。 敬知县单独和岑二娘坐在屋里谈话,他告诉岑二娘,岑大郎和赵樾前不久已和他联手,查实了芝林村大族姜家犯下的数十桩大罪,包括:奸淫掳掠、偷抢拐骗、私设公堂、草菅人命、私囤土地、私采铁矿铸铁兵、私通北蛮等罪行。 姜家落户芝林村七八十年,族人甚众,且为富不仁,已然发展芝林村一大毒瘤。因其势大,行事狡猾狠辣,附近的乡民大多被姜家祸害却不敢吭声,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 这几十年间,也有几家被姜家迫害后欲将其告上公堂的,不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定姜家的罪,或者遇上和姜家同流合污的贪官反被诬陷重责,就是怀揣证据还没走进公堂,就被人劫下灭口。 姜家顺风顺水太久,近年来行事愈发张狂,无所顾忌。 数日前,岑大郎和岑二爷看到岑二娘的信,便命赵樾和玉墨带着两名镖师,亲自去茂林村、芝林村走访,确认沈家确实被姜家害得家破财尽,便去茂林村将沈茂父女三人接回了岑家。 岑二爷还请卜算子大师为沈茂诊治,开药替他疗养身子。 赵樾对沈茂的二女儿沈欢一见钟情,后来几次与沈欢接触,发现对方时而活泼俏丽,时而温柔解语,且容貌姝丽,有大家闺秀风范,思及自己和沈欢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是当年沈欢的祖父向圣上进谏,因言辞过激而开罪圣上被压入天牢问斩,沈家也因此由官绅后人沦为平民,在京城住不下去,几经流转,来到淮州落根,沈欢也不会恰恰被他遇上,便起了迎娶沈欢的念头。 但他马上要和岑大郎混进姜家,调查姜家的罪迹,无暇与沈欢多做接触,培养感情,便与沈茂一番促膝长谈,希望沈茂同意将沈欢嫁给他。 沈茂家道中落多年,其后的经历更是坎坷,两个女儿的婚事也因此波折重重,他心里也很是发愁。赵樾一出现,他对年少有为、豪爽仗义、相貌堂堂的他,很有好感,听说赵樾看上了二女儿,沈茂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赵樾的请求。 赵樾当机立断,在和岑大郎出发去芝林村姜家前,便遣媒人向沈茂提亲。沈茂与沈欢谈话后,知晓女儿也心悦赵樾,便同意将沈欢许配给赵樾。 因赵樾快满二十周岁,要被官媒强制配婚,他和媒人很快交换了赵樾和沈欢的庚帖,并定下一月后成亲。 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心事了却的赵樾,与岑大郎一道乔装成村汉,混入了姜家新聘的家丁护卫中,深入姜家内部调查,查出了姜家不少罪状,找到并掌握了姜家许多犯罪证据。 后来,他们偷溜出姜家大宅,于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那些证据送到敬知县手上。 敬知县看后,又派手下便装走访芝林村及附近的茂林村、金林村,从村民口中证实了岑大郎他们查出的、姜家所犯下的那些罪行全部属实。 敬知县大怒,当即带着几百号壮丁和衙役,前去芝林村,将姜家连根拔起,把姜氏全族三百多口人,全部带回衙门大刑重审。 姜家那些人养尊处优,享受惯了,哪里受得住大刑伺候,很快便全招了。 这一审,敬知县还审出不少乡民都不知道的冤案、大案。 比如:姜家曾见财起意,秘密杀害了几个富裕的行商,就为了霸占他们的货物和财物;还有姜家子弟贪慕美色,曾在花楼与人争美人,失手打死了两名女票客,为避免被人告发获罪,不仅威逼当时在场的女支女和客人,甚至还杀了两名良心不安、想要去官府告发他们的女支女。 姜家嫡支的大房和二房,利欲熏心,居然暗中买卖人口他们将十里八村的貌美少女诱拐、骗卖到北蛮军中,沦为军女支。甚至还偷偷贩卖私盐到北边,谋取巨利。姜家十年前在芝林村后山发现铁矿却隐瞒不报,私下开采,炼成铁兵,将之偷偷贩卖到北蛮。这已经算得上私通外敌的大罪了。 光是贩卖人口和铁兵到北蛮,参与到其中的姜家族人,就全部被判腰斩,三族获诛,参与其中的姜家的姻亲也同样被株连。 姜家的家产七成充入国库,三成补偿给了曾受姜家毒害的乡民。沈家就得了一千两银子的补偿,还收回了被姜家骗走的茂林村的沈宅。 敬知县说着说着,兴致大发,他告诉岑二娘,那处铁矿已被官府派人接管,芝林村及周边的茂林村、金林村三个村子中,曾参与到冶炼私铁、打造铁兵的村民,也被处罚:情节严重、与姜家同流合污的被关押抄家了,情节较轻、被骗入铁矿逼着做事的,则象征性被罚了十两银子。有些技术过硬的铁匠,后来还被官府发工钱,重新聘请到山中炼铁铸兵。芝林村、茂林村和金林村中的青壮年,也被聘请到山中挖铁矿。 这件事如今在林安县广为流传,不少人都知道内情,因此,敬知县也不怕告诉岑二娘。 岑二娘听闻此事后,心中惊起滔天巨浪:她真没想到,姜家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恶贯满盈他们被诛的被诛,被流放的被流放,真的是罪有应得,她一点儿都不同情。 敬知县和岑二娘一个说得尽兴,一个听得认真,不知不觉两人就关在房里谈了两个多时辰。后来,还是敬知县的师爷忙不过来,请他出去主事,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交谈。 敬知县和他的手下接管横天峰后,岑二娘以及安家一众护卫,都结伴离开横天峰,分作两路返回安坪镇。 受伤较轻、还能做事的那部分护卫,由安三少带着,骑马走小道去鹰嘴岭。途中,他们发现品质好的山珍和上好的经年药材,都全部采下带走。 等他们赶到鹰嘴岭时,几乎每人的马上,都扛了一小袋山珍和药材。岑二娘凭着先前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埋藏山货药材和尸体的两个大坑。安家护卫在她和安三少的指挥下,把货物和尸体全数挖出,分批运走。 那些受伤较重、不能做事的护卫,被安泽从林安县县城中租来的几辆马车拉着,走大道直接往安坪镇而去。 十日后,岑二娘与安三少和安家一群护卫,带着山货药材和晋老头等人的尸体,回到了安坪镇岑家,同行的还有林四爷。 由于进入夏天,天气渐热,晋老头等人的尸体运回岑家时,已经腐烂发出恶臭了。 一回岑家,岑二爷、岑大郎等人还来不及欣喜,就看到数具棺材,又听说了晋老头几个的死因,都大为悲恸。 岑家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棺材和冰块,又多出了两千两,请陆铭司和他的手下,与林四爷扶棺尽快赶回湛州。 赵樾本想跟着一起去,送晋老头他们最后一程,可他婚期将近,不能远行,便遗憾地作罢。 岑二娘、岑大郎和岑二爷商议后,派岑大郎跟着林四爷他们去湛州,晋老头等人是为岑家做事而死,他们必须要去向死者的家人有所表示。至少得给他们留下一笔抚恤银子,让他们两年内生活无忧。岑家家资有限,只能做到这里。 林四爷对于岑家的决定欣然认同,但他不同意由岑家单独出抚恤银子,他与岑二爷争执了半晌后决定,由他和岑家共同承担那笔抚恤银子,双方各出一半。 卜算子大师本打算和林四爷、岑大郎等人一起回湛州,可他身体损耗太大,还没有养好,不宜长途赶路。林四爷也不想让大师这个老人家陪他们长途跋涉,他怕大师在路上就累坏了,便和岑二娘几个一起劝大师暂时留在岑家静养,等他养好身体再跟着镖局或者商队去湛州。 安家已经和高、冯两家达成临时协议,重新开辟了一条通向外面的官道,不过为了防止镇上的货物大量流出安坪镇,安家在官道上派了为数不少的护卫和高冯两家的私兵,对出镇的行人、商队进行严格盘查。 因岑家和林四爷与安家交情甚笃,安三少回安家又把林四爷等人的遭遇告诉了安大老爷,所以林四爷和岑大郎一行人扶棺出镇时,都没有被盘查,直接被放行。他们很快就出了安坪镇,经过清安县、容州府和淮州府,一路快马加鞭,朝湛州府驶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章 大喜 一更 辗转又过去数日,在山里养伤的简三爷、洪大宝身体已然大好,精神奕奕地和安家护卫、大夫出山,住进了岑宅。他们出山的时间,恰恰是赵樾大婚的日子。 是日黄昏,岑宅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去茂林村迎亲归来的赵樾、安泽、安三少和男装的岑二娘等人,骑马奔波了整整一日,终于卡着吉时,赶回了岑宅。 因是喜庆的日子,哪怕屁股都快被马儿颠碎,脸都要被风吹裂了,众人也没觉着劳累辛苦,个个都笑容满面。尤其是新郎官赵樾,傻笑得脸都快抽筋了,还停不下来。 大家都表面上表示理解:大龄男光棍终于要摆脱单身生活,迎娶美娇娘了,乐傻了也是人之常情。可背地里却没少取笑赵樾。特别是看到他一路上不停地回头看花轿,好几次还下马跑到花轿边问新娘子累不累,饿不饿什么的,私底下都笑赵樾成了妻奴,还没拜堂就一颗红心向妻子了。 同来岑宅的还有送亲的沈茂、沈梦和姜氏。姜氏的夫君沈俊因腿伤不能走动,离开元安村后便一直住在岑家,和断了一腿一臂的芍药,一起接受卜算子大师的治疗。如今沈俊和芍药的腿已经开始有感觉,相信继续疗养下去,再过不久,两人就能慢慢站起来,行走如初。 今日沈俊也穿了一身红衣,刮干净脸上胡须的他,看起来格外清俊斯文,一点儿也不像不通文墨的武夫。他早早地就坐到了大堂,等着新人归来。 林氏、岑二爷、岑三郎本来还在外书房闲话等消息,听常砚和蔷薇笑着跑进来,说是赵樾他们迎亲归来了,都急急携手出了书房,穿过爆竹声声响的大门小门,朝上侧院小跑而去。他们要赶在新人入门前,坐上侧院的高堂主持婚礼。 赵樾留在岑家,名义上是护院、小厮、书童,其实岑家人都拿他当自家人看待。岑二爷和林氏得知他和沈欢定亲后,更是派工匠把南侧院重新修整,在院子中间砌了一堵高墙,把南侧院分成上侧院和下侧院。上侧院是一个独立的小四合院,有侧门可以直接通到大街上,它是赵樾和沈欢的新房,下侧院则作为客房。 如今新娘子被迎回岑宅,自然是要被送入上侧院去行礼。赵樾如今没有长辈在,岑二爷和林氏便毛遂自荐,充当赵樾的长辈,为他主持婚礼。 赵樾大婚是岑家离开弘安府后遇到第一件大喜事,岑二爷和林氏都有心大办,他们还请了安家和附近的乡邻来观礼作客。这会儿整个岑家喧声、笑闹声漫天,入目之处,都是一片深红火红,爆竹声更是不绝于耳。 岑二娘、安三少和安泽,跟在一对新人后面,在众人的簇拥下,朝上侧院的正房大堂走去。 岑二娘就走在赵樾和沈欢身后,她清晰地看到两人握着红绸的手因紧张不停地颤抖。赵樾平时走路虎虎生威,步子迈得极大,今日却配合新娘子的蹁跹莲步,将步子迈得甚小,走几步还微微停一下,侧头小声问新娘子跟不跟得上,会不会太累。 看得岑二娘嘴角上挑的弧度怎么也停不下,心里乐开了花,感慨着:赵樾这般形状,大约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百炼钢成绕指柔”。情之一字,真是威力无穷,能叫赵樾这般粗心的铁汉莽夫,变成细心体贴的温心人。 沈欢与赵樾结为连理,以后一定会很幸福,赵樾定会很妥帖爱护呵护她。如此,沈嬷嬷在天上看到,也会心慰。 岑二娘碰了碰她放在心口处的沈嬷嬷留给她的锦囊,在心底对她道:嬷嬷,我替你找到了沈家人。一会儿,我就把这锦囊交到沈茂大叔手上。有了它,以后沈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希望嬷嬷你能安息。 走在岑二娘侧后方的安三少和安泽,也看到了赵樾的举动。两人调笑着开口,取笑赵樾婆妈啰嗦,也不怕耽误吉时,催着赵樾走快些。他们一路上被赵樾催烦了,这会儿也如法炮制,把赵樾催他们的原话,怪声怪气地一一返还给他。 结果自然被新郎官拿眼刀刮了。若不是今日是大喜之日,赵樾都有破口大骂,宰了安三少和安泽的冲动。这两人一路上可没少笑话他,他先记下来,今日之后,再找他们好好切磋算账。 赵樾鄙视地对烦人的安三少和安泽道:“你们这两个连心上人都没有的大龄老光棍,还不闭嘴我知你们羡慕嫉妒我娶得娇妻,可废话说太多,还是很讨人嫌的絮叨的烦人精,也不怕以后没姑娘敢嫁你们,祝两位单身一辈子”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岑二娘看着嚣张得意的赵樾,和目瞪口呆、憋屈得一脸黑紫的安三少和安泽,险些笑得直不起腰。 安泽和安三少把一口银牙咬得咯蹦脆响,一字一句恨声道:“赵、樾”简直恨不得将赵樾拨皮拆骨、生吃入腹。他们不得不一千一万遍在心底提醒自己,今日是大喜之日,不能打架闹事。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赵樾揍得满脸开花,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岑二娘笑过之后,张开手拦住握紧拳头欲冲向赵樾的安三少和安泽:“两位,切莫冲动。”她转头对洋洋得意的赵樾道:“赵兄,少说两句,吉时快到了,你和新娘子快些进去拜堂罢。” 赵樾趾高气扬地哼了哼,还想说什么,听到新娘子温声的一句“我们快走吧”,便转身继续牵着红绸,引着新娘子朝高朋满座的大堂走去。 沈欢的娘家人,早一步被玉墨带人引进大堂,和早已等候在此的沈茂汇合落座。 彼时大堂里已经坐着岑二爷、林氏、岑三郎,和前来观礼的安家的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及他们的妻子,并简三爷、洪大宝两个。 姜氏和沈茂曾在岑家住过几日,与岑二爷、林氏相熟,很是钦佩和感激他们。两人和众人打过招呼坐下后,很快便和岑二爷、林氏话起家常来。 简三爷和洪大宝和沈家人不熟,随意地寒暄两句后,便闭口静坐在一边,等新人进来。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见林氏和岑二爷对沈家人的态度极为热络,也和妻子一起,有句没句地加入谈话中,围绕一对新人极尽溢美之词,大堂里的气氛一派喜乐融融。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抱怨(一) 二更 沈欢的姐姐沈梦和父亲大嫂一进大堂,看到打扮得像个小仙童,笑跳着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喊她“仙子姐姐”的岑三郎。眼珠子一下光芒大盛,眼里除了岑三郎,谁也看不见。她当即温柔地笑拉岑三郎的手,匆匆和长辈们寒暄见礼后,便抱着岑三郎坐到一旁和他聊天。 当年沈梦的幼弟沈小郎没出事前,也是和岑三郎一般年纪,一样的活泼讨喜,玉雪聪慧,沈梦最是喜爱他。 可惜弟弟早已不在。如今看到岑三郎,沈梦的一腔爱心都转到他身上,再加上岑三郎懂事识礼,嘴甜如蜜,模样讨喜,哄得沈梦恨不得把他拐回家,时时抱着他不松手才好。 便是沈茂、姜氏看着岑三郎的目光,也是柔和得不像话。沈家人丁稀少,没有小孩子,总是冷清了些,因此家里人都格外喜爱小孩儿。特别是如同岑三郎这般精乖可爱的孩子,更是疼如宝。 姜氏坐在下首,侧头和丈夫温语几句,转过来就看到笑语连珠,逗得众人捧腹的岑三郎。她有些遗憾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和沈俊成亲已几月,在沈俊受伤前,两人几乎夜夜同房,可她的肚子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如今夫君伤势渐好,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能恢复正常的夫妻生活。之前伤了腰腹,也不知会不会对子嗣不利她是不是该请神医开药为自己调理调理身子 夫君、小叔和妹妹都待自己那般好,她想为沈家多多开枝散叶,教他们开心。想到这儿,姜氏的脸更红了。 这时,喜婆在大堂门口喊道:“新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转向门口。赵樾和沈欢最先跨过门槛进去,岑二娘等人紧随其后。 接下来就是一番喝唱、行礼,长辈们祝词寄语等。快半个时辰后才礼毕,新人被送入洞房。 安三少和安泽被赵樾惹怒,打定主意今晚要带人大闹洞房,不教赵樾好过,两人风一般地跟着一对新人和喜婆等,去新房踩点了。 岑二娘没有跟过去凑热闹,她让玉墨扶着沈俊,她自己和姜氏搀着面露疲色的沈茂,去下侧院的客房,关上门,把沈嬷嬷的锦囊交给了沈茂,并将沈嬷嬷的事儿告诉了沈茂三人。 沈茂和沈俊之前已从姜氏口中听说过沈嬷嬷,只是姜氏所知甚少,他们也只听了只言片语,对这个几十年不见的亲人没什么太深的感触。今日从岑二娘和玉墨口中,得知了沈嬷嬷的一生和她为救岑二娘而死的经过,两人心中的震颤,不足言表。 令他们感触最深的是:岑二娘和沈嬷嬷感情那么深,她也没有留下沈嬷嬷留给她的锦囊,反而将之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们。 岑家帮助沈家伸冤,严惩了祸首姜家,要回了沈家大宅和一千两银子,还请神医出手,为沈俊和沈茂治病,沈家人个个都感念在心。如今沈家也不缺银两,这会儿沈茂和沈俊怎么也不肯要那锦囊,说是留给岑二娘做纪念。 岑二娘把锦囊里的银票和金票取出,硬塞到沈茂手中,自己留了那个沈嬷嬷亲手绣的锦囊做纪念。 沈茂、沈俊和姜氏经此一事,对岑家和岑二娘的感恩更进一步。因着遇上岑二娘,他们一家才有了希望和幸福安定的新生活。 等岑二娘和玉墨离开,出去见客后,沈茂、沈俊和姜氏在房里感叹了一下岑二娘和岑家的高义。三人商议后,决定等沈欢和赵樾三朝回门后,他们就卖掉茂林镇的沈宅,举家搬到安坪镇来,和岑家就近而居。一是方便探望沈欢,二是方便他们以后全心全意帮岑家做事,以报答岑家的恩情。 时间流逝如水,转眼赵樾成亲已满一月。岑大郎和陆铭司等人已从湛州返回安坪镇。 岑大郎告诉岑二娘和岑二爷他们,林四爷已经为晋老头等人的家属安排好了出路,他们也每家给了五百两银子的抚恤费,往后那些人生活无忧。岑家人也可以安心了。 简三爷、洪大宝和卜算子大师也完全养好了身子,三人已经和安家商量好,准备明日就跟着安家商队出发去湛州府。 临行前,卜算子大师又拉着岑大郎和岑二娘一番训话,主旨就是喝令他们兄妹二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他出去游历两三年后,会回来考校他们的功课。到时若发现他们没能完成他布下的任务,就在他们身上下他发明的最厉害的毒:悔断肠,教他们生不如死。 岑二娘和岑大郎听了,脸都绿了。这什么师父啊丢下几本书、留下一堆任务就跑。也不管他们看不看得懂,能不能做成。还说不能完成任务就要给徒弟下毒。简直是天下第一不负责、第一无理取闹的渣师父 可卜算子大师是何等任性自我的人,他丢下话后,不管岑二娘和岑大郎如何反对、申诉,将他们赶出后罩院,让他们自生自灭。 随后,卜算子大师又让玉墨把岑二爷和林氏叫到后罩院的书房,对他们如此这般一番叮嘱。交代好所有事宜后,大师美美地饱睡一觉,第二日神清气爽地和简三爷、洪大宝跟着安家商队走了。 哪怕他唯二的两个弟子因生气没去给他送行,都没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卜算子大师走后,岑二娘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用一日三顿地喝那些苦辛苦辛的药了。 谁知大师把监督她喝药的任务,交给了林氏。岑二娘在家时,每天林氏都按时端着药,出现在她面前,用她出神入化的“唠叨功”和“眼泪功”,逼得岑二娘不得不喝药,那些药苦涩得令人作呕,逼得岑二娘都生了离家出走的心思。 可惜岑二爷、林氏和玉墨盯她盯得极紧,她在岑宅内看书温习功课时,林氏就在她旁边做绣活。她要出门去外面查看自家地里的庄稼和庄子里的果树,向安坪镇附近村子里的老农、佃户们请教如何侍弄庄稼时,岑二爷就派玉墨带着常书、常墨,一步不离地跟着她。有时岑二爷不用教导岑大郎、岑三郎和安三少功课,还会亲自陪岑二娘出门走动,在清安县十里八村向有经验的老农不耻下问。 没多久,清安县就流传了岑家的文曲星老爷陪孩子到处走访农户的传闻。大家都说岑老爷治学严谨,对不懂的事儿,喜欢刨根问底,就是人太严肃了,弄得大家在他面前连话都说不清。 安三少自然也听了这个传闻,他因此还特地找到岑二娘,求她多带岑二爷出门逛逛,好教他少受些先生的说教,少做点儿功课偷偷懒。 这日午初时刻,安三少完成先生布下的功课后,闲极无聊,转到后罩院向岑二娘倒苦水,说什么岑先生太严厉,还有完美强迫症,他这种凡夫俗子,常常跟不上先生的进度,被先生骂得狗血喷头,搞得他对自己都没自信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抱怨(二)三更 安三少在岑二娘温和的注视下,和她述说自己的不幸:自从跟着先生学习后,他几乎每夜都要挑灯夜战,没有一刻清闲。就这样,都还达不到先生的要求。简直是痛不欲生 偶尔他回去跟家里的祖父和搬回祖宅照顾他起居的母亲抱怨,还反被长辈们喝骂。说他生在福中不知福,骂他不争气,多少人想跟随先生学习都没机会,他居然还敢有怨言,拍桌摔凳地对他说,如果他再多说两个字,就要抄家法,大刑伺候。 安三少偷偷告诉岑二娘:“最近先生时不时跟着师弟你出门,无暇搭理我,我的功课因此就少了一半如今每晚我都能在亥时前入睡,和前些日子的每晚子时还在苦读比起来,我总算活得像个人样了。先生跟着师弟你出去散心回来,心情都会变好,最近连骂我都骂得少了。” “师弟,你简直是师兄我的救命恩人”安三少眼泛泪花、感动无比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岑二娘,诚挚无比地恳请她:“拜托你下次千万走远些。清安县都走遍了,咱们就去林安县、茂源县、清容县走遍清州府、容州府,咱们就去淮州府。西南这么大,庄户、农户无数,高手都隐藏在田野间。师弟你想好好学种田,可不能局限于这小小的一方空间,要” “要你个头”岑二娘暴怒,抓起茶杯就砸向安三少动个不停的嘴:“给我滚快滚你算哪门子师兄,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滚” “师弟,你不要生气”安三少抱头鼠窜,被岑二娘追着打还不忘对她道:“冷静啊别打了。记住师兄的话,一定要带着先生走远些师兄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你个鬼”岑二娘和路过听到动静进来的岑二爷,同时冲到安三少面前,一前一后地踹了他一脚,踢得安三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岑二爷怒火更甚岑二娘,他指着安三少的鼻子骂他:“个死小子竟敢怂恿我乖儿出远门父母在,不远游,不知道么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混蛋跟我去书房,我看我最近对你太好,以至于你都乐昏了头,今日先生我就要让你好好清醒四书背熟了么律典可背完了字可写好了若教我发现你的字,还是从前那不成模样的烂字。今日回去就给我连夜写一千张大字,明日拿给我看” 岑二爷吼完,发现安三少哭丧着脸对岑二娘挤眉弄眼,小声拱手求助,他被气笑,揪着安三少的耳朵拖着他往外书房而去,边走还道:“浑小子以后给我乖乖待在外院,不准到后罩院打扰二郎学习做事更不准给二郎出荒唐的鬼点子否则被我发现,见一次重罚一次,教你以后再没闲工夫偷奸耍滑一会儿我看你若字写得不好,就随你回安府,向大老爷好生说道说道,别叫他放纵你玩闹。” “先生,求放过弟子再也不敢了啊”安三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从前谁告诉他说先生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他定不会信。如今教他遇上严师,才知当年那些被他捉弄气跑的先生有多可爱。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再捉弄以前的慈师了。 岑二娘听着安三少沮丧的哭号声、求饶声越来越远,笑靥加深:“想利用我,活该这下父亲该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想必不会再追着我不放。也叫我松活松活。出门就被指指点点可不好玩。父亲那么严肃,凡事都要寻根究底,跟他出门,农户们见着他都束手束脚,不爱和我说话。这下好了。谢谢你啊,师兄。” 安三少不知今日他能毫无阻拦地通往后罩院,是岑二娘有意支开守门巡院的人,专门放他进来的。 本来岑二娘还想出言误导安三少,叫他犯些岑二爷深恶痛绝的错,引开岑二爷的注意力。没想到事情那么凑巧,安三少自己给自己挖坑,还被父亲踢下坑去。可给她省了不少功夫。 岑二娘离开门口,返身坐到书桌前,笑着自语道:“不知是谁引父亲过来的,真是谢谢他了。” “呵呵”岑大郎的笑声从门口传来,他几步走近岑二娘,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支着下巴微笑:“自然是为兄做的好事了。妹妹不必言谢。” “我瞧你最近憋闷得不行,都不大爱出去走动了。正要想办法转移父亲的注意力,就看你遣开下人,放安三进来。我猜你想打安三的主意,就替你把父亲带过来了。如今安三少惹怒父亲,接下来至少半月内,父亲是不会再随你出门了。” “大兄,你真好”岑二娘偏着脑袋甜甜地笑看岑大郎:“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兄” “瞧你嘴甜的。”岑大郎爽朗地露出一口大白牙,伸手揉了揉岑二娘的脑袋:“帮着你了,就是最好的大兄;有什么不顺你心了,就是蠢货岑清言。妹妹,你可不能这么势利眼啊。” “把手拿开”岑二娘气鼓鼓地瞪岑大郎:“真是不能夸你。揉乱了我的发髻,你替我梳啊看来之前某人犯蠢想杀去京城被我拦下,到现在还有怨言。岑清言,你心眼能不能不这么小就不能学学父亲和我的大度” “哈”岑大郎靠着椅子仰天狂笑:“岑清芷你的脸皮有多厚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大度还拉上了父亲啊哈哈,父亲和你要是大度之人,安三也不会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总有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功课了。” “哟呵”林氏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跨进门放下药,对岑大郎温柔冷笑:“大郎你方才说什么我的夫君和闺女不大度你皮痒了吗” 说着,她就上手揪着岑大郎的耳朵,侧脸对浅笑俏兮的岑二娘道:“乖女儿,你慢慢喝药,为娘表演手撕不孝子的大戏给你看。你看着心情愉快,喝药也不会觉着苦了。” 岑大郎哭嚎着抱住林氏的腰,“我的亲娘啊儿子错了,求别撕啊啊啊痛哪” 岑二娘看了出惩戒不孝子的好戏,心情果然大爽,一口干尽一碗药,都没觉着苦得想吐了。她抓了颗清甜的青梅送入嘴中细嚼,拍掌鼓励林氏:“母亲干得好再接再厉啊” 岑大郎感觉耳朵都要被扯掉了,双目含泪地对着岑二娘道:“最毒妹妹心。我今天才知道我妹子是过河拆桥、用完就丢的高手,苍天啊,求你收了这妖孽,还我一个软妹子吧。” 林氏和岑二娘齐齐发怒:“呔兀那小子,你不想活了罢。” 语罢,母女两一个继续揪岑大郎的耳朵,一个挠岑大郎的咯吱窝,令岑大郎又哭又笑,叫苦不迭。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抱怨(三) 收拾完岑大郎后,岑二娘和林氏手挽手去花厅吃饭了。 岑大郎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自省己身:怎么他就是学不乖非要和妹妹争高低,结果自讨苦吃。他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记得祸从口出,在母亲和妹妹面前谨言慎行。免得又被那对无良母女欺负,都没地儿叫苦去。 岑二爷教育了不肖弟子安三少后,疏散了满肚子的火气,也回到花厅和家人用餐。 岑家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享受午食时,可怜的安三少,正一边吃着玉墨友情赠送的点心温书呢。 安三少心里泪流成河:将才先生考校他功课,有几处他没背熟,被打了几记手心,痛倒是其次,主要是太丢脸了。他都十六七的人了,还被先生打手心,都不好意思说出去给人听。 想他风度翩翩、智勇双全的安三少,幼时启蒙都没被先生打过手心。如今都已是秀才身,反而被先生打,不是说他越活越回去了吗哎丢脸,太丢脸 眼下他得抓紧时间熟记,先生说了,一会儿申时还要考他,若届时仍背得吞吞吐吐,今日就要亲自送他回安府,和他祖父把茶长谈。 安三少啃着点心,喝着茶水,辛酸地想:如今家里唯一能为他说话的父亲,已带着安泽、霍管事一行人去京城走商了。母亲、祖母和祖父一条心,全都指望他读书成才,三年后金榜题名。他们将岑先生的话奉若神旨,恨不得他天天埋在书堆里奋笔疾书,才不管他累不累呢。倘若父亲还在家,他一叫苦,还能给他几日休假,教他劳逸结合。 爹不在身边的孩子苦啊,比冬天地里的小白菜还惨。安三少四十五度仰首,悲戚地长叹几声,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小声默念着什么,帮助记忆背诵。 半个时辰后,岑二爷用完膳,悄悄步至外书房窗口,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安三少专心致志地背书,一边背诵还一边提笔练字,十二分的投入,满意地颔首:孺子可教。 当初自己收他为弟子,本打着暗整他为妻儿出气的算盘,可没想到安三居然是块璞玉,也勤奋好学,不耻下问。虽说他的记忆力和领悟力比自家女儿、大儿差些,但也胜过许多平庸的学子了。 岑二爷惬意地抚着蓄养许久、精心修饰的胡须,琢磨着安三自跟他学习后,整个人变化挺大,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不仅不再与那些纨绔走猫逗狗、招三惹四,气质也沉淀下来,没有动不动就发脾气,整日书不离手,有了几分文人的风骨和气质。 反正他如今归隐田园,不如好生磨练雕琢他,以安三的资质和勤奋,一甲对他来说太难,但混个二甲进士出身,肯定是没问题的。安家几次帮助岑家,把他培养出来,就当是还安大老爷的恩情吧。 不过安三的那手字,真的是差得远还不如大郎和二娘写得好。一会儿就算他把功课都背熟了,也得随他去安家知会安大老爷一下,让他盯紧安三练字。都说字如其人,若连字都写不好,又怎能让评卷官欣赏你的才华 岑二爷打定主意今日要去安家,到安大老爷面前给安三少上眼药,便默默地退了。他前些日子随女儿遍访农户,问出的种田经验和饲养庄稼的学问,还没有整理成册呢。 这可是项大工程,要慢慢用精力和时间构筑。 岑二爷迈步踱向内书房,决定把从老农口中问出的那些知识整理归纳好,做成一本农书。人生处处皆学问,卜算子大师既嘱咐他通力协助女儿种田,他自然得有所作为,给女儿帮帮手。 快到仲夏了,他须得尽快把农书著写出来,以便女儿参考,从中吸取经验。等他写出农书,岑宅外的几顷水田,刚好可供女儿实践。 安坪镇气候宜人,光照和水源充足,镇子周围的农户们种植水稻,都是种的两季。他之前和女儿出去看过了,这第一季水稻的谷穗已长出,谷粒虽还青涩平扁,但立秋左右就能成熟,变成金黄饱满的颗粒。 到时农户们用镰刀割去上头的稻穗后,留在水田里的谷苗,还会继续生长,直至仲秋左右,又长出新的、金灿灿的谷穗。从前他们一家在弘安府,可没有听过、见过这类种植手段。不知道是不是如那些农户说的,能提高稻谷的产量。 可惜容州两县清安县和林安县中,只有安坪镇这个地方,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势和气候,可使农户一年出产两季水稻。就是镇子四周的山村,也因多是起伏不平的贫瘠山地,肥沃的平地、水田稀少,绝大多数农户忙碌一年,收成也甚微。 若是女儿能将卜算子大师留下的农书融会贯通,再结合他整理出来的这些资深农户们的种田经验,提高山地农田的产量,让山里的农户们也能吃上饱饭,他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卜算子大师说的造福全大景的农户,这个目标太宏远,听听也就算了。他可不想女儿满大景地跑,就是为了去教导和帮人种田。哪儿娇滴滴的姑娘,整日和农田、庄稼、农户为伍的 内书房中,岑二爷先把前些日子他记下零碎经验的纸张,按时间顺序堆成一摞,一张一张地熟记入脑中,然后拿出一叠雪白的宣纸,提笔一边回想,一边书写,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 另一边,岑二娘也在后罩院的小书房皱着眉头,手捏狼毫笔,蘸着松烟墨,给杨鹏写信。她先过问了几句杨鹏的功课,叮嘱他戒骄戒躁,静心学习,不要有所松懈。 然后忍不住多写了几页纸,抱怨她新拜的那位师父的不靠谱。扔下她不管也就罢了,将来可能下毒折磨她她也能忍。可他在时每天都盯着她喝药,走了还让林氏代替他督促她喝药。这个她真是忍无可忍 岑二娘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她也粗通医理,且已经喝了两个多月的药,按理说早已养好了之前被冰河冻伤的身子,不用再受苦药的折磨了。 可她师父偏偏给她开了更苦的、一般性调理身子的药,那些药本就可喝可不喝的,那个糟老头子却叮嘱林氏让她日日夜夜地喝,从不间断,简直是恨不得苦死她。她每天闻着药味儿都想吐,往往一碗药还没喝完,就开始呕吐。可她即便吐了,还有另一碗满满的药等着她。 岑二娘在信中写道:她师父摆明就是折腾她,因为她不信他说的什么风水命运那套,那个可恶的小肚鸡肠的老头就这么折磨她 糟老头人都走了,还叮嘱林氏监督她喝药,说是按照他留下的药方,还要再喝一个月她好好的一个身体健全的姑娘,被那可恶的老头弄成了一个药罐子。如今她身上满是药臭味儿,有时闻着闻着,自己都忍不住反胃。 最后,岑二娘抱怨完了,又问杨鹏立柏和疏影近况如何,可都还安好让杨鹏见信后尽快回复她。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来信 半月后,杨鹏收到驿馆的信使送到于宅的三封信,兴奋异常,带着一脸笑跑到书房,先拆开岑二娘的那封信,慢慢地看。 他见整篇信中,岑二娘光是抱怨她那个师父就写了七张纸,由此可见她对自己师父的怨念。杨鹏看后,不禁大笑,又忍不住担心岑二娘的身体。 毕竟岑二娘虽没透露她师父的名号,却也说了那是位任性小气的神医,医术极其高明。他既然叮嘱林氏一定要逼着岑二娘喝满四个月的药,说明岑二娘的身子肯定受损极重,所以才需如此长时间的精细调养。 尽管岑二娘轻描淡写地在信里说,她掉入冰河冻伤了身体,如今已大好。可他杨鹏也不是三岁稚子,当然明白女子受寒冻对身体十分不好。 若不是高氏已经病死狱中,高三老爷也忍不住狱中的凄苦生活上吊了,他真想买通狱卒,好好收拾那对可恶的姐弟若不是他们,他父母也不会死,岑二娘也不会被人追杀掉入冰河留下隐患,以致如今日日都要受苦药折磨。 杨鹏低声咒骂了已归西的高氏和高三老爷几句,又继续拆开岑二爷和林氏写给他的信,逐字逐句地细看。 林氏在信里,除了嘱咐他好好学习,告诉他姜氏嫁到沈家,如今她生活和美,就住在岑宅一条街外,经常上门陪她聊天做针线。还关心他的生活状况,问他有没有吃好穿好还问立柏买来的仆从有没有用心照顾他 林氏怕他被恶仆欺压,还教他如何管御拿捏下人。她在信里给了杨鹏不少建议,说那些建议都是她虚心请教岑二娘和玉墨传授的,十分有用,让他用心学习。 岑二爷除了含蓄地夸他上月的功课完成得不错,告诉他还需努力。又给他布置了接下来一月的功课,还在信中夹送了他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若下仆对他不好,就让他用这两百两自己买吃的用的,不能亏了自己。毕竟他正在长身体,又每天苦读,必须要吃好穿好,否则对身体不利。 杨鹏像看珍宝一般,将岑二娘三人的信,从头到尾反复浏览,嘴角眉梢都是笑,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又是感动。他虽没了父母,可多了几位比父母还关怀照顾他的亲人。 若说有什么不满的,就是岑家人都没有在信里提及他们的近况,没有告诉他岑家在安坪镇都经历了什么,也没有提起岑二爷的舅家周家一个字。 这让杨鹏很是不解和好奇。但他也知道,哪怕他写信问了,他们也不会回答他。只会随意地搪塞他,说岑家一切安好。毕竟在岑二爷几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听话,乖乖温书做功课就好。 “年纪小就是麻烦想去看看姑娘和老爷、太太都不行。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还有,姜姑姑都嫁人了,好想去看看她的婆家是不是真的都对她很好。哎” 杨鹏老气横秋地叹了叹,小心地把岑二爷、林氏和岑二娘的信分开,他单独抽出岑二娘的信纸,把它们放到一边。又把岑二爷和林氏的信,收到书桌中央的抽屉里锁好,然后拿出一叠白纸,提笔给立柏写信。 他在写给立柏的信中问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请到假,回来陪他一起去安坪镇探望岑家人 为了让立柏明白问题的重要性,逼他回来,杨鹏在信中说出了他的疑虑。他猜岑家在安坪镇肯定遇上了不少麻烦,虽然岑二娘他们都没告诉他,但他可以从信中看出他们的生活不易。 尤其是岑二娘,每天都要喝药,身体也不知怎么样了他担心岑二娘说她身体安好是骗人的,说不定她正缠绵病榻呢。 杨鹏这个人小鬼大的少年,早在当初就看出了立柏待岑二娘不一般,知晓他对岑二娘有别样心思,舍不得岑二娘吃苦受累。 为了逼迫立柏尽快回家带他去安坪镇,杨鹏在信里把岑二娘写成了柔弱多病的林姑娘,还把岑二娘给他的信,一并装入信封中,让驿站的信使快马加鞭送去北方给立柏。 立柏收到杨鹏的信,已是二十日之后的事儿了。 那是一个朝阳高升的清晨,前一晚立柏刚带领三百步兵,偷袭了北蛮驻扎在大景边城北兴州野外的军营,烧了他们的粮库,被一群北蛮官兵追杀,骑马跑了几个时辰才成功甩脱追兵归城。 托他那汗血宝马坐骑的福,他跑得最快,没有被北蛮追兵追上。只是虽没受伤,却也累得够呛,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还失去了不少兄弟,立柏的心情十分凝重。 他回到北兴州南城的军营中,钻入自己的房间,草草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衫,正打算去向长官复命,就听外面有小兵敲门,告诉他有信使给他送家信来了。 立柏开门收下信,了送信的信使二钱银子,目送他和小兵离去,转身就回房中坐到桌前拆开信看。 比起去向长官复命,他更关心杨鹏在信中写了什么。出来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二次收到杨鹏的信。上次杨鹏送信给他,就附带了姑娘写给他问候他的信,想想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想到岑二娘,立柏刚硬的面庞柔和得不可思议:姑娘很关心他呢。也不知杨鹏这次在信中,有没有提及姑娘的近况不知道岑家人在安坪镇过得好不好 立柏当初在西府,同岑二娘和岑大郎跟随同样的先生学习,自然认得岑二娘的笔迹。他看到厚厚的一叠信纸中,有一半都是岑二娘亲手写就的,就仿佛黑夜中见着了灯火的飞蛾,目光骤亮,迫不及待拿起岑二娘的信就看。虽然那信不是写给他的,但只要是姑娘写的,他都爱看。 只是他越看,脸上的笑就越淡,眉头亦蹙得死紧,心说:姑娘到底拜了什么师父啊怎么好像很不靠谱。还有,姑娘被逼着喝那么多苦药,还一直喝了几十日,不知有多痛苦 要知道从前姑娘可是最痛恨喝药的,多亏姑娘自幼身体好,鲜少有生病需要喝药的时候。都怪高氏和高三老爷派人追杀姑娘,害她掉入冰河伤了身子。否则以姑娘从前的健康体魄,根本无需喝那么折磨她的药都喝得闻着味儿就想呕吐了,姑娘她该有多难受 “真想把高氏和高三老爷拉出来鞭尸”立柏心疼得脸都白了:“不是他们,姑娘何须吃这么多苦想想就让人无法忍受” 立柏狠力捶捶桌子,“高家人真是可恨高氏和高三老爷谋害二房不成被诛,本是罪有应得。高二老爷这个兄长却将错都推到岑家和二房身上,连我这个曾为二房效过力的常随,都要往死里算计。可见其心性” “这种人绝不能让他仕途顺利,重新掌握权势。否则往后二房还不知会被高家人怎么收拾。得想个办法,绝了高二老爷的仕途才行。怎么做好呢” 立柏苦思冥想半晌,也没想出个章程,摇摇头道:“罢了,这事以后再慢慢琢磨。先看信再说。”他又很快浏览了杨鹏的信。 看到信中杨鹏将岑二娘的病情加重描写,他心里很是忐忑焦灼,觉得杨鹏的猜测没错。自家姑娘定然是身体虚弱极了,所以那位神医师父才让她一直喝药养身。 “不行我得去向将军告个假,去安坪镇看看姑娘才好。”立柏额上冒了冷汗,自语道:“不亲眼看过姑娘,叫我如何安心对敌若姑娘真病弱到不行” “不不会的有神医为姑娘调理身子,应无大碍。只是叫姑娘吃了这许多苦,高家人真该死迟早让高二老爷那个阴狠歹毒、是非不分的蠢货滚蛋” 立柏起身摔了张椅子,愤愤地在屋里转了几圈,一想到他在漠北遇上被贬谪到北兴州当知府的高二老爷,事情就没有顺利过,几次被他算计,立柏就窝火得不行。 这次高二老爷更是过分,明知他手下人手有限,还怂恿将军派他带人去烧北蛮的粮仓,临走前还逼他立下军令状,说是烧不了粮仓就要褫夺他的官职,把他打成小兵。 天知道他混到如今这个职位,付出了多少汗水血水,怎么能容忍一切辛苦白费为了他心尖上的姑娘,他恨不得早日升到将军,好有脸回去娶她。 高二老爷那个混蛋,竟想把他贬成小兵,绝了他的希望,真恨不得宰了他 有的人私德不修、心胸狭隘,因为生在世家,有家族支持,所以仕途比他这种无根平民顺遂千万倍。 立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的直属长官牛将军也是平民,才干、资历都不缺,辛苦奋战二十年才升到守城将军,还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将军。想想都叫人心寒。 立柏目光飘忽,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牛将军要靠高二老爷这个知府征收军粮和军需物资,处处受他掣肘,根本没法拒绝他的要求。否则南城这三万士兵都得缺衣少食,还分不到足够多的兵器。将军作为北兴州的守将,虽名头好听,被圣上封为守城将军,其实权限十分有限,凡事都要听从高知府调配,协助高知府抗敌。 高二老爷这个知府吃准将军没法拒绝他的要求,这次有心送他去死。若不是他有匹好马和一群舍己为人的好兄弟,指不准这次就真的去见阎王了。 “高鸿济新仇旧恨我都记着。”立柏低吼道:“我于立柏总有一天要叫你付出代价”他又踢翻了一张竹椅,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杨鹏寄过来的那叠信纸折好揣入怀中,出了房间,去找牛将军复命并请假了。 他这次立下大功,烧了北蛮粮仓,短期内北蛮不会再攻城挑事,将军肯定会上书圣上,求圣上封赏他,当然也会准他休息一段时间。立柏迈着虎虎生风的大步,想着是时候回弘安府,带着杨鹏去看望姑娘一家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寻仇(一)一更,求月票 立柏是坚毅果敢之人,想到便做。果然如他所想,他立下大功,边城暂时无战患,牛将军便准了两月的探亲假。 立柏向牛将军复命时,高二老爷也在。当时他正和牛将军说,立柏他们八成会失败,若他没完成任务回来,就把他丢到斥候队伍中做一名小兵,不准再启用他。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立柏就完好无损地归来了,还立下了赫赫战功他打压立柏的算盘落空,反而成了促成他往上爬的垫脚石,心中的郁懑简直一言难尽。 同时,高二老爷亦有些沮丧和不安:这次天时地利都占尽,也没能解决掉立柏,反而助他升了职,往后更难对付他了。等立柏羽翼丰满,定会反咬报复于他。 高二老爷前脚苦闷地恭喜立柏升了职,后脚回到家,就将幕僚召集到一起,商量着怎么对付立柏。 三位幕僚都劝他暂时收手,说是立柏如今已在圣上那儿挂上了名号,正炙手可热。若高二老爷这时出手害他,定会令圣上动怒,引火烧身。三位幕僚难得意见一致,认为高二老爷无须为了一名不足挂齿的校尉,将自己搭进去。 高二老爷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立柏看他的眼神让他惶恐胆颤,且立柏成长的速度太惊人,优秀得让人害怕。向来喜欢把对手扼杀在萌芽中的高二老爷想来想去,也觉得不能让立柏就这么逍遥升官下去,否则以后定没有他的好日子过。 这时,恰好他的好友、陪他一起被贬谪到北兴州辖下一个小县城当知县的阳水澹,上门探望他。 高二老爷与阳水澹相交多年,感情甚厚,见着阳水澹便向他倒苦水,把自己的忧愁说与了好友听。末了还请阳水澹为他出谋划策,替他想一个解决掉立柏又不会让人联想到他身上的法子。 阳水澹询问高二老爷立柏的情况,得知他将要回弘安府带人去淮州府安坪镇探亲时,对高二老爷道:“鸿之兄何必如此烦忧那立柏要去西南那边探亲,我记得令兄就在清州任知府。你给鸿远兄去信一封,请他出手,必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那小子。须知西南那地界,可是乱得很” 高二老爷闻之大喜,他目光忽闪,很快便想通了阳水澹的未尽之语,抚掌兴奋道:“清涟兄此计甚妙西南多匪类和亡命之徒,只要大兄出点儿银子,让手下请些能人异士帮忙,都不必自己出面,多的是人替我们解忧。就算到时事情败露了,也不会有人联想到高家身上,更不会牵扯到我。” 高二老爷越想越乐,笑得嘴角的胡须一跳一跳的。他拱手对阳水澹道:“清涟兄果然胸中有丘壑,脑子就是比我这等俗笨之人好使多谢你为我分忧。对了,还未请教清涟兄,此番来找我所为何事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便是。在下必不会推辞。” 阳水澹微微苦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二儿的婚事,实在令我和拙荆忧愁。鸿之兄你也知,当初咱们被贬的旨意下来后,令侄女便果断与我儿和离,还趁我们一家忙着打包行李到漠北,没有留意她,卷走了我阳家不少家财。” “阳家本就不富,如今更是困窘不堪。前不久,拙荆为我家二郎相中了一户千总家的女儿。可对方开口,就要一万两的聘银。”阳水澹愁得额间的法令纹愈发深刻:“也不怕鸿之兄你笑话,如今我家是连五千两都拿不出了。” “可我儿和拙荆都甚是喜爱那姑娘,颇有非她不娶的意思。当初我为二郎求娶高家侄女,没想到最后二郎他着实吃了不少委屈拙荆和我都觉得对不住他。他兄长只比他大两岁,如今都儿女双全了,他的婚事还没着落。经过令侄女那事后,我和拙荆都想为他找一踏实本分的知心人。” “拙荆很欣赏那千总家的姑娘,说是她性情贞柔,为人老实,难得的是,对二郎有些情谊。且那千总也说了,他家不缺银子,只是他娇养了女儿多年,不能把她嫁到穷人家吃苦。并已承诺,只要我们能凑够银子,那一万两的聘银他家分文不取,全部会当做压箱底的银子,抬到阳家。所以” 高二老爷闻言,不等阳水澹说完,惭愧心虚道:“清涟兄,实在是对不住当初我以为那大侄女是个好的,谁知她哎不说也罢,都怪我乱做媒,误了令郎和阳家。这样吧,那一万两的聘银我出,就当是我补偿二侄儿的。都怪我这做叔叔的瞎了眼,耽误了他的姻缘。” 阳水澹不料高二老爷这么豪爽,开口就出一万两。他本想问他借五千两,等娶了儿媳妇后再还他。好友这么慷慨,他却觉着受之有愧:“鸿之兄,这万万不可。我来是想问你借五千两,不是要你白给一万两的” “清涟兄,你我之间说什么借字。”高二老爷佯装不悦地打断阳水澹的话:“难不成你嫌我给少了,所以不收” “这”阳水澹面色通红地起身,深深拜了拜高二老爷:“鸿之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那我便收下这银子了。多谢鸿之兄为我排忧解难。等二郎成亲后,我叫他亲自带二儿媳,来谢谢你这大方的叔叔。” “何须如此”高二老爷拉着阳水澹的手臂,和他一起坐下,接着闲谈家事。 两人忧愁多日的苦恼都有了解决的法子,顿觉心下大松。 当日阳水澹告辞后,高二老爷便给远在西南的兄长写了封密信,特地派高家暗卫加急送去了清州。 不多日,高大老爷便收到了自家弟弟的来信。他看完信后,心中有了主意,派一名心腹手下,易容后找到一帮被官府通缉的恶匪,买通了他们,就等立柏来安坪镇,杀他灭口。 刚巧那帮恶匪,正是从横天峰逃出的二十多名土匪,他们接下刺杀立柏的活儿,还答应替高大老爷一并解决了安三少。因为安三少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高大老爷很是满意那些流亡土匪的识趣,答应事成后,为他们办理新户籍,替他们规避官府的通缉。 当初高大老爷派珺雅先生到安坪镇,与安家合作,被安大老爷将了一军,心中早对安家这土霸王不满。 碍于安家势大,他只得吃了那闷亏,让出不少利益。等着以后冯家调大队人马过来,封锁安坪镇后,再慢慢整治安家。到时让安家吃了他多少银子,就吐出双倍来 可心中始终憋了一股气无处发。弘安高家虽比不得弘安岑家,可也是百年世家,威严不容侵犯。安家一个土鳖商家,居然敢和高家叫板,还叫赢了 这让他颜面尽失不说,还因此得罪了冯家。冯阁老亲自写信申斥他无能,言辞中对他和高家,已有诸多不满。 这股气不发泄出来,他都要把自己憋闷死。既然安大老爷那么宝贝他那唯一的嫡长孙安之君,还将他送到岑墨远门下学习。呵呵高大老爷无声冷笑:安家我奈何不了,那我就毁去安之君这安家未来的希望。让他安大老爷知道,冒犯我高家,让我在冯阁老面前失了颜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寻仇(二)二更,求月票 对于高大老爷和高二老爷的阴谋毒计,立柏和安三少还一无所知。此刻,他们一个忙着带杨鹏飞奔向岑家,探望心上的姑娘;一个一如既往地乖乖蹲在岑宅外书房,温习功课,顺便默默地在心里骂坑坏了他的岑二爷、岑二娘和岑大郎。 原来昨日岑二爷兴致勃勃地与岑二娘、岑三郎,各带了一把镰刀,和岑家的佃户一起下田,亲自收割第一季的水稻,享受农趣了。 这让安三少偷得浮生半日闲,想起自己多日未去酒楼喝酒,听说书先生说书,便邀请了两名小伙伴赵樾和岑大郎,陪他一起去酒楼肆意人生,诗酒闲话不,准确的说,是行酒令拼酒量。 他们三人被岑二爷和玉墨拘着读书、习武、跑腿,整日没个清闲。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都玩得很尽兴,喝过了头。 不过安三少酒量最好,两坛子陈年梨花白,把岑大郎和赵樾灌醉后,他还撑起精神,摇晃着一手扶一个,送两个醉鬼回家。 结果难得做一次好事的安三少,在送好兄弟归家的路上,从岑大郎口中得知,自己之前是被两个师弟暗算,让先生和祖父严惩了一遍,辛苦得肉都掉了两三斤。他心中大怒狂怒怒翻了天,却没胆收拾害他的两个师弟,怕被先生和祖父知道了,又被重罚。 安三少一边写文章,一边悲叹自己的凄惨人生。当年人称“霸王三少”的安三公子,眼见着地位一落再落。 在岑家就不说了,连小厮常书、常砚几个都不及。起码那些小厮比他悠闲,只需认得几个大字就行,不需要像他这般回家头悬梁锥刺股。 可恨的是在安家,从前偏疼他的长辈都变心了,疼爱岑大郎和岑二郎这两个鬼煞师弟比他更甚。 前些日子,他连吃个冰镇荔枝,都不行。祖父祖母和母亲嘴上说得好听,说不给他吃荔枝是为他好。万一吃了伤了脾胃,可不得影响学习。可那三人转眼就亲自载着满满两篓新鲜荔枝,乘马车去岑宅,在外书房里亲自剥了壳,喂和他一起念书的岑大郎、岑二郎吃当着他的面啊简直气煞人也 安三少至今还记得,当时他质问祖父祖母和母亲,为何那样区别对待他和两个师弟结果那三人怎么说的 说他脑子笨,不懂事,不可爱,不论是念书、管家、说话,还是经营铺子,都比不上两个师弟。还说蠢笨如他,根本没资格吃那被人冰镇后策马奔行百里送过来的珍贵荔枝。 当日岑家满门,连帮岑家种田的佃户,都吃到了那新鲜可口的荔枝。可他这个堂堂安家嫡长孙呢,只见了一堆荔枝壳和荔枝核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和岑家那一肚子阴谋诡计却装嫩扮可爱的妖孽兄弟比。那对兄弟,简直是生来克他的。 平时对他不冷不热,看似温和有礼,实则疏远。 只有当那两人需要他替他们打掩护,挡着先生偷溜出去玩儿了,才会记起他这师兄,才会拿甜言蜜语哄他,才会把他当自己人。 可恨自己不争气被坑了两次后,明知他们乖巧起来有鬼,还是一次又一次被他们的乖乖脸迷惑,心甘情愿被他们哄着扛雷 “师兄”岑二娘今日去庄子里的晒谷场晾晒稻谷回来,就从玉墨那儿收到了立柏和杨鹏写给她的回信,知道他们要过来探望她和父母兄弟,十分欣喜。想找人分享这喜悦,便穿过回廊,去外书房找了最“空闲”的安三少。大兄和幼弟要练武,母亲在给父亲做荷包,父亲则在内书房著书,所以她便找了安三少这个“闲人”说话。 “师兄,立柏阿兄和杨鹏要来看望我啦”岑二娘洋溢着一脸灿烂的笑,扑闪着睫毛,拉了张椅子坐到安三少旁边,抢过他手中的笔,让他专心听她说话:“对啦我忘了,师兄你不认识杨鹏和立柏阿兄,我跟你说” 安三少无奈地看着上下嘴皮动个不停的岑二娘,他鲜少见她这么开心,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两个调,语速更是快了不少,看她说得那么起兴,一时半刻是不会结束了,可怜他文章还没写完,一会儿又要被先生训斥了。 岑二娘见安三少苦着脸发呆,不满地瞪了瞪他:“师兄,别发呆,认真听我说话啦立柏阿兄功夫可好可好,人也极好极好,对我特别特别好” “够了”安三少被岑二娘一连串的好说得心烦意乱,心里既委屈又不甘,还嫉妒,“那个什么立柏好不好,关我何事我不想再听你说起他臭小子师兄平时对你多好,教你刷鞭子、习武,给你买趣致的小东西,给你搜集农书,还给你背黑锅挡先生的怒火。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你,怎么从没听你说我好哼你出去吧,我要写文章了。今日写不好文章,先生可是要打我手心的。” 安三少心里又气又酸,有种精心圈养了许久的自家弟弟被人抢走的感觉。更觉着岑二娘就是个白眼狼,他对她那么好,却还比不上一个立柏。 岑二娘被安三少吼得一愣一愣的,她眨眨眼睛:“师兄,你作何这般生气我又没说你不好” 安三少心里甜滋滋的,他忍住笑,板着脸问岑二娘:“那你说我哪里好”嗯哼少爷他的优点和好处可多了,臭小子说不出十几二十条,压过那个立柏,别想他原谅他 “呃”岑二娘歪歪头,“师兄你的好处可多咯要细数,几天都说不完。我还是不打扰你做功课了,再会” 岑二娘可爱地冲安三少挥挥手,起身快步走了,快得安三少都来不及拉住她。 安三少看着岑二娘明显活泼明快的背影,不禁笑出声:“臭小子最会哄人了。也不知他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会说话,那么招人疼” 笑过后,他握住毛笔,不满地瘪嘴:“一定要见识见识那个什么立柏。我倒要看看,他哪里比我强让二郎师弟这般惦记。哼”立柏,立柏,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抢师弟,揍他没商量。不过,一定要背着两个师弟揍。 此时安三少却不知,他根本不是立柏的对手。且数日后,他和立柏一见面,还没来得互殴对方,就被一群流匪追着砍杀,携手亡命山野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寻仇(三)4K “今日与敬叔叔相谈甚欢,只是快到巳时,我等须告辞了。”岑二娘噙着和煦的笑,与在街上偶然相遇,结伴到茶馆雅间叙话的敬知县拱手道:“昨日双亲都已派师兄亲自送信来催我回去,这次怕是不能去府上叨扰叔叔婶婶了。” “那可真是遗憾。”敬知县很是不舍地对岑二娘道:“二郎你真不能去我府上住两日再回去难得如此凑巧遇上你。你婶婶听我提起过你,很想见你一面呢。若她知我见了你却不将你请回去,怕是要与我絮叨纠缠。你给叔叔一个面子,去我家住住” 岑二娘与玉墨等人已外出到林安县周围游走探访多日,岑二爷和林氏在家中甚是担忧和挂念他们,前两日终于忍不住派安三少过来抓玩野了的她和岑三郎回去。 安三少见岑二娘有所意动,用她那双清涟如水的眸子定定地看他,满脸恳求之色。他猛然心软了,很想说去住住就住住吧,但思及暴躁的先生,狠心将目光移开,不看她,对敬知县道:“敬大人,先生和师母都很是挂念二郎、三郎,这次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尽快带他们回去。不如下次再聚” “唉好吧。”敬知县憾然颔首:“那几位路上小心。可否需要我派几名壮丁护送你们归去林安县到安坪镇这一路,常有匪类出没” “多谢叔叔好意,不必了。”岑二娘指指身旁的赵樾、玉墨和安三少:“师兄他们都是高手,上次师兄带人荡平了横天峰,如今都被人称匪见愁,有师兄在,那些土匪见了我们都要避得远远的。” 安三少骄矜地昂首,谦虚道:“师弟过奖了。”其实他心底快乐死了,恨不得载歌载舞。二郎师弟夸他,给他长面子呢。 敬知县朗笑着与他们告别:“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岑二娘、安三少几个礼貌地和敬知县告辞,然后从茶楼出来,岑二娘和岑三郎坐上马车,玉墨和赵樾骑马在前面领路。 安三少策马跟在马车车窗旁,跑累了就放慢马速,与车里的岑二娘闲聊。大多是说她不在的日子里,岑二爷如何变本加厉地折腾他,听得岑二娘发笑。 岑三郎一个人心无旁骛地玩着岑二娘给他买的小玩意儿,很是自得其乐,一张如玉的小脸上全是笑。 马车行驶了三个时辰,进入山林地区后,岑二娘也难掩疲惫,关上车窗抱着昏昏欲睡的岑三郎,背靠棉枕闭目养神。 这一次她和三郎、玉墨、赵樾远赴林安县辖下最偏远的几个山村小镇,发现那些地方土质贫瘠,家家户户手下几乎都没什么良田,分到的都是干旱、满是碎山石的山地。只能种些高粱、玉米,产出还十分低,根本没法儿种小麦、稻谷。 很多农家辛苦劳作一年,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交农税了。每到秋收后,商税院和衙门的衙役,去村子里征收农税前,不少人牙子都会先去山村小镇里“收货”。因为许多农家都要卖儿卖女筹集税银。 这次亲自走过那些地方,岑二娘才知道,山里的农户都喜多生子女,哪怕他们根本养不起那么孩子。大部分人都抱着“收成不好,就靠卖孩子交税”的念头。他们繁育后代,就是为了把孩子卖走换银子,根本没什么骨肉亲情,他们对待人牙子,比对自家孩儿都亲切和善。 这让岑二娘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 当初卜算子大师跟她提起农户卖儿鬻女,她只当故事听。这次她亲自去小山村、镇集里,看到许多农家兴高采烈地接待人牙子,嘴上带花地向他们推销自家的儿女,以求能卖得一个高价。完全不管孩子哭成什么样,愿不愿意被卖。 她和立柏、赵樾也多次试图出手制止这种丧失人伦的做法,可却被村子里的人集体唾骂赶走。若不是有玉墨和赵樾护着,他们的马儿和马车跑得快,她都要被那些愚昧的山民农户打伤了。 这会儿想起来,岑二娘都觉得心疼心累。正如卜算子大师所言,要从根本上杜绝这种买卖儿女的行为,只能提高农作物的产量,让每家农户年年都能丰收,吃得起饱饭,交得上农税。 眼下,岑二娘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她已经看完了卜算子大师留给她的农书,还有岑二爷、安三少和岑大郎托人从各地为她淘来的农书,也遍访附近有经验的老农,甚至亲自和家里的佃农下田耕作,对于侍弄庄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然而,这了解,却十分局限。且各方土质不同,就单说在西南境内,土壤就有千样。农户们的耕种习性也是大相径庭。 眼下她完全没有信心,提高这一方地域内的农作物的产量。更没有信心,说服那些固执的农户按照她教的法子耕种。更不用说,于种田上,她自己都是新手,空有理论,缺乏实践。 岑二娘无比头疼地想:她师父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随随便便就扔下这样的重担给她,让她如何承担 罢了,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种田也要一步一步地来。俗话说:事在人为,反正她还小,就不信若她专注种田二十年,会没有收获哪怕只有一点儿提高农民收成的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努力吧,岑清芷 岑二娘给自己鼓足劲后,悠悠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外面天色已黑,岑三郎在马车里待闷了,跑去外面和专心赶马车的常砚聊起天来。 腹部响起“咕噜”的声音,岑二娘蓦地脸红了。许久未进食,她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她看了看放在马车角落里的食盒,吞吞口水,将脑袋伸出车外,对着举着火把赶路的安三少几个道:“不如我们停下来,吃点儿东西歇歇” “也好。”安三少、玉墨、赵樾和常砚,将马儿和马车赶到山道边上的空地处停下,他们刚好走到了山路中十里一亭的养给亭外。 这养给亭说得好听叫“亭”,其实只是用木头搭起、茅草树枝覆盖的简陋木屋,方便车队和行人歇脚避雨。为了便于车队停放马车,避免堵塞通道,养给亭周边都有一片较宽的空地。 常砚抱着岑三郎跳下马车,又把马凳放到地上,好让岑二娘踩着它下车。 待岑二娘提着食盒下马车时,安三少、玉墨和赵樾已经拴好马儿,将养给亭内沾满灰尘的木桌木凳打理干净了。 岑二娘牵着岑三郎步入被火把照得满堂亮的简陋小木屋,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食物摆出来。 常砚飞快地从马车后面抱了些干草出来,丢到地上喂马儿,然后将岑二娘忘在马车里的水囊抱进了木屋内,和玉墨坐在一根长木凳上啃起馒头、点心来。 如今已是仲秋,这会儿已到酉时末,山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冷的。那些馒头、点心和肉干、咸菜都是冷的,水也冷的,岑二娘只用了一点儿,就吃不下去。可肚子饿得冒酸水,她咬咬牙,就着冷水强吞了两盘点心,吃了半碟肉干,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向来娇气的安三郎却一点儿都没挑食,吃得不比岑二娘少。玉墨几个骑马赶车累了,食量至少是岑二娘的三倍。装满了的三层的食盒里的食物,都被他们消灭干净了。 “咯”赵樾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儿,伸伸懒腰,漫不经心地问岑二娘:“二郎,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不如我们今晚就歇在这儿” 岑二娘点头,“常砚、玉墨,你们俩去把马车里的棉被枕头抱出来。” “好的,二少爷。”常砚和玉墨依言去拿东西了。 安三少和赵樾这时站起来,抽出大刀各拿了一根火把,对岑二娘道:“我们出去看看,你和三郎就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说罢,两人并肩出了木屋,一左一右地查看附近的环境来,他们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野兽、蛇和山贼埋伏在周边。 赵樾和安三少沿着养给亭方圆半里内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异常,便将刀插入刀鞘中,走回了小木屋。这时,他二人却不知,在养给亭背后几十丈的山腰灌木丛中,埋伏了一群流匪,正暗等机会灭杀他们。 目力极好的曾三看着赵樾和安三少回到养给亭了,才小声问领头的巩金宝:“金宝,方才安三那厮离我们那么近,只有十几丈远,为何不让我带兄弟们出去宰了他” “叫我老大”巩金宝不悦地斜刮了曾三两眼:“你懂什么主顾是叫我们杀那个立柏,这安三只是添头。这会儿杀了他只会打草惊蛇。” 巩金宝没再理曾三,转头问蹲在他身后的一个土匪:“老五,你不是说那个立柏在你前面,早就出了清安县朝这边过来了。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 老五缩缩脑袋,低声回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他走错了路” 巩金宝反手甩了老五一个耳光:“你不知道派人跟着他们,必要时出现,给他们指指路吗” 老五挨了一个耳光,委屈地道:“老大你不是只叫我看见他们出城,就立刻飞奔回来给你送信吗又没有说过” “蠢货,闭嘴算了。”巩金宝坐到软软的草地上,“那些人也快到了。今晚我们就在这儿守着,等立柏一行人来了,就冲下去动手。” 他沉着嗓音阴狠道:“兄弟们,记住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立柏和安三,他们的样子你们也都知道,一会儿开战,先集中围杀那两人,解决了他们,再回头杀其他人。” “是,谨遵老大吩咐。”曾三等二十几名流匪小声齐齐回道。 一个时辰后,静谧的山间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等得心痒难耐的巩金宝一群人顿时精神一震,曾三征询巩金宝:“老大,有人来了,多半是那立柏几个。咱们开始行动不” 巩金宝眯着眼瞪着山下泛出一丝银白的小道,“不急。先看看是不是他们” 一炷香后,立柏骑马载着杨鹏,和四名随行的亲兵,策马停在了养给亭外的马车旁。因为他看到几十步远处拴着三匹马,马桩旁还有一人目光戒备地看着他们。 赵樾将腰间的刀拔出来,指着立柏几个,厉声问:“来者何人” 立柏的四名亲兵见赵樾拔刀,本能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樾,只等立柏发令,他们就开战。 赵樾见状,大喝一声:“有敌来袭,玉墨、安三,快抄家伙出来” “什么人敢来劫少爷不想活了吧。”安三少率先拎着刀飞奔出来,喝问立柏几人:“你们是哪个山头的报上名来” 立柏方才听到赵樾喊玉墨,已经皱起眉,想着这个玉墨会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待看到玉墨提刀出来,才惊喜地笑道:“玉墨原来真是你你怎会在此”他直接忽略了赵樾和安三少。 玉墨彻底呆住了。安三少却满肚子气地拿刀指着立柏高声不满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不把少爷放在眼里。我问你话呢,快回答” 立柏目露不满,横了安三少两眼,没理会他,对身后的几名亲兵道:“是认识的人,把武器收好。”他抱着杨鹏下马,走向呆滞无语的玉墨:“几月不见,玉墨你沧桑了不少啊。近来可好姑娘、二爷、二太太、大少爷和三少爷可都还好他们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玉墨这才惊叫一声,冲过去抱了抱立柏,开怀大笑道:“你小子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漠北从军吗” 杨鹏见玉墨忽视了他,大声道:“玉墨管事,我是杨鹏呀许久不见,我可想您了姑娘他们呢”他指指玉墨背后的木屋,“是不是在里面”说着就要跑进去。 安三少拦住他:“小子,你往哪儿跑呢站住”他拉住杨鹏后,又满是疑惑地问玉墨:“这里只有咱们一群大小爷们在,哪儿来的姑娘岑家不是只有儿子么” 玉墨干笑两声:“这个说来话长,咱们进去慢慢聊。” “不用聊了”巩金宝带着一群土匪向立柏、玉墨等人包围过来,冷笑狠戾道:“要说什么,到阴朝地府慢慢说罢。兄弟们,给我杀” 语罢,他带头攻向了立柏。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落网 一更 立柏的四名亲兵看到土匪围向他们时,便把立柏套在马上的大刀丢给了他。而玉墨拉着杨鹏第一时间奔向木屋内,将门堵上。 曾三带着几名土匪,用打火石将绑上浸泡过火油的棉布的箭头点燃,飞射向养给亭,逼出了藏在里面的玉墨、岑二娘等人。他胆小怕死,带着那几名点火的土匪去围攻玉墨、岑二娘几个。 一来是这样做风险最低,二来是想抓了岑二娘和岑三郎,逼安三少、立柏他们就范。曾三早就打听过,知晓岑二娘和岑三郎对立柏和安三少来说,都很重要。 立柏行军打仗数月,早在曾三几个对着木屋射火箭时便猜出他的用意,他无暇分身,便命令那四名随他几次出生入死的亲兵:“去保护姑娘他们,快去绝不能让他们有事。” 那四名亲兵见立柏虽被围攻,但仍有余力应付那些土匪,便听他的话去支援玉墨,保护岑二娘几个。 安三少被人围杀,赵樾和他背靠背杀敌,他们本来很担心岑二娘几人,见立柏派人过去保护他们,都安心下来,全力应付眼前的几名土匪。 经过半个时辰左右的激烈厮杀,巩金宝一行土匪被立柏、安三少等人打趴、重伤了一半,余下一半的人,见形势不妙,四散开,逃入被夜色笼罩的茫茫深山中。他们这些土匪,都是附近的山民,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很快便逃得没了影儿。 那个曾三平时圆滑、贪生怕死,这次倒豁出去了,硬是拼着一股狠劲,在几名土匪的掩护协助下,从玉墨和四名兵士手中,抢走了岑三郎。他将岑三郎打晕扛在肩上,凭借极好的轻功,最先逃走。 岑二娘、玉墨和赵樾见状,慌怒不已,举着火把就追着他逃离的方向而去。临走前,岑二娘叮嘱安三少和立柏,把那群被擒的土匪扭送林安县官府,找敬知县审问他们。并让安三少请求敬知县多派些壮丁衙役出来,帮助寻找岑三郎。 立柏和安三少纵然也很想跟着去找岑三郎,但那些流匪不能没有人看守押送,只得忧心忡忡地连夜押着那群土匪,朝林安县驶去。好在岑家的那辆马车够大,装得下那十几名被捆绑严实的土匪。 巩金宝此番出师不利,和十几名手下栽在了立柏、安三少等人手里,被生擒了。他是个惜命的,在去林安县的路上,被立柏拿刀轻轻往脖子上一划,才划破点儿外皮,渗出一缕血丝,就哭嚎着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招了。 立柏和安三少几个才知,原来他们是领了一名神秘人的悬赏令,专程埋伏在山里,等着将他们灭口。 立柏和安三少都十分惊诧,他们两个素未谋面,怎么会有人同时要他们两个的命那人究竟是谁可任凭他们怎么威逼利诱,巩金宝等土匪都不知雇他们杀人的是何方神圣。两人只得暂且掩下疑虑,快马加鞭将那群土匪送去林安县县衙。 岑二娘亲眼看着弟弟从她手中被人掳走,她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更恨不得将那个劫走岑三郎的曾三生剥活吞。同时亦分外后悔自己没有带那个银针盒出来。否则在曾三拐走弟弟的那一瞬,她完全可以发射毒针将他毒死,避免弟弟落到曾三手上。 大约是太过怒愤,爆发出了潜力,又或者这几月接连外出锻炼,练出了脚力。岑二娘居然紧跟在赵樾和玉墨身后,追着曾三狂奔,没有扯后腿。 曾三就像一只灵活的大雁,在漆黑如墨的山林里奔走如风,时隐时现。每当跑在最前面的赵樾发现他的身影,要抓住他了,一转眼他就不见了踪影。 几人在林子里追跑了许久,直到第二日天明,赵樾他们也没有找到曾三和岑三郎,甚至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三人在曾三最后出现的那片桐树林里几乎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他和岑三郎。 岑二娘又累又怕,简直快要崩溃了。全靠一股毅力支撑着她,她才没有倒下。只是她奔跑过度又缺水,双目已然失神,走起路来歪歪倒倒的。 那样毫无章法的凌乱飘忽的步伐,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一般,可她居然坚持走了许久,硬是没有摔跤。 赵樾看着岑二娘要哭不哭的惶然小脸,那张脸上写满了焦虑和疲惫,他心里格外难受。他劝她坐到一块光滑的大岩石上休息,“二郎,你不能再走了。就坐在这儿,等我和玉墨的消息罢。” “阿樾说得极是”玉墨摘了一片微微泛黄的野芋头叶,不知从哪儿装了一捧水回来,递到岑二娘嘴边,让她喝:“二少爷,你喝点儿水吧。那个山贼应没有跑远,就藏在这附近。我和阿樾再到处找找,你在这儿歇歇养足精神,等我们回来。” “不等我休息一刻钟,咱们再一起去找。”岑二娘一口气喝了一半的水,将剩下的一半递给嘴唇都干裂开的赵樾:“阿樾大兄,你也喝。” 玉墨不同意:“少爷你累得不轻,不能再奔波” 岑二娘举手打断他的话:“玉墨,那山匪就藏在附近,若我和你们分开,说不准就被他一并劫走了。咱们还是一起行动为妙。” “二郎言之有理。”赵樾喝了些水,感觉喉咙没那么火辣干痒了,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岑二娘旁边,还拍拍座下的岩石,邀请玉墨和他们一起坐坐。 玉墨也累得不轻,蹲坐在赵樾旁边。三人皆心情沉重,谁也没开口说话,默默地坐了一刻钟,勉强养足精神后又结伴在桐树林里四处搜寻。 他们找了快两个时辰,将占地数亩的桐树林翻来覆去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曾三和岑三郎。 岑二娘急得心火急冲,烧到嗓子眼儿,加上夜间狂奔数里山路,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夜风狂吹,得了风寒,不停地咳嗽。 玉墨领着她和口渴难抑的赵樾,去之前他找到的那处山泉那儿喝水,正巧就遇上了同去那儿打水喝的曾三。 岑二娘三人喜出望外,霎时间浑身充满力量,飞扑过去,追着曾三跑了三四里路,终于在他跑出桐树林前,将他逮住,问出了岑三郎的下落。 可是当他们找到岑三郎时,却发现他被曾三带着逃走时,撞坏了脑袋,一脑门半干的血,看得岑二娘眼前发黑,被吓得晕倒了过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讨厌 二更 岑二娘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拦腰放在一匹狂奔的骏马背上。马儿跑起来颠得她头晕目眩还肚子痛,她没忍住吐了出来。 玉墨感觉脚上有湿湿的黏液,往下一看,发现岑二娘已醒,正撕心裂肺地吐着,快把酸水都吐出来来了。他没觉着恶心,只觉得欣喜,他一把将岑二娘捞起来,让她跨坐到马背上:“二少爷,你终于醒了我们已经过茂林村,快到林安县了,小少爷伤得不轻,需要尽快去县城找大夫救治。” “嗯呕哦”岑二娘又吐了一阵,才惨白着脸虚弱道:“三郎他可还好” 玉墨眉心快拧出结来,“不太好。他脑门上的伤口太大,流血过多,气息微弱” 岑二娘闻之,眼前金星直晃,她按按抽疼的太阳穴,低声呢喃:“真有那么糟么不过还有气在,就没事。我有师父配下的回天散,三郎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之前她听大兄说三郎最近会大病一场,于生死关头觉醒宿慧,便求师父给她配了一味救命的药回天散。师父就说过,回天散能将垂死的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救回。 念及此,岑二娘心神稍定,她晕晕沉沉地靠在玉墨身上,随着马儿颠跑半晌才想起:那回天散不在她身上,她放在了马车的暗格里 “马车呢”岑二娘猛地转头瞠目望向玉墨:“我的马车在哪儿” “二少爷,别急,你且镇静”玉墨道:“我和赵樾分别背着您和三少爷下山时,就没看见马车。当时养给亭边的空地上,只留了两匹马儿。大约是立柏他们把马车赶走了。我们去林安县县衙,就能找到马车。” 岑二娘“喔”了一声,身子软了软,“还在就好,快带我去找马车,车里有救三郎的药” “好。”玉墨双腿用力蹬了瞪马腹,催着马儿跑得更快,追上了背着昏迷的岑三郎飞奔在前的赵樾,与他并肩齐驱,朝他大喊:“去县衙找马车。车里有药” “好”赵樾应了他一声,又反手抽了马儿一鞭,跑到了玉墨前面。 他们跑着跑着,在林安县的城墙外五里处,遇上了骑马出城营救他们的立柏等人。 赵樾没有停下,高喊让开,闯过人群,依旧闪电一般策马往前冲。 岑二娘和玉墨停下来。玉墨告诉安三少、立柏他们,那个拐走岑三郎的曾三,被他和赵樾打断了腿,绑好丢在了昨晚休息的养给亭里。他让安三少尽快带人过去,将他押解回来,免得晚了让他被同伙救走了。 立柏见岑二娘满面脏污,憔悴不堪,眼角还有明显的风干的泪痕。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岑二娘身上,只见玉墨和安三少等人叙话时,他策马靠近玉墨,心疼地把岑二娘从玉墨怀里拖出,抱到自己怀中。 “姑二少爷,”昨晚常砚已把岑二娘的身份来历告诉了立柏,立柏虽不知为何岑二爷和岑二娘那个不靠谱的师父,都对外宣称岑二娘是男子。这会儿他还是顺应潮流,改口称岑二娘为二少爷,“你的脸色很难看,可吃了不少苦罢。有没有受伤” 岑二娘摇头,惶急道:“快带我去找马车。马车里有药,三郎救三郎” “好。”立柏温柔地摸摸岑二娘鸟窝一般的头发,声音轻且慢地道:“别急,我这就带你去。” 语罢,他拉着缰绳调转马儿头,朝城门处奔去。 安三少刚和玉墨沟通完毕,正命令敬知县派出来的十几名壮丁去大山底下的养给亭抓人,转头就看到那个讨厌的黑面立柏,拐走了他心爱的二郎师弟,简直快要气炸:“混蛋放下我师弟” 麻蛋那个他横竖看不顺眼的混蛋立柏,果然很讨厌,简直可以荣获本年度最佳讨厌鬼了。居然趁他不妨,抢走了他亲弟弟一般的二郎师弟。“臭小子,给我站住你要带我师弟去哪儿” 立柏和岑二娘都没有心思搭理安三少,玉墨好心地提醒他:“三少,我家小少爷受了重伤,性命垂危,立柏和二少爷这是要去县衙找马车,救小少爷。神医当初留下的仙药,就在马车里。” “你怎么早不说”安三少忍住将马鞭甩在玉墨脸上的冲动,对他道:“你给他们带路我去帮二郎师弟救三郎师弟驾” 声音将落,安三少已如电般飞走。徒留吃了一嘴巴灰尘的玉墨和十几名壮丁,呆立在原地。 “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玉墨无奈地冲安三少的背影道:“真是急性子。” 去捉拿一个被打断双腿、全身捆绑结实的山匪,根本用不着十几名壮丁,但为防路上遇到逃走的土匪,玉墨还是将那十几人全部带上,又沿原路返回。 当晚三更时,玉墨和那十几名壮丁终于赶到养给亭,他们去时,将好遇上几名土匪回来救曾三。那些壮丁长期跟着敬知县剿匪,根本不用玉墨吩咐,看到曾三等人兴奋地嗷嗷叫,像看见臭蛋的苍蝇一般,飞奔过去,以多欺少,很快便把那六名土匪制服。 当玉墨等人押着土匪回到林安县县衙时,已是第二日申时了。 那时岑三郎已被岑二娘搬开嘴,强灌了回天散,虽然他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渐渐强盛稳定下来。光探他的呼吸,几乎已与正常人无异。脸色也稍微好转,有了三分血色。 从昨日喂岑三郎服下回天散,岑二娘就一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每隔半个时辰,就探探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虽弱,但却持续跳动着,心里安定不少,明白回天散已然生效,留住了岑三郎的命。 岑二娘在心底默默地感谢卜算子大师和老天爷,救活了她的弟弟。今生确实不同前世,她的弟弟没有生大病,却也差点儿丢了命。希望这次大劫之后,三郎往后能平顺安康。 立柏和安三少怕那药无效,还请了林安县内几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聚到县衙的客房内,为岑三郎诊治。 那几名老大夫陆续为岑三郎号脉后都说,岑三郎已性命无忧,只是他伤到脑袋,流血过多,伤了本源,往后还需慢慢调养,才能将亏空的精血补回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章 断袖 一更 岑二娘听了那些老大夫的话,这才真正放下心。调养身子的极品药材,她家里多的是,就连养身的方子都有好几个,全是卜算子大师当初走前留下的。 最多三个月后,三郎定能恢复从前的活蹦乱跳。 思量至此,岑二娘终于笑着栽倒在岑三郎床前。安三少、赵樾和立柏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让那些老大夫为岑二娘把脉开药。 玉墨多抓了几名漏网之鱼回来,本来还挺高兴。一回到衙门,就听守门衙役说岑二娘和岑三郎都不省人事,吓得老命瞬间去了半条。后来他跑到后院客房,从立柏口中得知岑二娘姐弟俩都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可因他情绪波动太大,又两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也步上岑二娘的后路,累得晕倒过去。 立柏扶着玉墨瘫软的身子,脸又黑了两分,不禁自省:莫不是他这次过来的时机不对,怎么故人见了他,一个个都昏倒了 尤其是玉墨,他还没问他,二姑娘突然变二少爷是怎么回事,他就给他来了见面就倒,真是好样的 立柏恨恨咬牙,半扶半拖着把玉墨丢到另一间客房内,又叫杨鹏领了名大夫去给玉墨检查身体,看他有没有受伤。他自己则跑到岑二娘睡着的那间客房,目不转睛地守着他心爱的睡美人姑娘。 看着岑二娘姣好的睡颜,立柏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见不到她时的烦躁、思念、担心,通通化为一股暖流,流遍他的四肢百合。他贪婪地望着岑二娘明显变黄变瘦的小脸,心想她一定吃了不少苦。数月前他与她分别时,两颊都还肉肉盈盈的,肌肤更是胜似冰雪,又白又亮。 一想到她吃苦的日子里,他都不在她身边,立柏忽地感觉有只名为自责的小虫子,在啃噬他柔软的内心。他闭闭眼,壮起胆子,趁她熟睡时,偷偷握住她的小手,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与此同时,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建功立业的决心。他要功成名就,然后荣耀地回到她身边,将她娶回家,呵护宠爱她一生,不再叫她吃半点儿委屈,不再叫她受一丝苦楚。 这次甫一重逢,他们便齐齐遭遇刺杀。他统共还没和她说上十句话。等姑娘醒来,定要好好和她叙叙旧。 立柏一手握住岑二娘的手,一手按住疯狂跳动的胸腔:姑娘差点儿在他面前被伤,如今想起来,还后怕不已。他要一直守着她,只有看着她安然清甜的面庞,他才能心安。 可惜立柏没和酣睡的岑二娘单独相处多久,就被人打断了。那不速之客还是他打心底瞧不起的安三少。每次他听到安三少亲密地喊岑二娘师弟,就想揍他。 安三少推门进去,便见立柏偷偷握着他家二郎师弟的小手,还一脸温情痴情柔情似水样儿。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酸水直冒,有恶心,有嫉妒,更有愤怒。 更多的是恶心,他恶心立柏居然敢对他纯洁可爱的师弟露出垂涎的模样。他师弟才过了十三周岁的生日,还只是虚岁十四的小孩儿那兔儿爷立柏居然敢肖想他,简直可耻丧心病狂 安三少内心的愤怒逆流成河:自从师弟坦然承认他有阴影,他就再没碰过他。那双软软暖暖的手,只敢想想而不敢触碰。这个立柏居然敢沾染他师弟 想也没想,安三少就上前把师弟冰清玉洁的手,从变态立柏的手中解脱出来。他恶狠狠地拉着立柏的衣袖,把他拖到外面的小花园,二话不说,提拳就揍他。 “猥琐恶心的变态”安三少赤红着双目,使出吃奶的劲儿挥拳揍向立柏那张冷酷的俊脸:“天杀的混球你居然敢亵渎我师弟找死” “滚”立柏一手挡开安三少的铁拳,抬腿侧踢向他。这安三真是讨厌,打断他和姑娘的温馨时光也就罢了,还敢辱骂他。如今他已是官身,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没有、卑贱的下人,他怎么就不能喜欢姑娘了 安三少彻底怒了,什么也不说,卯足劲儿和立柏厮打起来,招招狠辣,专往致命处打。立柏也不落下风,杀气腾腾地和安三少对打。他本来武术底子就好,又经过战场鲜血的洗涤,几十招之后,便将安三少打趴在地。 “这里没你的事,给我滚远些,不许再靠近二少爷。”立柏居高临下地踩着安三少的胸口,脸上满是不屑和厌恶:“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少爷师弟别以为二爷收你为弟子,你就可以和我家少爷套近乎。” “该滚的是你”安三少猛地搬开立柏的脚,翻身站起来,抹抹嘴角和鼻尖的血,凶狠道:“亏我家师弟还夸你怎么怎么好,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对他有那种心思你不觉得羞愧吗他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恶心的臭断袖去死吧” 说着安三少又冲向立柏,抡起拳头,往他之前被他打了一拳的左脸打去:“少爷今天不打死你,怎么配做先生的弟子,二郎的师兄” 立柏气得有口难言,将愤怒化作力量,死命地揍起安三少来。 稍时后,路过小花园的杨鹏、赵樾看到他们斗架,连忙跑去劝架、拉架,结果自然是不但没有拉开他们,两人还反被殃及。赵樾被立柏打肿了一只眼,杨鹏被安三少踢到腰。 看他们打得太投入,赵樾和杨鹏也不再管他们,随他们去。不多时,衙门里闲着没事做的衙役、看守院子的奴仆,都聚到小花园里看热闹。 立柏和安三少都是高手,两人打斗的场面十分精彩,立柏虽比安三少技高一筹,但安三少比立柏更有耐力和毅力,像只打不倒的小强。两人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半个时辰后,立柏和安三少在一群看客饶有兴致的注视中,结束了对战,双双瘫倒在地,再无力继续。两人算是两败俱伤。 安三少侧躺在地,目露凶光地瞪着立柏放狠话:“等着打死你个断袖” 立柏没理他,喊了自己的亲兵扶着他回房间休息。杨鹏已经喊了一名大夫过来,也随立柏一起离去。 赵樾也和另一名大夫搀着安三少走了,看热闹的人没热闹瞧了,都说笑着慢慢散开。 还在睡梦中的岑二娘却不知,立柏和安三少因她大战了一场。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觉醒(一)二更 立柏和安三少伤得卧床不起时,岑二娘已睡饱醒来。她挂念着弟弟的伤,一醒来就跑到岑三郎的房间看他。她去时,看到玉墨坐在岑三郎的床前,喂他喝粥。 神佛保佑呀岑二娘双手合掌,默默地对着门外的青天拜了拜,她的弟弟终于清醒了,还有精神喝粥呢回天散果然有奇效可惜师父只给了她一小包,仅够三郎用一次,再没有多的了。那个吝啬的老头,也不知多给她一些。 远在京城岑大学士家中做客的卜算子大师,正端着高人形象,对着岑墨山侃侃而谈。突然耳后一凉,打了个响彻天的喷嚏,喷了岑墨山一脸口水。 若不是看在卜算子大师身份贵重,本事滔天,还曾指点过他,替岑家祖宅改过风水让他仕途顺利的份上,生洁的岑墨山,简直想要生撕了他 岑墨山默默地拿手帕擦去一脸的唾沫,继续聆听卜算子大师的高言。 “哎呀岑小子,实在对不住”卜算子大师掩在广袖下的手指掐来算去,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岑家三郎的命格已然发生变化,想来他已撑过死劫,觉醒了慧根。而他之所以打喷嚏,多半是他的哪个孽徒在背后说他坏话。 “何事有趣”岑墨山被卜算子大师笑得背后发凉,“让大师开怀至此,想必不是一般的趣事。不知晚辈可有机会,听一听” “没什么事儿。”卜算子大师淡笑:“之前我说的,让你说服你家那群老头,放出二娘其实是二郎的消息。可要尽快给我办了。被当今藏在宫里那个宝贝小子,最近怕是要出来了吧。” 岑墨山额头直冒冷汗:“大师你怎知六皇子要出来走动圣上不是说在他十六岁之前,不能出来见人么还有,究竟为何要让二娘变成二郎” “二娘的事儿,你听我的就是,别多问。你怎么那么蠢居然信当今的话什么高僧说要养到十六岁才能公开露面。不过是当今的托词。六皇子早年病弱,若当今不把他隔绝起来,恐怕他早就夭折在后宫中了。” “你还不知道吧六皇子早在十岁那年养好身体后,便以冯渊私生子的身份在外面活动,四处寻访能人贤士,为他所用。当年我的那位朋友来京中享受美食,碰巧遇上六皇子,在他面前露了两手,差点儿被他绑去冯家,成了他的门客。” “”岑墨山又一次被卜算子大师的话惊呆。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岑二娘居然是岑二郎,六皇子居然是冯渊的私生子,这两件怪事就算心宽如他,也没法立即消化啊。 卜算子大师对着张嘴结舌的岑墨山冷笑:“呵就是闲云野鹤如我,也知道现下朝堂混乱。三皇子、五皇子和太子都是自命不凡之人,又有那么点才华,且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舅家力挺,代表三位皇子的三方势力,正斗得欢。可惜百官却不知,当今真正属意的是六皇子,那三个蹦跶得厉害的皇子,都是他为六皇子准备的踏脚石。” “您怎么知道圣上看重的是六皇子”岑墨山失态地站起身,“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个个都有大才,年纪又比六皇子大上许多,三位皇子都已成家立业,六皇子只不过是还未及冠的小孩儿,舅家又不显,怎么和三位皇子比” 卜算子大师心说:我有个看穿了前世今生的大徒弟,当然知道皇帝真正看重的是六皇子。但这话,他却不能对岑墨山说。 “嗯哼老夫就是知道。别问那么多接着听我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可是大消息,你最好洗耳恭听,老夫只说一遍,你听完自己知道就行,别随便告诉别人。” 卜算子大师顺着自己的胡须,道:“冯家近年来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上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之前我随商队从淮州出发去湛州时,在路上巧遇了冯家的几位客卿,碰巧听说了他们是奉命去淮州,暗地里为六皇子训练一支精兵。冯家家底薄,可没有那么多银子给六皇子招兵买马,背后出钱的,还不是当今。”这可是大郎告诉他的,定不会错。 “这”岑墨山的下巴都快掉地了,卜算子大师话中的内容太惊人,他要冷静,冷静。 “哼”卜算子大师白了承受力低下的岑墨山一眼:“小子,你可是当朝大学士,别这么大惊小怪。冯家要去淮州为六皇子暗中培养精兵,六皇子这个正主,多半要去亲自考察。” “所以我说,那小子最近就要出来走动了。”卜算子大师语重心长地拍着神魂出窍的岑墨山的肩:“墨山啊,当初全靠你给了老头子我一锭银子,我才没有饿死街头。这次我对你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信,就自己私底下派人去查。” “不过去我提醒你,千万要谨慎,若被当今发现你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多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带着岑家一门大小官,投靠六皇子,成为六皇子的助力,全力辅助他,替他挡刀子。到时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般轻松。你好自为之啊。” “夺嫡之路,步步都是踩在刀山血海上的”咦后面那句是什么当初大郎是怎么说的来着卜算子大师说到这儿忘词了,立刻闭嘴,端坐在椅子上,摆出世外高人的矜贵姿态。 半晌后,岑墨山才消化完卜算子大师的话,又抓着他询问一些细节,卜算子大师哪儿知道那么多,只闭口不言,被问烦了,直接挥挥衣袖跑路了。 岑墨山被他说得一头大,却不敢掉以轻心。卜算子大师离去后,他立即派出岑家暗卫,偷偷跟踪冯渊,又派人暗中调查冯家。 一月后,他终于确认卜算子大师所言属实,还发现六皇子又扮成冯渊的私生子,带着几名扮成仆人的大内侍卫,离开京城,去淮州了。 想起还有一个隔房的堂弟岑二爷在淮州,岑墨山给岑二爷去了封暗信,叫他留意淮州内的动向,若发现异常,就及时写信告诉他。 再说岑二娘暗骂卜算子大师小气后,看着玉墨喂完岑三郎一碗清粥,她便让玉墨出去守着,不让外人来打扰她和岑三郎谈话。 看着面嫩表情却很沧桑、一点儿不像小孩儿的岑三郎,岑二娘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她开门见山问岑三郎:“你是不是也觉醒了宿慧可想起什么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觉醒(二)三更,求月票 “宿慧也”岑三郎的眼睛鼓得有鹌鹑蛋那么大:“二姐此话何解难道你”是重生的那个词是叫重生吧 “难不成你没有前世的记忆”岑二娘讶异:“可你为何这般模样像个四十多岁的老学究,一点儿都不似从前的三郎,全然没有半点儿天真童趣。” “若你没有觉醒宿慧,莫非是孤魂野鬼上了我家三郎的身说,你是谁我家三郎哪儿去了”岑二娘卡着岑三郎的脖子,严词威逼他。 “咳咳二姐,我就是你弟弟啊”岑三郎艰难地道:“先咳咳松手”二姐明明温婉可人,总是对他百依百顺,何时变得如此急躁凶狠他刚醒来,发现脑子里多了一段异世的记忆,也很茫然错乱好不好 “说”岑二娘撒手,逼问岑三郎:“你四岁那年,我和大兄分别送了你什么生辰礼五岁那年,你何时换了夫子因何而换” 岑三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谴责岑二娘:“二姐,你快掐死我啦好痛的四岁那年,你和大兄根本没有送我生辰礼。你们一起下厨,为我做了一桌佳肴。可惜味道不怎么好特别是大兄给我做的糖醋排骨,过分甜腻不说,肉还没有煮好害我吃了腹泻了一整夜。” “还有,五岁那年仲夏,教我的余夫子太严苛,我因贪玩没有按时完成功课,他罚我在骄阳下站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我中暑昏死过去,后来大病了一场,父亲和母亲心疼我,等我病好后,给我换了脾气温吞、耐心十足的陈夫子。” 岑三郎回忆完往事,不满道:“二姐,我就是你弟弟岑三郎,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难不成你连自个儿亲弟都认不出还有,你之前说的什么也觉醒了宿慧,是什么意思” 不待岑二娘回答,岑三郎接着道:“二姐啊,我头好痛,脑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段异世的记忆,你知道现代在哪儿燕园历史学教授是什么职位么那个现代世界好神奇,有高楼大厦、霓虹彩灯,还有能飞天入地的飞机和地铁以及小轿车和游艇,就相当于大景的马车和轮船,但比它们跑得快多了现代世界交通便捷,人们一日千里根本不是梦还有” “停”岑二娘感觉自己在听天书,“三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二姐怎么不知,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不是的二姐,我感觉自己真的在那个现代活了四十多年,我还记得我是乘飞机出国游玩,遭遇空难事故死了的。”岑三郎认真对岑二娘道:“二姐,虽然将才我说的那些听起来很荒谬,很匪夷所思,但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真的。那个现代社会” “好了。”岑二娘一点儿也不想听岑三郎说什么现代社会,她将他伸出棉被的手压入被子底下,替他捻了捻被子,道:“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忘掉也不许对我之外的人说起。适才你说的那些,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就会恢复正常了。” “不是,二姐,我很正常”岑三郎争辩道:“那些真的不是梦” “我说是就是”岑二娘肃然道:“三郎,你不想被人当成异类怪物烧死,就给我守好你那张嘴。听二姐的话,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你真在那什么现代活到了四十多岁,就该知道认清形势,谨言慎行。” “之前我带你去林安县的山村小镇,你也看见了,那个说自己是什么清朝王爷的年轻猎户,最后不是被人打断双腿,活活烧死了。你想像他那样吗嗯” 岑三郎忆起那个在烈火中痛苦嘶鸣的猎户,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惨烈的哀嚎声,眼前好像有火在烧,他心有余悸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话的。” “这便好。”岑二娘习惯性地摸摸岑三郎的小脑袋,瞧见对方条件反射且一脸享受地蹭她的手,蹭完后又尴尬地红了脸,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意思。 她不禁莞尔:“你尴尬什么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就是我的小弟弟,虚岁八岁的小孩子。至于你记起的那什么现代世界的记忆,最好尽快给我忘记。你从前是什么模样,往后还是什么模样。好生调节一下心态,别弄得小孩不像小孩,大人不像大人。可别叫外人看出端倪,以此算计伤害你。知道么,三郎” “嗯”岑三郎鼻尖酸楚,眼角含泪地点头:“我明白的,二姐。” “乖啊。”岑二娘摸摸岑三郎的头:“叫我二哥,往后都这么叫啊。” “喔,二哥。”岑三郎被岑二娘提醒,才想起如今他没有姐姐了,只有二哥。 岑二娘见岑三郎满面疲色,便让他闭上眼睛休息,她轻轻地给他按摩头部,替他减轻疼痛,帮助他尽快入眠。之前岑大郎伤了头,发癔症时,她就和大夫学会了一手按摩手艺,这会儿用在岑三郎身上,倒是合适。 岑三郎感受着自家二姐,不,是二哥轻柔舒适的按摩,很快头就不痛了,慢慢进入梦乡,临睡前,他还噙着笑想着:有二哥在真好 多了现代世界的记忆后,他好像变聪明了,从前死记硬背、不甚了解的那些诗词文赋,他只要一想起,就能马上了解它们的深意,甚至能联想到类似意思的文句典故,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觉醒了慧根的岑三郎美美哒、甜甜哒地睡着了,他却不知守着他的岑二娘头都大了。 多了一个有前世记忆、野心勃勃的大兄不说,这会儿又添了一个有什么神奇现代记忆的三弟。岑二娘觉得自己的兄弟,一个比一个酷炫,一个比一个麻烦。 有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大兄,岑二娘觉着自己还能接受。可眼前这个圆脸肉身子、只到她胸口的弟弟,心理年龄却有四十多岁灵魂还飘去过多姿多彩、奇幻无比的现代世界这个她真的有些接受无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照顾(一) 岑三郎睡着后,岑二娘守着他回想起卜算子大师当初说过的话,她家幼弟先天不足,这不足不止体现在他身体底子差,还体现在他的魂魄不完整。 如今他觉醒了慧根,想必那抹遗失的魂魄,已经被他找回。往后他必能颖慧康健,念书进步不说能一日千里,起码不会像从前那般只会死记硬背,生搬硬套,全无灵性和悟性。 大兄说过,前世三郎觉醒慧根后,学什么都都极快,还不缺胆量谋略,最后做到了新朝的丞相,统御百官,连老奸巨猾的冯渊都对他忌惮三分。 这么一想,三郎觉醒慧根是好事。只是这事儿太过离奇,绝不能被外人知晓父母和大兄还在家中苦等她和三郎回去,得让玉墨送封信回去才是。 三郎的病情,立柏和杨鹏的到来,都不能瞒着家人。 岑二娘出房,让玉墨去向敬知县借了笔墨归来,她手书一封,让玉墨找了敬知县手下的几名壮丁,烦请他们把信送到安坪镇岑家。 她再次醒来后,一直没有看见赵樾、安三少和立柏、杨鹏,岑二娘有些迷惑,不知他们都跑到哪儿去了。她找在小花园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问话,那婆子眉飞色舞地给她讲了立柏和安三少的“旷世对战”,听得岑二娘哭笑不得。 不知那两人怎么就动起手来还对彼此下那等狠手,明明是陌生人,却搞得像生死仇敌。 此刻安三少和立柏都负伤下不了床,全靠赵樾和杨鹏,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敬知县是勤俭的清官,出自小富之家,妻子林氏虽出身湛州林家,却是林家不得宠的庶女,陪嫁不多,与敬知县一般节俭,不爱铺张浪费。所以,后院的下人数目有限。那些人平时刚好够照顾敬知县一家,如今多了岑二娘他们一行人,人手就不够用了。所以,赵樾和杨鹏只得亲自照顾安三少和立柏。 杨鹏还好,要稍微轻松些,立柏带来的四个亲兵,有两个伤得较轻,其中一个去照顾另外两名重伤的兄弟,另一个则帮助杨鹏照顾立柏。 赵樾就惨了,他本来自己就有皮外伤在身,连着奔波多时,早已疲惫不堪。眼下却不能休息,还要守在安三少床前照顾他。已经修练到坐着和说话时都能睡着的境界,黑眼圈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敬知县偶尔还会找赵樾去他的书房,和他一起分析案情。赵樾只恨自己不会分身术,他活了二十年,从没有过如最近两日这般劳累的时候,问题的关键是:他还是新婚啊 陪着岑二娘出来和妻子分离一个多月,他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归心似箭。谁知返程途中会遇上山匪生事,接着岑三郎重伤。如今主家的两位少爷没事了,好兄弟安三少自己给自己找事,作得伤重躺在床上无人照应,便赖上了他。 天啊到底他上辈子做过什么缺德事,老天要这样惩罚他赵樾才照顾了安三少一日,便觉得仿佛过了三秋,痛苦不堪。 不仅是因他身心疲惫,还因安三少的少爷脾气发作,挑剔得不行。不是嫌他端给他喝的水冷了热了,就是嫌他扶他的动作太粗暴,扯疼了他的伤口,还嫌他不给他准备用来化解药的苦味儿的清甜梅子 安三少一直抱怨这个,埋怨那个的,在他清醒时,还不停地喊疼呻吟,吵得赵樾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然而赵樾和安三少相处大半年,早已有了感情,看他伤得可怜兮兮的,又狠不下心丢开他不管。只得一边痛苦,一边很有兄弟情谊地照顾安三少。 有时他被安三少吵烦了,也会咆哮怒骂他。但骂过之后,还是会认命地继续照顾他。 岑二娘去安三少的房间探望他时,才行至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赵樾和安三少大声吵闹的声音。她推门进去,看到背对着她的赵樾,将擦洗身体的帕子盖在了安三少的脸上。还听赵樾吼他:“老子动作已经很轻了,你鬼吼鬼叫什么叫人听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呵呵,现在知道疼了。当初和人干架时,怎么不知道疼” 安三少被帕子遮挡了视线,也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他呸了一声,把帕子吹偏,露出嘴鼻来,火冒三丈地对赵樾道:“你都快把我的皮擦一层下来了,动作粗暴得令人发指樾兄,感情伤不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痛啊” “闭嘴”赵樾跳脚:“老子牺牲了睡眠时间和娇妻相处的宝贵时光来照顾你,你他娘的就不知道心怀感恩,对我客气一点你说吧,你躺在床上的这一天,有没有对我说过一个谢子,除了不停地抱怨和呻唤,你就不会说别的话” “”安三少良心觉醒,有些羞惭地侧头对着墙壁,不好意思面对赵樾。 岑二娘叹口气,移步过去,对面色极其难看的赵樾道:“阿樾大兄,你先下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师兄这里,有我照顾。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赵樾对着岑二娘不好发作,他强撑笑脸对岑二娘道:“二郎你醒啦可去看过三郎了”他指着心虚不敢看他的安三少:“这小子太能作,都怪他,我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瞧三郎。他可还好” “弟弟已醒来,将将用了一碗粥,又睡着了。”岑二娘说起岑三郎,两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我让常砚看着他呢。多谢关心。” 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的安三少闻言,也松了口气。 赵樾实在是累极,也没和岑二娘客气:“那这难搞的小子,就拜托你了。我去歇歇。” 语罢,赵樾大步走出房间,他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将安三少灭口。 岑二娘笑看赵樾落荒而逃,俯身捡起沾在安三少脸上的湿帕,对着双手骨折,左腿错位,遍身狰狞伤口的安三少道:“师兄,你怎伤得如此之重你和立柏打架,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小子欠揍”提起立柏,安三少怒从中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头转过来,对着岑二娘:“师弟,你还说那小子多好多好他根本就是个披着伪善皮的禽兽他居然觊觎着你你才多大年纪我去你房间探望你时,看到他深情款款地握着你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你的脸。那种恶心专注的眼神,是个人都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呸那个该死的臭断袖”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照顾(二) “够了”岑二娘越听脸色越冷,她把帕子甩回安三少脸上,“安之君你疯言疯语什么立柏他就像我大兄一般,我拿他当兄长看,他也视我如亲弟。你怎么能用如此龌蹉下流的思想揣度他断袖对我心怀不轨简直是荒唐” 安三少再次被打脸,既急且怒:“岑二郎你这死小子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我从前混惯了风月场所,什么没见过少爷我一眼就能看出那小子钦慕你” “还不住嘴”岑二娘直接上手用湿帕子堵住安三少的嘴,死死瞪着他:“都说了他对我没那种心思,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安三你再乱说,小心我回去在父亲面前告你的状,说你故态复萌,又开始流连花楼酒肆。” “唔唔”安三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岑二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少爷我这么为你,你居然为了那个阴险龌蹉的立柏,想抹黑陷害我你还是不是人 岑二娘没有读懂安三少的眼神,但也知晓他此刻极为愤懑。不过她的火气,也不比他小。只听她寒声对安三少道:“以后不准再说什么立柏钦慕我,立柏是断袖的话,也别再刁难他,明白么” “唔啊”安三少用眼神表示:我不老子不但要灭了他,还要灭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你真想我向父亲告状,让他出手整治你”岑二娘斜唇阴笑:“我父亲的书房里,可是有许多经子典籍和律书,你都还没有见过呢。不说别的,单单大景律典就有七八个版本。你想每本挨着抄背一遍么” 安三少舌尖发苦,心中惊颤:岑二郎你这阴毒的臭小子算你狠 他的这个服输的眼神,岑二娘一下就读懂了。她浅笑着把帕子从安三少口中扯出,“我早就说过,师兄是识时务的人。”言辞间不乏恭维赞美之意。 “哼”回应她的是安三少极其不屑的冷哼和大大的白眼。 岑二娘不以为然,她把安三少当成岑三郎,动作轻柔地替他清洗伤口,擦拭身子。但也只仅限于上半身,下半身岑二娘实在是无能为力。 安三少不明内情,还以为岑二娘不满他教训了立柏,故意只给他清洗半身,特地令他难受,心里酸涩、妒恨、愤怒交织激撞,最终化成一个惊天动地的“滚”字。 他把岑二娘赶走了,眼不见为净。 岑二娘知道安三少误会了,她却没法向他解释,便顺从地滚了,她打算出去找常砚来照顾安三少。殊不知她这个举动,令安三少差点气晕了过去。 虽然她不理解安三少怎么会认为立柏是中意她的断袖,但安三少弄成这样,初衷也是为了她,若不是为她出气,他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她不能放任他不管。 至于立柏那儿,有杨鹏和他的亲兵照顾他,暂时也没她什么事儿。三郎也睡着了,用不着她守着。她还是去找敬知县聊聊,看看他有没有从那些被捕的土匪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平白无故被人刺杀,总不能连原因和背后的主谋都不明吧。 岑二娘去前衙拜见敬知县时,他刚好从牢里审问犯人回来。 “贤侄,”敬知县将岑二娘单独引入外书房,关上门坦言告诉她:“我知你来所为何事。事情确实有了眉目。你素来行事稳妥,为人谨慎,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十九名土匪我已挨着审问过了,其中有一个叫曾三的,说是他知道聘请他们猎杀安之君和立柏的,正是清州知府高鸿庆的客卿。” “那客卿易容找上曾三和巩金宝,让他们替他办事时,曾三多留了个心眼,凭着绝佳的轻功跟踪那人去了高府,知道是高知府下的令。他还听说,高知府是收到他弟弟的来信,才决定雇佣他们杀立柏的。安大老爷因和高家合作之事,得罪了高知府,所以他也想杀了安之君,给安大老爷和安家一个教训。” “碰巧这群土匪是横天峰余孽,与安三少仇深似海,自然一口答应高知府杀人。否则以安三少的身份和安家的地位,附近可没有土匪,敢在他头上动土。” 敬知县浓眉紧锁,面上忧色难掩,“贤侄啊,这买凶杀人的是高知府的手下。和曾三他们接触的,也是那名客卿。高知府从始自终都没有插过手,以我目前掌握的证据,根本没法证明高知府有罪。” “且高知府官高我几级,林安县隶属清州,我作为他的下属,不好开罪他。这事儿啊,恐怕只能以普通流匪伤人来结案。只能委屈你们了。另外,我希望贤侄你,最好不要对不相关的外人说起我方才告诉你的话。此事关系重大,最好不要走漏风声。” “安家那边,我马上会书信一封与安大老爷,叫人给他送去,让他派人来接安三少回去。” “至于立柏,你悄悄把真相告诉他,让他多堤防高家。我听说立柏和安三少大打出手,如今伤重正卧床,就让他在我这里养伤吧。我这儿壮丁衙役多,防守严密,高知府就算想对立柏下手,也不会派人来县衙杀他。等他养好伤,我再想办法秘密送他离开。” “有劳敬叔叔为我师兄和立柏费心了。”岑二娘郑重地朝敬知县行礼,她有些担忧地问:“只是您出手护住立柏,会不会得罪高大老爷,进而影响您的前途” “哈哈有影响是一定的。”敬知县爽朗地笑:“恐怕我这次升官的希望又要泡汤了。你别愧疚,其实我也想继续留在林安县当知县。毕竟我已在这儿做了十年知县,林安县又是我的故乡,我的亲朋都在此地,我更喜欢待在这里。” “可是”岑二娘眉眼间满是内疚。 “不必可是了。”敬知县豁达地笑:“我这辈子,就打算镇守林安县了。其实之前我还在烦恼,怎么推拒圣上的恩典。你婶婶和我在林安县自由自在惯了,根本没法去京城过谨小慎微、处处被人排挤的日子。我打心底不想去京城当个不起眼的小官,立柏和安三,也算是间接帮了我的忙。我这个当叔叔的,当然要照顾好他们。哈哈,这下有高知府替我出面,我也不必烦恼了。” “高大老爷睚眦必报,出手狠绝。”岑二娘还是很担心敬知县的处境:“安之君那里倒还好说,只是您若公然护着立柏,他会认为您在挑衅他,与他为敌。到时候他多半会找由子撤您的职,甚至诬陷栽赃您,害您家破人亡。” “傻孩子”敬知县和蔼地对岑二娘道:“你操心过头了。林安县这个穷山恶水、山匪凶行之地,愿意来这儿当知县的傻瓜,可稀少哩。再说我好歹在这儿经营了十年,名望人脉都有了,高知府就算想派别人替代我,也得问问衙门的衙役,和我手下的一千壮丁,还有林安县的百姓答不答应。” “更何况,我的大舅兄可是淮州府的知府。”敬知县摆出“我背后有人不怕”的成竹在胸的表情,“清州虽与淮州皆为州,但淮州府乃我西南诸地的首府,淮州知府的职权还在清州知府之上。有我大舅兄在,高知府不敢撤我的职,更不敢设计陷害我。” “贤侄,你放心就是。立柏如今怕是还什么都不知,你去同他谈谈罢。我听曾三说,高知府的弟弟陷害立柏不成,反让立柏在漠北立下军功升了职,他怕立柏成长起来,回头报复他,便想提前灭了他。”敬知县叹口气:“哎说到底,立柏也是无辜可怜得很。” 岑二娘不料居然还有这等因由。她再三拜谢敬知县后,才辞别他,去找立柏叙话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知晓(一) 立柏看到岑二娘,眉眼舒展,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连五官都柔和了十分。他的声音更是轻柔低磁:“姑娘” 一句姑娘,被他唤得低回婉转,柔肠百结。 “嗳立柏阿兄。你伤势如何了”岑二娘先问候立柏,随即又招呼傻笑着看她的杨鹏:“杨鹏,你呢累不累” 杨鹏丢下立柏,倏地蹭到岑二娘跟前,上翘的嘴角宣示了他的好心情:“我好着哩也不累。二姑娘,你呢还有三少爷,可脱险了” “我们也都好。”岑二娘粲笑着揉揉长到她下巴的杨鹏的头:“你好似长高了,唔,脸上也有肉啦。如今多可爱”说着,她伸手捏捏杨鹏嫩滑的脸蛋:“看来你过得很不错。见你如此,我也放心了。” “啊好痛”立柏见岑二娘全副心神都挂在杨鹏身上,将他忽略了个彻底,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惜扯裂后背处的伤口,高声呼痛以换来岑二娘的关注。 “怎么了”岑二娘果然丢开杨鹏,一脸关切焦急地走近他,掀开被子看他的伤。“哎呀,这伤口都渗血了杨鹏快去叫大夫” “很疼么”岑二娘娥眉颦蹙,“你且忍忍,等大夫来。让他给你开些镇痛凝神的药。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昨日定是疼得没睡着吧。所以说,你作何要和师兄闹成这样他人幼稚,说什么你当没听到就是,怎么偏偏要和他计较这下好了,两人都损伤惨重。立柏你一向稳重,这次怎么” “姑娘他辱我为断袖,我怎能忍这关乎男子的尊严”他竟敢说我不配喜欢你,我能忍他才有怪 立柏先前听岑二娘关怀他,心里柔柔暖暖的,凝结出了花蕾,还没开出心花,就被岑二娘后来的责备摧毁。她话里话外,好似他不对。明明是那安三的错 他们才大半年不见,她的心就开始偏向安三了什么狗屁师兄听了就叫人窝火。还有那安三,对他的姑娘未免关心太过,超出了普通师兄妹的情谊。只是那傻瓜还不明白。 “呵呵”岑二娘不禁开怀畅笑:“原来如此。可是你有了心爱的姑娘,怕这话传出去被人误会所以才冲冠一怒。哈哈立柏阿兄你从前可从不在乎这些。看你脸红如此,被我猜中了吧” 岑二娘饶有兴味地眨巴着一双会说话的清潋水眸,凑到立柏脸前,将他的羞赧收入眼中,“吶原来你真有了心上人。啧啧,那姑娘是谁我可认识” “嘻嘻,安三那个傻愣子,还说你心悦于我。他的眼睛,真是长到后脑勺去了什么遍览花丛,目光如炬,真是可笑”岑二娘直起身,坐上床前杨鹏坐过的椅子。 她没有留意到立柏红得滴血的脸和躲闪的眼神,自顾自道:“我都说了咱们是兄妹情谊,他偏偏认定你恋慕我简直是胡说八道” “姑娘”立柏顾不得羞涩,急急撑起身:“我、我我对你啊”伤口彻底裂开了,立柏痛得呼吸一窒,脸色霎时白如纸。 “别动”岑二娘黑着脸把立柏按回去侧躺下:“你何必急着解释,我都明白。不会误会的。你何必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 “姑娘,你都知道了”立柏连耳朵脖子都红透了。他皮肤白细,在漠北那样恶劣的环境中风吹日晒,都没有变黑变粗。若不是他在战场上杀敌勇猛,招招狠辣,震慑了营里的战士。以他的容貌,在军中可没法令那些糙兵粗人信服。 只听他垂眸嗫嚅道:“我你是怎么看我” 好紧张,都不敢看姑娘的脸。姑娘这么镇定,莫不是她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立柏神魂飘忽地想着:或许,姑娘她也对我 “你就是我的阿兄啊和我大兄一般亲的阿兄”岑二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一直看着立柏背后的伤口,没有发现此刻他脸色颓败,眸子一下就失了光彩,整个人如遭雷击。 岑二娘见立柏一下没了声音,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表情,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了。她不是蠢笨的人,一看立柏的表情,就想起安三少斩钉截铁地说过立柏爱慕她,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他真的 岑二娘从未想过立柏会对她有异样心思。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大夫来了”这时杨鹏和立柏的一名亲兵,引着大夫进来了。岑二娘起身给大夫腾出位置,她拉着杨鹏出去说话了。 若她不知立柏的心思倒好,如今知道了,可不能若无其事。她对他没有那种念头,最好还是远离他,免得让他生出念想,误了他。他也快满二十了,需要尽快找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否则便会像赵樾那般,被官媒催逼着成亲。 岑二娘把杨鹏带到自己房间,将敬知县的话告诉了他,让他守好口风,只将此事告诉立柏,别对其他人说。并让他提醒立柏,小心提防高家人,别被人害了去。 杨鹏早熟,从岑二娘的神情态度中,便猜出她已知晓立柏的心思,并决定回避他。他暗暗叹气: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不过立柏确实不大配得上姑娘,他的年纪太大,身份也低了些。走的又是武将的路子,随时可能魂断沙场,如何能照顾好姑娘呢。 在杨鹏心里,岑二娘这样好的人才,得配一个身份高贵、全心全意爱护她的才俊。 如此一想,杨鹏又觉得岑二娘看不上立柏是件好事。 至于立柏会如何伤心,杨鹏表示: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失个恋又不会死人。且长痛不如短痛,立柏心硬如铁又意志坚定,想必他很快就能想通,重新振作起来。 可惜杨鹏算错了,他低估了立柏对岑二娘的感情。自从那日岑二娘离开后,立柏整个人一日比一日颓废萎靡,伤势也恢复得极慢,有些伤,甚至有恶化的迹象。 这是心病。连大夫都没有法子。杨鹏只得去找岑二娘过来开解立柏,心病还须心药医。 岑二娘跑去和立柏一番情深意切地谈心,本想彻底断绝立柏的心思,却被他的偏执和深情剖白吓住。原来他将她放在心上,已有整整七年,还说他此生非她不娶。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知晓(二) 岑二娘劝说他不成,又担心他的伤势,便对他说了她眼下无心男女之事,让立柏给她一些时间,兴许往后她开窍了,会喜欢他也不一定。 这番话倒是老实话。 立柏了解岑二娘的为人和个性,知道她说出这番话,已是在认真考虑他了。顿时来了精神,开始全力配合大夫治伤养伤,准备尽快恢复,起码得能下床自由行动吧,好对岑二娘展开追求。 他时间有限,还有一月就要回漠北述职。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距离岑二娘和立柏谈心两日后,岑二爷、岑大郎和安大老爷、安二老爷,以及一群安家护卫,结伴奔向了林安县县衙后院,来探望自家受伤的孩子。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一看到几乎全身都是绷带,英俊的脸被揍得面无好样的安三少,心肝肺都疼得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把伤了安三少的人挫骨扬灰 这几日岑二娘已经哄好了安三少,也笼络好了县衙内所有知情人,让他们统一口径,说是安三少是被高家派来的土匪重伤至此的。免得安家开罪立柏。 安三少是个守信的君子,他答应了岑二娘,便没有供出立柏,只把横天峰那群土匪骂得体无完肤。 高二老爷心疼侄孙,也跟着安三少一起骂人,还捞起袖子,就要冲去牢房揍人,被安大老爷拉住了。 安大老爷可是知道内情的。牢里那群土匪,只是被人当刀子使了,他们真正的仇人可是高家。他已写信给清州内与安家交好的世家,让他们暗中给高知府使使绊子,让他没法在清州做出政绩,让高大老爷升官无望。 安坪镇这边,他也会严格把控银子和货物的流向,绝不给高家分一文钱他宁可把银子都给冯家,交好冯家,再离间冯家和高家,等冯阁老彻底对高家失望。 以高家这般狠绝的行事作风,肯定树敌不少。时机一到,不用他出手,多的是人痛踩高家。到时,他再痛打落水狗 敢对他珍贵的金孙下毒手,他要让高家付出代价 安大老爷最擅长隐忍,然后一击得手。如今的安家没法和高家抗衡,商家怎么都抵不过官宦世家。他会等到高家败落了,再出手惩治他们,为自己的孙儿报仇。 且不说此刻安大老爷是如何打算的,岑二爷和岑大郎见到岑三郎和岑二娘,看到他们都挺精神,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岑大郎关心立柏的伤势,和弟弟闲聊几句后,便抱着他去见立柏了。 岑二爷让玉墨出去守在门口,他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给岑二娘看,是岑墨山的来信。 岑二娘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受了不轻的惊吓:“大堂伯说冯家要在淮州,秘密给六皇子蓄养一批精锐之兵” 她想起之前安三少偷偷告诉她,安家傍上了冯家和高家,他父亲搭上了冯家的大船,带着安泽等人去京里大展拳脚了。 当时岑二娘听了,只觉稀奇,想不明白高家和冯家怎么会千里迢迢远离本家,来安坪镇谋利。之前她想不通的地方,因这封信,一下便明了。 “冯家和高家在这节骨眼上,与安家合作,垄断了镇子上的山货和药材生意,把整个安坪镇纳入鼓掌之中。”岑二娘边思边道:“莫不成,他们看中的,不仅是安坪镇的药材和山货生意。冯家其实是选中了安坪镇,作为他们的练兵养兵之地” 岑二爷无比自豪、满心赞赏地望着岑二娘:“你与为父想法一致。我已把我的猜测和冯高两家在安坪镇的动作,都写在信里,让送信来的暗卫,将之带回京城,呈与你大堂伯看了。” “是得叫大堂伯知晓这些,以免他乱站队,选错主子,连累了他和岑家上下。如今朝堂风云变幻,未来莫测。大堂伯和岑家,还是保持中立的好。” 二房虽被逐出岑家,但他们毕竟是在岑家长大的,受了岑家的恩泽,且岑家内不是所有人,都如她祖父、祖母那般不堪,还有许多可敬可爱的亲人,她也不想岑家出事。 岑二娘忽地想起岑大郎,她心急地问岑二爷:“父亲,你可把这封信给大兄看了” “不曾。”岑二爷道:“我出发前一晚才收到这封信,当时只顾着给你大堂伯回信,和赶来看望你和三郎,还没来得及给他看。怎么了” “这封信,暂时不要给大兄看。”岑二娘有些为难地道:“大兄他,年轻气盛,总想出去闯荡,我怕他看了信乱来。” “他为何要乱来”岑二爷不解:“这与他何关” “这”关系大着呢若叫岑大郎知道冯家要在安坪镇为六皇子养私兵,定会设法从中搞破坏。到时若被人抓到,他和岑家所有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岑二娘烦躁道:“一时也说不清等我们回岑宅,我再和您细说。大兄他,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大兄了。还有三郎,此番醒来,也有些异常。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等咱们回家了,我再一一和您详说。” “好罢。”岑二爷点头:“我听你的便是。”他还是很信赖自家闺女的。 安三少养了数日的伤,虽还不能下床走动,但伤口基本已愈合,大夫看过之后说,他可以坐马车回去了。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再三谢过敬知县,还留下了一大笔银子,说是给敬知县犒劳他的壮丁和衙役。又辞别岑家众人,用马车载着安三少回安家了。 岑二爷看安三少伤重,特别恩准他受伤期间不必温习功课。等伤好后,再去岑宅学习。这当中自然有岑二娘的功劳。 安三少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他听岑二娘的话放过立柏,也算值了。至少可以两三月不用温书,远离先生的魔爪。 经此一事,安三少心中,对能左右岑二爷决定的岑二娘,更加敬佩。决心往后只要不违背他的道义,无损他和安家的利益,他都唯岑二娘马首是瞻。 经验告诉他:跟着二郎师弟走,有肉吃,有假休,还能更加愉快地玩耍 送走安家人后,得了大笔银子的敬知县心情甚好,手上又无案子堆压,清闲得很。他听岑二娘说岑二爷棋艺过人,便上门向岑二爷讨教。 岑二爷是棋痴,加上岑三郎已无大碍,又不缺人照顾,他也无聊得很,当然不会拒绝。他和敬知县下了几盘棋后,便将对方引为知己。 两人整日不是对弈,就是吟诗作对,畅谈人生。好不乐哉 岑大郎这次来林安县,被两个消息震呆了:一是他的弟弟慧根觉醒,脑子里还多了一长串前世没有的、关于异世现代世界的记忆,那些记忆新奇有趣,他很爱听;二是立柏居然一直心悦他的妹妹,还向妹子表明了心迹妹妹居然也答应给他机会 对于第二个消息,岑大郎森森地郁闷了:好兄弟看上了自家唯一的宝贝亲妹子,还想对年幼的妹妹下手。他是果断打断对方的腿呢还是当做不知道,任其发展呢 错乱的岑大郎表示:好捉急在线等。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寻匪 除夕快乐! 岑大郎没有苦恼多久,便放开了心怀。 这全因岑二娘完全没有把立柏当做情郎看,她避开立柏,与敬知县手下的衙役和壮丁,成天在全林安县范围内,搜索那逃逸的几名山匪。 立柏的伤因他心情低落,恢复得较慢,无法随岑二娘出去巡山找人。只得每日郁郁地在后院等岑二娘归来,就像昔日深闺怨妇,日复一日地等待久久不回的丈夫一般。 不过,他比深闺怨妇幸运。岑二娘几乎每晚,都会与岑大郎、岑三郎一起,和他说上一刻钟的话。 至于他从前设想的长时间和岑二娘独处,慢慢培养感情,根本没法办到。且不说岑二娘不怎么买他苦肉计的账,单单有岑大郎、岑二爷这两个人精在,他就别想和岑二娘单独说上一句话。 自从岑大郎知晓他的心思,将之告诸岑二爷后,岑家父子防他,比防贼还严。就是杨鹏和岑三郎这两个小的,也几乎时刻跟在岑二娘身边。让他酝酿了一肚子的情深意长的衷肠,根本没有机会诉说。 令立柏恼火的不止这些。若不是他演技好,轮流着用十八般技艺上演苦肉计,说不定他连每天傍晚和岑二娘以及一大堆电灯泡闲聊的机会都没有 立柏的心啊,就像被黄连水浸泡过一般,那个苦涩。 眼见假期一天天结束,他和岑二娘却仍无半点进展,甚至还生疏了不少。立柏悔恨不已:他宁愿自己从没有向岑二娘表白心迹,也好比此刻,他与她几近形同陌路。都怪他太心急。 立柏恼悔的时候,安三少正在安家好吃好喝,活得那叫一个逍遥滋润。他没了苦学的烦恼,家里人见他受伤不轻,都很心疼他,几乎事事都顺着他。 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为了替他出气,甚至还让安家的护卫和巡山卫队,在全清安县内寻找那几名逃窜的横天峰余孽。颇有些将他们捉住就地正法,为安三少出气并震慑高家的意思。 然而,安三少的幸福时间很短,当他逐渐恢复,不影响日常行动后,就被亲祖父安大老爷带着,进入了一个更加广阔复杂的世界。 经此一事,安大老爷打消了让安三少专心念书、逐步成长的念头,开始抓紧时间,向安三少灌输一些他自己摸爬打滚大半辈子琢磨出来的权谋算计、商场博弈的思想。并一点一点向安三少展示安家隐藏在暗中的实力,让他尽快成长为合格的继承人。 作为安家嫡长房的嫡长孙,安家明面上和暗地里势力和家产的唯一继承人,安三少很快便被迫进入了一项比跟着岑二爷学习还痛苦十倍的魔鬼训练。 当安大老爷迅速逼迫他成长,带领他见识安家的全貌时,安三少才发现,安家比他想象中更富,家业更是庞大无匹。他从前都不知,遍布大景的丰泰商行,居然是安家嫡长房的私产是他祖父和父亲一手打造的。而他也终于认识到,要撑起这一份家业,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汗水。 就在安三少被自家祖父毫不留情地训练时,岑二娘和杨鹏、玉墨,领着敬知县手底下一支十几人的壮丁小队,奔向了被官府封锁的横天峰山寨,去查看那些余孽是否躲藏在此。 因为之前他们七八百号人,近百只队伍,几乎查遍了整个林安县,以及林安县与清安县交界处的山林,都没有发现那几名土匪的踪迹。岑二娘便大胆地猜测,那些土匪,可能逃到了横天峰上的土匪窝。 那个匪窝自从被敬知县带人一锅端后,就被官府查封了,成了杳无人烟的荒宅,连进山打猎寻药的商队、猎户,都会刻意避开那个可怕又不吉利的地方。 所以,找遍附近没有发现横天峰余孽后,岑二娘便带人直接杀去了横天峰的山寨。这次岑大郎来林安县时,把她留在家中的银针盒给她带来了,岑二娘有暗器傍身,底气十足。 玉墨和杨鹏闲来无事,也跟着她出来去游山玩水,陶冶性,情。 时值深秋午时,他们一行人已行至横天峰前山的半山腰,此时阴风阵阵,雷声轰鸣,大风吹得与玉墨同乘一骑、坐在玉墨怀中的杨鹏抖来抖去。 他连打了两个喷嚏,可怜兮兮地问策马走在他前面的岑二娘:“二少爷,这天阴黑得很,风大雷响的,恐怕一会儿将有大雨。咱们还是往回撤,去山底下那个养给亭避雨吧。我估摸着那群土匪早就逃远了,不可能还在这山顶的山寨中。” 玉墨也点头:“小的想法与杨鹏一致。二少爷,那群土匪没那么傻,敢藏在这横天峰旧窝里。此处离林安县不远,经常有商队和猎户进山寻宝时经过此处,他们若藏在这儿,早被人发现了。咱们还是快下去吧。不然一会儿山雨倾盆而来,我们连避雨的地儿都没有。眼下天气已凉,淋了雨很可能染上风寒” “我觉得,那几个土匪,就在山上。”岑二娘语气肯定地打断玉墨:“你不必多说,这会儿咱们加快速度上山,说不定能赶在下雨前进入山寨。吩咐后面的人,加快速度” 语罢,她重重抽了马儿一鞭,如同山风一般向山上跑去。 玉墨无奈,照她的吩咐告诉后面的壮丁们,加快速度前进。 半个时辰后,岑二娘一行人在密如蛛网一般的山雨中,撞开了横天峰的山寨大门。 岑二娘所料不错,那在逃的几名土匪,确实就藏在这山寨中。他们一行人进入山寨时,那几名土匪正聚在一起商量脱身的法子。 如今他们的画像被粘贴在清安县、林安县各处,官府和安家都发出悬赏,说是捉住他们一个,就赏银柏两。清安县和林安县官府的衙役壮丁,以及安家那一群不好惹的数目庞大的护卫,更是在四处搜索他们。 只要他们离开横天峰,用不了几日,就会被人抓住。可不离去吧,又面临粮绝的窘境,真是进退维艰。 原来这几人已在横天峰躲了近一月,如今山中已无食物。横天峰周围的野物和山货,都被他们扒拉出来吃尽。 眼下他们面临的,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离开横天峰,逃出清安和林安两县,去外地讨生活。但他们很可能走出横天峰就被捕,怎么逃身,是个大问题。可愁煞了那几名如同惊弓之鸟的土匪。 岑二娘一行人进入山寨那时,那几名土匪已经围在一起枯坐半天了,也没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看到岑二娘领着一群壮丁破门进来,那几名土匪心都凉了半截:这下想逃也逃不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受伤(一) 都不用岑二娘这领头的吩咐,那十几名壮丁见到围在堂屋里烤火的六名胡子拉碴、面黄肌瘦的土匪,仿佛熊瞎子见了蜂蜜一般,浑身都是劲。他们以鹰扑小鸡之势,冲向那几名惊惶奔逃的土匪。 玉墨没有奔过去,他站在原地,将岑二娘和杨鹏挡在身后,悠悠地静观壮丁们大发神威,以多欺少。 他们却不知,还有两名恰好去外面放水回来的土匪,避开了壮丁们的围攻。正在他们的侧后方,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们,想要偷袭玉墨背后的岑二娘和杨鹏。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抓住岑二娘和杨鹏,用他们当人质,为自己和其他兄弟赢得一丝逃走的机会。 因为在场众人中,只有岑二娘和杨鹏年纪最小,看起来最好控制。且岑二娘衣着光鲜,极好辨认。那两个土匪在岑二娘带头领人冲进山寨,在暗处观察她时,就猜她大概是这次剿匪行动的头儿。 所以,他们决定抓了她和站在她身边的杨鹏,搏一次。 那两名土匪在生死关头,人越冷静,动作愈发快速,趁岑二娘、杨鹏和玉墨不备,其他壮丁都冲到前面抓人了,从背后抓走了岑二娘和杨鹏,将他们的双手反剪在后,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都住手”土匪甲牢牢控制住岑二娘,冲前面争斗的人暴喝一声,“全部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土匪乙提拎着惶然失色的杨鹏,站在土匪甲身侧,阴狠地对拔刀欲砍向他的玉墨道:“把刀放下不然我割破他的喉咙”说着,他将刀锋逼近杨鹏脆弱的脖颈,有血珠顺着白亮的刀身流下。 “杨鹏”岑二娘和玉墨失声惊叫:“别伤他” 杨鹏第一次近身感受死亡的威胁,他再也没了素日里的成熟持稳,高声哭叫起来:“救命我不想死啊” “都闭嘴”土匪乙和土匪甲同时朝岑二娘、玉墨和杨鹏喝道。 土匪甲见那群壮丁果然停止动作,举刀开始靠近他和土匪乙,握刀的手一抖,颤声道:“都、都给我后退快退不然,我杀、杀了这小子” 他的刀刃已划破岑二娘脖子的外皮。玉墨看到岑二娘凝脂一般的玉脖上出现一条红痕,心惊肉颤道:“快把刀挪开”又朝身后的壮丁们吼道:“都给我站住,不许动” 那些壮丁虽不满,但也乖乖停住脚。 其余六名已经和壮丁们短兵相接过的土匪见状,拿出吃奶的劲,连滚带爬奔到土匪甲和土匪乙身边,和他们一起挟持着岑二娘和杨鹏后退。 玉墨与另外十几名壮丁间隔那群土匪十丈开外,一直跟着他们出了堂屋,步入宽敞荒芜的院子空地中。 土匪甲和土匪乙深知岑二娘和杨鹏的价值,更加小心地挟持着他们,让那六名土匪,去牵玉墨等人栓在大门右侧马厩中的马儿。 岑二娘见状,心道不好,若是让这群人得了马儿趁雨逃走,要再捉他们,可就难上加难。眼下她和杨鹏都在他们手上,若让这几名土匪成功逃走,他们俩可就活不成了 岑二娘看了眼去马厩处牵马的六名土匪,垂眸看了看被她揣在怀里的银针盒,张嘴对着玉墨无声比出口型:一会儿我咬住他的手,你们就动手 她怕玉墨看不清,张嘴连着说了两遍。 当她看到玉墨微不可见地朝她点头,并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偷偷给身后的壮丁们打手势,让他们见机行事了,才果断趁土匪甲心不在焉地频频望向马厩时,死死咬住他持刀的手。然后,趁他吃痛分神的那刻,用力挣脱他的桎梏,以最快的速度摸出怀里的银针盒,用早就套上天蚕丝手套的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淬毒的银针,刺向举刀欲砍向她的土匪甲。 杨鹏乍见此情景,身心都受到巨颤,呆呆地瞪大眼,忘了哭号和动作。 他呆住没动,土匪乙和玉墨等人却大动起来。十二名壮丁飞快地冲向马厩,去阻止牵马的六名的土匪。另外五名壮丁,则和玉墨一起飞冲向土匪甲和土匪乙。 但因他们离得较远,都没有土匪乙的动作快。土匪乙在岑二娘咬住土匪甲的那刻,便将他架在杨鹏脖子上的刀移开,待岑二娘拿针刺土匪甲时,土匪乙已举起大刀,就要从岑二娘斜后方砍向她的头。 千钧一发之际,杨鹏如神附身,陡然清醒过来,疯狂挣扎,挣脱了土匪乙的控制,飞扑向岑二娘,将岑二娘推开,自己替她挡了土匪乙的一刀。 电光火石间,土匪甲和杨鹏倒地不起,一个口吐黑血,当场死亡;一个后背被土匪乙砍了一刀,鲜血直流,痛晕了过去。 岑二娘被杨鹏扑开,脸蛋陷入了深深的、污浊的泥水坑里,呼吸不畅。玉墨惊惧地喊了声“不要”,在土匪乙再次举刀砍向杨鹏时,冲到他跟前,一手斩断了他握刀的手。 玉墨砍断土匪乙的手后,立即俯身将杨鹏和被他压住腰身、扑倒在地的岑二娘,从污水坑里解救出来,将他们拉起来坐在地上。 岑二娘猛然吐出一口污水,躬身又是咳嗽又是呕吐。她的嗓眼、气管里,全是泥污水和泥渣,呼吸都困难。 玉墨看了眼岑二娘,发现她没受伤,便暂时没理她,丢开右手的刀,一手稳住杨鹏的身形,一手飞快地将他的外衫脱下,按在他后背渗血的伤口处,对岑二娘和随后赶来按住土匪乙的几名壮丁道:“我先带他下去找大夫,你们绑了土匪等雨停了再下山” 他的声音未落,人已抱着杨鹏,飞射出去,身形几闪,很快便不见踪影。 岑二娘又咳又吐,好不容易弄出卡在喉间鼻孔里的泥沙污水,呼吸自如了,一回头发现玉墨和杨鹏都消失了,土匪乙断了只手臂被两名壮丁按在地上,他们正上绳索捆绑他。 “杨鹏和玉墨呢”岑二娘虚弱地问把她从地上扶拉起来的一名高瘦壮丁。方才她脑子一片混乱,没有听到玉墨的话,甚至没有注意到杨鹏为救她受伤了。 “杨鹏替二少你挡了一刀,当场昏迷,还流了不少血。”那高瘦壮丁答道:“玉墨抱着他去山下找大夫了。” “什么”岑二娘惊呼:“杨鹏没事吧有没有性命危险” “应是没有。”那高瘦壮丁见岑二娘整个人一下血色全失,身体僵硬无比,好似变成了灰白的雕塑,心里低叹一声,温声安抚她:“二少不必担心。杨鹏中的那刀在后背,没有伤及要害。他扑倒你时自己也顺势倒下,卸去了那刀一半的力道。他大约是痛晕过去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受伤(二) “男子汉流点儿血,不会死人的。再说玉墨的速度极快,相信他很快就能下山找到大夫,替杨鹏治伤。咱们来时山下就有一支小队在巡山,他们带着大夫同行。如今雨大,他们多半就在山脚下的养给亭里避雨。以玉墨的速度,最多半个时辰,就能下到山脚。杨鹏不会有事的。” “二少,马厩里的六名土匪全部被擒。”另一名圆脸壮丁跑过来告诉岑二娘:“只是和他们对战时,惊跑了几匹马儿。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必了。”岑二娘借助高瘦壮丁的搀扶,慢慢站稳站直,她对圆脸壮丁道:“让兄弟们把那些土匪押到堂屋,严加看管。等雨住了,你们再带他们一起下山。” “你和我马上下山我要去看看杨鹏怎么样了。”岑二娘对高瘦壮丁道。 语罢,岑二娘咬咬牙,冲出了山寨大门,心里不停地向老天祈祷:希望杨鹏能性命无忧。 那高瘦壮丁“唉”了声,也跟在她身后,冒着瓢泼大雨,朝山下跑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岑二娘满身泥浆地在山下养给亭,找到了玉墨和杨鹏。大夫告诉她,杨鹏只是皮外伤,不过失血过多,还淋了雨感染了伤口,需要在床上趴个几日,将身上的热退去,接下来再补补血就行。 岑二娘听后,心里总算踏实了。 只是立柏再过五日就要和商队离去,杨鹏伤成这样,是没法和他一起走了。 当日傍晚,雨停风住后,玉墨让人做了个简易担架,用来抬昏沉虚弱的杨鹏。与一群壮丁,押着土匪们慢慢悠向林安县县城而去。因为队伍中有老大夫和伤患,行进的速度较慢。 直到第二日下晌,他们一行人才回到县衙,向敬知县复命。 之后,岑二娘便让人把杨鹏抬到了岑三郎的屋子里,她亲自守在他们身边,一边照顾岑三郎,一边照顾杨鹏。 很快便到了立柏和他的几名亲兵离去的日子。 这天,岑二娘亲自替立柏和他的几名亲兵一番易容,将他们修饰成容貌粗犷的镖师。这还是她从卜算子大师那儿学来的手艺,虽然比较粗浅,但糊弄一般人还是没问题的。 眼见立柏他们混入一个被弘威镖局保护的大商队中,离开林安县了,岑二娘一家才回到县衙,又叨扰了敬知县几日,待杨鹏和岑三郎伤势大好,才辞别县衙内的一干人等,驾着两辆马车,朝安坪镇行去。 从林安县到安坪镇这一路上的山匪马贼,最近都被敬知县的壮丁和安家护卫打怕了,全都乖乖窝在山里,靠山吃山,或者吃以前累积下来的老本,不敢再出来冒头打劫。 是以,这一路上,极风平浪静。 刚巧这几日天朗气清,阳光灿烂,虽已入冬,但并不寒冷,一路上湖光山色,恬淡清美,还有几座山头有黄灿灿、红火火的枫林,让人见之忘俗。 岑二爷雅兴大发,每行一两里路,就勒令马车停下来,下车边赏美景,小酌美酒,边吟诗作赋,或者铺上宣纸,提笔泼墨而画。弄得本来一日半就能到达安坪镇的路程,被他走了五日,才行了一大半,刚好走到安坪镇外的安家大山底下。 岑二爷在山脚下看到半山腰峭壁上一株横斜出来的青松,画兴上来,让玉墨把他自制的画架摆在路边上,他带了笔墨白纸下车,仰首望望那株风骨极佳、生机盎然的青松,俯首蘸墨挥笔,一幅绝壁青松图,很快便在他的笔下成形。 只是岑二爷对这幅作品不太满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将画作反复审视,终于发现了问题:这幅图青松的形肖十分,可却少了那种凛然不屈的精神,没有灵气。 岑二爷将那幅拙作揉成一团扔到路边的荒草丛里,重新铺纸,继续奋战。 岑二娘和岑大郎懒洋洋地坐在马上,一边沐浴阳光,一边聊天。玉墨、赵樾和常砚护着坐不住的岑三郎和杨鹏,去山里抓野兔野鸡了。只留两个车夫靠在马车壁上假寐养神。 岑二爷第三次撕碎画作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叽叽喳喳吵到他画画的岑大郎和岑二娘赶走了。 岑大郎和岑二娘不敢离他太远,牵着马儿退到百十丈开外的小溪边,把马拴在一边,脱了鞋子下到小溪里摸鱼,找小螃蟹小虾米玩儿。 岑大郎摸鱼时不小心踩滑掉入了水中,衣衫全湿。他索性除去外衣,丢到岸边的大石上晾晒。只留件中衣在身,顺着小溪往下,跳到山路下方一个深水潭里游泳。 岑二娘受不了溪水的寒凉,玩了会儿找到两只土豆大小的螃蟹,就上岸坐到一块光滑宽阔的岩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溜螃蟹。 岑大郎运气挺好,在水潭里戏水畅游,居然捡着了两个已然失去意识,被人绑了巨石沉在水底的倒霉鬼。 那两人肌肤柔软,不像是死人。岑大郎是见义勇为的好少年,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他闭气沉入水底,动作敏捷地解开那两人身上的绳索,轮流着把他们拉上了岸。 岑二娘就在岑大郎头顶的溪边玩耍,当她看到自家兄长从水里拉出了两具“尸体”,脸色大变:好端端的怎么就出现尸身了真是吓人又扫兴 当她看到不停按压那两具“尸体”腹部、还嘴对嘴给那两具“尸体”吹气的岑大郎,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当即喝问他:“岑大郎你在作甚亵玩尸体么” 岑大郎刚给身形较小的那个少年人渡完气直起身子,听到岑二娘的质问,身子一下发软,重重倒在了那少年的腰腹之上,歪打正着,把他腹腔里的积水都压了出来。 “咳咳呕”那少年猛地喷出一滩水,活了过来。 岑大郎从他身上爬起来,见他醒了,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那少年迷迷糊糊的,还搞不清状况,他喉咙里还有水堵着,便专心在一旁呕水,咳得撕心裂肺。 这时,岑二娘已跳下山坡,来到了岑大郎和那醒来的少年身边,她被诈尸的少年吓得腿一软,惊叫着倒在了岑大郎斜前方的那具成人“尸身”上,压出了那成人腹中的水,救活了他。 “啊鬼上身了”岑二娘惊叫出这一句后,便眼前一黑,朝地上摔去。 岑大郎顾不得去看那两名死而复生的倒霉蛋,赶紧几步过去接住妹妹软倒的身子,用力掐按她的鼻尖下的那块嫩肉,将她唤醒,和她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 被岑大郎兄妹忽视的那对倒霉蛋主仆重新活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靠坐在一起四下张望,看那些追着他们不放的杀手还在不在。 放目环视一圈,没有发现蒙面杀手的踪影,那对主仆终于放心了。他们在水底泡的时间太长,身上的几处伤口,都快被水泡烂了,已在奈何桥上走了一遭回来,精气神都耗损极重。知道自己安全了,便再也撑不住,晕眩了过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章 宿敌 岑大郎费尽唇舌地拉着岑二娘一通解释,把口水都说干了,才让妹妹相信他不是那啥尸体的变态,他是救人。并再三声明,那些法子是他从岑三郎口中听来的。 岑二娘最终被他说服,她知道那二人不是水鬼附尸后,好奇心顿起,撇开蹲在水潭边上喝水解渴的兄长,站起身走到靠在一起晕睡在地的那对主仆身前,上下打量他们:“唔,这少年身上的料子不错,是上好的云锦,像是贡品。他旁边这个大汉穿得就有些寒酸了,看他的虎口满是老茧,身形健硕,应是个练家子,定是这少年的护卫。” “喂大兄,你快来看”岑二娘转头,冲合掌捧水喝的岑大郎道:“你救的这小子似乎颇有来历。他身上穿的,是只供给皇族的岭南极品云锦喔。当初我和刘家两个姐姐去恭亲王府做客,府里的郡主在我面前炫耀过这种布料,我不会认错的。你过来看看,他是不是你的熟人” 岑二娘心想:这小子看上去年纪与她相仿,容貌温文俊秀,五官有些像她大兄曾给她描述过的六皇子。 “是吗我来瞧瞧。”岑大郎方才只顾着救人,倒没有注意被他救起的两个倒霉蛋的长相。 他走近一瞧,啊哈果然是熟人小的那个不就是那天杀的畜生六皇子嘛大的那个,自然就是从他出生起,就一直隐在暗处保护他的暗卫元四咯。 “竟是他们”岑大郎笑容扭曲,声音阴寒彻骨:“真是何处不相逢啊”他的双手握成拳,青筋毕现。 岑二娘一看,就知自己猜中了。“他真是六皇子啊”她踢了踢六皇子白得几乎透明的脸,“看起来挺斯文正经,不像是阴险小人。” “他比小人还不如他根本不是人”岑大郎握着岑二娘的肩膀,将她摇来晃去:“妹妹你醒醒这家伙骨子里简直坏透了,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长相蒙骗须知衣冠禽。兽就是这样儿。” “我知道。松手”岑二娘推开岑大郎,把他远远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你不是说前世这家伙应该在明年才出现么。怎么他提前现身了” “这个我如何得知”岑大郎猩红着眼问岑二娘:“你说我要不要趁四下无人,搬两石头,砸死他们报仇” “不行。”岑二娘摇头:“前世这小子是害你不浅,但今生他却是无辜的。咱们不能草菅人命。”她凑到岑大郎耳边,“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冯家和高家派了人,来安坪镇和安家合作” “他们要秘密在这镇上,给这小子养兵嘛。我知道。师父写信告诉我了。”岑大郎道:“现在镇子里到处都是冯高两家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谨慎行事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岑二娘对岑大郎道:“救人救到底,咱们赶紧把他们搬上马背,让马儿驮着他们走。父亲那里应该快画完了,还有三郎他们,也快出来了吧。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应能在午时赶回家与母亲用食。” “一会儿把他们放到马车里。别让人瞧见。”岑大郎道:“眼下冯家人应不知这小子落难到此。我想把他藏到家里,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顺便培养培养感情。你别问为什么我有我的考量。” “还记得前世我遇上他时,他正被冯渊的妻子派来的杀手追杀。”岑大郎眯眼陷入回忆中:“今生他出现在安坪镇的时间提前了,这里也没有杀手的影儿。但我觉得,他多半也是被杀手追杀,逃亡至此的。那群杀手将他们绑了巨石沉潭,应是想溺死他们,可惜被我们破坏了” “糟糕那群杀手应还没有走远。”岑二娘惊呼出声:“快带着他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岑大郎闻言,赶紧一手拖着元四,一手拉着六皇子,爬上坡去,脱下他们的外衣,把他们绑在马背上。他和岑二娘坐上马,骑着马哒哒地跑到官道上的马车停放处,与岑二爷简单解释几句后,又让两名车夫进去山里叫回疯玩的岑三郎等人,将六皇子和元四丢在马车里,策马飞快地朝岑宅奔去。 他们的马车刚走,有一队蒙面人骑马出现在那水潭边上,领头的单眼男人将两名蒙面青年踢下了水潭,“去看看他们死硬了没把那小子的脑袋给我割下带上来。” 那两名青年沉入潭底一看:没人顿时浮出水面,对单眼男人道:“老大人没了” “死绝了啊。”单眼男人微笑道:“那个护卫不是很能打么,还不是被水一溺,就” “不是,老大,我的意思那两人不见了”双眼皮的那男青年急道:“潭底只有两团麻绳。他们肯定是被人救走了。” “什么”单眼男人额上青筋直跳:“被救走了赶快上马,沿着这条官道给我追必须要把人截到灭了。没有那小子的人头,余下的一半银子,雇主可不会付。” “是”那两名下水的青年并其余人,都骑马随单眼青年跑上官道,他们在官道上面分作两队,一队朝林安县去了,一队朝安坪镇而去。 可惜他们没有追上岑家的马车,对于解救六皇子主仆的人一无所知。 最终这队杀手在林安县和安坪镇两地往返数次,均无果后,便果断离去,回弘安府找主雇复命了。 再说当日安坪镇上的岑宅。岑二娘和岑大郎一样,暂时不想暴露六皇子的身份,便将他和昏迷的元四,养在岑家侧院的客房。给他们看病的,自然就是只有半吊子水平的岑二娘了。 因元四和六皇子都伤得极重,岑二娘的医术水平极有限,为他们开药治病时,还不小心开错了几味药性相左的药,加重了他们的病情。使得本来只需昏迷三五日就能清醒的元四和六皇子,足足昏睡了二十几日,才醒来。 而且他们醒来后,身体还极虚弱,又被黄脚大夫岑二娘当做试验品,喝了三个多月的苦药,身体才慢慢好转。 期间,六皇子和元四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岑家人,知道他们身处安坪镇后,两人现编了一个富家公子出门行商被土匪打劫父母双亡的故事,还说等他们养好伤就会自行离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推测 这时的六皇子和元四还不知,冯家和圣上为六皇子挑中的练兵之地,就在安坪镇。他们出门朝东走几步去安府,就能见到冯家的人。 六皇子和元四怕那些杀手在外面到处寻找他们,连岑家大门都不敢出。整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岑二娘一家五口,和伺候他们起居饮食的常书、常墨,不见外人。 同一时间,远在弘安府发现他失踪了的冯渊,以及京城的冯阁老,都吓了个半死。他们怕圣上和冯贤妃知道此事迁怒怪罪冯家,便将六皇子失踪的消息严密封锁了,派人暗中四处寻找他。 而冯渊的妻子冯夫人和她的嫡长子冯辉,面上虽装模作样地为六皇子的失踪担心不已,心中却甚是快慰欣喜。他们谋划多时,耗费无数金钱和精力布下这个必死的局,终于要将那个可恶的私生子消灭了。往后冯家的一切,都是他们母子的。 原来那群蒙面杀手为了银子,对冯夫人谎称六皇子和元四,已死在了河里食人鱼的嘴下。他们还特地去义庄偷了两具身形与六皇子和元四相似的尸体,把他们用坚韧的金刚线绑在木棒上,当做鱼饵沉入一处食人鱼频繁出没的河底,让食人鱼将那两具新鲜的尸体啃噬得面目全非,算好时间将尸体提拎上岸,放到棺材里运回弘安府给冯夫人和冯辉查看。 冯辉和冯夫人与六皇子相处时间极少,对他的身形模样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一下就被单眼男人和他的手下骗过了,以为他们真的杀了六皇子和他身边的高手护卫,爽快地付了银子。 单眼男人等蒙面杀手领了银子,便买通官府司管户籍的小官,给自己制造了新身份,与家人一起搬走他乡,在外地做起了幸福的土地主。 六皇子和元四被救进岑家的四十几日后,身子渐好,他们曾背着岑家人,有过一次秘密谈话,主题自然是他们为何会被刺杀,以及幕后主使最可能是谁。 元四的意见是,出手最可能的是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一位。原因嘛,自然是他们发现了本该被圈养在宫中的六皇子,其实早便已冯家私生子的名头,在外活动。三位皇子为了减少一个竞争对手,便对在弘安府岑家族学求学的六皇子下毒手。 六皇子也觉得这个可能最大。然而他心中却另有疑虑:追杀他们的那群蒙面人,不像是皇家培养的死士,倒像是江湖中人。因为他们行事诡谲任性。 那日,那群蒙面人趁他夜间从岑家族学出来,返回冯府的路上,对他下手时,明明可以一举灭杀他和他身边的所有护卫、暗卫,他们却没有那么做。非要一对一地和他的护卫、暗卫比试,赢了就杀人,输了就等他的暗卫、护卫休息好,恢复精神后再换人,进行新一轮的比杀。 若是死士,杀人只讲究效率和结果,早就一窝蜂全上,把他们砍成肉渣了。哪里还有他和元四趁乱逃走的余地。 就说他们一路沿着荒山野岭逃到安坪镇外,被那群蒙面人发现时,当时他们也完全可以两刀杀了他和元四回去交差。那些人却没有那么做,偏偏将他们绑了沉潭。 原因竟是那领头的单眼男人突然想这么做了,没有任何理由,就是那么任性。 “还有,如今我回想起来,那日我们被人围杀时,那几个伪装成普通护卫的暗卫,身手陡然间差了许多”六皇子垂眸陷入回忆中:“他们使出的招式,好像只有空架子,全无平日里的刚猛力道。否则,一开始,我们也不会兵败如山,一下就被杀了七八个暗卫。这究竟是何原因” 元四经六皇子提醒,苦思冥想半晌,将那日遇刺前后几日间的经历,都细细回思一遍,反复推敲,终于发现了异常。 他道:“那日辰时我们离开冯府,护送您去城郊半山上的岑家族学前,在外院等您出来那会儿,您院子里小厨房的刘厨娘,端了几屉灌汤包出来给兄弟们吃。” “我不喜那灌汤包,没有吃,只喝了两碗肉粥。元大他们不挑食,将那几屉灌汤包都分吃干净了。” 元四半眯眼:“我想来想去,问题就出在那灌汤包上。您方才说元大他们的招式只有空架子,我怀疑他们是失了内劲。而能化去内劲又不会引起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警觉的,如今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软筋散” 六皇子会心道:“你是说元大他们都中了软筋散,所以才会不堪一击。可刘厨娘是我舅舅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家中三代人的命,都被我舅舅握在手里,她应不可能被外人买通才是” “等等刘厨娘是冯家的人,她给元大他们下药,难不成是舅舅想害我”六皇子说到这儿,也觉着荒谬,很快摇头:“冯家事事以我为先,舅舅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城墙之事,便是外祖父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那么,动手的,应该另有其人。” 元四作为宫中暗卫,见过的阴私多了去,闻言对六皇子道:“殿下,您似乎忘了冯夫人” “我舅母呵呵不可能”六皇子当即笑道:“她待我与表兄一般,怎么可能下手害我且她一介内宅妇人,去哪儿找那些刺杀我们的江湖高手还有软筋散这种珍稀的药物,她如何有机会得到” 元四道:“她自己找不到,总会有人帮她找。只要有银子,什么事儿办不到殿下,您别忘了,在冯家,您的身份可是冯知府的外室子,且还是深得冯知府和冯阁老喜爱看重的外室子。” “冯家事事以您为先,之前您去岑家族学也是,本来定的是冯少爷。您一去冯家,就抢了冯少爷的名额。当时冯夫人不是也闹过一阵么,虽说被冯阁老和冯老夫人压了下去。我估计,就是从那时起,她便对您不满。” “总之,属下还是觉得,冯夫人的嫌疑最大。说不定冯少爷也参与其中了。毕竟那位冯少爷可没有冯夫人的好涵养,难得见您几次,每次都对您没好脸色。” 六皇子不得不承认,元四的话很有道理。但他打心底却不愿相信,暗害他的会是一直待他如亲子的冯夫人,“此事先放下,咱们没有凭证,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待我们伤愈后回冯家再议。”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金矿(一) 岑大郎隐在暗中,全程偷听了元四和六皇子的谈话,他勾唇默笑:没想到这时的六皇子,如此天真 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他岂不是想怎么摆弄他,就怎么摆弄他。岑大郎可没想过,要轻易放过六皇子这个死敌。 前世被人分尸的噩梦和痛苦,还时时在他的梦中重现。他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 今生时间还长,他会慢慢和六皇子、和冯家清算。 冯夫人心肠歹毒,她的儿子冯辉也是个面上温善、内里毒辣的草包,心思比谁都狠,却缺少谋略,智商和他的狠心成反比。就算他不出手,那冯辉也蹦跶不了多久。 等六皇子回到弘安府,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次六皇子提前一年被追杀,流亡至此,对他而言,是个极好的机会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交好他,顺便给冯夫人和冯辉上眼药,让六皇子回去,尽快处理了那对恶毒的母子。 若他没记错的话,明年年初,谷雨左右,冯夫人便会遣人去刘府提亲,为她的儿子冯辉定下刘家三小姐。 冯辉和冯夫人很会装腔作势,极善面子功夫,在京城和弘安府一带的名声挺好,加上冯家声势日大,冯辉也是许多夫人太太眼中的乘龙快婿。 刘三娘与他妹妹亲善,才貌双全,性子也爽阔,极讨人喜欢。他可不想让她如前世那般,与冯辉定下亲,成亲后不久便成为寡妇,受冯辉连累,没了好名声,终日受人唾骂指摘。 连家中的父亲和祖母都对她不喜,恨她败坏了刘家的名声,连累刘尚书仕途受挫,被圣上贬谪。 刘尚书在冯渊被处以极刑后,就将刘三娘赶到了乡下庄子关押起来,她在庄子里被下人刻薄,再加上心情抑郁,不过半年便郁郁而终。 岑大郎也是不久前才想起这事儿。 他还记得,前世自家妹妹收到消息,去庄子里探望刘三娘,结果只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悲恸欲绝的模样儿。还有敦厚温柔的刘夫人、刘二娘知晓刘三娘死去时,哭得差点儿断气。 刘二娘那时才怀孕一月,因极度悲伤流产,导致身子受损,日后无法生育,被夫家厌弃,休归回娘家,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刘府。 刘夫人因着两个女儿惨死,怪罪刘尚书,恨他冷酷无情,与他和离,回到娘家被娘家人薄待,没过两年,也步了刘三娘的后尘,含恨而终。 他和岑二娘都把刘夫人、刘三娘、刘二娘当至亲看待,他不想她们今生也不得善终。 虽说前世刘三娘、刘二娘和刘夫人惨死,刘尚书、刘二娘的夫家和刘夫人的娘家亲戚,也功不可没。但归根结底,冯辉和冯夫人才是祸首。 若刘三娘没有嫁给冯辉,那么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岑大郎打定主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起初待六皇子、元四像一般友人,走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路线。他有前世的记忆,知晓那二人的喜好,后来便慢慢投其所好,与之深交。很快便和六皇子和元四成为莫逆知交。 在此期间,岑大郎不动声色地提及了他们一家的悲惨命运,以此暗示六皇子,人不可貌相,涉及利益,至亲也会变成死仇。 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寻常富裕百姓家兄弟阋墙,世家内恶毒主母谋害优秀庶子的故事,让六皇子和元四一日比一日更加坚信冯夫人和冯辉就是害他们的真凶。 对那二人,自然深恶痛绝。 数日后,六皇子和元四彻底养好伤,也与岑大郎结下了深情厚谊。但他们还有重担在身,不能继续留在安坪镇岑宅,便依依不舍地辞别了岑家人,在岑二爷的鼎力相助下,由一干镖师护着,回了弘安府,与冯夫人和冯辉等人一一清算。 六皇子和元四离开安坪镇的那日,刚好是春分。那天安家和周家各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说周家。 周大富等人在乡下老家集山村种田,因着春季连日的大雨,周家宅子后面的那座小山发生了山体滑坡,大量泥石跨落流泄下来,淹没了周家的老宅。 幸而那日周家人都去村头村长家吃酒,没人在家,因此逃过一劫。 喝完喜酒归家的周家人,看到自家老宅被泥石掩埋,都眼前一黑,不少人当场痛哭出声,直骂老天不长眼,要绝他们周家的后路。 有几个心理素质差些的,当场就要上吊撞石,不想活了。 周大富作为一族之长,当然不能容忍此事发生。他一边叫人拦住那几个寻死觅活的,一边告诉其余族人,他还藏了几百两银子在老家院子的地下,周家还有希望让大家不要绝望,更不要寻死。 听了周大富的话,周家族人个个都来了精神,卯足劲儿去村中乡邻家借来锄头铁锹,开始清理废墟,挖地找银子。 因为到处都是泥浆碎石,周大富也不知银子被他藏在了哪儿。就叫众人拼命到处挖,说是把坑挖得越深、越广,就越容易找到银子。 周家人挖着挖着,找着找着,居然真在自家的老宅地底下,发现了一处成色上好的金矿 那处金矿最先被周远达和周三老爷发现。他们两人力气大,凑在一起挖地,也不知卖命挖了多久,挖出了一锄夹杂着金色细砂的土,他们以为这是周大富做的记号,就叫其他族人一起围过来,继续深挖大挖,然后就挖出了那处金矿。 当时周家众人的眼睛,都快被地底下那一块块大小不一、颜色斑驳的金疙瘩闪瞎。傻子也知道,这是处金矿。 当时发现金矿时已是傍晚,又下着绵绵丝雨,集山村的村民都窝在家里,谁也不知道周家人走了狗屎运,挖出了一个金矿。 周大富等人,几乎是立刻决定,将金矿之事作为周家最大的隐秘,在场所有人都同意了保守这个秘密。免得被别人和官府知道,分走甚至剥夺本该属于他们的财富。 然而这其中,有一人不这么想。那就是被周家集体冷待苛刻多日的安三娘。 安三娘早就想回安家了,可她没脸回去。这次周家发现金矿,给了她希望。她想周家人吃用她从安家带出的家财多日,也是时候该还债了。 周家这群祖宗,她不伺候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金矿(二)4K 在周家人欣喜若狂地围在一起讨论怎么提炼金矿,分割金子时,安三娘趁无人注意她,一人连夜偷溜出集山村,回到安坪镇安家,把金矿的事儿,告诉了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 并跪下向安二老爷忏悔,说从前是她错了,她不该因周远达一个外人,疏远父母至亲。她恳求安二老爷原谅她,认回她这个女儿,并帮她与周远达解除婚约。 周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那家子人比禽兽还不如她嫁到周家这些年,一直厚颜无耻地用着她从安家带过去的钱财,还好意思反过来抹黑欺辱她 至于周远达这个薄情寡义之徒,她已全无好感,只愿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从前她有多爱他,如今就有多恨。只是周远达毕竟是她倾心爱过的男子,就算她再恨他,也不想他出事。 所以,安三娘阻止了要带人去宰了周远达和周大富、魏氏等人的安二老爷,毕竟她和周远达夫妻一场,大家好聚好散吧。再说,她也不想父亲因她而手染鲜血。 周家那一家子再不堪,也是魏知县的亲戚,若是父亲带人灭了他们,不止会开罪魏知县,还触犯了律法,到时定会将自己也赔进去。安家再势大,也是平民,如何能与官斗 更何况,他们安家金贵,没必要拿玉璧一般的自家,去和周家那堆下贱的顽石相撞,不值当。 约一年前,安三娘被龚少掳走,由安三少和安泽把她从横天峰救出。那时周远达因为只顾自己逃走,没有救她,被安三少和安泽痛殴了一顿。 自此,周远达心中对她的愧疚尽去,觉得是她这个霉星拖累了他,让他进山寻个宝,也会遇上杀手龚少,差点丢命不说,又被安三少和安泽痛扁一顿,实打实地去了半条命。恨不得把安三少和安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十倍奉还给安三娘。 可碍于安家的淫威,他也只敢想想,大不了时常动嘴辱骂和冷待安三娘,并不敢真打她。 等周远达和安三娘带着安二老爷给的银子回到集山村,周大富和魏氏等心疼周远达的长辈,从周远达嘴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集体对安三娘不喜。 从那时起,以魏氏打头的几个刻薄嘴毒的周家媳妇,在村子里逢人便说安三娘被土匪拐走女干污,已没了清白身。她们肆意践踏安三娘的名声,为安家抹黑。 那时安三娘疯魔一般地爱慕周远达,哪怕被人唾骂冷待,也舍不得离开他,回安家与周家人断绝往来。 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被流言蜚语伤得不敢出门见人,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做绣活,以泪洗面。 因为集山村离安坪镇较远,虽然村子里到处都在流传安三娘失贞的流言,但没有人敢把这话传出村子,传到安坪镇上。 因为安家势大,独霸安坪镇。他们不敢公然与安家作对,只敢在背地里说说闲话,过过嘴瘾。 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躺在安府自己闺房大床上的安三娘,无限唏嘘。如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在周家委曲求全,爱得没有尊严、没有自我了那么久。 想她堂堂安家嫡支的姑娘,本该金贵无双,生活安逸无忧,可她却让自己活得还不如安家的狗自在幸福。 她更不敢想象,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忤逆父母究竟有多少次伤了父母的心 “过去我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愚蠢自私呢”安三娘把脸埋进清凉顺滑的丝绸被面上,任泪水泛滥:“安三娘,你简直不配为安家女儿” 杨氏这时恰好推门进来,她看到安三娘痛哭忏悔,心里又酸又甜,酸的是女儿吃了太多苦,甜的是女儿终于清醒,明白是非,不再一头热地倒贴周远达和周家了。 “三娘,娘的乖女儿。”杨氏是个心软的,见着最疼爱的幼女抱着被子哭得不能自拔,她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流个不停。她几步走到床边,抱着安三娘的头。“你不要自责了,我们都不怪你。乖啊,不哭了,你已经回家了,周家再也别想伤害你,别怕,别哭啊。” 安三娘闻言,哭得愈发伤心,“娘亲啊我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我会好好听话,孝顺你们,再不叫你们伤心。”可是,你们怎能不怪我我曾那样对不起你们呀。 羞愧如潮水,自心头奔涌而出,快要淹没安三娘。 “好了,没事了。”杨氏一遍又一遍地柔声重复这句话。 安三娘被她的温柔包容安抚,渐渐止住了哭泣。 “三娘,你父亲、大伯父、三郎和安大管事,还在内书房等你。关于之前你说的那个金矿,他们还有问题要问你。”杨氏亲自将自己的帕子蘸湿,轻柔地给安三娘擦脸,又从她的箱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桃红色绸缎衣服,让她换了出去见人。 安三娘已经一整年没有穿过料子这么好,颜色这么鲜艳的华服了。她在换衣服时,粗糙的手掌心不小心划破了新衣,掌心中的粗茧带出了几缕丝线。 安三娘心疼地叹口气,也不挑剔,迅速将衣服换上,很快随杨氏去正院的内书房,拜见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 “三娘,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你可知那金矿的大小深浅矿中的金砂成色几何”安大老爷一见安三娘便接连问她:“还有,你是否确定,那金矿的存在,只有周家人和你知道” “大伯父,那金矿的具体情形我不是很清楚,当时周远达他们挖出金矿时,我只远远地瞟了一下。不过,我记得那矿中有不少金色和黑色、灰褐色相间的金疙瘩,大的金疙瘩有脸盆那么大,小的也有龙眼大小。” “矿中的泥土里含有许多细细碎碎的金砂,那些金砂的颜色也挺鲜亮,虽比不上提炼出来的金子黄灿迷人眼,但也很不错了。”安三娘答道:“我可以肯定,那处金矿只有周家人和我知晓。” “这么说,那处金矿很可能是上等金矿了”安大老爷将右手握拳,使劲捶向左手的掌心,眼中精光烁烁:“以周大富和周家人的自私贪婪,他们定会想着暂时将这金矿据为己有这是我们安家的机会。” 安大管事也跃跃欲试地提议:“大老爷,不如我现在就带批心腹过去,料理了周家人,将那金矿” “不可”安大老爷道:“这金矿,我们安家必然要分上一份,但也不可能独吞。三娘回来时闹出的动静不小,相信住在偏院的魏知县,以及高家和冯家人,都嗅出了异常。这时,我们应该把这金矿的主控权,交到冯家幕僚手上” “为何”安二老爷不甘地吼道:“大兄你怎么能把到嘴的金子拱手让人这可是金矿啊” “你傻啊”安大老爷白了安二老爷一眼,又看向低头沉思的安三少,对他道:“之君,你给你二祖父说说,我为何这么做。” “二祖父,金矿是热山芋,牵涉太大,我们碰不得。不如让冯家人出面开采,我们跟在冯家后面喝汤。就算只捡些边角零碎,也是笔不小的财富了。” “大景律典中有言:凡大景百姓,在大景疆域内发现任何铜矿、铁矿、银矿和金矿,都要第一时间上报离矿点最近的县衙或府衙,再由当地知县或知府上书,上报朝廷,然后由朝廷派出官员和匠人,到矿点采集并冶炼金银和铜铁。” “若有私藏矿井、私自冶炼矿物者,被查出,一律腰斩,并祸及三族,便是其旁系子孙后代,代代也皆不可入仕。” 安三少的话,令不熟律法的安二老爷听了,额上冷汗直冒,缩起身子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乖乖幸好大兄阻止了他,不然安家岂不是要被他祸害了。 安三少见安二老爷识趣地闭嘴了,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周家发现的那处金矿,是瞒不住,也不能瞒的。他们之所以没有及时上报官府,估计是想先留些金子含量足、成色好的金矿石,自己私下冶炼成金。赚一笔横财。” “我估计,最迟两三日后,周家就会给魏知县送信了。发现金矿可是一县甚至一州之大事,魏知县若将此事上报朝廷,定会被圣上嘉奖,借此升官发财也不是梦。就连发现金矿的周家人,也会受到嘉奖。” “若让周家把这事告诉魏知县,教他和周家得了好,以后安坪镇上,我们安家就不能一家独大了。再说,周家曾被我们没收家产,赶出安坪镇,他们心里定恨毒了安家。等周家得势,就是我们安家噩梦来临的时候。另外,如今高冯两家和魏知县,皆对我安家虎视眈眈,他们在等时机,吞并安家,谋了安家的家产做事” “什么意思”安二老爷和安三娘都一脸蠢萌地问安三少。这对父女此刻的心理,神奇地同步了:之君最后的那句话,实在是叫他们听不明白。安家怎么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了明明他们安家该是刀俎才对 “这个就不必和他们细说,说了他们也不明白。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安大老爷道:“老二、三娘,闭嘴听之君继续往下说。” 安之君狼饮了一杯君山银针,润润喉咙继续说下去:“总之,那处金矿我们安家是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吞下的。这事必须要上报朝廷,到时圣上自会派人过来。为今之计,我们须得快周家一步,把这个消息卖给冯家的幕僚,以此讨好冯家,为安家谋得一席之地。免得日后安坪镇被冯家封锁了,再没有咱们安家的立足之地。” “不是,我更不明白了”安二老爷听得头都大了,眼睛直冒黑圈,“咱们安家如今在安坪镇一家独大,经营得好好的,怎么就要看冯家的眼色行事还有,冯家来人有限,怎么就能封锁这偌大的一个安坪镇不对他们为何要封锁安坪镇” “行了,以你的脑袋,怎么想也无法理解。别勉强自己了。”安大老爷听了安二老爷的话,怜悯地对安二老爷道。他不想再看蠢弟弟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老二,你带着三娘下去吧。” “等等。”安三娘问安大老爷:“大伯父,若我们先于周家将此事告知冯家,周家会不会有危险我听说那个冯家幕僚靖翎先生是受了冯阁老的命,来安坪镇为冯家办事的。他知道周家暂时隐瞒了金矿的存在,会不会出手处置周家眼下我还未和周远达和离,若周家被惩,我是不是也要受牵连会不会对我们安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无须你操心,我会妥善处理此事。”安大老爷挥手示意安三娘和安二老爷出去:“金矿的事儿,你们暂时不要对外人说起。” “等等”安大老爷实在是不放心安三娘,又忍不住出言警醒她:“三娘,如今你回来,要好好陪陪你父母,多在他们跟前尽尽孝心。这几年,因你不懂事,你父亲母亲心里可苦,满头白发都出来了。往后,我可不许你再对不起他们。否则,我便将你正式逐出安家,让你自生自灭。知道了吗” “我明白的,大伯父。”安三娘苦笑一声,顶着安大老爷锐利如刀的视线,道:“三娘必不敢有违您的话。” “那就好。”安大老爷目送安三娘和安二老爷离去,让安大管事过去把门关好,他与安三少面对面坐在茶桌前,继续议事。 “之君,这次金矿的发现,是我们安家的转机咱们必须得好好把握,善加利用。”安大老爷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安三少:“之前我让你派人去查,你从岑家得到的那个消息,是否属实。都查出什么了” “据探子回报,冯家每月确实都会从祥福记领走大笔银子,用来购置兵器,盔甲等。”安三少压低声音道:“之前大郎师弟与我说过,冯家得了圣上的旨意,派高家在淮州境内,为六皇子挑选身手好的苗子,进行重点培训,把他们训练成一支精兵。” “这段时间,冯家私底下的确动作频频,冯阁老从冯家本家中,物色了几名有识之士,还亲自派自己最看重的心腹幕僚靖翎先生,先来西南勘察地势。靖翎先生挑中了咱们安坪镇,要将此地变成六皇子的练兵之地。” “祖父,靖翎先生来到安坪镇一年有余,他煽动咱们安家把整个安坪镇都纳入了控制中。前几日,父亲写信回来说,先前不知因何事耽搁了行动的冯家,如今重整旗鼓,已在各个州府内挑选出一批精兵强将,即将赶来安坪镇。到时他们会联合高家,发动高家这一年内选出的人才,将整个安坪镇封锁。” “祖父,咱们安家危矣”安三少想起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为他分析的、安家而今的形势和利弊,心里七上八下的:“真等冯家派出的兵将到来,咱们安家定会成为第一个被他们拿来祭刀的。咱们家豪富,冯家替六皇子练兵需要大量银钱,我们安家不就是最好的冤大头么” “你急什么”安大老爷心里也没有底,他强作镇定道:“我都说了,周家发现的那处金矿,就是我们安家的转机。你听我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商议 第二日一早,安大老爷便亲自去了偏院,与靖翎先生闭门密谈了半个时辰,将集山村金矿一事阐明。 金矿的出现,刚好解了靖翎先生的燃眉之急。之前因六皇子遇袭失踪,冯家挪用了大笔银子,派出江湖急诏令,背着朝廷和圣上,满大景地寻人。四个月内就花了近十万两银子。 这会儿六皇子自己回弘安府了,他们可以不用担心会掉脑袋啦。可那笔本该用来购置军需,修建军营,派发军饷的银子,被冯家花用了一半。 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圣上和六皇子都有令,命他们着手在上半年之内,迁走安坪镇整个镇东的居民,把镇东原有的住宅街市全都拆了,重建成军营,将镇东与安坪镇其余地盘隔绝开来,避免让不相关的外人知晓他们在私下练兵。 那个独立出来的军营,用来安置由高家和冯家合力挑选出来的新兵良将,作为他们日常练兵之所。 靖翎先生正在愁银子的事儿。他本想随便给安家栽个罪名,把安家的家产“充公”。可考虑到眼下,以他和高家带来的私兵,以及清州、清安县的兵力,还不足以和近两年越发做大的安家相抗衡,便迟迟未行动。 如今安家单说护卫,就有三千多名,长期驻守在镇上的,也有一千多名。且安家在安坪镇一呼百应,靖翎先生怕自己的人对安家下手,会引起镇上乡民的集体反抗。 届时若引发民变,便更加得不偿失了。 这几日他因银两的事儿,好几宿没能成眠,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安大老爷此时向他献上金矿的消息,简直是雪中送炭 靖翎先生喜不自禁,从听安大老爷说金矿起,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安大老爷唾沫横飞地说完金矿,又趁靖翎先生开怀之际,向他和冯家表起忠心来:“先生,今日我来,除了金矿,还有一事要和您商量。” “大老爷但说无妨。”靖翎先生放下茶杯,做洗耳恭听之状。安家如此给力,在向安家下刀之前,他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些面子的。 “我收到消息说,最近冯家在安坪镇,就要有大动作。不知我安家可否有那个荣幸,为先生和冯家略尽绵薄之力” 安大老爷见靖翎先生面色僵硬了一瞬,收敛眼色,微笑道:“安家虽不才,但世代久居安坪镇,在镇上也说得上话。您也知我们安家经商几代,手里有几个闲钱。若先生您缺银子和人手,支会我一声便是。” “呵呵”靖翎先生轻摇羽扇,“大老爷消息真灵通不知您从何处听说的”他笑得和颜悦色,眼里却尽是冰寒的杀意。 他们行事一向隐秘,安家这个不入流的商家,居然能探查到他们的行动。若教冯阁老、六皇子和圣上知晓此事,他也不用活了。靖翎先生心想:安家是不能留了。 安大老爷感觉到靖翎先生的杀机,额头和鼻尖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默了默,指天发誓道:“先生尽可放心,我以我和安家上下所有人的项上人头发誓,安家愿一心效忠冯家和六皇子。若有异心,天打雷劈,叫我满门尽丧” 靖翎先生闻言一震:“你连六皇子都知道大老爷,你发下这样的毒誓,是准备把安家绑上六皇子的大船了么”他放下羽扇,嘴角一斜,冷笑道:“可誓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下却是从来不信的” “先生”安大老爷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安家在镇东的所有宅子、铺子的地契,拍到靖翎先生面前:“这是我安家在镇东五条大街所有的地产,价值几十万两白银。我愿将之无偿献给先生,以表示我安家归顺六皇子和冯家的诚意和决心。” “这些东西,过些日子,我叫人封锁安坪镇,占领镇东后,便形同废纸。大老爷你拿它们来投诚,未免太不把我和冯家以及六皇子放在眼里。如若这就是安家的诚意,我想,安家很没有必要再存活于世了。” “靖翎先生你可不要咄咄逼人”安大老爷急怒交心,恼羞成怒道:“我安家再不济,门下也有数千护卫和族人,在安坪镇也能召集不少乡民相助。惹急了我,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你们想灭了安家,我死也会拉着你们做垫背。” “你敢”靖翎先生怒喝一声:“你可知我们是奉了谁的命令行事你敢和天家作对,不怕被株连九族么” “哼反正人都要死了,我管他九族还是十族”安大老爷将话撕撸开来,反而有了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敢:“若真开战,我们安家也不见得会输。就算输了,也有江湖杀手为我们报仇。” “我已以数万黄金,在江湖上发出悬赏令:若我安家出了什么意外,就叫那些杀手,替我们杀光谋害安家的凶徒,以及他们的亲眷。天家我奈何不了,你们这些给人跑腿的凡夫俗子,可就不一样了。” “安大老爷好大的手笔”靖翎先生怒极反笑:“都说安家豪富,没想到富裕至斯几万两黄金,说拿就拿。真叫人羡煞。” “我们也只是有些积蓄罢了。”安大老爷反讽道:“先生你如今不是该注意一下,怎么和我们合作以免为您和您的亲眷,惹来杀身之祸。我安恒从不虚言诓人,那些关于杀手的话,句句属实。” “哈哈大老爷真会说笑”靖翎先生霎时变脸,畅然大笑:“之前我与您戏言,您就拿更大的玩笑来回我,什么杀手不杀手的,大家说说就行了,可别当真。咱们合作已久,安家和冯家早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大家都是自己人。” “说到这儿,我还真是有事,要请大老爷你和安家出面”靖翎先生前倨后恭,把他想让安家出面负责迁走镇东的乡民的事儿,托付给了安大老爷做。 他还请安大老爷派人去把金矿看守好。说他马上写信给冯阁老和六皇子,说明金矿的事儿,让他们征得圣上同意,派人过来采集、冶炼金矿,提取金子。 当然,正式开采和炼制金子时,也少不了安家的好处。 安大老爷对此并无异议,他欣然同意了靖翎先生的安排,和他又说笑寒暄几句后,便从偏院出来,派人把安大管事和安之君叫到正院的书房,让他们多带些人去集山村,严密看守金矿,防止闲人靠近。还让他们把周家人圈禁起来,逼着周远达写下放妻书,与安三娘正式和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揍人(一) 安三少对那个金矿,也很好奇。他把挑选心腹护卫去集山村看守金矿的任务,全权交给安大管事处理。自己带着安竹和安松,兴冲冲骑马奔向岑宅。 去金矿寻宝这么有意思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他的好师弟岑大郎和岑二郎呢还有,祖父说了允许他以任何手段,逼迫周远达写下放妻书。他早就看周远达那厮不顺眼了,这次定要抓住机会,狂扁他一顿。 揍人这种娱乐活动,一个人做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挺累的。不如叫两个师弟和赵樾和他一起去,大家一起活动手脚,加深感情。特别是他的二郎师弟,整个冬天都闷在后罩院的小书房,看书练武甩鞭子。 从去岁腊月开始,他便一直忙于家事,许久没到岑宅了,也不知他过得如何有没有长高变瘦有没有想他他可是很想他,嗯,还有大郎师弟,岑先生他们。 安三少一边迎着疾风奔驰,一边想:他许久没有与二郎师弟陪练了,也不知他的身手,有没有进步周远达这个家伙为人虽很不堪,但拳脚功夫还是不错的,刚好够做二郎师弟的陪练,唔,还有他们几个练武的沙包。 周远达如果知道他一人,可娱乐他们一群兄弟,该感到荣幸。 一刻钟后,安三少坐到了岑大郎面前,与他说了金矿的事儿,和大家一起玩“揍周远达游戏”的提议。 安竹和安松此时正提着他给岑二爷和林氏准备的补品,被玉墨引着去正院书房拜访岑二爷了。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金矿呢。这次可一定要随你去长长见识。”岑大郎给安三少倒了杯茶,转身叫侍立在一旁的常书,去叫岑二娘和赵樾到他这儿来。顺便让常书和岑二爷说一声,他们三个要外出几日,散散心。 岑二娘去年跟老农学种了一年的田,她还参考卜算子大师留下的农书,自己亲自下田播种、收割,然而庄稼的收益和产出效果不是很好,远达不到她的预想。 如今她正郁闷着,把自己埋在各种农书堆里找原因呢。 岑二娘已经连着几日只食一餐,除了送食的蔷薇,终日避不见人。岑大郎、岑二爷、林氏、玉墨、杨鹏和岑三郎,轮流着去后罩院找她谈话,都被她赶走。 岑大郎对着茶杯里舒展开的青翠茶叶想道:可怜的他,因担心妹妹的健康,没经她允许就撞门进去,想要开导她,让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妹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最后还被她踹了出去。 如今他的肚子上,都还有一个紫青的脚印呢。 岑大郎轻轻按了按腹部,皱眉想着:他妹妹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大了。她才习了一年的武,功夫就看得见地长进啊。果然人聪明,学什么都快。 呃,扯远了。 岑大郎拉回自己飘飞的思绪,对安三少道:“师兄啊,一会儿二郎来了,你替我好好劝劝她。她这几日光顾着看书,都没有按时进食,夜间总是睡得很晚,早上照样很早就起来练武。这对她的身子,可大大不利。我们的话,她都不听。说不定她会听你的。” 安三少听到岑大郎最后那句“说不定她会听你的”,一下就心花怒放:这说明什么二郎师弟待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哪。他对他来说,是比家人还亲近的特别的存在呢。不枉他对他那么好,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这个师弟皆弟弟,总算被他养熟了。哈哈哈 “阿兄,你说什么呢”岑二娘的声音,忽地在安三少耳边响起,他一抬头,就看到她皱着眉头进来,听到她说:“我的事儿,你对外人说什么说吧,你让常书给我传的去看金矿是怎么回事” 岑大郎在妹妹不悦的注视中,把手指指向了安三少,意思是与他无关,想知道什么,就问安三。 安三少的美好幻想一下被岑二娘打碎,他苦大仇深地望着岑二娘,质问她:“二郎师弟,师兄我怎么就是外人了咱们不是亲如兄弟吗” “我拿你当自家亲弟关爱,从来有什么好事、好东西都第一个想着你,你却说我是外人”安三少越说越委屈,还愤怒:“做人可不能这样” “你又发什么疯”岑二娘头疼得很:才一个多月不见安三,他似乎更加抽风了。她冷冷扫了安三少一眼,“你和我有血缘关系么没有吧,这不是外人是什么。好我知道你又想说咱们的关系亲如兄弟,行了,别鼓眼睛了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啦。我的亲师兄,说正事吧,那金矿是怎么回事” “就是”安三少所有的委屈不忿,被岑二娘一句甜甜的“亲师兄”清空。 他简明扼要地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岑二娘和岑大郎听。赵樾中途进来,只听了个囫囵。但他一向好玩,对金矿倒是没什么兴趣。他对怎么揍周远达比较感兴趣。 岑二娘从安三少口中得知了安三娘过去一年在周家的悲惨经历,心里的怒火一丛丛地冒,恨不得立刻飞去集山村,挨着抽一遍周家那群无耻败类。临走前,她还特地回自己房间,取了安三少送她的铁鞭,预备着一会儿大展身手。 三个时辰后,安三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去了集山村,打着替安三娘教训周家人的旗号,迅速赶走了村子里围拢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安大管事还让几个长相凶恶的护卫高声喊开,“安家在此处理家事,闲人退散否则一并照打” 那些想跟着安家护卫们一起去周家坍塌的废宅看热闹的村民闻言,顿时鸟散,纷纷回了自家,关上门对天祈祷:希望安家人不要迁怒他们这些无辜村民。 虽然他们曾多嘴,说过几句安家和安三娘的闲话。但乡下地方,谁没说过人家长短呢。 岑二娘、岑大郎和赵樾见安大管事如此行事,看着那些村民仿佛躲避瘟疫一般躲开他们,心中的震撼可比亲眼看到地龙翻身:安家这个土霸王的名号,真不是随口吹出来的啊。威慑力简直杠杠的 岑二娘作为女子,心思比男子细腻一些,在岑大郎、赵樾笑着对安三少赞美安家厉害时,她的视线掠过安三少等人,看向与安大管事骑马走在一起的两名冯家幕僚。 当她看到他们面上讥诮和戒备并存,看向安家护卫的眼神明显不善。心说:这两位冯家幕僚的态度真是奇怪,他们与安家合作密切,却似乎对安家的意见颇大。 莫不是安冯两家私底下其实嫌隙颇深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揍人(二) 岑二娘将冯家两名幕僚的举动收在眼底,心想:她找个时间,提点一下安三少,让他回去及时做好防范。 看冯家幕僚这作态,就不可能是真心与安家合作。岑二娘怕安家被冯家吞掉了,还在帮冯家数钱。 岑二娘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周家老宅那破烂的院墙边上,看到魏知县和高鸿庆二人还有他们背后那四五十名私兵和衙役,一看就是个中好手,绝对的精锐之兵。 高家对这金矿的看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岑二娘啧啧嘴:安家想要染指这金矿,怕是不大可能啊。安三少他们,多半要白跑一趟了。 “高家竟来人了,事情有些棘手。咱们接下来如何行事”岑二娘小声问呆滞的安三少。 “这个”安三少吞口唾沫,面容冷酷道:“看情况吧。”他低声叹了叹:“真没想到,周家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高知府和魏知县都请来此处了。他们竟能抵制住金子的诱惑我果然还是小瞧周大富和周家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呵呵三少,安大管事,阔别多日,两位风采依旧啊。”周大富带着两名弟弟,远远笑着朝安三少和安大管事拱手,至于岑大郎、岑二娘和赵樾三个,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两位真是耳聪目明,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带人来我周家寻宝。只不过我已事先让远达请来了魏知县和高知府。这次,安家怕是要空手而归了。哈哈” “阿兄,与他们废话什么,高知府在那边催了。我们快过去吧”周二老爷冷脸瞪了安三少和安大管事几眼,拉着周大富和周三老爷转身就走,去与高知府和魏知县做解说。 安大管事和安三少互视一眼,不约而同骂道:“什么东西” 安大管事“呸”了一声,与安三少道:“三少,我带人过去瞧瞧,你先在这儿等我。”语罢,他带着几名护卫奔向了金矿所在处。 安三少看着和高鸿庆、魏仲谈笑风生起来的冯家两名幕僚,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见四下都是自家人,侧头低声问岑二娘:“二郎师弟,高知府和魏知县带了不少衙役和私兵过来,我们怎么办这个金矿是守还是不守” “不用守。高知府不会同意安家驻守此处的。”岑二娘把安三少拉到一处空旷的废墟堆旁,凑在他耳边耳语道:“一会儿我们问周远达要了放妻书就回撤。” “眼下周家靠这金矿,通过魏知县傍上了高家。对安家而言,可不是件幸事。这金矿出现在周宅的地基内,按照律法,周家可分得金矿百分之一的纯利,并直接晋升为乡绅。有魏知县帮扶着,周家很快势必会重新崛起。” 岑二娘见安三少挑了挑眉,继续道:“这一路上,我瞧冯家两位幕僚,对安家颇为不满。我猜冯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拿安家开刀” 岑二娘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安三少的脸越来越红,他的耳朵,彷如红珊瑚,莹润透亮。他感觉岑二娘喷出的软馨温语,就像把小爪子,直接挠进他的心窝。 安三少直觉自己的反应不大对,偷偷往外撤,默默离岑二娘远了些。 岑二娘忘我地接着给安三少分析形势:“周家无根基,族人大多是身手过人、力气出众的莽夫,且周家人功利心极重。这种家族,容易控制,用好了就是一把好刀,指哪儿打哪儿。” “冯家多半会想扶周家上位,代替安家,在安坪镇内为他们做事。你之前不是说冯家和高家物色的那些新兵良将,还有一月就会进驻安坪镇么” 岑二娘终于发现安三少离她远了一步,她很自然地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拉他靠近她,“你离那么远,会听不清我的话。听着,我建议你最好尽快回去,和你祖父商量,在一月之内偷偷将安家的族人和家财转移出安坪镇,最好也离开清安县,去容州。” “那里离清州较远,安家在容州又有根基,去那里最合适。”岑二娘面色凝肃:“我听大兄说,容州知府为人最是端方正直,他是清流,一心忠于圣上,不会投靠六皇子和冯家,为他们办事。” “真要舍弃安坪镇和清安县,去容州安家么”安三少垂头踢了踢脚下的瓦砾,“这里是安家的根基所在,祖训有云:不到危急存亡之时,安家后代子孙不得舍弃安坪镇。再说,若我们离开安坪镇,就见不到你和先生、大郎师弟、樾兄他们了,我舍不得你、们。” “安家必须离开。”岑大郎从断壁残垣后冒出头,对安三少道:“方才二郎分析得极有理。以冯家的行事作风,等人马到齐,就是安家的死期。安三,你若不想带着安家一干人共赴黄泉,就赶紧叫你祖父他们收拾东西走人。” “大郎,你怎么知道冯家一定会对我安家下杀手”安三少不知岑大郎的笃定来自何处,“我看冯家自入驻安家后,就一直与我家交好,祖父也说安家会和冯家一家合作下去。你如此笃信冯家会对安家下狠手,是因为你与他们接触过,吃过冯家的亏吗不对,你从前常住弘安府,冯家在京城,岑家与冯家又无姻亲关系,你应该没有机会与冯家接触才是。你到底” “你不必多问,无可奉告。”岑大郎冷脸对安三少道:“我是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好意提点你。你爱信不信若不想安家倾覆,最好按我和二郎的话做。” 语罢,岑大郎越过百思不得其解、烦恼不已的安三少,拉着岑二娘的手臂就走。“这次高家和魏家都带了不少人过来,你想当众抽那周远达怕是不成。跟阿兄去西厢的小破院,阿樾已经亲自去绑周远达了,他叫我们去那儿等他。一会儿他就把那厮带过去,让你尽情抽个痛快。” “果真”岑二娘走得更快了,边走边嫣然笑道:“大兄,你们真是好样的我还以为今次我没机会教训周远达那混账了呢。” “你想揍人,阿兄自然要全力支持。没有条件,也会创造条件让你一偿所愿。”岑大郎满腹柔情地伸出食指,点了点岑二娘的额头,“那周远达功夫不错,我让阿樾绑了他让你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揍人(三) “不行。”岑二娘摇头:“他不动,我抽他也没意思。再说,这次我主要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还是放开他,让我和他痛快打一场吧。” “可是”岑大郎还想说什么,看到岑二娘蹙眉不悦地横乜他,他宠溺地笑了笑:“好了,都依你。反正有我和阿樾在一旁为你护法,想来那周远达也伤不到你。” “大兄最好啦”岑二娘撒娇地低头用侧脸蹭蹭岑大郎的手臂。 岑大郎满足感和愉悦值瞬间满槽,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果然,软萌的妹子最可爱真希望二娘一直这么乖巧柔顺。 这对腻歪的兄妹,已完全将深陷迷惘纠结的安三少抛在了脑后。 一刻钟后,赵樾扛着一个扭来扭去的麻袋,来到了西厢的小破院。 “人我带来了,二郎,你随意。”赵樾将周远达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滩泥浆。 岑大郎摇头叹气地责备赵樾:“哎你太粗暴了摔坏了他,一会儿跑不动了,二郎抽起人来岂不是很没趣。” 说着说着,他低头扯开套住周远达的麻袋,找准穴位,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令他一个时辰内无法发出声音。然后才扯开塞住周远达嘴巴的棉布,慢悠悠地给他松绑。 “你们这是要玩什么”赵樾拿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看气定神闲地摇头扭腰做揍前活动的岑二娘,又瞅瞅给周远达松绑的岑大郎,“难道你们是想玩斗兽那套” “什么斗兽”岑二娘甩了甩鞭子,扭头问莫名兴奋的赵樾。 “就是把狮子、老虎、豹子等野兽饿到半晕,等它们跑不远了,把它们放到围场里射击”赵樾也学岑二娘,踢踢腿,伸伸手,“周远达虽与老虎一类的野兽比起差了些火候,不那么耐打,也勉强可以揍上一揍。” “斗个鬼的兽”岑大郎飞了个白眼给赵樾:“我们是正经平民,收拾周远达也是替冤屈可怜的安三娘伸张正义,讨回公道。明白么不过你说周远达还不如兽,这话还是挺在理的。” “嘿明白。大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赵樾急不可耐道:“那啥周远达要跑了,我能先揍他吗” 赵樾想冲过去把要逃跑的周远达抓回来拳打脚踢,谁知岑二娘的鞭子比他更快,一下就破开空气,精准地隔了四五丈的距离,抽在了周远达的左腿膝盖处。 周远达就那么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脚一崴,脸朝下摔在了泥乎乎的地面上,啃了一嘴泥沙。他的鼻子很不幸地撞上半块青砖,鼻梁骨都快断了,两泓鲜血顺着他的鼻洞奔流而下。 岑大郎和赵樾在一旁假模假样地叹了声:“真惨”很快又灿烂着一张俊脸,对岑二娘:“二郎干得好” 周远达双手撑地,坐了起来,他张嘴嗯嗯哇哇地吐出一堆口水和泥沙的混合物,抬手抹去脸上的血和泥浆,捡起一根曾被用来搭建凉棚的竹竿,眼冒凶光,掉头冲向岑二娘。 岑二娘嫌恶地扫了扫他那丑陋的模样,右手一挥,再度娴熟而有力地甩起了鞭子。这次那铁鞭的鞭头直冲周远达的腰腹而去。 周远达虽处于盛怒之中,但也不是任人抽打的傻呆个,他侧身避开了岑二娘的鞭子,反而将手中的竹竿当铁枪,以雷霆之力刺向岑二娘的脸。 岑大郎见状,心提到喉咙,就要飞身过去替岑二娘挡开那一击,赵樾适时拦住了他:“二郎能应付的。才开始打呢,你别插手。不是说要锻炼她么,你这样,怎么锻炼” “不行。”岑大郎急道:“周远达那家伙明显已经疯了,下手没轻重。若是伤了二郎,可如何是好你放开,我要过去帮她” “行了。你睁大眼看看吧,二郎身手灵活着呢。周远达的招式虽狠猛,可却并没有打到二郎身上你瞧,他还反被二郎的鞭子抽了呢。” “原来冲着腰腹去的那下是假动作,二郎真正要抽的是周远达的嘴。”赵樾赞叹地看着冷静与周远达对打的岑二娘,“她真是习武的好苗子。平时自己随便练练,就有如此大的长进天赋这种东西,真叫人眼红啊。” 若他父亲还在,看到岑二娘这个妖孽,一定会把她抢回赵家,收她做入室弟子,把赵家功夫传授给她。 “哼我家二郎,自然是天底下最聪慧、最有天赋的”岑大郎骄傲地昂首挺胸:“无人能及” “小心”安三少的声音乍然响起。 距离缠斗在一处的岑二娘和周远达几十步远的赵樾与岑大郎,只觉眼前一花,安三少便如电似光一般越过他们,飞身到岑二娘跟前,拉着她躲开了周远达刺向她胸口的竹竿尖头。然后,于倏忽间一腿踢开了周远达的竹竿。 后知后觉的岑大郎和赵樾,这时顶着一脑门的冷汗,一个冲到周远达面前,拔刀斩断了他的竹竿,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脸朝地压在了膝盖下;一个奔到心有余悸的岑二娘跟前,拉着她左看右看,上下打量,“还好你没事,吓死大兄了方才你在发什么呆怎么不避开” 岑二娘怔忪道:“我对不住,大兄,让你担心了。”岑二娘把提到嘴边的话咽下,转而感激地对半搂着她的安三少道:“多谢师兄” 岑大郎这才分出精神,瞥了安三少一眼。看到他面红耳赤地搂着自家妹妹傻笑,妹妹不知是被吓傻还是怎么了,居然忘记挣扎。 “混蛋松开我弟弟”岑大郎用力将岑二娘扯到自己身后,冷眼对安三少道:“不准吃我弟弟豆腐你忘了她有接触阴影了么” “大郎师弟你怎能如此看我说什么吃豆腐”安三少原地跺脚:“我是为了救二郎师弟才我当然记得他不喜别人碰他” “可方才我搂着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啊这是不是代表他的病”安三少惊喜地问岑二娘:“师弟,你的病已经好了对吧” 岑二娘突然一口吐了出来。 “”安三少和岑大郎都傻眼了。 岑大郎抱着岑二娘靠坐到一块从山上滑落的巨石上,从袖袋里拿出丝帕给她擦嘴,眼里满是心疼和焦急:“二郎,你怎么了为何平白无故就吐了很难受么要不要大兄马上带你回去” 安三少也隔了两步远,蹲在岑二娘跟前,伤心又担心地问她:“是不是我碰了你,所以师弟你恶心得吐了要不要我让护卫去把村里的赤脚大夫喊来替你瞧瞧” “不用。”岑二娘擦擦嘴,面白如雪道:“大约是我最近饮食无律,再加上方才淋雨感染风寒,又一番剧烈运动伤了脾胃,这才”岑二娘羞赧地低头对安三少道:“师兄你不必自责,不关你的事。” 打架途中因压抑呕吐的欲望差点儿丢了命,她大约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岑二娘恨不得钻地洞:好丢脸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迁居(一) 安三少讪讪笑了笑:“如此就好。”幸好你不是因我抱你而吐,不然往后我都不敢靠近你了。那我该有多难受 “好个屁你个短寿的,还不赶紧去叫大夫过来。”岑大郎在乡下地方住久了,也学会了讲粗话。张嘴一个“屁”字,震得安三少灵魂都在战栗:谁教会他那爽朗清举、皎皎如月的大郎师弟乡骂的 “喔,我这就去。二郎师弟你等我啊。”安三少怔了怔,又如风一般离去。 这时,赵樾已重新把周远达捆绑好,踩着他的胸口,闲闲地问岑大郎:“这家伙怎么办你们还揍不揍” “你自己看着办吧。”岑大郎提醒赵樾:“可别把人打死打残了,稍稍意思一下就好。如今周家有崛起之势,若他被重伤,我们都有麻烦。对了,揍完人记得让周远达在我们事先写好的放妻书上按手印。” “行”赵樾故作潇洒地甩甩衣襟,对岑二娘挤挤眼:“二郎,且看阿兄我如何替天行道,惩治这个败类。” 语罢,他不客气地对周远达拳打脚踢起来。赵樾乃是打架的高手,他专挑周远达身上一些隐秘部位打,让他既承受了最大的痛苦,事后却验不出伤。 这年头,打人也是要将技术的自封的“揍人技术帝”赵樾嘚瑟极了,打在周远达身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他得意之余,不免有些遗憾:可惜自家媳妇无缘得见他此种英姿,不然一定会更崇拜爱慕他自从媳妇两月前被诊出身孕后,就关心肚子里那坨肉多过关心他,连他故意把衣服弄破了个洞都看不见。让人好郁闷的。 岑二娘没精神理会耍酷的赵樾,她把头靠在岑大郎肩膀上,声音软软糯糯道:“大兄,我好难受啊。又想吐了。” “想吐就吐。”岑大郎怜惜地轻拍岑二娘的后背,给她顺气:“憋着对身体不好。都怪我我不该叫你随我们一起出来的。本想带你出来散心,结果反而害你淋雨伤了胃。” “呕呃不关阿兄的事。”岑二娘吐完,感觉舒服了一些,她靠在岑大郎身上,赧颜把实情告诉岑大郎:“方才我和周远达对打,因为一直压抑着想吐的欲望,一时分神,差点儿被他伤了。最后还是当着你们的面大吐特吐。失仪的样子都被你们看见啦,好丢脸啊” “这有什么。”岑大郎觉得在意这种小细节的妹妹好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我们又不是外人。下次你和人对打时,千万不要顾虑这么多无谓的琐事。战场上只论胜负,不讲究姿仪的。” “嗯。”岑二娘点点头,“多亏师兄救了我。一会儿你对他态度好些。还有,回家后你去找父亲,让他出面,尽快说服安大老爷带人撤离此处罢。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岑二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睡一睡,不要吵我啊” 声音将落,她便睡了过去。 岑大郎好笑地把她的头,从肩膀处平放到大腿上,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 一盏茶的时间后,安三少带着一名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给岑二娘把脉,那大夫证实岑二娘的确是因风寒伤胃,导致呕吐。他给岑二娘开了张药方。 岑大郎接过看了看,那方子没什么问题,药方上的药材,岑宅里都常备着,便招呼了揍人揍得忘我的赵樾,让他抓着被他打得晕眩的周远达,在放妻书上按下手印,便与安三少一起,骑马飞奔回了岑宅,按方子抓药熬给岑二娘喝。 安大管事和其余安家护卫,在周家受够了高知府、魏知县、周大富等人的冷嘲热讽,最终被高知府带来的私兵和衙役,赶出了集山村。而与他们一道去集山村视察金矿的冯家两名幕僚和几名冯家私兵,却成了周家和高知府的座上宾,留在了集山村。 安大管事当日傍晚回到安家,把此事告诉了安大老爷,引起了安大老爷的警觉。 当夜二更时分,留在岑宅与岑二爷、岑大郎等人一起守候岑二娘的安三少,眼见岑二娘病情好转,不再呕吐了,才骑马回了安府。与他一道踏着夜色去安府的,还有岑大郎和岑二爷。 岑家父子为了报答安三少对岑二娘的救命之恩,费尽唇舌劝服了安大老爷先安排安家嫡支大房和二房的家眷,以去容州探亲的名义,离开了安坪镇。 随行的还有五百护卫,旁支中有出息的青壮年和小孩儿,以及安家早年留在安坪镇和清安县所有家财的八成。 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和安三少则继续留下来与冯高两家周旋,混淆他们的视听,以便探亲的安家队伍能顺利去容州,为安家保住香火和根基。 安家探亲的队伍离开安坪镇半月后,周家人便在高知府和魏知县的支持下,顶着乡绅的名头,荣耀返回安坪镇,在整个安坪镇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因为周家人这次凯旋,还带了几辆马车的铜钱,沿途就给乡亲们发红包,庆祝他们一家晋升乡绅。还在镇东最大的安家酒楼,连开了五十桌酒席,宴请镇上所有家境丰裕的地主、富户、客商等。 高知府和魏知县亲自出面,给周家撑场子。 当日收到周家请柬的,无一人缺席。安家酒楼人满为患,爆竹燃放了一整日。周大富还大方地给每位到场庆贺的客人,发了一个装有五两金倮子的红包,以示周家的财大气粗。 这次酒楼宴客之后,许多人都与周家交好。更有不少镇上的青壮年投到周家门下,到周家做护卫和家丁。周家几乎来者不拒,短短几日,便集结了一支一千人的护卫队。 人多了,没有地方住。安家为了表示对周家重返安坪镇的欢迎,在高知府、魏知县和靖翎先生的“暗示”下,大方地把镇公所改建后,送给了周家人,充作周宅。 周家人趾高气扬地住进了安坪镇的象征镇公所后,还拿金子买下了镇南、镇北与镇东交界处的所有住宅、街道,请了清安县、林安县中所有的工匠,花了五日,在安坪镇中央修起一堵高高厚厚的城墙,将镇西和镇东完全隔离。 同时,周家还让这些匠人扩建了镇西、镇南和镇北,在一月之内修起了一栋栋房舍,用于安置那些从镇东迁居出来的人户。从此安坪镇只有镇东和镇西,镇东便是军营,镇西则是平民聚集地。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迁居(二) 清明节左右,镇西的新房建好之后,安家在靖翎先生的示意下,把镇东所有居民都迁到了围墙之外的镇西,好给已经行至清安县的六皇子的私兵们腾位置。 有些不愿搬迁的,都被安周两家的护卫和衙门的衙役,用刀架着脖子请了出去。 不过安大老爷仁义,给每户从镇东迁居到镇西的人家,按人头每人补了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如此,总算平息了那些镇东老居民们的愤怒。 岑家和沈家人,原先也住在镇东,他们两家自然也被人请出镇东,住进了镇西的新院子。本来岑二娘想将岑家和沈家迁到临县林安县,与敬知县做邻居。 可遭到了岑二爷和岑大郎的极力反对。 岑二爷是因受了岑墨山的嘱托,想留在安坪镇就近监视六皇子私兵的训练情况,以及冯高两家背地里的动作,好及时反馈给岑墨山,让他知晓。 岑大郎就不必说了,他还想混进六皇子的私兵队伍,与他们一起训练。好将这支冯家和圣上出资构建的精锐之兵,暗中掌握到自己手里,方便他以后报仇夺天下。 岑二娘拗不过这对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父子,只得陪他们住进了镇西的新院子。 在迁居时,安家特地照顾沈家和岑家,把他们安排住进了镇西风景最好、最僻静的两座相连的院子。 岑家新院子西侧有一个果园,东侧与沈宅相连,南侧有两座小山丘,北侧是数顷一望无际的肥沃良田。里面的院落构造、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是安三少遣人参照岑家旧宅布置的,比之岑家在镇东的那座院子,也不差什么。 岑家众人对此表示很满意,交口称赞了安三少。连岑二爷都难得和颜悦色地赞安三少有心了。 安三少收获了岑家一大家子的赞美和感激之词,快乐的同时仍不禁伤怀:他马上就要随祖父和二祖父,带着一群安家护卫,与安家旁支的族人一并撤离安坪镇,去容州了。 安三少不想离开岑家,不想和严厉博学的先生、柔婉可亲的师母、爽直侠义的大郎师弟、活泼懂事的三郎师弟,以及最最睿智、狡黠、善良、勇敢、体贴、可爱的二郎师弟,不告而别。 他带着三十几名安家护卫帮着岑家和沈家搬到新居安置下来后,便将岑二爷、岑大郎、岑二娘,请到了岑二爷新书房书架后的密室里,告诉他们,他明日就要随家人离开。只是他们的行动属于机密,他恳求岑二爷三人为他保密。免得走漏风声,为安家招来祸患。 本来岑二爷三人迁移新居,个个都情绪高昂。一听到安三少说他就要走了,大家的情绪瞬时就低落了。 岑二爷最先打破悲戚戚的沉默,对安三少道:“我猜你们也是时候离去。冯高两家为六皇子招募的私兵,已经驻扎到了清安县县城外,最迟两日后,便会进入安坪镇。你们明日离开,是明智的选择。刚好可以与他们错开。” “不过,我想冯高两家的人,这两日会有所防范,你们出行的时候,要多多留心,别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岑二爷拍拍安三少低垂的脑袋:“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为师把你该学的,府试可能考到的内容,都全数传授于你。” “之前我也把接下来大半年内的功课,都布置下来,交给了你祖父。你去容州后,先定下心闭门苦读三月,等到中秋左右,就启程去京城吧。我已写信给了我族兄,你去京城后,就住到他府上。我族兄的地址,我也夹在功课里,一并给了你祖父” “先生”安三少突然跪在地上,扑到了岑二爷怀里,把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腹部,嗷嗷叫起来:“我不想离开您啊” 他的泪水已蔓延至眼眶,就要落出。他需要以极强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哭。先生和二郎师弟都看不起流泪的男子,他不能在临别时还让他们厌烦。 岑二爷被安三少扑得往后一仰,若不是坐在他旁边的岑大郎快速起身扶住了他,他就要被安三少趴倒在地 “起开”岑二爷对着一直重复“我不想离开您”的安三少咆哮道:“成何体统还不给我滚起来站好” “师兄,别跪了。”岑二娘走到安三少身侧,伸手把他拉起来。 “二郎师弟,师兄也舍不得离开你哪”安三少顺势站起来,听从内心的支配,壮着胆子把岑二娘整个抱在了怀里。 岑二娘顿时懵了。傻傻被他抱住,一时忘了推开他。 安三少像抱住求生的稻草那般死死捁住岑二娘,不让她挣脱:“别动,就让师兄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已习惯了隔三差五见到她,看到她的笑颜,听到她的声音;也习惯了每当遇上什么难解之事,便向她求助,讨要法子,她的办法总是最好的;更加习惯了时不时抱着一堆农书和精致的小玩意儿,送到她面前,听她声音甜软地和他说谢谢 他习惯有事没事,都想找她。哪怕只看看她,和她寒暄几句,他都觉着心安和满足。可马上他就要和她长别,此后或许经年,他和她都无法再会。 安三少把岑二娘的脸按在他的心口,让她听他的心跳,让她知道他有多舍不得她。 那样炽烈如鼓的心跳声,听得岑二娘浑身发颤,不想被感动的,而是被吓的和被气的。她一黄花大闺女,一时不防,居然被视作兄长的安三吃了豆腐 岑二娘满心慌张和郁忿,想推开安三少,却发现她不管怎么用力,都撼动不了他分毫。她欲开口说话,嘴都被安三少的大手按住了,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岑二娘气急:什么离愁别绪都被安三少搞没了。她好想一鞭子抽死他啊混蛋她的鼻子和嘴都被他捂住,快没法呼吸了啊 棒椎安三,你快松手呀岑二娘恨不得大叫出来,可惜不能。 “够了你当我们是死人呀”岑大郎年轻气盛,不及岑二爷会忍,在安三少抱住岑二娘半柱香仍不撒手后,终于忍无可忍冲过去,拉开了妹妹和安三少,揍了死小子安三少一拳:“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给我适可而止” 岑二爷无奈地觑了眼气昏头说错了话的大儿,“大郎,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这么用的。唉你念了这么多年书,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父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没看到二郎被这家伙占便宜了吗”岑大郎呼呼喘着气指着安三少:“我看这小子就是欠揍我之前再三警告他,不准对二郎动手动脚,他居然敢当着我的面犯事” “退下”岑二爷大喝一声,“大郎,不许挥拳头,只有没脑子的莽夫,才会动不动就打架。” 安三少拿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呲了呲嘴,心说:大郎师弟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啊,力气怎么这么大牙齿都被他打松了。痛死啦 他感动地望着喝停了岑大郎的岑二爷:“先生,还是您好。” “当然,先生我对你,自然是好的。”岑二爷把安三少从地上扶起,让岑大郎去外面书房给他拿笔纸进来,由他口述,岑二娘执笔,写了整整十大张纸的书目和条令,让安三少回去参照他留给他的书籍背诵默写。说是默写了这些,就能百分百稳中进士。 岑二爷怕安三少偷懒,把纸条偷偷扔了,特地嘱咐岑大郎,一会儿等安三少回安府时,亲自揣着纸送他回去,然后把那十张纸交给安大老爷,让他督促安三少学习。 岑二爷见岑二娘把他说的话都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就挥手让她先出去,回房休息,由他和岑大郎与安三少话别。 安三少被岑家父子折腾得一点儿伤感都没了,他心里愁苦得很:那十张纸的任务,什么时候背得完啊简直是要命 冲动是魔鬼他怎么就当着先生和大郎师弟的面,抱了二郎师弟呢要抱也应该背着他们干啊。真是失策安三少后悔不迭,可惜为时已晚。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章 被欺(一)情人节快乐! 安三少背着岑先生对他沉沉的关爱 十张纸的背书任务,风中含泪地与一干族人闯过冯家和高家的几重防线,成功脱围,策马奔去了容州。 同一时间,冯家和高家私底下为六皇子招募的一万精锐之兵,已行至安坪镇,暂时住进了镇东的民宅。 几千里之外的京城,六皇子把他暗中收集的、冯夫人和冯辉谋害他的证据,直接送到了圣上面前,一番哭诉,哭号着说了自己差点命丧杀手的遭遇,求圣上为他做主。 圣上心疼儿子,对冯夫人和冯辉胆大妄为的谋害皇嗣之举深恶痛绝。但为了维护冯家和冯贤妃的颜面,没有公开冯夫人和冯辉的罪名,只派心腹内侍带了十几名大内侍卫去弘安府,给冯夫人和冯辉赐了鸩酒一壶,送他们归西。并把冯渊和冯阁老召进宫,严厉训斥了一遍,还于次日在朝堂之上,以治家不严之罪,罚了他们三年的俸禄。 罚俸对于冯家来说无关痛痒,可圣上此番公然落冯家的颜面,让冯阁老和冯渊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连失去嫡子、嫡孙的伤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冯阁老和冯渊被圣上怒斥和罚俸,让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派系的大臣大喜,圣上呵斥冯家,不就是在打冯贤妃和六皇子的脸么 有些别有用心的臣子和宫妃欲痛打落水狗,一时间后宫里冯贤妃被人构陷打脸了许多次,朝堂之上弹劾冯阁老、冯渊和冯系官员的折子更是如漫天雪花,一日之内便堆满了圣上的案头。 冯阁老和冯辉顿时慌惧了,他们更担心会因冯夫人和冯辉雇凶刺杀六皇子之事,令六皇子和圣上彻底厌弃冯家。若真如此,冯家的青云路,便会就此断绝。便是冯家能否维持从前的体面,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为了消除圣上、六皇子和冯贤妃心中的芥蒂,冯家草草安葬了冯夫人和冯辉,连丧事都不敢大办。 冯阁老和冯渊被斥当日回府之后,便让冯老夫人几乎每日进宫求见冯贤妃,在冯贤妃面前哭诉冯家的冤屈,他们是真不知冯夫人和冯辉竟有狗胆谋害六皇子啊。 冯阁老也是,一把年纪了,豁出脸面,与嫡子冯渊亲自背负荆条,跪在圣上处理政事的乾元殿外,一直跪了一天一夜,直跪到昏迷过去,被宫中侍卫抬回冯府。 然后第二天接着跪,一直了跪了七八日,圣上才勉强消火,把他们召进乾元殿一番耳提面命,连敲带打,才让他们回去接着做手中的事儿,继续为六皇子谋划。 这时已是四月末,快到端午节了。 六皇子回宫后,就被冯贤妃和圣上拘在宫中养伤。他之前受的伤,其实基本已养好。但圣上和冯贤妃仍旧不放心,不敢放他出宫。让一群太医日日给他把脉,开了一大堆补药,按三餐熬给他喝。 六皇子在岑家被岑二娘开的药,毒害了三个多月,回到宫里,还让一群老太医们折腾,被冯贤妃端着药追着他逼他喝。不喝亲娘就默默地捧着碗哭,哭得他于心不忍,一次又一次败北。泡在药罐子里的六皇子,被那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折磨得生不如死,恨不得离宫出走。 可经过上次他遇刺之事后,圣上加派了三倍的大内暗卫随身保护他,连他上个恭房都逃不出监视,更别提离开皇宫了。 六皇子成天足不出户,生活没了乐趣,只能写信给远方的小伙伴岑大郎,向他诉苦抱怨。他在信中先是感谢岑大郎提醒他,让他很快找出真凶。接着告诉岑大郎,他没法去探望他了。最后写到,让岑大郎来京城与他团聚。他让元四把信送到冯府给冯渊,因为冯渊马上会被圣上“发配”到西南任西南副总督,全权负责六皇子私兵的训练。 冯渊收到信后,很是好奇,偷偷拆开看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要气炸原来背后出卖他妻子和儿子、险些害冯家满门倾覆的,居然就是这个岑大郎 岑大郎仗着六皇子救命恩人的身份,敢在背后挑唆六皇子和他冯家的关系,还让六皇子替他遮掩,隐瞒他的身份不让外人知晓,连圣上都瞒了。 哼冯渊为官多年,见多了这种施恩不望报,其实所图更大的野心勃勃的平民。那岑大郎表面上救了六皇子不图回报,其实是吊着六皇子,让他更加感激他,更将他放在心上,以便往后求取更多。 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做法,都是他门下的客卿幕僚们玩腻了不要的低级手段。可恨六皇子居然真的就上当了,字里行间已然把岑大郎当做了心腹。 冯家三代单传,冯辉是冯渊唯一的嫡子,还是个颇有出息和心机的翩翩少年,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一向的冯渊和冯家的骄傲。 失去冯辉,冯渊心中不可谓不痛。他不敢恨天家,看到六皇子的信,便将一腔仇恨都倾注到了岑大郎和岑家身上。 冯渊默默地把六皇子的信烧了,重新写了一封信给靖翎先生,让他先替他打压岑家,等他六月底到淮州府上任后,再亲自出手,慢慢收拾岑家人,为死去的爱子报仇。 大约二十日后,冯家信使千里奔波,把冯渊的信,送到了靖翎先生的手上,那时靖翎先生正忙着把镇东原有的住宅街道拆毁了重建,给新兵们建造练兵场,根本腾不出手来打压岑家,便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到了狗腿子周家手上。 周大富和周远达等人这阵子恰好空闲了下来。金矿那边有冯高两家的亲兵看守开采,没周家的事儿;镇东这边由靖翎先生和珺雅先生负责,连魏知县都没法进入城墙那边,周家这种乡绅土户,更是连城墙的边儿都没法靠近。 周家人正担心周家会被冯高两大世家冷落,没法攀上世家高门,为周家改换门庭,换取更多利益。一收到靖翎先生需要他们帮着冯家对付岑家的消息,整个周家都沸腾了 世上怎会有此等好事冯家派给他们周家的任务,居然是欺凌岑家简直没有比这更轻松美好的活儿了 深恨岑家人的周大富、周远达等人,简直想要出门买上几车烟花爆竹,回家慢慢放,以示庆祝。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欺(二) 岑大郎还在家中等六皇子的来信,他打算收到信后,凭信去找冯家的靖翎先生,去镇东军营做个百夫长,慢慢蚕食六皇子的整支精锐部队。 他都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赵樾暂时离开有孕在身的娇妻,和他一起去镇东军营谋一番事业。 结果他迟迟没有收到六皇子的来信不说,等了几月,反而等来了周远达和周大富轮番带着一众周家族人和护卫,几乎每日跑到他们岑家的庄园、宅子中闹事。 那些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周家人,不是骑马践踏岑家水田里已长出谷穗的水稻,就是撒油放火烧岑家的果树园。 周大富还出银子请来一群流氓地痞,每天堵着岑家出去采买的下人揍,打得他们不敢出门。 这天,周远达亲自带着周家护卫上门,堵着岑家雇佣的佃农、租户打,玉墨、常书几个去拉架,也被暴打了一通。 岑大郎、岑二娘和赵樾收到消息,气不过,都拿着武器出去和周家人对打。他们只有三个,竟堪堪与周远达带来的二十名护卫打了个平手 这主要是因他们三人配合默契:岑二娘使鞭子远攻,岑大郎用剑近攻。赵樾跑在中间,他一手赵家枪使得炉火纯青,即可远攻,又可近攻。 他们以三人之力,足足与周远达的二十名护卫僵持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岑二娘累极,不堪再战,便用浸泡了麻药的银针,把那二十多名悍勇的护卫并周远达一起扎晕。 然后和玉墨、岑大郎、赵樾等人抱来一捆麻绳,将周远达和那二十名护卫捆绑成粽子,吊在了岑宅偏院练武场的一棵百年大树上,让他们也尝尝被教训的滋味。 他们将周远达带来的二十名护卫和周远达本人一起吊上树后,夜色已笼罩了整个安坪镇。 周大富在家中迟迟没有等到儿子凯旋,担心儿子在岑家吃亏,于当晚亥初时分,领了五十名新聘的打手,浩浩荡荡杀去了岑宅。他派人撞破了岑宅大门,拿刀架在守门小厮的脖子上,由那小厮带路,举着火把冲到偏院。 看着昏迷不醒被悬吊在树上的周远达等人,周大富站在大树底下狂怒咆哮:“岑家竟敢如此伤我儿找死三弟,你带几个护卫去给远达他们松绑,其余护卫随我走。” 周大富领人穿过曲幽的回廊,一边朝正院走去,一边怒声道:“一路上看到什么都给我砸有人敢拦路,就给我打只要不把人打死,都算我的。若是碰上岑大郎、岑二郎和那个赵樾,给我打断他们的手脚谁弄残他们一个,我就赏银一百两” “谨遵令”周大富身后的四十二名护卫,举着火把振臂高呼,他们手上都拿着长铁棍、大刀和铁枪、斧头等武器,林氏和岑二爷在岑家花园里精心饲养的各种珍贵芍药、牡丹和兰花等,都被周家人砸了个遍。 常墨、蔷薇等小厮、丫鬟,和院子里负责洒扫看门的粗使婆子、护卫等,遇上气势汹汹地捣乱的周家人,都不敢上前阻拦,全吓得躲进自己的房间,不敢出来。 岑二娘、玉墨、岑大郎和赵樾等人白日里与周远达等人打斗时,都负伤在身。此刻全部躺在各自的房间里上药养伤。 岑二爷在岑大郎的房间给他上药,林氏则在岑二娘的房间照顾她,岑三郎和杨鹏都在玉墨的房间照看他,赵樾有妻子沈欢照料。常书、杜鹃等人,有芍药和另一个小子帮着上药、喂药。 是以,今夜岑宅无人主管家事。 周大富带人几乎把岑宅一半的房间都砸遍了,才砸到岑大郎所在正院东厢,当时岑二爷正在东厢的起居室给岑大郎上药。 那时他们父子俩正商量如何应对周家对岑家一系列的骚扰破坏行动,两人说来说去,发现如今周家背后有高冯魏三家支持,在镇西真的可谓是横行无忌。他们反复思考,发现要对付周家,只能找冯家出面。 如今控制安坪镇、站在周家头上的三大家族:高家人恨不得他们岑家死绝,不对岑家落井下石,都算高知府高抬贵手了。所以岑二爷和岑大郎根本没考虑去求高家出面。至于魏知县所在的魏家,是周远达的舅家,与周家向来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当初魏家还因安家吃过岑家的亏,他们绝不可能为岑家出头,与周家作对。 综上,岑大郎和岑二爷得出:如今岑家所能依靠和求助的,也就只有冯家了。 但冯家一向与岑家并无往来,尤其是如今他们一家都是白身,根本没有能说动冯家的代表靖翎先生,为岑家出面的理由。 岑二爷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他怕靖翎先生会袖手旁观,任由周家欺凌他们岑家。 岑大郎犹豫片刻,正打算把他留了一块六皇子玉佩的事儿,告诉岑二爷。起居室的门,就被周大富带着周家护卫撞开了。 “大胆”岑二爷一介书生,被周家人连番私闯民宅的行径,气得额上青筋毕露。 他伸手指着领头的周大富,气愤道:“周大老爷,你可知私闯民宅是何罪纵容下人和护卫打伤我岑家人,公然毁我岑家田里的庄稼、庄子里的果树,又是何罪” “哼”周大富不以为然地哼声:“老夫管你什么罪不罪的。眼下镇西的律法,由我周家说了算” “来人,给我教训岑大郎。谁打断他的手脚,谁就有一百两银子还有这屋里的东西,都给我一并砸了毁了岑家屡次打伤我儿,与我周家作对。这次,我就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住手”岑二爷和岑大郎同时厉声喝道:“谁敢动手” “给我上”周大富举手往前一挥,他身后的护卫们,便迅速奔进东厢三个房间,分作两队:十人手持武器,攻向了岑大郎和被他挡在身后的岑二爷;其余三十二人则以起居室为中心,向两边的卧室和书房延伸,对着屋里的摆设器皿一通乱砸,顷刻间便将东厢毁了个彻底。 岑大郎本就带伤在身,赤手空拳,一人面对十名周家护卫,力不从心,很快便被人划伤胳膊和大腿。岑二爷替他挡了一下,被人刺伤腰侧,痛得当场失去知觉。 岑大郎抱着昏迷的岑二爷,跪坐在地,仰首朝天大啸一声:“啊”声音满含痛苦和悲愤,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与岑大郎的房间相隔较近的岑二娘和林氏,自然听到了他的怒吼。岑二娘练武后,耳朵比林氏灵敏一些,她除了听到岑大郎的吼声,似乎还听到许多其他的声音。 联想到最近周家频频带人、雇人上门闹事,今日周远达被他们绑留在了岑家,她便猜是周大富带人上门寻衅。岑大郎那儿,多半已经出事,或许是她父亲遭遇了什么不测。不然她大兄的声音,不会这么悲愤、惊恐欲绝。 岑二娘当即让林氏藏到她卧室的床底下,她带了那盒卜算子大师留给她的毒银针盒,飞快套上天蚕丝手套,从盒里取出十根毒针,夹杂两手指缝间,踢开门朝岑大郎的房间狂奔而去。 s:岑二娘要大发神威了大家快来点赞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家败(一) 岑二娘脚底生风地跑到东厢,就看到兄长虎目含泪地抱着父亲躺在血泊里,周大富等一干周家人手持武器,面色不善地将父兄包围。 最可恨的是那周大富明明看见父亲躺在血泊里,居然还叫那些被鲜血吓住暂时没动的护卫,接着攻击她大兄。说是一定要废掉她大兄的手脚,让他成为废人。 岑二娘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嘭”地一下崩断了。她趁那些护卫迟疑未动之际,冲开人群,挤到了岑大郎身前,两手翩飞,射出十根毒针。 周家人不知岑二娘毒针的厉害,那些护卫见岑二娘飞出毒针,完全不以为然,也没想过要避开。当然,起居室早被周家人堆满了,他们也无处可避退就是。 人群中有人嗤笑。嘲笑岑二娘这个传说中厉害无比的岑二少是娘儿们,男子汉家家的,居然玩绣针岑家也是无人了。 结果他们的笑还挂在脸上未退,那中了毒针的十名护卫,顷刻间便毙命立倒。 现场一片死寂。 不少人静默一瞬后,纷纷战战栗栗地出声。 “怎么可能” “天我是在做梦吧” “那是什么针被刺了一下就死人,太可怕了” 几乎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后退。 “嘭”、“啪”、“哒”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一时凝滞的气氛。那是周家人手中武器掉落在地的声音,和转身没命地逃出东厢的脚步声。 周大富混在人群中,满面惶色,鞋子都跑掉了。他怕自己跑慢一步,就会被岑二娘的毒针刺中身亡。 此时周大富是真心又毁又惧:若是叫他知晓岑二少手中有这种大杀器,他是怎么也不会跑到他面前叫嚣送死的。还好他跑得快不然命都没了。 一刻钟后,岑宅内所有捣乱的周家人,消失了个彻底。院子里的周远达等人,在周大富一行人撒腿狂奔时,听说了岑二娘手中有大杀器,也跑得没影儿,再不敢提留下来虐人报仇的话。 周家人逃出岑宅后,岑宅里之前躲起来的下仆们,都收拾包袱奔到正院,与听到动静后出来主事的玉墨、林氏,哭求着要离开岑宅。他们都凑齐了赎身银子,为了活命,再不敢留在岑家做事。 哪怕岑家的主人个个大方温善,给的工钱也是镇上其余富户人家的两三倍。 林氏担心着受伤昏迷的岑二爷,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忘主背义的奴仆她直接把那些下人交给玉墨打发。 玉墨对于那些下人在岑家风雨飘摇之际,自赎其身的做法,心寒愤怒之余,也有几分理解。岑家对他们再好,在性命安危面前,也不值一提。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遇到危险自然就想躲避。他也没法责怪他们。 理解归理解,但玉墨的心,到底还是被那些望风而逃的下人们伤了。他面无表情地一个一个挨着收了那些仆从的赎身银子,把他们的卖身契退还与他们,目送那些人飞快地逃离岑家。 至于那些没签卖身契的粗使门房和婆子,早就在之前周大富喊人砸东西时就脚底抹油地溜了。有些心思不正的,临走前还偷了些主家放在明处的金银、玉器摆件等值钱物件。 不过,此时玉墨也没有心思,去清点岑家的损失和财物。他让唯二两个没有离开岑家的芍药和常砚,结伴去把岑家通向外面街上的正门、侧门关好,插上门插,别让宵小偷摸进来。他则忧心忡忡地拖着伤,去正房看望岑二爷了。 虽然岑二娘及时给岑二爷处理了伤口,给他喂了从前卜算子大师留下的药丸,说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但玉墨还是很担心岑二爷,之前他可是亲眼见岑二爷流了一滩血的。 赵樾住在与岑家比邻而居的沈宅,因为沈宅和岑宅占地面积极大,两座宅子又是新建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他是在周家人高喊着“魔鬼”、“饶命”等词,逃到街上经过沈宅时,守门的门房听到动静,进去禀告他和沈茂,才知道周家人又去岑家闹事了。 等赵樾匆匆披上衣裳,和沈茂、沈俊,以及十几个沈家小厮、护卫,跑到最近的岑宅侧门时,恰好遇上芍药和常砚在关门。 赵樾和沈家众人帮着芍药和常砚锁好门,与他们一道朝正院而去的途中,听说了周家人的放肆行径,岑二爷的伤情,以及岑家家仆尽去的消息。 众人心中都很是激愤,纷纷开口和芍药、常砚一起骂那些岑家下仆的无情无义,以及周家人的大胆妄为,还问候了周家几代祖宗。 赵樾和沈俊、沈茂三人,从前俱是官宦人家的少爷,都经过家道中落跌落凡尘的痛苦过程。他们进入岑宅后,一路走来,看到杂乱无章的院子和凌乱不堪的屋子。发现岑家偌大的院子,空寂得吓人。 三人心中都很是颤了颤:岑家这模样,怕是要败了。 赵樾是清楚地知道岑家眼下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处境的。他心中顿时更加忧愁:岑家的败落之势,多半已无可抵挡。毕竟岑家得罪的周家、魏家都是安坪镇的巨头,再加上冯家一直对周家的过分行径不置一词,明显是偏颇周家的。 往后岑家的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便是一直站在岑家这边的他和沈家,多半也没有好日子过。 赵樾心里沉甸甸的:他和沈家是决心要与岑家共进退的,大不了舍了家财,换取那些人的“高抬贵手”。他们也不怕过苦日子。 只是日子清苦还可以忍受,就怕周家和魏家咬死他们不放,得了他们的家产,还带人继续找他们麻烦。到时赔钱又赔人,可怎么办 该怎么杜绝那些人不断生事、扰民伤人的行为呢 赵樾心中一团乱麻,想不出法子。 约莫两刻钟后,他们来到正房,看到了服下药丸沉睡过去的岑二爷,面色红润安详,又探过他的呼吸和脉搏,感觉它们俱沉稳有力了,众人都安下心来,开始着手做其他事。 岑二爷那儿,有林氏守着,岑二娘便让杨鹏带着岑三郎回房间休息,又让玉墨、芍药和常砚,招呼沈家的护卫和小厮,每人给了他们二钱银子,让他们巡视岑宅一圈,发现没人入侵后,便让他们回了沈宅。 接下来,芍药和常砚在玉墨的带领和指挥下,清理并归拢了岑家仅剩的钱财和金银珠宝、房产地契等。他们一直不停歇地忙了一整夜。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家败(二) 至于岑二娘和岑大郎,则领着赵樾、沈茂和沈俊,进入了岑二爷书房后的暗室密谈。 “大兄,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岑二娘经过这惊险的一天一夜,整个人心力交瘁,她很没形象地靠坐在暗室内的圈椅上,疲声道:“我很累,快些说完,咱们好快点回去休息。明天周家人肯定还要上门生事,得养足精神,才能应付他们。” “二郎,辛苦你了。”岑大郎看着憔悴的岑二娘,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一心想保护妹妹,却总是被她护着。今晚也是,若妹妹没有及时出现,吓走周家人,他和父亲,怕都性命堪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岑大郎将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枚几近透明的纯白色玉扣,放在桌上,“这是六皇子留给我的信物,他之前离开岑家时,说让我进京赶考时,把玉扣带上。到时去祥福记钱庄,拿出玉扣,自会有人代他照顾我” “你想用这枚玉扣,去说动靖翎先生出面制止周家”岑二娘黯淡的眼珠子一下就亮了。 赵樾闻言,也是一喜:“之前我还在想,岑家这次怕是难过,想着要不要舍了家财,带你们离开安坪镇。去投靠敬叔叔也罢,去找林大叔帮忙也行。” “没想到大郎你居然有六皇子留下的信物”赵樾哈哈笑着伸长手,拍了拍岑大郎的手臂,佯怒道:“臭小子有这种东西,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害得我这阵子担心得觉也睡不好” “”沈茂和沈俊这对叔侄,从听岑大郎说六皇子开始,脑子就一直没能转过弯:岑家何时与六皇子有交情了听岑大郎的口气,他与六皇子之间,似乎颇为相熟。 这个世界简直太玄幻了他们看不懂啊 沈茂见岑大郎、赵樾和岑二娘都兴奋异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泼他们冷水:“大郎贤侄,二郎贤侄,阿樾,你们确定有了这枚玉扣,那位靖翎先生就一定会出面替我们摆平周家么你们可不要忘了,周家可是给了冯家和高家一整座上等金矿冯家与我们并无交情,就凭这一枚玉扣” “叔父言之有理。”沈俊也不无担忧道:“六皇子的信物若在京城,可能有几分用处。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安坪镇,会有人买他的账吗” 岑大郎、岑二娘和赵樾闻言,不禁一笑。他们才想起,沈家叔侄还不知冯家在安坪镇为六皇子练兵,以及靖翎先生明面上是冯家幕僚,其实是圣上为六皇子安插在冯家的谋士。圣上此举,为的是能知悉冯家一切的动作,将冯家牢牢掌控在手心。 免得将来冯家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比如:借助圣上留给六皇子的势力,灭掉圣上其他儿子后,再杀了六皇子,谋夺这大景江山。 赵樾三言两语把靖翎先生的身份,和圣上对六皇子的看重,告诉了沈茂和沈俊,并让他们保守秘密。 沈茂和沈俊乍闻此惊天内幕,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发誓说绝不泄密。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此前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与天家沾上边 当然,这都是托岑家的福。 沈茂和沈俊一时受了刺激,内心激荡难安,接下来都默默地听岑大郎、赵樾和岑二娘说话,对于他们的决定都点头支持。他们能帮的,也就只有给他们全部的支持,无论如何都站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共进退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岑大郎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 第二日一早,岑大郎和赵樾结伴去拜访靖翎先生时,虽然以那枚玉扣轻易通过重重关卡,进入镇东的军镇司,也就是从前的安府,见到了日理万机的靖翎先生。 他们去会客室时,整个会客室只有靖翎先生一人,他正神色莫测地把玩着六皇子的那枚玉扣。 “晚辈岑清言、岑清直见过靖翎先生。”岑大郎和因扮作男子化名岑清直的岑二娘,恭敬地给靖翎先生行礼道:“冒昧打扰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靖翎先生把玉扣轻放在紫檀木桌上,双手抱胸,正襟危坐在上首,拿下巴点点旁边的凳子,“两位岑少爷不必客气,请坐。” 岑大郎和岑二娘如今有求于人,被人如此明显地轻视慢待,也一点儿脾气都没有,顶着一张谦逊完美的笑脸,坐到了靖翎先生身侧的位置。 岑大郎笑容得体地道:“其实,此番我们兄妹前来找先生,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靖翎先生将右手靠在桌面,曲起食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道:“不就是想请我出门敲打周家,让他们不要继续打扰你们一家嘛。” “原来先生将一切都了如指掌,那我也不用浪费唇舌,再让先生听一遍周家做的那些龌蹉事儿了。”岑大郎依旧笑得尔雅。 岑二娘继续稳坐泰山,只微笑不语,凝神注视着靖翎先生的表情,意图揣度他的想法。可惜靖翎先生永远都是那副清高傲慢的神情,连嘴角倾斜的那个嘲讽的弧度,自他们见面起,就一直没变过。 很显然,他看不起他们,也没有把岑家卡在眼里,更没有耐心听他们说什么周岑两家的恩怨。他之所以拔冗见他们兄妹,都是因那枚玉扣。 看他如此神态,六皇子似乎没有把他落难安坪镇被岑家救了的事儿外传。 此番要达成所愿,貌似有些困难。岑二娘微微皱眉。 “我时间宝贵,就不和两位岑少爷转弯抹角了。”靖翎先生直接问岑大郎和岑二娘:“我想知道,两位如何认识这枚玉扣的主人这枚玉扣,又是怎么落到你们手上” 岑大郎这才想起,当初他不想多事和过早暴露,曾拜托六皇子和元四,将岑家救他们的事儿守口如瓶。 他的眉心跳了跳,眼珠子转了一圈,经过思忖后,道:“这枚玉扣是冯二少留给我的。当初他和随从元四落难安坪镇,不幸掉入镇外的水潭中,险些没命。” “碰巧被我和舍弟捡回岑家,经过我们的一番精心照料,他身子养好后,留下这枚玉扣,让我有事便凭它来找靖翎先生,说是您看在他的面子上,会对我们施以援手。” 岑大郎顿了顿,道:“当初彦瑜兄不想让人知道他曾流落安坪镇,拜托我们一家不要外泄和他有关的事。若不是此次岑家我也不会拿玉扣来找您。”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家败(三)4K “喔。这样啊。”靖翎先生闲闲地垂眸理理衣袖,对岑大郎不尽不实的话,不可置否。 他忽地抬头问岑二娘:“不知二少对此有何说法” “我只想说,先生你不必怀疑我们兄弟诓骗于您。”岑二娘淡淡道:“方才我大兄所言,句句属实。” 确实是真的,六皇子没有告诉过他们他真正的身份,只说他是冯家私生子冯二少,还把他的表字彦瑜告诉了岑大郎。他是唯一一个在及冠前,就被圣上赐了表字的皇子。由此可见圣眷之隆。 “彦瑜”这个表字,知道的人并不多,靖翎先生恰好是其中一个。此时,他已对岑大郎和岑二娘的话,信了五成。但六皇子流落安坪镇被岑家人救一事,太过荒唐奇妙,他打从心底,是拒绝相信的。 岑二娘见靖翎先生脸上写满怀疑,又道:“晚辈还有其他证据表明我们救过冯二少。他的后背肩胛骨处,有两颗红痣,右手手臂内侧,还有一个半月型的胎记。” “这都是我为他疗伤时发现的。若您还有疑问,可以写信给二少问他。我只想说,我们绝不是骗子,先生大可不必疑心我们。另外,周家人行事实在太过猖狂,希望先生能看在二少的份上,出面制止他们。” “岑家有我们二少的玉扣,按理说我应该答应两位的要求。只是”靖翎先生面露难色。 岑大郎和岑二娘默默相看一眼,眼中丝丝喜意渗出:老狐狸要提要求了。解决周家这事有门 岑大郎道:“先生有何为难之处,不妨明说,如此,我和二弟也能给您参详参详。” “呵呵。岑大少果然直爽。”靖翎先生眼尾上挑,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算计的精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在下忙于改建镇东,手头实在是有些紧” “先生这般光风霁月之人,如何能让那金银俗物烦扰”岑二娘笑吟吟地拍起马屁:“我岑家也算小有积蓄,或许能稍稍为先生解忧。不知白银五千两够不够” “五千两”靖翎先生低低叹道:“若是五千两白银就能填补那个空缺,我也不必忧愁了。” 岑大郎见状,强笑着道:“五千两白银已不是小数目了。先生何必” 靖翎先生抬手打住岑大郎的话,“实话告诉两位吧。周家骚扰岑家之事,乃是我冯家冯渊少主亲自下的令。少主不日前来信与我,命我遣人找岑家的麻烦。我便让周家替我办事。” “虽不知岑家如何开罪了少主,但上头的命令,我可是不敢违抗的。所以,哪怕两位搬出二少的名头,我也是不大敢替岑家出面的。”靖翎先生眼尖地发现岑大郎和岑二娘的脸色惊变了一瞬,他牵唇轻笑:“我夹在二少和少主中间,也是很难办哪。若两位岑少爷不能拿出令我满意的诚意,我如何有胆子违抗少主的命令呢” 因为岑大郎和岑二娘一直没有明说出六皇子的身份,所以靖翎先生以为他们也被六皇子蒙蔽了,他在安坪镇这弹丸之地困了许久,终日兢兢业业,累得比狗还不如,只想多捞些银两犒劳自己。 可惜之前金矿和安家的生意,都有高家的珺雅先生参一脚,他二人相互监督,他根本没法中饱私囊。这次逮住岑家有求于他,他便不客气了。 早在他指使周家人欺压岑家前,他就暗中查算过岑家的家财,粗略估算过岑家如今大约有七八千两现银,加上岑宅和宅子周边的田地庄园,折算下来,岑家至少值三万两白银。 靖翎先生打算敲诈岑家三万两白银,便出面作保,让安坪镇上再无人敢去岑家挑事,欺凌岑家人。毕竟岑家是六皇子的恩人,他不好行事太过。 若岑家心疼银子不愿给钱,那就等着墙倒众人推吧。高家、周家和魏家,可是早就盯上了岑家这块肥肉。这三家人可不像他这般文雅,吃相好看。他们得了岑家钱财,还会派人不断欺辱岑家人,让岑家失财又失人,最终家破人亡。 当然,靖翎先生不想承认,若不是岑大郎和岑二娘今日拿了六皇子的玉扣上门求他。他才不会讲究什么文雅不文雅,定会榨干岑家最后一文铜钱才作罢,更不会管岑家人是死是活。 岑大郎和岑二娘没想到冯渊居然给靖翎先生下过那种命令,让他不择手段欺压打击他们岑家。他们心中同时掠过一个念头:这次不破大财,是别想去灾了。 岑大郎咬咬牙,“不知先生心中的价码是多少只要我岑家拿得出,我们必不会有二话。” “三万两白银。”靖翎先生把别在腰间的折扇取出,夹在手指间转动,“这个价钱保岑家在安坪镇内至少三年内无人敢扰,也不算高。” 岑大郎和岑二娘闻言,默契地对视一瞬:舍弃岑家全部的财产,换来一家人的安宁,也不是不划算。只是,不知靖翎先生的话,算不算数。 岑二娘委婉地开口,“先生,三万两可是我岑家所有的财产,若给了您这笔银子,我们就得卖房卖田,往后连维持生计都困难。您之前说的保我们三年内安全无虞,那就是说我们得用一年一万两来买平安。这个价钱,可不低啊。” “岑二少是怕在下拿了岑家的银子,却无法保证岑家的安全”靖翎先生冷笑:“你还不知我家少主再过一月,就会到淮州府上任,领西南副总督的职了吧” “等他到淮州,每月都可抽出七八日的时间来安坪镇转悠。以我家少主对岑家的仇视,不用他亲自出手,只消他放出不满岑家的话,多的是人替他对付岑家。” “之前周家对岑家的那些小打小闹,两位少爷都觉得承受不起。等我家少主出手,到时两位少爷怕是连叫苦的力气都没了。”靖翎先生帅气地打开折扇,轻轻摇晃,“如此,一年一万两银子的安保费,两位还嫌贵么在下却是觉得这价还低了。须知要保岑家,我可是得冒得罪主家的风险。” 岑二娘直接问靖翎先生:“是不是给您三万两白银,您就一定能保证往后三年,再无人上我岑家闹事,找我家人麻烦” “自然。”靖翎先生继续优雅地晃动纸扇,“在下从来都是一诺千金。若岑二少还有疑虑,我可立下纸书,指天发誓也行。” “好”岑二娘拍板道:“您给我几日时间,等我回去变卖了宅子和田庄,就带银票来找您。不过还有一事,怕是要劳烦先生出面。” “二少行事说话,果然干脆利落”靖翎先生把纸扇往掌中一拍,笑道:“你有何话,直说无妨。” “请先生派人去周家放话,让他们来买我岑家的宅子和田庄。还有,让他们从今日起,别再来骚扰我的家人。”岑二娘想着,岑宅和田庄都被周家祸害完了,怎么也卖不出两万多两银子了。且周家时时上门捣乱,正常人家谁会傻到这时来买岑家的田宅这不是摆明和周家、魏家、高家作对么往后还怎么在镇子上混这个烂摊子,还得周家接手。 周家人不是砸院子砸得很痛快,踩庄稼踩得很舒服么等他们被靖翎先生逼着买了田宅,看他们还爽不爽快得起来 “哈哈”靖翎先生击掌大笑道:“二少此言真是妙哉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周家毁了岑家好端端的田宅,这个烫手山芋,确实该他们自己接” 靖翎先生对岑家二少这个一肚子黑墨水、坏水响叮当的小家伙,真是由衷地喜爱啊。岑二少比他当年年少时还奸诈阴狠真是甚得他心他怎么看岑二娘,怎么满意。 岑二娘从靖翎先生的语气神态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赞赏和喜爱,得寸进尺道:“先生。一事不烦二主。我家隔壁的沈宅也要出卖,不如您叫周家一并接手算了。反正周大老爷财大气粗,周家族人和护卫众多,总得教他们都住得宽敞舒适吧。” “小家伙,你还想敲周家一笔”靖翎先生笑呵呵道:“你这心肠,未免太黑呀” 这语气亲近的“小家伙”一词,听得岑二娘和岑大郎不禁抖了抖。 “说什么敲诈这么难听。”岑二娘微不可见地侧侧身子,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很是磊落正直道:“岑宅不说了,相信先生早就找人估过价了,那么漂亮宽大的宅院和肥沃的良田、果园,我们只卖两万多两,完全是良心价根本没赚周家一文钱至于沈宅和宅子周围的田地,虽比岑家小上一些,但卖他一万两绝不算多” “呵呵这价钱确实很公道。”靖翎先生笑得春暖花开:“只是周家愿不愿给,却还是个未知数。且沈家的主,小家伙你确定你能做万一人家不想卖宅卖田呢” “沈家的主,晚辈倒是能做。”岑二娘道:“同理,周家的主,先生定也能做。只是,先生,咱们打个商量,您能不能换个称呼小家伙什么的,晚辈真是无福消受啊。”听得鸡皮疙瘩、冷汗全齐冒,真是比打她两拳还叫人难受。 “啊呵呵”靖翎先生笑得很是畅快:“清直你说话总是很对我的胃口周家这个冤大头,我让他们当定了一会儿我就派人去周家传话,最迟明日,我便让他们把银子拿出来。” “你们和沈家人,可在半月之内搬离岑宅和沈宅,在镇西另谋住所。置办好新宅搬家后,办温居宴席时,可记得给我送张请帖,老夫少不得要上门讨杯酒水喝。” “至于之前我说的纸书,等三日后我见到银子了,再给你们立。”靖翎先生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两位了。来人,送客” “先生,那这枚玉扣”岑大郎道:“是不是该还我呢” “岑大少,送出去的东西,怎有往回要的道理”靖翎先生直接将玉扣收入自己的袖袋里,不悦地对岑大郎道:“这东西还是放在我这里好。说起玉扣,在下还想请岑家人信守承诺,不要对外说有关我家二少的一字半句。否则,岑家便是再拿三万两银子来,我也保不住你们明白么” “明白。”岑大郎和岑二娘同声道:“我们绝对守口如瓶,还请先生放心。” 靖翎先生点点头,微笑着拍了拍岑二娘的肩膀,又瞪了岑大郎一眼,才甩袖子先行离去了。 岑大郎和岑二娘被两名高大的护卫领着出了镇东,骑马回到镇西的岑宅。 赵樾和沈家众人,都在岑家等着他们。 昨日周家人集体被岑二娘的毒针吓破了胆,今日都不敢再来岑家找死。 周大富昨日经受巨吓,逃到街上,不小心被无聊到镇西逛街的、冯家旁系一位少爷的马撞飞,差点儿摔断腰,这会儿还卧床不醒呢。 周二老爷和周三老爷以及周远达,眼下正带人押着那名冯家旁系少爷,去镇东找靖翎先生讨要说法呢。这阵子周家春风得意,周氏族人和护卫们都很是飘飘然。 可惜靖翎先生不买周家的账,被周家打了一顿押送到镇东军营的那位冯家旁系少爷冯岐,可是深得冯渊和冯阁老看重的将才,曾在漠北立下不少军功,是圣上钦点的这次训练新兵的将领之一。 昨日周家仗着人多势众,围着打了那冯岐一顿,差点儿没打断冯岐的腿。 靖翎先生对周家的做法大怒,尤其是当他从冯岐口中得知,昨日冯岐报上冯家名号后,周家人仍对他照打不误,当场对着周远达等周家人大骂,还命周远达回去解散周家庞大的护卫队,只允许周家留下五十名护卫镇宅。 还说若两日内周家不将那一千名护卫遣散,就以谋乱罪论处,到时他会派人带兵剿灭周家,把周家人全部押送东海充军。 周远达、周二老爷和周三老爷闻言吓得两股战战,当即指天发誓说,他们回去后就马上解散周家护卫队,绝不敢有违靖翎先生的命令。 靖翎先生这次是动了真怒,他想起答应过岑二娘的话,又命周远达回去尽快买下岑家和沈家的宅子田地,还命他不许压价,说是周家与岑家、沈家交割时,一定要派人过来知会他一声,到时他要亲自过去做见证。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下手(一)一更 经过这次周家人暴打冯家少爷的事儿,靖翎先生对周家这只走狗的胆量,有了新的认知。觉得他们就是不给颜色,也能自己开出染坊来。太会来事了,需要严加看管才行。 他怕周家人欺负岑家人,买宅子时刻意压低价钱,或者拖着不给现钱,以武力逼迫岑家人。便想在岑家、沈家和周家交易当日,亲自出面压场子,顺便表明他对岑家的支持,让镇上的人家都睁大眼,别再意图欺负岑家。至于沈家,就是捎带的。 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他能尽快把三万两银子拿到手。靖翎先生念及此,觉得自己真是英明睿智。 在靖翎先生的插手和推动下,周家很快解散护卫队,只留了五十名护院看家,还不甘不愿地破财买下了岑沈两家的宅院和田地。 岑家付了三万两白银后,如约得到靖翎先生的庇护。如今整个安坪镇的大家小户都知道,岑家背后有大靠山,不能惹。沈家作为岑家忠实的支持者和追随者,自然也在靖翎先生的保护范围内。 安坪镇上一时再无人敢欺负岑家和沈家人。 数日后,岑家和沈家在镇西远离周家的一条新街上,花了两千两买下两栋相连的小四合院,打通院墙,两家并作一家,重新安顿了下来。 岑家和沈家没有再买新的家仆,只请了几个镇上的婆妇打扫院子,浆洗衣物等。厨房和采买等其他事宜,都由玉墨、芍药、常砚、赵樾等人轮流着做。 因为如今的院子比从前小了一大半,人数也骤减,管起来并不吃力,也不需要更多的仆从。 至于田地,岑二娘和赵樾、姜氏、沈俊,跟着房牙所跑了十几日,也没有看到合适的。要不就是出卖的土地面积太小,要不就是面积够了,田地的土质却不好,不出庄稼。 选来选去,也没选好。 时间很快到了六月,岑二娘和岑大郎的生辰将至。岑家和沈家暂时放下买田的打算,准备先好好庆祝一下岑大郎和岑二娘的生辰,喜庆一下,驱散霉运。 岑二娘想着快秋收了,等秋后交赋税时,肯定有不少人要出卖田地,到时再视情况购入百亩良田。 那些田地不一定要连在一起,但一定要在岑宅和沈宅附近,方便她随时下田劳作,观察农作物的生长情况,及时做记录,调整和改进种植手段等。 周家自被靖翎先生叱骂之后,也夹起尾巴做人,不复从前的张狂。只是他们表面平静,内里有什么动静和打算,就只有周家人自己知道了。 周家以周远达和周大富父子为首,集体对坑了他们三万多两银子的沈家和岑家人不喜。暗地里一直琢磨着怎么收拾那两家人。 可惜岑沈两家人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安坪镇内,靖翎先生隔三差五还会去岑家做客,或者邀请岑二娘和岑二爷去镇东的军镇司作客,陪他饮酒作诗,对坐手谈。 赵樾和岑大郎武艺出众,在兵法韬略、排兵布阵上颇有见地,也得了靖翎先生和冯岐的亲眼,被提拔进了镇东的军营,做了新兵的伍长。 还不到两月的时间,任周家宰割的岑家和沈家人已翻身做主,踩着他们周家,交好靖翎先生和冯家。让靖翎先生收回了许多周家的特权,遣散了周家的护卫队不说,还压着周家的生意,不让他们做大。 更甚者,靖翎先生和高家,还将本该分给他们周家的那一成金矿盈利,减半了 这视财如命的周家人恶从胆中生,表面上和岑家、沈家全无芥蒂,周大老爷还时常厚着脸皮,带着周家人去岑家和沈家做客。逢人就说,岑家其实和他们周家有亲,两家的关系十分亲近和睦。 最让岑二娘意外的是,纨绔好面子、任性霸道的周远达,居然舍下面子,与偶尔套他黑袋、打疼他却验不出伤的岑大郎和赵樾,称兄道弟起来他甚至多次恳求岑大郎和赵樾收下他这个小弟,带他去镇东的军营长见识。 连周大富和周二老爷、周三老爷、魏氏、赵氏和钟氏等人,也随周远达一道,屡次恳求岑大郎和赵樾提携周远达。他们一天按着三餐时间,登岑家和沈家的门,热情得门房根本拦不住他们。 每次进到宅子里,周家人找不着岑大郎和赵樾,就抓着其他人说话,哭诉、哀求、撒泼、打滚 对于周大老爷和周家众人这种反复无常、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岑二娘一家和沈茂一家也是醉了。 魏氏为了让儿子能去军营出人头地,挣一份前程,见沈家和岑家人软硬不吃,不管他们怎么闹怎么求,都不松口。便拿了白领一尺到岑家,当着岑二爷和林氏等人的面上了吊,险些没把胆小的林氏和芍药吓晕。 最终岑家人不胜其扰,岑大郎做出让步,只答应向靖翎先生和冯岐引荐周远达。至于周远达能不能被选中,就不关他事儿了。 对此决定,周大富一家欣然接受,保证往后不再来岑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六月十八,是岑大郎和岑二娘的生辰。这天巳时二刻,岑大郎沉眉肃脸地把周远达引荐给了到岑家为岑大郎、岑二娘贺生的靖翎先生与冯岐。 周远达经过周家败落又兴隆,脾气收敛了不少,越发能装了。他在花园的凉亭里,见到靖翎先生和冯岐,先给他们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言辞恳切地一番道歉认错。 对之前周家人“误打”冯岐的事儿做了番解释,并备下厚礼各种珍贵药材、药膏和五千两白银,给冯岐压惊。还给了靖翎先生一封装有一万两白银的红包,当做消气礼。以显示他们周家的诚意,和认真的赔礼态度。 靖翎先生和冯岐对周远达和周家的识趣,很是满意。两人假装推拒一番,在周远达的再三恳求下,才笑着收下礼物。 之后,周远达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对靖翎先生和冯岐提出自己欲加入冯家军的想法。 周远达还不知,驻扎在镇东的,不是冯家军,其实是六皇子的私兵。但这并不妨碍他入伍的决心。 他们周家一大家子人经过多次商讨,终于定下让他从军这个决定。 经过他们一大家子人讨论后,发现他和岑大郎、赵樾他们一起加入军营,有两个好处。 一是周家借此能真正踏上冯家这条大船,将周家和冯家捆绑得更紧密,以便周家往后跟着冯家升官发财。 二嘛,他进入军中后,可找机会构陷岑大郎和赵樾,让靖翎先生和冯岐对他们心生厌恶,彻底断绝岑家和冯家的青云路。 然后等这两家人被冯家厌弃了,他们周家便可随心所欲地出手整治他们。坑害过他们周家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下手(二)二更 岑家和沈家人怎么也想不到,周家竟包藏了如此祸心 岑大郎、岑二娘、岑二爷和赵樾都以为,周家对他们百般讨好拉拢,就是为了让他们给周远达搭桥铺路,让周远达去军中拼个好前程。 很明显,比安三少纨绔无耻却不如安三少聪明上进的周远达,完全没有读书和经商的天分。只有拳脚和御马功夫好些,他除了走军将这一条路,干别的都很难出人头地。 周远达这两年得了周大富的言传身教,虽不如他父亲会做生意,但心计城府什么的,已跟他父亲学了个十成十。他加入镇东军营后,也和岑大郎、赵樾一般,做的是领着五十人小队的小伍长。 平时周远达除了在军中模拟的沙场和野外,练兵演阵,就是在营里的练兵场上跟其他的伍长、校尉和小将们一同切磋身手,互相指点进步。同时他和岑大郎他们,还跟着珺雅先生和靖翎先生熟读兵书,学习领兵作战之策。 周远达和周家一直安分守己了三个多月,麻痹了岑家、沈家甚至靖翎先生等所有人。大家都以为周家受过教训后学乖了,正式与岑沈两家交好。 岑二爷甚至有了重新和周家做亲戚、时常往来的想法,但被岑大郎、岑二娘和林氏坚决地劝阻了。 当初岑家初来安坪镇,在周家的经历,以及后来周家的作为,都告诉他们母子三人,周家人不可靠,都是些两面三刀、捧高踩低的货色,不值得作为亲戚来往。 岑二爷这个胳膊拧不过家里的三只宝贝大腿,与周家重做亲戚的决定,直接胎死腹中。他不过才遗憾了几日,就听说岑大郎和赵樾被冯岐和靖翎先生赶出了军营,还被下了禁止踏入镇东的格杀令。 这天未时三刻,当岑二爷看到长子和被他认作侄子的赵樾,屁股和后背都被人打得血肉模糊,人事不省地由四个小兵抬回来,差点儿没气背过气去。 林氏和姜氏、沈茂的反应,比他激烈。沈茂和林氏当场呕出一口血,倒了过去。姜氏虽没晕倒,却吐了个天翻地覆。 幸好沈欢这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和她姐姐沈梦,同产婆一起留在了屋里备产,没有看到赵樾的惨状,否则还不被吓出个好歹来。 岑二娘和玉墨最冷静,他们指挥着下人,把岑大郎和赵樾抬到岑家岑大郎的卧室,将那对难兄难弟分别面朝下放在铺了两层柔软厚被子的床上和榻上,为他们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考虑到如今的天气还是挺暖和的,为了防止他们的伤口发炎,岑二娘还开了张消炎止痛的方子,让常砚拿着出去买药材回来,煎熬了给岑大郎、赵樾喝。 给岑大郎和赵樾处理好伤口,开完药后,岑二娘便将那二人交给玉墨和杨鹏照顾。她提着药箱,急急跑到正房,给林氏诊脉开药,安抚岑二爷和岑三郎几句。 随后,又去客房给沈茂把脉,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 沈茂年纪大了,他的身子一直都不好,此番急怒攻心,又呕血晕倒,大伤根本,已是强弩之末。 岑二娘给他切脉时,发现他的脉象虚浮无力,时有时无。这次若他没法撑过去醒来,沈家就需要给他准备后事了。 沈俊才把吐得不行的媳妇安顿好,交给芍药照顾,匆匆来到沈茂休息的房间,就听岑二娘说他视作父亲的叔叔,很可能会驾鹤西归。霎时只觉天都要塌了。 “二少二少我求求你,救救我叔叔”沈俊砰地一声重重给岑二娘跪下,抓着她长衫的衣角哭求道:“叔叔他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身子怎么就会不行了呢他不过是一时受刺激,昏睡过去罢了,一定会醒过来的二少,你医术高明,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救醒叔叔他不能有事的” “沈大哥,你快起来。”岑二娘一边扶沈俊,一边面露难色道:“沈大叔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我” “不不可能不会的我叔叔最近身子已经比从前康健许多了。”沈俊跪地不起,抬头一脸急乱地对岑二娘道:“他不能有事的,二少你大慈大悲,救救他吧。只要能救活叔叔,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沈大哥你先别急。”岑二娘苦笑着蹲下来,对不自觉泪流满面的沈俊道:“我没说沈大叔不能救啊” “真的”沈俊抹一把遮住他视线的泪水,惊喜地问岑二娘。 “嗯。”岑二娘对他道:“我之前翻看我师父留下的医书时,恰巧找到了回天散的药方。不久前我才参照那药方,配了一份回天散。这份回天散虽没有我师父配置的神奇有效,但救回沈大叔,还是没有问题的。” “原来之前您拿了许多珍贵药材在房里研究,就是在配回天散”沈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听阿樾说过那回天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有了它,叔叔一定没事。” 沈俊也知道回天散的珍贵,不说价值千金,至少也价值百金。他不断地给岑二娘磕头,“多谢二少多谢二少你和岑家,对我们恩比天高。从今以后,我沈家所有人的命,都是岑家的” “好了。”岑二娘怎么能受沈俊的大礼呢。她赶紧走到旁边,搀扶着他站起来:“当初卖了宅子后,除了靖翎先生的银子,岑家也没有多余的积蓄买宅子,还不是你和沈叔叔出钱给我们买下这个院子的。要说恩情,我们还欠沈家的呢。” “话不能这么说”沈俊急着辩解:“当初若不是你” “好了。陈年旧事我们都不提了。”岑二娘笑道:“沈叔叔暂时并无大碍,我先给姜嫂子把把脉。她适才吐得那么厉害,得给她瞧瞧才行。” “也是。”沈俊很快擦干脸,带着岑二娘去看隔壁屋里的姜氏了。 结果岑二娘一诊脉,发现姜氏竟是有喜了她已怀孕一个多月。沈俊得知这个大好消息,喜得不行,一直在傻笑。这不能怪他,他都三十了,才体会到做父亲的快乐。 姜氏也是快乐疯了。之前眼看沈欢才成亲不久,就有孕在身,她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心里很是担忧了一阵,若不是夫君劝她,她都快愁出病了。没想到这会儿竟被查出有了身孕,感谢各路神佛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下手(三)三更,求月票 岑二娘也不知孕妇该注意些什么,她比较擅长看外伤,以及风寒等小病。便建议沈俊去药堂请一个擅长妇科的大夫过来,细细给姜氏诊治一番。顺便告诉他们一些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免得出错。 沈俊大笑着应了,一眨眼就跑出了屋子。 岑二娘让芍药好好照顾姜氏,她回房去取回天散了。 以沈茂的身体状况,一剂回天散药效太强,他无法全部消受。岑二娘只打算喂他一半,余下的一半被她均分成两份,分别喂到了岑大郎和赵樾肚子里。 虽然她这两个兄长皮糙肉厚,可被那么一阵重打,背后都见骨了,不喝点儿回天散补补元气,恐怕要在床上躺好几个月。闷坏他们是小事,一不小心留下病根,就是大事了。 那一小包回天散岑二娘足足配了几月,花费了许多珍贵的经年药材,一下被用去,岑二娘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或者舍不得。那药再珍贵,也不及沈茂的生命和她两个兄长的健康重要。 只是让岑二娘惋惜的是,岑家之前采集的珍贵老药材几乎都被她用光,岑大郎、赵樾和沈茂、林氏往后养伤,还需更多好药。另外,沈家还有两个孕妇,也需要老山参和其他药物补身 岑二娘提笔随意一算,要是去药店买的话,至少得花去近万两银子,有些药,还不一定买得到。以如今岑家和沈家的身家,是万万承受不起的。看来只有再雇人随她进山一次了。 岑二娘放下笔,如今已是金秋,家中几个伤患要用的药,去山里大约能采回一半。还有些药,是在春季和春夏相交之时成熟的,眼下采不到。 至于这部分药,得先去药店或者药材商手上买一些,将就着用到明年开春,她再请人随她进山,把余下的药材都补充完整。 若是可以,最好什么药都多备一些。他们一家多灾多难的,家里可不能少了药材。 岑二娘想了想这会儿去山上可以采到的药材,重新铺了几张纸,蘸了松香墨,一字一划地把所需药材写下来。她连数量都批注在了药名后面,每样药材她都多加了一成的量,怕不够用。 将将写到一半,便被常砚的急叫声打断了思绪,“二少您在里面么” “在。进来吧。”岑二娘放下笔,揉揉酸疼的手腕和脖子,“何事” “一刻钟前,赵嫂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常砚一脸带笑,语速很快:“那小子有七斤八两重哩可壮实” “真的太好了”岑二娘站起来,朝门口疾步而去:“我去看看” “小的是专程来找您的。赵嫂子不见赵大哥,急着找他呢。”常砚跟着岑二娘奔出屋子,朝通向沈宅的内侧门走去,他边走边道:“如今赵大哥还未清醒,我们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事儿告诉赵嫂子。不说吧,怕赵嫂子不安心,说了又怕她受不住打击” “应该告诉她。”岑二娘道:“不告诉她,她自己定会胡思乱想。她刚产下孩子,不能忧愁多思。赵嫂子经历的事儿多,她能承受打击。再说赵大哥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会在床上多躺些日子。对她而言,说不上是多大的打击。” “都听您的。” 常砚又和岑二娘说了几句小婴儿的外貌,他用词极有趣儿,逗得岑二娘时不时喷笑出声。 果然如岑二娘所料,沈欢知道赵樾受伤昏迷,只是哭了哭,就撑起精神要去探望他。当然被岑二娘和沈梦拦下了。她才生了孩子,不能出屋吹风。 须臾后,沈俊和姜氏过来看小侄子,告诉沈欢赵樾的伤不碍事。沈欢知道她这兄嫂都不是会说谎的,这才安下心逗弄起孩子来。 因着这个小子的出生,让人感觉笼罩在岑家和沈家头顶上的乌云都散去了。沈欢便给孩子取了乳名叫阿熙,孩子的大名,留着等他父亲醒来再取。 小阿熙是个活泼的孩子,嗓门特大,稍有一不如意,哭起来能震破人的耳膜。不过大家都很喜欢他,尤其是沈俊夫妇和沈梦,简直拿他当心肝宝贝。 小阿熙出生的第二天清晨,林氏和沈茂便清醒了。当天傍晚,赵樾和岑大郎也陆续醒来。 赵樾醒来,知道自己有了儿子,又哭又笑的,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老赵家有后了”,“他死了也有脸下去见祖宗了”。 因着赵樾比岑大郎早醒一个时辰,他醒来后精神状况也挺不错,岑二娘等沈俊、姜氏等人见过他后,便以他需要静养为由,把来探病的都赶了出去,她关上门问赵樾:“究竟是怎么回事抬你们回来的那四个小兵说是周远达陷害你们,他做了什么” “哼不提也罢。”赵樾不屑地哼了哼,“周远达这个改不了吃屎的中山狼。他陷害我们是太子派到军中的奸细,他让冯岐带人在我和大郎的屋子里搜出了寄给太子的密信。那信的笔迹虽与我和大郎的很像,但内容却是漏洞百出。不知靖翎先生和冯岐平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信了” “呵”岑二娘冷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靖翎先生和冯岐的谨慎多疑,做出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事儿,有什么好稀奇的。” 赵樾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顿了顿,继续道:“那小子不知从何处得知你在京中的大堂伯,近来与太子来往密切,说我们是岑家为太子选中的奸细。” “他娘的亏我和大郎好心将他引入军中,那小子居然这样回报我们若不是大郎说他和我死了,六皇子定会追究,冯岐和靖翎先生都要把我们打死了不过,我现在这样儿,离死也不远了。” 岑二娘不悦地睃了赵樾一眼:“你儿子才出生,你别把死字挂在嘴边,不吉利” “你说得对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大吉大利”赵樾侧头呸了两声,就怕他把晦气带给新鲜出炉的儿子了。 岑二娘笑:“赵大哥你倒是有两分做父亲的模样儿。”笑完,她猜道:“这次你们被陷害,多半是高家和周家联手的结果。否则周家哪来儿的能耐知晓京中朝堂的消息。” “还有那两封笔迹以假乱真的信。周家一家子大老粗,可没法仿造。不过我大堂伯与太子走近的消息,我得去和父亲说声。你好好休息吧。等十天半月,你背后的伤基本结痂后,就可以下地了。” “啊要这么久”赵樾圆鼓双目:“我很想快些看到我儿子啊。要不,你去把他抱来我瞧瞧” “不行。小阿熙才出世,不能出来走动。否则被风一吹,吹出个好歹来” “那算了。等我好了再去看他。”赵樾情绪低落地趴在床上,身后的伤,疼得他冷汗直冒。赵樾又让岑二娘给他用些镇痛的药,不然夜间他别想睡了。 这是要痛死过去的节奏啊。 岑二娘笑着应了他,又与他闲话几句,便去见岑二爷。她与岑二爷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便听常砚来报,说是岑大郎已然清醒,正急着要找她和岑二爷说话。 岑二娘和岑二爷又匆匆跑到岑大郎的卧室里间,趴在他卧室外间榻上的赵樾,已经喝完止痛安眠的药,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岑大郎见到父亲和妹妹,就让常砚、杨鹏和玉墨先出去,等他们都关上门出去了,岑大郎对岑二爷和岑二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周远达说这只是开始,周家还有后招等着我们。父亲,二郎,这阵子你们一定要小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下手(四)四更,求月票 “周家还想做什么”岑二爷顿时怒从中来:“他们害你和阿樾,害得还不够惨么咳、咳” “父亲,息怒。”岑二娘赶紧拉了张椅子,扶岑二爷坐下:“你还在发热,等和大兄说完话,一定要听我的,喝完药躺下来好生休养一番。母亲和大兄都已无大碍,您不必苦撑着不眠了。” “就是。”岑大郎也心疼地道:“父亲您的身子要紧,您要多多爱惜自己,可别叫孩儿担心。” “咳、咳行了,你们两个啰嗦鬼。”岑二爷嗔笑道:“不过是个小风寒,不打紧。大郎,你与我详细说说,周远达可说了周家还有什么后续动作” “他没有细说,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岑大郎恨声咬牙:“周远达如今出息了,演技比周大富还好,将我和阿樾完全唬弄了去若不是我们没有防备他,他那样拙劣的栽赃手段,也不可能得逞。” “其实主要是冯岐和靖翎先生,打心底不信任你们。”岑二娘道:“若他们相信你和赵大哥,你们又怎会落得如今这下场” “不错”岑二爷愤愤道:“周家、高家和冯家沆瀣一气,太过分了简直没把你和阿樾当人看,他们怎么敢对你们下如此狠手之前你不听话,我拿竹鞭打你两下都心疼得不行” 岑大郎闻言,眼睛红了。涩声道:“父亲,这一切都怪我。若我当初没有执意要去镇东军营,而是听您的话,进京赶考,就不会” 岑大郎很是愧疚:“不仅连累了阿樾,还让您和母亲二郎为我忧心。实在是儿子的不是” “罢了”岑二爷道:“你觉醒了宿慧,有自己的打算,为父也不便强迫你。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我们认栽。只是冯家那边已对你和阿樾下了禁令,以后你们都不能出入镇东军营,你要做的事儿,可有什么打算” “过会儿我会休书一封与六皇子,劳烦父亲找人替我尽快把信送到六皇子手上。”岑大郎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我和阿樾不能白吃这个亏” “这恐怕有些难。”岑二爷低声叹道:“如今不知为何你大伯父与太子交好了。我不能找岑家的信使替你送信。否则信一定到不了六皇子手上。” “也不能把信交给别人,眼下安坪镇被冯高两家牢牢看守着,所有信件在出镇前,他们的人都会先看一遍,你给六皇子的信,根本寄不出安坪镇。” “您说得对。”岑大郎有些灰心丧气:“我觉醒宿慧又如何,连封信都寄不出去” “大兄,你忘了,我们可以给安三写信。”岑二娘道:“我从前和安三玩过文字游戏,教过他怎么从信中看出暗语来。你想对六皇子说什么,告诉我,我给安三写封家书,让他把口信给你带去祥福记,那掌柜的自然会告诉六皇子。” “你说得对我们还有安三”岑大郎喜道:“我怎么忘了安三要去京中赶考” “安三如今应已住进学士府了。既然二娘你要用暗语写家书,那一会儿为父再多写一封信与你大堂伯,告诉他我们如今被冯家防备,我无法再替他探听消息了。到时我把信交给岑家的信使,让他们设法把信送去京城。” “也好。”岑二娘又问岑大郎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像赵樾那样喝晚镇痛安眠的药。 岑大郎不住地点头,那五十军棍真不是人受的,差点儿没把他的骨头打断。这会儿后背和屁股还疼得钻心。 自岑大郎说过让岑家和沈家多多提防周家,无事不要随便出门后,岑二娘在家里窝了小半月,也没见周家有什么动静。 不是,周家也不算完全没动静。在岑大郎和赵樾被人抬回家五日后,周远达和周大富假惺惺地提了两包药跑到岑家,很是尖酸刻薄地嘲讽了岑大郎和赵樾一顿。 他们说完岑大郎二人,又开始说岑家和沈家其余的人。还是岑二娘气不过,实在听不下去,拿出毒针盒,吓跑了周家父子和那十名周家护卫,这才算完事。 眼看家中的藏药彻底告罄,家人都还没恢复健康。这半月来,光是去药店和药材商那里买药,就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岑二娘心疼得紧。她想,再过个把月,就要入冬封山了,得尽快带人去山里把药采回来。 靖翎先生才当着镇上的人,放出他要保岑家三年无事的话。周家人应该没有那么大胆,这时对他们家下黑手。否则被靖翎先生知道,周家讨不着好 岑二娘想到此处,放心地去弘威镖局找陆铭司雇了二十名镖师,随她一起进山。 陆铭司娶了安二老爷的大闺女安大娘子,也算得上半个安家人。他与岑家关系不错,且岑二娘给的价钱很丰厚,他没理由拒绝。为了保障岑二娘的安全,陆铭司自己亲自带了十九名好手随她进山。 他怕岑二娘出了什么意外,将来安三少拿他是问。要知道,安三少临走前可是特地拐到他家中,叮嘱他要多多照顾岑家,尤其是岑二少。不能让二少有事,否则就要宰了他。 安家最让陆铭司忌惮的,除了安大老爷就是安三少,安大老爷这种大人物,平时他也没机会接触,倒是安三少这个安家未来的家主见得多些,安三少可是他的靠山,他不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之前周家带人去岑家闹事,他知道不会闹出人命便没有插手。 可入山采药不一样。尤其是临近冬日封山之际,山中危险得很,他可不放心让那群不怎么靠谱的手下与岑二娘进山。 五日后,岑二娘与陆铭司一行人准备完毕,正式在原来的安家大山,如今的冯家大山下,交了入山费,走进了丛林深处。 周家和高家收到消息后,纷纷行动起来。 周大富和周远达花高价买通一票山匪,决定在山中做掉岑二娘。 高知府则派出高家暗卫,打算趁岑二娘这个拥有大杀器毒针盒的人不在,岑大郎和赵樾这两名主要的打手又受了重伤不能动,挑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岑家人灭口。 高大老爷高鸿庆寻思着:至于沈家,留着也是祸害,一并杀了的好,到时让手下人做成强盗杀人夺财的假象,把收尾工作做得漂亮些,靖翎先生就算怀疑到高家头上,也找不到证据。 退一万步,就算他有证据,也不能拿高家如何。毕竟连冯渊这个在西南地区当家的冯家少主,都赞同他杀光岑家人。靖翎先生这个冯家幕僚,又能说什么呢。 高鸿庆还不知道,靖翎先生是圣上特地为六皇子安排进冯家的人,身边有圣上派给他的大内侍卫和一支奇兵,他若真想干些什么,谁也阻止不了他。而且岑家对六皇子有救命之恩,岑二娘写给安三少让他带给六皇子的求救口信,已经在路上了。 他更不会想到,若六皇子知道他的恩人被高家灭了口,等待他和高家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逢生 4K 岑二娘与陆铭司一行人进山后,依旧按照之前和林四爷他们走过的路线前进。他们先去元安村休息了一日,再次补充了进山用的器具、药物和食物等,便径直往深山里去。 这次陆铭司带的十九名镖师,都是本地猎户出身,有好几个家就在这深山里头,十分熟悉山中的地形和气候。 岑二娘把她要找的药材的习性和生长环境,给那些镖师描述之后,他们便熟门熟路地带她去挖药材。 因为这次要找的药材,都是比较珍贵的。岑二娘并没有把那些药材的价值,告诉那群镖师。她怕他们见财起意,中途反水,抢了她的药自己拿去卖。 就是陆铭司本人,都不知道岑二娘叫他们寻找和采集的那些药材的具体价值。很多药材他们都不认识,只是岑二娘这个东家让采,他们就采了。也没人对那些药材感兴趣。 因为岑二娘同意让那些镖师沿途采摘寻捡一些山货,比如核桃、板栗、榛子、松子、蘑菇等,自己拿出去卖了换银子。只是要他们保证,把她采的那些药材,完整无损地运出山。他们想装多少山货,她都没意见。 此举获得了那群镖师的集体赞扬。 岑二娘一行人虽然每天马不停蹄地在山里转悠,很多时候还要下马,徒步攀高爬低,去一些悬崖峭壁或者荒草丛中寻药采药,十分辛苦。但大家都不觉着累。 只要一想到这次进山可以赚取的利润,那些镖师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把一天当两天使,有更多的时间来掘宝。 因为岑二娘要找的那些山药生长习性不同,他们一天要走许多不同的地方,加上这群镖师和岑二娘都走惯了山路,行进速度极快。他们一会儿还在这座山头,两个时辰后就又翻到另一座山峰了。 使得从元安村起,就跟踪在他们后面的四十名山匪,叫苦不迭。只跟他们走了两日,那些山匪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不说,自己还累得要死,干脆罢工不干了。 因为周家只叫他们杀岑二娘一人,仅许了他们二百两黄金。领头的匪首,算了算与陆铭司一行人对着干的风险,和杀岑二娘的成本,发现二百两黄金根本没什么赚头。 若要杀岑二娘,一开战,他肯定得赔上不少弟兄的性命,陆铭司带的那群刺头可不是好惹的,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命。匪首觉得这买卖太不划算。还不如他们一行兄弟在山里窝个十几二十日,找些山货,再猎些野货、皮货出去卖,这样既安全又赚得安心。 那匪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底下的兄弟们。这群比较惜命的山匪都称好。他们山寨里也不是没有吃的用的,干嘛要拼命去赚那点子小钱,搞不好都不够买棺材和买伤药。 不如自己脚踏实地整些山货、皮货等出去卖,这样赚得更多,且不用担心被官府和军队围剿。 傻子才会去替周家杀人。当杀人是杀鸡啊说杀就杀,这可是有报应的好端端的谁愿意当杀人犯,一辈子良心不安啊又不是吃不饱饭,就靠周家那两百两黄金活命。 自从安坪镇有所谓的“冯家军”驻扎后,附近几个山头的山匪们,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让“冯家军”找到剿匪的借口,把他们都收拾了。 眼见大家都开始转型,不是拿了过去劫到的银子,回乡买田建房当田舍翁,就是混在车队、商队里,去别的地方谋生。他们这五十几人,也有了金盆洗手的想法。 他们本打算干完这一票再转业回乡。谁知周家太吝啬,给的辛苦费太少,且保护岑二娘的那群镖师太难对付,山匪们决定撂担子不干,改行当起猎户、山货商来。 山匪们对此都觉得很开心很满意,因为他们还白赚了周家给他们交的二百多两银子的入山费,和一百两黄金的定钱。 后来周家人得知山匪们拿了定钱爽约,周大老爷和魏氏差点儿没被气死白白损失了那么多钱,还不能找那些土匪要。想想心都要绞痛,简直是造孽喔 岑二娘却不知,因为周大富和魏氏的吝啬,出不起让山匪心动的价钱,使得她免遭一劫。她还浑身都是力量地到处又挖又摘的搜集药材呢。 山中的日子过得很快。 这天午时左右,当山里飘起雪花时,岑二娘一行人暂时歇了在之前安三少他们搭建的水潭边的木屋里。她掐指一算,才发现,原来自己已在山里待了二十一日 她一直以为只过去了几天。呃,她采药采得太幸福太投入,都忘了时间。 陆铭司提了两个装满热水的水囊进来,递给岑二娘一个:“二少,喝口热水,暖暖身子。这雪下得挺大,天也阴沉得紧,恐怕要连着下好几日。再过几天山路结冰,就不好下山了。不如一会儿我们用过午食,就收拾好东西出山” “可是我还有几样药材没有采到”岑二娘打开水囊,大口灌了几口热水,拿出她袖袋里的纸,给陆铭司看:“陆大哥,你瞧,上门没有用黑线勾去的,就是我要找的,也没几样了。” “不如我们再多留两日。我知道这几样草药,鹰嘴岭里有。等我摘了它们,咱们就出山。也耽搁不了多久,从这里骑马到鹰嘴岭,只消大半日的时间。” “行。”陆铭司点头:“我出去和兄弟们说一声,过两日再出山。” “多谢陆大哥成全”岑二娘拱手与陆铭司笑道:“这次出山后,我为嫂子配两样药丸补身。这样以后她小日子再来,就不会难受了。” “好。我代你嫂子谢过你。”陆铭司知道岑二少师从神医,医术不说多高明,但胜过一般的游方大夫和赤脚医者。他愿意出手替自家媳妇调理身子,他自然乐意。 当晚,岑二娘一行人其乐融融地歇在鹰嘴岭山脚下的空地上时,几百里之外的岑宅内,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这批不请自来的客人,共有十人,都是高家圈养的死士。他们领了高鸿庆的命令,来取岑二爷、林氏、岑大郎和岑三郎的首级。 至于岑家和沈家其余人,高鸿庆让他们视情况决定杀与不杀。若没人发现他们行凶,就只杀岑二爷一家四口;若被其他人发现了,就一并灭口。 高鸿庆这次派出的这批杀手,个个都是以一敌五的好手。他们都是高家从小养到大的,绝对的忠心可靠。为了杀尽岑家人,高鸿庆也是下了血本。 是夜二更时分,凛冽的寒风中夹杂了片片雪花,岑宅和沈宅所在的桐花小巷里,家家户户早早就沉入了梦乡。 一群黑衣黑布遮面的死士,轻手轻脚地穿过昏黑的小巷,引得巷子两边、养在门洞里的看门狗大叫。 但因他们奔走的速度极快,天色又黑,偶尔有几个尽职的门房被狗吵醒,冒着风雪开门查看情况,都一无所获。那几个门房骂几句狗多事,踹狗几脚,踢得它不再乱吠吵人,转过身又蒙头大睡过去。 十名死士手中有周家友情奉献的地图,他们今日白天也扮作走街串巷的小贩,到桐花巷子附近踩过点了,不消两刻钟,就来到桐花巷子中间靠后的岑宅和沈宅。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死士,先刺死了在岑宅和沈宅两扇并连的大门口守门的两条大狗。然后用迷香迷晕了守门的两个门房,才和其余八人翻墙跳入岑家院落中。 他们按照周家给他们的岑宅的分布图,几拐几绕,三名死士首先摸进了东厢岑大郎的房间,打算先解决这个重伤户。还有四人去正房割林氏和岑二爷的脑袋了,余下三人都朝岑三郎的房间而去。 这十名死士运气很不好,他们去岑家行刺的那晚,岑家所有人除了门房和两名打扫庭院的粗使婆妇,都住进了隔壁的沈家。 因为当日下午,林四爷、林五爷等人带着家里的几个小子和十几名镖师奔走千里,专程来安坪镇给喜得贵子的赵樾贺喜。顺便留在安坪镇过冬,等来年开春去大山里淘些宝贝,运回湛州府贩卖。 岑家人都被赵樾邀请到沈家,和友人一起喝酒叙旧了。 因为岑二爷和玉墨都已喝醉。岑大郎、岑三郎、杨鹏和林四爷、林五爷家的几个小子一见如故,谈性正浓,舍不得回家。林氏和常砚、芍药要留下来,帮着沈家人照顾醉得不省人事的林四爷、林五爷、岑二爷等人。便索性都留在了沈家过夜。 这才叫那群死士闯了空门。 这十名死士都领了命,要在半月之内把岑二爷一家四口的脑袋,提回去复命。若没能按期完成任务,都要被重罚。他们找遍岑家没找到人,心里焦躁得很,便绑了那两名粗使婆子,问她们岑家人都去哪儿了。 那两名粗使婆子说出岑家人的下落后,就被死士用布塞住嘴巴捅死了。 随后,那十名死士纵身几跃,跳墙进入了沈宅。 他们手里没有沈宅的构造图,只得从客房开始,一间间房挨着找人。因为带的迷香不够,迷晕门房时就用完了,他们都下了狠心,决定见一个杀一个。 反正绝不能叫看见他们的人有机会活下来,以后去官府指证他们。 要说这群死士的运气背吧,也是背到家了。他们按照三三四的人数分作三队,分头行事,可三队人都踢到了铁板。 第一队的三人摸进了林四爷、简三爷和洪大宝的房间,他们一进去就被林四爷三个发现了。简三爷立刻燃放了随身携带、用来示警的响炮。 当即惊醒了歇息在客院这一排厢房的所有镖师,包括岑大郎和林家那几个会些功夫的小子。 一时间,客院里的镖师,和岑大郎与林家的那几个小子,都拿起武器,把那十名闯入客院房间里的死士,逼到院子里围攻。双方交战数招,林四爷等人用人海战术,很快便将那十名死士都制服。 这些死士被抓后,不等林四爷他们有机会盘问他们,很快咬破埋在舌头底下的毒囊,吞毒自尽。 几息间,十名死士都死透了。林四爷、岑大郎等人这才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匪类,而是经人豢养的死士寻常匪类,哪儿有被人抓后服毒自杀的。 林四爷当机立断,叫人把那十具尸体装入麻袋里,连夜扛出镇子,埋到荒郊野岭中。免得惊动镇上的巡卫队和衙役,引来更多的麻烦。 眼见手下的心腹镖师,把尸体扛走了,林四爷、林五爷打发掉自家的小子,将他们和岑三郎、杨鹏撵回房睡觉,便让岑大郎去正院的厢房把岑二爷叫醒,带过来议事。 林五爷性子比较急,看到岑大郎扶着醉醺醺的岑二爷进来,马上站起来关好门,就问岑二爷:“岑老爷,岑家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死士来寻岑家的麻烦” 林五爷之所以肯定那些死士是冲岑家来的,是因为他们最初和那些死士打斗时,有个人蒙面人喊了句“我等要找的是岑家人,与诸位好汉无关,请各位不要多管闲事”。 当时那个蒙面人喊完这句话,就叫侠肝义胆的林五爷砍了一刀。 “呃什么死士”岑二爷之前睡得太沉,加上正院离客院有段距离,他还不知道有人来行刺,整个人晕乎乎的,“五爷你说什么怎么在下听不大明白” “父亲,刚才有十名死士来刺杀我们。被林四叔他们制服了,那十名死士不等我们问话,全部吞毒自尽。”岑大郎阴沉着一张俊脸为岑二爷解惑:“幸好这次只来了十个人,他们又刚好先遇上了林四叔他们,才没有人被杀。若不是林四叔他们凑巧过来,咱们家就完了。” “什么”岑二爷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他摸了摸脸,“可知道是哪家派来的” “就是不知。才问您有没有头绪”林四爷让人给站不大稳的岑二爷搬了张椅子,让他坐:“您先坐下,咱们慢慢聊。” “我怀疑是高家派来的。”岑大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说我们岑家的仇人,有周家、魏家、高家和冯家。周家和魏家都是安坪镇上土生土长的人家,没有那个财力和精力养死士,所以不可能是这两家。至于冯家,其中因由我不好说,反正冯家这会儿还不会对我们家出手。这么一算,那就只剩高家了。” 岑二爷想起前不久高家和周家联手陷害赵樾和岑大郎一事,也赞同岑大郎的看法:“大郎言之有理。我也觉得是高家。当初” 岑二爷见林四爷和林五爷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念及他们刚来安坪镇,还不知道如今安坪镇的形势,以及高家和岑家的过节,便简单向他们说了一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章 老七 “周家和高家,简直欺人太甚”林五爷听完岑二爷的描述,抡起铁拳砸向桌子,对林四爷道:“四兄,不如我们带人去教训他们一顿” “万万不可”岑二爷、岑大郎、林四爷等人异口同声道。 “且不说高家势大,不是我们所能撼动的。就说周家吧,周家是本地的地头蛇,如今和高家、魏家勾连在一起,周远达挤走大郎和阿樾后,越发受冯岐和靖翎先生的器重。” “若对付周家,就是在打高家和冯家的脸。方才我也说过,安坪镇如今被冯高两家牢牢把持着,五爷你千万不要冲动,免得引火烧身。”岑二爷道:“这会儿我们不只不能与周高两家撕破脸,还要继续维持表面的平和。否则对大家都不利。” 林四爷见林五爷面露不愉之色,也告诫他道:“岑老爷言之有理,老五你别冲动,以免好心办坏事,连累岑家,使岑老爷他们的处境越发糟糕。” “四爷切不可如此说”岑二爷面色微红,眉眼间尽是羞愧:“若说连累,也是我家连累了诸位。” 他蹙眉继续道:“过些日子,高大老爷没有收到死士的消息,定会派人过来查探。到时若查出那些死士都死于诸位之手,我怕高家会对你们不利。都怪我们,将各位拖进这滩泥水之中。” “岑老爷何处此言”洪大宝第一个不同意。 “这又是什么话难不成要我们兄弟见死不救”风二哥也不赞成岑二爷的话。 苗大站出来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怪生疏的咱们什么关系我们是绝不会任人加害岑家的。” “岑老爷不必担心我们。若高家真来找我们麻烦,打不过咱们还不会跑路么出了安坪镇和清州,高家能耐我们何”简三爷光棍地道。 林五爷眉开眼笑地顺着简三爷的话说,“简老三说得对大不了我们离开安坪镇,去林安县投靠我二姐夫。我不信高家敢去林安县和我二姐夫叫板” “老五,你的脑袋,总算灵光了一次”林四爷抬手止住其他镖师兄弟们的发言,朗笑着拍拍林五爷的后背,“哈哈既然安坪镇是龙潭虎穴,那咱们就收拾包袱离开此地,去林安县与二姐夫住一起。到时管他高家、周家,敢把我们怎么样” “阿樾、岑老爷,要不你们赶快叫家人收拾行囊,我们尽快离开,免得迟恐生变。”林五爷对赵樾和岑二爷道。 “此计甚善”岑二爷击掌而笑:“阿樾,你快去叫醒沈兄和沈大侄子他们,连夜打包好行李,随四爷他们一道去林安县扎根。” 赵樾摸摸后脑勺,问:“阿叔,难道你们不和我们一起” “二郎还在山中采药,我们要留下等她。过几日待她归家了,再过去和你们汇合。”岑大郎替岑二爷向众人解释,“我们不能扔下二郎。” 洪大宝大手一拍肚子,“这个好说。啊”那该死的死士洪大宝的脸拧成一团:方才那脚快把他的肠子都踢断了。 他揉了揉肚子上被死士踢出的淤青,吃痛道:“好痛”又眨眨被疼痛逼出的泪花,“咱们等二郎归家后一起走就是。” 其余镖师闻言,都道:“就是要走一起走。” 岑二爷摇头:“不行。还是四爷、五爷你们护送沈家人,先行一步。姜氏有孕在身,阿樾媳妇又刚诞下麟儿,她们和小阿熙都经不得颠簸,赶路时会拖慢你们的速度。还是你们先走的好。” 林四爷、林五爷想想,“也是。那咱们明早辰时出发。阿樾,你去把你岳父他们叫醒,叫他们抓紧时间收拾行囊。” 语罢,林四爷又对苗大、洪大宝等人道:“你们也回各自的房间,清点一下行礼。” “好”众人四散开去。 岑二爷父子没有动,他们留在原地等那些镖师先走。 磨蹭了半天,眼看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在最后的宁老七,拦下扶着岑二爷要走的岑大郎,跪在他们父子面前,“岑老爷,岑少爷,我回家听我母亲说,岑家给了她五百两银子的抚恤费。让她得以请大夫治好了她的病。多谢两位” 宁老七给岑大郎和岑二爷重重磕了三个头,“多谢” 岑二爷弯腰去扶宁老七,他才发现,镖师队伍中竟有宁老七只听他惊喜万分道:“原来老七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屈膝” 走到门口的林五爷听到动静,折转回来,对岑二爷道:“让他跪吧。若不是岑家那五百两银子,老七的母亲早就重病不治了,根本等不到他活着回家,与他团聚。咱们临行前,老七他母亲再三嘱咐他,叫他多给岑老爷你磕几个头,尽心为岑家办事。” “五爷说得极是。”宁老七脸红了红,低头对岑二爷道:“那五百两银子已被我母亲花得差不多了,我拿不出银子还岑家。我这次随五爷他们来安坪镇,就是打算自卖自身,给岑家当十年护院,护您一家平安,以抵偿那五百两银子。” “宁七哥你不必如此”岑大郎伸出一只手,拉宁老七站起身,“那五百两银子是你舍身护我们一家的辛苦费,是你应得的,你不需要卖身给岑家还债。” “我活得好好的,怎么能白要岑家的银子。”宁老七执拗道:“必须要还”他从腰间扯出一个小荷包,自包里拿出一张卖身的活契,“这是我让五爷代笔替我写的卖身契,岑老爷您看看。若没有问题,就签个字吧。” “都说不必如此。”岑二爷按按抽疼的太阳穴:“快把它收起来。” “不行”宁老七梗着脖子坚持:“您快看看,签个字,或者画个押也行。” 林五爷是知道宁老七的固执和决心的,他劝岑二爷:“岑老爷,您就签字吧。不然以老七飞个性,他非把你缠疯不可。卖身给岑家当十年护院这事儿,老七母亲也同意了的。” “咱们从京城出发前,老七就把他母亲托给了拙荆照顾,他已给他母亲留了足够多的银子傍身。老七的个性,得了他母亲的真传。你若不收下他,宁老娘肯定要亲自过来,给岑家为奴做婢报恩。她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若不想惊动她,你就收下老七这个护院。” 岑二爷和岑大郎无奈地对看一眼,叹口气,“好罢。” 岑二爷最终在宁老七卖身十年的活契上签了字,被逼着收下了这个护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勒索(一) 第二日一早,林四爷一群镖师和沈家众人,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组成一支长长的车队,离开安坪镇,朝林安县奔去。 岑家人也从沈宅回到岑宅,玉墨、常砚、杨鹏、宁老七和岑大郎晨间巡视院子时,发现了死在柴房里的两名粗使婆子。 岑大郎让玉墨和宁老七把尸体抬到小厨房,经过一番简单地布置后,点火烧了她们的尸体。 为避免引起更多是非,他对外宣称那两个婆子在厨房煮东西时,不少心被小厨房掉落下来的横梁砸倒,不慎打翻了油桶,引发火灾,将自己烧死在了厨房内。 附近的乡民看到岑家升起浓烟,跑到魏知县坐镇的镇西衙所报案。还在家中等升官公文的魏仲,听说岑家着火,兴致勃勃地带了几名衙役过来一探究竟。 岑家人都坚称是那两个婆子不小心引发了火灾,还说幸亏那个小厨房是后来新盖的屋子,独立于岑宅其他屋舍之外。他们又及时发现起火,将火扑灭,才没有引发更大的火灾。 魏仲带人查看了火灾现场,没看出什么疑点,因为那两名婆子确实是被掉落的横梁砸到脑袋,尸体也被火烧得乱七八糟,死状极其可怖。魏仲和那几名衙役只粗粗瞟了两眼,就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最终以意外结案。 魏仲没看成好戏,自己还被那两名婆子的尸体恶心得不行,他气不过,以毁坏屋舍的罪名,罚了岑家五十两银子,给自己赠了两坛酒的钱,便带着几名衙役扬长而去。 那两名粗使婆子都是和岑家签的三年活契,她们死了,理应让那二人的家人来为她们收敛尸身。 虽然岑大郎急中生智,布置了一个火灾现场骗过了魏仲,没有引出更多麻烦,但那两名婆子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岑二爷和他都有心补偿她们的家人。 又过去几日,玉墨总算用马车把那两名婆子乡下的儿子载到了岑家。那两名婆子的儿子,本以为主人家会怪罪他们,叫他们赔偿损失,都把家里压箱底的银子带到岑家了。 结果不仅没赔钱,每家还得了二十两银子。 两个大男人又哭又笑,给岑二爷、岑大郎磕了十几个响头,说了无数感激的话,才带着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母亲,回乡安葬了。 玉墨和常砚、芍药刚送走那两家人,就看到陆铭司一行镖师护送着岑二娘,从巷子的另一侧归来。 “是二少回来了”芍药和常砚跳起来大叫一声,乐得哇哇叫。两人果断甩下玉墨,跑向岑二娘,“二少您终于回来啦我们都好想您” 岑二娘潇洒地下马,把绳索丢给把双手伸出的常砚,一手摸了一下芍药和常砚的头,莞尔道:“我也挺想念你们。常砚,你替我把马儿牵到马厩去拴好。芍药,你给陆大哥他们带路,把他们迎到外侧间的空地上卸货。” “陆大哥,你们且随芍药走。”岑二娘侧头对陆铭司道:“我先去见见家人,一会儿再来清点货物。” 语罢,她大步朝立在大门口,微笑看她的玉墨走去,边走边道:“玉墨你去厨房叫厨娘做些点心,送到外侧间给陆大哥他们享用。再准备些温热的茶水。” “好的,二少,我这就去。”玉墨笑着与岑二娘见礼后,便转身小跑着去小厨房了。 岑家的厨娘前些日子因家中儿媳生了个大胖孙子,和岑家解约回乡带孙子了。 最近这十几日,岑家的饭菜,都是那死去的两名粗使婆子做的。这会儿她们两都死了,做饭的重任,就落到了沈家留下的那两名厨娘身上。 玉墨吩咐那两名厨娘快快准备点心后,自己泡了几壶热茶,提拎到外侧间招待客人。 岑二娘风尘仆仆地奔去正房给父母见礼,才走到小花园,就看到宁老七和杨鹏在斗嘴,她擦擦眼睛,惊呼出声:“这不是宁七哥么原来你没死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过二少。”宁老七呵呵笑道:“当日我命好,掉落山崖被人救了,侥幸逃过一劫。养好伤回家侍奉了一阵子老母,把她安顿好,就随五爷他们来安坪镇报恩了。” “如今我可是岑家的护院,以后十年,都会在岑家。许久不见,二少你很是拔高了一节啊都长成风姿翩翩的如玉佳公子啦,一点儿也没从前那俏丽小姑娘的样儿了。哈哈” 显然,宁老七听过卜算子大师放出的、那个关于她真身的传言,并信以为真了,还以此取笑她。 岑二娘额上飘过几条黑线,不去和宁老七扯她是男是女,转移话题问他:“怎么没听你说起你那个柔婉贤淑的未婚妻小柳” “她啊”宁老七的神色顿时落寞了,“她嫁给赵黑面了。我养好伤回去找她时,她已怀了赵黑面的孩子。” “这”岑二娘眨眨眼,抱拳与宁老七致歉:“对不住,宁七哥。我不该提起这个。” “没事儿。”宁老七洒脱地摆摆手:“错过我这样的铮铮好男儿,嫁给赵黑面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是她眼瞎。” “此话怎讲”杨鹏好奇地问。 “喔,这个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宁老七伸手弹了弹杨鹏的脑门,“怎么不见你对练武有这么大的兴趣” 他对岑二娘道:“二少,你快去起居室见老爷太太吧。他们还不知你已归来。这几日老爷太太时时念叨你,很是挂念和担心你呢。” “那我先去见父亲母亲了。”岑二娘见宁老七神情颓丧片刻,面上便又恢复了一派洒脱,知道他已不再介怀小柳的事儿。她八卦地挤着眼睛对他道:“宁七哥,往后你给杨鹏说起往事时,一定要叫上我啊。” “行”宁老七点头。然后继续教杨鹏习武。 岑二娘在起居室和父母好一番契阔,眉飞色舞地说起她在山里的收获,以及他们采药时的趣事儿。当然,她略过了那些惊险艰苦的过程。逗得岑二爷和林氏开怀大笑。 突然,玉墨拿着一张信纸,神色惊惶地跑进来,“大事不好了老爷、太太、二少,大少和三少被人掳走了绑匪让一个小乞丐送了封信来。还有大少和三少身上的玉佩。说是让我们十日内准备好五千两赎银,否则就要杀了大少和三少。”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勒索(二)4K “把信给我”岑二娘在岑二爷抱着软倒的林氏,去里间休息时,从玉墨手中抢过信纸,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 纸上的字潦草得很,还有几个错别字。遣词造句粗俗不堪,一眼便可看出写信人的受教水平:只是粗通文墨的粗人。 这是一封标准的来自劫匪的勒索信。 但这个劫匪似乎对岑家颇为熟悉,他开口要五千两白银,说岑家一时拿不出现银,就让他们变卖家当来凑。 绑匪在信中言之凿凿地说,若他在十日内见不到五千两白银,就会把她大兄和三弟的头颅,寄送到岑家。 而那人选择的交易地点,也很有趣,是安坪镇上最大的花楼熙春院。且他钦点胡七娘为交易对象,说当胡七娘收到银两后的次日,岑大郎和岑三郎便会被人安好无损地送回岑宅。 熙春院的鸨母胡七娘,是安坪镇乃至清安县出了名的荆棘美人。虽年满三十,但身材玲珑有致,面容美艳,肌肤欺霜赛雪。她身上那股彪悍成熟的风韵,给她增添了无限的魅力。她是安坪镇一半男性的梦中情人,更是镇外大山中几位匪首的相好。手下打手众多,本身功夫也不差。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难缠且能干的女人。 那绑匪指明让胡七娘替他出面交易,一般人定会马上联想到,绑走岑家兄弟的,是镇外大山里某个与胡七娘情分不一般的匪首。普通人没有这种本事和胆量。 可岑二娘却不这么认为。能在安坪镇上悄无声息地掳走岑大郎和岑三郎,还能估算出此时他们岑家家底的人,绝不可能是镇外的山匪或马贼。 一定是与岑家关系匪浅的人。 要知道,岑家给了靖翎先生三万两白银后,便捉襟见肘起来,几乎没什么现银。连如今住的岑宅,都是沈家出银子替他们置办的。这在安坪镇,绝不是什么新闻。 许多人家都知道岑家的现状。因为周家在岑大郎和赵樾被赶出镇东军营后,曾在镇上大肆宣扬过他们岑家的穷困潦倒。 可这绑人的匪类,却一口咬定五千两白银。言辞间满是岑家能凑出银子的笃定。 而事情就有这么巧刚好他们岑家如今拥有的几样珠宝古玩、金器首饰,和一些存货不多的珍贵药材,再加上岑家和沈家的两栋小院子,就价值五千两左右。 那绑匪如此了解岑家,却没有提及这次她进山采摘回来的药材的价值,说明他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平安从深山里归来 岑二娘看着信发呆,她想到之前在山里遇到的那队满山寻找山货皮货、一看到他们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土匪。他们行迹可疑,让人很是不放心。她和陆铭司怕那些人对他们不利,曾偷偷捉到一个山匪盘问过,那人说镇上有人出钱买她的头颅,只是因主家出价太低,而杀她风险太大,他们才没有动手。 虽然最终他们没能问出谋害她的是何人,但她多半能猜得出。毕竟岑家在安坪镇的仇家,就那么几个,一只手都能数完。 再结合这张信纸中的内容,岑二娘可以肯定,劫走她大兄和三郎的,定是周家人 只有时常跑到岑家耀武扬威的周家人,才会那么清楚岑家的家产;只有一毛不拔、爱财如命的周家人,才会在买凶杀人时还压低价钱,搞得山匪们都没有心思害她。 而周家之中,和胡七娘有交情,能说动她替他出面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纳了胡七娘义妹、熙春院头牌的阮如水姑娘为姨娘的周远达 岑二娘猜出幕后真凶后,心里不是那么平静。 周远达过去多次被她大兄和赵樾套黑袋,他对她大兄的恨,不说比天高比海深,起码也有镇外的大山那么高 如今大兄落到周远达手里,还不知要吃多少亏必须要找帮手可去哪儿找 靖翎先生肯定不行。这会儿靖翎先生和冯家对岑家弃如敝履,如今岑家都没有被冯渊报复,多半是靖翎先生看在六皇子和那三万两白银的份儿上,在背后替岑家挡了不少刀子。 此时她若再去找靖翎先生帮忙,定会惹得先生厌烦。若得了靖翎先生另眼相看的周远达,再在先生面前给岑家上眼药,让靖翎先生彻底厌弃岑家,对他们不闻不问,岑家的处境只会更糟。 弘威镖局的陆铭司也不行。他是典型的墙头草,不敢也不会为了岑家,和如日中天的周家对着干。 林四爷和沈家倒是一份不小的助力,可他们好不容易才安然离开安坪镇,没受岑家连累。这时再写信叫他们回来,岂不是叫他们再入虎穴。 方才父亲也说了,几日前高家的死士,还去过沈家行凶。若不是林四爷林五爷他们碰巧在场,那日岑家和沈家,怕是凶多吉少。 不能再因岑家之事,牵连无辜之人了。特别是那些人还是岑家的恩人友人 岑二娘将手里的信纸揉碎,忍不住砸了一个茶杯,才慢慢平息心中的急躁和怒火。 玉墨在一旁把呼吸都放轻了。他心里又急又怕:两位少爷被掳走,不知要吃多少苦也不晓得去哪儿救他们脱离苦海二少这会儿怒意勃发,一脸要吃人的模样儿,真是有些吓人啊 “二少”玉墨静默片刻,见岑二娘一直安静地生闷气,也没说要怎么做,便忍不住问她:“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不管大少他们吧也不知是那个断子绝孙的居然劫走大少、三少被我找到人,一定把他剁碎喂狗要不我现在就带人,出去找找问问”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岑二娘阴寒无比地笑了笑:“玉墨你说得对。就算我们人微言轻,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呵呵” 周远达那厮别以为周家有那么多护卫,她就奈何不了他她手中有七八种剧毒刚刚调制出来,还没找到人试药。这次就便宜那个混蛋,让他尝尝鲜 玉墨腿肚子抖了抖,他默默往后退了退:二少要发飙了佛祖保佑那个不开眼的绑匪吧。 “二郎,你想做甚”岑二爷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安抚好,劝她躺在床上休息,等他的好消息。一出来就听自家闺女不阴不阳地发笑,他怕女儿乱来,惹出祸事。“把那封信给我看看。” “不必了。”岑二娘站起来,对岑二爷道:“我心中有数,父亲不用担心。我保证大兄和三郎不会有事。父亲,你进去告诉母亲,让她不必担忧,很快大兄和三郎就会平安无事归来。” “玉墨,你和我去外侧间清点药材。”岑二娘道:“咱们先去叫上杨鹏和宁七哥,让他们帮忙搬搬东西。” “二郎”岑二爷不悦地拍了拍桌面,“你把话与我说清楚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想做什么” “父亲以后就知道了。”岑二娘淡淡丢下一句话,就率先迈步踏了出去。 “你”岑二爷被她气噎,手指指着她的背影,颤得像风中飘零的落叶。 “二爷息怒。二少是有分寸的人,您不必担心她乱来。我先下去了。”玉墨给岑二爷拱拱手,转身追着岑二娘的背影,小步跑了出去。 “希望她真的有分寸才好。”岑二爷低低叹了叹,背着手,耷拉着脑袋,回去继续安抚慌乱焦急的妻子了。 是夜亥初晚上九点,岑二娘和宁老七换上夜行衣,往脸上绑了张黑布遮住面容,埋伏在周远达每日从镇东回镇西周家必经的街道上。 先用麻绳绊倒了周远达和跟随他几个周家护卫的马儿,并趁乱用浸染了强力迷药的银针,射晕了周远达他们,然后在巡街衙役发现前,骑马掳走了周远达,把他带到了岑宅隔壁空置的沈宅柴房中逼问。 岑二娘让宁老七浇了被麻绳绑成一个粽子的周远达一身冰凉刺骨的井水,把他弄醒。 “你把岑家兄弟关在了哪儿快说” 岑二娘特地变粗声线,拿匕首比在周远达脖子上。 “哼”周远达不屑地扫了岑二娘和宁老七一眼:“既然岑老爷如此聪明,这么快猜出是我做的。为何请你们两个来和我谈判岑家没人了还是果然不济了。” “我们再不济,也能要你的命”岑二娘拿匕首划破了周远达脖子的表皮,“快说不然割破你的喉咙” “你敢”周远达有恃无恐:“岑大郎和岑三郎被我的人看着,只要我一出事,他们就必死无疑” 岑二娘没想到周远达骨头这么硬。她气急,差点儿真下手划破周远达的喉咙,被宁老七及时拉住了。 宁老七凑在岑二娘耳边提醒她:“二少杀不得这小子手里,可是攥着大少和三少的命。” “我知道”岑二娘按下满腔怒火,把匕首收起来,狠狠踢了周远达一脚将他的咒骂视若无物,把他踹到在地,又用力踩了他胸腹几下,踩到周远达吐出血沫了,才停脚。 这时,她已把愤怒发泄得差不多,才悠然坐在宁老七为她搬来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问仰倒在她脚底下的周远达,“说不说” “不”周远达咽下喉中的腥甜,用阴鸷含毒的目光凌迟岑二娘:“死小子你是谁有种报上名来” 回答他的是岑二娘劲道十足的一记耳光,“是我在问你。”岑二娘打得太用力,虽然打掉了周远达两颗牙齿,但她的手心也火辣辣地痛。 她揉揉手掌,最后一次问周远达:“最后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回答她的是周远达的破口大骂:“没种的混蛋下三烂的小子狂妄的贱种” “呵”这次宁老七比岑二娘的反应快,他冷笑一声后,便从灶中抓了把烟灰,塞到周远达口中,“你不想说,就别开口。” “精神这么好,看来还是我对你太温柔了。”岑二娘漫不经心往椅背上靠了靠,从袖袋里取出三个小瓷瓶,放在手掌中把玩。 她拿出其中一个青色竹枝纹小瓷瓶,对宁老七道:“去给我盛碗水来,一会儿好帮助周少消化。” “好的。”宁老七按照岑二娘的吩咐,去水缸那儿直接用瓜瓢舀了一瓢水过来,帮着岑二娘先灌了周远达一小瓶的“抓心挠肺散”。 所谓“抓心挠肺散”,顾名思义,服用它后整个人从骨头到肉,都会又痛又痒。那股蚀心的痛和抓心的痒,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折磨人的必备良毒。 这是岑二娘新发明中的第一奇毒。 周远达被灌下毒药后,最初一直滚来滚去地痛苦嚎叫,间或骂岑二娘和宁老七两句。一盏茶的时间后,他已经叫不出来,只是面色扭曲地不停低声呻吟。两盏茶的时间后,周远达连呻吟声都微不可闻了,整个人不断抽搐,满脸泪水混着泥灰,狼狈得很。 “我说”周远达彻底服输。 岑二娘拿出随身携带的解药,喂了周远达一丸。 一刻钟后,告别那磨人的痛痒的周远达,对岑二娘道:“我把岑家兄弟,藏到了镇东军营的地牢里。” “什么”岑二娘忍不住又踩了周远达胸口一脚,“可有人伤了他们” 镇东军营的地牢,可不是一个好去处。里面关的都是镇里镇外穷凶极恶之人。有镇外大山里杀人如麻的土匪,也有镇里三教九流中不服冯高两家管教的刺头地头蛇,还有犯下凶案的犯人 岑二娘没有去过那地牢,但曾听岑大郎和她说过,那地牢里的囚犯,是连看守他们的衙役都敢打杀的凶犯里面每天都有人死亡。 她的大兄和三弟被周远达关在了那种地方,不死也要脱层皮偏那地方防守极严,她根本没法进去,更别提救人了。 “若是我他们受了折磨,我就每月给你下一次方才那毒,叫你生无可恋,求死无门”岑二娘的声音狠毒而凶厉,听得周远达吓得打起了摆子,就连站在她身后的宁老七的身躯,都颤了颤。 周远达不想再受一遍将才的苦楚,连声道:“壮士饶命岑家兄弟被我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那些凶犯都没机会接触他们他们没有受过伤我可以用性命发誓” 周远达泪流成河:麻蛋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大刑伺候岑家兄弟,不然今后真是没活路了 “这样啊。算你识相”岑二娘用脚尖踢了踢周远达的脸,“今日天时已晚,镇东军营都闭营了。这样吧,明日一早,你去镇东把岑家兄弟给我带出来,送回岑家。我就不和你计较。” “不行啊好汉”周远达嚎啕道:“是冯岐将军叫我把岑家兄弟关入地牢的说是冯渊少主下的令我只是替冯家办事,做不了主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勒索(三) “该死的冯渊和冯岐”岑二娘踢在周远达右脸上的脚尖用力碾了碾:“欺人太甚” “好憨汉要饶命呀”周远达的嘴鼻快被岑二娘踩烂了,他的眼泪像温泉水一般,不停地冒出眼眶。 岑二娘被他的声音和模样恶心住,总算高抬贵脚,放过他的口鼻,她轻声自言自语道:“冯渊让人把岑家兄弟关进地牢,定是想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可周远达却把他们单独关起来,不用说了,这定是冯岐的意思。如此看来,冯岐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只是想求岑家的财。而把岑家的底漏给他的,除了周远达不会有别人。” 周远达和宁老七都是习武之人,耳朵比常人灵敏,自然没有错过岑二娘那自言自语的内容。两人心中都震颤不已:这黑面煞神二少好聪慧的心思 周远达更是后怕:他居然把过程猜得分毫不差,简直太可怕了岑家去哪儿找来这多智如妖的煞神要知道有这号人物存在,他绝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向冯岐请缨,揽下绑架岑家兄弟的活儿,还帮冯岐算计岑家的家财 讨好冯岐还有别的法子得罪这煞神简直没活路啊 宝_ 书_网_w_w _w_._b_a_o_s _h_u_2_. c_o_m 周远达吐出一嘴泥沙,哭号着对岑二娘道:“好汉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对岑家下手了求求你饶过我这次我也是被冯将军逼的啊我不想帮他的。可他是我上司,我不敢拒绝他你看在我诚心悔过,岑家兄弟都安然无恙的份上,饶了我罢我再不敢了” 宁老七见周远达不过尝了一次“抓心挠肺散”,就从一个拒不配合的铁汉,变成了哭着求饶的软骨头,心中对“抓心挠肺散”药性的忌惮,从五分增到了十二分更是打心底,坚定了唯二少命是从的信念和二少作对,是没有前途和活路的周远达就是最好的例子。 “行了”岑二娘不耐地白周远达一眼:“闭嘴转过身去我不想看你那张恶心的嘴脸” “好好”周远达乖乖转过身,还想再求饶,想起岑二娘那句“闭嘴”,只得把满肚子告饶诉苦表决心的话压下。 冯岐只想求财。给他就是。岑二娘对周远达道:“岑家准备银子需要一点时间。在交赎金前,你给我好好照顾岑家兄弟,务必让他们吃好睡好心情好。否则” “小的明白明白”周远达喜道:“我保证一定好好服侍岑家兄弟” “很好。”岑二娘淡淡道:“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白白浪费了本座一小瓶药。须知本座独家研制的毒粉,也是价值百金的。” 周远达在心中咆哮:什么浪费啊老子差点儿没被折磨死 宁老七见岑二娘有想撤的意思,小声问她:“这小子怎么办需要小的把他送回周府么” 在高贵心狠的二少面前,他就是二少身后的狗腿子,脚底下的泥土。他的存在,就是用来烘托二少这朵黑透心的毒霸王花。 “扛他回去。”岑二娘站起身,伸伸懒腰:“悄悄把他扛到周大富面前,让他知道,往后周家该怎么做。”她扭扭脖子,又踢了踢周远达的后背,“这次只是小小的教训。回去告诉你父亲,往后别再试图与岑家为难,不然,哼哼” “遵命”周远达狗腿无比地道。 “知道就好。还有,除了你父亲,不准把我的存在透露给其他人”岑二娘冷冷道:“若有违者,本座这里还有许多更刺激的毒药,我不介意让你们一一尝试。” “小的不敢不敢”周远达如今对“毒”一字敏感到不行,一听就心惊胆战,恨不得躲起来。 岑二娘说了声“算你懂事”,就挥挥衣袖,出了柴房,在沈宅与岑宅相通的侧门处换好衣衫,拿钥匙开了门,施施然回了岑宅自己的房间休息。 宁老七把周远达扛回周家,警告一番周大老爷后,凭借极好的身手甩开周家的护卫,在街上绕了几圈,才回到岑宅,去还在等他消息的岑二爷的书房,把岑二娘的所作所为,详细地告诉了岑二爷。 岑二爷听了闺女的“丰功伟绩”,竟是满脸赞叹之色一点儿也没觉着自家闺女毒辣鬼畜、心思暗黑,不利于和谐社会什么的。他在宁老七抽搐的面庞下,连着赞了几句“好”。还说什么“虎父无犬子”,“吾儿青出于蓝,为父甚慰”。 听得宁老七无言,森森地醉了。 八日后,岑家变卖了所有家产和收藏,以及两栋宅院,终于凑够了五千多两银子。 其实,岑家的珠宝古玩,金器首饰和药材加起来,根本不止值三千多两。那价值起码要翻个三四倍。 但谁让安坪镇上的富户见岑家彻底失势,周家、魏家和高家又公然放出话,说与岑家为敌,若不是有靖翎先生保岑家的话在,那些购买岑家收藏庭院的人家,保不准还会把价压得更低 岑大郎和岑三郎虽被关在地牢数日,但周远达让人把他们伺候得很好,两人貌似还长胖了一两斤。在人人谈之色变的地牢里,岑家兄弟很是愉快地渡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周远达都买给他们,几乎堆满了一间地牢。就怕他们不开心,出去向煞神告他的状。 岑家兄弟还用享用不尽的美食,结识了左右两侧牢房的土匪头头,认了他们做兄长。往后他们若再倒霉被塞进地牢,也不怕被人欺辱了,因为地牢里最大的两名囚犯都被他们攻克了。 岑家凑齐了五千两白银后,岑二爷让玉墨去熙春院,把五千两白银的银票交给胡七娘。 第二日,岑家兄弟就被人送回了岑宅。 只不过如今岑宅要改姓魏了。因为魏仲出银子买了岑宅和沈宅,他打算把这两栋宅子打通,合作一个大庭院,用来养他心爱的外室和外室子。 魏仲给了岑家五天时间,让他们搬家。 五日后,彻底变成穷鬼,所有身家只有五百两银票和六十三两散银以及一堆珍贵药材的岑家人,遣散了两名厨娘,搬到了安坪镇外金田村西边入口处的赵家凶宅。 卷二完 s:接下来,会进入暖暖萌萌的第三卷:淑女好逑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灾(一) 这栋乡间大院,虽因赵福一家被杀手龚少杀光,成为金田村村民谈之色变的凶宅,被人荒弃了许久。 赵宅的屋里屋外都长满了杂草,但好在房屋够结实,院子够大,屋子够多,住下岑家十口人还有余。 因是闻名十里八村的凶宅,所以价钱就比较便宜。 岑二娘只花了一百两,就买下了它。又花了一百多两银子,请不怕鬼的工匠,将满宅子的荒草都清除干净,又重新粉刷加固了一遍所有的房间,还重新修葺了一座又高又宽的围墙,将整个宅子围拢起来。 将凶宅赵宅,变成岑家新屋,只花了十几日的时间,多亏那些工匠干活卖力。 岑二娘一家搬进去后,她又花了八十两白银,买下了赵宅附近的十亩肥沃的水田和十亩较贫瘠的干地。并请村长和她一起到衙所备案,将岑家正式在金田村落了户,当起了耕读人家。 成为耕读人家的岑家,家中所有现银加起来,不过二百四十五两。 如此穷困潦倒的岑家,很快便被高、冯、周、魏四家人遗忘。对于低到尘埃泥土里的岑家,这几家人自恃身份,连报复的欲望都没有。因为如今的岑家不配,且对付岑家没有丝毫好处。 再说,他们多次打压岑家,成功让岑家的日子越过越惨,仇都报得差不多,气也出尽了。 此外,安坪镇上还有许多富得流油的富户、土老肥,等着他们算计敲诈,搜刮家财,好用来替六皇子养兵。 因为冯家私自挪用了圣上拨下的兵银,他们只得绞尽脑汁从别人家“借”银子来用。 镇东军营里那八千精兵,每天光是进食,就需要几千两白银。没有堆积如山的银两,怎么养 岑家因此得以关起门来,过平静安宁的农家生活。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所谓的平静安宁,只是镜花水月。上天很快便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白驹过隙,年华似水。 距离岑家搬入金田村,快有四个月。而这年金田村的春天,却叫人唏嘘。 岑二娘一晃,就虚岁十六了,再有三四个月,她便要满十五周岁。可惜今年的春天,是岑二娘有生以来过得最糟糕的一个。 因为从春分开始,整个安坪镇及附近的十里八村,都开始下起了连绵不断的春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到清明左右,岑二娘家山坡下水田里的水,都快要漫出高高的田垄。田里新插的秧苗,一半都浮到了水面上,另一半烂在了水底下的淤泥中,全部死绝。 连地势较高的十亩半山坡上的干地,有一半都被水淹了。 岑家种下的玉米苗,小麦苗等,被水直接淹死了近一半。另一半,根都被雨水泡烂了。 注定今年颗粒无收。 安坪镇十几个村,所有农户,几乎都和岑家境况类似。 伫立在半坡上的岑宅,宽阔的院子里,积水都快要没及脚踝。往往院子里前一日下的雨水还没流尽,第二日又有新的浇灌进来,使得整个院坝里的积水,长期维持在泡过脚踝的深度。 玉墨去安坪镇上的米行买米面,回来告诉岑二爷等人,说是镇上大数街道的水,都漫过了脚踝。有的地方,甚至没过了膝盖。许多铺子都关门了,不少行商富户都举家搬出了安坪镇。 若不是有镇东的军队,在离开安坪镇的几大出口处设置关卡,严格控制着出镇人口,不许人随意离开。 安坪镇这个镇上一大半都是外来居民的小镇,人数只怕至少要锐减一半。如今的米盐油柴都疯狂地飙涨,不过短短二十日,价格就比从前高了五六倍。 赵樾不久前送信来岑家,说是林安县那边也是阴雨绵绵,只不过境况比安坪镇这边好上不少。 因为林安县地势偏高,雨水基本上都流入县城外的护城河中,顺着大河,流往了别处。 县城内倒是没有出现水淹和疯狂涨价的现象。 他让岑家人都搬去林安县,和他们一起住。还说林四爷、林五爷等镖师,都还滞留在林安县中。因为多日的大雨积成洪水,冲毁了林安县到清州的官道上的大桥,他们没法从林安县直接去清州府。 林四爷等人本想改道来安坪镇,再去清安县,最后经由清州府、淮州府,回湛州去。 可惜林安县到安坪镇的官道,也被水淹了,水深过腰,车马根本没法走。他们被迫停留在林安县敬知县的本家敬家中。好在敬家家大业大,宅子更大,容得下他们。 岑二娘收到赵樾这封信时,安坪镇和林安县之间的道路已被水阻断,没法通过。他们只得继续留在金田村,靠着所余不多的银钱过日。 手头实在紧了,岑二娘就叫玉墨去镇上药材铺,变卖了一根百年老山参,换回一千五百两白银,继续维持生活。她见雨没有停下的趋势,怕往后有银子都买不到米面,便让玉墨多买了些米盐干柴等生活必需品,放到粮仓里。 幸而岑宅的这个粮仓地势较高,修得又大,能存下不少东西。 岑二娘让玉墨只留了二百两银子救急,其余的一千两全部换成食物,放到了粮仓里,另外三百两,则换成了布匹和棉花等,足够岑家十口人吃用一两年了。 做好这一切,岑二娘和岑二爷等人总算稍稍心安,不用怕会被饿死了。只是他们对着好似倾洒不绝的大雨,心情难免一日比一日低沉。不止是因众人辛苦一春,种下的嫩苗几乎都被水淹死,更因村中和镇上,不少人都感染了风寒,且官府都没人出面救灾。 岑二娘作为医者,常在金田村一带免费替人治病,发现那些感染伤寒的病人中,有一小半的病情,很像是医书中记载的疫症。 特别是金田村东边的十几户人家,因几名感染风寒的老人小孩,都染了病,用寻常的草药驱赶伤寒,几乎不见效。 这更加佐证了岑二娘内心那个可怕的猜测。 为了避免更多乡民感染风寒和疫症,岑二娘把自己关在房里,让杨鹏和岑三郎给她打下手,一边翻看医书和卜算子大师留下的药方,一边着手研制治疗疫症的药方。 同时,她还拜托岑大郎、玉墨、宁老七和常砚到附近的山上田间,镇上的药材铺,为她寻找购买草药。至于岑二爷和林氏,则负责留在家中为他们整治吃食,填饱他们的肚子,好让他们更有精神做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灾(二)4K 多日的大雨,逼得岑二爷也学会了下厨。他的手艺虽比不上林氏,但做出的食物,已从最初的难以下咽,到勉强能入口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自认无所不能的岑二爷,对于自己不擅厨艺一事耿耿于怀,觉得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岑二爷虽是资深书生,但却丝毫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尤其是如今为一大家子准备吃食的任务,都落在了他和爱妻林氏身上。因他的不擅厨艺,使得妻子负担很重。 这让专注宠妻一生的岑二爷很是心疼和自责。为了替妻子减轻负担,同时证明自己不是厨艺白痴。岑二爷卯足劲,和厨房对上了。颇有做不出可口佳肴,就不出厨房的架势。 清明之后,便是谷雨。 今年的谷雨,雨下得尤其大。天河中的水,仿佛都在这一日,约好结伴,倾盆而下人间,落到了安坪镇附近这一方小天地。 镇东的军营被倾泻的山洪冲毁,冯家为六皇子训练的八千精兵,有五百多人因没有及时撤离,死在了洪水之中。 还有一千多名兵士,伤情轻重不一。他们有的被洪水中夹裹的流石击伤;有的不会游泳,沉溺在洪水之下,后来虽被救活,但胸腹中因进水过多,依旧不可避免地负了伤。 若不是靖翎先生当机立断,舍下安坪镇这个大本营,指挥着军队险之又险地撤离出去。这八千精兵,包括靖翎先生、冯岐等谋士将领,都要葬身洪水之中。 在无情强大的天灾面前,人力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镇西因那堵隔断镇东和镇西的高墙,把洪水隔留在了镇东,倒没怎么受洪水的侵袭。 只是镇西一大半的街道,积水都蔓延到了成人膝盖处。因为军队的撤离,镇西那些外来商户和客旅等,以及本地的一些富户,都惶惶然拖家带口,逃一般离开了镇西。 此时,镇上所有铺子都关门了。 安坪镇上一些当地平民,也都集体搬到了外面亲戚家中,以避越来越深的洪水。 不过短短七八日间,整个安坪镇上的人,几乎全部都搬走了。 席卷镇东的山洪不断泛滥,终于冲破了高墙,把整个安坪镇吞没了。镇上所有的房屋,有六成完全被水淹没,三成被水淹了一半,只余一成地势较高的,还没有受到洪水的侵害。 明明该是春和日丽、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三四月份,安坪镇及它周边的几个村庄,却都浸泡于泥黄的漫漫洪水之中,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下。 许多家庭都在洪水中破裂了,无数乡民死在了洪水下。 就连金田村这个坐落在半山腰,不过百户家庭左右的小村庄,也有十几户人家运气差,于睡梦中被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冲垮淹盖了房屋,全部归西。 还有七八户地势较低、靠近山脚下的人家,屋子都被洪水吞噬,不过所有人都及时逃到了山上,无人伤亡,只是损失了家财和食物。 因为山体滑坡,山峰倾垮,阻断了从金田村山脚下去安坪镇的道路,以致金田村和它底下的桃林村,还幸存下来的那三百多人,想逃离洪水的魔掌,也没有门路和机会,只得全部滞留在半山腰中。 金田村还好,本来房屋大多都建在半山腰,基本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临近处于山脚下桃林村的那七八户没了房屋的村民,都寄居到山上的其他村户人家里。 而几乎都处于山脚下一片平原上的桃林村的人家,全都悲剧了。所有房屋全部被洪水淹没不说,还有不少乡民丢了命。便是幸运地躲开了洪水的那近一百号村民,不止全部都没了家,几乎都有至亲死在洪水中。就连他们自己,十个中有四五个,都感染了伤寒疫症。 因为疫症太吓人,每次出现,都会死人无数。史书有云,从前一个村子中出现过几名患有疫症的人,因没有被及时处理,使得疫症蔓延到全村,不久后便害死了整个村庄的人 因而桃林村的那近一百号人,虽约一半都只是疫症初期症状,只要及时医治,不会传染,也不会致命。但普通乡民不知道这个,他们怕被传染以致丢命,村长出动了村里所有人,把桃林村那些人都远远赶到金田村的后山,让他们自生自灭。 村长和村里德高望重的族老们,还安排了一支由村民自发组织起来的巡卫队,每日不分白天黑夜地在金田村附近巡守。 一旦发现有桃林的村民不死心,想偷入金田村,不问缘由,直接打死,或者把他们绑了丢到后山。 起初,桃林村没有染病又比较怕死的十几个健壮的青壮年,不想和其他人一起被困后山等死,曾偷偷摸到金田村,但还没有躲好,便村民发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被巡卫队的乡民打断腿,丢到了后山以儆效尤。 经过这杀鸡儆猴后,桃林村的村民都不敢再往金田村来,在岑家的帮助下,慢慢结伴在后山落了户。 他们分成了两队,没有染病的那一队,用逃命时从家中带出的斧头、镰刀、锄头等,砍伐下一些树枝,沿着枝繁叶茂的大树搭了木屋住。又趁着一日之中雨较小时,出去打猎,挖野菜,找野果,网鱼果腹。另一队已染了病的,都自发地住到了后山一个被金田村村民用于祭祀的空旷大山洞里,避开亲人,躺着等死。 其实,桃林村最早被水淹,那近一百号人逃出来,求着金田村的村民收留他们那时,岑二娘一家倒是有心收留他们,可被村长和村里第一大姓金家的老族长和几位族老严词喝骂、威胁了。 那些人说,如若岑家要收留那些罹患了疫症的桃林村村民,他们就会把岑家人赶出去。岑家只有十人,怎么和一村的村民对抗 岑二爷等人虽同情桃林村那些村民的遭遇,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对他们施以援手。可他们毕竟没有舍己为人的勇气,不敢拼着被整个金田村村民赶走的风险,将那些人留下。 此时气候恶劣,若被赶出村子,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和足够多的食物,他们一家很快不是被饿死,都要患风寒疫症病死。且岑家的地方、食物和药材,本就有限,也救了不了那么多人。 最终,岑二娘他们只得看着桃林村的村民,被金田村的村民驱逐到后山。 只是岑二娘一家人毕竟还有良知在,他们做不到看着一群可怜无辜的村民死在自己面前。会些武艺的岑大郎、玉墨、宁老七和岑二娘,每天都会溜出金田村,避开巡卫队的村民,带着衣食药材等去后山,给那些桃林村的村民喂食看病。 岑二娘和岑大郎想着岑家的食物药材毕竟有限,不可能长期供给这些一无所有的村民。 他们便鼓励那些落难又没有染病的村民,重拾生活的信心和勇气,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搭建遮风避雨的住所,为自己找食物,并去山中替患病的亲人寻找治病的草药和饱腹的食物。 至于那些有病在身的,病情本就不太严重,岑二娘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们,只要及时得到医治,他们完全可以康复。 可那些人知道自己患了疫症,目睹家园被毁,至亲惨死,内心一片灰暗绝望,根本听不进去岑二娘的话。 岑二娘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话没错,令他们重拾希望,花了五天时间,治好了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用活生生的例子,向那些了无生趣、活着也是在等死的疫症患者们证明,她是对的他们是可以被治好的 同时,她还发动那些患病人士的亲人,每天开导劝慰他们,最终感化了所有的病人,令他们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积极求生起来。若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时光匆匆流过,距离桃林村的村民被赶到后山落居,已有半月。 这半月之中,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带来这种变化的,正是偷偷摸摸做好事的岑二娘一家。 这天辰时三刻,天光大亮,丝丝小雨飘飘扬扬自空中而下。岑二娘和岑大郎、玉墨提了满满四个大食盒的馒头野菜,拎了两大篮子草药包,背了一大背箩的棉布、针线、棉花、食盐等,避开巡逻的村民,飞快地消失在山间小道上,步子快而稳地朝后山而去。 今天,他们带着这些物资,是专程去后山,和桃林村的村民一起庆祝的。 岑二娘力气最小,岑大郎只让她拎了两个食盒,走在最前面。他一手提两个食盒,一手拎两篮子草药,跟在岑二娘身后。玉墨则一人负着一个大背箩,哈赤哈赤地走在最后。 因为山路湿滑,他背的又是布料、棉花、食盐等不能沾水的东西,所以他走得很小心。 岑二娘和岑大郎在避开巡卫队后,也放缓脚步,将就玉墨的步伐。 因为雨很小,他们都没有撑伞。 岑二娘边走,边眨落从树上掉到她浓密细长的眼睫毛上的水珠,声音嘶哑带笑:“昨晚雨就变小了,这会儿更是细如牛毛。看来这大雨,很快便会停住了。真好” “是啊。”岑大郎仰头透过稀疏的枝叶往上看,看到一片不那么灰暗的天空,笑了笑,低头小心看着路走,以免摔跤。他们自己摔了倒无所谓,只是食盒里给桃林村村民带的热乎乎的食物,不能掉到地上弄脏。 “我看天空比前些日子亮堂了,说不定最近这几日,就会雨住阳出。”岑大郎斜着身子,踩着石步子慢慢往下,他们刚翻过一个山丘往下,石步子上有青苔,他走得很慢,“二郎,昨日你说,又有三个疫症病人被治好,可是真的” “当然”岑二娘站住,回首骄傲地扬着脖子,眉眼间尽是得意和欢喜,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辉:“我可是神医的亲传弟子那些小小的疫症,怎么难得住我我早说过,我会把他们都治好” “如今已有八名村民痊愈了,剩下那三十几个病患都眼巴巴、心痒痒的,别提多配合我他们巴不得马上治好自己,好出去帮助其他村民打猎建屋,好好过日子” “可不是”玉墨摸了把额头和脖子间的热汗,提了提肩膀上的带子,道:“如今那些人可把咱二少当成救苦救难的神仙大少,昨日你不在,是不知那些村民是怎么哭着跪在二少面前谢她的” “那个被二少救回丈夫和独子的中年媳妇,跪在地上,抱着二少的腿,哭谢了她整整一个时辰她还给二少立了长生牌位,每天必折几支小树枝,当香烛燃烧,为二少祈福。其他村民也学她,如今争着给咱二少立长生的牌位呢” “真的昨日怎么没听你们说”岑大郎兴致勃勃地站住,他回头看到玉墨累得直喘气,四下扫视一圈,找了处稍微平缓干净的地方,把食盒和竹篮放下,又让玉墨转身,替他接抬着背箩放到地上,让玉墨休息一下。 岑二娘的手也酸疼得紧,她不等岑大郎提醒,便将手中的两个大食盒放下,背靠着一块大岩石,转动按揉手心和手腕。 “玉墨,你详细给我说说,昨日是怎么回事”岑大郎露出一口大白牙,目不转睛地盯着玉墨。 玉墨谈性正浓,张嘴便道:“就是那些人之前虽被二少惊慑,重新振作起来,配合治病。可他们都不是特别积极,尤其是那十几个四十岁出头的叔伯,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的亲人好受一些,少在他们耳边唠叨,才肯服药。” “虽有治好的病人在前,但他们都觉得,那是因为那个年轻人身强力健,病得比他们轻。认为他们都一把年纪了,逃出来时又摔倒受过内伤和外伤,身体状况根本没法和年轻人比,又不幸地染上疫症,最后肯定难逃一死。” “那些叔伯偷偷给我说过,他们想安安静静地死,不想被人念叨死,才配合二少治疗的。可昨天呢就有一个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四十多岁的大叔病愈了那群叔伯差点没惊喜死他们嚷嚷着原来岑神医真的能治好我们,全部又哭又笑、又叫又吼的,简直乐疯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怒归(一)加更 玉墨想起那副欢乐喧闹的场面,眼角的笑纹加深:“大少你是没看到,咱们二少昨日被那些病弱的叔伯抬着举了起来,在山洞里直绕圈。二少被吓得一直尖叫” “那些叔伯根本不放她下来,还唱起了感恩的赞歌,以答谢二少,表达他们的感激和喜悦。” “哈哈”岑大郎捧腹,“你说真的二郎她真被举起,还吓得惊叫啊呵呵不行了,我肚子好疼笑死人啦那些叔伯感谢人的方式也真特别不过,很有趣啊。哈哈可怜咱家的二郎,何时经历过这种场面,肯定吓得都快吼破喉咙了吧哦呵呵难怪我昨晚找她说话,她都不怎么应我,原来是白天在后山喊疼了嗓子哈哈” “闭嘴”岑二娘恼羞成怒,从袖袋里拿出一张擦手擦脸的帕子,塞到张嘴狂笑的岑大郎嘴里,“再笑我就用银针扎你痛穴让你哭都来不及” 她斜睨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的玉墨一眼,“你也是,不是都吩咐你闭嘴不谈了么怎么还和人说这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也想尝尝被针扎痛穴的滋味嗯” “不是小的错了”玉墨认错的速度和态度都堪称一流,只见他一脸诚恳地合掌,向眸中带火的岑二娘忏悔:“二少是我太开心,一时失言。求您原谅则个小的保证绝无下次” “哼”岑二娘傲娇地别过脸,飞快地从袖袋里取出银针盒,手一晃就从盒里取出数根银针,飞快地扎到了低头闷笑的岑大郎的痛穴上,“都说闭嘴还笑我让你笑” “呜呜”岑大郎眼中泛起泪花,疼得俊脸扭曲不已,他把整个身子靠到背后的大石上,软萌萌地哀求道:“二郎,大兄知错了呜啊啊好疼你快把针拔了啊痛死我了” “哼活该”岑二娘没想折磨她大兄,见岑大郎认错,也看到了他宝贵的男儿泪,便出手收回银针。用两只手扯着岑大郎泪兮兮的两颊,摆出恶霸模样威胁他:“再敢取笑我,就灭了你知道么” “嗯啦”岑大郎学岑三郎嘟嘴卖萌:“人家明白啦” “好恶心”岑二娘弯腰呕了呕。 玉墨本挨着岑大郎坐,听到他装嫩,又看到他可怕地卖萌,蓦地跳起身,站到他十步开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娘啊三少卖萌软人心,大少卖萌却差点没要了人命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莫非是兄弟俩出生的姿势不一样,所以 脑洞一向开得比别人大的玉墨,思绪已跑偏。 片刻后,岑二娘敲了岑大郎一个爆栗,作为他犯规卖萌令她呕吐的惩罚,然后兄妹俩正式和好,同玉墨一起,一路说说笑笑地去了后山。 他们在后山受到桃林村所有幸存村民热情接待的时候,考完科举的安三少,听说家乡遭遇水灾,不等出榜,就骑马带了安竹、安松,和十几名护卫日夜兼程地骑马赶回清安县。 当他看到半个县城都泡在水中,无数乡民流落街头,官府不知为何,却毫无赈灾举措,心中的悲愤,一言难尽。 陆铭司等弘威镖局的镖师和陆家家眷,是在镇东军队撤离后,跟随他们一起逃出安坪镇的,如今就落户在清安县的安家。 幸而当日清安县安家所有人都去了清州,只留了几名亲信家仆打理看守宅子,不然陆铭司一行人都没有地方住。 安三少从陆铭司和安大娘子口中,得知了他离开安坪镇后岑家的遭遇,心里一把野火越少越旺,在陆铭司和安大娘子歉疚躲闪的目光下,差点儿没拔刀砍人。 之前他离开安坪镇时,再三叮嘱陆铭司,让他多多照看帮扶岑家。他居然冷看岑家落魄到住到金田村那个山旮旯里,彻底沦为农户 真是白瞎了他给陆铭司的那些好处这个没根没骨性的墙头草,根本不配得他安家的生意 怒火中烧的安三少,当即拍桌子怒骂陆铭司和纵容他的安大娘子。然后告诉他们,往后安家大房的生意,全部没有陆铭司镖局的份 若不是外面疫症横行,水灾吓人,安三少都有把陆铭司一大家子和手下赶出安家,丢到街上,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打算 陆铭司不是第一天与安三少打交道,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他说出的话,就没有放过空响的。心中默算了下没有安家大房的生意,自己会损失多少银两的陆铭司,眼前一黑,当即晕死过去。 安大娘子一向唯夫是从,见自己的顶梁柱夫君晕倒,怕他出事,当即叫人把他扶回房间,命人出去请大夫。可如今县里病人成患,大夫们忙得连饮食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谁会来给本就没病的陆铭司看病呢。 安大娘子担心自家夫君被安三少气出个好歹,泪眼朦胧地指着安三少,小声地骂,骂他无情无义,苛待至亲,又骂他亲疏不分,一颗心专向外人。 安三少懒得理他这个没脑子没主见的大堂姑,当着喋喋不休的安大娘子的面,用马鞭抽碎了一张茶几,吓得她不敢啰嗦了,才冷笑着问她:“陆铭司说你们离开安坪镇时,没有看到岑家人。他们是不是还留在了金田村里” “大约吧。”安大娘子抽抽嗒嗒道:“我也也不清楚。当时,那么乱我们自己逃命都还来不及,如何顾得了别人呢” “哼”安三少重重哼了声。 安大娘子的泪水,流得更加凶猛,就像外面那不停落下的小雨一般,“三郎,你凶我作甚我是真不知呀。不过我们离开安坪镇那会儿,都没有看到金田村的村民逃出来。听说是金田村到安坪镇的路,被垮落的山石阻断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被隔绝在了山里” “什么”安三少双目充血,死死瞪着哭啼的安大娘子,“你怎的不早说” 他双手握拳,拼命忍住想抽安大娘子耳光的冲动,对站在他身后的安竹和安松道:“你们马上带人去街上,不管是用抢的还是怎么着,给我尽可能多买些草药和粮食。一个时辰后,叫上所有人,用马儿载着货物和我一起去金田村。” “是,三少”安竹和安松应声后,便飞跑了出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怒归(二)4K 安大娘子本来还缩在圈椅里,自怨自怜地哭泣,听到安三少说他要去金田村,吓得跳起来:“三郎不行你绝不能去那里” 只听她一叠声儿道:“听说金田村下的桃林村不少人都被淹死了,活着的人里,近半数染了疫症,也没几天活头。须知疫症是会传染的要命东西金田村和桃林村挨得那么近,岑家人肯定也” “闭嘴”安三少内心的隐怕被安大娘子道出,让他愈发暴躁,一脚踹飞安大娘子身旁的椅子,狠声戾气道:“我如何行事,用得着你置喙不准诅咒岑家人若他们一家真不幸感染了疫症我就宰了你和陆家人,给他们陪葬谁叫你们见死不救” “不你不能”安大娘子从没见过这么暴戾凶残的安三少,吓得趴坐在地,哭着不停呢喃:“你不能你不能” “给我滚出去”安三少懒得听她废话,更不想看见她,指着门口:“我数三声,你还在的话,我就抽死你一,二” 才数到二,安大娘子就似被惊动的鸟儿,起身仓皇地逃了出去。嘴里还嚷嚷着:“三郎疯了好可怕” 安三少顺手举起安大娘子用过的茶杯,砸到门框上:“我若疯了,也是被你们气的” 想到岑家给安家的那许多帮助,岑大郎甚至把冯家的底儿和六皇子的事儿都向他透露了,以警醒他们,劝安家及早抽身而退,挽救了整个安家。可以说,他们的性命,都是岑家人救回的。 还有岑先生在学业上对他的莫多指导;岑二郎给他母亲治好了偏头痛,给他祖父和祖母治好了风湿关节炎,让他们活得更舒适。便是他父亲长年的旧疾,吃了二郎师弟给的保健丸,也有所好转。 安三少想着想着,便愈加自责和羞愧。都怪他识人不清,所托非人,错信了陆铭司这棵墙头草中的翘楚。才让岑家陷入孤助无援的境地,退居乡下,被洪水困在山中,随时都可能丧命。 或许,他们都已经 安三少只怕自己来得太迟,岑家已经遇难或者染上了疫症。他那二郎师弟医术虽高明,但也没高明到能治好疫症的地步。古往今来,疫症害死了多少人许多圣手都拿它没法。 退一万步说,假设岑二郎真有根治疫症的本事,可他手中没有药材,也是白搭。 想来想去,岑家挺过这次洪灾的几率,微乎其微。若是岑家人因他的疏忽愚蠢而亡,他有何面目苟存于世又该如何回清州,向家人交代 “老天爷,各路神仙佛祖,求求你们保佑岑家人都安然无事”安三少这个一向信奉自己拳头的混世魔王,如今急怕得在自家老宅里拜起了神佛,只想为恩师一家求得平安。 若是让他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见了,还不笑破肚皮 大约一个时辰后,安竹和安松满头大汗地回来向安三少复命,说是他们已尽可能多地买了药材粮食在手,护卫们正在外面装货上马。 “做得好”安三少在从前他祖母常居的那个小佛堂,给佛祖上了两柱香,神神叨叨一阵念叨后,才转身大步出来,去监看、催促那些护卫尽快装好货,以便尽早赶去金田村。 安三少急中生智,忽地想起金田村山下的道路已被洪水和山石阻断,他们要通过,必须先把道路清理出来。如今那边的水不知积了多深,山石也不知堆了多少。 若要靠人力,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清理出来。 幸好他有秘密武器 安三少吩咐安竹和安松督促那些护卫,他一阵风般跑到从前自己的书房,从里面锁上门,打开书架后面被他凿出来存放话本子、诗曲儿以及各种奇淫技巧的小玩意儿的暗柜,小心地从暗柜最里面,取出他珍藏了四年的焚天雷,打算一会儿去金田村山脚下,就用它开路。 这十枚威力无穷、可开山裂石的焚天雷,可是神火门当年进献给他的武师父风牙子前辈的火雷中的精品。一枚就能炸毁一间屋子点燃后,在它爆炸前扔入水底,还可在水中爆炸。 东海一带的世家,常用它来炸毁近海地带的珊瑚暗礁,以便船只畅行。有时,外出打渔的海船在海中遇上吃人毁船的鲨鱼,就扔两枚焚天雷,炸死鲨鱼,以保平安。 这焚天雷在东海一带的一些海盗、世家中运用极广,在海中行走,手里没有焚天雷可不行。 只是这焚天雷的价钱可不低。一枚寻常威力的,就要卖二十两银子;一枚中等威力的,值二百两;而一枚上等威力,就如他珍藏的这种,价格更是连翻数倍,被炒到了千两白银还经常断缺,有价无市。 因为制造上等威力的焚天雷,工序极其繁复,难度极高,还极其危险。许多火药师傅,未必肯冒着生命危险,耗费无数时间精力去制作。 他手里的这十枚上等威力的焚天雷,是神火门的门主有求于风牙子前辈,想请他为神火门做一家极危险重要的事儿,给他的报酬。当初他师父看他喜欢,便一股脑儿全送了他,只是嘱咐他这东西很危险,要慎重保存和使用。 他一直藏了它们几年,没有找到机会用。 今日,它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安三少慎之又慎地将那十枚焚天雷,从暗柜里一一取出,放到一个特制的、专用来盛放焚天雷的铁钢盒里,将那盒子用布条绑在自己腰间,重新关上暗柜和书房的门,去外面与安竹等人一道,策马朝金田村奔去。 安三少他们离开清安县时,已是当日未时一刻。他们一行人刚走,从林安县一路辗转,由宝林县绕到清安县侧后方的赵樾、林四爷等人,也骑马载着药材和粮食等,进入了清安县。 只是林四爷他们已冒雨连着奔波了七八日,便是铁汉,也有些承受不住。 风二哥、苗大、林五爷、赵樾和林家的几个小子都病倒了。简三爷、洪大宝、林四爷等七八名镖师虽还强撑着精神,但面容极其憔悴,也都感染了风寒。 他们没法再继续赶路,便想在清安县中找一个地方歇两日,先把精神养好,再去救助岑二爷一家。 只是整个清安县的客栈旅店都已客满,便是连通铺都没有,就连医馆和善人堂都人满为患。这会儿在清安县,是真的一屋难求。 林四爷他们没有法子,本来都打算露宿街头了,结果在大街上听人说进京赶考的安三少归乡了。他一回来就让手下的护卫在街上大买特买,几乎抢空了几家药铺和粮行仅余不多的存货。若不是他们给的银两足够多,那些商家都要哭死了。 林四爷想着,安三少必定也是想多置办些货物,去金田村救济岑家人。他便命赵樾几个强撑起最后一丝理智,骑马随他去安宅暂住一下,过两日再和安三少他们一起行动。 谁知他们晚来一步,安三少他们都离开了。安大娘子亲自和几名家仆接待了林四爷等人,把他们都安排到了偏院客房,三五个人挤一间屋子,还给他们准备了吃食和热水。 安家的库房有足够多的各种吃食,三五月的也吃不完,所以安大娘子还能继续大方待客。 赵樾手里有岑二娘写给他的治疗风寒的药方,他在安家安顿下来后,就从所带的药材里抓了几份药包,问安大娘子借来药罐和火炉,在客房里熬药。 当日傍晚,雨终于彻底停住。乌云尽散,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软软的白云。西边甚至出现了漫天彩霞。 当七彩霞光照遍清安县这一带时,整个清安县的人都喜之若狂,竞相奔走相庆。 就是这样一个彩霞绚烂的日子,一路跑死了七八匹马的立柏,终于和十几名亲兵,从漠北来到了清安县。三千多里的路程,他只花了二十日,就横贯了整个大景 二十天前,刚刚得胜从战场归来的他,收到妹妹疏影给他寄去的家信,在信中得知安坪镇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涝,大雨不分白天黑夜,下个不停。 他担心居住在此的岑家人受到洪水的侵害,特地向牛将军告了两月的长假,打算过来助岑家一臂之力。 这次他打定主意,说什么都要把岑家人接走,接回弘安府或者送去京城都行。总之不能任由他们住在这偏远危险的地方 立柏等人是在霞光的映射下进入清安县的,只是他的心情不如此时的天气美妙。因为他一路听说了安坪镇的情景,知道那里已被洪水吞噬,如今整个镇上几乎空无一人。 他和亲兵们到处找人打听,想询问岑家人的下落,可走了几条街,都没人知道岑家人究竟如何了。甚至连他们一家,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多数人听到他说岑家住在安坪镇,都泼他的冷水,说他们肯定凶多吉少了。 立柏心急如焚: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时,都没有这么心慌害怕。就怕岑家人有什么好歹,他甚至做了最坏打算,就算岑家人都遇难身亡了,他也要去把他们的尸身从泥水里刨出来,运回弘安府安葬。 一想到亲如一家人的岑二爷等人会不在,尤其是那个慧黠清姝的二姑娘可能已不在这世上,立柏就觉得他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挣军功,就是为了心爱的岑二娘。若她不在了,那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往后他该和谁共度一生难道他真要一生孤么 立柏和手下十几名出生入死的亲兵,惶然焦急地在大街上抓人就询问岑家人的下落时,恰巧遇上了被安大娘子派出来请大夫回安家,为依旧昏迷不醒的陆铭司看病的安家下人安吉。 安吉得了立柏十两银子,爽快地把岑家人被困金田村的消息,卖给了他。他还告诉立柏,他家的安三少已经带了人和物资,去往安坪镇,准备上山去金田村救助岑家人。 因为立柏给的银两够多,安吉就多说了几句,“这位军爷,您先别急着高兴,岑家被困的那个金田村虽然地势较高,没怎么受洪水的荼毒。但金田村下面的桃林村整个被水淹了,侥幸逃出生天的那些村民,据说都染了疫症疫症您知道吧那东西可是会传染的,得了它基本上算在阎王那里报了到” 立柏着急想去金田村救人,根本没耐心听安吉鬼扯,一个翻身上马,就要走。 安吉挡在他马头前,“我说军爷,您话才听一半就要走,未免太心急了吧” “让开”立柏杀气外放,冷眼瞧安吉,“不然被我的马儿踩了,可别怪我。” “不是军爷,我还有话没说呢”安吉语速极快地道:“我收了您十两银子,自然要多说几句。最后从安坪镇逃出来的人,都说桃林村和金田村的人都染上疫症,活着也是等死了。” “这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说不准您要找的人都死硬了。那边瘟疫横行,我劝您们都三思而行,别像咱们家三少那样,跑过去送死。再说,通往金田村的那条路早被山石洪水阻断,你们现在过去,也只能在山脚下泡洪水,根本上不去。过去做什么” “给我散开”立柏一鞭子抽在安吉脸前,鞭子飘过,打断了安吉飘在脸边的几根头发,吓得他一下坐趴在地,面无血色。 立柏虽知他说的是实情,可听他说岑家人很可能都死硬了,他就控制不住地狂怒躁郁,简直想杀人。 他瞟了眼被吓得坐在地上的安吉,“不准诅咒岑家人多谢你的消息。”语罢,策马哒哒地跑开了。 立柏打算去金田村就把岑家人全部带走,所以,并没有买药材、粮食什么的。因为时间紧急,带上那些东西只会是累赘。 安吉看着立柏一行人骑马走远了,才呸了声,站起身拧拧长袍上的泥水,“凶个屁我看在银子的份上好心提醒他,他却不识好歹去吧,去了都染上疫症死了就开心了。” 他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地往前走:“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个个都要往重灾区跑。三少是,那黑面军爷也是,还有林四爷那群镖师。岑家就有那么大魅力吸引这些人将生死置之度外,冒着生命危险跑去救援。不过,做人做到这份上,也值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搭救(一) 立柏等十几人从清安县出来,已经两日了。 他们都是脚踩尸山血海历练出来的,在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却在安坪镇这个被水淹没的小村镇,栽了个大跟头。他们骑马进入镇西后,便步履维艰。 盖因镇西边缘处的洪水,深的都已淹到马脖子,浅一些的也有几尺深,大约到成人大腿根处。 且整个镇西的洪水不是死水,它是流动的,遵循着从高流到低的自然法则。有的地方,水流还很湍急。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马儿,就是他们这些身手过硬的军户,都没法通过。 在洪水中挣扎了半个时辰左右,才行进了半条街后,立柏果断下令后撤,让亲兵们牵着马儿顺着水流方向,退出安坪镇。 留下五名亲兵在一处无水的高台看守马儿,他亲自领了十名亲兵,去到镇外一座山林里,用佩刀砍了几十棵小树,剔除旁支,只留树干,再砍十几颗竹子,分出竹条,并着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藤,一起用来捆绑小树干,做木筏。 一行人在林子里耗了小半天,直到入夜时分,才扎好两只木筏。 因为夜色已深,不宜赶路,立柏做好木筏,便让那十名亲兵轮流着把它们抬下山,去到那处停着马儿的宽阔高台过夜。 亥时二刻,立柏等人全部聚在一起,点了两堆熊熊的大火,守在火边吃着在清安县买的干粮,大家都身心俱疲,没有心情说话。 立柏一边啃干粮,一边想着有了木筏,明日应该可以通过安坪镇,去到金田村的山脚下。 他在来安坪镇时,已向人打听清楚了从镇西去金田村的路线。虽然镇上多数宅子都被水完全淹没,但一些两三层的酒楼客栈,依旧还稳稳地伫立在水中,很是显眼。循着它们认路,不会走错或迷路。 只不过他们骑的马儿不能进镇,须得留下几名亲兵驻守此地,看守马儿。等他带人进入金田村,把岑家人带下山出了安坪镇后,就来此处与他们会合。 寂静的夜里,只有水流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以及眼前木头燃烧发出的嗞嗞声,再联想到白日里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惨状和尸体,有些渗人。除了立柏,另外十五名亲兵都吓得战栗不止。 这时,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隐约还有人的说话声。 那十五名亲兵都是斥候出身,耳聪目明远胜常人。当即抽出刀,三两个站在一处,全神戒备地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斜前方约百十丈远处,隐隐有火花闪烁,马蹄声和说话声越来越清晰,本来只有零星的一些火花,慢慢也变大。 立柏也听到动静。他派了五名亲兵手持大刀,遁入漆黑如墨的林中,前去发声处查探虚实。 一刻钟后,那五名亲兵回来了两名,向立柏报告情况:“千总大人,前方来人乃清安县安家人。领头的是一名被人称作三少的安姓公子。他们的马背上有不少货物,似乎和我们目的一致,都是欲去金田村营救岑家的人。初步判定无威胁。属下认为,我们可和他们结伴而行。” 立柏微微颔首:“是认识的人。那领头的安三少是岑老爷的弟子,去同安三少报我的名字,把他们引过来。” “是。”两名亲兵稍稍欠身,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约两刻钟后,安三少等人在立柏五名亲兵的带领下,来到这处宽阔平坦的高台,与立柏会面。 “安三少,许久不见。”立柏微笑着和安三少打招呼:“想不到我们竟会在此处碰面。” “见过于千总。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短短年余不见,您竟升为了营千总真是叫人惊叹在这里看到您,我才大吃一惊您这会儿不是应在漠北抗敌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安坪镇” 安三少对于立柏荣升为营千总,还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想到他升得这么快,约一年前他在林安县见立柏时,他还是一名从八品的小小校尉,才一年的时间,竟被擢升为从六品的营千总 他住在京城岑学士的府上时,也听说几句漠北的战况。知道那边这一年来,北蛮子和大景戍边官兵,也只爆发过两三场大战,十余场小战而已,双方基本势均力敌,战况比较惨烈。 尤其在不久前的最后一场大战,漠北边境处的一州三县沦陷,被北蛮抢占,无数漠北百姓死在了北蛮的血刀之下。 听说后来还是一名姓牛的将军,带着几名下属,激战数日,才把北蛮军队赶出漠北,抢回了失地。 当初他一心备考,没细细打听战事,所知极有限。 之前他听二郎师弟提过,说他这立柏阿兄好像就是牛将军的直系下属。而立柏能在短时间内连连升职,多半是当日他在牛将军击退北蛮,收复失地时,立过大功。 安三少这么一想,看立柏的目光就变得钦佩起来。 就连他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在京城偶尔听到一两句关于收复失地那场战役的传言,也知那场大战艰难无比,死伤无数。立柏能安然无恙地从战事中脱身,还挣下赫赫军功。这本事,是个男人都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他不知为何很看不惯他,但这不影响他佩服尊敬他。 “我们目的一致,都是为搭救岑家人而来。”立柏对于安三少讶异钦佩的目光很是受用,忽略了他话中的酸气,淡笑道:“今日天时已晚,不宜赶路。不如你们在此休整一晚,明日我们一起行动” “在下正有此意。”安三少满含笑意地冲立柏点点头,又侧身对安竹和安松道:“安竹,你去让那些护卫砍几根枝桠垫在地上,把货卸下来堆放好,别沾了水和泥浆。安松,你去把干粮和水酒搬过来,再捡些柴火过来,就在于千总对面升两堆火。一会儿卸完货,大家聚在一起用食。” 安三少忽地想起什么,客套地问立柏:“于千总,您和这些军爷可曾进食需不需要我分些酒食与你们夜间天寒,喝两口烈酒暖暖身,能驱寒防凉。” “不必了。”立柏直接拒绝:“我们是军人,如今有要务在身,不宜饮酒。你们来之前,我们都已吃过干粮。三少,你们自己慢慢享用吧。”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搭救(二) “对了,和你商量一下。我们两队人轮流守夜,三更前由你的人守,三更后换我的人。这样大家都能养足精神。三少,你看可好” 安三少和煦地笑:“好。当然好。”他心道:麻蛋这于立柏果然不讨他喜欢,说话颐指气使,明明都安排好了,还说什么和他商量还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瞧不起他的模样,看得他手痒。 若不是着急救岑家人,他就要和他干一架打破他那一脸含蓄的不屑。 立柏听完安三少的回答,对着手下喊一声:“就地休息三更后起来。到时明子你带五六个兄弟和安家人轮换,阿修你和其余兄弟随我入林,继续砍木做筏。” “遵命”明子、阿修和其余亲兵纷纷抱拳大声应道。 一股凛然的气势扑面而来,让安三少看得热血沸腾又心中发酸:果然正经军人和他手底下这些懒散的护卫,就是不一样单单一句话,就可看出这些人的军纪有多严明。立柏的话,他们简直奉若神旨。真是叫人羡慕嫉妒啊。 若是当年他也去从军,说不定如今职位升得比立柏还高,论身手,论才智,他自认不输立柏。 好吧安三少略为心虚地低低头:他承认,在领兵作战和拳脚功夫这两方面,立柏这个讨厌鬼,是比他强那么一丢丢 第二日辰时,安家人陆续清醒,准备上货时,立柏和他的九名亲兵又从林中带回了三只木筏。 看到木筏,安三少疑惑须臾,便马上想通。他问立柏:“镇上的水,真的深到可以用木筏了” “嗯。昨日我们进去探过了。里面的水挺深,且有的地方,洪水的流势还颇急。人、马都无法通行其中。只能用这种不宽不长的小木筏。长了宽了,可能卡在街道转角处。我已带人做了五只木筏,足够承载我们这些人” “千总大人果然思虑周全。”安三少指指他身后的货物,“只是您似乎忘了,我们还带了这许多货物。我看您和其他军爷们,怕是得停下来,等等我们。我让人再做两只木筏,把货一起运走。” “如今山上短粮少药的,听说还有疫症横行,怎么少得了药材和吃食光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去,顶什么用又不能管饱治病。”安三少尖酸的道:“千总大人,不是只有救人的热忱,就行的。” “哼那三少你们就留下来慢慢做木筏吧。等你做好木筏过去,相信岑家人都已被我们营救下山了。”立柏被安三少的口吻激怒,“阿修,让兄弟们把那三张木筏丢下,抬着我们昨晚做的那两张,随我先走。明子,你们留下来看马。” “等等”安三少从挡在他面前的一根树枝上,折下一根嫩枝,刁在嘴里痞痞地冲立柏笑:“千总大人,您从清安县过来,应该听说过金田村山下的道路,被山石和洪水阻断了吧您和几位军爷就这么过去,怎么上山去到村里” “我不信那路会完全被堵死。”立柏的声音比清晨的露气还寒凉,“距离那路被阻断已有数日。这些天又一直下着大雨,说不定山上的洪流早就奔流下山,把那些堵着路的山石都冲走了。” “大人言之有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安三少摆摆手:“那我就祝您心想事成,真的找到缺口爬上山。您们慢走,恕我不远送了。” 安三少本想让立柏等他一下,告诉他自己手里有焚天雷。但立柏死鸭子嘴硬,还说什么不信路会完全被堵死。既然这样,他还能说什么只有祝福他一切顺利了。 不过,依他推测,立柏的设想多半要落空。 金田村山下那条路他也熟,少年时他常呼朋唤友,带着安家护卫们走那条路,进山打猎。在他印象中,那条路正上方有一大块凸出的巨大岩石。他猜那条路之所以被阻断,多半是因那块巨岩掉落下来,堵死了路。 要想从严丝不缝的巨大山岩中,寻找空隙通过 呵呵只能说想法很美好。美好得让他只能奉上衷心的祝福,和满满的嘲笑。 哈哈哈立柏那个自以为是的傻蛋 就让他带人过去泡冷水,一筹莫展,然后等着少爷他带着焚天雷降临,像天神一般开山裂石开路吧哈哈哈经此一事,相信岑家人都能看出他和立柏孰高孰低了,尤其是二郎师弟。 安三少心里的小人在叉腰狂笑,面上却一派诚挚谦和之色,友好地挥别立柏他们,目送他们离去。 随后,得意洋洋的安三少,让安竹带着十二名护卫去林子里砍木制筏,等着一会儿去讨厌鬼立柏面前大展神威。 这时,三十多里之外的金田村岑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岑家人与桃林村村民来往一事,不知被谁发现,捅到了村长和金家几位族老面前,引起了全村人的震怒。 如今岑家成了金田村的众矢之的。 金田村还幸存的两百多名村民,有一百五十多个,都带着武器锄头、镰刀、斧头、弯刀等农具,在晨光熹微之际,气势汹汹地撞破岑宅的大门,闯入院子里。扬言要打断岑家人的腿,把他们这一家子“叛徒”,丢到后山,同桃林村得了疫症的余孽作伴。 岑家人不是喜欢帮助人,乐意和桃林村余孽来往么这次就让他们一起待个长久痛快然后全部感染疫症,再结伴下阴曹地府。 金田村以金村长和几位金家族老为首的村民,杀进岑家时还想着:那桃林村余孽中,近一半的人都得了疫症,说不定如今都已死了不少人。他们早就和岑家打过招呼,严令岑家人不许和桃林村余孽来往,免得把疫症染上,传回村里,累及无辜。 岑家人竟敢阴奉阳违背地里和桃林村余孽打得火热。甚至亲自跑到后山,帮助那些余孽,给他们送吃用的物件和药材。 这群人中,金村长尤其愤怒。因为发现岑家人与桃林余孽有来往的,就是他的大儿子。他那大儿还告诉他,如今那个被他们金田村人列为禁地的后山,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那些桃林村余孽在岑家的支助下,似乎在那儿安了家。药材、食物、衣物等,都不缺。一看就知是岑家人长期帮助他们的结果。 要知道,那些桃林村余孽,当初可怜兮兮地来金田村西村口,求着要进村里安顿那会儿,可是孑然一身。除了身上那些破衣服,和几把锄头、镰刀等,什么都没有。 金村长越想越愤怒岑家银子多,想做好人,帮助桃林村余孽,他没意见。可岑家人不该瞒着他长期和那些患了疫症的余孽来往,将疫症带回村子,祸害他们。 气急攻心、失去理智的金村长和其余金田村村民,脑回路很神奇地统一了。他们都一致认为:岑家人已经染上疫症,还把瘟疫带回了村子祸害他们 眼下他们个个气恨交加,简直都有把岑家人剁碎喂狗的想法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章 搭救(三)4K 立柏和阿修等九名亲兵,好不容易划着木筏,赶到金田村山脚下。看到那巍峨而立,阻断道路的巨石,都眼前一黑 这块巨石高大数丈。因为金田村那条通往山上的路,夹在两座陡峭的山峰之间,那块巨石恰好卡在两座山峰正中,从下方、左边和右面都没法通行。 立柏和他的亲兵,也想过从巨石上方爬过去。但它上方又有碎石流不断滑落,根本没法通行。 “大人,怎么办”阿修艺高人大胆,和赵樾一起,刚刚尝试着从侧面攀爬上那巨石,俩人才爬到一半,差点儿没被山上滑落的泥石流砸死。阿修有些泄气,“看这情形,咱们根本没法过去。除非等几日,山顶上不再往下掉山石。” 另外八名亲兵也出声道:“阿修说得对大人,要不咱们试着换另一条路走” 他们都面对立柏,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划来了安三少一行人。 立柏摇头。 不等他开口,安三少就在那几名亲兵后面朗声笑道:“各位军爷稍安勿躁在下有办法处理掉这巨石,把路开出来。只是还请你们回到木筏上,往后退些。” “三少莫不是还没睡醒”立柏望望头顶西斜的日头,看这模样,应该已过了申时。“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疯话这巨石起码重逾万钧,不知三少想要怎么处理它” “山人自有妙计。”安三少矜傲道:“就不劳于千总费心了。请诸位军爷快快移步,别挡着在下开路。” 阿修不着痕迹地瞪了眼语气嚣张、神态狂妄的安三少,对立柏道:“大人,不若我们划着木筏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有没有别的通路” “不用浪费精神了。”安三少扔了块小石头到水中,望着浑黄的水面上溅起的圈圈涟漪,眯眯眼道:“通往金田村只有这一条山路。若是还有别的通路,山上那些村民早就逃下山了。” “这山中可有不少人都患了疫症。这位军爷,你当其他村民是傻子,不怕死的么” “安三公子”阿修恨声肃颜道:“请你说话放尊重些。我手中的刀,可不认人” “呵”安三少高声讥笑:“这位军爷真是好样的。不去漠北杀北蛮子,反倒要在穷山僻壤的地方,因一言不合,便要砍杀我一个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果然不愧是于千总的手下” 安三少自觉自己这一番话刻薄见血,还指桑骂了槐,算是得了他二郎师弟五成的真传。气死一个阿修,气疯一个立柏,还是很有可能的。 阿修那个狗腿子敢对他亮刀,哼哼看爷不拿话挤兑死他安三少眸子里跳跃着阴狠的精光。 “够了都闭嘴。”立柏横眉怒目地各扫了安三少和阿修一眼,“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争口舌之利的安三少,你打算如何解决这块巨石山中情势危急,我们最好加快动作,快些上去。” “用你提醒我”安三少背着手拽拽道:“我有十枚上等威力的焚天雷,炸碎这块石头不在话下。于大人,你们还是快些闪开,别耽误我发挥。” 立柏咬咬牙,死死凝视安三少半晌,想着救出岑家人后,他非得揍死安三少这个嘴贱的混蛋。他命令亲兵们都上木筏,快速划着木桨退到远处。 安三少让和他同处一张木筏的安竹、安松等人,到旁边另一张木筏上,留在原地等他。他自己一手撑着木桨,一手按住牢牢绑在腰间的盒子,很快靠近那巨石。 安三少停留在离巨石七八十步远处,运起内劲,飞身到半空,迅速从腰侧的盒子里摸出两枚焚天雷,用火折子点燃它们的引线,在引线快要烧完时,将之丢入巨石底部的洪水中。 然后于电光火石间,在空中转了个弯,跳入水中,以避开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飞溅的碎石和洪水。 燃爆两颗焚天雷后,那巨石的底部被安三少炸出一个大坑,被巨石挡住的山中的洪水受到爆炸的冲击,开始不断冲击巨石底部,想将它撞破一个缺口。 少顷,安三少从深深的洪水积潭中冒出一个头,他抹了抹脸上的水,咳嗽两下,吐出灌入他口鼻之中的污水。 他脚下发力,再次腾飞到半空,从防水的盒子里又取出两枚焚天雷,换了一根被他用油布密密包裹的火折子,用内劲发热,引燃火折子,随即同时点燃三颗焚天雷的引线。 几息后,将它们一并丢入巨石底部那处已被炸出一个缺口的地方。 这次三颗焚天雷齐爆,威力之大令附近的山峰都随之颤了颤,惊起无数鸟兽。那巨石底部被炸得粉碎,整个石体四分五裂,掉入了洪水蓄积的水潭中,溅起漫天水花。方圆数十丈内的水潭的积水,都剧烈地翻滚摇晃起来,像那暴开的沸水。 欢快荡漾的积水,令处于其中的安家和立柏等人所乘坐的木筏,都上下左右地晃荡起来。差点儿没被浪头掀翻。 若不是木筏上的人都会功夫,俱有些内劲在身,一起使力稳住了木筏。这次,他们连人带货,都要滚下水洗个澡了。 “呸”被爆炸的余威轰落水潭底,很是喝了几口浑水的安三少,忍着五脏六腑的不适,浮出水底,摇摇头,想甩出几乎被爆炸声震聋的耳朵里的水。 他心有余悸地自语道:“乖乖这上等焚天雷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那两座山峰差点儿都没被它震垮。若不是少爷我反应敏捷,躲闪及时,今次就要把命赔在这儿了。咳、咳” “三少”担心安三少的安竹和安松,见安三少浮出水面上,转眼间又往下沉。怕他出事,跳下木筏,飞快地游到他身边。 一人架住他一条胳膊,把他抬送上了木筏,两人看着他比最上等的面粉还白的脸,听着他不断咳嗽干呕,都十分担心:“少爷,您无碍吧” 立柏和他的九名亲兵亲眼目睹了安三少的壮举,都深深地为之叹服,一致认为他们小瞧了安三少这个公子哥,他居然是条硬汉子他们见他被爆炸的余威伤及,都有些担心地划着木筏靠近他。 “你还好么”立柏颇为关切地问不断吐污水酸水的安三少。 “暂时死不了。”安三少吐完,气若游丝道:“只是浑身无力,脏腑火烧火燎地痛而已。” “应是被震出内伤了。”立柏望望前面已无巨石挡路却有山洪奔流的通道,“路是被你炸开了,只是这山洪一时半刻也消停不下来。我看,我们还要再等小半个时辰,才能通过。” 他转头对阿修道:“把你身上的养气丸给三少。” “接着”阿修依言把存放养气丸的小瓷瓶,丢给了安三少:“这是御医研制的专治内伤的上等养气丸,是圣上赐给咱们千总大人的圣药。一次口服两粒,每日三次,吃个个把月,你这内伤就该好了。” 安三少毫不设防地倒出两粒灰褐色的药丸,仰头吞下。与立柏说笑:“于大人,这里只有小半瓶了,还不够我用五日。你身上还没有多的再扔两瓶过来” “哼”立柏冷冷勾起唇角:“你当这是什么不要钱的泥巴丸子你手中这小半瓶就价值数百两。还想再多要两瓶御医院每年也只能研制出三瓶而已。圣上只赏了我一瓶,我就给你用了一半。你别再得寸进尺” “嘿哪里是你给我的。明明是阿修兄弟送的。”安三少服用了两颗养气丸,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量慢慢抚平了他脏腑里翻山倒海般的疼痛,人也精神了两分。 他靠在安松身上,看着前方两座山峰间奔流不止的山洪,眸中闪过一丝真切的笑。不枉他吃了这许多苦,总算把路开出来了。先生,你们一定要等我。我即刻便至 阿修说了句公道话:“三少,若没有咱们大人的示意,我也不敢拿他这极品伤药,做顺水人情啊。” “谢了。”安三少认真地冲立柏和阿修拱拱手:“养气丸我收下了。” “不必言谢。”立柏淡淡道。他和安三少一般,将专注灼热的视线,钉死在两峰之间。 此时,往上往里约七八里远处的岑宅内,已一片凌乱。一日前还整齐漂亮的房屋,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愤怒的村民把岑宅全砸了,他们不仅毁了岑家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还拆了岑家的屋舍。把好好一座院子,毁成一片废墟。 这些村民之所以把岑宅彻底砸毁,乃因今早他们怒气冲冲地杀到岑家时,居然没有见到一个岑家人众人在岑宅附近和村子里到处找,都找不到叛徒正身。他们只好拿岑家的宅子出气。 原来藏村子里监视村民动静的杨鹏,早一步收到消息,知道村民们要上门找岑家的麻烦,便提前跑回岑家,通知岑家人先一步撤离了。 当金村长领着一群愤怒的村民冲进岑家时,岑家人已经拿着事先收拾好的包袱,从后门走山间小道,去后山与桃林村村民汇合了。 岑二娘、岑二爷和岑大郎,早在救济桃林村村民时,便想好了退路。他们知道有朝一日救助桃林村村民的事败露,金田村的村民定会下狠手对付他们一家。 早在前几日,岑二爷几个就把岑家值钱的药材,和之前买下的粮食、布匹、盐等吃用的物件,分批偷运到后山,藏到了那个住着疫症患者的山洞深处。 如今桃林村的村民视岑家人为再生父母,对他们推崇备至,甚至言听计从,他们不会贪图岑家的财物。 知道岑家人把他们当自己人,还把身家都藏到了山洞里。桃林村的村民都很是欣喜。 李村长特地派了几名村民清点好岑家的财物,蹲在山洞里看守它们,免得东西被山鼠、虫子等糟蹋。他唯恐那些东西出了什么问题,辜负了岑家对他们的信任。 李村长就是那名最先被岑二娘治好的四十多岁的大叔,对岑家的忠心,自然不消说。他和其他桃林村的村民一样,如今都把岑家人当自家活祖宗,恨不能终日做牛做马地侍奉他们,为岑家做事,以报答岑二娘一家的活命之恩。 再说金田村的村民发狠,将岑家砸了个七七八八后,正准备五六个人结成一队,再到村子周围搜寻岑家人的踪迹。 金村长已下令,若发现岑家人,就将他们就地打杀。 反正如今他们金田村,都被世人遗忘了,现在杀人,也不怕官府来治他们的罪。只要他们都咬死不说,谁又知道是他们杀死了岑家人呢。 金村长被一群村民,众星拱月围在岑家院子大坝中央,满是激。情地说着话:“乡亲们我再说一遍,不管是哪支小队,发现岑家人后,先把他们包围,再大声呼喊。附近的人听到声音,就赶快过去增援。” “岑家人不顾我们的性命安危,私底下和桃林村那群患了疫症的余孽来往分明有谋害我们一村子乡亲性命的歹毒想法” 金村长顿了顿,见所有乡民都振臂大声附和他的话,纷纷咒骂岑家人,他满意地微微颔首,抬手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岑家人先对我们不仁,我们便不义。看到岑家人,大家都不必留情,直接下杀手岑家人就是祸害不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体远远丢开,说不定哪一天,我们都要被他们传染上桃林村余孽们身上的疫症” 周围的乡民又是一阵疯狂呐喊,“杀了岑家人杀了岑家人” 有个曾被岑二娘治好伤寒的村民,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杀人犯法,是要以命抵命的。反正岑家人都逃走了,且目前村子里都没有人染上疫症,说明岑家人都没有患疫症。不如我们就饶他们一命” “闭嘴”金村长见居然有人点头赞同葛三娘的话,咆哮道:“葛三娘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蠢婆娘你知道什么疫症最初的症状,和普通伤寒无异。如今我们村子里,可有好几个得了风寒的他们说不定已经受岑家人连累,染上了疫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搭救(四)5K “可不是” “村长说得对” “我们都叫岑家人害了” “一定要杀光他们” “还要把那几个得了风寒的,全部关到村外东山的猎屋里。万一他们得的是疫症,可不能让他们再传染给我们” “对先杀岑家人,再把他们送出村子。” 金村长见乡亲们众说纷纭,跺跺脚高吼一声:“都闭嘴听我说” 这一声气壮山河,震得围着他的乡亲们耳朵里仿佛有雷在炸响。连他们脚底踩着的岑家的地皮,好似都被村长的吼声震得微微颤动起来。 所有乡亲一时间噤若寒蝉,都默默站着,听村长发话。 “各位乡亲咱们眼下第一要务,是先在村子周边搜寻岑家人的踪影。若发现他们,就地打杀。等解决了岑家这个灾祸源头,再把那几个得了风寒的,送去村外东山的猎屋。” 金村长见那些病人的亲眷面露不忿,又道:“当然,我们会给那些人足够多的吃食、药材等。等他们痊愈了,就可以返回村里。但是,有一条,那些病人的亲友,都不可以与他们接触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大家都是惜命的,哪怕只有一丝危害到他们生命的可能,也要把它掐灭。 包括那几名得了风寒的人的亲友们,也同意金村长的安排。就是至亲,在个人的性命安危面前,也要让步。而且,金村长都说了会保证他们生活无忧,待他们病好便可返回村中。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 刚刚集体喊完“同意”,金田村的所有村民,又听到山脚下传来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响。与此同时,他们脚底的土地都很明显地颤了颤,仿佛地龙翻身的征兆。 “天啊地震啦快逃” “救命山要塌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山石活埋了” “祖宗呀这是怎么了可是山神发怒了” “别说了,快逃不能待在山上了” 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如同被热水烫了的蚂蚁,纷纷慌不择路地逃窜开去。 便是沉稳如金村长,也在他的大儿和小儿的搀扶下,脚底抹油地溜了。 这时大家只顾自己逃命,根本没有心思寻找并处置岑家人,以及那些得了伤寒的病人。 在金田村村民眼里,地震是比疫症更加可怕要命的灾害得了疫症也要一段时间后才会死。可若遇上大地震,顷刻间就会丧命 所以,眼下他们都只顾自己逃命。根本没发现,那声巨响和震动后,村里便再没动静。说明这根本不是地震,而是山脚下有人在炸石开路。 安三少还不知道,他的开路壮举,吓破了金田村村民的胆儿。便是远在后山的桃林村村民和岑二娘一家子,感觉到响动,都呆了呆。 “这是怎么了”林氏有些惊惧地揪着岑二爷的衣袖,半个身子靠在他胸膛,感觉自己找到了主心骨,“难不成是地震咱们要不要逃” “兴许是山被水泡垮了。”李村长也满头冷汗:“岑老爷、大少、二少,咱们是不是马上带着村民们逃下山去” “夫人和村长莫急,只是响了一下,如今山体并没有倾倒,我们站的这块地界,也不再震动,更没有出现地缝。且最近山中的虫鱼鸟兽等都没有异动。”岑二爷温言安抚道:“依我看,这不是地震和山倾。应是” “应是有人在用火雷炸山开路”岑二娘和岑大郎眼中闪耀着惊喜:“有人来救我们了” 岑二爷抚着自己的美髯,颇为赞赏地看了看自家这对脑袋瓜顶聪明的龙凤胎,眼尾上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大约是官府来救助我们了。” “真的”心理较为脆弱的李村长和林氏兴奋得满面通红,“太好了” 李村长听到山洞外面有村民在惊恐地尖叫,甚至有人打算逃跑,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眸中带火地飞奔出山洞,边跑边吼:“所有人都给我站住别动不是地震和山倾,是有人在山下用火雷炸山开路,官府派人来救援我们了” “前面那几个还不给我停下。跑什么跑恩人一家都还在这儿,你们想丢下恩人,跑去哪儿都给我回来乖乖待在这儿,等官府的人上来带我们下去。全都跑散开,一会儿官兵上来怎么找人不是尽添乱么” “真有官兵来救我们” “等等好像没有动静了,不是山神在发怒” “林二狗你还不给老子回来你跑个屁岑神医一家子都还在这儿,你要跑也得把他们带上啊只顾自己逃命,你他娘的简直把咱老林家的脸都丢尽了再不回来,老子当没你这个儿子” “铁柱听到村长说什么没快带娘回去等着官兵过来找我们。没事了,没响也没震啦。” “爹您老和年轻人一起跑个什么劲都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利索您的病刚好,岑神医说了,要安静待着养身凝神。您这么一跑,要是再引发老毛病,可就没治了” “夫君快把儿子抱回来村长说的,这里很安全别跑了” 半刻钟后,脚底抹油、率先跑出去的十几个桃林村村民,被自己的亲人喊了回来。 还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以及正打算冲进山洞拉着岑家人和自家感染疫症的亲友跑路的村民,全都停止动作,乖乖聚在他们新近开整出来的、山洞外面的空地上,等着援兵过来。 那十几个溜走的村民,回来后被李村长和他们的家人狠狠数落了一顿,这些关键时刻只顾自己逃命的自私鬼,差点儿没被义愤填膺的众人的口水淹死。 他们都感到既羞愧又难堪,恨不得找地洞钻。不过钻进地洞前,他们都拿了根小木棍跪在山洞口,排成两排,哭着向岑家人忏悔认错,并保证,再有下次,他们一定不独逃。 就算要逃,也会带上岑家人和自家人。 岑二爷和岑二娘赶紧出去,让他们起来。说是不怪他们,危急关头,保全自己是每个人的本能,他们都表示理解。 随后出来的岑大郎、林氏、岑三郎也说,不怪那些村民。 玉墨和杨鹏几个,只微笑着站在主人家后面,无声而坚定地支持他们。 大家见岑家人如此深明大义,越发觉得那十几落跑的村民不是东西那些村民的家人,有几个站出来接过跪着大哭认错的家人手中的木棍,用力地打他们。有的气急了,直接上手上脚。 岑家人见状,都急急跑过去拉架劝架,怕那些人被打出个好歹。 最后还是李村长见场面一片混乱,怕岑家人被误伤,才站出来大吼一通,让其他在一旁看热闹、说风言风言的乡亲们出面,把人分开,让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解决问题。 最后架倒是被拉开了,只是岑家人几乎个个都负了伤。 岑二娘拉架时不小心被一位中年媳妇甩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被打肿了。 岑大郎更惨些,被一位愤怒的大叔两棍子敲在背上,差点儿没把他的骨头打断。他光洁如玉的后背,有两条纵横交错的血淋淋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两口凉气。更倒霉的是,他还被人挤倒在地,腰腹处被人踩了两脚。若不是他身子强健,后面又躲开及时,内府都要被踩坏了。 岑二爷这个文弱书生,脸上被人抓了几下,差点儿被毁容。他的直,在村民们推攘时被人扯破了几个口子。头发也被打乱,整个人看起来极狼狈。身上到处都是青疙瘩,都是不小心被人撞碰出来的。 林氏这个柔弱的妇人因为跑得慢,被人挤出混战圈子,只在跌倒时把双手磨破了皮,倒没什么大碍。 岑三郎人小,被杨鹏和芍药拉去了一边,没有被殃及。他们三个算是最幸运的。 常砚、玉墨、宁老七这三个皮糙肉厚的壮汉,一个被人打破鼻子流了鼻血,一个被人踢翻在地,一个被人狠揍了几拳。伤势不轻不重,都还算幸运。 闹剧之后,桃林村的村民都很是歉疚,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教训自家人和在一旁看热闹,居然就把恩人一家伤了尤其是岑神医的父兄,似乎被伤得最惨。 所有人都很是殷勤地围着岑家人,给他们敷药,推拿按摩,熬药喂药,整治味美的吃食,缝制新衣服等,将岑家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是日星夜降临时,整个后山的气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温馨。更多了一股生机勃勃的希望。因为他们知道,很快就会有人上来解救他们。 山洞中,岑家人在热心的村民烧好热水,亲自端着脚盆,争抢着要给他们洗脚擦脸时,终于忍不住将“赎罪”的那些人都赶了出去,全部合衣躺在了山洞另一边的铺满柔软嫩枝树叶的木床上,进入了睡眠。 岑二娘躺了一个时辰,在三更时翻身,不小心压着脸上的伤口,被痛醒了。 她披上一件外袍,轻手轻脚地起身,绕过由几块木板和粗布搭建的模样古怪的屏风,去对面挨着查看了一下那二十几个感染了疫症的病人的脸色和额头的温度,期间不小心惊醒了几个睡眠较浅的大叔。 其中一名酒糟鼻的大叔,低声关切地问岑二娘:“岑神医,你怎么不睡觉可是脸上的伤痛得睡不着那些该死的混蛋竟敢伤了您等我病好出去,亲自出手,替你教训那个打了你耳光的混蛋。” “酒老鬼说得对”一个卧蚕眉的胖大叔小声道:“瞧神医你的脸肿成这样,看着咱们就心痛也不知是那个不要命的黑心烂肠货打了您等我老胖出去,不把他她的皮剥了” “就是”另外两个头发花白的大叔道:“如果当时我们在外面,绝不会叫人伤了您李二贵那个村长也是个白瞎的太不成器居然任人打伤咱们玉面小神医要是破了小神医你的相,连累你说不上好看的媳妇,就叫李二贵把他那闺女赔给你当媳妇” “李兴州、李兴国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老混蛋居然敢把龌蹉心思,算计到咱们仙风道骨的小神医身上”酒糟鼻的大叔第一个炸毛,一个翻身踢掉棉被站起来,指着那两名想给岑二娘做媒的李姓大叔高声怒骂道:“我去你娘的你们老李家的那个小荷花,瘦得皮包骨,一脸刻薄相,哪里配得上咱们玉面小神医” “郑酒鬼你鬼吼什么”李兴国也毫不示弱地起身,指着酒糟鼻郑大叔的鼻子骂:“咱们家荷花那叫扶风弱柳之姿,才不是什么瘦得皮包骨你一个猪脑子的酒鬼老糊涂,懂个屁呀你” 岑二娘想出声提醒他们小声些,别吵着别人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山洞里的病人都坐了起来,有的在抱怨,大多数人都裹着被子兴意满满地看好戏。 就连几十步远外屏风那头的岑家人,都纷纷披着衣衫出来一看究竟了。 拜良好的视力所赐,岑二娘透过山洞里石壁上火把的微弱火光,看到了她大兄、三弟脸上幸灾乐祸、恶意满满的嘲笑,还有她父母、杨鹏囧囧有神的脸。 以及玉墨、常砚、宁老七和芍药满是崇拜的脸这四个痴货的脸上都写着:咱们二少就是酷炫帅拽,魅力无边迷倒老少一票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岑二娘恨不能醉倒以摆脱这困窘的场面。 李兴州完全不理会岑二娘黑红交错的脸,也不关心旁人看戏说闲话,他跳着脚声援他兄长李兴国,面对郑酒鬼高声补充道:“我家荷花那是瓜子脸,明眸锆齿,琼梁高鼻,标准的富贵美人脸,可不是什么刻薄相荷花是咱老李家嫡支嫡孙,出身耕读世家,父亲和兄长都是秀才,身份高贵,哪里配不上岑神医了他们两个男才女貌,不知多般配” “哈哈” “呵呵” “嘿嘿” “嘻嘻” 岑二娘在一眨眼的时间内,灵敏的耳朵至少捕捉到了十几道意味不明的笑声。其中,她那两个“好兄弟”的笑声最大。她默默咬牙:岑大郎、岑三郎,你们给我等着 心力交瘁的岑二娘,扶着额头大吼了一声:“别说了都给我闭嘴睡觉否则银针伺候” 还想再说什么的众人,一听银针伺候,全部宁声息鼓,按下满腹心思,或遗憾或愤怒地躺下,接着与周公会面了。 岑二娘却睡意全无,她裹好厚厚的外衫,走出山洞,到外面找了处静谧的空地,坐在地上仰头看起了星星。今夜星子如雨,天空美得不像话。她很快看入了迷。 都没有发现岑大郎悄悄尾随她出来,飞身藏在了一颗大树上,默默地守护她。 岑二娘虽不懂星象,但看着满天繁星,也知道明日又是大晴天。 她有些开心地想:天晴才好,这样山路好走一些,方便前来搜救的官兵行走。 在这大山里闷了数月,她也想出去看看。也不知山下的灾情如何了尤其是疫症,有没有蔓延开 “二郎师弟” 岑二娘忽地听到安三少惊喜万分的声音。她转头看了看后面,没有看到人,有些怔忪地摇头笑道:“怎么出现这种幻听” 太过惊喜被一块小石头绊倒,趴在地上的安三少,几乎是立刻就坚强地爬了起来,冲到惊呆了的岑二娘面前,伸手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带着哭腔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感谢老天爷你还活着,真好。” “好你个头”岑二娘一把推开幸福地含泪微笑的安三少,“都说叫你不要碰我” “安三你这个混蛋究竟对我的二少做了什么”岑二娘瞪大一双美目,傻乎乎地看着立柏不知从何处跳出来,把安三少按在地上揍:“我打死你这个小人” “立柏快住手”岑二娘来不及惊喜,就无比头疼地道:“别打他。” “二少,他对你无礼,我替你教训他,这不是天经地义么你怎么可以为他说话”立柏很是受伤地控诉岑二娘。 “师弟”安三少的声音带笑:“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咱们才是一家人” “你们两个傻冒”岑大郎忍无可忍地从一颗浓密的大树上跳下来,对着幼稚的安三少和立柏,一人赏了一脚:“嘴巴给我放干净些二郎是我岑家人,不是你们谁的人。都什么岁数的人了,还幼稚地打架吃醋简直难看死了。” “幼稚”立柏瞠目。 “吃、吃醋”安三少结舌。 “无聊。”岑二娘淡定地甩下一句。 也不理会被岑大郎打击到的立柏和安三少,拉着岑大郎的手臂走了。她借着广袖,遮挡住自己死死拧在岑大郎手臂上的手,笑颜如花地低声问他:“好笑么再笑呀方才在山洞里我就想收拾你了。这会儿你还敢偷笑岑大郎,你的胆子,很大么。” “呜呜”岑大郎如今已比岑二娘高出大半个头,此刻他耷拉着脑袋凑在岑二娘耳边道:“二郎好痛你松手可好阿兄知错了。我不该笑你的。啊我求求你放手罢” “哼”回答岑大郎的,是岑二娘手上更大的力道。 “”岑大郎这下是真被痛出眼泪了。 安三少和立柏在后面僵硬片刻后,彼此仇恨地瞪视一眼,齐齐转身,追着岑家兄妹跑:“大郎、二郎,大少、二少,等等我” 被他们遗忘,还在下面的后山山腰转悠的安竹、安松、阿修等人,在寒凉的山风的吹拂下,一边打喷嚏,一边在心里咒骂丢下他们就跑的安三少和立柏:跟着个不靠谱、时不时玩失踪的主子,真是歹命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恭维4K 安三少和立柏你推我攘,眼刀舌战地跟着岑二娘兄妹进入山洞,看到酣然好眠的岑二爷等人,心中直庆幸:老天有眼岑家人都全须全尾、健健康康地活着。 突然间,他们觉得,这一路几经辛酸地走过,吃的那些苦都值了。 安三少甚至在心中决定,往后每月都去寺庙烧香,给菩萨和佛祖添香油钱,感谢他们在天上护着岑家人。 岑二娘和岑大郎把安三少和立柏带到了山洞尽头,让他们俩守着岑家的财物,睡在了破布堆里。 安三少和立柏走进此处,有太多疑问,都由岑大郎小声为他们解答。岑二娘自己是医者,早已看出他们两个已是强弩之末,身子可谓是虚弱疲惫至极。 立柏和安三少接连数日奔波在洪灾地区,一日之中,有不少时间都泡在洪水里,不可避免地都患上了伤寒,甚至有转向疫症的危险。她给他们把了脉,抓了两包草药,分别放入两个药罐里熬煮,随后一人一碗喂安三少和立柏,叫他们喝完药好好休息一下。 岑二爷和林氏年纪大了,觉比较浅,凌晨时被惊醒,知道立柏和安三少两队人开山炸石来救他们一家,心中很是欣赏和感念这两个年轻人的好。 虽然看出他们对自家宝贝女儿有别样心思,都默默地忍了。左右岑二娘还没开窍,对他们都无意,还和他们两个保持着距离。也就不需要他们这做父母的担心。 岑二爷知道安三少他们带来的人和物资,都还在半山腰瞎转悠,便告诉李村长,让他点齐三十个年轻力壮的村丁,随他们夫妻以及玉墨,去半山腰接应迷了路的安竹、安松和阿修等人。重点是接应他们的物资。 本来岑二爷正愁没有充足的食物,让他们渡过这次洪灾。治疗疫症的药材都快用尽,山中的草药都被他们采用得七七八八,金田村的村民又想将他们一行人赶尽杀绝,岑家和桃林村这些村民,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后山,日子真快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谁知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体贴周到的安家人,给他们送来了许多粮食和药材,足够他们这群人在山中生活月余。且安三少亲自用焚天雷,炸开了山脚下那块挡路的巨石,疏通了下山的道路,他们随时可以离去。 日子又有了奔头 岑二爷一行人见到安竹安松等人时,眼珠子全落在他们身上扛着的那些货物上。 其中以李村长的目光最为热切,态度最为殷勤。他望着那些物资,就行饥渴多日的旅人乍然看到山珍海味,说眼冒凶光都是轻的。“诸位兄弟,辛苦你们了。快把东西放下,让我身后这些小子来搬。可别累着你们了。” 阿修几个军人不认识岑二爷和林氏,安竹、安松等人却是认识的。他们没有搭理热情的李村长和桃林村村民,而是先问候岑二爷和林氏:“我等见过岑老爷、岑夫人。见到您二位无恙,我们心中的大石,都落了一半。” 安竹站出来,代表安家和立柏的亲兵问岑二爷,“不知岑老爷可曾见过我家三少,呃,还有于大人他们和我们失散了,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人。还有,这位老者和他身后的这些壮丁,又是何人”一见面就想抢东西,简直是欠揍 岑二爷温和地笑:“立柏和之君今日凌晨时上山,和我们汇合了。我出门那会儿,他们刚喝完药。这会儿正被我家二郎拘在山洞里休息,疗养身子呢。” “我瞧你们这些人,个个面色疲软,想必最近吃了不少苦。一会儿上山,叫二郎一一为你们看诊。你们一路走来,在洪水中泡了不少时候,说不定都感染上了疫症” “疫症”阿修、安竹等人大惊失色。心中既绝望又害怕,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们招手。 “诸位别担心”林氏不露痕迹地掐了岑二爷一把,温柔解释道:“老爷的意思是,只是可能。就算真得了疫症,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家二郎已研制出根治疫症的药方。这些日子,也治好了不少罹患疫症的村民。你们都会没事的。都别怕啊。” 林氏的话,让那群面如死灰的青壮年,脸上又焕发了一微微的神采。只是他们对疫症的恐惧太深,不太敢相信林氏的话。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绝望地哭叫起来。 岑二爷这时拉着李村长对安竹等人道:“这是桃林村的李村长,当初他便患了疫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还不是被我家二郎治好了。小伙子,你们要相信,我家二郎可是神医的亲传弟子,疫症在她眼里,就和普通伤寒没区别,很好治的。” 李神医也道:“岑老爷所言甚是,岑神医医术绝高,定会治好诸位的病。你们长途跋涉也累了,不如把东西都交给我身后这群小子,快些随我们上山,让岑神医尽快为你们医治。如此,你们也好尽早恢复。” 安竹、安松等人看到岑二爷在一边点头,便从善如流地卸下重担,在玉墨的领路下,用尽身上仅存的力气,越过岑二爷等人,快步爬到平如碗底的山顶,求岑二娘救命了。 岑二娘刚刚看着立柏和安三少入睡,正想出来叫人替李兴国等患者熬药,就看到玉墨带着一群可怜巴巴的汉子,风风火火地跑到她面前。用看神仙一般的目光凝视她,看得她背后冷汗涔涔。 安竹和安松与岑二娘最为相熟,他们一人抱住岑二娘的一只腿,很没骨气地哭号起来。 安松这个老实人的声音更大些,“二少啊神医啊岑老爷方才说我们好似都染上了疫症,求求您快给仔细瞧瞧,诊治一下我家莹秀将将怀上身孕,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五十岁的老母和七十岁的祖父要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啊” “二少啊”安竹把眼里擦在岑二娘长衫的下摆,和安松来起了二人转,“我才娶上媳妇不久,连个后都没有。家里也有双亲弟妹要养活。我若是死了,他们都得活不下去。求求您救命啊” 其余安家护卫和岑二娘不太熟,不敢像安竹安松这般没脸没皮,也都熊目含泪地跪在岑二娘身前,脸上写着“求神医救命”五个大字。不少人一个劲地磕头求岑二娘。 阿修等漠北军人,心中虽恐慌,但比安家护卫们有血性和骨气,没有给岑二娘下跪。只是深深朝岑二娘拜了拜,道了声“我等性命,就托付在岑神医手上了”,便默默地站在一边没说话。 岑二娘扶着安竹安松起身,告诉他们:“都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们。大家都起来,别跪了。我保证会尽快让你们恢复健康。” 安竹等人一来,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让桃林村村民们都很是看了一场热闹,但都没有人出言取笑他们。这些村民都曾经历过被疫症威胁生命的恐慌,很能理解安松他们的心情。 况且,李村长和岑二爷出发前已经告诉过他们,这次来救他们的,不是官府的人,而是岑家的故人。 安松他们不辞辛劳地从远方给他们送来了食物和药材。这令桃林村所有村民,都集体感激在心。他们见安松等人惊慌失措至此,还纷纷出言安抚他们。并很快地砍下树木,于短短半个时辰内,又挨着山洞四周,安置了几十个床位,给安松他们栖身养病用。幸好这个天然的山洞空间够大,住下这许多人还有盈余。 这会儿天已大亮,辰时二刻,安竹等人都喝上了桃林村村民煮的热粥,吃上了新鲜可口的野菜,睡到了山洞中的病床上,乖乖任岑二娘给他们把脉施针。 有的身上有其他瘀伤和皮外伤,还享受了一把岑神医温柔的包扎和推拿,过上这些天来最为惬意安闲的日子。 尤其是他们还听到桃林村村民源源不断的赞美,有些没有成亲的单身汉,甚至还收到了年轻漂亮的姑娘缝制的手帕、外衫等。 其中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三个姑娘为了争得照顾阿修这个俊俏有为的校尉大人的权利,不仅大吵开来,甚至还打起了架。看得众人欢声笑语不断。 半月后,身子骨强健、病情也较轻的立柏、安三少、安竹、安松、阿修等人,基本养好了身子,恢复过大半,重新又生龙活虎起来。 这里面有七八个未娶妻的单身汉,在治病期间,和桃林村几名未出阁的姑娘,互相看对了眼,谈婚论嫁起来。因为男方亲长不在,便决定下山后再谈嫁娶事宜。 这样的喜事,很是让人快乐。整个后山的气氛,一日比一日融洽喜乐。 林四爷、赵樾等镖师,在立柏他们到达后山五日后,挟持了几名金田村的村户,给他们带路,成功找到后山,与岑家人会面。他们这次来,也带了不少吃食和药材,岑二娘便打算,再在山上住一月,把所有感染疫症的病人基本治愈了,再和众人下山。 期间,金田村的村民曾全副武装,蒙着口鼻,跑到后山闹事。他们打着惩恶的旗号,想以武力欺压岑家人和赵樾、安三少、立柏等人,从他们手中抢夺物资和药材。 因为拜连绵多日的大雨所赐,金田村的村民,几乎都吃空了自家粮仓,如今山中的野菜、野果、野兽等,也几乎被他们扒拉出来吃了个干净,再也找不出别的食物。 哪怕山下的路已通了,他们怕下山感染上疫症,都不敢离开金田村。 于是,这群自私自利的村民,便把主意打到了后山。尤其是当他们从那几个被赵樾等人教训过的村民口中得知,后山有许多食物和药材。全部患上眼红病,恨不得马上抢空后山,把所有吃用的和药材都抢到手。 为了避免染上疫症,他们都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全村人一起出动,浩浩荡荡杀去后山抢东西。 金田村的村民,十个中有七个都姓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这些人骨子里都写满了自私和贪婪,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很是团结。外村人几乎都不敢惹金田村的人,因为你惹了一个,就将对上一整个村子的刁民。 就连官府,都对金田村避让三分。每年秋收后,商税院和衙门的人去金田村收税,都只是象征性地收点儿意思意思,从来没有收足过。所以,金田村是西南一众山村中,鲜少没有卖儿卖女凑农税的村子。村里的人口,也一年比一年多,威势也一年比一年大。 可威武不屈、横行霸道了多年的金田村村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有朝一日,会败在一家没被他们瞧上眼的外姓人手里 集体去后山耀武扬威的金田村村民,本以为这次会继续凯旋,荣耀丰收而归。没想到他们踢到铁板,被岑家人带着桃林村村民和林四爷、安三少、立柏等人围攻了,最后全部受伤被伏,一个也没逃出。 以金村长和几位金姓族老为首的金田村人,被人五花大绑丢在地上时,还没有回过神,一向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他们,怎么就败了还败得如此彻底 安三少、赵樾和立柏对金田村村民们好感全无,他们又都是“人若犯我,我必严惩”的霸道性子,制服金田村众人后,与岑二爷、岑大郎、岑二娘单独回山洞里,坐下商量怎么收拾金田村这帮刁民。 这次,安三少三个意见难得一致,他们问岑二爷,要不要把这些胆大包天的村民,都丢到山下的洪水积潭里泡泡。让他们全部染上疫症,再把他们丢回金田村等死。免得杀这些人,脏了他们的手。 岑二爷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被这三个年轻人的狠毒吓到了:“何至如此他们本性都不算太坏,只是被逼到绝境,才铤而走险。”仁慈的岑二爷悲悯道:“就每人打上十板子,将他们丢回金田村自生自灭吧。” “先生您就是太心软良善”安三少闻言,拍岑二爷的马屁:“差点没被这些村民害了,却还为他们着想,想着放他们一条生路。实乃我辈楷模” 岑二娘和岑大郎闻言,抽了抽嘴角,无言对看一眼:这安三真是溜须拍马、睁眼说瞎话的高手父亲都说要每人打上十个板子,这些村民被打后,至少三五日内不能下床,十天半月内不能行动自如。如今他们家里都没有存粮,也没有伤药,少不得要吃大苦头。入夏了,一天比一天热,若这些村民运气不好,伤口恶化,说不定会丢命。 立柏见岑二爷听了安三少的夸赞,美得飘飘然,整个人如沐春风。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 立柏当机立断,挤开安三少,凑在岑二爷身边道:“二爷。我觉得您此举极公正这些村民既生了歹心,又将之付诸行动,险些酿成大祸。是该受到惩罚。每人打十个板子让他们得到教训,往后不敢轻易做恶。您这样,简直是用心良苦,我知您是想教他们都弃恶从善,将他们引入正途。此计甚妙实在是令我佩服不已。只有您,才有这样高尚的情。操,和这样磊落宽广的胸襟” 岑二娘和岑大郎简直对立柏刮目相看,这才是马屁界的翘楚立柏去漠北,不是打仗,是专门学习怎么恭维人的吧瞧这话说得看他们父亲那副引为知己的感动欣喜样儿,看立柏,比看自家亲儿还殷切热络,就知道他已完全被立柏攻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盘算(一) “立柏,你这些年很是长进了。”岑二爷叹赏地望着立柏:“嘴也比从前甜上许多。”岑二爷看立柏的目光,又是欣赏又是遗憾。 这么会拍马屁,领兵作战一流,却没把本事都用在正主身上。光夸他有什么用呢怎么不多花心思,讨好他的宝贝乖女 立柏回了岑二爷一个心塞的眼神:二爷,不是我没有尽力,是正主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耍得一手好花腔。任他怎么表现,都假装看不见。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着先攻克未来岳丈,再图谋未来娘子了。 每次他在岑二娘面前一谈及感情之事,她不是高明地转移话题,就是直接告诉他,她并无此意,让他别在她身上瞎费工夫。若非他的心脏够强健,都快被她气死了。 岑家兄妹不去看以眼神传意的立柏和岑二爷,赵樾则是完全没有兴趣搭理立柏,他会告诉别人他很羡慕嫉妒立柏么羡慕他能光明正大地上战场,嫉妒他的军功和能力。三个人默默地凑在一起咬耳朵,说起下山后的打算。 安三少虽还没有搞清楚他对岑二娘的心意,究竟到了哪种地步。但很明显,他不希望立柏这个兔爷儿,继续猥。琐纠。缠他的二郎师弟。更不想见他阴险地拍马屁,讨好他敬重爱戴的先生,在先生面前和他争宠。 立柏的狼子野心他看得再明白不过这死断袖还在肖想他家二郎师弟,一心想拐走带坏医智双绝、惊才绝艳的他。有他安三在的一天,就绝不会有那死断袖得逞的一日。 从现在起,他要制定防断袖三十六计。 第一计便是隔绝将立柏和岑家所有人隔绝开,这样,他就没有机会接触他家可爱心善的师弟了。要做到隔绝,首先要设法令岑家人都厌恶立柏,不与他来往。 可此番立柏心机太深,嘴甜甚蜜,哄得岑先生心花怒放。安三少暗暗拿阴狠妒忌的目光看立柏:这大尾巴狼,恭维人实在有一套,他自认远不及。不过,他不会让他继续有机会发挥下去。 念及此,安三少上前,挤开立柏,殷勤对岑二爷道:“先生。打板子这种粗事,便交由弟子服其劳罢。我即刻便与安竹和安松一起带人去行刑。您可还有什么话,要告诫那群金田村村民不若与弟子一道出去看人行刑” 岑二爷自收下安三少这个呆萌纨绔弟子后,渐渐教出了乐趣,如今颇有些好为人师。遇上金田村这群愚民刁民,自然有些心痒,想教化他们,让他们弃恶从善。 “那我便随之君你出去看看。这些刁民行事太过暴戾,须得多加管教。”岑二爷摇着竹扇,昂首挺胸地与安三少走出木屋。 立柏望了望岑二爷的背影,又看看岑二娘和岑大郎,决定转移对象,在岑大郎和岑二娘面前刷刷存在感。他先问岑大郎:“大少,不日后我们就要下山,您可有什么打算” “依我看,如今安坪镇这边太危险,不如我护送你们一家,回弘安府,或者去京城今年漠北大战告捷,圣上龙颜大悦,我途经京城时,遇上了刘尚书的公子,听他说,圣上有在来年开恩科的打算。您今年未进场,可不能再蹉跎岁月,错过明年” “我知晓明年会开恩科”岑大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确有去京城的打算。想必明年京中会极热闹,我怎么会错过呢” 岑大郎垂眸把玩自己腰间的玉坠,回想着前世发生在明年的事儿。 圣上确实会在来年开恩科,且会把重心放在武举上。他有意选贤纳能,挑选出一批精锐良才,放入军中培养,壮大军队力量。 尤其是圣上开了金口,要为几位皇子组建亲卫队,让他们分别带着亲卫队与京畿卫,去漠北和东海,与地方军队联手,打压北蛮子和东海倭寇海盗。 如今大景腹背受敌,战乱迭起,圣上为了攘外,决定无差别地培养几个儿子,让他们去战场上各显神通。看看谁有真才实干,能击退外敌,护佑大景河山。并放出表现卓异者他将有“重赏”的话。 岑大郎有前世记忆,知道圣上所言的“重赏”,就是将最优秀的那个皇子封为护国亲王,赐予他丰沃的封地,还允许他在封地上养私兵,开矿炼器等。 这个重赏一出,太子、三皇子、五皇子这三位野心勃勃的成年皇子,怎么会无所行动呢 岑大郎知道,他们三方势力会在明年频频出招,朝堂上各路臣子也会互相倾轧。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在明年的京城轮番上阵,各显神通。 这个护国亲王,其实是圣上有意树立的靶子。他欲用之吸引众人的注意,替还年幼的六皇子化解各路仇恨,挡去算计和陷害,让六皇子得以继续默默地发展壮大。 岑大郎还知道,这个护国亲王被三皇子抢到了手。圣上赐给三皇子的封地,就在东海五洲十县原先赵家的地盘。 东海对内,各方势力内斗不断;对外,海盗和倭寇狼狈为奸,时时侵扰。沿海的民众也作风彪悍,有些不服管教。圣上把这个地盘赐给三皇子,本想让他远离京都,腹背受敌,成为一个傀儡亲王。 谁知三皇子这人很是个人物,他去东海,只在头两年吃过不少闷亏和血的教训。后来奋发向上,慢慢拉拢东海境内各方势力,为他所用。 甚至许东海上最大的海盗头子翻龙王以重利,诱得他带着手下投靠三皇子,为他卖命,击退了倭寇和各路海盗,还东海百姓和平安宁的生活。 不过短短五年,因三皇子大开海防,扶持商业,东海内便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他甚至向商队和世家,借出他手底下的精兵强将,护卫他们出海贸易,赚取更多利益。 便是东海内的普通百姓,要出海打渔,都有王府卫兵护送,他们只需付出盈利的两成,就能万事无忧。 还有外地来投奔东海的外来户,只需有路引和户籍,再交上十两银子,便能享受王府的保护,在东海落地生根。 若读书人和武将欲往东海定居,投靠亲王府,只需有户籍和路引,其本人和他们的家人,都无须出一文钱,甚至还会享受许多优待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盘算(二) 三皇子的种种举措,彻底将东海整治成一个富强团结的独立王国。东海各个世家对他忠心耿耿,军中将士唯他命是从,东海的百姓,更是不知圣上,只认护国亲王。 圣上万万没想到,他将三皇子发配去东海,反而成全了他。搬起石头狠砸了自己的脚。 再过七年,在他封六皇子为太子死后,三皇子这个护国亲王便会遣门下谋士,发表檄文,声称六皇子名不正言不顺,为了皇位弑君,他要为父报仇,以正天下,直接在东海拥兵反了。他造反半年,便占据了东南诸地。 岑大郎至今仍记得,前世他与岑家、冯家坚定地站在六皇子这边,为他对付三皇子。他们苦战整整五年,依旧只是和三皇子打成势均力敌,各自占据大景半壁江山。 最后还是东海发生海啸,海浪冲垮了东海的防御工事,淹没了无数家庭,淹死了许多百姓和兵士,从内部击垮了三皇子。他们趁势而起,借着天时,快速灭掉了三皇子和他的亲卫队,把死忠他的人全部砍死,然后收回他的封地,收编了他的军队。 可就是他们收复东海后几年内,东海的百姓仍旧一心向着被朝廷杀死的三皇子。时不时就有民间义士自发组织起来,去他和三郎的府上以及宫里行刺,颇有死也要杀了他们为三皇子报仇的意思。 岑大郎如今已恢复前世所有的记忆,他想起了自己临死前那几年,几乎每隔半年,便会被东海的刺客刺杀一次。当年他觉得东海这些百姓和能人异士冥顽不灵,不服管教,恨不得将他们斩尽杀绝。 如今想起来,却觉得他们忠贞可爱,恨不能将他们变成自己人。 他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不会虚度光阴。今生,他打算先投靠三皇子这个护国亲王,随他去东海暗中吸纳助力,把前世三皇子的死忠部队,慢慢变成自己的。 在洪水泛滥的这些天里,他慢慢记起了许多事。从前他不知三皇子后面的发展,还觉得冯家为六皇子训练的那几千精兵不凡,想着把他们收为己用。 如今嘛当然是要跟着三皇子去东海大干一场了。 当然,这会儿他已和六皇子先有了交情,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投靠三皇子。且不管三皇子是否会信任重用他,六皇子和圣上若知他背着六皇子,转投三皇子门下,还不派大内侍卫灭了他。 岑大郎因洪水封路,待在这山上的日子里,细思多日,决定和景家人上演一番无间道。他打算在明年武举前,先接近六皇子和皇帝,让他们把他当自己人。 再在三皇子成为护国亲王时,和六皇子上演一场“反目成仇记”,“背叛”六皇子,伺机和三皇子搭上,随三皇子去东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及时把情况反馈给圣上和六皇子。 不过瞬息之间,岑大郎脑中便转过这许多念头。 岑二娘虽在和赵樾说话,但一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岑大郎和立柏,她看到岑大郎把玩着玉坠子阴阴地发呆,便知他在憋坏。多半又在想着怎么对付景家人,夺了这大景江山。 岑二娘幽幽叹口气,对岑大郎道:“大兄,你打定主意要去京城”真的下定决心和景家人死磕到底了 “嗯。”岑大郎缓缓点头,别有所指对岑二娘道:“二郎,你知我必须去的。”被分尸和背叛的仇,他不能不报。并且,完全觉醒前世记忆的他,也完美地继承了前世的野心。 前世没有完成的事,今生他一定把它做成 “唉”岑二娘重重叹了口气:“那你万事小心。” 立柏这时插嘴:“二少,你不和大少一起去京城么” “我不去。”岑二娘回道:“如今这边洪水泛滥,疫症肆虐,我要留在安坪镇,帮助官府控制疫情,然后重建家园。” “二少”立柏急了,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这里危机四伏,我不放心你留下。这次我来,就是打算带岑家上下回弘安府,或者去京城。” “既然大少方才说了他想去京城,那我便和我的亲兵,一路护送你们去京城安顿下来。如今漠北战事暂停,我被圣上调回了京中。来这儿之前,我已写信让疏影和她的夫家去京中发展了。” “到时我们都住在一起,不好么你和疏影几年不见,不想念她吗疏影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呢。”立柏为了拉岑二娘去京城,不惜搬出了自家妹子。 眼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光彩夺目,就是扮成男儿,窝在安坪镇这小地方,都引来安三少这个该死的傻子惦记。若是他再不看着她些,等她恢复女儿身,还不被从各处闻风而来的狂蜂浪蝶缠死。 到时,还有他什么事儿 假如,他的姑娘开窍时,他不在她身边,她一不小心芳心另许,与别人结为连理。岂不叫他悔断肝肠 岑二娘对于立柏的执着很是头疼,“都说了我想留在这儿。前几日父亲和我谈过了,等一下山,就叫大兄、三郎和赵樾随你去京城,我们留在这儿。这里的百姓需要我,立柏,你明白么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医者”立柏顿时嚷道:“哪里就非你不可了。你想救人,可以把根治疫症的药方交给官府,到时自然有人把它传授给其他大夫。多的是人来救治百姓” “可那些人都不是我。”岑二娘严肃道:“立柏,我意已决,你无须多言。” “二少这里不安全”立柏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 “闭嘴”岑二娘厉声喝道:“别惹我生气” 立柏见她面色骇人,动了动嘴,背过身去生闷气,不想再看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说出什么气话,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一直扮木头的赵樾,和岑大郎交换了一个眼神,冲着岑二娘呵呵笑道:“二郎啊,大郎和三郎去京城也就去了,可你和阿叔怎么就把我给算上了我的娇妻幼子都在这边,我怎能抛下他们去京城” “如果你想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自然不用去京城。”岑二娘被立柏激怒,这会儿正憋着气,喷火一般对赵樾道。 “你”赵樾见岑二娘火气不消,拿他出气,又不敢对她如何,只得委屈地耷着脑袋斜睨岑大郎:“大郎,你说说她。怎么脾气这样坏我好歹也算她的兄长,居然把我当成出气筒。有气干嘛不对正主发” “你什么意思”立柏顿时炸了,捞起袖子,疾言厉色问赵樾:“想打架么”娘的,他也很恼火,好吧。姑娘越大,性子越别扭,和他好像也越疏远,真叫人气闷 赵樾何曾怕过人,直接比起架势,朝立柏冲去,打算把“君子动手不动口”执行到底。 “行了。”岑大郎站起来,拉开两人:“有气出去对着金田村那帮刁民发我有话单独和二郎说,你们都出去。” “哼”赵樾率先拂袖而去。 “大少,二少,我走了。”立柏双手握拳,眼睛定在岑二娘身上,说要走,脚步却未动。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惩戒 “我不会更改主意。”岑二娘没有看他,面对窗户淡淡道:“立柏,我马上就要及笄,早已不是小孩儿,也有了自保的能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立柏见赵樾已离开,此间只有他们三人,他虎目微红地唤岑二娘:“姑娘”声音里满是委屈。姑娘这是在指责他管得太宽呀可他也都是为她好。 岑二娘转过头,皱着眉头对他道:“之前你说你心悦我,我也说过会给你机会可我如今实在无心男女之事。立柏,你年岁已不小,如今又有官职在身,不要再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收好心思,回京娶一个心中有你的姑娘,好好安家立业吧。” “姑娘”立柏听出了岑二娘口中坚定的拒绝,他顿时慌了:“是不是我一直让你和我回京,所以惹得你厌烦了我再不逼你了,你想留在哪儿,想做甚就做甚。不要这样推拒我,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极尽赔小做低,又满含怯弱深情,听得连岑大郎这个超级妹控都心软了,“二郎,他确实有心。不如你” “大兄,此事与你无关。”岑二娘见岑大郎识趣地闭嘴,又对立柏道:“立柏,我不适合你。因我对你并无那种深情,我不能肆意挥霍你的好。且不说你自以为对我的好,我是否能接受。咱们勉强凑成一队,对你对我,都非好事。” “不”立柏吼道:“我愿意就算姑娘你无心于我,我也愿意陪着你你眼下不愿嫁我,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的那日。” 岑二娘眉心的法令纹,都快拧成一个“川”字。她有些惊讶于立柏的情深和决心,可更多的是苦恼和烦躁:她是为他好,不想耽误他。他怎么就不明白 “且不说你的年岁大小,就说你如今已是六品武官,圣上属意你,有心栽培你。”岑二娘试着和立柏摆事实,讲道理:“肯定会为你指配一个官家小。姐” “原来姑娘你是在担心我会被圣上利用。”立柏不等岑二娘说完,便笑得一脸感动地打断她:“那些事我能应付,姑娘你不必担忧我。只要您答应我,好好考虑我,保重好自己,我便再无烦忧了。” “你真是”岑二娘简直快被立柏打败,她背过身去,冷冷道:“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真是要被这个固执的、自说自话的家伙气死 “好。”立柏见岑二娘上火,自己什么火气都没了,温温柔柔道:“我这就走。姑娘你别生气,气急伤身。大少,劳烦你替我开解和照顾姑娘,别让她憋出病来。” “够了,快滚”岑家兄妹都被立柏这个厚脸皮气到,异口同声叫他滚蛋。 岑大郎这会儿对立柏的好感直线下降。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他妹妹还没看上他呢,他就俨然以自家人自居。还说什么劳烦他照顾妹妹,他知不知道谁才是外人啊摔 等立柏把门带上出去了,岑二娘才坐到岑大郎身边,和他咬着耳朵小声说话,问他下山后究竟有何打算。 岑大郎小声把自己的无间道计划告诉了岑二娘,听得岑二娘一颗心忽上忽下,但她见岑大郎思绪缜密,心中自有考量,已没有少年人的浮躁和粗心,慢慢有了官场老将的沉稳有度。 叹了几口气,岑二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下山前一定得多制些药丸、药粉给她大兄备用,还得提点叮嘱人小鬼大的三郎几句,让他安分些。三郎那小子觉醒了慧根,胆子忒大,她真怕他去京城惹出祸事来。 岑大郎知道岑二娘在担心什么,他一再拍着胸膛打包票,保证严加看管岑三郎,叫他老老实实准备科举考试,争取来年考取功名,为父亲争光。 岑三郎这会儿正和杨鹏一左一右地立在安三少身边,兴致满满地围观安家护卫和立柏的亲兵施刑。丝毫不知他的大兄和父亲,已经开始算计他,要让他提前结束潇洒愉快的少年生涯,将他逼成甘罗一般的少年英才。 木屋里,岑二娘问岑大郎:“不如趁此去官府消了杨鹏的贱籍,也让他和你们一起去京城杨鹏的学问扎实,也该下场试试了。况有他陪着,三郎也会收敛一下他的少男心,行事更加稳妥。” “也是。”岑大郎想起越活越回去,越来越活泼调皮的弟弟,笑意盈满脸颊:“若没有杨鹏做对比,三郎定不会全力以赴。” “不论你做什么,都要带上三郎和杨鹏,他们也能助你不少,有事也可和他们商量斟酌着办。不过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别让他们吃委屈和受伤。”岑二娘道:“报仇之事,不要操之过急。圣人都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都知的。”岑大郎用力揉乱了岑二娘的发髻:“小老太婆,别什么都要操心你也要代我照顾好自己和父亲母亲。只有你们都好好的,我才能安心做事。” “嗯。”岑二娘听到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声、咒骂声,还有桃林村村民们围观叫好的声音,心里也痒痒的:“咱们也出去瞧瞧。” 岑大郎与岑二娘并肩出去看热闹了。他们去时,安三少和立柏两人已亲自提拎着粗粗的木棍下场,比起谁打人更快和更有技术来。 被他们打板子的金田村村民,一开始还怨毒地咒骂他们,不过被打四五棍后,基本上都会痛得晕死过去,然后又被打醒,再痛晕,再被打醒十下木棍下去,便是铁做的汉子都承受不住,最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安三少和立柏对自己的武力值也清楚,他们挑着打的都是当初叫嚣得最厉害、身子骨最强健的青壮年大汉,打人时也控制着力道,不会把人打残打死,只是会叫他们吃足苦头,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别再招惹谋害岑家人。 岑二爷在立柏等人打人时,就立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那些村民,往后不要再做恶事,免得害人害己,行事要有理有度等。听得那些村民耳疼头晕,却不敢打断或者怒骂他。 因为之前有人骂岑二爷啰嗦,假仁假义,被安三少打烂了嘴巴。 这会儿哪怕那些金田村村民心里厌烦岑二爷得厉害,也不敢对他出言不逊,屁股受苦也就罢了,他们不想嘴上再吃苦。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下山 林四爷等人对教训金田村恶民,也极有兴趣和兴致。他们和安三少、立柏的手下划分对象,接手了四五十个刁民,变着花样打他们的板子。 林五爷、赵樾、洪大宝等人,边打人,边聚在一起研究,怎么在美化打人姿势的同时,又集中了打人的力道大家集思广益,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下手打得那叫一个舒爽。 只可怜那些被揍的金田村村民,痛得嗓子都喊哑了,苦得眼睛都肿了,也没换来林四爷等人的怜惜。 林四爷和林五爷教训金田村村民时,还在遗憾。因为洪水太深,他们来山上时都没带自家的小子,把他们留在了安坪镇外看守马匹。若是自家贪玩的小子也能享受一下棍棒教育刁民的乐趣,那该多好 以金村长为首的村民们,经此一次,被治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对岑家生出歹心。他们都不约而同下定决心:往后离岑家远远的,就是饿死穷死了,也不能对岑家下手。否则等待他们的,不知会是怎么凄凉悲惨的下场。 安三少他们可是说了,这次只是小惩,再有下次,定会叫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安三少是谁呀豪富安家的小霸王。清安县内,谁敢惹他呀那不是嫌自己活腻了么。他的话,他们可不敢不听。 谁知道看似文质彬彬、弱质芊芊的岑家人,居然都是狠角色且背后有强助,认识的人更不好惹难为他们终日打雁,此番竟反被大雁啄了眼,痛得那叫一个钻心蚀骨 打板子的事儿,进行了整整半日,最后金田村的村民都被打得站不起来。 岑二爷和岑二娘心善,劳烦林四爷等人和桃林村的村民,好心做了几十个简易担架,分四次将金田村的村民,都送回他们在金田村的家中。还给他们每家留了几个粗面馒头,叫他们不被饿死。 至于他们会不会被痛死,伤势会不会恶化,就全看老天和他们的运气了。 岑家这一棍棒一甜头的举措,彻底征服了金田村村民的心,成功令村上一小部分人对岑家心生好感,打算往后与岑家交好,另一大半的人哪怕心中怨恨岑家,也不敢与岑家作对。 接下来的半年内,金村长等人在家中慢慢养好伤后,还主动聚在一起,砍木搬石,烧砖烧瓦,重建了岑家大宅,借此向岑家人示好,并表明他们的臣服之心,希望以后岑家不要再计较他们先前的过失。 时间倒流回打了金田村村民后的第二十八日,感染了疫症的桃林村村民和安家人等,都养好了伤病,活力满满地带着一些没用完的药材、衣食、器具等下山。 这天依旧是艳阳高照,因为桃林村的村民熟悉山路,带着岑二爷等人走捷径,很快便下了山,从被安三少炸开的路口出去。 此时山下的洪水因连日的晴天,已消去一大半,之前安三少他们进入金田村山脚下时,还得乘木筏。这会儿那个由山洪聚集而成的积潭,水最深的中央,也不过到大腿处,边缘地方的水,只到脚踝。 当初被洪水淹没的山下低洼处的桃林村,如今村中的平均水深,在成人腰部左右。很多房屋都被水冲垮泡烂,被淹死在洪水里的人和牛羊鸡猪等的尸体,早已腐烂,融入洪水中。整个村子,都被一股难闻的恶臭笼罩,根本不能再住人。 李村长等桃林村村民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不是不悲恸和伤感。可日子还要继续。亲眼再次确认他们家的没了,他们就打算干脆迁居到后山,在后山重建一个桃林村。 反正之前他们都已在后山搭建了不少的木屋,也开整出一大片空地,已有了小村落的雏形。如今他们再回去,重建家园,定会事半功倍。 且李村长等人已从金田村村民的口中得知,岑家在金田村的宅子被他们摧毁了,无法再住人,便想回后山,给岑家重建一个更宽敞漂亮的新家。 岑二娘也支持他们的决定,把从后山搬下的衣食等,留下一小部分,其余都给了李村长他们。她让他们回去,先应付一段时间。等山下的洪水消散,疫情得到控制,远逃的乡民慢慢归来,镇上恢复昔日的繁荣了,他们便可再下山,采买置办新的吃食等。 为此,岑二娘还向安三少借了一千银票,当着桃林村所有人,塞给了李村长,叫他好生保管,留着日后用。 岑二娘此举,叫桃林众人感激涕零,心中越发坚定终生依附岑家,做牛做马以报答岑家恩情的决心。远的不说,近的就拿替岑家建宅子一事来说,定要全力做到尽善尽美,不让恩人一家对他们失望。 李村长还让村里八个青壮年和两名中年媳妇,跟着岑家人走。说是那八个青壮年,专门护卫岑二娘他们的安全,至于那两名中年媳妇,则充当岑家的厨娘和粗使下人,负责照顾岑家人的吃食,替他们清洗衣物等。 岑二娘和岑二爷没有拒绝李村长的好意,他们此次下山,是为协助官府控制疫情,治病救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照料自身。有桃林村的村民在,他们总能安心省事些。 只是岑二娘和岑二爷坚持要给那十个村民工钱,不然就不收他们。那十人和李村长没法,只得同意收取少量的银两,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多多替岑家分忧。 下山后的第二天,岑家等人送别李村长他们,继续向前,进入镇西。此时镇西街道上的洪水,基本已退到膝盖处,有的地方只没过脚背。 已有少数逃出外面的当地人家,回归镇西了。 因镇西多数的房屋,都被洪水或冲垮,或泡坏,无法再住人。那些归家的乡民,都哭天喊地一阵后,便又重新振作起来,想方设法重修家院。往往一条街上的友邻,纷纷互助,你帮我,我帮你地翻修屋子。 岑家在镇西没有住所,岑二娘一家也不想随安三少,去清安县安家落居,又听说镇东那边原先安家祖宅中的洪水,差不多已消退,冯家人和六皇子的私兵还没有归来。岑二娘和岑二爷便打算去安家祖宅住下。 安三少、立柏、林四爷、赵樾等人怕安家祖宅都塌毁,无法再住人,便决定先送岑二爷等人去镇东,趁着人多,先替岑家修整出一个小院子,让他们住下,不受风吹日晒和雨淋。 安家祖宅因是积年的老房子,虽说后来也多次翻建,但并不是很坚固。这次在洪水中,偌大的安家祖宅,几乎都塌完了。只有前几年新修的两个侧院的房屋多半都还完好。只是已经有七八户镇上没了家的村民,寄居在了里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争宅 这几户人家,从前是一条胡同里的邻居,他们曾合伙开了两家酒楼,彼此间除了利益关系,还都有些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因而很是团结。 这次洪灾时,他们损失挺大。酒楼和家宅全被水泡烂,垮掉了,幸好他们在回安坪镇时,都把身上的银两换成了衣食,如今倒不至于饿死,但食物也所存不多,还无家可归。 因着他们所在的那条胡同,水还深着,几乎都没及膝盖处,不宜居住,这些人便没有回去重建新家,都鸠占鹊巢,趁无人理会他们,霸占安家两个侧院住着不走。 那几户人家有不少家人都死了,一半死在洪水中,一半则是病死的。他们如今也只有三十人。若都挤在一个侧院中,还住不满。完全可以腾出一个侧院,给岑家人安置。 可他们贪心,想霸占安家宅院,逼想住进去的人家,拿衣食药材从他们手里买居住权,以维持他们一大家子的生活,避免被饿死。 听说圣上已经下旨,很快便会从南边和东边各个州县,调运粮食过来赈济他们。 他们如今愁的,就是如何在官府发粮前不被饿死。岑家人骑马带着那许多物资过来,教他们看到了希望,因此都不依不饶起来。 安三少听那几户人家,叫嚣着让岑家拿出两百斤大米,三百斤粗面,和两袋草药,他们便让岑家人在安家侧院里租住一月。否则便要将他们赶走。 他内心火烧火燎的,觉得那几户人家简直是太过贪婪,完全就是欠揍。他们住他安家的宅子,他不问他们要“租金”也就罢了,这些人哪里来的底气和厚脸皮,居然反过来问他们要“租金” 难不成因林四爷、立柏他们听说,有一队官兵带人封了镇东山谷里的营所,还从清安县带了许多大夫守在营所里,好似在研究治疗疫症的药方,与岑二娘等人带着他家护卫走了,说是要过去查探情况。只余他和安竹、安松,并其余岑家人和桃林村的十个村民在,这些无耻刁民见他们人少粮食多,便想来勒索他们。真是自寻死路 安三少被立柏挤兑着留下来,没能跟着岑二娘去营所,心中本就不痛快,这些人还敢火上浇油。他看向那伙人的目光满是阴鸷:今日,他不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他就不信安 “我再说最后一次,在我动手前,马上给我搬去南侧院,把北侧院都给我空出来。”安三少耐心全无地缠玩着马鞭。那马鞭随时都有可能飞弹出去,抽在人身上。 “休想”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壮中年男子,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往安三少面前走了两步,“如今镇东已无安家的立锥之地,三少还当安家是从前,能在安坪镇说一不二。” 那中年胖男人的态度极其嚣张,气焰甚至有压过霸王安三少的嫌疑,他的声音也很是高亢嘹亮,“我也想提醒三少你,要想带人住进北侧院,就按我们的条件来否则就滚” “我们不怕你动手,冯家那位大人和高知府、魏知县带了一千精兵和二十几名大夫驻扎营所,正在想办法为我们寻找救治疫症的法子若三少你逼急了我,我马上叫破你们的行踪,相信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中年胖男人好似是这几户人家的主心骨,他的话音将落,安三少和安竹、安松憋着一肚子气,正准备揍人泄火,却顾忌着冯家军队,有些迟疑。 他们见状,愈发张狂,态度越加狂肆。 岑二爷、林氏等人,完全没料到那些人如此蛮横不讲理,岑二爷是喜欢讲道理的君子,他正要开口以理服人,就听到那中年胖男人身后的同伙们,大声附和他的话。 “不错要住就按我们的要求做。不住就滚” “我们不怕你们,有冯家军队为我们撑腰” “别说废话了,快把粮食留下” 岑二爷的声音,完全被人压过,他吼了两嗓子“肃静”,根本没人搭理他,对方照旧嚷嚷着要让他们拿出粮食。 岑二爷心中火气快要冲天,他被这些软硬不吃的刁民,气得差点要爆血管。林氏扶着劝着他退到了一边,等安三少出面处理此事。 “呦呵”安三少见在安家祖宅里,竟还有这等刁民与他大小声,威胁他,冷笑道:“你们胆儿倒是挺肥三少我离开安坪镇,修生养性多日,你们是不是就以为,我是任人拿捏的软脚虾什么猫呀狗呀的,也敢踩到我头上拉屎了” “三少,还与他们废话什么,直接动手罢”安竹与安松愤慨道:“这群人实在太过分,我们都听不下去了。” “你们敢”那中年胖男人见安三少一步一步走近他,浑身的气势冰冷慑人,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心底的恐惧,如同潮水,顷刻间便席卷了他全身上下。 他哆嗦着后退,道:“你别过来冯、冯家军队,就在一里开外。”他目光闪烁地道:“我已派人去请他们了,最迟半个时辰后,他们就会闻讯赶来” “半个时辰呀,应该用不了这么久。”安三少回头乖巧地冲岑二爷和林氏笑:“先生,师娘,弟子就要动手了,一会儿你们若是觉得场面难看,就闭眼吧。” 岑二爷也是觉得那群人欠收拾,温声对安三少道:“别太过了,略施惩戒就行。” 随即,他拉着胆小的林氏走到一根大柱子后面,背对安三少他们说话:“夫人,前些日子你做的那道水晶鱼饺,极香浓鲜美。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和为夫说说。” “喔。这个看起来简单,其实手续挺复杂”林氏近来时常下厨掌勺,有些爱上亲手烧菜的过程,一听岑二爷说起那道她的拿手菜肴水晶鱼饺,就滔滔不绝地说起制作流程来,一下就被岑二爷转移了注意力。 安三少对着那后退着想要逃离他的胖子抽了一鞭子,眨眼间用鞭子卷住他的腰身,将鬼吼鬼叫的他提拉到半空,又四脚朝天地重重摔下,差点儿没摔断他的尾骨。 那胖子身后的亲友见状,纷纷怒吼着冲向安三少,要围殴他替胖子报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传胪 安三少想速战速决,便朝身后的安竹、安松和桃林村壮丁道:“都给我上。打趴一个,少爷我赏银十两一刻钟内把他们全部撂倒,赶出北侧院,每人再多赏十两。” “是”早已忍不下去的安竹、安松等人,听说还有赏银拿,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越过安三少,冲向那帮子刁民,拳打脚踢起来。 玉墨、芍药、常砚和桃林村的两名中年媳妇,都和岑二爷、林氏站在一边,把场地给安三少他们腾出来,让他们能恣意发挥。 岑大郎、岑三郎和杨鹏,也随林四爷、岑二娘他们去了营所。若岑大郎在,这会儿早就打趴那些刁民了。 安三少这边算上他,虽只有十一人,比胖子那边少了近二十人,但他们个个都会些拳脚功夫,安三少更是个中高手,很快便打得胖子那边的人连声告饶。 一炷香后。 “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原来只是嘴巴厉害。”安三少有些遗憾地看着一地呻。吟打滚的胖子等人,他都还没怎么活动开,这些人就全倒了,真是无趣。 他拍了拍锦袍上的灰,冲安竹等人道:“这群人就交给你们了。把他们抬到南侧院,丢到院子里就是。” 安三少微笑着走过去,对岑二爷和林氏道:“先生,师娘,一会儿你们直接住进北侧院就是。为避免往后再有不长眼的,来扰你们清净,我这就去营所,和冯家人聊聊。让他们也出面管管事。” 安三少进入安坪镇后,便收到了自家暗卫的口信,说是他科举成绩不错,岑大学士还亲自写信,给他祖父和父亲报喜。这表明岑家愿和他交好。 冯家如今正急着拉拢岑家,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对他和安家。他也不怕去营所。 不对,他是怕去迟了,让自家师弟受了委屈没处说,又让立柏那个死断袖有机会表现一二。 岑二爷似笑非笑地打量面色急变的安三少,“原来之君你一直想去营所呀。” “这个”安三少心虚地别开目光,不敢看岑二爷的脸,“我也想过去,替师弟分分忧,助助威什么的。他还那么小,那些大夫和冯家人不一定相信他,说不定还会为难他” “去吧。”林氏嗔怪地睨了岑二爷一眼,对安三少道:“你是个好孩子。二郎还要劳烦你照看。” “多谢师娘,弟子这就去了”安三少乐得眉梢眼角都开出了花,他转身跳上马,骑着马儿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泥泞的街道中。 岑二爷有些烦恼地看着安三少离去的方向,低声叹息:“哎真是苦恼” 之君如今越发长进懂事,也长成了可靠有才的青年。就算不知道他家女儿的身份,对二娘也是一片赤诚的痴心爱护。便是对他们,也都尽心尽力得很。 倒是勉强可以做他的女婿。然而立柏也很不错 “真是难以抉择啊”岑二爷又眉目含愁地叹了叹。 林氏嗤他:“得了吧。女儿对他们都无情谊,你在一旁操哪门子的闲心随他们去吧。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二娘如此貌美能干,自然也要多选选。我瞧安三和立柏都还略有不足,再等等罢。还有半年,等女儿恢复真身,慢慢开窍了,到时自然有咱们忙的时候。” “梅娘你说得对。”岑二爷拍着手道:“咱们清芷要嫁,自然就要嫁绝世好男儿若论这个标准,之君和立柏确实还差些火候。且等等再说。” “咱们进去瞧瞧,把房间选出来,让人稍稍打理布置一下。虽说是暂住之处,但也不能太伤眼”岑二爷从来都是讲究风雅之人。 “可不是。”林氏急急拽着岑二爷往里走,“先去给二娘选房间” 这厢,安三少骑马奔到营所大门口前时,被几名带刀官兵拦住了。安三少报了名号,便等在营所大门外,让他们进去通传。 一盏茶的时间后,魏仲和珺雅先生笑吟吟地出来,亲自将他迎了进去。这次珺雅先生和魏仲都把姿态放得很低,他们边带安三少去找岑二娘,边笑着恭喜他。 “前些日子,京城那边放榜,听说安三公子你高中二甲传胪,真是可惜可贺。三少你如此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叫我等叹服。” 珺雅先生听说圣上和岑大学士都很是看重安三少,有意栽培他。冯阁老也曾赞安三少的文章言之有物,听说安三少带人奔回安坪镇,叫他们这些幕僚见到他,尽量与之交好,把他拉拢。安家可是豪富得很,若得了安家的钱财相助,他们便可省去不少烦心事。 于是,此次他见到安三少,态度大变,一脸春风拂面,“当日我便和靖翎先生说过,三少乃是良才美玉,将来必定平步青云” 魏仲见状,微微弓着背,谄笑着恭维面无表情的安三少:“三少此次您高中二甲头名,又得圣上、岑学士和冯阁老看重,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语罢,他见安三少面露嘲讽之色,咬咬唇道:“从前是我眼拙愚蠢,若有慢待之处,还请三少别放心上。我就是那猪脑子的蠢货,不值得三少费心思的。” 魏仲知道安三少高中传胪后,便没睡过一天好觉。整日里又怕又悔,后悔他当日对安家赶尽杀绝,他至今仍忘不了,当初他为了傍住冯家,亲自带人赶杀安家人的经过。害怕安三少拿他和魏家开刀,报仇泄恨。 “对了。”魏仲见珺雅先生和安三少都拿冷嘲的目光看他,他抬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强笑道:“三少,有一事差点儿忘了与您说。之前发现金矿,也有您和安家的功劳。我已上书,请求圣上把分给周家的好处,折一半给安家” “我安家可不缺那点子微末小利。”安三少看着魏仲不断抹汗,尔雅笑道:“多谢魏大人的美意,只是在下无功不受禄。我想周家和大人你,更需要那笔钱。”就送给你们买棺材吧。 语罢,安三少不再搭理魏仲,问珺雅先生,“不知还有多久,能抵达东营” “两刻钟吧。”珺雅先生摇着纸扇,不屑地扫了一眼魏仲,“魏大人,你不是说家中急着寻你回去么再不走,可就晚了。” “不是”魏仲还想说什么,但见珺雅先生面露不耐,看他的目光更是如冰如霜,他不禁抖了抖,拱手道:“多谢先生提醒,我家中确实有急事,在下这便告辞了。” 安三少敷衍地与魏仲挥挥手,珺雅先生连看都没看魏仲一眼,和煦地引着安三少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林知府的任期已满,即将被调回京。听说圣上有意派三少你任淮州府的知府”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救治(一)一更 “喔,竟有此事”安三少讶异地挑眉,目光却平静地投放在珺雅先生身上,“先生真是消息灵通” “哪里。”珺雅先生淡雅而笑,“在下也只是碰巧,听友人说了那么一说。” “是么”安三少又问:“我们一路走来,并未瞧见患有疫症的病人。先生你们请那么多大夫来此” “病人当然是有的。”珺雅先生面上沾染了浓愁忧思:“三少也不是什么外人,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们从各地召集大夫过来,主要是想请他们治好冯二少和他三名侍卫所患的疫症” 安三少这下是真的惊住了:“冯二少他不是应在京城么,怎会在此还染上了疫症” 谁不知冯二少是圣上最宠爱的六皇子呢。他在京中科考时,还听他祖父和父亲培养的探子说,六皇子被关在宫里静养着,他又怎会在安坪镇感染上疫症若教圣上知晓,还不知要迁怒多少人 安三少转而一想:估计六皇子是私逃出宫,圣上后来肯定也知道他出走了,只是可能没有猜到他跑到了安坪镇这偏远之地。 本该密养宫中的年幼皇子私离皇宫,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安三少琢磨:圣上大约是出于对六皇子人身安全和声誉的保护,才没有公然派人出来寻找他。反而还捂紧这消息,怕旁人知道。 然而,以大内侍卫和皇家暗探无孔不入的本事,要查出六皇子离宫后出走到安坪镇,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兴许是他们查到六皇子带着他的贴身侍卫来到安坪镇那时,镇上已经爆发了洪灾和瘟疫,道路不通,所以倒霉的六皇子染上疫病了,才被人找到。而他多半是病情极重,性命堪忧,所以才让冯家不惜从各地召集这许多医中圣手来。 难怪安坪镇爆发洪灾许久,官府都没派人出来赈灾和安置灾民,感情是上面下了密令,让府衙和军队中人便装混入百姓中,秘密寻找六皇子这个宝贝金疙瘩呢。 这么一想,他自进入清安县后,似乎看到不少健壮的男子在街上走来走去。 被岑二爷和岑家兄妹培养多时,终于把智商全面开发出来的安三少,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想通了许多事。 珺雅先生却不知这些,他放远视线,望着演武场中央那颗百年松树,眸中忧色难解:“当初在军队撤出镇东之前,冯二少便带了几名护卫,扮作普通小兵,偷偷混入了这营所之中,二少他想亲眼看看冯大人和冯阁老驯养的私兵究竟如何。” “可惜他运气不好,在我们撤出镇东之前,感染上疫症,被他的几名侍卫带着去镇西找大夫医治,错过了和大部队撤走的机会。后来洪水席卷整个安坪镇,大家都往外逃了,二少和他的三名侍卫却因相互传染,患上疫症,浑身无力,没能成功逃出去。” “还好他们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事先藏到了镇中楼层最高的酒楼里,还在洪水淹没镇子前,从酒楼的地窖中搬出了许多食物,才没有被饿死。” 想到六皇子的暗卫元四,亲口告诉他的他们的这些经历,珺雅先生不免唏嘘:“二少他们,这次是吃足了苦头,如今性命堪忧啊。尤其是二少,我们从那酒楼里找回他都已一月,他一直昏迷不醒,脉象几乎探不到” “我听岑神医说,三少你不久前也染上了疫症,是被他治好的。还有那桃林村的许多村民,也是这样”珺雅先生这阵子对那帮空有其名的庸医深深地失望了,他们都说六皇子病得太久太重,没救了。 想到六皇子若是死去,他们这些底下的人都会被圣上狠狠责罚,搞不好全部要给六皇子陪葬,珺雅先生就急躁难安:他可不想死 今日那位岑神医的出现,叫他看到了些微希望。理智上,珺雅先生虽不大相信岑家那年纪轻轻的二少,能比那许多经年的杏林高手厉害,治好他们束手无策的难症;可情感上,他不得不相信。 六皇子那样,如今已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倒是。”安三少点头,他知道珺雅先生在质疑什么,“先生不要看我家师弟年幼,他可是尽得神医的真传。相信这世上,能治好冯二少的,除了那行踪缥缈的神医,就只有我家清直师弟了。之前师弟他便已出手治好了许多乡民的疫症,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 珺雅先生面色微松,“但愿吧。三少请随我这边走。” 须臾后,安三少和珺雅先生行至东营上房,在宽大的会客厅里见到了他时刻惦记的二郎师弟,正被一群人围着,面色不改地捏着金针,往六皇子身上一通扎。 靖翎先生、冯渊、高鸿庆、岑大郎、赵樾、林四爷、立柏和十几名大夫,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岑二娘施针,眸中有焦急、不屑、惊叹众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大,深怕惊着她。他们都极其专注,没有留意到屋子里何时多了珺雅先生和安三少。 珺雅先生也被岑二娘飞快地往六皇子头上、脖颈、胸腹等处扎针的动作惊住,他丢下安三少,轻步跑到高鸿庆身旁,挤开一名老大夫,以便就近观看岑二娘救人。 珺雅先生还记得,他去接安三少之前,冯渊和靖翎先生都还在盘问岑神医。那些老大夫也聚在一起,不服气地质问她一些问题。怎么他才走不久,回来世界都变了。 六皇子乃千金之躯,岑神医居然神色轻松地拿金针,专扎他的要害之处,他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扎死了这位主儿吗珺雅先生心里替岑二娘捏了把冷汗。 安三少曾在后山见过岑二娘扎针,对她信心十足,只欣赏了几眼自家师弟的英姿,便走到岑大郎身边,拍拍他的手臂,轻声问他:“如何了二郎师弟可说过,何时能弄醒他把他治好,可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她说会在两刻钟内,让那小子清醒。如今都过去一刻半钟了,他还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岑大郎的声音有些急,同样压得很低,只有他和安三少能听到:“二郎下了军令状,说若不能在许诺时间内救醒他,就任凭冯家处置。还说,若没救活那小子,就要拿自己的命赔给他”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章 救治(二)二更 “什么”安三少惊吼一声,吓得全神贯注的岑二娘手颤了颤,扎得深了些,痛得已失去知觉许久的六皇子,感觉自己仿佛在刀山火海走了一遭,痛得眼皮动了动。 同样被吓到的冯渊等人,都来不及也没有兴趣看是哪个混蛋出声吓到他们。因为他们全都把目光凝聚在六皇子身上,看到他继眼皮眨动两下后,手指也动了动。又惊又喜,简直都要热泪盈眶了。 “动了他动了”冯渊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看着六皇子喜对靖翎先生道:“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靖翎先生抹去喜极而泣的泪水,“我就说小主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高鸿庆的面色很复杂,又惊喜又别扭。六皇子若能被救回,他自然开心,可为何能救他的,偏偏是与他和高家结下梁子的岑家人 这下,岑二郎真成为六皇子的救命恩人了,他们二房肯定会翻身,被圣上重赏,重回世家贵族的圈子。高家和他,多次下手害岑家,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高家高鸿庆黯然想道:他小弟和唯一的妹妹前两年便惨死,二弟一家不久前也在漠北被北蛮兵杀害,如今他和他的家人,能否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只希望岑家大人有大量,放他们一马。 珺雅先生没有高鸿庆这般心情复杂,他满脸带笑:看来这岑二少神医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她定能将六皇子从鬼门关上拉回。太好了他不用害怕给人陪葬了。 这次等六皇子清醒后,他就向冯大爷和高大老爷请辞,回家逗弄小孙子去。谋士这活儿太惊险刺激,一不小心命都要玩脱。他不干了 不过,得想个万全的法子脱身,怎么做呢 立柏轻呼出一口气,小声对身边的赵樾道:“她做到了我就知她一定可以。” “只是让冯二少恢复知觉罢了,还没有弄醒他。”赵樾的口吻不容乐观:“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若救不醒他,二郎的处境就堪忧了。她也真是的干嘛要立那等军令状,这不是自找苦吃么急死个人” “静声”岑二娘把光着上半身的六皇子,扎成刺猬后,转头冷冷对惊讶地说起话来的众人道:“我需要绝对的安静,请不要影响我救人” 屋子里一下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和心跳声。 岑二娘看着六皇子动过几下后,没有按照她的设想睁眼醒来,又成了死人样儿,娥眉微蹙,喊了句:“大兄,立柏,快过来帮我扶他坐起来,从背后给他渡真气,逼出他体内积聚的寒毒。” “好。”岑大郎和立柏闻言,扒开挡着他们的人,几步走到六皇子躺着的床前,按照岑二娘的吩咐做事。 冯渊和安三少也跟着上前,站在岑二娘身旁,眼巴巴地看着岑大郎、立柏输出真气给六皇子。其他人见他们凑过去,也跟着走上前就近观看。 岑二娘小声道:“请诸位往后退一丈开去。如今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刻,不要凑过来,影响他们发挥。” 冯渊看着六皇子身上有丝丝白气冒出,面色渐渐红润,他心中大喜过望,沉着嗓音低声讨好地对岑二娘道:“我们这就退开。” “全部给我按照岑神医的话做”冯渊转过脸凶狠地低吼道:“谁不听吩咐,影响了神医他们救人,我就让他拿一家子,来赔我儿的命”若这个金宝贝有个三长两短,他妹妹和圣上都不会放过他和冯家。 众人纷纷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不敢违背冯渊的话。 安三少本不想退,被岑二娘一个“赶快退散”的眼神瞪了,也乖乖后退。他家二郎师弟都开启“恶魔之眼”了,他哪敢不听他的。 他一边后移,一边闷闷不乐地看一眼目不斜视,只盯着岑大郎三人,根本不理他的岑二娘,一边不悦地瞪给六皇子输送真气的立柏:个死断袖果然在他不在的这小段时间内,缴获了他家师弟的芳心,让师弟有事找他,都不找自己 哼哼哼安三少吐出两口恶气,才猛然惊醒:天哪什么他师弟的芳心二郎是男子,哪儿来的芳心 还有,他干嘛要这么嫉妒厌恨立柏二郎对立柏好,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二郎的师兄,又不是他亲哥有什么立场阻止他和立柏亲近 醒醒吧,安三安三少默默扇了自己一耳光,看得他身旁的赵樾汗毛直竖:这小子莫名其妙抽什么疯难不成是鬼上身哎呀他的表情好吓人。 岑大郎和立柏给六皇子输送一会儿真气,丝丝真气在六皇子体内游走,它们顺着岑二娘金针扎下的穴位,逼出了他体内的寒毒。不仅让他的脸色逐渐好转,也让他整个人慢慢焕发出生气来。 只是六皇子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岑二娘和岑大郎心里都一沉,再过几息,就满两刻钟。这小子再不醒,岑二娘可麻烦了。 岑二娘想起岑大郎曾与她说的,前世他被六皇子这个贱人派人分了尸,心里一股郁气直冲脑门,她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对岑大郎和立柏道:“可以了,你们退下吧。剩下的由我来。” 她举起一根金光闪闪的针,背对一众老大夫,直接扎入六皇子的痛穴,两个呼吸后,磨人的疼痛再度将六皇子的神智拉回。 “啊”昏昏沉沉、不辨朝夕的六皇子哑着嗓音,喊了声:“痛” 那声音虽极低沉喑哑,但还是被一直竖着耳朵,听他动静的冯渊等人听到了。 他们想抱着大喊声“醒了,终于醒了。”可碍于岑二娘之前下过噤声令,都不敢出声,怕打扰到她。 如今那些老大夫,和冯渊、靖翎先生、高鸿庆以及珺雅先生,看岑二娘的目光,已完全不一样。眼里除了震撼惊叹,就是十足的敬佩崇拜。 之前他们对她的话,根本没抱什么信心,所以眼下她成功实现承诺,众人都傻眼了。 特别是那些心高气傲的老大夫们,都自愧不如地低下了头。真叫人惭愧,他们痴长小神医多岁,却远远达不到他神乎其技的医术水平。偏偏个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方才还那般嘲讽他,威逼他立下军令状,想想真是无颜见人。 冯渊和靖翎先生听到六皇子发出声音后,忍了忍,没听岑二娘叫他们过去,实在心痒难耐,疾风一般冲到六皇子床前,蹲下身凝神看他。 六皇子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转动,越转越快,这表示他即将睁开眼,冯渊抓住六皇子的手,泪眼汪汪喊他:“孩子,快醒来。” 靖翎先生也跟着喊:“小主子,快醒醒” 岑二娘不动声色转了转扎在六皇子痛穴上的金针,使得又尖声喊了句“痛”的六皇子立即睁眼,浑身抽搐,正式清醒过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一章 入京(一) 岑二娘在那些老大夫赶过来一看究竟前,先收回那根扎住六皇子痛穴的金针,然后对冯渊道:“冯大人,快按住他的肩膀靖翎先生,劳烦你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要是弄得跑针岔了气可不妙” “嗳好的”冯渊稳稳按住六皇子抖动的双肩,靖翎先生也手快地按住六皇子的腿,方便岑二娘收针。 他们两个此刻是彻底服了岑二娘,唯她的话是从。她能救活治好六皇子,就等于挽救了他们的生命和前程。 冯渊和靖翎先生决定了:往后定要和岑二娘这个神医打好关系。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无病无痛。有个神医在身边,生命安全才更有保障啊。 因六皇子头顶还有针,岑二娘收完他身上的,便移步到冯渊和靖翎先生前面,方便收针的同时,也为后面凑过来观看“神技”的人腾出位置。 被撕裂般的疼痛痛醒的六皇子,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白玉无瑕的脸,和一双清湛有神、满是慈悲关切的眸子。他一怔:他死后居然能上天宫哪里来的小仙童,如此清秀可人。 他眨眨眼:等等,这个仙童有些面善,他好似在哪儿见过 “你”六皇子发现自己一开口,喉咙又干又痛,他皱皱眉:“我”怎么回事死人不是应该感觉不到疼痛么为何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拿刀割、用针刺、点火烧过一般,真是痛到心坎上。 “在下岑家二郎岑清直,大夫一名。冯少爷,幸好我来得及时,侥幸救回你一命。你患上疫症已久,几乎已病入膏肓。要想完全根治疫症,养好身体,怕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还请你配合我的治疗,争取早日康复。”岑二娘在六皇子频率极快的眨眼中,翩然而笑:“冯少爷可是觉得在下肖似某人” “嗯。”六皇子的眼睛里满是迷惑和惊诧。 岑二娘缓缓道:“之前你流落安坪镇,被我大兄救回岑家,我们还见过几面。当时,还是我替你和你的随从治好了伤” “我想起来了。咳咳你是岑清言咳咳那个双生兄弟”六皇子晕了许久,最近两日更是滴水未进,一句话说得甚是吃力。 “冯少爷好记性。”岑二娘淡笑着说完,伸手抽掉六皇子头上最后一根金针。对后面围拢过来的人,以及冯渊、靖翎先生道:“诸位,冯少爷虽已醒转,可他之前病得太重,眼下需要绝对的静养。你们看过了,还请退出去,别打扰病人养病。” “好好”冯渊和靖翎先生带头道:“我们这便走”临走前,冯渊和靖翎先生,还对六皇子道了声“别怕,神医一定会治好你的”,才冲岑二娘拱拱手,领着其他人一并出去。 留在屋内不肯走的立柏和安三少,也被岑大郎和赵樾硬拉走。两人如今是相看两生厌,在门口彼此飞了对方两个大白眼,便不欢而散。 六皇子已然醒转,冯渊和靖翎先生喜不自禁,心情好到看什么都觉得幸福美妙。 为了不让圣上、冯贤妃、冯阁老担心,靖翎先生和冯渊匆匆辞别众人,把跟随岑二娘一起来营所的人,都交给高大老爷高鸿庆和他的幕僚珺雅先生接待以及安置。 他们两个只说了句“善待来宾”,便挥挥衣袖,回去各自的书房,攥写报喜、报平安的书信了。 高鸿庆面对昔日的敌人及其盟友,心情十分不美妙。他知道自己怎么讨好安三少、岑大郎这两个最大的仇敌都没用,再想到往后他们说不定都会踩到他头上,像他之前对付安家和岑家那般,冷酷无情地对待他和高家,连装友善都懒得装了,黑冷着一张脸,冲珺雅先生说了句“我还有事,你来照顾他们”,便酷酷地带了几名随从,转身走了。 他得在安家和岑家得势之前,先回清州府安顿好家人,尤其是他的两个儿子,须得尽快派人暗中送走他们。免得高家倾覆时,连累了他们跟着他吃苦受罪。 再说六皇子被岑二娘折腾醒后,喝了些温水和药,很快精神不济,又睡了过去。 岑二娘亲自照顾他入睡后,自己也累得不轻,出去外间叫冯渊和靖翎先生安排的小厮进去照料六皇子,她还细细叮嘱了那两个小厮一些注意事项,才跟在另两个小丫鬟后面,去见岑大郎。 岑大郎被安排在南营的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岑三郎和他一个屋;杨鹏、赵樾住在他左侧的房间;安三少和立柏住在他右侧的房间;林五爷等人依次住在岑大郎屋子右侧的一排房间里。 这些房间从前是六皇子私兵的住所。屋子都不是很大,每间屋里都有两张床,两张书桌,两个衣柜,除此外,再无其他摆设。 岑二娘因是神医,要就近照顾六皇子,她休息的屋子被冯渊安排在了东营。还特地给她配了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小厮,来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这会儿那两个小子,正在给岑二娘打扫房间。 岑二娘很快敲开了岑大郎和岑三郎的房门,她被自家兄弟迎进去时,把那两个小丫鬟留在了门外。 一进屋,岑三郎就给嘴唇干得起白皮的岑二娘倒了杯温热的清茶,端到她面前,“二哥,喝口水润润喉。” 岑大郎见岑二娘面色疲累,心疼地给她搬了张椅子,“快坐下歇歇。今日可累坏你了。” “你们也坐。”岑二娘将一杯茶喝尽,仍意犹未尽,把杯子递给岑三郎,“再来一杯。” 岑三郎又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岑二娘饮完,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帕子,擦去嘴边的茶渍,直接小声问岑大郎:“大兄,你打算何时与立柏他们去京城” 因屋子外还站了两个盯梢,岑大郎也压低声音回她:“本来打算后日启程。可这次恰巧遇上六皇子,我改了主意,打算先让三郎、杨鹏和赵樾与立柏他们进京。我留下来,借着六皇子这把刀,把该清理的仇家都清一清。也让你和爹娘在这边,能住得更安心些。我随后再跟着六皇子归京。” 岑二娘闻言,了然淡笑,“我猜你也会这么做。”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二章 入京(二) 岑三郎不知何时坐到了空无一物的书桌上,晃着一双小短腿,道:“此时六皇子疾病缠身,正是心智脆弱,最好接近的时候。大兄你当然不会想错过这个和他进一步打好关系的机会啦。” “可为何让我先行一步我也想留下来,陪着你们和阿爹阿娘。”岑三郎稚嫩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被人抛弃的委屈和不忍离去的不舍。 “这会儿镇子上疫症横行,你和杨鹏都太小,尤其是你,身子骨太弱,极容易染上瘟疫。”岑二娘耐心地向岑三郎解释:“虽说我能治好疫症,但一旦感染上它,总是会很难受。搞不好又会拖垮我和师父好不容易给你调理好的身子。” “我和大兄、父亲都认为,你应尽早随立柏去京城。再说,师兄这次回来,带回了大堂伯给父亲的信。大堂伯在信中说,让父亲早点把你送去京城求学,不能再任由你蹉跎时光。他专门为你找了个国子监的老教授” “什么嘛”岑三郎不乐意了:“人家还这么小,你们就忍心让我背井离乡,远离你们去京城吃苦受罪” “且不说你的真实年龄,前不久你才过完九岁的生辰,已是虚岁十岁,不小了。”岑大郎道:“你的情况,咱们都心知肚明。别换了个幼童的身子,就真当自己是小孩子,整日胡闹顽皮。” “用不了多久,大景就会四分五裂,乱世将起”岑大郎重新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豪爽地用衣袖擦去唇边沾染上的水渍,“你打算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嗯哼”岑三郎低头闷声嘟囔:“咱们这儿,最有想法的就是你。人家就想过清闲日子,不行呀” “不行。”岑大郎严肃道:“你是我兄弟,我也知道你有那个能力助我。所以不行。” “哼霸道鬼专横又自私”岑三郎朝岑大郎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不理他。 岑大郎头疼地叹叹气,朝岑二娘指着岑三郎使眼色。然后出去打发那两个守门的小丫鬟,去厨房给他们拿吃食。 这会儿都戌时二刻,正是该用晚膳的时候。赶走那两个小丫鬟,岑大郎关上门,守在门口当门神。 屋子里,岑二娘默了默,对孩子气的岑三郎道:“三郎,从前我与你说过,大兄觉醒了前世的宿慧。只是我们都没详细同你说过,大兄前世的经历” “他前世不就是战功卓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么”岑三郎一直和岑二娘很亲近,岑大郎一走,他就跳下书桌,仗着人瘦小,和岑二娘挤坐在一张椅子上,依偎在一起,“他有前世的记忆,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回他的大将军,不需要我这个军师。想建功立业,自己努力就是了,为何非要拉我下水我又不想汲汲营营” 岑二娘揽着岑三郎的肩,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给他顺气,“还说自己在现代世界经历过一世,一点儿都不成熟稳重。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 “好了,别瞪眼知道你想说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岑二娘伸出食指,点了点气嘟嘟的岑三郎饱满的小额头,“你可知大兄前世究竟经历过什么他为何想要你帮他” 不等岑三郎提问,岑二娘接着道:“大兄他也不易” 岑二娘长话短说,把岑大郎的悲惨遭遇告诉了岑三郎。她小声和被惊呆的岑三郎咬耳朵:“大兄他死得憋屈冤枉,心里有许多怨恨和遗憾,我也想你帮他达成心愿。” “三郎,我希望你能代我一直陪在大兄身边。在他偏激执拗时,拉他回来;在他无助时,给他搭把手;在他迷茫时,点醒他。”岑二娘温柔地抱着岑三郎,“大兄很需要你。” “父亲也想你尽早成长起来,学有所成,为他争光。大兄早已说过,他想考武举,走武将的路子。父亲希望你走文臣的路子,替他弥补遗憾。最好是能在两三年后参加科考,一举成名。也让岑家那些短视无知的势利眼们看看,他岑墨远的儿子有多优秀” 岑二娘怜惜又遗憾地对岑三郎道:“我知你身上的担子极重,父亲和大兄都对你期望很高,让你很有压力。可惜我没生成男儿若我是真男儿身,这一切都不会” “阿姐”岑三郎伸出小手按在岑二娘嘴上,小声凑在她耳边对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须自责。从前我不知道父亲和大兄心中的想法,才那般浑浑噩噩。那般投入地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儿。如今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会努力上进,不会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也会让阿姐你以我为荣” “嗯。”岑二娘被这一番懂事贴心的话,说得一颗心又甜又软又酸又涩,“我相信三郎你一定会做到。阿姐会一直支持你。” 耳力极好的岑大郎,在外面全程听完了自家妹妹和弟弟的谈话,又是感动又是惭愧。都怪他野心太大,复仇心切,所以要让弟弟妹妹做出许多牺牲。 他低头很快地拭去眼角的泪珠,吸吸鼻子,须臾后,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以后的路还长,有的是机会慢慢补偿他们。岑清言,你要牢记他们的好,记住你都亏欠了他们什么。 少顷,那两个小丫鬟提了两个食盒回来。 岑大郎听里面弟弟妹妹基本已结束谈话,便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亲自提进去,和岑二娘、岑三郎一起享用。 匆匆用过晚膳,岑二娘便和两个小丫鬟回东营,又照顾了六皇子一个时辰,在冯渊和靖翎先生面前刷足好感,才回房入睡。 岑大郎和岑三郎则在这段时间内,与立柏、杨鹏、赵樾约好了明日一早,便出发去京城。安三少也要回京,等候圣上的调遣,便打算和他们一道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第二日,岑二娘把她之前给岑大郎准备的药粉、药丸等防身保命的药物,分成几小份,分别给岑三郎、立柏、安三少、杨鹏和赵樾每人一份。她还另外准备了防风寒的药丸,送了要启程回湛州的林四爷、林五爷等人一些。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三章 造势 送走他们后,只有岑家兄妹和宁老七依旧留在营所里,给六皇子治病的同时,还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让生性多疑的六皇子,彻底接纳了岑家兄妹,打心底将他们当自己人。他还向岑家兄妹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不知道,岑大郎和岑二娘早已知晓此事。 至于岑二爷和林氏、玉墨等人,最近的日子很是安宁。安三少临走前,留了几名安家护卫守护岑二爷、林氏他们。外面再乱,安家的北侧院里也是一番平和。 冯渊和靖翎先生为了表示对岑神医的重视,拉拢岑家兄弟,也派了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过去,照看岑家众人。美其名曰不让岑大郎和岑二娘分心。其实他们是想控制住岑二爷夫妇,把岑大郎和岑二娘绑在六皇子这条大船上,让他们无法生出贰心。 这种管控家人来挟制谋士的手法,从古一直被人沿用至今,可算是十分地落后低俗惹人厌。可却也是百试不爽的好招。 岑大郎和岑二娘明知他们的用意,也不点破。本来他们兄妹就没想下六皇子这条船。有免费强健的护卫,替他们保护父母家人,他们自然乐意。 须知,如今的安坪镇鱼龙混杂,又乱又闹。 镇东有冯家军队和府衙无数官兵镇压,倒无人敢来惹事。便是流匪刁民,也本能地畏惧官兵,基本不敢踏足镇东。 可平民聚集的镇西就不一样了。镇西多数灾民从别处回到家乡,发现一切都毁于一旦,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本身又染上伤寒、疫症,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清安县和安坪镇附近,有十几个小乡村在洪灾中被摧毁,房屋完全垮塌。那些灾民无处可居,一时又没有官兵带着灾粮去救济他们,只得一路乞讨来到安坪镇或者清安县,想求一口饭吃。 然后,重灾之下,这一口饭也不好吃。因为赈灾前期,从外面各地运往清安县和安坪镇的粮食还未到,大家都活得很艰难。 有子女抢了父母身家,丢下父母又跑去外乡的;有人扔下年幼的儿女以及年迈的父母的;有十几家人自发地组成匪团,在镇子周边打家劫舍维生的;有人霸占别人房屋反而把主人赶走的 随着街上流民人数的不断增多,走在大街上,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扒手偷东西,或者流氓地痞强抢民物。 进入炎热的夏季后,最近洪水过后连日大太阳的烘晒,不仅把洪水烘干,更将各种病症烘发出来。其中以疫症的流传范围最广,感染人数最多。 岑二娘没有机会去营所外,还不知外面具体乱成了什么样儿。她只知道自己的工作量,一日比一日大。 岑大郎和宁老七每日都会带人出去转悠两圈,把镇上灾民的受病情况统计好,回去给岑二娘、冯渊和靖翎先生看。 岑二娘会根据岑大郎反馈的数据,及时和那些早先被请或被绑过来的大夫,加快配置治疗疫症的药包的速度。以便尽快控制住疫情,使之不再蔓延,尽可能多地挽救生命。 冯渊和靖翎先生则用冯家的关系网,一边派人四处收购药材,运到清安县和安坪镇,一边派兵加紧修建蔽民所,给无家可归的灾民住。 蔽民所分为两个区域,无病区和有病区:无病区住着没有感染疫症的灾民,有病区则安置那些已感染上疫症和患了各种奇难杂症的人。 冯家还联合高家、魏家、周家和安家,派出由军队和各家护卫、家丁组成的救灾小队,发动归乡后无家可居的人进山采药,按照他们采集回来的成果,对他们论功行赏。 有几家药户在十日内,跟着救灾小队,从镇外的山里采回了两车治疗疫症用的药材。当即被冯渊当着全镇人,赏了一栋镇东较为完好的小院落给他们住,官府还无偿负责他们每日的吃食,着实羡煞了旁人。 许多无家可归、无事可做的灾民见状,纷纷燃起自救的雄心,自愿编入伍,跟着军队、官兵和家丁、护卫们进山采药,争取多做贡献,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好。 至于那些游手好闲想吃打劫饭的游民,就像秋后的蚂蚱,还没蹦跶几日,就被冯渊和靖翎先生派兵“清理”了。 犯下人命官司的,当场格杀。只劫过财物的,全部被编入修城队伍中,由官兵看着他们随砖瓦匠、木匠等匠人,重建镇东和镇西的屋所。 还有其他犯了盗窃罪、丢弃父母儿女罪、霸占他人房产罪等的犯民,只要没逃出清州的,都很快被官兵逮捕归来,一并先充入修城队伍中,服徭役减轻罪行。 罪行较轻的,修完城后交些罚银,便会被放归回家。罪行较重的,等镇上修建工程一完,再论罪行处,有可能被发配北漠或者东海,也有可能就在本地坐几年牢。 经过冯渊和靖翎先生在安坪镇、清安县两地这一系列清肃灾民的强力手段,清安县和安坪镇的民风渐正。 灾民们发现只要自己肯跟随官兵或者军队踏实做事,就不会饿肚子,还能住进“蔽民所”。哪怕睡得可能是通铺,要和十几人挤一间房,但生活也算有了着落。 而且,这次被圣上钦点为赈灾钦差的冯渊冯大人,和代表天家亲临灾区的六皇子,还亲自向他们保证,救济他们的物资,正从各地调运过来,以后灾民们都不会缺衣少食。 那天人一般、自己病重都还坐着轮椅出来,到练兵场上给他们这些平明讲话的六殿下,告诉他们,如今住蔽民所只是暂时的。等安坪镇和清安县等县、镇、村中的房屋被重建好后,每家每户,可凭人丁和户籍分到新屋子住。便是从前被洪水淹没的田地,也会慢慢整理出来,分发到他们手上。 六殿下还说,他已经找到能治疗疫症的药方,正命大夫们配药,很快患了病的人都能恢复健康。另外,他还向圣上递了封为民请命的折子。 说是考虑到清安县、安坪镇这一带受了洪灾,灾民们流离失所,没有足够的粮食吃。恳请让圣上减免受灾民众一年的农税和徭役。并且,圣上已经同意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争相拍掌呼庆,哭号大笑着跪拜六皇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四章 封赏 当日听了六皇子讲话的村民,将这好消息四处奔走相告。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六皇子如何为国为民;说他为了逼迫大夫尽快研制治疗疫症的药方,甚至不惜以身涉险,亲自染上疫症;还有,六皇子是多么的宅心仁厚,俊雅迷人;与冯大人一起救灾时,又是怎样的能力出众,力压群雄,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类为六皇子歌功颂德,替他造势的传言和消息,在靖翎先生和冯渊的一手推动下,很快便传遍整个西南,甚至还传去京城,传遍了大景。 引得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不管真心如何,全部腆着笑脸,在朝堂之上为六皇子美言几句。有些文臣极其所能地遣词造句,雕琢出一本溜须拍马的折子,来赞颂六皇子的功德品行。还有些保持中立或还在观望的官员,都投到了冯阁老门下,成了六皇子党。 冯阁老逮住机会,带头上了张请圣上加封六皇子为亲王以示嘉奖的折子。六皇子一系的官员,也紧随其后,纷纷递折子恳请圣上为六皇子加封。 而其他派系,诸如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一系的官员,则大呼不妥。他们给出的理由既充分又正当,有理有据。那些人在折子上说,且不说大景自前朝至今,都没出现过亲王爵。就算要封亲王,也不能越过六皇子的几位兄长,封到他头上吧。 再说,封了六皇子,其他皇子是不是也要封 那些年幼还在宫里玩耍的皇子就不说了,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个个都比六皇子早在朝堂行走至少两年。他们也曾立下功勋,做出过政绩。圣上若真要加封六皇子,便也要加封六皇子的三位兄长,否则百官便不服。 一时间,圣上案首上的折子满天飞,堆积成山。 圣上本来有意加封六皇子这个最聪慧、他最疼爱、也最像他的儿子,可被那些御史谏官们论打上的反对的折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亲王这爵位在大景立朝以来,受封的人不会超过十人。且个个必须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忠君为民的皇族中人。亲王爵只可世袭两代,两代后若无子嗣出人头地,皇帝便会收回亲王爵的封号。 大景的亲王,大多是凭借煊赫的军功论封的。手中也有不少精兵强将,还有大片的封地。亲王在自己的封地中,可独立成王,便是皇帝本人,也不能对亲王封地横加干涉。 这是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世代沿袭。据说大景第一任亲王,就是开国皇帝的亲弟弟。全靠他的支持,才有了大景。 然而,亲王爵在先皇统治时期,便已下令废除了。原因是先皇自己,就是从护国亲王变成皇帝的。他怕以后也有与他一般的人,把他的后人赶下皇位。 当今虽属意六皇子接他的班,但也不想过早放权给他,一是怕得之太易,会使六皇子没了上进心和敢拼敢闯的狠劲;二是怕树大招风,六皇子也不过才虚岁十六,还未出宫开府成家,背后的助力还是单薄了些,没法和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的外戚相比,若加封六皇子为亲王,定会使他成为众矢之的,还未成长起来,便叫人摧毁;三是怕被儿子分权,架空了他的王权。 亲王凌驾于百官之上,在封地内自成王者,然而皇位只有一个。 哪个皇帝愿意在自己的领地里,看到独成一国的亲王封地呢 当今怕六皇子当上亲王后,一步步蚕食他的势力,把他变成傀儡皇帝,最终取而代之。就像他父亲当年对他大伯做的那样。 当今虽有心在死后让六皇子承他的位,可他绝不允许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被人架空权力的太上皇。 以上,是当今驳回冯阁老为六皇子请封亲王折子的心路过程。 也是岑大郎安慰与亲王爵位失之交臂的六皇子的推测。 这天,六皇子照旧被放在浴桶里泡药浴,他身边只有岑大郎一个,其余服侍的人,都被他赶走。岑二娘也被岑大郎吩咐宁老七保护着,去外面给人看诊。 “清言本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六皇子一想到这次自己差点儿把命赔上,还花了许多银两在灾民身上,甚至纡尊降贵,多日拖着病体安慰灾民,给他们发粮发药。 他凡事亲力亲为,筹谋多日,结果只捞着圣上一个口头嘉奖,和赏他一座王府的圣旨 他已满十五周岁,按规矩该出宫开府了,王府是圣上和冯贤妃早就为他选好的。这次圣上将那座本就属于他的王府,当做奖励犒赏他,差点儿没把他气疯。 “那王府早两年母妃就亲自我选好了本就是我的东西,父皇还好意思拿它赏我此番我赔银无数,还险些丢了命,积极派人赈灾,重建灾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说,父皇他为何这般对我他还把我当儿子么他莫不是被我几个兄长和那些大臣哄得老糊涂了罢” 六皇子气得拍溅起一堆水花,蒸腾的热气朦胧了他的表情。岑大郎还是隔着茵茵水汽,看清了他暴怒的狰狞面孔,也看穿了他狭隘自私的内心。 呵果然还小。若是前世已登基的六皇子,绝不会问他这种愚蠢的问题。更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他这些“见不得人”的小人想法。 敷衍起这样的六皇子,岑大郎不要太得心应手。 “殿下,请慎言。”岑大郎舀起一瓢水,泼在六皇子的后背,听到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忍住把他按下水中淹死的冲动,缓缓道:“圣上一心为您谋划,您不该怀疑他对您的拳拳爱护之心。若让人听了,传到圣上耳边,岂不是教他寒心” “在下想来,圣上之所以这般做,定有他的原因。不外乎如下”岑大郎把自己对圣上的分析,向六皇子娓娓道来。 六皇子也是年轻气盛,一时急怒,这才忘了形。他在说出那番话后,就有些后悔了。还好岑大郎及时点醒他,“清言,多谢你点醒我。否则方才我一时失言,那些话” “在下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岑大郎识趣地回道:“方才您有说过什么吗” “没有。哈哈”六皇子的笑声,隔了几间屋子,在外面站岗的士兵都听到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五章 释疑 岑大郎趁着六皇子心情愉悦之际,貌似不经意地提到:“殿下,我听舍弟说,您身上的病症,已大好,再有一月,便可痊愈。咱们还得在安坪镇待上一月,不知您有何安排” “哎”六皇子苦着脸:“清言,实话说吧,本殿下已经厌烦了待在安坪镇这安抚灾民、琐事缠身的日子前些日子,我外祖父写信与我,说是父皇有心于明年春季开恩科,文举武举并行,意在广纳贤才。” “如今京中各方势力均蠢蠢欲动,我那几个了不起的兄长整日上蹿下跳,拉帮结派的。偏偏父皇对此不以为然,竟还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六皇子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浴桶里,继续道:“靖翎先生告诉我,父皇他有心在明年科举之后,让已成年的皇子们带兵作战,以振我大景雄风庇佑这大好的河山和子民。” “可我自幼体虚,武略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六皇子愁苦道:“兵书倒是读了许多,但全无作战经验。手底下也没有出色的将才” “不是还有冯将军和那几千精兵么”岑大郎道:“殿下实在不必多虑。” 六皇子闻言,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 水差不多凉了,六皇子朝站在外面的两名小厮喊了句:“来人进来服侍本殿下起身” “遵命”两名清秀的小厮低眉顺眼地进来,一个帮着六皇子擦干身子,一个服侍他穿衣。 岑大郎在那两名小厮进来时,便转身去外间坐着喝茶,等六皇子完事出来,继续与他商议大事,替他排忧解难。 既然吃上了谋士的饭,就得让自己发挥作用,别叫人转眼就当成无用的弃子甩了。 岑大郎不傻,知道六皇子方才的话是在考量他。这次他若不能叫六皇子满意,往后可就难办了。 六皇子已经烦忧多日,靖翎先生和冯渊只知道叫他休养身子,说来说去都是那句“莫急,圣上自有安排,凡事等回京再说”。 六皇子心中郁愤:瞧他父皇近来这做派,再看他那几个羽翼早已丰满的兄长的频频动作,等他养好身子回京,黄花菜都凉了 岑大郎年纪虽小,然而说话做事极老练稳妥,六皇子观察了他许久,今日又被他点醒圣上不册封他为亲王的顾虑,深觉他说到了自己心坎上,颇有大才。便打算敞开心胸,与他交底。 六皇子挥退那两名小厮,坐在岑大郎对面,一手颇有韵律地敲着桌面,道:“光靠冯家,根本无法成事。这几都在烦恼,怎么寻找精干的良将,助我明年征战沙场,胜过我那几名兄长” “殿下,”岑大郎心中讥笑,面上严肃,一板一眼劝说六皇子:“以在下愚见,殿下此时还是韬光养晦,按兵不动为好” “为何”六皇子不解:“这次赈灾,我已被冯家推到了明面上,相信太子他们都已将我视为对手,往后定会与我为难。此时我认为应当迎风直上趁着这次的风头,再立大功,多多吸纳人才,壮大我的势力和声名。” “清言,你没有与我那三个兄长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信不信,只要我按兵不动,他们马上就会联手拔出我这个眼中钉,让我以后再没有机会动作。你这么说,让我有些失望。” 六皇子姿势优雅地喝了杯清茶,看岑大郎的目光却是冷淡不少,语气也没有之前亲切。 岑大郎洞若明火,将这些他前世与六皇子来往时忽略的小细节,全部看在眼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殿下,我的话还没说完。诚然,我没有殿下了解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 “可殿下不要忘了,如今圣上才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位。大景还在圣上手里,我认为殿下当务之急,不是怎么培养手下,去与太子他们争个高低。” “而是乖乖依照圣上的意思,做个讨喜的儿子,凡事不争出头,多多在圣上面前表现。圣上一直疼宠您至深,相信他不会亏待您的。”岑大郎看着若有所思的六皇子,谆谆善诱:“否则,若行踏错一步,惹恼了圣上。就算您争过太子他们,又有什么意思上了皇家牒谱的皇子,可不是只有您四位” “清言,你的意思是”六皇子被岑大郎一提醒,有些茫然:“让我不争不抢,继续做个默默无闻的皇子父皇他从前是很疼我,可这会儿已经不一样了他” “殿下”岑大郎疾言厉色道:“之前我也与您分析过圣上的顾虑。护国亲王这个名头,是圣上心中的大忌,您最好忘记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若教圣上知道您因此事与他生隙,不再爱护您,那才叫得不偿失” 六皇子被岑大郎陡然爆发出来的铁血气势惊住,他有些不敢看岑大郎的眼睛,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精致的莲纹杯口。 他心中有些怀疑岑大郎,一个从未入仕、不曾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气势便是官场老将,比起他也有不足之处。便道:“清言,我有些好奇。你从未见过我父皇,怎么话里话外,好似很了解他” 岑大郎目光微凝,他收敛气势,转眼便笑道:“您也知岑大学士是我大堂伯。他与我父亲交好,时有书信往来。我乃父亲长子,父亲和大堂伯都对我寄予厚望。大堂伯他哪怕远在京城,也时时写信考校我的功课。” 岑大学士是经常写信给岑大郎和岑二爷,这也是岑大郎和卜算子神医最先有意促成的。 “也不瞒您说,去岁我救过您后,觉得您龙章凤姿,气度卓尔不凡,与冯大人面目亦不如何相似。有些怀疑您的身份,便写信问过我大堂伯。后来才知您是天潢贵胄” “之后,大堂伯便会在信中与我说一些朝堂见闻,偶尔会谈及圣上的喜好”岑大郎知晓六皇子是疑心病重度患者,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和证据。 岑墨山是常写信教导他,但信中内容,与他对六皇子说的,有些出入。不过,这也没什么妨害。因为岑大郎早便让岑二娘仿着岑墨山的字迹,伪造了书信。 他把那些书信放到六皇子面前,“这些便是这两年来,我与大堂伯来往的书信。殿下若有疑虑,不妨仔细瞧瞧。” 六皇子大致翻阅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岑大郎所言,便完全放下心防。呵呵笑言:“岑学士对清言你果然十分看重连我父皇的喜好和一些我都不知道的小习惯,都告诉了你。还将朝堂上的弯弯绕绕,都与你分辨一二。便是自家亲儿,也莫过如此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六章 借刀 二更 “清言你明年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在科举上大放光芒。别辜负了大学士和我对你的期望。”六皇子故作老成地拍岑大郎的肩膀,“你乃文武全才,不论你参加文举还是武举,相信都有望夺魁。不过” 岑大郎不等六皇子明言,便一边把真假参半的信纸收好,一边道:“殿下您也说了,您手中无将才。而我这人又偏好武功,爱看兵书阵图,舞刀弄剑。我想参加明年的武举,夺个武状元,为岑家和殿下增光。往后圣上若是让殿下也带兵大战,我便做殿下的先锋,为殿下铲除敌患” “哈哈好甚好”六皇子连连称好后,又问岑大郎:“之前清言你还叫我按兵不动,你去争那武状元,又是何用意” “我的意思是叫殿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咱们明面上不争不抢,私底下也可以有所准备嘛。”岑大郎耐心与六皇子分说:“目前看来,圣上更属意殿下您。如今大景频频遭扰,圣上开武举,广选将才,多半也是为了平定外患。” “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个个手中或多或少,都握有兵权和精兵。这些势力,不趁早拔除,往后便会成为您坐上那个位置的拦路石。” “我猜圣上这次广开恩科,并允许几位成年的殿下提前拉拢人才,是有意让太子几个出头,借机消耗他们的兵力和势力,为您铺路。” “您呢,只需要做好贴心的儿子,按照圣上的心意走,凡事忍让,不强出头。我相信圣上定不会薄待了您” “不信,咱们可以等一月后回京再看。”岑大郎见六皇子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又为自己倒了杯茶饮尽,“靖翎先生和冯大人都说了让您静观其变,回京便知分晓。我相信我所料,不会有偏差。未来的日子还长,殿下要有耐心。” 六皇子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岑大郎说得有理,他站起身,拱手朝岑大郎郑重鞠躬:“多谢岑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岑大郎稳稳坐着,假模假样地对六皇子道:“殿下不必如此这不是折煞在下么。我无功无名,如何担得起殿下这般厚礼” “您胸中有丘壑,实在是让我钦佩,值得礼待。”六皇子经过这次对话,是真的把岑大郎当成了靖翎先生这般大才看待。他礼下贤士地亲自给岑大郎斟茶,双手捧着茶杯递到岑大郎手边:“先生,请喝茶。” “多谢殿下的看重。”岑大郎“感动”地抖着双手,接过六皇子的茶,一口喝干,豪迈道:“有了这一杯茶我岑清言也算不枉此生了” 接着,他开始和六皇子表忠心:“殿下放心,喝了这杯茶,往后我就是殿下的臂膀凡事必当以殿下为先,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先生此言,彦瑜感怀在心。还请先生放心,往后我定不会亏待您”六皇子见岑大郎面露疑虑,很有君主风范地道:“先生若有什么烦忧,大可直说。在我能力范围内,定会全力以助” “也不是什么大事。”岑大郎顿了顿,道:“第一嘛,希望殿下去掉先生二字,直呼我名字即可。这第二嘛” 六皇子很是欣赏岑大郎这种有话直说的谋士,当即和善弯唇道:“清言不必犹疑,在我面前,有什么说不得” “是这样的。”岑大郎心中愤愤:老子被你绕了半晌,总算要绕回正题了。面上却一派谦和担忧:“我家迁来这安坪镇,也有段时日了。相信殿下也听说过我们岑家,和高家、魏家和周家的嫌隙。之前的事已经过去,我也不想多提。只是不久后我便要随您赶赴京城,留下二郎和双亲在此,我怕” 六皇子一下就明白了岑大郎的意思,他满不在乎地笑笑:“我还当清言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事儿。就是你不说,我马上也会派人去高、周、魏三家,和他们清算清算。” “岑神医早便和我说过,你们和那三家的恩怨了。私底下,我也问过靖翎先生。他老人家也说岑家何其无辜,被这三家坑害至斯。” 六皇子义愤填膺:“你和岑神医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说别的,单凭这个,我也不能让人欺侮了岑家去从前是我疏忽了,在这里,我向清言你赔个不是。” 六皇子朝岑大郎作了个揖,“我向你保证,往后安坪镇,再无人敢欺负岑家人。我们离开安坪镇前,我会留下二十名精兵贴身保护岑神医,另外再派三十人去岑宅守护令尊和令堂。清言,你大可放心随我去京城。” “多谢殿下的一番好意”岑大郎道:“只是我家人少,用不着这许多精兵保护,殿下只需派十人去岑家即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那些精兵放在岑家也是浪费,不如让他们跟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做事。” 岑大郎一番贴心忠言,打消了六皇子的怀疑和戒备,又开诚布公与他道:“其实,安坪镇上,不止高、周、魏三家与我岑家有仇。您嫡亲的舅舅冯大人,也因冯公子的死,把我们记恨上了。相信靖翎先生也向您提过,冯大人当初曾对我岑家下过手。” “清言,这个”六皇子被岑大郎这么一说,面露羞惭:“说来也是因我之故,才叫岑家吃了这许多委屈舅舅和冯家这边,你放心便是。我保证,往后冯家都不会再与岑家为难。外祖父先前在写给我的信中,说了他已向父皇上书,请求把舅舅调回京城。” “冯家替我养的这些精兵,以及靖翎先生等人,这次也会随我一同回京。到时我会把他们分别安排到弘安府和京城各地,免得被我的几个兄长发现。”六皇子道:“到时舅舅会替我管理这些人,他会忙得没有空闲再派人来找岑家麻烦。” “有殿下这话,我便能放心了。”岑大郎感激涕零地给六皇子行礼:“多谢殿下体恤。” “清言快快起身。”六皇子弯腰扶起岑大郎:“这本是我应做的,不必言谢。” “对了,岑神医他们也出门许久,怎的还未归来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出去看看,给岑神医搭把手。这也大半日不见他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六皇子想到清冷纯善的岑神医,心中便暖暖柔柔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七章 情愫(一)三更 六皇子心中也是惊奇:明明岑神医与岑大郎面容一样,素来戒备心重的他,却总是莫名地信赖他,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不会害自己。还对他另眼相看,好感不断。 这在从前,是绝不会发生的事儿。 无从得解的六皇子,只能说,有的人,天生合眼缘,格外讨人喜爱。 又或许是因岑神医是他濒死之际抓住的救命稻草,那份救人不分身份高低、不分贵贱的赤子之心,让他既钦佩又感动。 还有神医他不假于人的亲手照顾,那份处处妥帖的细致,彻底打动了六皇子。 在六皇子心里,岑神医对他的关怀和照顾,已经超过了他的母亲冯贤妃对他的关爱。可以说说他记事以来,对他最好最无私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六皇子看来,仿佛都被蒙上了慈悲的白光,让人恨不得跪下朝拜。又渴望把他攥在手心,藏在心间。 六皇子自幼,就被圣上和冯贤妃灌输了争夺天下的野心,圣上和冯阁老,更是手把手教会了他文略谋划。加上他年纪小,身体差,感情上几乎是一片空白。 可这次遇上岑神医,让他久干的心湖,奇异地泛起了阵阵涟漪。 岑神医仿佛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谈吐举止,无一不触动他心弦。 每日看着这位医术品行俱高的神医,为外面那些灾民奔走,再忙再累,也会抽时间亲自为他诊脉扎针,关心他的病情。还时常与他闲聊,句句话都能说到他心坎上。 这让六皇子觉着,他们之间的相处,仿佛民间恩爱的老夫老妻。 每每念及此,六皇子的心,就软暖到不行。他甚至有些遗憾地想,岑神医除了性别,真是无一不讨喜,处处得他的心。可惜了,怎么他就是个男儿若他是女子 陷入自己纠结悱恻小心思里的六皇子,丝毫没有发现他对面的岑大郎看他的目光,简直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岑大郎低头掩去自己一脸扭曲的表情,他强压下涌上心间喉头的愤懑,调试好情绪,对六皇子道:“二郎他们整日里东奔西走,也没个定。安坪镇这么大,出去也不好找。天快黑了,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我们还是不要出去,免得和他们错过了。” “也是。”六皇子低落一瞬,又振奋起来,他兴致颇高地朝外面走去,边走还边自言自语:“神医在外面奔走一日,想必又累又饿。我去厨房,叫他们做几样他爱吃的菜。他似乎爱吃清炒莲子,冰糖肘子,还有藕夹肉。莲藕正当季,厨房应该有” 岑大郎目光喷火淬毒地死死瞪着六皇子的背影,简直要咬碎银牙:该死的贱人他家二娘都扮成男儿了,这混蛋居然还是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二娘自幼吃饭从不挑食,只要是摆在她面前的,每样菜都会夹一两口,也不会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偏好。这才多久,那混蛋居然能发现她爱吃这些菜。 要知道,安三那个笨蛋,当初可是花了整整一年,才勉强摸清二娘的喜好。 该死的上辈子他怎么没有发现,六皇子还有断袖的倾向。 岑大郎眼见六皇子领着两个小厮,大步奔向小厨房了,才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一脚踢碎了六皇子曾坐过的椅子,原地深呼吸几口,青黑着脸,出门去马厩,骑马奔向外面,打算去找岑二娘谈心。 立柏和安三这两个棒椎他还能忍,六皇子这个贱人,他是怎么也忍不了偏偏如今敌强我弱,他心里恨不得撕碎六皇子,却还要对他笑脸相向。 六皇子那厮的病情已大好,不能再叫妹妹每日去他身边刷好感了,他一人足以应付他。若教那聪明的混球发现二娘的真身 那可就不妙了。 岑大郎急吼吼地在外面转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原先的安宅北侧院,如今的岑宅,找到了岑二娘和宁老七。同时他居然还看到了回京领旨归来、意气风发的安三少 “安三,你怎会在此”岑大郎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距离安三少上次离开,还差几天才满两月。横思竖想,这安三的动作也忒快。 莫非如今的马儿都是神骏还是京城到安坪镇出现了新的捷径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去如风 “是大郎师弟呀。我刚刚从京城回来。”安三少觉着自己如今大小也是官,足以在岑大郎这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师弟面前抖起威风了,微微昂首,脸上尽是自矜和骄傲,“圣上此番特封我为淮州府知府” “这个不是早就听说了么。”岑大郎皱眉,“你不去淮州府衙述职,跑到这儿作甚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常跟着你的那些护卫和安竹、安松呢” 岑二娘从马背上跳下,代面色羞红、低头不语的安三少回岑大郎的话:“他做官了,底气更足,也越发任性。把安竹他们丢在了淮州府,自己效仿江湖独行侠,孤身一人骑马跑来向我们炫耀来了。” “二郎师弟你可不能这样说”安三少被岑二娘一语戳破心里的小九九,梗着脖子道:“我是这样的人么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先生的功劳。我这是感念先生对我的栽培,在做官的第一天,就亲自来拜访先生,以感谢他的悉心教导。” “那你去书房找父亲吧。”岑大郎懒得搭理安三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我有话要对二郎说。宁七哥,劳烦你把我和二郎的马牵去马厩,二郎,你随我走” “好嘞。”看够了哪怕做官也没能翻身的安三少的“惨剧”,大大娱乐了自己,宁老七满足地牵着马儿走了。 徒留安三少风中独立,伸着手惨兮兮地冲岑大郎和岑二娘的背影喊话:“你们要说甚也等等我啊” “站住”岑大郎转首,横眉冷目看向安三少,“我们兄弟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想说话,去找父亲说去。” “师弟”安三少委屈地驮着背,“我不也是你们的兄弟么有什么话,我还不能听了” “闭嘴”岑二娘累了一天,又疲惫又烦躁,对安三少爷没好声气:“我头疼。别惹我发火。”识相的话,赶紧滚。 “怎么就头疼了”安三少和岑大郎顿时熄火,围着岑二娘团团转:“是不是累极生病了要不要回房躺躺”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话,一人扶着岑二娘一只手臂,就要送她回房休息。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八章 情愫(二)四更 “行了。我没病,只是有些累。”岑二娘甩开岑大郎和安三少,先温声打发了安三少:“师兄,父亲知道你来了,应在书房等你。你快去罢,别让他等急了。”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安三少,岑二娘按按脑门,又问岑大郎:“大兄,这里没人了,有什么话就说。” “此事一言难尽,事关重大,咱们还是去你的小书房慢慢聊。”岑大郎揽着岑二娘清瘦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扶着她往前走,“我一直嘱咐你,叫你保重身体,你就是这样保重的想年纪轻轻就过劳死吗嗯” “我好累”岑二娘不想听岑大郎啰嗦,装弱道:“头好疼” “真的很累很疼么”岑大郎顿时急了,抱着岑二娘就跑:“我抱你回房先睡一睡,明日咱们再聊。不然你睡前先写个药方给我,我拿去找芍药给你抓药熬了,喝完药再睡,好不好” “也没那么严重。”岑二娘嘴角直抽:“放我下来,叫人见了,成何体统” “我抱自己妹妹,谁敢说什么”岑大郎顿时不乐意了。 岑二娘十岁以后,他便再没抱过她,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没抱过瘾,怎么能轻易放弃这做兄长的福利。 岑二娘什么不想说,只直直地瞪着岑大郎,看得他背后冷汗淋漓,最终没能顶住压力,把她放下。 岑二娘边走向书房,边对他道:“一会儿你最好长话短说,还有两刻钟就要用晚膳。我一整日都没进食了,饿得很。晚膳后我就要上床休息。阿兄,你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好。”岑大郎等他们俩人都进入岑二娘的小书房了,他关上门拉着岑二娘坐在茶桌前,开门见山对她说:“六皇子那厮瞧上你了,我想提醒你今后不必再亲自照顾他。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岑家,不必回营所。一会儿我会去向六皇子说明此事。” “可我还有不少药材和器具都在营所里,总得把它们都拿回来罢。”岑二娘愣了愣,道:“那些可都是好东西。” “我给你拿。”岑大郎歉疚地对岑二娘道:“二娘,对不住,阿兄不知道六皇子那个混蛋居然还好男风我以为你扮作男儿,他便不会结果哎这都什么事儿想想都要气死人今天我发现他对你有那种心思后,险些没忍住当场宰了他” 岑二娘对六皇子的观感更差,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冲下满腹的恶心,柳眉紧锁:“以后我不再见他便是。阿兄你千万不要冲动他现在还不能有事。” “其实他的病已好了八、九成,再过十日,你就和他一起出发去京城吧。眼不见为净。反正外面的物资基本都已入镇,灾民们往后生活无忧,这里也不需要他了。” “也好。”岑大郎点头,他忽地想起安三少,又对岑二娘道:“二娘,安三他你对他可有什么想法” “他就是我们的师兄。”岑二娘反问岑大郎:“我需要对他有别的想法吗” “不当然不需要”岑大郎笑呵呵地摆手:“你对他没有想法最好。不过,挡不住那厮对你有想法。往后你也要和他保持距离。阿兄马上就要去京城,安三那家伙做了淮州府的知府后,肯定会借着地利,时不时跑过来纠缠你。到时你千万别搭理他。最好是连见都不要见他,明白么” 岑大郎心里急啊,六皇子那儿倒好解决,立柏虽棘手,也远在京城,安三这头才是大患。尤其是父亲和母亲似乎对他都颇有好感,不禁止妹妹和他来往,这叫岑大郎心急如焚。 “行了。”岑二娘不耐烦道:“我心中都有数,大兄你就别再絮叨惹人烦了。” “这可是大事”岑大郎郑重对岑二娘道:“二娘,咱们可说好了,你还小,不必考虑终身大事。等过几年大兄成事了,到时天下英豪尽由你挑。” “阿兄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要为你选一个称心如意、千好万好的夫婿。三郎也是如此做想。我们都认为,你值得更好的。你可别被什么安三、立柏糊了眼,迷了心窍” “两刻钟到了。”岑二娘不想再听岑大郎说这些,她自己的事儿都忙不完。谁有那份闲心,管什么安三、立柏 马上师父就要回来检验她的学习成果了,到时搞不好要被重罚。因为卜算子大师留给她的功课,她还有近一半未完成。 如今岑二娘只祈祷:希望她师父当初说的下毒,只是玩笑话。她没理岑大郎,自己开了门朝外走:“该去和父亲母亲用餐了。” “二娘,你”岑大郎恨恨地甩甩袖子,咽下嘴边的话,闷闷地跟在岑二娘身后。 他还不死心,想着妹妹不懂事不听劝,也就罢了。婚姻大事,还需父母之命。等用过食,他便好好和父母聊聊。 关于他唯一的嫡亲妹子的婚事,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绝不能马虎。父母必须要和他站统一战线,严防外面那些觊觎他妹子的臭小子。他的妹妹这么好,自己都还没疼够,怎么舍得她早早嫁人 正在听岑二爷训话的安三少还不知道,他未来的大舅兄是这样没理可讲的超级妹控他的追妻路,注定漫漫其修远。 “”岑二爷教训完任性的弟子,灌了满满一杯清茶,惬意地叹口气:果然还是安三这个熊弟子训导起来舒服。他家的儿女个个懂事,乖巧可爱,他都不舍得训的。 憋了许久的岑二爷,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看倒霉的安三少的目光,更加柔和了:果然还是安三称心 比起总能正确揣度他的心意,适时地犯错来满足他严师教导欲的安三少,立柏还差了那么一丢丢如今立柏离得远了,更是优势大减。 岑二爷默默地想:立柏若真一年半载不露个面,自家闺女那么忙,肯定要把他忘到脑后 另外,他昨日才收到卜算子大师最近的一封信,大师在信里说,他再过月余就要回安坪镇了,到时自家闺女便能恢复真身。他家女儿那么美,安三这个死小子见了,还不趋之若鹜,什么都不顾地追求他的宝贝女儿。 就是不知道二娘是女儿家,安三都那么卖力地跑来岑家,力求博得他们的欢心了。由此可见,不久后他会怎么奋发努力。 安三这家伙别的不怎样,论毅力和恒心,那是大大地有。他近水楼台,再加上二娘也到了年纪,说不准哪天就情窦初开,瞧上了安三。 若真如此,立柏岂不是要饮恨终生。 闲极无聊,总是忧愁这个,担心那个的岑二爷,一不小心,又想多了。还好他走神胡思乱想时,总是端着一张严肃脸,也没被安三少瞧出异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零九章 情愫(三) 安三少开开心心地荣归故里,本想从恩师嘴里,讨句好话。同时在总是各种藐视嫌弃他的两个师弟面前,找回师兄应有的尊严。 结果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眼瞧他都做官了,恩师对他还是各种嫌弃,教训起人不止不留情面,还滔滔不绝。一下让他陷入了从前被恩师变样摧残的阴影中。两个嚣张的师弟就更不用说了,都不带正眼瞧他。 不过,这些琐碎小事,他也不怎么上心就是。这次从京城归来,他已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喜欢上男子又如何 大景本就男多女少,各地南风盛行。圈养男童,去楚馆找男女支的人群中,也不乏世家子弟,官绅名流。他一个刚从商户变成官身的小子,看上一个男子也不为过。 总之,他想通了,爱慕男子也不是罪,更不丢人 这次洪灾和疫症更让他明白,生命无常,要珍惜眼前。 安三少思前想后,决定不管世俗的偏见,也不去不管以后,活在当下,与他的二郎师弟好好谈一场恋爱。 不对,是他要用尽全力,去追求他的意中人,打动他家二郎师弟的心。争取排除万难,让二郎师弟也心悦于他。只有两厢情愿,他们两人方可心心相印,恩恩爱爱,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安三少左耳听先生责骂,右耳就把它放过去,完全没听进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会儿他深深觉着,从前是他思想狭隘,钻了牛角尖,觉得男子和男子在一起有违伦常,不利于子嗣,更有碍于家族的传承。加上摆在他面前的阻碍太多,让他胆怯,几次想要逃避对二郎师弟异于常人的情感。 他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安家嫡长房两代单传的继承人,振兴安家的重担,全落在他身上。若他真与二郎师弟在一起,两个大男人是没法生育后代的。到时被他祖父、父亲和其他家人知晓,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他的亲人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拆散他和二郎师弟,他们哪怕在一起,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 还有岑先生、师母和大郎师弟,向来爱重二郎师弟。尤其是岑先生,极重清名和规矩。安三少不止一次地想过,就算他和二郎师弟两情相悦,岑先生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双宿双飞,一定会棒打鸳鸯。 安三少一直十分自信,也可以说是狂妄自负。他明白,纵使眼下他心爱的二郎师弟对他并无爱慕之意。但他坚信,只要他拿出真心,坚持不懈地追求岑二郎,最终他一定会被他打动,与他共结连理。 从前安三少不信什么缘分之说,可自遇上岑二郎,他便信了。原来他浑浑噩噩活了这近二十年,就是为了等他的二郎师弟出现。 岑二郎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对象,也是第一个被他放在心上,反复思念,想忘也忘不掉的人。 安三少曾经也试着遗忘这段注定艰难的感情,当初他发现自己看上了岑二郎时,便果断远离他。可哪怕他远在京城,也夜夜地思念着岑二郎,有时甚至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就是出门踏青,看到山野、路边长势良好的草药,也会想他的二郎师弟若见了,指不定会怎样欣喜。 或者去书坊、笔墨铺子淘书,购买文房四宝,也会下意识地先选岑二郎喜欢的类型,比如澄水砚、松烟墨、农书等等。 平时吃到什么美味佳酿,看到什么绮丽风景,他也会第一时间想,倘若二郎师弟也在就好了。 安三少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便叫气怒的岑二爷揪住了耳朵,被一阵咆哮怒吼声吓得跳起来。 “安三安之君”岑二爷发现安三少居然在他说得兴起时走神,觉得自己人师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声音响若洪钟,“方才为师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抱歉,先生。”安三少一个劲地鞠躬认错:“弟子一时走神,望先生息怒,原谅则个。弟子知错了。”嘶耳朵好疼。 “你”岑二爷正要说什么,书房的门被岑二娘推开了,“父亲,师兄,闲话少叙,该用晚膳了。” 安三少见到心仪之人,又是激动又的尴尬。师弟出来替他解围,他固然喜不自禁。可让师弟见到他被先生拎着耳朵训的糗样儿,很让他有些无地自容。怎么能在心上人面前这样丢脸呢 “师、师弟”安三少低头,拿眼角的余光,去扫他那倚门而立的二郎师弟。 门外灯笼的光,自他的头顶倾洒而下。微风吹动了烛光,也摇曳了他的心。他家二郎师弟身后昏暗的背景,更衬托出他如玉似雪、清俊秀丽的面容。 那眉,那眼,那唇,那削肩,那细腰,那被衣襟覆盖的长腿无一处不动人。 安三少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声,他感觉脉搏在疯狂地跳动,血液霎时热烫得他浑身发热,心血急涌。尤其是脸和心,烧得不行,腹下那物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不敢再看那个牵动他目光和心神的人,低垂着头,将目光放在脚下。 岑二娘没有发现安三少盯在她身上的那一瞬滚烫的目光,她见岑二爷提着安三少的耳朵,有些可怜这个当官的师兄,心软地对岑二爷道:“父亲,师兄远道而来,长途跋涉也很是辛苦。您就放过他吧。” 安三少听了,整个人顿时沸腾了,他控制不住地抬头痴痴望着“心疼”他的师弟,“师弟”你这般为我说话,是否证明,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叫师兄好感动你愿意接受我以身相许么 岑二爷和岑二娘同时被安三少那声柔情和温情并重、一咏三叹的的“师弟”惊悚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岑二爷当即大耳刮子抽了安三少的脑袋,“闭嘴你那是什么声音想恶心死我和二郎么” “”岑二娘无语,她空得能塞下一整只鸡的肚子,这时唱起了空城计,她直接转身,朝食厅迈去,不想再理那对师徒。 岑二爷见安三少痴汉一般凝望他家闺女的背影,看得都入迷了,心中又怒忿又自豪,怒的是安三少这臭小子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敢这般“真情流露”,肖想他家女儿;喜的是自家女儿魅力无穷,哪怕扮作男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安三少这种眼高于顶的、少根筋的混世纨绔小霸王的心。 可他精心娇养疼宠大的唯一姑娘,这么快就被外面的死小子盯上,想来想去,都觉着一股气直冲脑门。 岑二爷面色不善地死瞪着将视线缠绕在岑二娘背影上的安三少,心想:他是赏他一个爆栗踹他一脚还是手脚并用地揍他呢 转瞬之间,岑二爷便决定选择手脚并用。因为他的火气实在太大,单用手或者用脚,都没法宣泄那快要溢出来的愤怒。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章 装晕 一更 岑二爷是君子,打人不打脸,安三少虽然一身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但从外表上看,绝对看不出什么。 岑二爷一家加上安三少,其乐融融地用过晚膳,岑二爷和岑大郎就黑着脸撵安三少走。 安三少琢磨着自己骂也受了,打也扛了,不能就这么离去。他拖拖拉拉地要走不走的,看到岑大郎与岑二爷夫妇去岑二爷的书房议事,中途甩脱送他去马厩牵马的玉墨,熟门熟路地在庭院里几拐几绕,摸去了岑二娘的小院子。 他在岑二娘的屋外嗷嗷喊痛,要死要活地呻吟又咳嗽,还挤出了泪花,装成伤重无力承受的凄凉可怜样儿。因为他从前被父亲和祖父揍时,经常装弱,已经积累下经验。 这会儿他看起来,仿佛去了半条命,简直是见者伤心。 岑二娘正在洗漱,安三少那极富穿透力的呼痛声,不断在她耳边回响,吵得她心绪不宁,烦躁不堪。 “你跑来这儿,鬼吼什么”岑二娘将擦脸的帕子甩到水盆里,气势汹汹地踩着重重的脚步,推开门怒视安三少,杀气四溢地问他:“父亲不是让你离去了么你怎的又拐来了我这里” “师弟呀”安三少泪汪汪地扑到岑二娘脚底下,扯着她长衫的下角叫苦:“先生太狠太无情,适才你走后,他老人家也不知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地暴打了我一顿” 他捞起衣袖,把手臂上的瘀伤给岑二娘看:“你瞧我这手,又紫又青又肿的,还有这脖子” 他拉下衣领,让岑二娘看:“你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两排手指印先生差点没掐死我还有我这胸膛和后背,还有腿上到处都是伤后背那处,肯定破皮渗血了,一直火辣辣地痛” 岑二娘按住他解衣衫的手,面色微红地嗔他:“脱衣服做甚我又不想看。你受伤了,就赶紧回去,找家里的大夫给你疗伤。或者出门右转,去回春堂找大夫。” “师弟”安三少愣住片刻,委屈地控诉岑二娘:“你怎能如此狠心我这遍体鳞伤的,走都走不大动了,连呼吸都带痛,好不容易才来到你这里。我耗尽了力气,这会儿连站也站不稳了。怎么去外面找人再说,有你这神医在,我何必去外面找那些庸医” 岑二娘单手扶额:“我今日很累,你别闹。” 安三少心虚地缩缩头,想着今天他情不自禁,在先生面前暴露了。依照先生的脾性,接下来一两月内,他别想接近二郎师弟。 今晚是他亲近他的最佳时机。 他狠狠心,忽略岑二娘疲累憔悴的面容,颤巍巍地梗着脖子喊道:“师弟我真的觉得很痛呀尤其是腹部和喉咙,胸口也闷闷地疼,我肯定受了内伤这可拖不得,你快替我瞧瞧罢。” “哎呀,肚子又痛了,该不是内出血了吧”安三少勾着背,蹲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按着脖子:“咳咳”他刻意压低嗓音,哑声道:“我、我的喉咙,好疼啊嘎咳、咳” 岑二娘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你这演技,未免太浮夸父亲他是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让你受重伤” 她学岑二爷,伸手拎安三少的耳朵,俯身凑到他耳边,冷声道:“是不是你的耳朵也被父亲扯聋了怎么就是不听劝都说我很累,你等不及就出去找大夫给你医治。不然就明日来找我。” “不是”安三少咬紧牙关,心想:师弟太聪明,就是不好。他用内劲打乱自己的脉搏,逼自己吐出一口血,然后脸色煞白地趴到在岑二娘脚边,虚弱无力道:“我真的受了内伤没骗你” 然后,双眼一闭,晕死过去。 装死的安三少心想:他都下血本了,这次二郎师弟定会给他治疗,亲手照顾他。哎呀,想想就美美哒,幸福无边哪 当初他见二郎师弟给六皇子治病,别提多专业多温柔,心里醋翻了天几天都没吃好,夜里睡觉都不安稳,有几次半夜醒来,还气得咬碎了两条锦被。 这次说什么,他也要享受一把六皇子那样的顶级患者待遇 岑二娘一时不察,真的被安三少唬住。她见安三少吐血昏迷,赶紧吃力地把他扶起来,搀进岑二爷和林氏特地为她布置的医室,把安三少平放到床上,接着给他把脉。 发现安三少的经脉乱成一团,体内气血乱窜,岑二娘着实吓了一跳:原来安三真的受了内伤可是父亲一个文弱的书生,真的能把他揍成这样难道是他来岑家前受的伤 岑二娘也没深思,她想着救人要紧。被安三少这么一闹,她也精神不少。 “二少,二少您去哪儿了” 岑二娘刚取出金针,用烈酒擦洗针尖,打算一会儿给安三少用针,先稳住他的内伤,再给他治外伤,便听到屋外芍药在喊她。 “我在医室。”岑二娘高声喊道:“芍药,去把常砚找来,顺便再重新盛一盆热水过来。”要给安三少治外伤,得先清洗他的身子。这等琐事,自然要常砚来做。 芍药听到岑二娘的声音,好奇地跑来医室,看到岑二娘一手捏着金针,另一只手放在安三少的外袍上,正要给他宽衣。她一个激灵,冲过去按住岑二娘的手,“二少这等琐事,放着我来” 岑二娘愣了愣,点头:“嗯。”随即挪开身子,让芍药做事。 装晕的安三少气息一顿,心里有只小人在咆哮:芍药这死丫头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时来坏他好事简直讨打等他把师弟追到手,定要叫这多事的丫鬟尝尝他的厉害 芍药麻利地褪去安三少的衣衫,晃了眼他白皙的胸膛,发现上面尽是瘀伤,呆了呆,红着脸退下,出去替岑二娘倒热水,找常砚了。 安三少听到芍药离开,心里喜滋滋的:终于只剩他们两个独处了。哎呀,他还光着上半身呢,真是有些害羞。不知道二郎师弟满不满意他的身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失落 二更 糟了这些日子,他东奔西走的,很是瘦了些,身上又有难看的瘀伤,师弟他一定会嫌弃他的。真是失策他没想到二郎师弟会给他宽衣施针,早知如此,他就不瞎折腾又装晕了。 可是,不装晕的话,怎么顺理能成章地留下来 安三少很是后悔,内心有两个小人在纠结。 其中一个颓丧的他道:为何这样好的时机,他却拖着一副又瘦又丑的身子如果二郎师弟因此而嫌弃他,不和他好了,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一个开心的他安慰自己:安三,别多想,自己吓自己。好歹迈出了这可喜的一步,你与师弟有了肌肤之亲。就算这会儿你又病又弱的,可没准儿二郎师弟就喜欢这样病娇的汉子呢。二郎师弟那么有爱心和同情心,说不定见着你这样的,会心生怜惜,更加疼你呵护你。 安三少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地胡思乱想,都没发现,不知何时岑二娘和常砚已经给他上好了药。更不知,他千辛万苦才换来和他的二郎师弟独处的机会,完全泡汤了 他自己闭着眼睛傻乐着,完全不知他的二郎师弟指挥着常砚给他上完药,就自己回房休息,只留常砚守着他。 安三少接连多日赶路,又耗费心力演了场苦肉计,身心皆疲,内心两个小人交战多时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半夜醒过一次,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他床头,替他撩被子,满心甜蜜欢喜,一直以为在他床前守着他的是岑二娘。 夜里入梦时,安三少还梦到他的二郎师弟,温温柔柔这样又那样地照顾呵护他,简直体贴到人的心坎上。他还梦到,他的二郎师弟告诉他,他完全不介意他那副瘦板弱鸡身子,还吐气如兰地贴在他的耳边,抚摸着他的脸蛋和胸膛,跟他说,他就爱他这样削痩的人儿。瘦才好,多惹人疼呀。 乐得安三少半张着嘴,傻笑了一整晚,次日醒来,两颊肌肉酸疼得很,口干舌燥的,连话都说不出。最可耻的,他的嘴边还有湿湿黏黏的口水。 还好他醒得早,那时看护他的常砚还趴在他床前睡得正熟,没有看到他口水横流、面庞抽搐的傻囧模样。 安三少飞快地擦干口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面部表情正常了,才推醒常砚,嘶哑声音对他道:“水我想喝水” 这时天光将亮,屋子里的蜡烛燃完了,还有些黑。 安三少感动又激动地凝视着常砚,一心以为他是岑二娘,目光柔如春水,暖如温泉。 常砚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被安三少那么一盯,再看他魔怔一般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站起身,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茶壶里的水凉沁沁的,也没剩下多少。他记着昨日岑二娘叮嘱他要给安三少喂温水,便提着茶壶,打算去小厨房,给安三少盛水。 出屋子前,他打开门窗,让外面的光亮照进来,安三少躺在阴暗处,眯缝着眼看向站在晨光里、他那爽朗清举的二郎师弟,本想欣赏一下师弟的美貌,结果竟看到常砚 这简直比见鬼还惊悚。 “怎么是你”安三少猛地坐起身,伤口疼得他愈发清醒,他眨眨眼,想甩开那可怕的错觉,可看来看去,那人还是常砚。“这是怎么回事咳咳,二郎师弟呢” 常砚微笑回他:“二少昨夜累极,这会大约还在睡。安三少你可是有哪里不妥能坚持一下吗我想让二少多睡一下,他这阵子都没怎么休息” “闭嘴”安三少暴怒,“我哪里都不妥难受得要命快去把二郎师弟叫来立刻,马上咳、咳”感情他自作多情了一整夜,梦里那些柔情蜜意,都是骗人的心都要碎成渣了。 安三少越想越怒,见着常砚还在站在门口犹疑不决,一脚踢飞被子,使劲拍着床板大叫:“还不去快叫他来” 他本是霸道性子,这次伏小做低,吐血装病都没能将心上人拢在身边,巨大的失落令他愈发不忿,猩红着眼,简直想杀人。喉咙因他大声嘶吼而痒痛不止,咳嗽个不停。 常砚见状,以为他内伤复发,也不再犹豫,丢了水壶就跑出去敲岑二娘的房门,“二少,二少安三少又犯病了,您快去瞧瞧。” 岑二娘自酣甜的梦中被吵醒,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她黑沉着脸,三两下穿好衣衫,便随急吼吼的常砚去瞧不消停的安三少。 岑大郎一直有早起练武的习惯,今日,他依旧早起,只不过没有去院子里练拳,而是笑吟吟地散步,朝岑二娘的小院子走去。 昨夜他和父母详谈了一个时辰,关于岑二娘的终生大事,三人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绝不轻易让外面的臭小子拐走他家二娘,二娘的终生大事,必须问过他才能决定。什么安三少、立柏、六皇子,全都靠边去,别想缠着他家妹妹。 岑大郎打算先见见可爱的妹子,问问她落在营所的药材和器具,都有哪些被她放在了何处他一会儿好去把它们取回来。 谁知他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妹妹和常砚急匆匆地朝医室跑去。 他目力极好,站在院子里,透过医室大开的门窗,一下就看到了屋里发脾气摔东西的安三少。 岑大郎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脸上几乎能滴下墨水来,目光更是冻如寒冰。他磨着牙恶狠狠自语道:“那家伙怎么还在这儿他竟敢阴奉阳违,瞒着我们偷偷摸来二娘的院子看他那样,还在这儿过夜了。臭小子找死” 岑大郎双手握拳,嘴唇抿成一条线,牙帮咬紧,手上和额上青筋毕露,狂风一般冲向医室,提着大吼大叫的安三少的衣领,把他举向半空,“混账你胆子挺大,竟敢赖在我家二郎院里,还敢摔东西耍脾气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说着说着,就要抡起铁拳揍安三少。 安三少和常砚都被突然蹦出来的狂暴岑大郎吓傻了,一时忘了反应。 岑二娘怕岑大郎伤了本就负伤的安三少,加重他的病情,让他有借口一直赖在这儿不走,赶紧抱住岑大郎的手,“大兄,息怒快住手,打不得。”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送走(一)三更 岑大郎转头横眉瞪向岑二娘:“为何” 安三少这时反应很快,他满脸带笑地看向岑二娘,声音一下就低沉柔软了:“师弟,原来你还是记挂我,担心我的。” 岑二娘没有理会疯癫的安三少,对岑大郎道:“他受伤了,你再打他,他又要赖在这儿不走了。” “”安三少瞠目结舌,颤抖着手,指着岑二娘动动嘴皮子,说不出话。 岑大郎看他那副怒极失语的模样,心里顿时就平衡了。他放下安三少,反手拉着岑二娘,对常砚道:“我看他挺精神,你去叫宁七哥和玉墨过来,把他丢进马车,押送到淮州府衙去。堂堂知府不坐镇衙门,处理公事,成什么样子。” “我不走”安三少双手死死攥着岑二娘另一只手:“师弟,我的病还没好,不能走。” 岑二娘头疼地皱眉,在岑大郎发怒前,强扯出笑脸,柔声哄着安三少:“师兄,别闹。你不能再待这儿了,再待下去,就有人要参你渎职了。乖,快随玉墨他们回去。等你哪天沐休了,再过来探望我就是。回去吧,别叫我担心你。啊” 安三少一下就被哄好了,他握住岑二娘的手臂,羞羞答答的,面色绯红,眼里的柔情藏也藏不住,傻白甜地对岑二娘道:“唔,你别皱眉,我马上就走。我怎么舍得让你担心呢” 他的声音仿佛被蜜糖泡过,又好像棉絮那般轻柔,却听得岑二娘和岑大郎冒出一头冷汗。 岑二娘受不了安三少那灼热专情的视线,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脚步匆匆地走了。 岑大郎拦住要去追她的安三少,吩咐常砚:“你去叫玉墨和宁七哥把马车赶到大门口,我扶他出去。” “等等”安三少道:“我还有话要对二郎师弟说。” “闭嘴”岑大郎冷酷道:“她不想听你说。再磨叽就揍死你。” 安三少估摸了一下自己和岑大郎的实力,不想伤上加伤,不甘地闭嘴了。 岑大郎雷厉风行,只花了一刻钟,就将念念不舍的安三少打包送上马车,赶回了淮州府。 送走安三少后,岑大郎左思右想,还是觉着憋闷,便又在岑二娘面前反复地说安三少是个阴险的恋男的变态,叫她离他远些。 他还去找岑二爷和林氏告安三少的黑状,说他如何如何狡诈,欺骗他们,背地里死命地勾引岑二娘。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将他送走,妹妹的清名都要叫安三那个混蛋败坏殆尽。 岑二爷和林氏一向重规矩和清名,听岑大郎这么一说,夫妻俩都气得不清。素来温柔守礼的林氏难得爆了粗口,与岑二爷一起,将安三少臭骂了一顿。 岑大郎趁势拜托岑二爷和林氏,让他们严防死守安三少,绝不能让他再有机会接近岑二娘。岑二爷和林氏此时恨不得踩死安三少,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成功达成目的的岑大郎,这才笑盈盈地起身,去营所了。 昨日岑二娘和他都没有回营所,虽然他让常砚给六皇子递了口信,但自家妹妹今后都不会出现在六皇子面前,这还需要一个很好的借口,将多疑又贼心不死的六皇子唬弄过去。 岑大郎慢悠悠地骑着马,穿过街道,朝营所行去。一路上,他脑子飞快地转动,思索着怎么和六皇子开口。 小半个时辰后,岑大郎策马进了营所,他径直去了练兵场,打算先看看兵士们的训练情况,再去找六皇子说话。 六皇子将将和冯渊、靖翎先生用完早膳,喝完早茶,期间把收拾高、魏、周三家的任务,分派给了他们。 冯渊和靖翎先生按照他的意思,即刻领兵出了营所办事。 他闲下来,就想出去找岑二娘。一日不见岑神医,六皇子很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起劲。 送走冯渊和靖翎先生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摔了一套白瓷茶具,又写坏了几张纸,终于忍不住换了衣衫,打算去岑宅见他心心念念的岑神医。 六皇子换好锦袍,正要出门,就听小厮通传,说是岑大郎来了。他顿时一喜:“快带人进来。” 少顷,小厮把岑大郎引进了会客室。六皇子扫了岑大郎一眼,也不与他寒暄,就放长视线,直往他身后看。 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六皇子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讲究什么婉转,笑问岑大郎:“清言,怎么不见岑神医他没与你一道来营所,去了何处” 他提到岑二娘,眉眼都温柔了,整个人温文尔雅,尽显翩翩贵公子的优雅高贵。脸上的笑,也极其自然和煦,“难道他又去街上救济百姓了今天在哪条街不如我们一起去给他搭把手,也替他分担一二。” 岑大郎摇头:“舍弟今日未出门,在家里温书。师父即将归来,之前他留给二郎的功课,二郎还有不少未完成,接下来他要闭关苦读。清晨我离家时,他还跟我说,让我代他向殿下告别。他说,您的病已大好,不用他亲自照顾。他还让我替他,把他留在营所的药材和器具带回家。” “这是为何”六皇子急眼了:“什么功课需要神医闭门不出地苦学他不来营所,我怎么办嗯咳,我的意思是,我的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神医帮忙调养。” “殿下,家师为人严苛,他最器重二郎,也对他要求最为严格。”岑大郎道:“两年前,师父离去时曾言,若二郎不能在他规定的时限内,完成他留下的任务和功课,他就要给二郎下他研制的最厉害、最令人痛苦的毒,以示惩戒” 六皇子闻言大怒,失态地站起身,怒意滔天:“这是什么规矩令师怎能如此荒唐,不近人情本殿下还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规矩和惩罚手段” “殿下”岑大郎心想,不如趁此露出他师父的名头,让六皇子更加看重他。如此,他进京后也方便行事,不用再畏手畏脚,怕自己的本事太过惊人,引起旁人不必要的猜疑。 他面上佯作一脸苦笑:“我们的师父不是旁人,乃是以性子古怪出名的卜算子大师” “什么你说尊师是卜算子大师可是真的”六皇子险些没惊掉下巴:“怎么我从没听你们提起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送走(二)四更,求月票 “师父他不想我们因他的盛名而备受打扰,不得安宁。更不愿我们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过市,败坏他的名声。他收下我和二郎为徒后,便命我们兄弟严守此秘密。” 岑大郎朝六皇子拱手,拜托他:“殿下,还请您不要将此事说与旁人听。方才是我不想您误会师父,一时失言若教师父知道我对人提起了他,定会出手严惩我。到时,我恐怕不能陪伴在殿下左右了。” “这不会吧。”六皇子将信将疑:“大师他虽个性有些呃,但也不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你是他的弟子,他不会将你如何的。” “那是您不了解他。”岑大郎苦唧唧道:“师父他除了性子孤拐,喜怒无常,还向来言出必行。他曾说过,若是我和二郎谁说漏了嘴,便要叫我们后悔来到这世上。以他的手段,让我生不如死,人间蒸发也不是不可能。” “”六皇子也听闻过卜算子大师的威名和盛名,岑大郎这么一说,他虽觉着荒诞,但想想对方是卜算子大师,便觉着这一切又合情合理。 怪不得岑大郎如此有本事,不止才华横溢,一身气度和气势更是不凡;怪不得岑二郎医术过人,文采斐然。原来他们都是卜算子大师的弟子 他何其幸运,有岑二郎相救,得岑大郎辅助。 如今岑大郎投到他门下,他往后可借助卜算子大师的名头行事。大景不知有多少官宦世族、富商乡绅,都对卜算子大师推崇备至。他会选个适当时机,爆出岑大郎的身份,在那之前,还需让岑家兄弟说服卜算子大师,让他站在他这边,襄助他。 假使能得卜算子大师匡扶,他争夺皇位,将更有把握 六皇子满脸喜色,遮都遮不住。他将岑大郎当自己人,也没想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只见他围着桌子徘徊,满面红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溜溜转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岑大郎讥诮的面庞和冰冷的目光。 “太好了你们竟是卜算子大师的高徒我景玉玦能遇上你们,简直是三生有幸。”六皇子将手撑在桌上,严肃地对岑大郎道:“清言,你和神医的身份,不可能永远瞒着世人。” “我想你最好尽快劝服尊师,让他改变主意,同意公开你们的身份。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劝说卜算子大师,让他助我一臂之力。” “师父他极其固执,我很难说服他改变主意。”岑大郎实话对六皇子说道:“不过,师父他能听得进去二郎的话,我会按照殿下的意思,拜托二郎规劝师父。只是,这需要时间,希望殿下能多给我们一些耐心。” 岑大郎见六皇子面露迟疑,脸色不复适才的兴奋激动,他用手挡着嘴角的嘲笑:六皇子野心极大,爱权柄胜于一切,他才对岑神医生出的那点子爱慕之心,在卜算子大师和天下至尊之位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若是在此之前,六皇子有想过将岑神医纳为男宠,陪侍左右的想法。那么,从此刻起,他定会将这念头抛诸脑后,将自己的爱情埋葬。 至少在他坐上皇位,号令天下之前,他不会,也不敢再对岑二娘有不轨之心,更不敢强迫于她。 岑大郎为了打消六皇子对妹妹势在必得的决心,让他不敢用强权逼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是煞费苦心。 六皇子也不是傻子,他默了默,便想通了岑大郎的用意。他虽厌恨岑大郎拿卜算子大师,逼他放弃心爱的岑神医。但他明白自己有求于人,要想得到天下,必先舍弃他刚刚萌芽的爱情。好在他对岑神医的爱慕还浅,现在收手,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心爱上一个人,哪怕对方是男子,哪怕对方丝毫不清楚他的爱恋,但亲手掐灭自己的奢念,也不容易。不说有剜心之痛,但也会伤筋动骨。 六皇子意兴阑珊地对岑大郎道:“我明白清言你的意思。岑神医那儿,就拜托你代我和他交涉。我不会再见他。你放心。” 语罢,六皇子落落寡欢地走了,脚步有些踉跄。 岑大郎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了,才暗暗嗤笑出声:“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恋慕我家二娘。哼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拿你那肮脏的情感,来玷污我家冰清玉洁的妹妹。” “上辈子是我行差踏错,让你祸害了二娘。这辈子,只要有我在,你休想靠近她,更别妄想夺得天下景玉玦,我会慢慢摧毁你所爱的一切,爱情、亲情、地位、名声,和这天下。” 语罢,岑大郎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随即,他甩掉碎裂的瓷片,从袖袋里拿出他好言好语恳求自家妹子给他绣的帕子,擦干手上的茶水。 然后,他将手帕叠好,重又塞入袖袋里,施施然起身,出去指挥六皇子的小厮和侍卫,帮他整理、打包岑二娘的物拾。他答应过妹妹要一件不漏地把她的东西带回去,可不能食言。 那日下晌,岑大郎亲自驾着装满岑二娘物件的马车,回到岑宅,将东西完璧归还给岑二娘。同时,他还告诉岑二娘,他已打消了六皇子对她的痴恋,让她不必烦忧,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 岑大郎告诉岑二娘:“有阿兄在,二娘你什么都不必愁。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排忧解难。” 岑二娘当时正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因着岑大郎这句话,失神摔坏了她极爱的一件玉器,却一点儿都不心疼,心里满满的都是欢欣和感动。 她闭眼仰头,让泪水回流,背对着岑大郎,笑得很甜:“嗯。我知道了。” 岑大郎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把她调转个身子,替她擦去溢出眼眶的喜悦的泪水,笑嗔她:“傻丫头” 岑二娘第一次被他骂自己傻,没有反驳他,也没有教训他。有兄如此,她不傻也被他宠傻了。 三日后,高家四分五裂,彻底淡出西南这地界。 珺雅先生为了自由,摆了高鸿庆一道,将他秘密埋藏在他乡的银两挖了出来,送到六皇子手上,换取了自由身,优哉游哉地回老家,含饴弄孙去了。 周家和魏家被连连打压,在清安县和安坪镇无法立足,魏仲和周大富壮士断腕,舍弃魏家和周家的财富和地位,只留了一笔活命的银子,带着家人,灰溜溜地回了乡下老家,重起宅子过活。 二十日后,六皇子与岑大郎以及一百精兵,乔装成商队,启程朝京城行去。 冯渊和靖翎先生将余下的精兵打散,分别遣送到了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几大州府。让那些精兵明面上,在冯家和圣上为六皇子置办的田庄、铺子里当伙计和长工,暗地里却为六皇子搜集消息。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喜闻(一) 岑大郎随六皇子走之前,把在林安县的沈家人接回了安坪镇,与岑二爷夫妻作伴。 敬知县与沈茂、沈俊相处久了,发现他们两个一文一武,性情粗中有细,豪爽大方,很是受他那群壮丁的欢迎。当然,也深得他心。有他们在,他都不必忧愁怎么约束和管教那些桀骜不驯的手下,极舍不得放他们走。 他的夫人林氏因不忍和软萌萌的可爱小阿熙分开,又从姜氏和沈欢、沈梦的口中,听多了岑家人的仁善大义,心中很是向往岑家,极想去拜访拜访。 她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和沈家人一起来安坪镇小住了。 可惜临行前,大儿媳又有孕在身,害喜的症状还十分严重。林氏只得留下来,一边照顾大儿媳,一边从大儿媳手中接回管家大权,照顾一大家子的起居饮食。 沈家人本身,是十分想回安坪镇,和岑家伴邻而居的。 尤其是岑大郎私底下告诉沈茂、沈俊和姜氏,他替婚事坎坷、已然成为大龄未婚女青年的沈梦,寻了门极好的亲事。他们更是恨不得立时飞身回岑宅,相看一下宁老七,然后尽早把恐嫁的沈梦送出门。 沈家在林安县的那段日子里,也不是没有适龄男青年上门求娶沈梦的。 可沈梦经过一次退婚,被未来夫家侮、辱,对嫁娶之事有了心理阴影。哪怕出现了很好的对象,官媒和家人也时常威逼利诱她嫁人,她都咬紧牙关,坚持留在家中。 即使是当人人说闲话的老姑娘,也在所不惜。 沈家众人因沈梦不肯出嫁一事,简直愁破了心。尤其是沈茂、沈俊和姜氏,愁闷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两条。 是以岑大郎一说起宁老七,沈茂他们便喜上眉梢。盖因自岑家对沈家伸出援手之后,沈梦便将岑家人奉为天神,很听林氏和岑二爷的话。她再冥顽不灵,固执己见,也会听岑家人的劝。 那宁老七的为人和家境,岑大郎也说得很清楚,沈茂三个对他很是满意,觉得他堪为沈梦的良配。他们相信,这次由岑家出面保媒,沈梦一定会改变心意。 沈茂做梦都在想,怎么把沈梦这个老女儿嫁出去。岑大郎将宁老七亮出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哪怕沈梦和宁老七还没成事,他都对岑大郎感激涕零。 若不是岑大郎拦着他,他就要给岑大郎行三跪九拜之礼。 因着岑家和沈家都有意撮合宁老七和沈梦,加上两人都已过了适婚年纪,宁老七对沈梦也很满意,觉着自己该成家立业了。他在岑二爷、林氏、沈茂、沈俊等人的极力支持之下,很快便达成心愿。 尤其是沈茂,他直接对依然迟疑的沈梦说,她如果不尽快和宁老七成婚,他就吊死在她面前。 就是这招“以死相逼”,助宁老七抱得美人归。 沈梦有再多的顾忌和疑虑,都被众人逼得没影儿了。 再者,宁老七对她呵护备至,极尽温柔体贴。说话做事,处处都合她的心意。她很快便妥协,答应与宁老七成婚。 只是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老七的母亲,远在湛州,听说儿子要给他们老宁嫁娶媳妇了,当即收拾好行囊,与要来安坪镇走镖,顺便恭贺宁老七大喜的林五爷、苗大等人一道,几乎是星夜皆程地奔赴安坪镇。 岑二爷亲自翻书,发现二十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加上两家长辈都比较心急,宁老娘也请人写信,飞鸽传书,全权委托岑二爷和林氏代她行长辈之职,先替她向沈家下聘,顺便准备成婚要用的物件,等她来,直接举行婚礼。 宁老七也算是半个岑家人,他一直住在岑宅。安家的这个侧院有三进,从前是安家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侧院之中,有无数精致的小院子,房间很多。 岑二爷和林氏便遣人收拾出其中一个小院,用来做新房,以后供宁老七和沈梦住。 至于沈家其余人,也一并住在侧院内,岑二爷将侧院中第二大的院子,分与了沈家。 大家都住在一起,既方便,又热闹。 就在宁老娘和林五爷等人紧赶慢赶,奔向安坪镇;岑家和沈家热火朝天地替宁老七和沈梦准备婚礼时,卜算子大师于一个傍晚,满面尘霜地出现在岑宅大门口。 恰巧遇上了正要出门去外面药材铺购买药材的岑二娘。 大师与岑二娘师徒时隔两年再见,都很是激动和开心。 只是岑二娘想着大师交给自己的任务,她还未完成,在农事的研究和施行方面,仍存在许多问题,她就有些头疼。 岑二娘怕大师真的给她下毒惩戒她,一见大师,只字不提与农事相关的事儿,只一个劲问大师,他那两年是怎么过的。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先混过今晚。 明天一早,她就收拾东西跑路,去金田村的后山,和桃林村的村民们住一段时间。 正好李村长前几天来岑宅送山货,告诉他们,后山的岑家别屋已经建好。她过去,也不愁没地方住。 等避过风头,大师不那么生气她无所作为了,她再回来向他讨饶,低头认个错,把事情圆过去。 卜算子大师倒不知他的小徒儿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他告诉岑二娘,这两年多来,他东奔西走,动用一切关系,四处寻找当年因他一念之差而被卖掉的那个小女孩儿,终于查到了她的下落。 原来,她就是一直在岑家做事的芍药 那会儿得知这个消息后,卜算子大师五味陈杂,惊喜的同时也捶胸顿足地懊悔:当日他若多问芍药几句,就不必舍近求远,辛苦奔走这七八百天。 同时,他也很庆幸他在离开岑家前,就替芍药基本治好了伤。因为当年她被踩断一只手和一条腿时还小,仍在长身体,骨头也不像成人那般脆硬,还能挽救回来。 虽然她以后都不能做重活,也不能长时间站立和行走,但好歹手脚俱全,总比残废好上许多。 过去这两年,卜算子大师也常与岑二娘和岑大郎通信。 岑二娘在写给他的信中,总会掺上许多家长里短的琐碎生活的描述。 这其中,岑二娘经常会提到机灵可爱的芍药。说她很有眼色,做事不仅又稳又快,还很周到细致。还说芍药记性很好,已被她收成了药童,平时她出去给人看诊,开下药方,芍药就替她抓药熬药。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喜闻(二) 在疫症蔓延清安县、安坪镇、以及及周围的几十个乡镇时,岑二娘和芍药经常外出为人治病,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一起挽救了不少生命。 岑二娘告诉卜算子大师,如今她已离不开芍药。说芍药在医术方面,是个可造之才。她问大师,她可否将隐云派的医术,传授给芍药。 当初大师不知道芍药的真实身份,断然回信拒绝了岑二娘的提议。隐云派的医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学的。 眼下嘛,情形自然不同了。 卜算子大师由着岑二娘鞍前马后地服侍他,又是亲自打水替他洁面洗手,端送茶水点心,又是给他按肩捶背的。他三五下吃完两碟点心,又接连喝了三杯碧螺春,才满足地喟叹一声。 卜算子大师拿起帕子,擦擦嘴,对岑二娘道:“清芷,你之前与为师说的,将我隐云派的医术传授给芍药的事儿我想了想,决定同意。” 岑二娘“喔”了声,继续给大师捏肩,安静地立在他身后,洗耳恭听。 “真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凑巧的事儿那小芍药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卜算子大师面露唏嘘:“因我的过错,她这些年,也很是吃了些苦。” “我想把她收做弟子,将她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尽可能弥补她。清芷,你马上就要多个小师妹了,欣悦否”卜算子大师挤眉弄眼地看岑二娘。 “您要收芍药为徒,我没有意见。相信芍药也会欣喜若狂”岑二娘问卜算子大师:“只是,您有没有想过,芍药的家人,是否也愿意” “他日,他们得知您便是大名鼎鼎的卜算子大师后,会不会跑来鼓动芍药,借着您的名头去外面招摇撞骗,谋取私利,败坏您的声名,给您添麻烦” “那家人当初为了凑够去亲戚家的盘缠,便能毫不心疼地卖掉芍药。”岑二娘目露讽刺之色:“芍药虽不常提起他们,但她有一次也和我说过,她小时候在家中并不受父母待见,动辄就被打骂。” “连兄弟姐妹因着父母爷奶漠视奴役她,经常推活儿给她干,还抢她的饭菜吃,时不时动手欺负她她的至亲都是这种货色,当他们得知芍药成为您的高徒,呵呵” “你当为师不知他们的秉性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进而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过来骚扰我们”卜算子大师得意地笑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契书,让岑二娘看。 “这是我让那家人出具的永不出现在芍药面前的契书。”卜算子大师道:“你师父我行走天下多年,什么人没见识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芍药那家子至亲,是什么东西,我早就知道了。虽说他们在当年无情地卖掉芍药的那刻起,便不再是她的家人,也无权过问她的事。” “但那些人毕竟与芍药血脉相连,他们若是跑到她面前认错叫苦,求芍药帮忙。”卜算子大师幽幽道:“芍药那个傻丫头,一定不会拒绝。定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到时,你师父我岂不是惹火烧身,再没安宁日子过” “所以,您有先见之明,瞒着那家人,出钱让他们举家远走,保证再不出现在芍药面前。”岑二娘顺着卜算子大师的话道:“还让他们写了这张与芍药恩断义绝、永不相见相认的契书。” “师父,您真是太” “太有先见之明,太英明神武,太智慧无双么”卜算子大师笑得见牙不见眼,若是他有尾巴,这会儿准要翘上天去。“哎,我就是这么聪明完美” 岑二娘呵呵笑了,“”心说,我是想说您太阴险奸诈,太不要脸啊。 卜算子大师横眉怒目瞥她:“你这是什么表情在蔑视我么”他眯眯眼,问岑二娘:“我之前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有没有找到提高山地农作物产量的法子” “嗳,这个”岑二娘顾左右而言其他:“师父,您奔波多日,一定累坏了,先躺下来休息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啊”看来明日五更就得跑路,晚了可能就跑不掉了。 卜算子大师打了个呵欠,睡意袭来,他冲岑二娘摆摆手:“我要睡了,你先下去,明日辰时过来叫醒我,我们好好聊聊。” “好的。”岑二娘轻呼一口气,飞快地出门,溜回自己院里打包行李。 她一心想离卜算子大师远些,没看到大师望着她背影的目光,十分的意味深长。 其实,卜算子大师在来岑宅之前,就已收到岑大郎写给他的、给岑二娘求情的信函。 岑大郎在信中告诉大师,岑家因接二连三的灾祸,使得岑二娘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全心钻研农事。他恳求大师体谅他妹子的难处,放她一马。 本来,卜算子大师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岑二娘有苦衷,他也理解,饶她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但今日他见岑二娘一点儿也不老实,竟在他面前玩心眼儿就想逗弄一下岑二娘,小惩她一番,让她知道意图蒙混师父的下场。 这两年,卜算子大师虽不在岑二娘身边,但她做的大事小事,都有岑二爷和林氏写信告知他。他可是知道,他这徒儿心思不浅,小聪明小手段不要太多。 为了树立他这个师父的威信,让岑二娘听从他的指挥,不对他阳奉阴违,不再不把他当回事儿,卜算子大师深思熟虑,决定这次要一振雄威,将岑二娘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此,才方便接下来他撮合她与安三少在一起。 否则,以岑二娘的个性,他要她与安三少结缘,她只会嘲笑他异想天开,然后转头就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置若罔闻。 这死丫头心气忒高,本身又太过优秀,根本瞧不上安三少。加上岑家人人都顺着她的心意,将她养得愈发任性骄狂。连他这个师父的话都不听。 今次,他就要下狠手整治她。让她明白,什么是师命不可违。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闹(一)一更 且不说卜算子大师战意蓬勃地打算整治岑二娘,醒来却发现“孽徒”逃了个没影儿。 纵然他遍问岑家上下,都没人告知他岑二娘的下落。 大师空怀一肚子手段,却无处可使,怎一个郁闷了得。他憋了一肚子气,摔了一屋子的摆设,挨着教训了岑二爷、林氏、玉墨等人,又吃了一桌子精致可口的美食,才慢慢消气,静下心来教导芍药。 岑二娘逃过一劫,安安心心躲在山上钻研农书,平时就和李村长等人一起开垦山田,种果树和蔬菜,饲养家禽 闲来还有桃林村的村民陪她进山打猎,采集山货和药材,过起了神仙不换的日子。 殊不知百里之外的淮州府府衙中,正闹得不可开交。相比于惬意悠闲的她,安三少都快愁死了。 五日前,安家嫡支的几位长辈,齐齐约好,结束手中的生意,备上厚礼,从各地赶去淮州府。 他们本想为安三少庆贺一番,结果进入府衙后院客厅,屁股还没做热,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听他们安家的骄傲安三少,亲口告诉他们,他爱上了岑家二郎。还扬言非卿不可,坚决要把断袖进行到底。 安大老爷听后,眼前一黑,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他惊怒地指着安三少的鼻子骂他:“孽账你说什么你要迎娶岑家二郎还叫我们出面去岑家为你提亲你、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罢” 安二老爷吓得摔了手中的茶杯,像被踩到痛脚一般跳了起来,冲到安三少面前,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晃动:“之君三儿,你快告诉二祖父,是我听岔了,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要娶个男子为妻呀 西南诸地,多少名门闺秀、小家碧玉恨不能嫁你,随便一个都比岑二少好呀。就是娶个村姑、青楼女子,也比娶男子强,至少能为安家留个后。 安三爷夫妻和安三老爷、安四老爷早已神魂出窍,像被冰冻住一般,傻傻坐着,一时忘了反应。 安三少扳开安二老爷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到安大老爷几人面前,语气缓慢而坚定:“几位祖父,父亲、母亲,我是真心爱慕二郎师弟,想要和他缔结白首之约。” “对,世上男儿女儿何其多,可我只为他一人心动。为此,我也曾纠结过、彷徨过、痛苦过,也想过远离他,忘记他。可我真的做不到。” 语罢,他弯腰,用力以头抢地,重重朝他的几位长辈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将额头贴在地上,“你们乍闻此事,可能会难以接受。我也知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为了我以后的幸福,还请你们成全” “什么成全”安三少的父亲安三爷霍然起身,迈到安三少跟前,一腿将他踢出七八步远,怒意汹汹地赤红着眼吼他:“孽子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世人都知我安家嫡支子嗣艰难,长房尤为之重。你是长房唯一的男孙,安家年青一代中最出息的领头人还是大景官员怎可因恋慕上一个男子,就不管不顾地要娶他你看大景哪个官员像你这样荒唐” 安三爷越说越怒,疾走几步,将安三少从地上拉起,扬手扇了他两个耳光,力气之大,打得安三少眼冒金星,耳中轰鸣不止:“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将你培养成才,你就这样回报我嗯” 安大老爷虽气恨安三少乱来,但他最疼安三少,见安三爷扇完安三少耳光,又抡起拳头,要揍他。他心疼孙子,觉着安三少也吃了教训,便上前拦住安三爷:“叔仪,够了有话好好说,你想打死他么” 安三太太踩着踉跄的脚步,跑到安三爷面前,拉着他的手,哀求道:“三爷,我们只有之君这一个儿子,你手下留情,不要打他了。要是打出个好歹,教我怎么活” “祖父,母亲,你们不必为我求情。”安三少抹去嘴角的血丝,勾起嘴唇,冷嘲道:“父亲他何曾好好与我说过话。他只知道动手打我,就让他打罢。” “你这孽畜今日我便要亲手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安三爷推开安大老爷和安三太太,狂怒道:“全当我没生养过你” 安二老爷、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见状,纷纷围过来,帮着安大老爷拉开安三爷和安三少。 安三太太哭红了眼,怕丈夫真要打死儿子,赶紧拉着安三爷的手,将他拖拽出客厅,让安大老爷几个留下来,劝说安三少。 安二老爷是个心直口快的,他直接问安三少:“之君,你真决意要娶那个岑二郎” “是。”安三少侧脸吐出一口血水,忍住口中的腥甜,目光坚毅道:“二祖父,若我不能娶二郎师弟,这辈子,我会终生不娶” “你”安二老爷闭目叹口气:“真是魔怔了教我如何说你好唉” 安三老爷忍了忍,没忍住,端起一杯热茶泼到安三少脸上,“疯子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这样,丢的不止是安家和我们的脸。就是你如今这个官位,很可能都会保不住” “你真喜欢那岑二郎,把他当做玩物养在身边就是。往后照常成婚生子,为安家留下后代,我们也不会反对。外面的人,也只会说你风流,于你的名声和仕途无碍。” “毕竟大景好南风的官员,不在少数。”一直闭口不言的安四老爷对安三少道:“但你说的娶岑二郎为妻,我绝不同意” “之君,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大景还从未有过娶男妻的官员你这样,外人只会说你有辱斯文,败坏伦常,不堪为官” “不必说了,四弟。”安大老爷看着倔强地跪在他们面前,梗着脖子死不改口的安三少,失望到了极点。 他苦心孤诣教养出来的安家的骄傲,居然是这样一根筋、不知轻重的傻蛋。教他情何以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惊闹(二)二更 “安之君,我问你,”安大老爷寒声道:“是不是哪怕我将你逐出安家,你也要坚持娶他” “祖父”安三少猛然瞪大双眼:“您要赶我出安家” 安二老爷、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全都怔住了,“大兄,你真要赶走之君他可是” “不必多言” 安大老爷一个眼色飞过去,安二老爷三人全部将嘴边的话咽下,安静地坐在一边,很是焦急地看看安三少,又瞅瞅安大老爷。事情发展到这儿,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 “你若执意娶他,安家便和你划清界线。”安大老爷断然道:“我不会叫你,肆意践踏安家的名声,让我安家全族沦为笑柄。” “祖父”安三少惊叫:“我不过是想娶个心爱之人,有什么错为何您要这般让我为难安家一介商户,哪有什么名声可言要说名声,也是岑家远高于安家,那可是圣上都赞过的书香世家。” “大景那么官员、功勋世族家的老爷少爷都好男色,也没见他们因此丢官,被驱逐出家门。您作何要这般逼我我” 安大老爷被安三少一提醒,心下大悦:是呀,之君说得极是岑家那样重脸面重清名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家中子弟嫁与男子为妻更遑论是岑二郎那样优秀的男儿。 他微笑打断安三少的话:“你说要娶岑二郎,岑老爷可同意了” 让小厮看住安三爷的安三太太,丢下丈夫,匆忙折转回来。她走到门口,就听到安大老爷的问话,面上一喜:都怪之君乍然抛出他要娶男妻的轰炸性话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忘了问最关键的问题。 安三太太大步走进来,眼睛发亮地问面露尴尬为难之色的安三少:“之君,是不是岑老爷不同意你和岑二少,是真的彼、此、相、爱,势必要在一起么” 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听安三太太着重强调了“彼此相爱”这四个字,又见安三少的脸色霎时就僵硬了,一下就明白其中关节,顿时放下心来。 安三老爷伸长手,端起安四老爷手边的茶水,怡然呡了两口,润过喉咙,才悠悠笑问低头不语的安三少:“瞧你这模样儿,该不是自己一头热吧岑家那边,是不是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三祖父”安三少羞恼得红了脸,“二郎师弟也不是完全无此意,他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只是先生那儿” “哈哈”迟钝如安二老爷,听到此处,也恍然明悟了:“之君你可真好笑都还没有摆平岑家,就敢说什么娶岑二少。岑老爷有多爱重岑二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会允许你娶他才怪哈哈害我白担心了一场。” “二祖父”安三少恼羞成怒,声音一下拔高:“我怎么就不能娶二郎师弟了我都还没告诉先生,我想娶二郎师弟。只要我说了” “你说了又如何”安四老爷冷冷道:“正常人家,都不会任自己的儿子,嫁给另一个男子。我听说岑二少不仅医术高明,学识也很好,容貌气度更是不俗。若我有这样的儿子,也不会任由他嫁给一个男子,惹人非议,前程尽毁。” 安三太太见安三少被打击得黯然失色,悲戚戚地跪坐在地,心中也有些替儿子难过。 但她可不想要一个男儿媳便狠狠心,往安三少心上插刀:“之君,你还是死心吧。岑二少和你,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且不说我们绝不愿看你们成事,就是岑家那边,也断然不可能同意让你们结为连理。” “母亲来这儿之前,已为你相看了几家门当户对的姑娘。你都虚岁二十,婚事不能再拖了。听娘的话,收回你那荒谬的心思,早些娶个美娇娘,给我多生几个孙儿孙女” 这话简直说到了安大老爷心坎上,“你母亲所言甚是。我们长房,就等你开枝散叶了。当初你蒙昧未开窍,学业未成,说什么都不成亲,我们也允了你。然而,如今你已为官,婚姻之事,不可再拖。” “慧娘,之君的婚事,我便交给你了。”安大老爷不容置疑道:“一月之内,给他定下亲事,三月之内安排他成亲。” 安三太太点头:“儿媳明白。” 安三少黑着脸叫道:“我都说了,我只娶二郎师弟祖父、母亲,你们若真想让我成亲,就去岑家提亲。否则,旁人谁我都不娶” “哼”安大老爷冷笑:“异想天开的家伙你想娶人家岑二少,岑家会同意么” “您都没有去问过,怎知不会”安三少大声反驳:“二郎师弟明明对我有心,只要他同意嫁我,先生他们定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祖父,我都说了,只有和二郎师弟在一起,我才会幸福。” “难道您真要逼我们分开,眼睁睁看我一辈子郁郁寡欢么”安三少挤出了几滴金贵的男儿泪,颓丧着脸,向安大老爷打出了悲情牌。 他见安大老爷不为所动,安二老爷几个更是看都不看他,他心下一狠,决定放绝招:“你们都要拆散我和二郎师弟,都不想我幸福。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与其下半生一直悲郁,不如我现在就撞死” 说着,他起身,跌跌撞撞越过众人,朝客厅内的红漆石柱子撞去。 安二老爷和安三老爷见他以头撞柱,惊吓得三魂去了两魂,条件反射地冲过去,拦腰抱住他往回撤。 只不过他们反应慢了半拍,安三少又有心撞破头逼安大老爷成全他,等他们抱住安三少时,他已撞出了一头血。 还好安三少不是真的欲寻死,只撞破了前额,可伤口看上去鲜血淋漓的,也挺唬人。 “呵安之君你好你好呀”安大老爷气急反笑:“你竟敢以死相逼我就成全你我答应你,去岑家提亲。” “多谢祖父”安三少露出一个小白花的虚弱微笑,随即眼前一黑,终于撑不住昏死过去。 他的心愿已达成,嘴角挂着满足的笑,看得安大老爷磨牙。 “之君”安三太太吓得忘了哭,两腿发软,瘫坐在地。 安四老爷朝外大喊了声:“来人快去请大夫” 安大老爷冷静地指挥安二老爷和安三老爷拿帕子按住安三少的伤口,把他抬到卧房放下,等大夫过来为他诊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提亲(一) 三更 安三少晕晕沉沉睡了一日,直到次日午时才醒转过来。 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内,梦到自己兴冲冲地与安大老爷等人去岑宅提亲,结果被岑二爷遣人打了出去。 他心爱的二郎师弟还挽着立柏的手,冷酷无情地告诉他,他从未喜欢过他,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说他心悦的其实是立柏。 立柏那个可恶的家伙,搂着他的二郎师弟,极尽挖苦地嘲讽数落他这个手下败将,气得他吐血。他的父母和几位祖父,将他绑回了安家,塞了个貌丑的女子给他为妻,还给他下药,逼他入洞房,失了清白身。 就在他失去清白身的第二日,悲愤欲绝无颜见人时,收到了立柏遣人送给他的请柬,邀请他去安坪镇参加他和二郎师弟的婚礼。 他的心情,简直无法言表。各种情绪夹在在一起,险些没逼疯他,最终全部转化为想杀人的愤怒。 然后,他就气醒了。 一想到梦里种种可怖之事,安三少就战战兢兢,急躁难安,越想越觉着,二郎师弟对他的情意,根本不及他对立柏的那么深。 倘若他此时贸贸然带人去岑宅提亲,有八成的可能会被拒,然后被先生列为永不与之来往的黑名单,往后便真的同二郎师弟再无可能。 不行提亲之事,还需再斟酌。 安三少借着受伤不宜出门的借口,说服了安大老爷等人,晚些时候再去岑家提亲。安大老爷他们本就不同意提亲之事,被安三少一拦,便欣然同意。 不去提亲好啊 谁家的长辈愿意家族中最出色、最有前途的子孙,娶个让人诟病、断子绝孙的男妻呢。 安大老爷几人巴不得永远都不要去岑家提亲 他们问过大夫,安三少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要害,卧床养个十几二十日,便能恢复。怕安三少伤愈后,又要闹着拉他们去岑家,便全部脚底抹油地跑了。 经此一事,安大老爷几个彻底明白了安三少迎娶岑二郎的决心,他们也不敢再说让他迎娶女子的话,也舍不得将他赶出安家,便全部躲开他,拒不配合他行事。 看没有父母之命,安三少还怎么迎娶岑二郎 安三少欲娶男子为妻的念头,实在是太疯狂太荒唐,安大老爷等人耻于将之告诉他人,全部不约而同地对此事守口如瓶,每天给祖宗上三柱香,求祖宗显灵,让安三少尽快“移情别恋”。 哪怕看上花楼女支子,也比看上男子强哇。至少能给安家留后。 安三少见自家长辈集体远离他,便猜到了他们的用意。他躺在床上不以为然地瘪瘪嘴:哼这次算他们溜得快。 都怪他算漏二郎师弟对他的心意。提亲之事必须慎重,务必要一击即中就怕关键时刻,他的二郎师弟反水,让他功亏一篑。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拿下二郎师弟的心。让他也如他这般死心塌地地倾慕于他,如此,他们两人才能有美满幸福的将来。 只是那个噩梦完全反应了他心底的隐忧:立柏这个贼心不死的家伙,可是强敌啊。 上次他在先生面前过早地暴露,惹得先生不快。这阵子他派安松送去岑宅的礼物,都叫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先生还写了封叫他“识相地滚蛋并消停”的书信,想想就忧伤。 难得他请到一月的伤假,想去岑宅探望二郎师弟,与他培养感情都不行。 先生真是坏人姻缘的拦路虎,让人恨得牙痒却无计可施 这天,安三少接过安竹端给他的药,仰首一口气干了,苦得他皱了皱脸,“这谁开的药这么苦安竹,你怎么没给我准备酸甜的话梅,想苦死少爷呀” “少爷,您昨儿不是说话梅是女人才吃的东西,您不屑入口,叫我都扔了么”安竹有些心塞:少爷自从撞伤脑袋醒来后,性、情一日比一日古怪,人也越加难伺候。 这才是第六天,他都已经别他换着花样折腾了几十次啦回家妻子都说他短短几日,就老了几岁。 安竹很想对着安三少的俊脸吼一声:“让你磨叽,老子不干了”可一想到安家丰厚的月银,还有家中的老少,他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昨日是昨日,今天是今天。”安三少果然又改主意了,“快下去给我端一盘话梅来。限你一刻钟,晚了就扣一月的月银你那是什么表情,还不快去” 安竹默默地忍了,转身跑出去找话梅。 不一会儿,安松一惊一乍地跑进屋子,对安三少道:“少爷,不好了我们派去守在岑宅外的护卫传信来说,今日一大早,于千总与一群亲兵,带了几辆马车的礼物,跑去岑家提亲了” “什么”安三少猛地蹿起来,揪着安松的衣领问他:“可是真的他向谁提亲”千万不要是他的二郎师弟 “不知道。我们的人进不去岑宅,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安松涨红着脸回道:“那个于千总不是一直倾心于岑二少么我估计他是向二少提亲。少爷,咱们得赶快去岑宅阻止他呀” “你说得对必须要尽快阻止他,不能叫他抢了我的人” 安三少慌慌张张地披上外袍,让安松飞快地给他整理好散乱的头发,看到满头大汗端着一盘话梅归来的安竹,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一并拖上了马车。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安三少就坐上安松赶着的马车,与安竹和十几个骑马的衙役及护卫,马不停蹄地朝安坪镇狂奔而去。 安三少一路心惊胆战又心急如焚,一直催安松快些再快些,恨不能给自己安上一对翅膀,像日行千里的鲲鹏一般,即刻飞去岑宅,把于立柏那个夺人所爱的小人打走。 在安三少不断催促下,他们一行人从淮州府到安坪镇,只花了六个时辰,于次日凌晨抵达了岑宅。 安三少让安竹和安松敲门,他自己熟练地摸到那处通向岑二娘院子的围墙,翻墙进去,火急火燎地撞开了岑二娘屋子的房门,想要抓着她问个清楚。 结果他撞门进去,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奇怪,人去哪儿了”安三少很是不解:按理说,这个时间,他的二郎师弟应还在睡梦中啊。怎么不见人 安三少忽地有了个可怕的猜测:莫不是,莫不是他的二郎师弟,与立柏情投意合,两人过了明路,正式住到一个房间了吧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提亲(二) 一想到这个可能,安三少就百爪挠心。他如同没脑袋的苍蝇一般,在整个岑宅里横冲直撞,扰了所有人清梦。被人骂了无数次,终于找到了立柏歇息的客院。 他先同立柏的亲兵阿修干了一场架,胜利后如愿从阿修口中问出了立柏所在的房间。 他踢开门进去,只看到立柏披着单衣,站在床边,一张脸黑云压城城欲摧,神情阴郁,满含杀气地瞪视他:“安三你搞什么鬼谁给你的胆子,明晃晃跑到岑宅来撒野” 安三少的表情比起他的来,也不多遑让。他几乎是瞬移到立柏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上了他的脖子:“说你把二郎师弟藏到了哪儿” “混蛋你敢背着我来岑家提亲,截我的胡。看我今日不杀了你”夺人所爱,如同夺命,不死不休。 “给我滚开疯子你在说甚”立柏本就不喜安三少,被他掐住脖子,整个人都暴躁了。 他很快制住安三少的手,旋即一脚踢飞他,“且不说我来时二少便已不在府中我问你,我来提亲,干卿底事” “即便我将他藏起来,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立柏极轻蔑极不屑地斜睨安三少:“二爷和二太太都没话说,你算哪根葱,跑来大吼大叫” “”安三少被戳住痛脚,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浑身散发着暴戾狂肆的气息,长腿一伸,疾如闪电一般踢向立柏。他这人素来直诚简单,最喜欢用拳脚说话。 立柏昨日来与岑二爷夫妇叙话时,听他们抱怨了半天安三少这只觊觎岑二娘的臭狼崽子,情敌前来挑衅,他没理由退缩。 这会儿是否被安三少误会他是来给岑二娘提亲的,都不重要了。他很早以前,就想揍他了。 眼下安三少敢同他动手,他就算不把他打残打死,也要叫他在床上躺个一月半月的,让他明白,他心爱的二姑娘,是他不该惹也不配惹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立柏很幼稚地和安三少你来我往地厮斗起来。两人都怒到极致,下手招招快狠,虽然没有冲着对方的致命部位打,但都很一致地把拳头往对方脸上揍,有种毁掉对方容颜的架势。 他们战了小半个时辰,被姗姗来迟的宁老七和玉墨拉开了。 “安之君,于立柏”岑二爷面沉入水地提步迈入立柏歇息的房间,看到满屋子凌乱破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呼吸一下就重了沉了,鼻孔很明显地一张一合起来。 他指着肇事的两个英俊的猪头厉声道:“你们是死仇吗一见面就对彼此下狠手,哪里有为官者的风度和沉稳把屋子弄成这样,要是我不叫人阻止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拆了岑宅” “二爷先生,我绝无此意。”立柏和安三少乖乖地垂首站在岑二爷面前认错:“是我鲁莽了,请二爷先生见谅。” “哟瞧你们认错这么口径一致,真是心有灵犀呀”不待岑二爷说话,被芍药叫醒过来看好戏的卜算子大师背着手,悠然踱步至岑二爷身旁,一双浑浊的老眼精光烁烁地来回扫视立柏和安三少。 “哼”立柏侧脸冲安三少冷哼。 “呸”安三少纨绔恶少的旧习难改,吐了口唾沫回敬他。 “混账”最见不得粗俗行径的岑二爷炸毛了:“你们两个,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的礼仪都喂猪喂狗了简直是丢我的脸”枉他从前还以教他们为荣。 “哎呀”卜算子大师拍拍岑二爷的肩:“墨远息怒息怒哈。这两小子留给我教训,你下去喝杯清茶消消火。” “老头子我肚腹空空,今日我突然想吃虾饺,你回去叫梅娘给我蒸一笼。别人做的,始终没有她做的好吃。今早你肯定还没有耍五禽术,下去练练。你这小身板,得多加锻炼。” 他回首对宁老七和玉墨道:“你们两个一会儿也陪墨远练练。” “好了,芍药留下,其余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杵在这儿看戏了。芍药,给我关门,老头子我要和这个热血小子好生聊聊。” 岑二爷刮了立柏和安三少两眼,气哼哼地同宁老七、玉墨和阿修等人退下。 芍药带上门转身,就看到卜算子大师自顾自搬了角落里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坐下,温煦地笑着对立柏和安三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为了争我那孽徒才大打出手” 他见安三少和立柏不自在地缩了缩头,不敢看他,还很纯情地红了耳朵,大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若非为了二郎,你们不会这么胡来” 安三少当初与卜算子大师打过交道,知道他的性子,他向卜算子大师告状:“神医师父,立柏那混蛋瞒着我上门提亲,卑劣地同我争二郎师弟” “等等”卜算子大师打住安三少:“你唤我什么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弟子。”傻里吧唧的,出门都不带脑子的。 还说什么二郎师弟,连自己心上人是男是女都不知。若不是卦象显示他才是清芷丫头的良配,这两年他也确实多次替清芷和岑家施加过援手,他都不想浪费时间陪这二傻子废话。 “嗬”立柏睃了安三少一眼,冷冷哼道:“先不说提亲之事。我心悦二少,堂堂正正携礼上门拜访,哪里卑劣了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我做事,何须知会你” 他虽与卜算子大师素未谋面,但从岑家人口中听过不少大师的事迹,对他也是钦佩景仰得很。 卜算子大师看着立柏尖酸地打击完安三少,又恭敬地对自己行礼道:“大师,晚辈于立柏,见过大师。”那副谦恭有礼的样子,胜过脸红脖子粗、张牙舞爪又要揍立柏的安三少不说十分,也有八分。 “嗯,你很不错。”大师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他不赞同地觑了安三少一眼,眼见他安静下来,才凝神细细审视立柏的面相,被衣襟掩盖的手指飞快地掐算起来。 半晌后,卜算子大师有些遗憾地对立柏道:“你是个前程不错的,早年虽命途多舛,福运都还在后头。大郎和二郎也同我提起过你,我知你是个有能力的可惜,可惜了。” 可惜他的姻缘,不在自家孽徒身上。也可惜自家那固执的孽徒,对立柏完全不上心。若他们两情相悦,他就是耗费些寿数,替那臭丫头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以毕。 竟最得他心的徒儿,只有这么一个。怎么为她,都不算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章 提亲(三) 立柏可不同大大咧咧的安三少,他是知晓大师身份的,听大师那么一说,心顿时沉下三分。 他紧张地问:“不知大师可惜的是什么”千万不要说,是可惜他与二姑娘有缘无分,难成眷属。 “你心里明白的。”大师叹息着对颓丧的立柏道:“我虽只是粗略地算了算,也知你不是二郎的良配。你的姻缘,不在她身上。立柏,你收收心,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可能”立柏痛苦而尖锐地嘶吼道:“我与她青梅竹马,朝夕相处多年,我们心意相知,志趣相投,怎么可能不是佳偶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要跳出来劝我放手” 昨日,他代麾下的几名亲兵,恳求岑二爷夫妇做媒,代他们去桃林村与那几个年轻姑娘提亲。见岑二爷夫妻心喜,忍不住道明了自己对岑二娘的倾慕之心,也想借此机会,亲自携礼向岑二爷夫妇提亲,谁知却被婉拒。 他年纪老大不小了,不止是疏影、牛将军操心他的婚事,许多文官武将、富商乡绅,都有意将家中待嫁的姑娘指配给他。 自从他升为营千总,在朝堂上被圣上点名赞誉后,明里暗里想与他结亲的,不是一家两家。 他都婉拒了。 这次,圣上下旨调他去东海做正四品的海督防,于家的门槛,都快被官媒踩破。他不胜其烦,只得提前向圣上请旨出发,离开京城,也让耳根清净清净。 临行前去拜见圣上的那次,圣上还取笑他“老大难”,娶不上媳妇。问他究竟为何迟迟不肯成亲需不需要他为他指配一个闺秀还说六皇子的舅舅冯渊有一个庶女德才皆备,相貌姣好,配他正合适。 若不是他说自己已定下亲事,很快便会成亲,圣上就要把冯渊的庶女赐给他为妻了。 这次,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打断越过岑二娘,直接向岑二爷和林氏提亲,让他们同意把她嫁给他。 婚姻大事,始终讲究父母之命,只要岑二爷和林氏点头,他就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谁知,昨天他才起了个头,说想娶二姑娘。二爷和二太太脸色顿变,欲言又止地劝他放下这个念头。 说是他与二姑娘缘分未到,两人若勉强凑成一对,对彼此都不好。还说什么二姑娘心性不定,不会疼人,怕委屈了他。 就连与他最亲近的岑大郎,在他离京赶赴安坪镇之前,也劝说他放下执念,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岑二娘,总有一个适合他的姑娘。只要他愿意把目光放开,尝试接受别人,未必不能寻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妻子。 更不用说,他恋慕的二姑娘一直不肯接受他,说她对他无男女之情,配不上他的深情,让他另寻他人。 如今,连初相识的卜算子大师也对他说,他的姻缘,不在二姑娘身上。 各种不认可不赞同他的声音,在立柏脑子里荡响。 人人都说他和岑二娘不相配,可他们谁都不是他,不知道他对岑二娘抱有的,是怎样炽烈深浓的情感。 立柏在卜算子大师悲悯的注视下,红着眼睛固执道:“我不傻子,知道自己心系何人。我这辈子,只爱过她一个,以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就算你们全都不看好我和她,认为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放弃” “痴儿”卜算子大师沉眉肃目道:“你也不小了,不会不明白,感情之事,不能强求。看得出你对她情深不悔,可她呢她是否也同你一样,愿意与你白首偕老” 立柏眸里闪现出深深的自伤,一瞬即逝。 他坚定目光:“她、她眼下情窦未开,等她开窍了,一定会” 安三少忍不住嗤立柏:“你别做梦了二郎师弟从头到尾只拿你当兄长看,他不可能看上你这种阴险沉闷的家伙哼你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已经被我打动” “住嘴”立柏扇了得意洋洋的安三少一个耳光,“你胡说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狂妄自大、纨绔成性、脑子少根筋的家伙” “你”安三少正要抬手打回去,被推门而进的岑二娘出声制止了:“住手” “二郎、二少”安三少和立柏都将滚烫专注的目光,定在款步而来的岑二娘身上,“你” 芍药也开心地凑到岑二娘面前,微红着脸柔声唤道:“二少,不,二师兄,你、你回来啦” 几日不见二师兄,心中甚是想念啊。 芍药红着小脸,低着头,偷偷拿眼角余光打量岑二娘。二师兄好像又英俊了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子脱俗出尘、雅自天成的气质,更叫人心折。 她已经是二师兄的小师妹,和他的关系,情同兄妹,更亲近了呢。好幸福 “孽徒你还敢出现在老夫面前”看着面前三个家伙因那孽徒露面,集体变痴汉,浑身散发着粉红色的光,简直要闪瞎他老人家的眼真是看不下去啦 卜算子大师先推开又喜又呆的立柏和安三少,又撞开傻乎乎的小徒儿,拎着被屋里糟乱景象愕然惊住的岑二娘的耳朵,牵着她朝门外走:“我看你往哪儿躲随我去药室” 他的毒粉都在药室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种,够这孽徒受的 “啊疼师父,松手”岑二娘吃痛地歪着脑袋,目中含露,仙童一下就有了人气,看得立柏、安三少和芍药三个心疼万分。 “神医、大师、师父,放开他”三人不止异口同声,连冲过去扳开大师的手,护着岑二娘的动作都一致。 卜算子大师气得不轻。这孽徒竟敢装模作样引得那三个呆子对他无礼,简直是欠收拾 他另一只手熟练地从袖袋里抓出一把迷神粉,轻轻挥手一撒,立杆见效,药晕了立柏三个。 岑二娘因被大师特地训练过,身子对这药粉已有了抵抗力,唯独她还清醒着,被大师揪着耳朵带去药室受训。 “师父,我的耳朵都快被你扯掉,您也该消气了吧”岑二娘庆幸一路上并没有碰上其他人,也不算太丢脸。 她一进药室,就讨好地冲仆算子大师笑成一朵花:“哎呀,短短数日不见,您似乎又年轻了几岁。瞧这精气神和皮肤,看起来和我父亲差不多。” “嗯哼”卜算子大师松开手,摸摸自己的脸,觉着手下的皮肤好像是紧致光滑了不少,都是叫梅娘的美食喂出来的。 当然,他自己本身也不老就是了。 四十岁以后,卜算子大师便很注重保养自己的皮囊。最喜欢听人说他不显老,精神矍铄。 岑二娘不愧是最得他心意的弟子,几句话恭维得他飘飘然:“呃,算你有眼光。饶你一次” “说吧,怎么这么快就自投罗网我还以为你要躲我十年八年呢。” “咳咳师父,我怎会刻意躲您呢”岑二娘厚颜道:“我之前见您疲倦不堪,有心叫您休养休养。我知自己没完成任务,唯恐叫您见了心烦气躁,气坏身子。所以才出去小住了一下。” “哼”卜算子大师一脸“我信你才有鬼”。 岑二娘脸不红气不喘道:“弟子所言皆出自真心。我去山上也没有闲着,带人给您找了不少上好的药材和山货。都叫人送去库房了,一会儿您抽空去瞧瞧,包您满意。” “师父,我这次回来,是有要事要办。”岑二娘斟了两杯茶,一杯双手递给大师,一杯自己喝。 片刻后,她又道:“我听说立柏这次带他的亲兵携礼而来,是专程替他们向桃林村的姑娘提亲的。还请了父亲母亲做媒。” “我来见您前,已先去见过父亲了。他说立柏他们一月后就要赴往东海,清除海盗,肃清东海世家。” “听立柏的意思,那些亲兵想成亲后,带着媳妇一起过去。所以,这亲事要尽快办好。您闲着无事,给翻书选个好日子呗。” “才经过可怕的洪灾和瘟疫,这喜事要大办,好好热闹一下。”岑二娘心急道:“我还要和李村长他们出去采办货物。立柏和安三那儿,就拜托您和小师妹给上药照顾了。也不知他们两个是不是八字不合,一见面就要出事。” “嘿我说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卜算子大师挑眉怪笑:“那两个家伙为何打架不和,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红颜祸水。” “安三那个憨货,一心以为你是男子,还一颗心挂在你身上。颇有你是男子也要把你娶回去的坚持,哈哈看得老夫肚子都快笑破了” “”岑二娘红囧着脸:“眼下我没空搭理他们,劳烦师父你替我看好他们,别再让他们生事。等忙完这阵,我再和他们细说。” “一个两个的,死脑子一根筋,不听劝,真是叫人头疼。”岑二娘在卜算子大师“你活该”的幸宅乐祸的目光下,心累地起身走了。 有两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兄长”,再加上这个看戏不嫌台高的老不修师父,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追求 岑二娘的预料没有错,接下来的几日内,立柏和安三少轮流在她面前“表现”。 被卜算子大师迷晕的第二天,安三少和立柏便花了整整一日,拟定好追求计划,心思又重新活跃起来。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岑二娘的尾巴,从早到晚围着她团团转。 清晨,岑二娘起床前,这两人会亲自端盆温热的清水,站在门外等她醒来。 待她唤人进去服侍,伺候她梳洗,安三少和立柏就会推推攘攘地争相挤进她卧室的外间,先替她拧好帕子。 在她穿好衣衫出去净面漱口时,他们会抢着殷勤地给她递蘸了盐的柳枝,漱口的清水,干净的擦手和擦嘴的帕子 期间,他们两人会抓紧时间唇枪舌战。你诋毁我,我诽谤你,拼命在她跟前为对方抹黑,踩低对方抬高自己。 岑二娘一般不理会他们,除非他们吵架说话的声音太大,令她难受,才会开口让他们闭嘴,或者请他们离开。 待岑二娘用早膳时,安三少和立柏就会厚着脸皮,顶着岑家人如刀如割的目光,坐在岑二娘旁边,一边讨好她的父母,一边给她夹菜喂食。 前者她还能容忍,只当没看到没听到就是。后者简直是在挑战她和父母的底线。 安三少他们这般做的第一个早晨,就被岑二爷和林氏狠狠责备了。岑二娘更是一整日都没给他们好脸色看。 她有手有脚好端端的,自己不会吃么。还需他们抢着喂她,塞东西给她吃还有,他们和她只是情同兄妹的关系,不是亲兄妹,况且大家的年岁都不小,已开始谈婚论嫁,不应该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的亲密动作。 午膳时,安三少和立柏因在朝食时被训了,不再喂岑二娘吃食,只是拿着公筷,把她喜欢吃的东西,全部夹到她面前的碗碟里,一个劲地催她多吃些。 等她的碗碟都被菜堆满,无处可盛放了,他们就会停下来,告诉岑二娘,哪样菜是他们特地吩咐厨娘为她做的,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好处。 会像哄挑食的小孩一般,柔声劝岑二娘多吃几口,养好身子。 完全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只不过因着餐桌上都没有外人,他们又是全心为岑二娘好,岑家人都睁只眼闭只眼,忍了他们的失礼。 当然,他们两个也不会只顾岑二娘。 岑二爷和林氏同样也会受到优待,等给岑二娘夹完菜,安三少和立柏就会伺候岑二爷和林氏用餐。 晚膳也同午膳无区别,餐桌上都是安三少和立柏争相表现的舞台。 每当餐桌上有鱼,他们就会给岑家三口人挑鱼刺;若有鸡鸭,就帮着去骨头;若有虾,就帮着剥壳顺序是先岑二娘,再岑二爷,最后林氏。 卜算子大师一般不和岑家人一起用餐,第一天安三少和立柏围着岑家人献殷勤时,他没有看到。因为他都是和芍药单独在小院子里另外用餐的。 因他有许多东西要传授给芍药,师徒两个常常会错过正常的就餐时间,饮食不怎么规律,便没有和岑家人一同用食。 有时他们一天只用一两餐,有时要用四五餐,有时都快到午时了,才用早膳,临近傍晚才用午膳。 岑二娘对这样不健康不规律的饮食习惯,曾提出过反对,奈何卜算子大师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劝。 芍药又全身心地沉浸在跟着大师学习的振奋激动中,恨不得把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用。只要能学东西,进不进食,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这样两个任性固执的师徒,却在知晓安三少和立柏如何在岑二娘、岑二爷、林氏面前“竞争”的事迹后,暂停了手中一应事宜,每日白天跟在岑二娘身旁,与她同进同出,方便观察安三少和立柏,看戏的同时也见机考察他们,看谁更适合她。 对于师父和小师妹的恶趣味,岑二娘敬谢不敏。 然而大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看戏,掺和一脚,怎可能被岑二娘劝退 芍药在这方面,也不怎么听岑二娘的话。盖因她全身心地崇拜亲近岑二娘,既敬她如神明,又亲她如家人。她自从卜算子大师口中得知岑二娘乃女儿身后,更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把她当做自己的偶像。 芍药见安三少和立柏有心追求岑二娘,时时围着她各显神通,怕岑二娘轻易被他们打动。眼珠子从来都不敢离开岑二娘,就怕一不留神,自己的天神“师兄”被臭小子拐走了。 因此,岑二娘劝芍药不用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因着芍药的全程盯梢,无时无刻的监视和捣乱,对岑二娘十二万分的体贴和关注,让安三少和立柏误会了。他们两个还以为芍药恋上了岑二娘,要他们抢人。 两人看芍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若不是看在她是卜算子大师小徒儿的份上,他们两个都有放下对彼此的成见,联合起来套芍药麻袋揍她的冲动了。 岑二娘某次无意从安三少和立柏口中探出他们的真实想法,真是觉得囧囧有神。 安三少素来幼稚呆傻,又坚定地认为她是举世无双的优雅贵公子,把芍药当成情敌,对她不忿,她还能理解。 可为何一贯老练持稳、知道她是女儿身的立柏,也会同安三少那般犯傻发疯,将芍药当情敌看大景虽流行南风,可还不曾听说过女儿和女儿家,也能成一对的。 岑二娘发现,立柏这次归来,性情大变,变得叫她都不大认识了。盲目地恋慕追求她,怎么劝也不听,这个姑且不说。将女子当情敌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念头,他都能有 对此,岑二娘除了无语凝噎,再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自己被人折腾得几近崩溃的心情。 接连被安三少、立柏从早到晚纠缠了几日,岑二娘不胜其烦,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在一天晚膳之后,把安三少和立柏叫到了她院子里的药园内,同他们推心置腹。 她先对偏执病较重的立柏道:“立柏阿兄,今日我叫你来,是想和你把话说开。虽然我从前也对你说过多次,你都没听进去。但这次,我很认真,我希望你能将我的话听入耳,记在心上” “二、二少,你想说什么如果是拒绝我的话,就不必多言了。”立柏的表情有些惶然酸涩:“我说过,你一日不成亲,我便一日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求。”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狠心(一) 岑二娘又听此言,丝毫不觉欣喜自得,心里沉甸甸的,她眉目含愁:“都说你不必如此我配不上你,你最好尽快另寻佳人。” 立柏张口欲辩解,被岑二娘一个眼神打住了。 “阿兄已经写信告知我,圣上有意撮合你和冯渊的庶女冯家是万万沾惹不得的,你拒绝圣上的好意,没错。”她按按闷疼的眉心:“可你为何要拿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当幌子” “你在岑家这么多年,我怎不知你还有个两小无猜的未婚妻”岑二娘嘴角微斜,脸上又是无奈又是辛嘲:“阿兄与我说,你还告诉圣上,会在三月内成亲,正好赶得及带新婚妻子去东海赴任。” “如今已过去月余,你的未婚妻在哪儿东海镇海太监镇守那可是圣上的亲信,人精里的翘楚你预备找哪家闺秀陪你演戏,瞒过他和圣上的眼睛” 岑二娘越说越怒,看立柏一副“云淡风轻,不是还有你”的表情,心火烧得更旺:“于立柏你真打算让我陪你去东海圆这场戏” 立柏没有说话,默认了此事。 他本就想借圣意威逼岑二娘就范。他的姑娘太有主见,比他还执拗,认定了他是兄长,任他如何努力,也永远不会把他当夫君人选来考虑。 岑二爷和林氏又是再开明不过的父母,什么都由着她。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安三少暴跳如雷,拎起一张椅子就要往立柏头上砸:“混蛋你竟如此卑劣我看错了你” 他怎能借着师弟对他的信赖与亲近,反过来胁迫他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若师弟不配合着嫁给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立柏这混蛋,这次是吃定了他家师弟啦真是气煞他了 立柏避开了安三少那雷霆一击,抓着失望又悲愤,欲转身离开的岑二娘的手,焦急喊道:“二姑娘你别走听我说,我也是别无他法” 安三少的腿抬到半空,还没踢到立柏身上,就被他那句情急而出的“二姑娘”惊得踉跄了一下,踩滑了脚,摔到了地上。他此时什么愤怒顿消,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着“二姑娘”这句话。 安三少懵了,脸上写满了惶惑:他的二郎师弟明明是男的,怎么立柏叫他二姑娘还有,之前他家师弟喝问立柏时说什么来着好像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等等,莫不是他想与之共结断袖情缘、白首终老的师弟,其实是个女子 可岑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呀。 安三少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因为从前先生听了高人的建议,一直瞒着外界,把二郎师弟当做女儿养大。立柏从小叫惯了他二姑娘,所以这会儿一时情急,就冒出了旧时的称呼。 那为何他的二郎师弟看起来俊雅得不像话,五官精致得根本不像男子。仔细一看,也有些女子的风姿但也不乏男子的英气。 天他好晕 这会儿他也拿不准二郎师弟,究竟是男是女了 安三少两眼冒星星,双目失神。他一会儿呵呵傻笑,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兴奋得眼冒精光,一会儿迷惑得一脸茫然表情多变得堪比川戏中的变脸,让人目不暇接。 单看他的脸,就能脑补出一场绝妙的好戏了。 可惜,这会儿屋子里除他以外的岑二娘和立柏,谁都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他,自然也没人看到他那瞬息万变的精彩表情。 岑二娘一把甩开立柏,将手挡在面前,退后一步道:“别过来”她的胸口起伏不平:“就因你一直不死心,执迷不悟,所以就用圣上来逼我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她不知道此刻该用何种表情面对立柏,是震怒还是伤愤 “你一心只想把我拴在你身边,可有问过我的意愿于立柏,你真是愈发出息了竟敢拿圣上压逼我”岑二娘冷笑:“你怎么笃定我一定会配合着嫁给你” “万一我抵死不从,狠心看你被冠上欺君之罪斩首,你打算” 岑二娘的话音未落,立柏便惶急地打断她:“不不会的姑娘,你心善,不会” “呵”岑二娘反问立柏:“你怎知我不会” 立柏从岑二娘冷若冰霜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六神无主地慌道:“不姑娘你不能这般狠心对我我也是想娶你,想把你放在身边疼宠爱护一辈子” “虽然手段有些不耻,可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表你生气我也理解,毕竟你最不喜旁人逼迫威胁你。” “我发誓,若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你嫁我,我绝不会选这一条姑娘,我知错了你生气归生气,千万不要和我划清界线,千万不要不理我呀” 立柏只差没给岑二娘跪下,抱着她的腿哭求了。 然而,他这次棋差一招,急得用了她最不屑不喜的手段,彻底寒了岑二娘的心。 岑二娘像看路人一般看慌乱地围着她团团转、请求她原谅的立柏,“这次你真的过了。我不想,也不会谅解你。立柏,我很抱歉,你折腾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能爱上你。我们,是不可能成一对的。我不会嫁我不爱的男子” 在收到阿兄来信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最信赖的兄长,会如此逼迫算计她 诚然,立柏于她,爱深情重,换做其他女子,恐怕早被他的深情和痴情打动,以身相许。 可她不是一般女子爱情也不是一个人的事 自小见惯了相爱相知的父母,这样恩爱两不凝的夫妻,使得岑二娘对另一半最基本的要求便是:他爱她,而她也爱他。 她没法接受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丈夫,也早已摊开告诉过立柏,他们不可能做夫妻,让他及早死心,另觅良偶。 也许是她拒绝立柏的话太过婉转温柔,给他留了念想;又或者是她低估了立柏对她的爱和执着,让他冒着被斩头的危险孤注一掷。 她看到立柏绝望悲伤的脸,心里有一丝不忍:他犯下的错,有一半都该归结到她身上。若不是爱她太深,他也不会心急出昏招。可她不想再因一时心软,纵容、耽误他。 若之前她拒绝立柏时能更干脆果断、冷酷无情一些,不给他留一丝念想,彻底断了他的心思,他也不会铤而走险,想借圣上的手,把她绑在他身边。 万一此事被圣上发现,他不仅再无前程,还可能有性命之危。随着当今一日比一日年迈,圣心也更加叵测多疑,圣上的性、情,更是偏激狠辣。 眼下他有多看重立柏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得知立柏欺瞒他的真相后,便会有多震怒。 按照圣上这两年来的行事作风,若知道立柏骗他,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一定会撸掉立柏的官职。若再听有心人进几句谗言,说不定还会不管不顾地杀了立柏泄愤。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狠心(二) 岑二娘想到岑大郎在飞鸽传书中提醒她的话,咬牙狠心对立柏道:“于立柏,你听好,我再说一遍我不爱你,也没法爱你。从过去到现在,将来也是如此。你死心罢” “我不会勉强自己嫁给你,我会去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来做你的妻子,替你圆谎” “岑清芷”立柏只觉他面前这个清丽如诗又端庄皎洁美如玉的女子嘴里吐出的话,像一支支淬了毒的利箭,箭箭射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伤得他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他闭闭眼,强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死死望着岑二娘,“你,真心狠”一遍遍地强调她不爱他,不会嫁他也就罢了,还要给他找另一个妻子,彻底绝了他的后路和他与她之间的可能 “岑清芷,你好,你好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立柏看着岑二娘冷绝不改、冷酷到底的神情,他听到自己心死的声音,又仿佛听到杜鹃在啼血。 立柏按住抽疼的胸口,一字一句对岑二娘道:“往后,我不会再来痴缠你。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几个字,任凭他鼓起全身力气,也说不出口。 立柏越过岑二娘,一步浅一步深地迈着凌乱的脚步,飞快地出了屋子。他边健步如飞地逃一般奔向自己暂住的房间躲起来疗伤,边恨自己不争气:拿得起放不下,一点都没有大男子气概。 可他就是那么爱她,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底气和尊严,更遑提什么大男子气概 即便她再狠心冷情,伤他至深,他也忍不住从此不再见她。她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爱慕了快十年的女子,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立柏把自己关在房里,仰面躺在床上,发疯一般地无声又哭又笑:他怎么就落到了这般境地苦心筹谋许久,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把自己推到了绝境,真是可悲又可笑。 老天爷对他,太不公平为何别人就能终成眷属,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他费尽所有心思,都不能如愿。 立柏既恨老天不公,也恨自己不争气,又恨岑二娘太绝情。他也想潇洒一些,卿若无情他便休,挥剑斩情丝,割断自己对岑二娘所有的痴恋。 可这一切,谈何容易。 这么多年,岑二娘早就长到了他心上,成为他的血肉。要割肉放血,哪里那么容易 从他见到岑二娘的第一面,被那个小小软软的漂亮女孩儿牵着手喊立柏阿兄的时候;从他对男女之别上心,情窦初开之时,就把这世上的女子分为三类:一类是心爱之人岑二娘;一类是唯一至亲的妹妹疏影,还有最后一类,就是完全不必上心的陌生人。 “岑清芷呀岑清芷”立柏躲在房里苦笑着自语:“你到底有没有心” 几年后,亲眼见了岑二娘如何维护帮扶安三少的立柏,才终于明白:对于她喜爱的人,岑二娘不知多有心让他对安三少是又羡又妒。 可那时他已放下执念,身边也有了知心的爱妻相伴,也明白,感情之事,玄之又玄,不好言说,也没法讲公平和道理。 再说立柏负气走出屋子摔上房门后,岑二娘便再也撑不住冷硬决绝的姿态,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那般伤立柏的心,她又何尝好受。可当断不断,害人也害己。 岑二娘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没有做错立柏年岁渐大,前途正好。她不可以再耽误他、拖害他她早就该对他心狠的等缓过这阵,立柏冷静下来,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只是,胸口为何闷痛不止岑二娘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她伸手一抹,抹了一把泪。原来,不知何时,她竟泪流满面。 明明是她伤了立柏,为何她会哭她有什么资格哭 岑二娘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还有纠结彷徨、想问又不敢问她的安三少在,她心里郁闷极了,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恨恨道自语:“岑清芷,不准哭” 该哭的是被你伤透心的立柏,你这个心硬如铁的女人,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哭泣。 既然都说了做了,就要勇于承担后果。哪怕往后立柏与你老死不相往来,视你如仇敌,也是你自找的,应得的。 思及此,岑二娘心痛难耐。她不想失去立柏这个好兄长,觉得自己方才太过残酷,真是欠揍得很,恨恨地又在另一边脸上,自己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痛得她皱眉,心里却好受了那么一丢丢。 安三少愣在一旁,看得心疼。他想站起来,走过去阻止岑二娘自虐。却因为盘腿坐在地上思考事情坐得太久,腿都麻了,没有站稳,侧身倒在一旁,撞倒了屋里的博古架。 “师弟,你别打自己心里有什么不满,想打人,就冲我来我皮糙肉厚禁打得很,你可别再打自己。我可心疼死了” 安三少连滚带爬挪到岑二娘身边,抓着她又要往脸上打的手,重重拍在自己脸上,龇牙咧嘴地傻笑:“我不疼的。来,咱们接着打。”说着,他又要抓住岑二娘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够了”岑二娘抽回自己的手,眉眼间不无冷色:“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本来之前她还打算一次解决俩,可眼下她实在没心思应付安三少,等缓两日,再和他谈一谈罢。 她得冷静地想想,去哪儿给立柏物色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 时间紧迫,岑二娘心焦地拧着自己的手指,她必须要加快速度为立柏寻妻。她一把推开呆呆的安三少,随手擦干眼泪,站起身,朝书桌走去。 她一手按纸一手握笔,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苦思冥想:安坪镇这边,可没有与立柏匹配的闺秀。清安县、淮州府和清州府、容州府她又不熟,不知西南这地界,有哪些适龄女子堪与立柏相配。 弘安府那儿倒是有几家姑娘,可惜离得太远,与京城又相隔太近,容易走漏风声,只能舍弃。 该死的岑二娘使劲捶了捶自己乱作一团的脑袋:“快想想,好好想想,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安三少本来屏住呼吸,坐在一旁痴痴凝望他的师弟,像是要把他的五官神态、一举一动都刻录到心上,好仔细分辨他究竟是男是女。 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又见岑二娘自虐,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又打自己痛不痛又什么烦恼,都与师兄说,我替你分担。可别再伤了自个儿,叫师兄心疼。啊” 岑二娘突然想起,安家可是西南地界上老资格的土著世家,虽是商家,但作为豪霸一方的乡绅世家,与许多官宦世家都有来往,他也已及冠几年,至今仍未娶亲,安家的长辈,肯定为他物色了不少妙龄女郎,其中定有家世相貌和才华,都能与立柏相配的 “师兄”岑二娘满脸堆笑地反握住安三少的手,热切地问他:“敢问师兄,安家长辈如今都在何处嗯,你家长辈挺多,就告诉我你祖母和母亲在何处罢我有急事,需得尽快见到她们”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配对 安三少闻言,一个激灵。霎时乐得眉开眼笑:难怪师弟方才那么苦恼,甚至烦躁得自虐,都是因为要去见他的祖母和娘亲么 哎呀原来师弟是害怕去见他的家长呀安三少的脑洞开得很大很奇葩:这是不是说明师弟心里也装了他,想和他过明路涉及婚姻大事,是要见见家长的 “师兄,安三”岑二娘见安三少又魂游天外地憨笑傻乐,绯红的颜色从他的脸颊晕染到耳后根,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儿,心急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快回神带我去见你祖母和母亲” “这么急喔好的”安三少抛开杂思,面红如血地领着岑二娘出门。 离开前,岑二娘特地去拜见了岑二爷和林氏。 岑二娘单独和父母谈了两刻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岑二爷和林氏听。他们俩也赞同岑二娘的决定。 她怕立柏骤然受此打击,情绪崩溃,还偷偷拜托林氏多加照看立柏。 岑二爷和林氏一向拿立柏当自家孩子看,也希望他能姻缘美满,另结良缘。别吊死在岑二娘这棵歪脖子树上。 林氏还告诉岑二娘,姜氏与她做绣活,闲话时曾同她说过,林安县敬知县家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敬五娘。她秀外慧中,不止精通琴棋,还善管家。 难得的是,敬五娘还容貌秀美,性情柔中带刚,极有主见,很得敬知县夫妇喜爱看重。在她年满十三后,清州内闻名而至去敬家提亲的人家,不说有二十,也有十八。 但因敬知县夫妻太疼爱这个二女儿,也因敬五娘自己太有主见,挑来挑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使得她都年满十八了,还未出嫁。 林氏觉得敬五娘挺适合立柏。 但岑二娘认为敬五娘心性太高,从前那么多家世人才都好的才俊去敬家提亲,都被她婉拒了,她多半也看不上曾经做过岑家家奴的立柏。 因此,岑二娘不认为立柏和敬五娘能成一对。她直接让林氏打消这个念头。 林氏却觉着立柏那样的犟驴子,从前对岑二娘一往情深,兴许会看上与岑二娘性情和行事作风有五分相像的敬五娘。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只有敬五娘这样能干又出色的姑娘,才能将一根筋的立柏降服。 且林氏站在母亲的角度来看,不觉得立柏比那些王公世家的公子差多少。她甚至认为单看自身才干,立柏比那些公子哥强上百十倍。 至于家奴的出身 都说英雄莫问出处。立柏如今官至四品,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家,都不会揪着他曾经的出身不放。若敬家真在意这个不嫁女儿,那也是他们的损失。 林氏见岑二娘忙得焦头烂额,说话也颠三倒四,知道自家女儿心理负担极重,她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岑二娘,默默决定,一会儿送走岑二娘,她就先去开导立柏,同他先通通气。 然后再带几个六皇子留下来的精兵,同姜氏跑一趟林安县,与敬知县夫妇就联姻这个话题深入探讨一下。看能不能尽快定下立柏的亲事。 让立柏先成亲,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岑二娘还不知道她母亲的打算。她辞别父母,回房简单地打包好行李后,就去马厩骑马,与安三少一道朝清州而去。 傻傻的安三少与心仪的师弟策马奔腾在路上,还美美地想着:趁着这次立柏被踢出局,快刀斩乱麻,甭管他家二郎师弟是男是女,先去安家,给他们定下名分再说 大喜过望的安三少脑子短路,智商很是捉急。他都没想过,婚姻大事,两姓之好,事关两个家族,怎么可能如此草率 哪怕他的二郎师弟真有心嫁与他,只有安家的长辈在,岑家不放话,仅凭安家一方,也是做不了主,成不了事的。更不必说,这会儿他的师弟根本没想过要嫁给他。 且不说林氏在送走岑二娘、安三少、宁老七、玉墨和几名安家护卫后,都等不及用午膳,就急火火地敲响立柏的房门,与他一番促膝长谈,说动心如死灰的立柏同意她以他的名义,去敬家提亲。 也不必说林氏在敬家如何卖力地推销立柏,怎么打动了敬知县夫妻和敬五娘的心,让他们以到岑家做客的名义,随她一起返回安坪镇,相看立柏。 更不必说敬五娘在岑家和敬家长辈的促成游说之下,对立柏一见生好感,二见倾心,三见就告知父母,自己想要嫁人了。 立柏觉得自己娶不到岑二娘,娶谁都一样。况且他并不排斥敬五娘,甚至和她在下棋看书上,还颇有共同点,很能说上几句知心话,又加上林氏和岑二爷极力撮合他和敬五娘,再考虑到他曾在圣上面前撒下的谎,需要更多时间去圆,他便同意尽快和敬五娘成亲。 立柏想着,先与敬五娘定下名分,再慢慢想法子,编个动听的故事令圣上满意,不追究他的善意欺君。 远在清州安家的岑二娘却不知,她那做事一向不紧不慢的母亲,这次雷厉风行,只花了二十日,就摆平了她一直头疼的立柏的亲事,让立柏娶得娇妻。 只是因时间紧急,要忙的事儿太多,林氏他们都忘了通知她,无须再替立柏相看姑娘,令她傻傻地急得嘴上满是燎泡,拜托看她不顺眼的安大老太太霍氏和安三太太齐氏,替她寻找未嫁的妙龄女郎。 本来照岑二娘的意思,她恨不得恢复女儿身,每天随霍氏和齐氏出门探亲访友,去乡绅和官宦世家参加各种聚会,就近替立柏相看对象。 可她与安三少离开岑家前,曾被卜算子大师特特嘱咐过,暂时还不能暴露她的女儿身。她的兄长岑大郎也在写给她的上封信中警告过她,未来半年内,不能恢复真身。 因为远在京城的六皇子似乎对她还未死心,总想把她弄去京城,禁锢在自己身边。而岑大郎如今人微言轻,不能替她撑腰。 若不是因她如今还顶着男儿身,又是六皇子倚重的军师岑大郎的弟弟,和他想拉拢的卜算子大师的徒弟,早就被六皇子派人拐去京城,沦为他的玩物。 岑二娘在过去两年内,一直被觉醒了宿慧的岑大郎,灌输六皇子有多狠多渣的思想,心中对他颇为忌惮和嫌恶。 她也明白,自己白身平民一个,若恢复女儿身,多半要被六皇子纳为侍妾,放在身边赏玩,全无书香贵女的尊严和气节。 尽管她已经离开岑家,但骨子里,仍是百年书香世家的骄女。她的骄傲,怎么允许她给人做妾哪怕对方是尊贵无匹的皇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怒走 圣上不会允许六皇子中意一个男子,六皇子如今仍未动她,很大原因是在顾忌圣上,怕失了圣眷。 但若六皇子喜欢上一个民女,欲将之纳为妾。 以圣上对六皇子的疼爱,绝对会满足他的心愿。 岑二娘自认对皇子侍妾一位毫无兴趣,更不想去伺候六皇子那个恶心的家伙,自然不敢泄露自己的真身。 因而,碍于礼数,她不好跟在霍氏和齐氏身边,与她们一同相看未嫁的姑娘家。只能低声下气地拜托霍氏和齐氏代她行事。 可霍氏和齐氏根本不愿配合她,更不想帮她的忙,总是拖沓着不办事,或者随意敷衍岑二娘。 以至于岑二娘在安家坐了七八日的冷板凳,根本没有从霍氏和齐氏那儿发现一个适合立柏的姑娘。 这会儿距离岑二娘离开岑家已有是十四天,她还不知林氏已将敬五娘带到了安坪镇,急得吃不香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脸色憔悴,满嘴燎泡。 岑二娘很不满意霍氏和齐氏的态度和做法,想找她们好好聊一聊,却总被那两人推脱不见。 她能看出,虽她们在她面前尽力掩饰了自己对她的厌恶和不喜,但比起之前在安坪镇,这对婆媳对她的态度,至少转了一百二十个弯,已完全没有最初的喜爱和欣赏。 看她的眼神,满满都是厌憎。和她说话,总是简短得不行,甚至都不愿正眼瞧她。 就连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对她的态度,都很微妙,像是厌恨极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尤其是当她和安三少一起面见他们时,他们还逼自己撑起一脸笑,热情地招待她。 岑二娘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经过近十天的相处,她可以肯定:安三少的几个长辈一定对她有了什么误会。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慢待,甚至针对她。 从霍氏和齐氏敷衍冷待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距离立柏走马上任的期限一日比一日近,他的未婚妻却迟迟不见踪影,岑二娘心想,不能再让安家误会她下去,尤其是霍氏和齐氏。她们两个直接关系着立柏未来的幸福。 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与这对婆媳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这天午后,因着大雨倾盆,霍氏和齐氏没有像前几日那般乘马车出门参加宴会,而是沏了壶花茶,坐在内院小阁楼上听雨赏景。 阁楼外的景致,静美迷人。朦胧中透着股优雅出尘、仙气飘飘的意味,很是怡人。 然而霍氏和齐氏,却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母亲”齐氏屏退服侍的丫鬟,手捧温茶,坐在窗前,眉心紧锁,“我瞧这次三郎回来,对那岑二少更加殷勤和上心了。这才几日,他都对我说了三十多遍,叫我尽快备好贺礼,去安坪镇岑家提亲” 想到提亲的对象是个男子,齐氏就心塞得不行。她搁下茶杯,按住闷疼的胸口,“母亲呀三郎他一意孤行,根本不听我的劝,非要娶那岑二少” “他不止催我快快去岑家提亲,还天天带着岑二少在他父亲面前晃悠,气得叔仪不行叔仪不好在岑二少面前甩人家冷脸,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是之君一头热地恋慕人家二少。我瞧二少根本就无心于他” “我同他说这个,叫他趁早放弃。免得误人误己。”齐氏说着说着,泪水就溢出了眼眶:“可之君那傻小子不知怎么回事一根筋地认定二少心仪他,冲我大吼大叫,说我残忍可恶,非要拆散他和二少,为了颜面和子嗣就要牺牲他的幸福,说我不配为人母” “呜呜我是他的母亲,怎么会害他,见不得他好”齐氏越想越委屈,“我一片好心为他。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说什么我一日不去岑家提亲,他就一日不原谅我,不见我。” “我本以为他是在说气话,可这都三天了,他不止不来给我请安,连在家里远远看见我,也掉头就走。母亲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死脑筋的傻倔孽子呜啊啊” 齐氏趴在桌上哇哇大哭。 霍氏心里也憋闷不已。她知道齐氏的为难,任她抱怨了一通,大哭出声,才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慧娘呀你且放宽心,之君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他还小,不懂事,说话不经脑,你和他计较什么别哭了” “可是我瞧他这次不像是在耍脾气”齐氏哽咽着抬头,捏起帕子擦泪:“都说知子莫若母。我觉得之君这次是铁了心要娶岑二少。我看他心急得不行,若我们再不去岑家去提亲,他不像上次那般要死要活地威胁我们,也要恨死我们了。” “没有恋上二少之前,之君再胡闹,都不会和我怄气,不见我。都怪二少不是他,我们母子何至于生分至此” “说的也是”霍氏也道:“岑家那二少真是比狐狸精还吓人也不知他给之君灌了什么迷魂汤” 霍氏的话还没说完,就叫门外脸红脖子粗的安三少踢开门,大叫着打断了:“祖母母亲你们都在胡说什么” 齐氏和霍氏诧异地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羞愤欲死的安三少与一脸窘迫的岑二娘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处。瞧岑二娘那模样,方才她们非议她的话,都应该被她听全了。 她们尴尬极了,扭着手嗫嚅道:“二少,之君,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安三少跳脚:“我没想到祖母和母亲你们是这样的人背后说人是非,和外面那些无知无聊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我家二郎师弟不知是多正派多清肃多高风亮节的人儿,你们怎可用那样低俗的词儿污蔑辱没他” “祖母,母亲”安三少愤愤道:“今日你们不给二郎师弟道歉,往后我就再也不见你们” “之君”齐氏和霍氏又气又急,猛地站起身,踢倒了椅子,气得浑身发抖,惊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霍氏指着安三少的鼻子骂他:“你个死小子做了官还不长脑子,为一个外人就要和我们疏远,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孝心啊” 齐氏见安三少侧脸不看她们,既心痛又怒不可遏,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越过安三少,对一直沉默的岑二娘道:“岑二少你究竟是何心肠非要撺掇着之君和我们作对,忤逆我们,你才高兴么你明明对他不上心,干嘛要装模作样勾引他,带坏他” “三太太请慎言”岑二娘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就离开,免得大家难看。 反正她已经明白那个误会究竟是什么,也想尽快去找安大老爷和安三爷解除误会。至于激愤的霍氏和齐氏,眼下肯定听不进去她的话,还是让她们的夫君慢慢和她们说罢。 可齐氏说话太难听,什么“撺掇”、“勾引”,简直不堪入耳 岑二娘也怒了,她大声呵斥齐氏:“三太太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我岑清直行得端坐得正,从来没有引诱撺掇过你儿子,也没有给过他什么我心悦他的暗示。”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岑清直对安之君绝无爱恋之意。”岑二娘语气铿锵道:“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安三少被岑二娘一番话打击得摇摇欲坠,血管里的血都要凝结成冰了。他不敢再听下去,尖叫着摔坏一张椅子,打断了岑二娘的话:“够了你别说了” 语罢,他赤红着眼跌跌撞撞地下楼,冲进了茫茫大雨中,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岑二娘和霍氏、齐氏被他吓住,呆呆地站着直到他跑出去才反应过来。 霍氏和齐氏大声呼奴唤婢,叫下人跟着安三少,好生照顾他。 岑二娘冷冷对欲出去寻找安三少的霍氏和齐氏道:“方才我所言,句句属实。往后还请二位不要再往我身上泼脏水。既然说清了误会,我也不便在安家久留,碍你们的眼了。” “岑大老爷和岑三爷那儿,还请大老太太和三太太代我解释一番。先前恳求两位替我家义兄相看妻子一事,我在这儿向两位道声谢。从此刻起,就不再烦劳你们替我奔走了。” “往后,安家和岑家,还是少来往的好。我不会再涉足安家,也请三太太管好令郎,让他别再去岑家。免得又惹出什么误会,坏了我的名声,也堕了我岑家的清誉。在下这便告辞” 岑二娘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看霍氏和齐氏是什么反应,直接掉头撑着伞,气呼呼地步入了雨幕中,快步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命令玉墨等岑家人立刻收拾行礼,随她离开安家。 安家这地,说什么也不能待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反思 岑二娘一行人不顾安大老爷的挽留,集体搬出安家,驾着马车在冷清潮湿的大街上冒雨行了一个时辰,最终停在客旅密布的南城,住进了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环境清幽,装饰典雅,厨子手艺好,楼里还有弹唱极佳的清伶和口才甚好的说书先生,是清州府许多达官贵人、富豪乡绅宴客时爱去的场所。 它分为平民区和贵族区。贵族区自然就是达官贵人、富豪乡绅消遣的地儿,需要特制的帖子才能进去。 岑二娘他们几个住进了平民区。 平民区这边环境虽差了些,但客人往来如云,消息极灵通。岑家在清州府没有姻亲和熟人,唯一相熟的安家刚刚才闹崩,岑二娘只得蹲守在客栈里,听听大家怎么议论城里的姑娘。 平民区也是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厮和常随,都爱去看戏喝茶侃大山的宝地。 这还是安三少告诉岑二娘的。 前日,他还怕岑二娘在安府里闷得无聊,特地带她出来游街赏景,还请岑二娘品尝了云来客栈的美味佳肴。 岑二娘回想至此处,有些后悔之前在安府里那样粗暴无礼地对待安三少。诋毁她的是霍氏和齐氏,与安三少无关。 她不应该那么激愤,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以至于失言伤了他。 岑二娘一边懊悔,一边恨恨咬牙:不过,安三少也不算完全无辜。 若不是他脑子抽筋,非逼着安家长辈去岑家提亲。想娶她做什么男妻,还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不至于让安家的长辈,对她深恶痛绝。 霍氏更可笑,竟给她安了“男狐狸精”的名头 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气不平 岑二娘猛喝了两杯茶,消消火气,想着再过段时间,等这娶男妻的风波过去,她的气消完,再写封致歉信给安三少。 唔,还得送些薄礼去安家赔罪。 怎么说霍氏和齐氏都是长辈,她不应该那么和她们说话。 霍氏和齐氏虽可恶,但她们也是一片慈爱心肠,且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哪怕被安三少那么闹腾催逼,心里怒火腾烧,也没有拿她出气。一直都对她礼数周到,热忱关切。 就冲这点,她也该给安大老爷和安三爷道歉。 不过,这给安家致歉送礼,还需以她父母的名义。如此郑重其事,方能凸显诚意。 岑二娘独自坐在云来客栈一楼的看戏大厅的角落里,灌了一肚子茶水,理清头绪后,才平复下急躁的心情。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大户人家的家仆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尽量搜集对她有用的信息。 那些仆人大多都在吹嘘或者抱怨主家,又或聊打马吊、推牌九的输赢,甚至三五七八个地围在一起,意淫城里各处花楼暗巷的头牌姑娘 他们极少说起自己主家的小姐。一是因这些粗使仆人很少接触主家的未嫁姑娘,二是他们都被主人家刻意叮嘱过,不得在外妄议闺秀,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 岑二娘枯坐了一下晌,听了一耳朵的污言秽语和闲言杂语,肚里酸水翻涌,反胃得很。 若不是后面她拿银子利诱那些家仆,套他们的话,得了些鸡肋一般的信息。 这半日的时间,都被糟蹋完了。 她特别庆幸自己还派了宁老七和玉墨几个随侍出去走街窜巷,有意接近那些大户人家的门房,悄悄打听那些人家中姑娘的相貌、品行和才情等。 黄昏来临之际,岑二娘唤来店小二,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去后厨叫厨子置办一桌丰盛的酒席送去楼上的雅间,等着玉墨几个回来,犒劳他们。 酉时三刻,玉墨等人才陆续归来。 他们在外奔走多时,又累又饿,岑二娘同他们一道用完夕食,酒足饭饱后,才问起他们,都打听到了什么。 宁老七最先拧着眉头发言:“二少呀,咱们出去走了十几户人家,银子倒是塞出去不少,可结果却不是很理想。” “也不知是不是我们运气背,问到这附近的十几户大户人家,一半的家庭都没有适龄未嫁女。余下一小半有的,那些姑娘的素质都不怎么样,我觉得都配不上咱们于大人。” 岑二娘叹口气,“我也知这一时半会儿,咱们又人生地不熟,不好打听,也不便寻找合适的对象” 玉墨比岑二娘年长一轮多,他一直跟着岑二爷,拿岑二娘当自家晚辈看,宁老七和六皇子留下的几名护卫,都不好问岑二娘为何愤而离开安家,怕蹙了岑二娘的霉头。 放着那么好的助力不用,出来在外面瞎打听,不是胡闹吗。 只有他敢问岑二娘:“二少,咱们为何不让安家出面,非得自个儿出来瞎晃这样打听出来的信息,真假难辨,也不全面。若一个不慎,给立柏牵错线,寻了个败家媳妇。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 “我与安家闹掰了。”岑二娘微红着脸道:“这其中的缘由,我不便说。你们只需记得,不准去安家贴人家的冷脸就好。咱们再努力十日,若十日后还无果,就折道去林安县,找敬叔叔和敬婶婶帮忙。” “如此也好。”宁老七道:“今日我们走了半个城南,明日咱们接着把城南这地界走完。然后再去城东、城北和城西。” “咱们速度快些,十日大概能问遍整个清州府城内的大户人家。我不信,还找不到几个配得起于大人的姑娘” “说得对”玉墨也振奋道:“有志者,事竟成。” 喊完励志名言,他又有些烦恼:“只是咱们找到人也就罢了,怎么让那些姑娘和她们的长辈愿意把她们嫁给立柏呢二少,你都说时间紧迫了,这” “那个以后再说,先寻人。”岑二娘愁得头都大了:“等寻着人后,我再想办法。一样一样来吧。” 宁老七见岑二娘愁眉苦脸,笑呵呵安慰她:“二少,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口气也吃不成大胖子。你记着,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尽力助你的。” “是呀,二少。”玉墨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岑二娘欣慰又感动地微笑:“多谢你们。今日你们都累了,快回房休息吧。” 宁老七几个同岑二娘道别后,打着呵欠走了。 岑二娘心情沉重,没有睡意。独自漫步走出客栈,去外面转夜市了。 她心里很不得劲,脑子里时不时闪过安三少砸椅子时悲愤狠绝的脸,还有他那双含泪、欲语还休的虎目,让岑二娘觉着自己亏欠了他。 她莫名地心慌意乱,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有些担心安三少,打算先出去转转,一会儿等夜深了,再夜探安家,看看他状况如何。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救人(一) 这会儿明明都秋天了,安三少和立柏还都头脑发热地发春。 真是令她头疼又无奈。 这两人都待她至诚至善,一直都挺包容她,各种为她好。在她眼里,他们都同岑大郎无二。 她不曾对他们表示过超乎友谊和亲情的好感,实在是搞不懂,他们怎么就为她动心,甚至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立柏拿圣上逼她,安三少更是绝了,一心认定她是男子,还在家人面前大闹,想把她娶回家做男妻 男、妻、呀 呵呵 一想到这个词,岑二娘就又恼又囧。也只有安三少那样的奇葩,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死逼自家长辈为他娶男妻。 且不说他还要不要脸面和名声,身为官员,他都不怕被人参他修身不正,叫圣上申斥甚至罢免么 知府的位置都还没坐热,就敢这样胡来。 果然是安家的小霸王任性到了极致,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幸好他只是师兄,不是亲兄,否则还不折腾死她 思及此,岑二娘很是同情安大老爷他们。有这样的子孙,没被活活气死,都算好的了。 岑二娘百无聊奈地穿梭在热闹的夜市街道上,视线在街道两边的小摊和铺面上流转。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走过去细看问价。 今天她狠伤了安三少的心,寻思着一会儿去瞧他时,送他些有趣的小玩意,让他开心开心。 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只能拿些小物件送他,权当回报了。 虽然她觉得经过今日白天的事儿,安三少很可能不会见她,也不会收她的礼物。假如他不要,她就偷偷放在他屋门口好了。 要不要是他的事儿,送不送是她的权利和意愿。 岑二娘站在河边桥头一个卖手掌大小的精致香灯的摊位前,伸手拿起一盏可爱的、由手指长短的小竹刀围成的小花灯赏玩。 她正要问同另一位客人讨价还价的摊主,这盏灯怎么卖。就被一个从桥的另一头狂奔过来的横冲直撞、身形狼狈、灰头土面的人,撞得连连退了几步,险些栽进寒凉的河里。 岑二娘本就心气不顺,被这么一撞,更加暴躁。 她依稀看到那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是名年轻的女子。只是她的脸污黑一片,头发也蓬乱地散着,遮住了大半边脸,让人无法分辨她的面貌。 尤其是当岑二娘抱着河边的垂柳站稳后,不仅没收到那人的道歉,还看到肇事者风一般仓皇逃奔进人群。她简直出离了愤怒 岑二娘几个箭步冲过去,揪住那瘦小身影的后衣领,扯着她转了个弯,双目喷火地睨着她,怒道:“你怎么走路的撞了人都不知说声对不住么逃什么逃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一手紧紧拽着那女子的手臂,让她逃脱不得,一手快速拨开挡着她脸的油腻腻的黑发,想看清这个不负责任的乞丐一般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登徒子”不待岑二娘看清她的面容,那女子感觉被冒犯了,反手就要抽岑二娘的脸。“混蛋打死你” 岑二娘侧身避开那女子的手掌,抓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转,把她压进怀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假装听不见那女子的咒骂,想看清这个声音和身形都有些熟悉的女子究竟是谁。 “咦”待那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岑二娘不禁惊呼:“刘三姐姐怎么是你” “你为何孤身来此还搞得这么落魄。刘伯父、刘伯母和二姐姐、刘大兄、刘小弟他们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瞧你这模样,难道刘家出事了” 岑二娘连珠炮似的问了惊惶又愤怒的刘三娘一连串问题,都快把她问晕了。 “你、你是岑家大郎”刘三娘不再挣扎怒骂,怔怔地看着岑二娘:“二娘不是说你们在安坪镇定居么你为何孤身在此” “对了大郎我遇着歹人了,你快和我离开这儿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刘三娘抓着岑二娘的手,就要拉着他一起逃跑。 岑二娘对她的遭遇很是好奇,她见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想逃,又听她说后面还有一群歹人在追捕她,看她气喘吁吁的,跑了几步就要跌倒,便顺势将她背起,负着她穿过街灯照不到的后街小巷,几拐几绕,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甩脱追兵,将她带回云来客栈自己的房间。 岑二娘跑出了一身汗,郁闷也随着汗液蒸发,心下顿时大松。她的心神都被刘三娘占据,将安三少忘到了脑后。 丝毫不知安府中备受打击的安三少,锁了门不见人,也不进水和食物,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夫妻轮流着在门外劝他,都被他吼走了。 再说岑二娘与刘三娘回到客栈后,她便让店小二打了两桶热水到自己房里,又给刘三娘找了一套男装,还让厨房上了些饭菜和茶水。 她同刘三娘两个,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很快沐浴完,换好干净的衣衫,面对面坐在外间的桌旁,默默用宵夜。 填饱肚子后,刘三娘才双目含泪地开口:“大郎,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碰巧遇见你,我今夜,可就活不成了呜啊啊”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的悲惨遭遇和惊惶,刘三娘险些要崩溃。她在岑二娘着急关切的注视下,哇哇大哭:“呜啊你、你可知,我被人、被人绑了拐送到了一个暗窑里。” “哇哇今日,我差点儿差点儿被人卖、卖去北蛮军营”刘三娘泪流成河:“若不是若不是我机智,偷跑了出来,明日就会被,呃被强行押上船” 岑二娘听到此处,再也坐不住,她简直不敢相信,她那阳光明媚、娇俏爽利的刘三姐姐,居然有此遭遇 就像刘三娘说的,今日若不是她凑巧救了她一回,等她被扭送上去北蛮的大船,知道自己不久后将沦为北蛮军营中的军女支,以刘三娘的刚烈,岂不是要自尽以保名节 “三姐姐”岑二娘后怕地走到趴在桌上大哭的刘三娘身侧,站起身把她的头抱在腰间,一手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三姐姐,快别哭了,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被人拐去了那种地方” “暗窑”两字,岑二娘实在说不出口,她眼珠子左右转动了几下,“你不是应和刘伯父刘伯母在京城吗”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救人(二) “大郎,你、你快松开我。这、这于礼不合” 刘三娘满以为岑二娘是岑大郎,她羞赧地挣脱岑二娘的怀抱,羞红着脸小声道:“你、你已及冠,我、我又与人定了亲,不能这么、这么亲近的。” 岑二娘被刘三娘逗笑,“三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是,你先松手。坐过去,我再和你说。”刘三娘指着对面的椅子,羞羞怯怯地道。 “你真是”现在是注意那些无聊的死规矩的时候吗 岑二娘无奈道:“我是清芷。三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坏了你名声。好了,快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清、清芷二娘”刘三娘讶异地抬头打量岑二娘:“你、你明明”就是岑家大郎啊。 哪里像女孩子了 二娘可不是这样清俊大力的公子。她娇娇软软的,永远端庄持礼,走路也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步子不大不小,和教她们规矩的教习嬷嬷一样。 刘三娘还记得,岑二娘一家离开弘安府的那个夏天,她邀她到刘府放风筝。岑二娘可是连骨架稍大的纸鸢都拿不起的,根本不可能有力气背着她跑那么多条街巷。 就是寻常男子,都没有这个本事。 岑二娘将左手的衣袖捞起,让仿佛见鬼的刘三娘,看了她手臂窝里的红痣,“你瞧,这颗痣只有我有。当年你和二姐姐与我疯玩时,看到我这颗痣,还开玩笑说若这颗痣的位置再偏些,就和书里说的守宫砂的位置一致了。” “真、真是二娘”刘三娘感觉自己的人身观受到了挑战,“你、你怎么”变得这么英勇强健了 且不说武力值,连气质都那么像男儿。走出去说是女子,都没人信的。 从前那个弱质芊芊、书香气十足的漂亮小姑娘哪儿去了 刘三娘一会儿看红痣,一会儿看岑二娘的脸,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岑二娘淡定地把袖子放下,也不知是第几遍问刘三娘:“你为何会被拐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可知道拐走你的,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刘三娘叹口气,开始回忆自己的遭遇。 原来三个半月前圣上下旨让刘大人出京,与牛将军一同镇守漠北。漠北那里军政冗余,军中没有一套成形的规矩约束将士,吃空饷、滥用职权的将尉很多,需要大力整改。 刘大人是刑部尚书,精通政令刑罚,为人刚正不阿,是整顿漠北军最好的人选。 且他在朝中保持中立,不与任何一个皇子结营,只一心忠于圣上。另外,刘大人还是平民出身,以乡绅之子的身份入仕,是清流中的清流。 圣上有意重用他,让他成为六皇子派中的中坚力量。刘大人只需去漠北大展拳脚,熬几年资历回京,就能进入内阁,一个阁老之位是跑不掉的。 因着刘大人这一去,就要在漠北留任三四年。刘夫人自然也要随他一同赴任。她想在去漠北前,先回趟淮州府娘家,与久未谋面的家人团聚契阔一番。 今生因岑大郎在刘三娘与冯渊之子冯辉议亲前,就抢先怂恿六皇子出手,解决了冯辉,让刘三娘逃过一劫。 后来圣上露出重用刘大人的意思,将他升为一品大员,派去镇守漠北后,刘三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约三月前,由刘夫人亲自把关,相看一群有志青年后,将她定给了次辅家的小公子王祺年少有为、相貌堂堂的今科探花。他们的婚期就在两月后。 刘三娘出生后,鲜少到淮州府的外祖家做客。这次她与次辅家的小公子定了亲,刘夫人娘家的母亲写信去京城,让她带刘三娘去淮州府。 说是她和刘三娘的几个舅舅、姨母,给她准备了丰厚的陪嫁,他们希望能亲自把那些东西交给刘三娘。 刘夫人便与刘三娘、刘大郎和刘四郎,并一干家丁护卫,于两月离京,来淮州府探亲。 刘三娘告诉岑二娘,因为要照顾有些晕马车的刘夫人,他们行走得很慢,一路走走停停,她在半月前,和家人抵达淮州府的外祖家。 十日前是重阳节,她和兄弟,以及若干外祖家的亲戚,并一群护卫,一起去淮州府城郊的寒远寺登高求签。 结果当日下旬临近黄昏,他们在返城途中遇上了山匪劫道,她在逃命过程中,不幸地和家人护卫走散了。 后来,她为躲避山匪,迷迷糊糊地在山林里转了一个昼夜,甩脱追兵后,她又累又饿地循着山道下山,在山下的一条官道上求救,被拐带她的那几个人贩子骗了,被迫上了贼船。 这才被人迷晕绑了,运到清州南城的一个暗窑里。 这暗窑就在岑二娘闲逛的夜市的河对岸。 刘三娘只知道自己和十几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被绑了关在一个暗黑的地窖里,不管她们怎么喊叫,都没人来救她们。 刘三娘自幼就不走寻常路线,寻常官家小姐学琴棋书画和女工管家时,她就跟着武师父学拳脚功夫,随刘大人读大景律典,跟兄长刘大郎学兵策将道。 也多亏她自幼便开始习武,身子骨强健,也有几下功夫傍身,因而这次寺庙下遇截杀和山林下遭拐卖,都没有打倒她,更没有击垮她的意志。 虽然她在精疲力竭时,又被那群伪装商队的人贩子下了药拐走,还被关押在一个陌生的地窖。但她一直没有放弃逃生。 在地窖里,她偷偷说服和她一样被绑被困的十几个女孩同她合作,并劝动躺在她左右手边的两个女孩儿,助她解开绳索。 她积蓄了几天的力气,趁着傍晚其他人贩子都去外面酒馆用食,在其他姑娘的帮助下,拿簪子刺死了那两个给她们送食物的人贩子,并与女孩们打晕了几个在地窖入口处看守他们的人,分路逃了出来。 刘三娘凭着本能一路躲躲藏藏,跑出平民区,恰巧遇上了岑二娘。 这些天她被人贩子苛待,吃得极少,每日都要喝让人手脚乏力、使不上劲的药水,身子骨极差,能逃出来,实乃万幸。 刘三娘磕磕绊绊地说完自己的经历,又与岑二娘道:“我并不知拐走我的是什么人。只是听那些人贩子平时谈话,知晓他们不是一两日做这种诱拐良家貌美女子的事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救人(三) “他们说在北蛮军中,一个美貌女子,价值百金,若是处子,则更金贵些。拐走我的那人,是这群人贩子的头目。我曾偷听他和下属们说过,知书识礼的未嫁大家小姐,在北蛮军中极有市场,很得那些粗鄙将领的喜爱。” 刘三娘恨恨道:“他们说处子身的官小姐,一个可卖上几千金。幸好他们捡到我时,我落魄得很,为了维护名声,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说是普通猎户家的姑娘。” “这才没教他们发现我的身份。那些人只把我和一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关在一处,守备也不那么森严。否则,我根本不可能逃得出来。” “这么说来,姐姐你能逃出,还真是祖宗保佑。”岑二娘听完刘三娘的经历,握着她的手道:“好险若稍有差池,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不是。”刘三娘也心有余悸:“这会儿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好了,我的事儿都说完,也该聊聊你了。” 她问岑二娘:“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瞧着你怎么比我还勇猛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岑二叔和岑二婶怎么会同意让你学武你为何孤身在此家里其他人呢” 岑二娘微笑摇头:“我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这会都过四更了,咱们先上床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再聊。” “二娘”刘三娘面露为难之色:“若是可以,我想请你帮我报官,救救那些可怜的姑娘,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贩子绳之以法。还有,我被拐走之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我被拐走后,就刻意打散自己的头发,抹黑了自己的脸,那些人都不知道我是谁的。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发现我的真身。王家极重清名,若是” “三姐姐不必忧心,我定会为你守口如瓶。至于如何营救那些姑娘和惩罚人贩子,明日再说。”岑二娘打趣刘三娘:“瞧姐姐这模样儿,定是爱惨了那王探花。从前姐姐是多潇洒从容的人,根本不在乎虚名,最烦繁文缛节,如今定亲了呵呵。” “岑二娘你这讨打的小碎嘴”刘三娘羞怒道:“再胡说,看我不撕了你” “嘻嘻,三姐姐恼羞成怒啦”岑二娘躲开刘三娘的袭击,朗笑着跑进内间躺在床上,等刘三娘追进来,和她打闹几下。 俩人都累得不行,须臾后便双双沉入睡眠。 这时,已经快五更天。云来客栈后厨院子里饲养的公鸡,都开始啼鸣报晓了。 疲惫到极致的岑二娘和刘三娘完全不受此影响,她们并排躺在一个被窝里,很快便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她们倒是睡得酣,二十几里外的安府中,安三少至今仍毫无睡意。他前半夜发脾气砸碎了一屋子的摆设,还将自己书房里岑二娘曾为他批改过的文章,注解过的书籍都撕了。 这后半夜,他把自己珍藏的岑二娘的字画,一一撕碎,再用火折子点燃,烧成灰烬。 他在烧这些字画时,一遍遍告诉自己:安之君你真蠢,连别人的真情实感都分不出。人家何止不想嫁你,是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所以,活该你闹此笑话,落到这般难堪困窘的境地。他告诫自己,往后,千万别再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烧完字画,天都还没亮。 安三少借着烛火觑了眼屋里的滴刻,才卯时二刻。他把屋子里所有和岑二娘有关、曾经被他视若珍宝的物件,全都毁坏殆尽。在心里一千一万遍地骂有眼无珠的自己和冷血无情的岑二娘,可这并没有让他更好受一些。 心里有个滴血的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美好的情感和期待,使得他的心越来越空。 自被岑二娘说出真心话那刻起就钝疼的胸口,仿佛有只蚂蟥寄居其中,无时无刻不在吸他的心血,啃噬他的肉,痛得他没法冷静地思考,连呼吸都不畅。 二郎师弟为何不喜爱他安三少坐在地上,一脚踢开满是灰烬的火盆,激起一屋尘灰,呛得他连连咳嗽和打喷嚏,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有什么不好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岑二郎啊” 仰首高吼一声后,安三少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来,他对听到动静踢开门进来的安竹和安松道:“我要出去。你们跟我一起。安松,你去厨房给我端两碟点心和一壶茶进来。” 安松一听安三少要进食了,连忙笑着转身出去了。 安三少将半个身子靠在安竹身上,“等我用完,咱们就出发。我要去问问岑二郎,他的心是不是铁做的,怎么能这么冷,这么硬。” 安竹搀着安三少,小声对他道:“少爷,岑二少昨日便带着岑家人离开安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安三少忙着发火发泄,完全不知道令他恼火痛苦的根源已经溜走了,他横眉竖目瞥向安竹:“怎么没人同我说这个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安竹顶着千钧一般重的压力,在安三少如刀的视线下快速回道:“我派去跟着他们的人回来说,岑二少他们住进了云来客栈。” “很好。”安三少赏了个表扬的眼风给安竹,“把我搀到外面会客厅。你下去备好马匹,两刻钟后咱们就出发。” 安竹依言办了。 一个时辰后,朝霞照亮天空和大地时,安三少穿过晨风,身披寒露,出现在了云来客栈的平民区。 安竹在掌柜面前,晃了晃安家的帖子,说明来意。掌柜亲自带路,将安三少引到了岑二娘的房门外。 安三少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站在门口,有些近乡情怯。 安松和安竹看到他变来变去的脸,在心底低叹一声,识趣地把掌柜领走,只留安三少一个。他一会儿往前一步,一会儿后退两步,再往前,再后退,要进不进的。 足足在门口磨了半刻钟,安三少还是没有鼓足勇气敲门。 玉墨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旁边,他狐疑地看着一晚上就像是老了两岁的安三少:“这个时间,安三少你为何会在这儿来找我家二少呀。怎么不敲门” “我、我手痛,动不了,你来敲。”安三少用下巴指着那扇门,示意玉墨动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章 救人(四) 玉墨只当他又抽风了,没理他,兀自边敲门边喊:“二少,你起了没该用早膳了。” 屋里没动静。 安三少鼓圆着一双眼,死死盯着门口。 玉墨“咦”了声,继续又敲又喊,屋里依旧一片寂静。 安三少急了:“这么久还没有响动不像是师弟的作风。会不会是昨日他淋了雨,发热烧晕了过去” 越说越觉得可能,安三少一想到岑二娘可能感染重病不省人事,只想马上见到她,抱她出去就医。什么犹豫思量都没了。 也不再迟疑,一脚踹开门,带头奔了进去,直接朝里间的床铺小跑过去。 玉墨焦急地跟在他后面。 结果安三少一进去,就看到自家师弟被一个长相美艳的姑娘抱着,两人不但同、床、共、枕还像交首鸳鸯一般,引、颈、共、眠 真是反了天啦要气死他了 那个无耻的贱女人是谁竟敢玷污他家师弟冰清玉洁的身体,她是想死,想死,还是想死 安三少眼中蓄满风暴,杀气腾腾地飞扑过去,提着刘三娘的头发,猛地将她甩下床。 紧随他其后进来的玉墨,才走到里间的门帘处,就听到他家二少的屋里炸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尖叫。他被那个尖锐的女声吓得抖了抖,这明显不是他家二少的声音呀。 是谁居然趁着他不在摸进了他家二少的屋子。她想做什么莫不是那人正在对他家病重昏迷的二少,行不轨之事,赶巧被安三少发现教训了 玉墨默默地给安三少点赞,同时为那个不长眼的女贼默哀:不管她想对他家二少做什么,遇上安三少,就只有引颈被戮的份儿。 有三少在,哪里有他发挥的余地还是去楼下,叫店小二去后厨,给他弄些吃食和茶水,边吃边看戏吧。玉墨打定主意旁观看戏,他连看都没细看被安三少教训的女子,直接转身出门觅食。 “哪里来的疯子”刘三娘一手撑地侧身趴着,一手按着自己剧痛的脑袋。 任谁在美梦中被人生扯下一把头发,都不会好受。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她眼冒泪花地骂安三少:“你这登徒子擅闯女子闺房也就罢了,竟敢伤本小姐找死呀你” “你确实是找死。”安三少一边挽袖子,一边俯身伸手掐刘三娘的脖子,一字一句地道:“贱人你不该把龌蹉主意打到他身上。去死吧” 他放在心尖上,连触碰一下都不敢的人儿,这女人却安三少只觉理智离自己越来越远,手下愈发用力。他恨不得将这无耻狂徒分尸,不如先从拧断她的脖子开始。 “啊咳咳嗯”刘三娘猝不及防被人死扣住脖子,安三少的力气之大,不过几息,她就开始呼吸困难,面色青白,并翻起白眼来。 “住手”岑二娘终于被吵醒,她的起床气还来不及发,就看到安三少猩红着眼要掐死刘三娘。 她瞬间从床上弹起,扑过去用力扳安三少听到那句“住手”后更加用力的手,以她的力气,自然无法撼动安三少。 岑二娘又急又怒,踢了安三少一脚:“快松开你要掐死刘姐姐了。” 安三少听到她用嗔怒的声音喷他,却喊那勾引了她的贱人为“姐姐”,气得简直想连她一起杀了。 怪不得他昨日说他不曾喜欢过他,原来他看上的是这个贱人这种俗艳的、空有美色的下贱货色,哪里比得上英俊专情的他 “岑二郎你的眼睛被狗吃了”安三少忍无可忍,暴吼岑二娘:“你居然为了这女人舍弃我”声音一节节拔高,一半是激愤,一半是委屈。 “什么”岑二娘傻眼:“你又误会什么了她是我姐姐。我和她,根本不是那回事好吧” 等等,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呀 “就算我和她真有什么,也不关你的事。撒手”岑二娘又狠踹了脸色变缓的安三少一脚:“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就宰了你给她陪葬” 安三少才转晴的心情一下就阴了,他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凭空出现的狗屁姐姐 可这人毕竟是他的姐姐,他不甘不愿地卸了一半的力道:“哪里有姐弟抱在一起睡一张床的” 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刘三娘猛吸一口空气,咳嗽几声后,怒视安三少:“你个咳咳神经病睁眼瞎二娘是女儿家,我怎么就不能和她抱着睡了” “女、女、女儿家”安三少的手一下没了力气,不止是手,刹那间,他便浑身无力。 感觉自己站不稳,安三少一手扶着床架站好,一手抽搐又颤动地指着岑二娘:“女、女你、你”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脑子里只有“二娘是女儿家”这句话,嘴巴也只说得出“女”和“你”两个字。 原来他家师弟,真是女儿身啊哈哈哈 纵使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这幸福,来得未免也太及时 岑二娘半搂着捂着脖子咳出眼泪来的刘三娘,将她扶到床榻上坐下。 刘三娘鄙夷又仇恨地瞪着疯疯癫癫“你”过去“女”过来的安三少,“他,咳咳,是谁”她好想把这个莫名其妙就对她下杀手的混蛋剁碎喂狗呀可惜身子受那些药水毒害,使不出劲。 “三姐姐你别理他。”岑二娘微笑对刘三娘道:“你先坐这儿缓缓气,我把这个讨人嫌的家伙拎出去教训,替你出气。” 安三少还在傻傻又梦幻地凝视岑二娘,嘴上仍在循环重复那两个字。 刘三娘白了他一眼,对岑二娘道:“原来他脑子真的有问题呀。不过就算是傻子疯子,也不能随便杀人呀。二娘,我瞧你和他挺熟,好好教育一下他,让他以后别再犯了。” 安三少这时恢复理智,脑袋瓜又清醒了,他拿眼刀刮刘三娘:“本公子不知多清醒多正常,管好你自己吧,死女人” 既然他家二郎师弟是女子,这女人同她睡一起,也不算是杀头大罪。但活罪难免。不过,看在她道破二郎师弟真身,又给了他新的希望的份上,且饶她一次。 “哼算你运气好。”不然少爷他非划花她的脸不可 “闭嘴”岑二娘气极,扯着安三少的耳朵,将他拎了出去,“你跟我来。” “呀人家好疼师弟,你松松手嘛”安三少身体虽痛,心却甜滋滋的,嘟着嘴朝岑二娘卖萌:“我知道错啦。” 听到他声音的岑二娘、刘三娘和端着食物立在外间门口的玉墨:“”好想割了这混蛋的舌头呀。 岑二娘提着安三少的耳朵转了一圈,安三少流着眼泪傻笑着喊疼,声音更加甜腻。 玉墨听不下去,端着他的食物带上门出去,让岑二娘收拾安三少。他可不想冒着被恶心死的危险留下来看戏。 里间床榻上,刘三娘一边小声念诵经文,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她怕自己忍不住冲出去手刃仇人。 “闭嘴”岑二娘的脸色又黑了三分:“不准再发出那种恶心的声调。” “可是人家开心嘛”安三少又眨巴着比星辰还动人的眼睛卖萌。 岑二娘不轻不重地赏了他一巴掌:“闭嘴听我说。” 安三少委屈地点头,不敢再出声。他控制不住自己狂喜的心情,更没法控制那甜腻的声音,还是不要说话了。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岑二娘松开手,放过了安三少的耳朵,严肃对他道:“我是女子的秘密,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守。就连你的父母都不能说,不需要太久,半年即可。你能做到吗” “嗯。”安三少继续点头,他也想摆严肃脸,可惜一直想笑,一张俊脸扭曲得不像话。“师弟你干嘛要装男人害得我” 岑二娘把视线移开,不想看他的脸,“这个别问,与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正需要你” “好”安三少听都没听完,就向啄食的鸟儿一般不断点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的二郎师弟是女孩儿呢真好,什么都好 这下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把她娶回家且如他师弟这般的女中豪杰,书香贵女,他家长辈不知会多喜欢。 他终于不用再被家人扯后腿了。啦啦啦 “”岑二娘默了默,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人贩子的事儿与安三少说了,让他带着官印去清州府衙报官,并亲自调动人手料理那帮人贩子。 她还特地叮嘱安三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封住见过刘三娘正脸的那个头目和他的左右手的嘴。不要让他们坏了刘三娘的名声。 安三少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点头。他家师弟拜托他的事儿,他肯定得给她办得妥妥当当。 他也从官府发出的悬赏榜上,见过那三个为首的人贩子。他们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大景的良家女子和官家小姐,被他们祸害了不少,这三人死有余辜。 师弟说要封口,那他就在见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割下他们的头颅就是。 这三人的头可值钱了。等拿去衙门换了金子,他再去铺子里搜罗些宝石,将那些金子熔了给二郎师弟打首饰。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救人(五) 安三少卯足劲要在他的二郎师弟,不是,应该是二娘师妹面前挣表现,他按照岑二娘的指示,一个时辰后,拿着官印去了清州府衙立案。 随即,他说服清州知府与他一道去城外的军营,借调了三百士兵,连同府衙的五十衙役和若干安家护卫,于云来客栈“意外捉女干”当日的下晌,带人将刘三娘曾待过的南城平民区围堵了。 他们把那个地势复杂、鱼龙混杂的地方,里里外外围了两层。 那伙人贩子极奸猾,在清州就有一南一北两个窝点。南城的那个因刘三娘等人逃出,被他们毁弃了。 安三少他们去刘三娘描述的那个地窖救人,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不过安三少的运气挺好,他们一行人大张旗鼓地在平民区找人时,被躲在那里面一个废弃庵堂的被拐女子知晓了。 那女子与人贩子头目沾亲带故,同出一族,都是清州北城义渠乡人,她本想跟着头目出来寻个营生伙计,因贪图银两和享受,被他们诱骗进了y窝,差点儿被卖出北蛮军营。 据那女子所言,那伙人贩子在义渠乡中那头目深山的老家里,很可能还有一个据点。她从前在乡里,每隔半年,就会看到那头目与他外面结识的弟兄“运货”去他老家。 当初那头目对外宣称,那些装得满满当当的麻袋里,都是他给家人置办的嚼用的东西。是他在外做生意赚了银子后,特地买回来孝敬父母的。 最初,他还给好奇的村里人看过他买回来的物件,当然都是普通物品。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大家也没有闲心去看他运回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女子也是这几日,才知道她的同乡说的“赚钱生意”具体是什么。她知道自己就要和其他女子一同被卖去北蛮军中,吓得半死,在刘三娘的鼓动和带头下,逃出了贼窝。 她恨那同乡差点毁掉自己的人生,逃出后一直想要揭发和报复他们。可她怕官府与他们狼狈为奸,又怕他们还派人守在平民区中,等着她现身受死。 这次她看到安三少调出大部队缉拿人贩,便主动站出来,给他们带路,把他们引到了义渠乡人贩头目的老家。 安三少一行人在那里果然堵住了人贩子和他的同伙,经过一番打斗,制服了若干贼众,并当场诛杀了三个贼首,救出了三十多名被拐的姑娘。 其中有不少人,是安三少相熟人家的闺女。有淮州府西南总督家的两个庶女,容州方家的一嫡一庶,淮州安四老爷家的一个庶女,和清州蒋家的两个嫡女。 安三少与清州知府在头目位于深山的老家,看到那些名门少女和大户人家的女儿,对那伙人贩子十分佩服。他们居然能在奴仆家丁成群拥护的大户人家手里,拐走他们家中的女孩儿,有的还是地位十分尊贵的嫡女。 事后还全身而退,没有被人找到。 这本事,可不一般。 安三少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都爱惜名声,他让人找来七八辆马车,偷偷把那些女孩儿运回了她们各自的家中,并命令随行的衙役和士兵三缄其口,以维护那些女孩儿的名声。 至于那些女孩儿被送回家后,会有怎样的命运,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了。 安三少因还在休伤假,捣破人贩贼窝,送走那些哭哭啼啼的大家闺秀后,他就把审理从犯的任务,交到了清州知府手上。 正好他的伤假差不多要结束,该回淮州府衙述职。安三少就带了十几名安家护卫,与岑家人混做一队,自己屁颠屁颠地骑马跟在岑二娘身旁,与她一道护送刘三娘去淮州府她的外祖家。 他们回去淮州府时,在城外十几里远处,就遇上了刘三娘的两个兄弟,与她外祖家的舅舅表兄们。 原来,他们一直都有带人在刘三娘失踪的附近找她。看到刘三娘安然归来,他们差点儿没喜极而泣。 之前碍于维护刘三娘的声名,他们都不敢报官,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她,加上刘三娘已失踪数日,他们本对她还活着已不抱希望,只想找回她的遗体,带回京城安葬。 没想到她还活得好端端的。 众人惊喜万分,纷纷抱拳、弯腰地再三感谢岑二娘和安三少。 其中以刘三娘的几个舅舅和一群表兄弟,表现最为突出。他们就差没抱着安三少和岑二娘的大腿,跪地哭谢他们了。 要知道刘三娘的夫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他们都指望刘三娘嫁去王家,好和王家攀关系要好处呢。 道过谢后,刘三娘的舅舅和兄长们,热情地拉着岑二娘和安三少两人的手臂,说是要把他们带去刘三娘的外祖家盛情款待。 因为岑二娘已预先拜托刘三娘为她保密,所以这些人都不知她是女儿家,都拿她当兄弟看,有几个自来熟的公子哥,还想和岑二娘勾肩搭背,当然都被安三少挡开了。 岑二娘和安三少与他们寒暄几句后,就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因为岑二娘要忙着给立柏相看对象,没空去别人家应酬。安三少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岑二娘身边,与她朝夕相对,就他们两人独处,自然也不想有外人插入他们之间。 他以岑二娘师兄的身份,代岑二娘出面,礼貌地甩脱了刘三娘和她的亲人,直接领着岑家人去了他府衙后的私宅歇息。 这次剿灭人贩真是老天爷在帮助他,安三少很感谢刘三娘,若不是她,他不会立下大功,同时又与西南诸地数得上名号的一些世家有了更深的交情。 他救了那些世家的女儿,还维护了他们的名声,自然会被人重谢,如此,他便有机会深入淮州内的几大世家,替倒霉催被踢出局的情敌立柏找媳妇。 安三少如今有两大乐事:一是到处寻找适合他家师妹的衣裳、首饰、笔墨纸砚等;二就是给立柏找媳妇。早一天让立柏成亲,他的心就能早一天踏实下来。 有什么能比给情敌另外安排妻子更有效地解决掉对方呢 这办法还是他的师妹想出来的,简直是太贴心太睿智啦他一万个赞同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势大 可惜安三少幸福的日子很短。他不过逍遥快活了十几天,就听住在他府中偏院的师妹告诉他,她马上就要打道回府。 因为他的师母派人给她送了口信,说是立柏已经在安坪镇成亲,让岑二娘速归。 这阵子淮州府内比较安生,没有什么大案子需要安三少出面,他本想把府衙内的政务,继续交给他祖父为他找的幕僚代理,与岑二娘一同回安坪镇,去庆祝情敌喜结良缘。 可惜临行前一天,被匆匆从清州赶到淮州府衙的安大老爷拦住了。 后来安三少才知道,是他祖父给他请的幕僚,在背后告了他的黑状。 安大老爷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嫡长孙,初初为官就玩忽职守,让人弹劾他绝不允许安三少为一个蓝颜知己,连官都不想做。 他们安家长房三代人,就只有安之君有这个运气和才华入仕,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没了官身 安大老爷让人绑了安三少,自己亲自拎着鞭子狠抽了他一顿,还腆着老脸哀求岑二娘,求她离安三少远些。别再影响他,让他做出有毁前途的荒唐事儿。 当然,这个安三少并不知道。因为安大老爷跪在岑二娘面前,求岑二娘和安三少断绝往来时,他还苦命地趴在床上,任安竹和安松给他上药,痛得嗷嗷叫呢。 岑二娘本就想和安三少保持距离,她既然无心于他,也明知他心悦她,自然要快刀斩乱麻,效仿她对立柏做的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他,不给他留一丝念想。 于是,刚从失恋阴影走出来,还没幸福几天的安三少,很快就尝到了立柏的苦痛,被他家师妹拒绝后,心里的阴影面积,简直要覆盖整个心房。 他泪汪汪地目送他师妹离去后,本想偷溜出府衙,追随师妹的脚步走。 谁知他那不明真相的祖父、祖母、和父母,舍弃了在清州的家业,搬到淮州他的官府上,以便时时刻刻监视他。 他们知道他偷溜的本事大,还派人将他圈禁在府衙和私宅中,不让他随意外出,更不给他一丝接近岑二娘的机会。 他的祖父和父亲,还给他请来不少能干的幕僚和掌柜,一边教他处理政务,一边教他经商,压榨完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让他忙得无暇他顾。 安三少不止一次地想告诉他的长辈,他喜欢上的岑二郎,其实是女子,他们真没必要这样对他破坏他的幸福。 可他对岑二娘有诺在先,无数次话到了嘴边,都被他咽了回去。只憋着一股狠劲,疯狂地学习。 不过短短半年,就有了明显的进步。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成熟了不少。 安三少之所以如此拼命地提升自己。不仅因为家中长辈的威逼,还因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觉得他和岑二娘差得很远,若不长进些,以后去岑家提亲,都要叫他的师父打出门来,因为他配不上他心爱的师妹。 不说别的,他起码得比立柏强吧。 他家师妹和师父连立柏都瞧不上,怎么可能瞧得上眼下还不如立柏的他 搁三年前,安三少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拼命上进,把自己的潜力一点一点地逼出来,生生将自己逼成政务和商务两手抓两手硬的强人。 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在淮州府获得了好名声的俏知府安三少,这天从他祖父手中,接过了一块古旧的雕花檀木安家的梅花令。 这梅花令是安家嫡支长房经营了数代的结晶。据说有了它,不止可以调动遍布大景的、牌匾上有梅花印记的商铺、庄园和钱庄,还能驱使一支神神秘秘、堪比大内侍卫的暗探。 之前安三少也接触过一些长房暗地里的产业和势力,他知道他们长房积藏颇大。可他从没想过,这些产业和势力竟如此之大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想象。 按他祖父说的,就是大景的皇帝,都不一定有他们安家长房有钱。这现实吗 要是安家真富可敌国,早就叫圣上抄家了。 “祖父,这梅花令所代表的财富和势力,真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安三少第五次问安大老爷:“什么富可敌国,暗探堪比大内侍卫是不是你又看了那些经不起推敲的闲扯话本子,编出来的故事还梅花令,梅花盟哈哈,真是搞笑” “咱们长房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一直屈居在西南这小地界内安家不就是在安坪镇发家的土富人家吗怎么突然可能一夕间变得这么高大上” “你这故事编得太离谱,我真是没法相信你说的话。”安三少嗤之以鼻。 “哼无知小儿,你懂什么”安大老爷用眼角瞟安三少:“若不是看在这半年你大有长进,勉强能胜任我嫡长孙的角色,撑起我们长房的产业,我岂会和你说这些” “连你父亲都不知梅花令和梅花盟的存在”安大老爷接着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实话与你说吧,我们嫡长房这一脉,本就不是安坪镇土生土长的安家人。若说出身,咱们也算是半个皇族中人。安家的先祖,是一百多年前景武帝嫡亲弟弟,护国亲王景佑的小儿子。” 安三少:“”他家祖父到底在鬼扯什么呀越说越没谱,这话连三岁小儿都不信 “祖父,我还忙着去处理政务呢,没时间听你瞎扯。今日就到此为止。”安三少站起身,作势要走出密室,“神神秘秘拉我来密室,就和我说这个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还有这什么梅花令,还你又破又难看,送乞丐,人家都不要。” 正在回忆安家光荣历史的安大老爷:“” 他对着安三少快步离去的背影冷哼,一手把玩着安三少丢回给他的梅花令,低声冷笑:“真真是榆木雕出来的井底之蛙又呆又傻。给他说真话,他也不信。不知是真不信,还是不敢信” “之君呀,你逃不了多久的。”安大老爷将梅花令收入袖袋,悠然斟茶品尝:“唔,上好的莲山云雾,果然口感甚佳。” “砖我已经抛出来了,希望能砸醒那个不争气、成天只想娶师弟的孽障。安家偌大的产业和势力,迟早都得落在他身上。迟不如早,早些把他栓到梅花盟里,他才不会闲得发慌,想男妻想得都要疯魔了。” “那岑二少确实是人中龙凤,可惜是个男儿,不能为我们安家传宗接代。安家传承了百年,可不能断在之君这一代。无论如何,我都得治好他这疯病。” 空寂的密室里,只有岑大老爷一个人的声音,“幸好那岑二少是个识趣的,一直信守承诺,没有联系撩拨之君。如此,便放岑家一条生路吧。” 安大老爷对着黑乎乎的房梁道:“暗五,可以让你的人撤回来了,我还不想动岑家。” “是,主公。”一道融入阴影的身影飞快地闪了一下,便消失在密室中。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民变(一)4K 暗五离开密室后,一直坐在密室角落里那个安大老爷为安三少安排的谋士之一许先生,从书架后走出来,对安三少老爷:“主公,撤回对付岑家的暗卫,显然是明智的选择。早前我也同您说过,别对岑家下手,岑家可不好惹。” 安大老爷纳罕道:“先生你似乎一直对岑家另眼相看,岑二爷他们虽是弘安岑家的本支,但他们一家早被逐出岑家,根本不足为虑。况且安坪镇是我们的地盘,想要抹杀他们一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分别。” 安大老爷玩笑道:“难不成你还担心咱们的人,对付不了六皇子留下的那些护卫” “主公您还是小觑了岑家人。”许先生提醒安大老爷:“您别忘了,墨远先生的一双儿女,师从何人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卜算子大师外界都传大师乃医中圣手,医术不比扁鹊差。可我早年游走江湖时,曾见过大师使毒。顷刻间便毒杀了方圆三十丈内的一切活物,连野草大树都不能幸免。” 许先生眼里全是后怕和忌惮,声音也有些微颤:“当时我躲得远,没有被毒粉波及,亲眼看着要截杀大师的那群伪装成土匪的死士,无一例外惨烈地横死” 那样恐怖的场面,他平生仅见。 “果、果真”安大老爷心有余悸地端起一杯茶,试图冲下从心里涌到嗓子眼的不安:“我怎么从未听过,大师还有这等本事” 幸好他及时收手了,否则杀人不成反被人抓住把柄,掉过头来算计,那可就不妙了。 他战战兢兢这些年,一直谨慎,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实力,可不能因刺杀岑家这一家子微不足道的平民,坏了他的大事。甚至赔上自己的命。 许先生微微一笑:“千真万确。在下还知道,大师已将这一手毒术,传授给了岑二少。当年岑二少使毒吓唬周远达时,恰巧被我的人瞧见。那时二少的毒术,就已经很高明了。以他的天资,经过这么久的练习,相信他已经青出于蓝。”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凭暗五他们,对付一个二少都够呛,别说岑家还有卜算子大师在。”许先生道:“之前我见您也不是真想灭掉岑家人,就没有提醒您。毕竟那是少主最在乎的师长家,我知道您肯定下不去手。” “若是您真那么做了,往后若被少主知晓,他定会与您反目成仇。”许先生笑得从容又笃定:“且不说少主,就是您对岑家,也狠不下那个心。” “墨远先生一家人,都有一种让人亲近的魅力,且他能令少主成才,您感念他对少主和安家的再造之恩,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所以,我知道您暗中派暗五手下的人去岑家盯梢,也没有说什么。” “你这老货”安大老爷嬉笑着怒骂许先生:“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说完说话做事永远这样藏一半,让人恨得牙痒。若我一时头脑发热,真对岑家下毒手,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犯错” “那您犯错了吗”许先生捋着胡须朗笑。 “哼”安大老爷拿下巴对着许先生冷艳地哼了哼。稍时,他目露遗憾地叹息:“哎可惜了岑二少如此钟灵毓秀、天资纵横的人才虽说他无意引得之君犯傻胡来,但我实在恨不起他。” “若他不是男子,别说之君自己想将他娶回来,就是我,都有带人去岑家将他抢回安家的打算。咱们这一脉,人丁稀少不说,我那老妻和儿子儿媳,全都是平庸之才,根本不足以撑起这偌大一份家业。之君虽能干,但比起岑二少,始终差了一截。若二少是女子,该有多好啊娶到他这样的媳妇,何愁不能兴家旺业” “确实。”许先生也扼腕:“要说少主的眼光是极好的”他看到安大老爷白了他一眼,干笑道:“呵呵,岑二少再好再优秀,只他是男子这一条,就注定他与少主不可能在一起。” “要说少主也真是,您都让二少那般拒绝他了,他还是痴心不悔,贴在二少身上。这半年来,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偷溜去岑家,我都带人在路上堵了他好几次。” 许先生给安大老爷告状:“我寻思着,咱们对少主的训练,还差了那么些火候,让他还有余力做这些琐事。不如,多增加些任务给少主” “嗯。之君那个死心眼,确实让人头疼,他的训练,你看着办吧。”安大老爷换了个话题:“对了,这些日子我忙着收拾之君,都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事儿。梅花盟那里,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回来” 许先生正颜道:“说到消息,这半年来,确实发生了几件大事。岑大少几月前在武举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了武状元。他还踩着六皇子这块踏板,投靠到了三皇子门下。” “因此,六皇子和圣上怒极,曾几次下手对付他。光是刺杀,我们的人探出来的,都有三四次。不过,都被他化解了。岑大少其人,从前倒不显,一进京就如同龙游大海,本事可大了。” “就连从不轻易信人的三皇子,也将他当成了心腹。这会儿,他跟着三皇子的人,正在东海搅动风雨。我估摸着东海那边,将会有一次大洗牌。立柏、赵樾也在那边可以想象得出,东海将会是如何的热闹。” “岑大少比起岑二少来,更加出色。我们的人飞鸽回信说,一月前,他和立柏、赵樾领了三皇子五百精兵,捣破了东海近海内最大的一个海匪窝,斩杀了一千多海盗,以鲜血震慑了东海一干海匪。” “如今近海那些海匪,都被他吓破了胆。向他投诚的,不说有八千,也有六千。那些海盗多年的积藏,都入了他和三皇子的囊中。当然,三皇子占了大份。有了这笔财富,足够三皇子的兵吃养三五年了。三皇子因此更加重用岑大少,还把那些归降的海盗,全部交给岑大少调、教。” “虽说远海中还有许多匪类和倭寇,时不时跑到近海和沿海生事,但在东海近海,全是三皇子的人。”许先生道:“我觉得,圣上这次试炼几个皇子,三皇子定能独占鳌首。” “英雄所见略同。”安大老爷悠闲地用手敲着桌子道:“我也觉得圣上把三皇子派去东海想折断他羽翼的决定,是个错误。有岑大少相助,三皇子一去东海,就肃清近海,威慑了东海沿海蠢蠢欲动的世家,也给戍海卫吃了一颗定心丸,有助于他收服军心。我猜,不出三年,东海就会成为三皇子的封地。不管圣上愿不愿意,咱们大景,还得再出一个护国亲王。” 许先生对安大老爷的话深以为然,他问安大老爷:“主公,那咱们埋在东海的势力,该怎么行事是投靠三皇子,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登皇位,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现在还早,等三皇子在东海当家做主了,再说吧。”安大老爷道:“你吩咐东海的人,都安分些,好好做生意赚钱。别给三皇子添乱,也别帮他。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掩好行迹,别暴露了。” “是,属下明白。”许先生点头。 他啜了口茶润喉,停了一会儿,又道,“东海还有些混乱,三皇子想把戍海卫抓在自己手里,那些世家怎么可能同意,正在作妖呢。他们还有得忙。” 安大老爷靠着椅背,舒服地眯眯眼:“东海这块肥肉,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三皇子想成为护国亲王,增加自己的势力,可不得多费些功夫。继续说下去,漠北那边呢” “说起漠北,倒有了逐渐平稳安定下来的趋势。”许先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老腰,又坐下,缓缓道:“刘国邦果然是个人才他才去漠北大半年而已,就在军中树立了一套铁规,整得那些油滑的兵痞子服服帖帖” “是吗这个开端倒是不错。”安大老爷伸伸懒腰,漫不经心道:“不过,再过些时候,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老许,你可别小瞧了漠北那帮兵痞子。” “他们这会儿任凭刘国邦处置,是在向圣上示弱,同时表明忠心。刘国邦可是圣上钦封的一品大员,他去漠北,就是为了整顿军纪。圣上已经把刀递到刘国邦手上了,准他先斩后奏。那些兵痞子可不傻,这会儿不示弱,往后可是连示弱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为自保,起初定会对刘国邦唯命是从,后面嘛,等过了这阵,将圣上和刘国邦敷衍过去后,该怎么来,还怎么来。漠北军纪不振,军心不稳,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刘国邦往后,有得磨。” “不过他这人年少时,就能和老母,从一票极品亲戚中杀出一条血路。做了官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几乎是平步青云,一路毫无悬念地升到二品大员,如今又坐到了正一品的位置。” “他自身能力不差,也会做人。”许先生还是很看好他:“我觉得他能吃住漠北那群兵痞子。他的前程,还在后面。主公,我认为,咱们可以让梅花盟的人,在漠北给刘国邦大开方便之门,全力扶持他坐稳总军督的位置。往后等他回京进入内阁了,定少不了咱们的好处。我观察刘国邦几年了,他是个知恩图报的能臣,也有野心,投资他,定不会吃亏。” “你的眼光,我是信的。”安大老爷道:“扶持他也行,但必须在他与漠北那些痞子老将第二轮斗法之后。他在第一轮打响了漂亮的一炮,多半是靠圣上的龙威。第二轮斗法,凸显的才是他本人的实力。若他在第二轮斗法中表现不错,咱们就帮他一把。我们做生意的,就是要多与人为善,如此,也是与己方便。” “主公所言极是。”许先生暗自叹道:主公不愧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希望刘国邦不要让主公和自己失望吧,否则,等待他的下场,可不那么美妙。 漠北之前那几任总军督的下场,可凄凉了。丢官的丢官,送命的送命。 圣上派刘国邦去漠北,给他铺的可是布满刀尖的青云路,行差踏错一步,就永远没法翻身。 所以说,能臣也不好做啊,这机遇和危险,向来是并存的。且危险总在机遇前面,渡过去,就是通天坦途,渡不过,就是万丈深渊。还是他们这样闲云野鹤的谋士好。 许先生替刘国邦担心了一瞬,又提起正事:“主公,西南总督刚刚来信说,他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他让我问您,咱们何时挑起民变” “这么快,他都准备好了呀。”安大老爷把玩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便按照从前的计划,从清州府开始,先拿蒋家开刀。” 许先生有些迟疑:“主公,真要灭蒋家满门那蒋丛茂可是个人才,不如咱们留他一命把他收入羽下。老季说暗三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精通兵法,身手也好。” “最要紧的是,人也老实,是个死心眼,有恩必报,很好控制。若再培养培养,定能成为一员猛将。咱们梅花盟,就缺这类将才啊。” “我不同意。”安大老爷斩钉截铁道:“蒋家人必须全部死蒋老头敢背叛我另投主人,将咱们梅花盟好几处据点和产业,卖给六皇子,害我损失巨大。为避嫌不得已贱卖了安家在清州的产业,灰溜溜来到淮州府避难。” “清州那里,可是咱们大房的祖产。托蒋老头的福,它们都守不住了。没了几十万两银子倒是小事,丢了祖产堕了面子才是大事我不能得到的东西,蒋家和六皇子,也别想要” 安大老爷凶狠道:“只有杀光蒋家人,才能洗刷我的耻辱同时,也给其他投靠咱们梅花盟的人提个醒,老夫可不好惹,让他们都安分些。否则,蒋家就是前车之鉴。” 许先生也明白,如今朝堂夺嫡风烈,不论是上面的官员勋贵,还是下面的世家富商,都有些不安生。 特别是当圣上放出让几个皇子竞逐护国亲王封号的这当口,许多人都耐不住寂寞,纷纷动作起来。 只是有的人立场不坚定,背叛旧主的不在少数,蒋家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 眼下确实需要杀鸡儆猴。蒋家绝不能留,只是可惜蒋丛茂这个人才了。许先生面露惋惜道:“蒋丛茂生在蒋家,真是可惜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民变(二) “蒋家那一群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就蒋丛茂一个,稍微看得过去。他也算是歹竹出好笋的典范。”安大老爷很中肯地评价蒋家。 “不过他骨子里流着蒋家的血,若把他弄进梅花盟,谁知道他会不会学他父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来也背叛我们,反咬我们一口。”安大老爷眼里掠过一丝狠辣:“所以,他不能留。必须斩草除根” “您的顾虑也有道理。”许先生点点头,又问安大老爷:“那咱们何时动手” “十日后吧。接下来十日,不宜见血。”安大老爷说起家常,整个人气势内敛,如沐春风,“我那老妻和儿媳,为之君的婚事操碎了心。” “她们到处拉关系,四处奔走,就想给之君找一个般配的妻子。今儿早,拙荆告诉我,她们筹备了大半年,终于确定了十个不错的闺秀人选。” “接下来十日内,每天都要给之君安排一次相亲。”安大老爷笑了笑,道:“我也有些期待。这次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个闺秀,个个都不凡,之君再挑,也总有一个能看得上眼。他也老大不小,很该成家收收心了。我等着抱曾孙,都把头发等白了。这次大约能如愿啦。” “呵呵”许先生配合安大老爷的好心情,强笑几声。就以要为安三少重新制定训练计划为由告辞了。他怕自己留下来,会忍不住给安大老爷浇冷水,惹得他不悦。 以他对安三少的了解,相亲之事绝对会黄。他家少主十年如一日的霸道又任性,横看竖看也不是乖乖配合家中长辈安排的主儿。还不说他如今一头热地恋慕岑二少,眼里根本看不进其他人。 这十场相亲,能成功一场,都是奇迹。 “接下来安家有得闹了。”许先生背着手走出密室,站在庭院里的万紫千红前,悠悠欣赏这一院子的春景,低声笑道:“跟着少主真是不愁没戏看,每天都活得有滋有味呀。” “先生,暗三有事禀告。”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身影,从许先生身后十步远的、满是浓密新嫩枝叶大树上落下。 那人头带柳叶编成的草帽,又着绿衣,蹲在树上时,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他一刻钟前就来了这儿,在树上已经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别人,这才出声招呼许先生。 可他却忽略了被树枝挡住的那个阁楼。不止是他,庭院里另两个蹲守在不同地方的暗卫,因为换班时间差的关系,也没有发现此时院子里还有他人在。 暗三俯身单膝跪在许先生跟前,低声与他道:“四月前魏家和周家有异动,两家突然暴富,又回到安坪镇买了大宅住。您觉得蹊跷,让我放了几个探子进去。” “刚刚那边飞鸽传书回来,我们的探子说是他们潜伏几月,终于发现原来这两家运气极好,在山里打猎挖草药,居然被他们挖出了一个中等银矿那银矿周围还伴有一个成色上好的铜铁矿。探子粗粗画了那两个矿的分布图回来。” “方才季先生粗略估算了一下,那两个矿的价值,不下于五十万两。银矿约值个十几二十万两,主要是伴生的那个铜铁矿值钱,里面居然有无坚不摧的钢精石能冶炼出上等钢精。制成武器,杀伤力至少超出普通武器一二十倍” 说到此处,饶是暗三训练有素的冰块脸,都被内心澎湃的激情染红,他一向平稳的声调几次出现颤音,尤其是后面说到钢精,眼里迸射出炽烈的光芒。 他们习武之人,最爱武器,而刚精制成的武器,数量稀少而价格高昂,根本不是他们这种暗卫负担得起的。 虽然安大老爷财大气粗,给他们配置的武器,也是上好的铜钢制成的,比寻常铁兵锋锐好使。可与钢精制成的武器,威力也差了一大截。 这次魏周两家发现的那个铜铁矿里,居然有钢精石这怎能不教暗三欣喜 盖因三个半月前,许先生让他派探子进入周魏两家时,曾说过,主公有令,不管周魏两家发了什么横财重新崛起,都要收了他们的家产,充入梅花卫中,给他们当福利。 就当是这两家曾派人追杀安家的代价。 之前因六皇子和冯家的人在西南这般驻扎,安家需要隐藏实力,安大老爷便暂且饶了周家和魏家人的狗命。只在六皇子把他们两家人发配到乡下种田时,做主给他们挑了一个最穷、土地最贫瘠、野兽最多也最危险的偏僻小山村,让他们安家。 就是这随心的一个举动,居然给安家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许先生听了暗三的话,兴奋得连胡子都翘起来:“好哈哈甚好”他击掌而笑:“喔呵呵当日主公只想惩罚那两家人,不曾想他们竟有此机遇这也是我们安家的机遇” “哈哈有了这个铜铁矿,何愁练不出好兵器来”许先生眸中有激动,更有欣喜:如今安家要发动民乱,借着民乱铲除异己,将西南诸地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称霸西南。 他们梅花盟,除了缺将领,还缺武器。偏偏朝廷对铁矿、铁器和铁兵管制极严,不允许民间私自炼兵。他们也是在一些偏僻地方偷偷开采了两三个铁矿,然而铁矿的出铁量有限,根本不够炼制足够多的兵器。 之前他和主公还在烦恼,去哪儿搞兵器 北蛮和倭寇手里倒是有不少铁兵,可他们身为大景子民,不屑于私通外敌。再说,朝廷对对外买卖兵器这方面管得很严,与外族互通往来,风险太大,不符合他们低调做事的原则。 这时周魏两家人发现的那个铜铁矿,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完全是雪中送炭。 许先生想:不管他们两家瞒下这个铜铁矿,究竟意欲何为总归是替梅花盟做了好事,就饶他们一命吧。银矿他们手里多的是,不差那一个,就送给周家和魏家,权当是给他们的奖励。 话说,周家人莫非有天生自带发现矿产的神技一会儿挖到金矿,一会儿采到银矿,发现铁矿的,运气简直好得不像话。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民变(三) 许先生琢磨着:或许可以重用周家,把他们派去各地梅花盟的地盘,帮着他们发掘矿井,会有奇效也不一定。周家人爱财如命,这类人最好控制,也最好利用。 不过这事儿,他自己做不了主,还是得问过主公才行。 许先生亲手把眼里火星频闪的暗三扶起来,大力拍他的肩:“这下你们梅花卫可要占大便宜了暗三,瞧你这样,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把那个铜铁矿抢到手了吧呵呵” “嘿嘿,”暗三难得愉悦地笑出声:“属下是有此意。我找您,就是想让您批准,允许我今日先带一队人去安坪镇,控制住周家和魏家人,趁他们还对外瞒着那两个矿的存在,彻底封住他们的口。把那两个矿收入咱们梅花卫。” “暗一、暗二和暗四,马上就要结束任务归来。我已传信和他们说了那铜铁矿。他们回信告诉我,再过半月,就会带人返回淮州府。” “到时咱们在淮州府的梅花卫会集体出动,再带些梅花盟里的铁匠和武器师父去桁山采矿炼兵。争取尽快给所有兄弟,都配上更好使的新武器。” “呵呵,你们都有了计划呀这次还真是积极。”许先生被三月末里和煦的阳光照射着,浑身暖洋洋的,他惬意地眯起眼:“去安坪镇控制住周家和魏家人可以,但也不能灭他们的口。” “主公马上要起事,在此关键时刻,最好不要弄出灭门惨案,引起旁人不必要的关注。若一个不慎,坏了主公的计划,你我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许先生眺望着远处的山头,眼中氤氲起一股情绪:“外面的人都嫌弃西南地势偏僻,山多野兽多,还瘴气密布,不利于生。却不知这大山里的宝物何其多山里的矿藏、山货和药材,更是价值不菲” “一百多年前,开创梅花盟的先代主公,就是以淮州府为起点,慢慢向外拓展生意和势力,经过数代经营,才有了如今的梅花盟。” 许先生今日很是兴奋,话也就多了,向暗三说起梅花盟的历史来:“从前的几代主公,不是胆子小,就是才干不足,一个个谨守祖训,只会守成,不敢大刀阔斧地发展梅花盟,怕引起江山之主的猜疑和诛杀。” “只有如今的主公心怀雄图大志,有野心,也有能力,他掌管梅花盟三十年,我们梅花盟的产业、财富和人手、势力,直接翻了几倍,可以说富可敌国。我们手底下招募的兵士和将领,足以攻下小半个大景” 许先生一口气不停顿地说完,微微喘着气,转头看向惊诧又自豪的暗三,浅浅笑着问他:“听了我说这么多,是不是很兴奋很骄傲,庆幸自己跟对了主人” “是”暗三大声道。他原是街边乞儿,无亲无故,若不是主公心善把他带回安家,给他吃食,还请人培训他,他哪里有今日 听先生的意思,往后他的前程,还不止于梅花盟暗卫首领。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叫人开怀的事儿了 跟岑大郎学了些藏身功夫,躲在阁楼里大树遮挡着的房檐下的横梁上思考人生,并苦想如何迎娶自家师妹的安三少,恰逢其会,将许先生和暗三的话,从头听到了尾。 他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表。他有许多话想问许先生,也不再隐匿,敏捷地从房梁上跳下,快步走到惊讶万分的许先生和暗三面前,黑着脸对许先生道:“先生,请移步,我有话要问您。” 暗三瞟了眼浑身散发低气压的少主,又瞅瞅许先生,得到对方“无事,退下”的眼色,很识趣地朝安三少抱拳行礼:“暗三见过少主,属下还有事要办,请容许我先退下。告辞” “站住”安三少多瞧了眼暗三,发现他的面容熟悉,靠着自己良好的记忆,他很快便想起,暗三居然就是曾混在安家护卫队里,与他去金田村救助岑家人的普通护卫中的一员。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这些所谓“梅花卫”的暗卫,就已经在他身边做事了。 思及此,安三少面色青白交错,冷笑道:“呵呵,好一个梅花卫好一个梅花盟好一个暗三” 许先生直接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暗三道:“下去做事吧。” “哼”安三少见暗三飞一般消失在他面前,惊觉对方的轻身功夫竟已臻入化境比他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这还说明,暗三的内劲比他充足得多。 “原来他竟有此好身手难为他当初跟在我身边,还要掩藏实力,装成寻常武夫一直都没有暴露,这心性和耐性,都不是一般的好啊” 安三少嘲讽地挑起唇角:“适才祖父说的堪比大内侍卫,就是说他,不对,应该是他们。对吗” 许先生怕园子里又冒出一个如安三少这般极会藏的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他背对安三少,给不远处屋顶上的暗卫,打了个彻查安府的手势。 而后,笑吟吟对安三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密室,慢慢聊吧。主公还是密室处理事务。少主你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主公和我,都会为你详细解答。” “哼”安三少如今看许先生,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他鼻孔朝天,用侧脸对着许先生哼了哼,心里的疑问多得盖住了他的无名之火,他转身大步朝密室而去。 今日,他就要把安家的底儿,了解透彻什么梅花卫、梅花盟,还有祖父的野心,他都必须弄清楚。 还有,他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安三少气势汹汹地走向密室,心中郁愤交加:该死的安家这么复杂,这么庞大,他要掌握这偌大一个家,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如此,恐怕接下来一年半载内,他都没工夫追求师妹了。 什么时候才能将师妹娶回家呀他再不出现,等师妹恢复女儿身,不知会招来多少狂蜂浪蝶 师妹早已及笄,随时都能出嫁。安三少想起前日卜算子大师偷偷让人在府衙外带给他的口信。他家师妹很快就要恢复女儿身 眼下这般,他不止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女装的她,向先生求娶她。还得与她再分隔两地一年半载,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一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民变(四)6K,三合一 安三少一直觉得:以他家师妹的风姿品貌和家世能耐,只需在那些夫人太太面前露个面。就这清州那地方,想求娶她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 西南境内,谁不知岑家二少医术高明,腹有诗书。 洪灾过后,灾区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没有谁敢说自己没受过岑神医的恩惠。尤其是那些不幸感染了疫症的,都受过岑神医的救命之恩。全都恨不得把岑神医当神供奉起来。 原先他家师妹还是师弟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家跑到岑家提亲,有些夫人太太还上赶着想把女儿嫁给岑神医。 清州境内,不少掌家太太都以认岑神医当女婿为荣。就是许多经年的世家,都想招岑神医为婿。因为岑家背后可是冯家和六皇子。 且他的两个师弟岑大郎和岑三郎前途光明,一个才中武状元,被封为五品武官去东海,就已经立下大功,短短几月,连升两品,被封为从三品的武官,深得三皇子器重,就是圣上也都很看重他;一个刚考取了少年解元,被岑学士塞去了国子监深造。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岑家很快就要出头。 此外,岑二爷的才学堪比当世大儒,一两年内,都能将他这样的纨绔子弟教成二甲传胪。就是许多国子监的老博士都没有这种本事。 眼下那些世家乡绅的老爷少爷,做梦都想把儿子塞到岑二爷门下,求岑二爷指教指教。可惜都教岑二爷婉拒了。 于是许多人都把主意打了岑二娘身上,想与岑家这能左右岑二爷决定的神医结亲,从而获利。 西南民风彪悍,未出阁的女子,不似京城和弘安府的闺秀,重规矩和男女大防。 他家师妹灾后那阵子出门上诊,每天都得在大街上被人拦着表白多次,送花送果、送菜送药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东西多得连马车都载不下。 就这个,玉墨在他面前炫耀过好几次,因为这些都是体现他家师妹魅力无穷的例子呀。 当时他听得眼睛都红了,是气的,当然还有妒忌。妒忌那些人可以大胆向他家师妹示爱。 不像他,明明爱岑二娘爱得不行,却不敢宣之于口,甚至不敢表现地太明显。 这会儿想想,从前那些日子,过得那叫辛酸,好多衣服的袖口都被他揪扯坏了,还有被子的被角也叫他咬坏了好几条。 安三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想把自己从前那些灰暗的过去都拍掉。他挺直腰背,继续大步往前走。他真是太感谢卜算子大师了若不是大师让他家师妹扮男子避灾,以他师妹的受欢迎程度,若她最开始便以女子示人,还不迷死那些少爷和当家太太。 他师妹扮作男子,自然对女子的示爱视而不见。 这真是极好的 只是他师妹太出色,就是扮成男儿,都吸引了不少好南风的公子哥的追求。唔,还把他迷得死去活来的。 安三少想着,往后若是他把师妹娶回家,得把她关在家里,锁在身边,走哪儿都带着她。可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眼前太久。主要是他家师妹太受欢迎,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总是自己想太多的安三少这时忘了,他自个儿早被他师妹推拒了,他祖父还丢了一堆负担给他,另外,许先生和梅花卫的暗卫,得了安大老爷的命令,时时刻刻都在阻拦他离开淮州去安坪镇找岑二娘。 这会儿别说要娶岑二娘,他就是连去岑家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再说此时岑二娘也没闲着,她带人去了清州。因为岑大郎书信与她,让她去清州蒋家,不论她用什么方法,说服蒋丛茂去东海助他一臂之力。 因为之前他们在东海动作太大,损坏了东海许多世家和官绅的利益,更阻断了远海岛屿上海盗和倭寇的财路。那些人狗急跳墙,开始联合在一起反扑他们。 如今东海的战事已进入白热化,双方各有损耗,三皇子的根基不在东海,全靠他和赵樾说服东海的军宦世家勉力撑着,他们不缺钱,招募了许多小兵小卒,可缺少领兵作战的猛将。 岑大郎在去东海前,已经按照前世的记忆,招揽了两个强将,可那两人如今还稚嫩着,本事不如蒋丛茂,撑不起大局。若只是用他们击退海盗和倭寇,他们还能胜任。 可岑大郎想趁着这次大混战,慢慢将自己的心腹和势力渗透东海戍海卫,并重新建立一支精锐海军,暗地里架空三皇子,并设局蒙混圣上和六皇子的耳目,将东海作为自己称霸天下的。 岑二娘知道自家大兄的野心,她也想为他尽份力,战场上的事儿她帮不上忙,替她大兄招揽一个人才,她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她整装待发,前赴清州。岑二娘和沈俊、宁老七、玉墨,只带了六皇子留下的五个精兵,留了五个在岑宅镇宅。为了保证途中安全和方便运货,岑二娘让李村长挑了五十个年富力强的村丁陪行,还去车马行租了十几辆马车。 因为岑二娘在出发去蒋家之前,带着桃林村的村民在山里淘了整整五十日的宝,弄了不少品质较好的山货、药材和皮货,她留了些上好的货色自家用,其余的都装上马车,准备拉去清州贩卖。好给桃林村的村民增加些收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山中的生活太清贫,粮食产量又低,只能靠卖山货、皮货和药材养家糊口,上交赋税。 从前桃林村的村民都不怎么认识药材,白瞎了山里许多好药。如今有岑二娘指点他们,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 跟着岑二娘后,桃林村村民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家家住上了敞亮的新房,顿顿有肉吃不说,还有余钱,能供得起家中小儿上私塾读书。 有的村民跟着岑二娘和玉墨在镇里、县里做生意,不仅增长了见识,口袋里的银子也增加得极快,个个每天都喜滋滋、乐开颜的,外村的人别提有多羡慕嫉妒他们。 成为清安县最富裕乡村村长的李林甫,和村里近两百来号村民,简直把岑二娘当成了活菩萨。 他们在村口建了块歌功颂德的石碑,记录岑二娘的善行和恩德,每天必在石碑前烧一炷香,祈求老天保佑他们的恩公岑神医长命百岁、无灾无苦、福泰安康。 安三少从他祖父和许先生那儿,探清了安家长房家底的第二日,就被许先生和安大老爷押着逼着,开始接手梅花盟和梅花卫。 他也知晓他们嫡长房这支,与安家其余族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安家嫡支的二三四房和旁支,都是安家嫡长房的世仆。 只不过嫡支与他们长房的关系,更密切些,多年守助相望下来,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尤其是从安大老爷这代起,安家嫡支人丁单薄,子嗣不丰,安家的二三四老爷与他情同兄弟,对他无比忠诚,明面上私底下,没少帮助他。 安家嫡支其余三房中,除了性情疏朗、不擅经商的安二老爷一直蹲守祖宅,没有掺和梅花盟的生意。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都是梅花盟里的元老,替长房聚了不少财富。他们在梅花盟中,颇有建树和话语权。 安三少从前浑浑噩噩,手中从不缺钱花,也没有怎么接触安家的生意,不知道安家究竟多富有。如今他每日跟着安大老爷和许先生盘账,一连盘了五日,才勉强盘完。 这五日,他每天都在震惊中渡过。一天都要掐自己大腿三五次,每晚睡觉前,看到大腿内侧的青紫和瘀肿,回味自己白天掐腿时的疼痛,人才会清醒,不被白天见到的家财吓得恍恍又惚惚,整个人都不踏实。 任谁乍然知晓自己将管理比国库还丰厚两倍的家产,都不能冷静,都无法淡定。 安三少这五天,天天都在想,他的祖父还是高看了他,他真没法管这个家。可安家嫡长房就他一个男孙,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慢慢学习如何管家。 安大老爷和许先生虽没瞒着安三少他们想对景家天下分一杯羹的野心,怕刺激到他,也怕他得知消息后,在接下来的相亲中举止失常,让旁人看出端倪,坏了他们谋划已久的大事,便瞒了他安家马上就要在西南挑起战乱这茬儿。 安大老爷和许先生想的是,等民乱爆发,殃及整个西南地区,待他们出手清除了西南境内其余的势力,彻底掌握这块宝地后,再告诉安三少真相。 顺便在民乱混战中,用梅花盟的势力推安三少一把,让他立下大功。然后,他们会运用梅花盟在朝廷的暗桩,引导圣上重用安三少,让他坐上西南总督的位置。 安家的梅花盟虽势大,可如今的大景还是景氏江山,圣上有兵有钱,众望所归,根本没法撼动。 安大老爷打算先占据西南继续蛰伏,壮大势力,待过几年圣上西归,诸皇子争夺江山,搅乱大景后,他再带人站出来,打出景武帝后代的旗号,占据大义,拨乱反正。 蛰伏的这几年,他还能用心点拨调教安三少,将他训练成合格的帝王。安大老爷想得很好,他都五十几岁了,就算真夺下江山,也坐不了几年。安家往后,靠的还是安三少。 只有将安三少教育好了,安家的江山才可能长久。他韬光养晦,呕心沥血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把安家推上至尊之位,让自己名立青史么。 要名立青史,可不能做谋朝篡位的奸雄。他必须占据大义,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为此,他必须谨慎又谨慎,忍耐又忍耐。 时间飞逝如水,转眼便到了安三少相亲的日子。 这天清晨,霍氏和齐氏婆媳早早就起床梳洗好,沐浴着晨光,相约到安三少的院子里,与他一起用早膳。因为这几日安三少被安大老爷带着累得很惨,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人都清瘦了。 霍氏和齐氏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便早起去他的院子将就他用食。顺便,给他整理形容,打扮得精神帅气些,让他在一会儿的相亲宴中大放光彩,迷倒那些闺秀,尽快给她们找一个孙媳儿媳回来。 由于安大老爷耽误了安三少几日,还说往后安三少会越来越忙,没有时间相亲,使得霍氏和齐氏改变了策略,准备在安家举办一场赏花宴,一次性将那些闺秀聚到一处,让安三少慢慢挑。 为此,她们几日前还找了嫁到容州的安三少的大姐安婉娘,和嫁入清州王家的安三少的二姐安琳娘回来,帮着她们筹备赏花宴,安排相亲事宜。 今日,便是赏花宴。 所以,霍氏和齐氏才会清早就相携着去找安三少。 安婉娘和安琳娘已在后院指挥家仆布置院子,再过一个时辰,各家的女眷就会赶来安家就席了。 霍氏和齐氏红光满面、笑意盈盈地进入安三少的院子,叫醒他,与他一道用完早膳,告诉他一会儿要出去相亲,正准备亲手打扮他时,安三少炸毛了。 他火冒三丈地顶撞霍氏和齐氏,说什么都不配合她们,坚决不去相亲。气晕了霍氏婆媳,甚至惊动了安大老爷和安三爷。 安三爷被忤逆不孝的安三少磨尽慈心和耐心,直接上手要往死里揍他,被安大老爷和许先生拦住了。 安大老爷拿岑二娘一家的安危要挟安三少,说他如果不乖乖去相亲,他就派人灭了岑二娘一家。 安三少知道梅花卫的厉害,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参加赏花宴。他心里窝火,在赏花宴上得罪了一干闺秀和太太,还公然告诉众人,他是个断袖,没法和女子亲近。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干女眷顿时花容失色,心里直骂安家不厚道,拿她们当消遣,全都满怀怨愤地离去。 事后得知此事的安大老爷等人,险些没被安三少气死。安大老爷亲自操鞭,狠抽了安三少一顿,抽完不肖孙儿,他又跑去祠堂哭了一天的祖宗。 真是造孽呀他们安家唯一的根儿,居然是这种扶不上墙只爱男色的朽木 安三爷本也想教训安三少,可他见安三少被安大老爷打得半死还不知悔改,又气他又心疼他,只好闭门不见安三少,眼不见为净。 霍氏和齐氏以及安三少的两个姐姐都比较心软,她们看着安三少被打,然后病怏怏躺在床上,黯然神伤,还痴心不改,坚持要娶岑二少。也不忍心再逼他,怕他想不开自尽。 全都围在他床前,悉心照顾他。 赏花宴后,安三少一战成名。 很快整个淮州府,乃至全西南地区,甚至更远的州府,都知道安家那个俏知府是个兔儿爷,不爱红妆爱男妆。 托“不知廉耻的死断袖”的福儿,再没有好人家愿意和安家议亲,安三少的耳根,终于清静了。 安大老爷几个,却真心绝望了。 连许先生都对安三少失望极了。他没想到,自己要辅佐、寄予了厚望的少主,竟是这样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痴,为了一个岑二少什么都不顾。 霍氏和齐氏恨毒了带坏安三少,毁了她们娶儿媳抱孙子的希望的岑二娘,想买凶杀她。被安三爷无意中听到她们的谈话,制止了她们。 安三爷不像霍氏和齐氏那般护短偏激,把一切罪错都怪在岑二娘身上。他不允许母亲和妻子伤害岑二娘,派人将她们禁在了后院,不让她们随意出门走动,也不准家仆帮她们往外捎带消息。 安大老爷知晓此事后,也责骂了老妻和儿媳一顿,打消了她们灭杀岑二娘的心思。 然而,许先生却暗中生了歹心。他没有受过岑家人的恩惠,之前也是单纯地欣赏岑二娘一家,觉得他们不碍他的大事,才没有对岑家人下手。 经过安三少大闹赏花宴一事后,他深刻明白了岑二娘对安三少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是他绝不愿意见到的。有岑二娘这个男颜祸水在,安三少根本不可能按他的期望,成为明君。 那他欲做千古名臣的愿望,就永远没法实现。 许先生决定消除隐患,杀了岑二娘,断绝安三少的情爱。让他抛情绝欲,具备成为明君必须的基础条件。 恰巧这时他收到暗五传回来的消息,岑二娘正在蒋家做客,知道她想挖蒋丛茂去东海。 许先生打算一箭双雕,提早派人剿灭蒋家,顺便趁乱“不小心”杀了岑二娘,然后在清州,乃至全西南地区发起民变。 因为安大老爷很是信赖许先生,把挑起民变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他统管。而他被安三少气得无心理事,让许先生钻了空子,很快便瞒着他和安三少,偷偷给暗五下达了命令,让暗五多带了一百死士,去蒋家灭敌。最主要的是一定要杀了岑二娘。 暗五领命后,即刻带人出发,赶往清州。 三日后,伪装成商队分三批进入清州府城的暗五等人,在清州城内一家大客栈会合了。 是夜三更后,暗五和其余五百死士身着夜行衣,用黑纱覆面,熟门熟路地潜入蒋宅,在里面大开杀戒,见人就杀,连狗都不放过。 暗五带了三十名精锐死士,潜入了岑二娘歇息的院子,他领头摸入了岑二娘的房间,打算割断她的脖子,完成任务。 谁知他一进门,就吸入无色无味的毒气,被药倒了。另外三十个死士有五个也中了招,其余二十五个动作慢些还卡在门外的,察觉情况不对,立即止步。 他们用院子里的山石砸开门窗,站远屏住呼吸,转而朝屋里射毒箭。 屋里,密集如雨的飞箭让岑二娘逃无可逃,她将厚厚的实木桌踢了个侧翻,挡在身前,摸索着找到掉在地上的火折子,扯下腰间的小爆竹点燃丢到一旁。 “噼噼啪啪”的的爆响声,惊动了夜色,也惊醒了院子里乃至与岑二娘所居院子相邻的两个院里的人。 惊叫声、怒吼声、打斗声彻底吵醒了熟睡中的蒋家人。 不过,这种响动,在这个血色弥漫、哀嚎声通天的夜晚,并不引人注意。尤其是蒋家附近的几条大街,都有乱民杀人闹事,外面都闹翻了天。 清州府衙离蒋家所居的雅集区较远,隔了十几里路。蒋家离驻扎在清州城外的兵营更远。等官府和军营中人听到动静赶过来,安家死士早就完事走人了。 就是那些被鼓动挑事的乱民,杀了雅集区内的富人,抢了钱财珠宝,也逃得七七八八了。 再说蒋家内,一场无声无息的暗杀,因岑二娘变成了吵闹无比的厮杀。 没了暗三的领导,其余暗卫也丝毫不乱,动起手来快狠利落,眼也不眨。蒋家的家丁护卫哪里比得上训练有些、身手过人的死士且不说这些死士的数量,是蒋家人的两倍。 是以,哪怕蒋家人都被惊醒,有的想逃,有的开始反抗,有的只知道哭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死士的武器下,几乎都没有逃脱被灭口的命运。 岑二娘放响爆竹后,宁老七等人纷纷闻声醒来,抓起武器第一时间冲向她的屋子。 岑二娘耳力过人,她听到宁老七和玉墨叫着她的名字冲过来,和那些死士展开生死搏斗,她也一手拿药粉,一手拿鞭冲出屋外,见着黑衣人就或撒药粉,或抽鞭子,毫不留情。 那些死士之前虽经许先生提醒,也事先服下了解毒丸,可岑二娘配置的迷药和毒药,岂是一般解毒丸能解的暗三第一个中招,就是最好的说明。 怕误伤了自己人,岑二娘用来对付黑衣人的毒粉都是迷毒一类,只会迷晕人,不会要人命。 她见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过硬,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又看到不少桃林村的民众,甚至沈俊和玉墨都被黑衣人刺伤,怒到极致,直接无差别地下药,把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药倒。 然后把特质的解药喂进自己人的口中,一个个地弄醒他们。 做完这一切,岑二娘只用了不到两刻钟。 当岑二娘弄醒玉墨等人,让他们拔出安家死士舌苔下的毒囊,将他们捆绑好时,紧闭的院门外传来了急促而响亮的敲打声。 “开门有敌来袭快开门”蒋丛茂带着十几个浴血的家丁,在门外大喊:“还有人活着吗快开门咚咚咚” “少爷,那些人快杀过来了,我们快逃吧。别管他们了”有人劝蒋丛茂。 岑二娘挥手让玉墨等人闭嘴,跟在她身后,小步朝大门口走去,她一路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闭嘴”蒋丛茂头也没回,反手甩了劝他的那个护卫一个耳光,接着急躁地踹门:“快开门” 那大门很结实。他一脚踹过去,纹丝不动。蒋丛茂大吼:“来人,和我一起撞门” 随即,一声又一声的闷响,炸响在岑二娘等人的耳边。 岑二娘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个蒋丛茂,果然是个有良知和义气的。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还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也不枉她大兄对他那般推崇备至。 “走,去开门”岑二娘振臂高呼。 “遵命”玉墨等人齐声应和她。同她一起疾步奔向大门口。 蒋丛茂在外面死命地撞着门,他听依稀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眼里滑过一丝庆幸:还好,岑神医他们好像都没出事。 随即,他眸色暗沉:原来,这群死士真是冲他家来的。想起已经惨死的父母等人。 蒋丛茂心中又怒又痛:到底是谁这般狠毒要灭他们蒋家满门。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民变(五) 岑二娘打开大门,就看到蒋丛茂将妻儿护在身后,与几个蒋家护卫手持武器,和十几名黑衣人斗得你死我活。他们的脚底下,有七八具尸体,全是蒋家护卫的。 那些黑衣人居然只是受了些伤,并无伤亡。并且,他们身上的鲜血,刺激得他们下手更快更狠。蒋丛茂等人已经力有不支,他们浑身浴血,就快挡不住黑衣人的攻势。 岑二娘见状,眸光一紧 她让宁老七和沈俊带了七八个桃林村村民,把蒋丛茂的弱妻幼儿围在中间护好。她和其余人一窝蜂拥上去,在那些黑衣人燃放信号弹请求支援前,仗着人多手快,料理了他们。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合力歼灭了那十几个死士。 岑二娘见蒋丛茂等人伤重,体力有所不继,看到不远处又来十几名黑衣人。那些人一边燃放信号弹,一边手持武器冲过来, “快走”岑二娘果断让玉墨扶着站也站不稳的蒋丛茂,叫宁老七和沈俊分别背着还在坐月子的蒋丛茂的妻子,和他那对啼哭不止的还未满月的龙凤胎幼儿,再让就近的桃林村的几个村民,背扶着为保护蒋丛茂和他的妻儿而受伤的蒋家护卫,果断从他们所住的这个临街的小院的角门撤退。 角门左侧有一溜马房,里面停着岑二娘他们带过来的马车和马儿。如今岑二娘十分庆幸自己跟随卜算子大师学了制毒,更庆幸自己这几天在蒋家待着无聊,手中又有药材,多制了些迷药和毒药玩儿。 不然,这次他们真的是在劫难逃。 岑二娘一个人和六皇子留下的那五名护卫在最后断后。她先冷冷看着顷刻便至眼前的黑衣人,对身侧的五个护卫喊了声:“屏住呼吸。” 同时,她左手摁开一个装满毒粉的瓷瓶,用戴上天蚕丝手套的手倒出一把粉末,右手往前轻轻一挥,就又药倒了一群。 她让那五名护卫退后几丈,自己走到离她最近的那个黑衣人面前,扯下他的面衫,将他的面容记在心里,问他:“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不甘又怨毒地死死瞪着岑二娘,口吐血沫。他被剧毒刺激得脸拧成一团,五官都扭曲了,也不发一言。 岑二娘没理他,再走两步,停在另一位黑衣人面前,重复之前的动作和问话,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她听着许多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再留恋。她封住大门,转身与那五名护卫大跑着朝角门而去。 反正最先摸进她房间的那些黑衣人的面孔,她都记熟了。那批黑衣人的身手比这批还好,明显是精锐。记住他们的脸,不愁找不到他们的主人。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带来的马匹都好好的,没有被药倒,也没有被杀。 这都多亏暗五决策失误,太过自负,小瞧了岑二娘,想着他带上三十个最厉害的暗卫,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他们,便没有管岑二娘他们带来的马匹。 暗五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岑二娘这个他瞧不起的小角色身上,反而给他们留下了一条活路。 为了混淆黑衣人的耳目,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岑二娘让桃林村的村民赶走了所有马车和马匹,分别朝不同方向逃去。 她自己与伤重体弱无法骑马的蒋丛茂等人坐一辆马车,由宁老七亲自赶车,同骑马的玉墨和沈俊一起,在蒋丛茂的指路下,走了最隐蔽、能最快离城的一条小道出城。 六皇子的那五名护卫,被岑二娘分别派去护着三组桃林村的村民,分三批逃开。 那五名护卫身上都有岑二娘给他们的毒药和迷药,当然,还有相应的解药。岑二娘告诉他们,必要时,可用药放倒大批追兵,为自己增加逃脱的几率。 托药效甚好的毒药和迷药的福,也得力于岑二娘分散追兵的安排和当夜清州城的混乱。岑二娘他们全都甩开追兵,活着逃出了清州城,在城外十里亭处汇合,一起回了安坪镇。 不过,这已是三日之后的事儿了。 幸运逃过一劫的岑二娘等人,回到安坪镇,运气就不那么美好了。他们刚回到镇上,又遇上了乱民闹事。整个镇子混乱危险得很,若不是他们一群人武力值过硬,又有能威慑人的、立竿见效的毒药和迷药傍身,根本无法安全穿过几条大街,回到岑宅。 令人欣慰的是,托曾治好无数人疫症的仁慈神医的名头,哪怕安坪镇陷入了暴乱的血战,乱民匪徒们到处烧杀抢掠,也没有把主意打到岑宅身上,全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岑家。 就是再混蛋的人,也知道救命恩人不能动。否则,与畜生何异。 所以,岑二娘等人提揪着一颗心,风一般冲回岑宅时,看到完好无损的家和家人,几乎全都喜极而泣。 尤其是沈俊和宁老七这两个大男人,看到笑吟吟扶着大肚子奔向他们的妻子,居然感动得又哭又笑。 “行了”岑二爷高喊一声,止住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众人:“都给我安静” 他一出声,大家都按捺住澎湃的心情,静下来看他,听他发话。 “昨日安坪镇涌进了一批乱民,还有山匪,到处生事。许多富户都被他们洗劫杀掠一空。”岑二爷目光沉痛,语气严肃:“咱们附近的许多人家,都遭了难。” “距离乱民扰事已有一日半,至今官府都没有出面平乱,我看情形不妙。咱们须得尽快离去。” 岑二爷说完,众人俱点头。 岑二爷便道:“那把我们收拾好的行李都搬上马车,立刻出发,去逃林村避难。” 卜算子大师这时跳出来,拉着岑二娘随他回药房:“咱们的药材和成药,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随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增减的。” “行”岑二娘也心疼自己那一屋子药,随大师跑去药房。飞快地查看了一下行李,又增加了两包裹的药具和药材,这才叫跟随他们过来搬行李的五名桃林村村民,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们的宝贝走了。 岑二娘想起她和岑二爷书房里那一堆珍本古籍和农书医书,惊叫了一声,甩开卜算子大师就跑去找岑二爷,问他装好他们的命根子没。 那些书许多可都是有钱难买的,有的甚至珍贵到千金难求的地步,岑二娘是万万不能没有它们的。 岑二爷比岑二娘还爱护书籍,他早就亲手把那些书,和一些字画,都整整齐齐装到了十个特制的防水的上了锁的大箱子里,已经装上了四辆双匹马车。 他还打算亲自护着那些箱子走,因为箱子里装的,可是他和岑二娘的命。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民变(六) 岑二娘不愧是书痴岑二爷的女儿,想法与他一致。他们父女俩谢绝玉墨等人要他们坐到马车里的请求,坚决要骑马随着那四辆装书的马车走,好就近保护它们。 岑家父女的固执劲儿发作,谁都劝不动。 众人没法,只得亦步亦趋地骑马跟着他们父女,贴身保护他们。 半个时辰后,岑宅大门洞开,一长队整齐的车马驶了出来。 街上或逃难或抢劫的人,见到岑家的大阵仗,动作都静止了一瞬。 须臾后,整条街都轰动了起来。抢劫的人都避开岑家的车马和队伍,而逃难的人见状,全都沸腾了哭喊着拥向岑家的车队,想和他们一起走。 岑二娘和岑二爷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想救人。可他们自身都难保,如今安坪镇这么混乱,他们又带了许多容易叫人见利忘义的家资和财宝。还有重伤的蒋家十二口人和怀孕六七月的姜氏和沈梦,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岑二爷、林氏、芍药、沈茂等人,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救助别人。 他们没有刻意搭救想跟着他们一道逃难的人,也没有赶走他们,任他们跟着车队后。 很快,跟着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乱民和山匪见状,心生不悦。 在岑家车队驶出三条大街后,一个胡子拉碴、身高马大的山匪头头,骑马拦住了岑家车队,直接问岑二娘:“岑神医,后面跟着车队的,可都是您的亲故” “这”岑二娘也知这些匪类心生不耐,想要动手了。那问话的胡子大汉后面,聚集了许多面相凶恶的人,气氛很凝重。 不止岑二娘一人察觉了形势的严峻。后面那些想依附岑家逃生的人,也看出了苗头来。 有些自私的人不等岑二娘回话,就大声嚷嚷开:“我们都是岑神医的家人你们快快让开,别挡着我们行路” “就是我们都是和岑神医一路的快放我们出城” “天杀的贼人赶紧滚开别挡了我们的路”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啊啊” “你们别想害我们,岑神医不会允许的闪开” “呜呜,你们都抢得够多了,还不满足吗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们抢的了。放我们一条生路,行不行” “就是看在岑神医的份儿上你们也不能对我们下手。快让开” 惊叫怒吼声哭号声此起彼伏,岑二娘和那个胡子大汉,以及他身后拿刀带棒的匪徒,脸色都很难看。 岑二娘在对面那群贼匪发飙杀人前,用力抽碎了她旁边斜上方一户人家房檐上吊着的、平时用来照明的木灯笼,大吼一声:“不想死的都给我闭嘴再吵,就犹如此灯” 她平时行医面慈心软,说话总是温声细语,态度很是温和。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发飙,她刚刚毒杀了一群黑衣人,身上还带着吓人的血气和煞气,再加上她发怒时散发出的惊人气势和威压,一下就震住了场面。 那些心慌吵闹的人,心中再不忿再惶恐,都不敢出声,全都乖乖闭嘴了。 那领头向岑二娘问话的大胡子,却爽朗大笑出声,“哈哈”他“啪啪啪”地给岑二娘鼓掌,“岑神医真是我辈中人,这气势,这举止,甚合某意。” 他笑得很有诚意,“若你哪天厌倦了当大夫,可以到我摘星峰来。我楼大承诺,不论何时,总欢迎你到时,你上山,我直接送你一座山头。你就是我摘星峰的二当家,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怎么样” “混账”岑二爷怒发冲冠,指着楼大臭骂他:“异想天开的混蛋臭土匪你竟敢怂恿我家二郎做人见人骂、目无王法的土匪,简直是荒唐又混账我、我” 岑二爷想放狠话,但看到对方那一身的血煞气,和后面一帮刀尖带血的帮众,气势骤然短了。他悻悻地收了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暂且忍了这混蛋楼大一次,以后再想找机会收拾他。 敢带坏他家乖女,败坏他宝贝女儿的清名,这楼大着实该死 楼大没和岑二爷见面前,早就从别处将他了解了个透彻,他见岑二爷此举,放声仰首大笑着冲他抱拳:“哈哈某楼大,见过墨远先生。先生真是有趣,我瞧您对我们这些土匪很是看不上,就不邀请您上山玩耍了。” 他转头看着岑二娘:“某很欣赏岑神医,岑神医倒是可以随我等上山。” 玉墨等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出言责骂楼大。 “该死的土匪滚远些,别拐坏了我家二少” “二少高风亮节,光风霁月,岂是你这种人厌狗憎的臭土匪能觊觎的闪开” “岑神医是好人,绝不会与你们这种嗜血贪财的败类一路” “不许引诱我们岑神医做坏事,走开” “呵呵,神医你的亲信,也真是有趣。”楼大阴笑道:“我又没有邀请他们,他们鬼吼鬼叫什么也不怕太吵了,叫人听了不喜,被人割了舌头” 岑二娘闻言,抬手高喝一声:“安静” 随即面如冰霜问楼大:“你这是何意想动我的人”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已经握了一把毒粉,准备伺机行事。 “这要看神医你识不识趣了。”楼大眯眼看着岑家车队和车队后一长排的人。 “你想求财”岑二娘声音清冷:“还是求命” “愿闻其详。”楼大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打量对面这个把他家少主迷得找不着北的少年,发现对方真的挺有意思和魅力。 心想:这岑二少长相俊俏得不像话,言行举止又别有魅力,实在是挺吸引人。怪不得他家少主栽得义无反顾就是他看了,也觉得心痒痒。如果这不是少主看上的人,他倒是很想把对方拐到自己地盘上玩玩。 “前者我可以满足你们。我们带了些钱财出门,可以都与你们。但你们必须保证放我们所有人安全离去。” 岑二娘不喜楼大看她的眼神,微微垂首,淡声道:“若是后者,也好办。咱们也不必废话了,直接开战就是。你们虽人多,我们的人也不少。谁怕谁” 岑二娘转头问后面被她的话感动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呼喊声惊天动地。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民变(七) 楼大看岑二娘的眼神立变。他审慎地瞧了瞧她,故作不屑道:“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敢同我们摘星峰叫嚣惹恼了我,全部送你们上西天” 岑二娘看他的眼神更轻蔑更不屑,“你可以试试。” 那些跟着岑家车队避难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大叫,“我们不怕你”“打就打我们不一定会输”“谁送谁上西天还说不准呢”“大家伙上,保护岑神医,杀土匪” 楼大见百姓都狂乱了,他身后的土匪也手举武器,加入混战。 他振臂大吼:“都住手”他可不是来杀人的。 岑二娘也不想那些百姓受伤,也随他喊道:“住手,退下” 刚刚开撕的众人,又心有不甘地退下。 楼大深深看了岑二娘一眼:“岑二少,你很好,带种我楼大认可你了”这样的俊杰,配得上他家少主。只不过后面这句话,此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因为上面有令,他还不可以暴露身份。 “看在岑二少的份儿上,我放你们一马。”楼大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喊了声,“兄弟们,随我走” 语罢,他领头骑马朝周家和魏家所在的方向奔去。暗三在那里等他办正事,不能再拖了。 反正今日他已见过岑家二少,看清了他家少主爱上的,是怎么的人物。下山的目的,已达成了一半,也该撤退了。 岑二娘诧异地看着楼大说走就走,愣了愣,转头对后面开心地又叫又跳的百姓道:“诸位听我说” “神医请讲。”那些人很是感激岑二娘方才对他们的维护,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听她发话。 “还有两条街就要出城了。”岑二娘大声道:“这群土匪已退,前面也没有别的乱民和山匪,大家可以自行离去,不必跟着我们了。人多了,反而目标更大。” “下次再遇上贼匪,我们不一定能像这次这般好运,全身而退。大家伙还是分开逃的好。如此,更安全些。你们认为呢” 岑二娘静静等着那些人回话,她已经摆明了态度,若这些人再不识相,也别怪无情赶走他们。 楼大找上她问话那会儿,他们可是不遗余力地拉她上船,和她攀关系。想借岑家,替他们挡难。 若不是她机灵,楼大又脑抽带人撤退了,今日必有一场血战。 她岑二娘可不是让人占了便宜,还装做若无其事的人。 还好,这群逃民也不是那么没眼力劲。 “神医说得对咱们分开走好些” “对大家目的地又不一致,还是分散走吧” “多谢神医方才的维护,我们便告退了。” “神医的相互之恩,我等必铭记在心,日后定会回报。” “咱们还是快各走各的吧,再不走,那些贼人又要杀过来了。” “对,快跑趁着眼下没人,不然一会儿可就走不掉了。” 岑二娘见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说着,就四散开去,满意地点点头。还好他们不是自私得无可救药,这次便饶了他们。 性命攸关的关头,人人都是自私的,都想自保。她允许他们利用她一次。 “我们也加快速度,快些出城。”岑二娘扬鞭高喊:“出发” 玉墨等人依言,纷纷提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儿,默默地埋头赶路。 当夜三更天时,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桃林村。 李村长听人说山下的镇子里爆发了民乱,正与村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连夜开会,商量怎么尽快带人下山,把恩公一家带上山安顿好的事儿。 他们正在村里的祠堂讨论下山的人选,就听到村子里闹开了。家家户户都起来,老老少少皆举着火把往村头跑。有人专门跑来告诉他们,原来是岑神医带人上来避难了 正好,不用他们再多跑一趟。 “二少”李村长焦急又兴奋地跑到岑二娘面前:“你们都平安归来最好,我们正商量,带人下山接应你们呢。” 他看到岑二娘等人面色疲惫,全都精神不振,又道:“你们也都累了,快随我去岑宅安置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突然爆发民乱,实在叫人无法安心也不知山下是什么光景那些闹事的乱民和山匪,会不会跑到山上来这场混乱,得持续多久官府何时平乱 “也好。”岑二娘对李村长道:“我们来时,看到有人守在村外的山道上。你做得很好,再多派几个人出去守着。有什么事,就燃放我给你们的爆竹示警。” 说完,她走向蒋家人所在的马车,掀开帘子对里面还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的蒋丛茂和他虚弱的妻子道:“你们还醒着就好。我们已经暂时安全了,你们不必怕。你们的伤势如何孩子可还好” 蒋丛茂的妻子泪眼朦胧地抱着孩子动了动,“我们还好,可孩子也不知是哭晕,饿晕还是吓晕了,已经昏迷几个时辰了。岑神医,求你快救救我家大娘和二郎,他们可不能有事呀” 她本想把孩子放到岑二娘手上,可双手已经麻木了,保持怀抱孩子的动作,动弹不得。 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呼吸,她都要吓死了。之前忙着逃命,她不敢打扰岑二娘。眼下安全了,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岑神医呜啊啊你、你快瞧瞧他们呀我好怕呜呜” 蒋丛茂也一脸恳求地拜托接过他妻子手中孩儿的岑二娘:“岑神医,求你救救他们。大娘和二郎不可以有事的求求你了以后我们夫妻二人,定会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对只要他们好好的,就是要我的命都行”蒋少奶奶高声道。 “行了别吵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岑二娘两只手轻又稳地抱着那两个瘦小的孩子。 她对好奇地走过来看热闹的卜算子大师和芍药道:“师父,师妹,蒋家人都受伤不轻,你们好好替他们看看。尤其是蒋大少和少奶奶,最好尽快让他们恢复健康。我大兄还等着蒋大少他们去东海呢。” 说罢,她对眼巴巴看着她和她怀中胎儿的蒋丛茂夫妻道:“大娘和二郎有我亲自照看,你们且安心。先跟我师父和师妹下去养伤。” “过几日,我会还你们健健康康的孩子。只是,蒋大少,你可得好好配合我师父,争取尽快康复。我大兄还在等你,别误了他的事儿。你不会叫他和我失望吧”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章 民变(八)4K “不会绝不会”蒋丛茂恨不得指天发誓:“神医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别说去东海,就是去北蛮也行” “这就好。”岑二娘打了个呵欠,抱着两个小宝贝先走了。 岑家在这后山的宅子,还是她亲自督建的。宅子内里的构造,她比谁都清楚。 两个孩子太孱弱了,呼吸微弱得和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叫人心慌又不忍。 她还记得,她第一日去蒋家,就逢上蒋家为这两个孩子举办洗三礼。他们的哭声可宏亮了,如今却连哼都哼不出声。 岑二娘让林氏给沈梦和姜氏准备的两个奶娘,随她一起先去她的房间,安顿好两个小宝贝,命她们烧了热水给俩孩子擦身。自己去翻行李,找到卜算子大师配的药水,又让两个奶娘挤出些奶,和着药水,小心地喂了孩子喝。 大娘和二郎都只有十几天大,小身子弱得不行,照理说不能喝药。可卜算子大师配的那种药水,极温和滋补,适合幼儿和孕妇服用。若非如此,岑二娘也不敢把药水喂给孩子喝。 眼见两个奶娘喂好小宝贝,看着它们哼哼唧唧地喝完小半碗奶水,又面色红润地睡了,岑二娘才放下心。 她叮嘱两个奶娘好生照料大娘和二郎,自己带着装药水的琉璃瓶,去找卜算子大师了。 这药水,也得叫蒋家少奶奶喝几口才行。 接连多日的奔逃,蒋少奶奶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本来刚产下双胎身子骨就虚弱,如今更是差到极点。不好生调养,以后会落下病根。 再过个十天半月,她还得随蒋丛茂去东海,必须尽快把身子养好。没有什么比服用这种药水,更能加快她身体恢复的速度的。 这可是大师凝萃了万千精华,耗费无数极品药材,试验多次,研制出来的千金难求的上等良药。一般人,她还不给喝的。 至于蒋家大娘和二郎这两个小宝贝,她会先替他们带着。等过段时间,风声不那么紧了,她再想办法把孩子送去东海,让他们一家团聚。 岑二娘在芍药喂蒋少奶奶喝药水时,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蒋丛茂。蒋丛听完,默了默,赞同了她的计划。 他对岑二娘坦白道:“我和拙荆先去东海也可以。等两个孩子再大些,迟些过来与我们会合,也不是问题。只是,在下还有疑问,不得不吐之为快。” “你说。”岑二娘做侧耳倾听状。 “神医你为何非要我去东海,助你的兄长一臂之力之前我与你们并无交情,你们为和会找上我需要我为你们做什么”蒋丛茂顿了顿,又问:“还有,我需要为你和大少卖多久的命何时可以回来,为我蒋家死去的那一百多口人报仇” “我们为何找你,需要你做什么,你去了东海,我兄长会告诉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和违背道义之事。我和大兄,只是喜爱你的才华,不忍你明珠蒙尘,想送你一场前程。” 岑二娘在蒋丛茂不安的注视下,微微笑道:“至于我兄长要用你多久这还是得看他。我估摸着,应不会超过十年。至于蒋家的灭门之仇” “等你养好伤去东海后,我会抽出空闲,好好调查蒋家的灭门惨案。”岑二娘道:“之前我还怀疑,是否与我找上你有关。但如今看来,这背后另有蹊跷。我会尽我所力,还你一个真相。找到仇人后,我会告诉你。怎么报仇,你自己看着办。如何” “这自然好。只是要麻烦神医了。”蒋丛茂有些脸红:“本来,你救了我们,我本不该只是,这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一日不报此仇,一日不得安稳。” “你替我们兄弟办事,我为你找仇人。”岑二娘忍住打呵欠的冲动,“这笔买卖我觉得还挺划算。你不必觉得不安或愧疚。若你真想报答我,专心为我兄长做事就行。我也该下去休息了,告辞。” “慢走。多谢”蒋丛茂对岑二娘的背影道。 转眼,便又过去十六日。 蒋丛茂和他妻子的身子,都养得差不多了。蒋家两个小宝贝也恢复了健康,白白胖胖的,脸色很好,声音也洪亮,哭叫起来,能把人吵晕。 蒋丛茂夫妻再无疑虑,带了随他们逃出来的蒋家的几个护卫,和岑二娘给的六皇子留下的那十个护卫,扮作出逃的平民,散入山下奔逃的难民中,很快离开被战乱阴影笼罩的西南地区,去了东海建功立业。 送走蒋家人后,岑二娘立即回房给岑大郎写了封暗信,飞鸽传书给他送去。与信一道送过去的,还有一张配制特定毒药的解药药方。 做完这一切,她才微微叹了口气,心下松了松:希望他们尽快赶过去,为她大兄分忧吧。 六皇子留下的那十个护卫跟了她多日,早已被她调教成了自己人。他们身手不错,又衷心,还曾是圣上派给六皇子的心腹,跟过去帮他大兄再好不过。 至少圣上和六皇子,会因此对他大兄更放心。尤其是当他们收到那十人定时送去京城的回信后,会更信赖和重用她大兄。 当初六皇子想留下这十人控制他们,借此挟制她大兄,定不会想到,有一天,这十人会她收服,纳为己用,转而背叛他。就连圣上,都猜不到。 景家人总以为用毒控制大内侍卫,定期给他们解药,再辅以残酷的惩治手段,就能确保他们的忠心。 却不知,这些大内侍卫不是猫狗,他们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怎么甘心一辈子战战兢兢,活得连狗都不如至少狗不必担心哪天自己做不好事,主人不给解药,会受尽折磨而死。 皇家的毒也不过尔尔,她随手就能解。再加上她给那十人描绘的美好将来,一直不停地给他们说,跟着她大兄,会有怎样远大的前程,将他们的野心完全激发,当然,还有她偷偷给他们下的毒。 每一样都能控制他们,确保他们不会背叛他们兄妹。 本来用毒控制人最为下乘,可这些大内侍卫原就是皇家的走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叛她和兄长。再说,那些侍卫也怕他们兄妹敷衍他们,她给他们用不伤身体的毒,也是要重用他们的信号,让他们更放心。 如此,两厢都能安心,勉强也算好事一件。 “岑清言,我为你操碎了心,你可不能叫我失望。”岑二娘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信鸽,微不可察地低喃道。 与此同时,淮州府衙后面安家私宅中一间紧闭的暗室里,安大老爷扔了个茶盏,砸在跪在他面前的许先生的肩头:“筠亭瞧你办的什么事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有胆子背着他灭口,却把事情办砸。不仅没杀了岑二少,还放跑了蒋丛茂,更是让他损失了多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暗卫。真是有勇无谋白瞎了他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若他真杀了岑二少,他还会对他另眼相看。 许先生以头抢地,惭愧无比:“是我的错请主公责罚。” 许先生收到清州那儿传回的消息后,就知道自己难逃惩罚。都怪他怒极失算,低估了卜算子大师高徒的本事,让一个岑二少坏了他的计划。 得知是岑二少一人打乱了他的部署,许先生真是惊怒交加,既怨愤又佩服。岑二少是真正的少年英才,不愧是卜算子大师的高徒。那样的死境,都叫他轻松化解了。 暗五回来告诉他,岑二少甚至是毫发无伤地离了清州。那一刻,许先生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正心服口服。再加上如今安大老爷也知道他暗杀岑二少失败,他不敢再对他下手。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遗憾和后悔的。怎么就没有杀了他呢那样好的机会,他敢肯定,以后都不会有了。 安大老爷不动如山地坐在上首,他锐利的目光犹如实质,几乎要穿透许先生的皮肉和骨头,看进他的内心。“你是该受些教训。幸好此事之君不知。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看在你从前立下的功劳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安大老爷对许先生道:“去刑堂领罚吧。” “多谢主公不杀之恩。”许先生给安大老爷磕了三个响头,才慢慢直起身,朝外走。 “筠亭”安大老爷在许先生走到门口,将要出去前,喊住了他:“之君执迷不悟,错在他。就算你今天杀了岑二少,明天难免不会出现刘二少、李二少要让他收敛心思,还要看他。你明白吗” “明白。”许先生恭敬地给安大老爷鞠了个躬:“是属下一时想岔了。往后,我不会再犯。”主公说得对,祸水是杀不完的。只要少主明智,就不会有祸水出现。他该把劲往少主身上使的。 “明白就好。等领完罚,休养几天,就开始实施对之君的特训吧。”安大老爷道:“他一身臭毛病,得让你费心,好好治治他。” 都怪当年他把重心放在了经营梅花盟和梅花卫上,没有多花心思教育之君,让家里两个无知蠢妇养坏了他。如今想要把他养好,不知得多难 那孩子一根筋,执拗得九头牛都拉不回。真是让他头痛呀。安大老爷一想起安三少,头都大了。 “主公”许先生哽咽着给安大老爷跪下:“您还愿意用我我还能继续教导少主我、我不是做梦罢” “起来”安大老爷佯怒:“我还没死呢你一直跪个什么劲真是晦气下去吧。” “是。”许先生含泪微笑着退下。 安大老爷等他走后,吹眉瞪眼地哼了哼:“真是麻烦接下来筠亭是没工夫策划民变了,这些琐事都得落到我身上。只是我还要看着之君,不可能全权主导此事,需找个帮手。不如,就老季吧。” 安大老爷口中的老季,乃梅花盟里专管物色和培训各类人才的谋士季先生,是他的另一心腹。 之前为了策划这场谋算已久的民变,安大老爷和许季两位先生费了不少心思。主导这场民变的几个重量级人物,都是经季先生一手栽培出来的。 除了他,安大老爷也找不到别的人助他了。本来,他打算安排季先生去桁山,亲自看管铜铁矿的开采和铁兵、刚精武器的炼制。如今看来,桁山之事,只得让暗三等几个梅花卫的首领带人督办了。 想到便做。安大老爷又叫人到密室,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又书信一封给西南总督,让暗六亲自送过去给他,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如今清州一片混乱,清州的官府和军队根本没法镇压暴乱,一退再退,退到了淮州府,向他的孙儿和西南总督寻求支援。 这几日,在他的有意推动下,淮州也乱得不行。他让梅花卫的几十个暗卫护着之君出去平乱了。之君这时,确实需要立些功绩。且他心中有诸多压力和不满,急需发泄。叫他出去打打杀杀,有助于身心健康。 西南总督那边有他的示意,自然不会有什么行动。从总督府派出来平乱的人,都只是摆摆样子,不干正事的。 加上梅花盟刻意培养出来的那些土匪强盗,和一些胆大无知的愚民,一直不停生事,这场民变只会愈演愈烈。 安大老爷把自己关在暗室里静思,眼下淮州、清州都混乱不堪,唯有被朝廷重兵把守的“大景铁矿聚集地”容州,还相对安然。 他策划这场民变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把容州这个朝廷的铁桶,捅个稀巴烂,然后用自己的人把它补上。大景有一半的兵器,都是用容州出产的铁矿冶炼出来的。 虽说经过这么多年,容州内的铁矿都被开采得七七八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总比没有强。 昨日,西南总督已派心腹送信来告诉他,驻扎在容州境内的官兵,已被圣上分了一半出来,平定民乱。还有一半仍死守在容州的几大铁矿坑和炼兵产附近。 只有一半的官府驻守容州,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明日等西南总督那边安排的人暗杀掉守在铁矿和炼兵产那儿的十个首领,他再让梅花盟和总督手下的私兵扮作乱民,冲进容州,杀了那些守矿守厂、值守在重要位置的兵士和小将,再用自己的人替换他们的身份。 这场民变,也算完成了一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民变(九)4K 夺下容州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不管短短半月,在朝廷的援兵进入西南地区之前,容州几乎都被梅花盟的人控制了。 安家已在暗中,动作迅速地用牛车、马车和驴车,拉走了一车车上好的铜矿、铁矿,将之藏到了容州城外一个早被他们挖空的小山中,由扮作山民、猎户的近百名梅花卫的暗卫,日也不离地守护着。 他们挖空的那座小山位于群山森林之中,人迹罕至,外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些铜矿、铁矿,冶炼出来的铜铁,初步估计可以打造出可供三万兵士用的铁甲和兵器。再加上周魏两家在桁山发现的那个铜铁矿,如今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五万人,几乎人人都可以武装到位。 对此,安大老爷、许先生、周先生等人,都表示极其满意。 让他们更满意的是,继容州民乱之后,哪怕朝廷派来平乱的军队的前锋军已经过淮州,进入容州,但因初来的部队人数有限,他们又急着平定容州,直接避开了淮州和清州的乱民以及山匪。使得这两个州的民变,愈演愈烈。 按照安大老爷的计划和预期,安家梅花盟的势力,一步步渗透了整个西南。 在后来太子率领的平乱军,全部抵达西南境内前,安大老爷已经把他黑名单上的家族和势力,都连根拔除了。 他也下令,让那些假装成山匪、乱民,带动和参与到民变中的梅花盟的亲信们,都尽快躲到深山里。 可惜,这些人享受过民变中快速敛财的快感,和号令一群手下的权力的美味,很难停下来。他们大多想着,自己和手下人十分能干,根本不用畏惧朝廷派来的那些没用的平乱军。许多人都无视了安大老爷的命令。 他们与那些被他们怂恿生事的、那些狂妄自大的愚民、土富,以及被贪婪、欲望和野心,蒙蔽了双眼和心智的衙役、县官以及乡绅和世家,一起继续四处烧杀抢掠,累积财富。 可惜朝廷这次派来平乱的,不是普通无能的官兵,而是太子和他所带领的精兵强将。 这次来到西南的平乱军,勇猛无比,很快便打了那些妄自尊大的乱民和贼首一个措手不及,绝了那些富豪乡绅和世家想捞够好处就逃的希望。 太子带领军队,自进入西南地区,到平定叛乱,只花了一月。这个效率不可谓不高。它还从根本伤威震了西南境内的刁民和愚民,更给安大老爷等人敲响了警钟。 让他们明白,大景的军队,比他们预想的,要厉害得多。 太子手下的兵将,人数虽与安家手下的差不多,但那些人的整体素质,比安家笼络的那些参差不齐的兵将,强了不止一倍。 实力上的差距,使得安家梅花盟和梅花卫中,那三分之一因贪财或自以为是,没把太子和他的军队看在眼里,跑得慢了一步的人,都教太子的人逮住,论罪行处了。 这其中约有百人,因蛊惑民众闹事被处决了。其余的人,都或重或轻地收到了应得的教训。 太子在惩治乱民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英明睿智,铁血果敢,令人侧目。 这也令安大老爷等人心惊的同时,亦心凉了个彻底。 第一次发起民乱试水,就试出了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远不及正规军队的结果,实在是令人心寒。 这也不怪别人。安大老爷他们几乎都是生意人,做生意是很有一套。许先生和季先生是标准的读书人,善读圣贤书。可他们在训练士兵、带兵打战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又怎么能训练出精兵强将呢 且安家笼络的那些人,十个有八个都没有上过战场,都没经过鲜血的洗礼。 如此,他们与太子手下那帮久经沙场的老兵老将相比,才会差了不止一筹。 安大老爷、许先生和季先生等人,经此一战,找回了差点儿被野心烧没的智商,息了问鼎天下的心思。 他们苦苦准备许久,连太子的人都扛不住,更别提对付圣上手里的精锐部队了。 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安家的人不止个人素质低于太子的人,还有他们的兵器,也比朝廷军队的差。 因而打起战来吃败战,真的没有一丝悬念。 让安大老爷他们庆幸的是,好在那些被捕的人的家人,都事先被他们控制了,使得那些人都守口如瓶,从始至终,都没爆出安家。就算太子再怎么查,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然而,安大老爷他们也有些忐忑:毕竟之前他们凭着一时的好运和胆大,攻入容州,杀了些兵士,还藏起了一批铜铁矿石。 这事儿若是败露,他们所有人都难逃责罚。 为了保命,安大老爷、许先生、季先生和西南总督等人,都打定主意,将此事烂在心里,当做那些矿石不存在,任它们腐烂在深山里。 为此,他们还出手清理了一些知道真相的手下,确保这事儿,只有他们几个领头的人和看守那些矿石的百来个暗卫知道。 被挑选出来看矿的暗卫,都是经过严格删选,绝对忠心可靠的人,安大老爷他们根本不担心,这些人会背叛他们和泄密。 太子和他的军队以雷霆手段,威慑西南。圣上也对太子的高效率大加赞扬,命太子尽快带人回京,论功行赏。 西南那地儿,暂时就由周大少代为打理。周大少乃周国舅嫡长子太子嫡亲的大表哥,不过而立之年,就立下不少军功,行军打战很有一套,在军中颇有威望。 西南地区是太子带兵打下的,而他的兵将里,有一半都属于周家。太子在西南地区待了一月,也发现这边偏远归偏远,宝物遍地,油水很多。 最重要的是西南总督名下,还有三万士兵。 因而这个位置,对于急需兵权和钱财的太子来说,势在必得。太子想让不会背叛他的心腹,来坐总督的位置。思来想去,也只有周大少最符合。 于是太子也就向圣上递了封周大少为西南总督的折子。本来太子也没想过一次能成,他打算持久战。谁知这次圣上想扶持他,打击表现得太优秀的三皇子,一下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就这样,周大少成了新的西南总督。 原来的西南总督,因失职和平乱不力,被降为了周大少的副将。 而安三少因着安大老爷特地让人给他堆砌出来的军功和政绩,被圣上封为副总督,名义上协助周大少统管西南,实际上是挟制监管他,分他的权,以免他做大。 至于淮州府的知府,圣上又另外指派了一名六皇子派系的官员过来接任。 西南是宝地,圣上不想太子独吞。太子和周家因得了大半利益,也不介意圣上的安排,让仍未显山露水的六皇子喝口汤。 太子甚至想着,拿些蝇头小利拉拢六皇子,让他站到自己这边。却不知没有参加护国亲王之争、一直表现很本分守己的六皇子,其实是想和他争天下。 从去岁下半年开始的护国亲王之争,太子算是目前为止,表现较为突出的那个。他在西南地区平定民乱的高效和铁血英勇,很是令圣上和百官满意。 但他却不是最优秀的。 因为三皇子在东海,做出的成绩比他更好。他完全收拢了戍海卫,还拉拢了许多军宦世家为他所用,甚至击退了凶残的倭寇,打趴并收编了许多海盗。 三皇子比太子略胜一筹,与至今在漠北表现平平,甚至被刘国邦参了一本的五皇子来说,三皇子起码甩他五条街。 如今,京中,三皇子做护国亲王的呼声最高。 对此,太子并不怎么介意。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想做护国亲王。 一是因为他是储君,一直坚信,将来整个大景都是他的。护国亲王的名头和好处,他根本不稀罕。若是因做了护国亲王而失去江山,那无异于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 二嘛,太子知晓圣上对护国亲王的忌惮。明白就算做了护国亲王,不仅不会得到实质性的好处,还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及圣上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下场绝不会好。 就拿此刻来说吧,三皇子的功勋最大,呼声也最高,他的父皇,看三皇子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哪怕龙案上请求圣上封三皇子为护国亲王,并将东海赐予他做封地的折子,堆得都快顶上房梁了,圣上也没有明确表态。 且不说京中如何风云变幻,安坪镇这会儿也变了天。 确切的说,安坪镇早在前两月民乱肆虐的时候,就变了天。 两个多月前,暗三等一干梅花卫和梅花盟的人,进入安坪镇,控制周魏两家后,便陆陆续续分批趁夜进了山,取代周魏两家人,成了桁山银矿和铜铁矿的主人。 因私开铁矿和炼兵是大罪,暗三他们为了保守秘密,就假装是周家和魏家请来的救兵,以他们两家的名义,赶走了闹事的乱民。 同时,他们还宣称为了自保,派人用焚天雷炸毁了通往安坪镇的大道。并封锁了镇子周围的十几条小道,禁制镇内镇外的人进出。将安坪镇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因着他们此举,确实赶走了乱民,保证了镇子上居民的人身安全,安坪镇内又不缺粮食和药材,镇里的人,对他们此举不止不介意,还万分赞成。 镇内的男丁甚至毛遂自荐,主动加入周魏两家保护镇子的队伍中,封锁镇外的通道,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因着安坪镇地势偏僻,被封锁后,很快就几乎被外面那些深受战乱侵扰的人们遗忘。 再加上如今清安县的县令,是安家梅花盟的人,那县令对内下了封口令,命安坪镇周围的人,都不准对外人提起它。 因此,六皇子派兵过来平乱那会儿,都没有听说过安坪镇。 因为他们当时最远也只走到清州。清安县这个小县城的民乱已被镇压,无须他们出手。清安县是安家的大本营,整个县城以及周边几个小镇,都被安家牢牢控制着,根本不会有人向太子他们提起安坪镇。 于是,安坪镇就这么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对此,镇子里的居民极其满意。然而,镇外金田村后山的岑二娘和桃林村村民们,却很不满 盖因他们才修建出来的美好村落被人占了去 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家和魏家的族人,以及名义上为周魏两家护卫的梅花卫的一干暗卫。 金窝被人强行占去也就罢了,岑二娘他们最气愤的是,那些人占了他们的家,还收刮尽他们的钱财,把他们集体赶到另一个极偏极穷的山村住。 而那个偏僻又穷困的山村,岑二娘也不陌生,就是曾经被周家挖出过金矿的集山村 如今那个出现在周家老宅基地内的金矿,已被官府开采殆尽,弃之不用。 集山村的村民虽曾与金矿比邻而居,但由于官府派人封锁了金矿,将村民和金矿隔开,又下过禁止村民去金矿那边的命令,加上开矿炼金时都有重兵把守,致使集山村的村民根本不知那里有金矿,依然活得穷唧唧,有的连饭都吃不饱。 这会儿,穷困户里,又多了桃林村一众村民,和岑家一干人。 这都是周大富和魏仲的功劳。 周魏两家当年被六皇子发配去桁山吃苦,有岑家一大半的功劳。这两家其余的族人可能不清楚内情,不知道仇人是谁,但周大富和魏仲,那是再清楚不过。 之前碍于六皇子的淫威和安家,他们不敢对岑家下手。 这次民乱,暗三一众人找上门,要求周大富和魏仲出面为他们做事,又恰巧叫周大富和魏仲派人封锁桃林村山下那条进出安坪镇的小道时发现,桃林村村民所居的后山另一侧,可以望到桁山,看到那边的景象。 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可以借刀杀人的机会。 周大富和魏仲几乎没多想,立刻将此事告诉了暗三他们。 桃林村的存在,对想要秘密采矿炼兵的暗三等人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 于是,暗三便吩咐周大富和魏仲带人,将桃林村的人带走,安置到别处。他们忙着采矿炼兵,没有时间管那些小事。 周家和魏家这会儿已经彻底上了梅花卫的贼船,暗三也想让他们做些小事,看他们的忠心和能力。赶走桃林村村民和岑家人,就是其中一件。 周大富和魏仲自然不会辜负这个机会他们好不容易逮着可以教训仇人的机会,自然不会便宜了岑家人,以及已是岑家走狗、理应同罪的桃林村村民。 所以,他们搜走了岑二娘他们所有的金银财宝,让他们净身出户,两手空空被赶去集山村谋生。 为了避免岑二娘他们逃走和向别人寻求帮助,周大富和魏仲甚至还让周远达和魏仲的一个儿子亲自带人看管他们,坚决不让岑二娘他们好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探查 4K 如周家和魏家人所愿,岑二娘一伙人,在集山村的日子,极为凄凉穷惨。他们被困在村里,当了整整一月的山民,每日吃得少干得多。 有时劳累一天,甚至填不饱肚子,真是什么苦都吃了。这让岑二娘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山民生活的不易,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活学活用农书,给西南的百姓谋福。 其实桃林村一百多号村民,加上战斗力满值的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也是一股不弱的战力。根本不是周远达他们,可以战胜的。 可他们却任由周家和魏家人施为,忍着满腔愤懑,假装不敌,被那得志猖狂的两家人赶到集山村,住在从前朝廷的徭役和商税院的官兵,开采金矿时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里。 盖因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发现周家和魏家背后有神秘助力,想将计就计,假装被他们看管住。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便接下来方便他们暗中查探桁山和那股神秘助力的动静。 让岑二娘和大师不得不在意的是,那股神秘在安坪镇发生民乱时出现,还以护卫和援兵的身份,住进了一夜发财的鬼鬼祟祟的周魏两家。并且,他们很快打着周家和魏家的旗号,平定了民乱,又火速将安坪镇封锁,与外界隔离。 更巧的是,这时,周魏两家的“护卫”,运了许多密封的箱子和食物进入桁山。他们甚至几日几日地待山里不出来。要出山,也是到镇上装运粮食,以及带领其他新来的“护卫”进山。 这一切,都是卜算子大师、岑二娘和李村长的两个儿子,目前观察多日所发现的。 当日,暗三他们第一次在周大富和魏仲等人的带路下,进入桁山,就被李村长那两个在后山打猎的儿子李志明和李志聪发现了。他们不认识暗三等人,却知道以暴富闻名安坪镇的周家和魏家人,一看那群人行迹可疑,就回村告诉了李村长。 李村长知道岑家和周魏两家的过节,怕周家和魏家在背后联合旁人算计岑家,就把此事告诉了正打算和师父一道去清州,查探蒋家被灭门原因的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 李村长怀疑周家和魏家在桁山里折腾出的那发财的门路,很可能是金矿或者银矿。 否则那两家人怎么会突然间从连饭都吃不饱的穷鬼,摇身一变,成为豪富人家荣归镇上不仅在镇上买下两座价值千金的大宅院,家中族人一时间花钱也大手大脚起来,经常在花楼赌坊、茶肆酒馆一掷千金。 李村长的猜测,其实也是岑二娘的。 谁都知道,周家曾在乡下老家挖出过金矿。可惜当日让六皇子和冯家没收了家财,把他们赶去山里吃苦。 因着是六皇子出手,安坪镇附近,无人敢伸手救助周家和魏家。那两家人只能苦哈哈地闷在山里,种田打猎维生。 桁山土质贫瘠,树少杂草多,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山货和药材。 这会儿他们再度发财,除了发现值钱的矿井,再无别的解释。 从那天起,岑二娘、卜算子大师和李村长家两个身手不错的儿子,便结伴窝在后山的另一侧,观察山对面桁山的动静。 桁山的高大乔木虽少,但一人多高的灌木和能把人埋完的野草,比比皆是。加上暗三他们有意遮掩行踪,专挑草深树多可以将他们遮挡完的地方走,使得岑二娘他们看到的情形,极有限。 再者,后山和桁山之间的距离较远,他们也只是能看个模糊。具体情况,也只能靠猜。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叫周大富和魏仲带着他们两家的族人赶下了山,住进了集山村。 一转眼,岑家和桃林村人已在集山村待了一月零三天。 之前的一个月,周远达他们没有刻意折腾他们,日子虽清贫,但也勉强过得去。 可从三日前秋播开始,他们就被周魏两家的族人拿棍棒和鞭子,逼着种了整整三日的玉米。 这不是普通的“种”。往往岑二娘他们在前面把玉米苗种上,周远达他们就在后面,将幼苗踩死或者拧碎,再叫他们重种。 一直如此重复,直到周远达他们玩累为止。 栽好玉米苗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施肥”。所谓施肥,就是周远达他们叫岑二娘等人,拿着扁担,去村里其他人家的粪坑里,亲手舀出粪便装入桶里,担着爬到半山腰,给地里的幼苗浇灌。 那半山腰有二十几亩山地,岑二娘他们一天需要担好几个来回的臭粪。有时周远达他们故意折腾人,在山路上丢石头或者果皮,叫他们踩滑摔跤,沾上桶里臭气熏天的粪便。 这样辛苦劳作的“务农生活”,是岑家人从未体会过的。就是桃林村那些土生土长的村民,也没有被人这般折腾过。 众人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咒骂周远达他们。有好几次,岑二娘他们都差点儿没忍住,跳起来暴打周家和魏家人。若不是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顾全大局”,大家伙儿没被折腾疯,也要崩溃了。 这三日也不知怎么了,周远达一行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们。岑二娘他们,就是有心溜走,跑去桁山查探情况,也没机会。 装乖装了三日还没找到机会溜走,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用随身携带的金针封住所有人的嗅觉,让大家闻不出味道。 然后,第四天白天担粪时,故意拿粪泼看戏作怪的周远达他们,臭跑了他们。 周远达等人被这么一臭,想暴打岑二娘他们。可是岑二娘他们有臭粪护身,周远达一行人根本没法儿靠近他们三丈内,否则就要惹粪上身。 双方僵持之际,安坪镇上周家和魏家有人过来,叫走了领头折磨岑二娘他们的周远达和魏仲的儿子,以及在周家和魏家颇受重用的、几个周大富和魏仲的子侄辈。 目送那几个祸头子走远,岑二娘他们才奋起反抗,用从前绑他们的绳子,将余下的周家和魏家人捆住,丢入废弃的宽阔库房。接着,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带了十几个身手敏捷的桃林村年轻人,走山中近道,飞快地朝桁山而去。 今日,他们就要深入桁山,看清周魏两家和那群神秘人,偷偷摸摸开采的,到底是什么矿金矿、银矿,还是铜矿、铁矿 无论是哪种矿,被人告到官府,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其实对矿井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们也没想现在就告发他们。 眼下,让他们感兴趣的,是装成周魏两家护卫,去桁山采矿的那伙神秘人。 托良好记性的福,岑二娘认出了那伙人中,有几个是她曾在清州蒋家被人灭门那日见过的。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岑二娘压根儿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再次看到那群犯案的神秘死士。 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等十几人,整整步行了一整日,连翻两座大山,于次日夜幕降临之际,才摸到桁山后山的山脚下。 那银矿和铜铁矿在前山,那边早就被梅花卫围拢看护起来,连一只山鸡,都跑不进去。就是鲜有人至的后山,暗三也派了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看守。 那二十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偷偷越过他们进入山中。 可惜,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都不是寻常人。根本不用卜算子大师出面,岑二娘一个,凭着一手药效极强的迷药,只花了几息,就药倒了那二十个暗卫。 随后,岑二娘他们趁着夜色,一路躲躲藏藏,摸进了前山。 他们分成了两队,每队八人,分别由卜算子大师和岑二娘带领。 因着岑二娘师徒俩都准备了充足的迷药,每当有被人发现的危机出现时,他们就狂撒药粉,在那些梅花卫的暗卫发声和燃放信号弹通知其他人之前,就把他们摆平了。 岑二娘的运气不错,她带着桃林村几个村丁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几排灯火通明的木屋。更幸运的是,她在木屋斜侧方找到了一块高耸的大岩石。 岑二娘打手势,示意跟着她的桃林村村民分散开去,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她独自一人,藏在地势较高的那处岩石缝的灌木丛里,凭借极好的目力,还看到了翘首望着入山大门处的周大富、魏仲、周远达等人,当然还有神秘护卫们。 站在最前面的那五人中,有一个岑二娘的熟人:暗五。 当然,岑二娘不知道他是暗五。她只认出了他就是在蒋家第一个被她药倒的黑衣人。 岑二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来,他们在等很重要的客人。瞧这阵仗这么大,他们等的,多半是就是这股灭了蒋家满门,又平了安坪镇民乱的神秘势力背后的主人。 或许,今夜,她就能找出蒋家被灭门的真相,圆了她对蒋丛茂的承诺。岑二娘嘴角眼尾的笑意加深。 然而,不过一刻钟后,她看到来人,就笑不出来了。 谁能告诉她,为何领头打马进来的那个人,会是安三少那个傻白甜 岑二娘呼吸紧了紧,她不小心踢下一块碎石,那石头乒乒乓乓地滚到了岩石下,惊动了等人的暗三、暗五他们。 “什么人”暗一、暗二和暗三第一时间抽出配剑,飞身奔到惊愕不已的岑二娘的藏身处,举剑攻向她。 暗四和暗五则带了十几名暗卫,飞扑到了骑马越走越近的安三少、许先生和季先生身边,成半月状将他们护在了中心。而周魏两家人,已经聚成一团,朝安三少他们身后躲去。 岑二娘错愕归错愕,她不慎踢落石子的那瞬,人也清醒了大半,在暗一三人飞快靠拢她时,她条件反射地抓起一把迷药,等暗一他们走近她方圆三丈内,就扒开灌木丛站起来,素手一挥,让猝不及防靠近她的暗一三人吸了个正着。 然后,下面的暗四、暗五等人,陡然见到身手最好的暗一三个才跳起身,还没出招,就坠落了下来 周家和魏家人见状,吓得面无人色,掉头朝山门外跑去。他们怕跑慢了一步,把命丢在了这儿。 暗五莫名地觉得眼前这情形有些熟悉,他好像有过类似的经历。 再一细想,这不和他在蒋家宅子里,失手被人暗算的情形,一模一样嘛 “啊”暗五惊呼出声。他很快就想到了算计他的主人,差点儿没惊掉下巴。岑二少怎会在此 “来人,给我上”许先生和季先生在暗五惊呼出声时,沉声叫人杀过去,对付岑二娘。他们后面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看到周魏两家人逃走,让跟随他们过来的梅花盟的护卫,把周魏两家人圈住,不让他们乱跑,以免坏事。 岑二娘哼了声,主动跳下岩石,甩着鞭子煞气腾腾地走过来。 安三少本来还漫不经心,琢磨着怎么替他家祖父擦屁股。他忽然听到熟悉的哼哼声,抬眸一瞧,那个甩着鞭子恨不得抽死他的身影,不就是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师妹嘛 他顿时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师妹”再一瞧,那些暗卫竟想要对他的师妹动手,他们不是活腻了吧“通通给我站住不准伤她” 安三少仿佛看到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绽放。他又喜又急,就想跳下马。因为太过心急,差点儿被马镫缠住脚摔下马。 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几乎要把黑夜照亮,而那双眸子里的欢喜,毫不遮掩地传递给了望着他的众人,尤其是那个被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的倩影。 “师妹”安三少只顾着惊喜,没有看到岑二娘简直想抽死他的黑沉的脸色,风一般冲向她,“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嘿嘿嘿 “站住”岑二娘一鞭子甩在冲到她十步远处的安三少,“这个问题,正是我想问你的。” 她用鞭头指着安三少,恨声问他:“安之君你说,你为何会在这儿还有,蒋家满门,是不是你下令让他们杀的” 安三少诧异极了,眼睛都快瞪成圆圈眼:“师妹,你胡说什么呢我和蒋家无冤无仇,怎么会叫人灭他们满门”他好委屈,多日不见师妹,甫一逢面,她不表示欢喜,欢迎他,也就罢了,还质疑他的人品 “真不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安三少往前走了几步,眉头皱得能夹死山里的夜蚊子,一脸控诉悲愤:“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能用这种恶意揣测我我又不是杀人狂” “那你怎么解释他们”岑二娘拿下巴晃晃慢慢走近他们的暗五等人,她伸出握着迷药的左手,指着暗五:“我记得,当日蒋家出事时,他差点儿要了我的命。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什么”安三少顿时跳脚了,他两个箭步跳到岑二娘面前,握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扫视了她一遍,没看出她哪儿不适,这才稍微放下心:“幸好你没事。” 随后,他转身怒视暗五:“说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伤害她的” 暗五无比委屈:天可怜见明明是岑二少伤害了他 许先生这时站出来,给差点儿叫安三少的目光烧死的暗五解围:“大人,此事不宜声张。岑二少所言之事,我乃知情人。这里人多耳杂,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安三少闻言,回头望望岑二娘,看见她点头,这才沉肃着脸哼道:“那就进去吧。许先生,暗五,对此,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哼哼,仔细你们的皮”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算账(一)一更 安三少用凌迟的目光,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暗五。他在心底怒斥自家祖父,也不知是什么眼神瞧他挑选和训练出来的这些暗卫,都是什么人 还有那个许先生知情不报,也不是个东西 安三少是心怒又心累,他踏着沉重的脚步,领着岑二娘,与许先生和暗五一同进了屋。 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则与其他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把后来听到动静,冒出来的卜算子大师和一干桃林村村民,带到其他房间,说是要款待他们。 其实是想软禁他们,免得他们乱跑,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儿。 安三老爷他们都不知,其实桁山早被卜算子他们逛了个遍。 卜算子大师本也累了,反正该知道的,他都已探查清楚,也就顺势跟着安三老爷他们,去吃香的喝辣的了。他准备养足精神,等着一会儿听自家徒儿说故事。 安家是神秘护卫主人的事儿。以及安家从前都干过什么如今和以后究竟想干甚么卜算子大师也是很好奇的。 安三少就没有卜算子大师那般悠然惬意的心情。 一日前,他才知道自家祖父和许先生,居然暗中派人到桁山开采铁矿铸造兵器。便日夜皆程带人赶过来,想替不懂事的祖父收拾尾巴。 本来他就憋着一股气发不出来,这会儿听说暗五竟对岑二娘下过杀手,肚子里的火气越烧越旺。祖父他们真是能耐了不止煽动乱民闹事,私下开矿炼铁,还草菅人命 蒋家满门一百多口人,他们居然说杀就杀。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鸡鸭鹅 更可恶的是,他们差点儿害了他心爱的师妹 这笔账,他一定要好好跟他们算一算 祖父远在淮州也就罢了。许先生和这个暗五,今日他非得叫他们脱一层皮不可敢对他心尖上的人儿暗下毒手,就得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哼 安三少一进房间,先拉了张椅子用帕子把灰擦干净,让岑二娘坐:“师妹,你先坐。” 随即,他自己将另一把椅子,挪到岑二娘一臂开外的地方,与她的椅子并排搁好,然后坐下。 只听他阴森森地问进屋关门后,便主动跪在他面前的暗五和许先生,“说罢,把你们干过的事儿,一五一十讲清楚。”洗清大人我身上的污水,别叫我家师妹误会了我。 岑二娘将鞭子盘在手腕上,不言不语。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许先生和暗五身上,却叫他们感觉好似有大山从他们头顶压下。 许先生不答反问安三少:“大人,适才您在外面喊岑二少师妹,这又是何意”难道无所不能、有大才的岑二少,是女子若真如此,哪怕他即刻死了也甘愿。 若二少真乃女儿身,他家少主,不是,应该称呼安大人,就能娶岑二少为妻,为安家诞下更出色的子嗣。如此,他死也能瞑目了。 不错,许先生已经存了死志。他从岑二娘认出暗五的那刻,看到自家安大人骤变的脸色起,就知道曾谋害过岑二少的自己和暗五,都难逃一死。 “字面上的意思。”安三少拿征询的目光瞟岑二娘,岑二娘没理他,自己回了许先生的话:“意思是我是女子。这位老先生,您之前说,您是蒋家灭门案的知情人,我想听听,您怎么说” “”许先生呆滞少时,旋即仰天狂笑:“哈哈哈”他笑出了眼泪:“竟是女子竟是女子哈哈哈” 岑二少是女子,他既为主公和大人高兴,等大人娶了岑二少,不,是岑二姑娘,得此家世和能力并重的贤内助,安家何愁不兴同时,又为自己悲哀。 若他能多问安三少一句,就能知晓岑二娘的真身。他又何须发疯一般地下令,命暗五他们去灭岑二少的口险些误了他家安大人的终生,毁了安家的前程。 要知道岑二姑娘的背后,可是站着岑大少和岑学士,不对,应该说是岑阁老。岑大少在东海屡立奇功,令圣上龙颜大悦,不仅连连升岑大少的官,将他提为正二品的大将军,还把岑学士捎带上了,将他升为内阁阁老。 岑大学士已然放出话,说他视岑大郎、岑三郎如亲子,想让岑二爷一家作为西府二房的嫡支,回归弘安岑家。只是被岑大少婉拒了。 由此,也可看出岑二爷一家的地位,已然大不同 不说别的,就说岑大少和岑阁老那两人,可是大景最年轻的二品猛将和阁老谁不知道,岑大少还很护短,十分爱重岑二姑娘这唯一的妹子。 许先生第一百零一次后悔:当初他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叫狗吃了智商,让人对岑二少下杀手了呢 要是真叫他和暗五除掉了岑二娘,他和安家就都别想好了。 想起梅花盟的探子从东海传回来的关于岑大郎的情报,许先生微驼的背,彻底驼了,畏惧意味十足:那就是一个煞神手底下还收编了一群煞星根本就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岑二姑娘,”许先生默了默,组织好语言,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是这样的,蒋家的灭门案和刺杀你的事儿,都是我瞒着主公和安大人,下令让暗五他们做的。” “蒋家原本从属于我们安家梅花盟,可蒋丛茂的父亲中途反水,背叛了我们,令我们梅花盟损失惨重。我气不过,就派人去灭了他们立威。至于刺杀您的事儿,是因为我怕安大人真的为了您做傻事,毁了安家的基业。所以” 许先生给岑二娘和安三少各叩了个头,道:“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大人,二姑娘,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希望两位能共结白首之约,儿孙满堂。” 语罢,他双目含泪,又是悔恨又是歉疚又是欣慰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割。 岑二娘和安三少都被他最后的那句祝福震傻了只不过,安三少是幸福的傻,岑二娘是惊悚的傻。 跪在他身边,一直沉默的暗五,眼疾手快地拿掉了许先生的匕首,阻止了他自裁。 暗五握着匕首激动道:“先生,该死的不是您是我所有的杀孽都是我造的,要偿命,也应该是我。少主、岑二姑娘,暗五对不住你们”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算账(二)二更 他正想咬破舌下藏的毒囊,以死谢罪。就看到一条灵巧的软鞭,蓦地在眼前一闪。那鞭子似乎长了眼,精准地抽到他下颌,将他的下巴打错位了,他根本没法咬破毒囊。 暗五疼得冒出了冷汗,他不解地抬头看向岑二娘,二姑娘为何不让他死 “这位老先生,暗五”岑二娘眉眼间夹杂着冰霜,“你们先别急着死,我凭什么,信你们的片面之词这会儿你们死了,那可就死无对证了。” 许先生和暗五心急地发誓道:“我们说的都是真话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们不得好死” 岑二娘歪着脑袋,看一头雾水、眼珠子睁得比谁都大的安三少:“安大人,对于他们的话,你有何看法” 安三少那傻愣愣的表情,仿佛一场及时雨,浇灭了她怒火灼烧的心。看来,这个二傻子,是真不知情。 也是,就凭他那心机和脾性,也干不出偷偷灭人满门的阴狠事儿。 如果是他,多半会明目张胆地上仇家踢馆,把人全家揍个半死不活,再撂下狠话,让人消失在他眼前,说往后见一次揍一次。这样嚣张又暴躁,才比较像他的做风。 “嗯呃”安三少捡起掉落在地的下巴,“这个关于蒋家灭门和你被刺杀,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师妹,我都蒙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呀谁知道许先生和暗五胆子这么大,背着我和祖父犯下大错” 许先生和暗五这时又接道:“都是我们的错和主公、少主无关。” 岑二娘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主公,是安大老爷。 想起记忆中那个老奸巨猾、运筹帷幄的老人,岑二娘微微垂首,嘴角浮现出了然的冷笑:安三少不知情她还相信,说安大老爷不知情那不是扯淡么 这许先生和暗五倒是忠心,揽罪上身,为安大老爷开脱。 岑二娘眸光流转,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对安大老爷深深的戒备:这人不想自家孙儿娶男妻,让安家断子绝孙,偏偏他拿安三少没有法子,就想杀了她以绝后患。 呵他还真当她岑二娘是软柿子呀她讽刺味儿十足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扫了许先生、暗五和依然又惊又呆的安三少一眼,她把目光停留在安三少脸上。 就是这家伙,害得她差点儿被他祖父派人灭口。眼下安大老爷远在他乡,就先从他身上,捞个利息回来吧。至于本儿,往后再找安大老爷讨要。 杀身之仇,可不能随便算了。 不过,看在安三少这呆瓜的面上,再者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也就不用闹出人命了。 岑二娘用手支着下巴,想着:如果,安家愿意拿银子补偿她,她会考虑考虑,要不要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她家大兄要谋事,总需要银子,安家这么富,从安大老爷手中随便流些银子出来,也能让她大兄手下的兵,至少一年半载不用挨饿。 转瞬间,就做下坑安家银两的决定的岑二娘,对着颤巍巍跪在下方的许先生和暗五道:“你们不必急着寻死。我答应过蒋丛茂,要替他查出蒋家灭门案背后的凶手。并让他决定如何处置真凶。你们两个,这会儿都不能死。我会派人,将你们押送去东海。你们的命运,将由蒋丛茂决定。” 岑二娘冲着他们不耐地挥挥手,“都下去吧。” “等等”安三少跳起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他从旁拎起一张椅子,暴躁地冲过去摔在了暗五身上,又各踹了他和许先生一脚,把他们踢出几步远。 做完这一切,安三少挑眉,醋意十足地问岑二娘:“师妹,你何时与蒋丛茂有了交情我怎的不知。你还答应替他找凶手哼哼” 岑二娘被他问得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家伙,关注点完全跑偏了,好吧。 他难道不该质问她,凭什么决定他家属下的生死和去从又或者,他应该好好想想,他祖父培养出什么梅花盟和一群死士,究竟欲图谋什么 可他偏偏一本正经、酸溜溜地问她,她和蒋丛茂有何交情。仿佛这才是大事。 真是 岑二娘按了按抽疼的脑门,解释的话,不知不觉就从嘴边溜了出来,“我大兄很欣赏他,让我替他笼络他,把他送去东海助他征战。我去蒋家游说他时,恰巧遇上了暗五他们前去行凶。然后,我就把他救了出来,送去了东海。为蒋家寻找凶手,是蒋丛茂答应效忠我大兄的条件。明白了吗” “嗯,嗯”安三少像吃到了肉的小狗一般,挂着一脸甜腻的傻笑猛点头:“原来你和他不熟呀这就好了。” 安三少肃然对岑二娘道:“师妹,往后大郎师弟再叫你替他做什么事,你告诉,由我出面给他办就是。免得你又不小心,陷入什么危险中。我一想到蒋家被人灭门时,你就在那儿,差点儿就没了性命,我这心呀,就快冰裂了。” “此事暂且不提。”岑二娘问安三少:“你祖父弄出个梅花盟和培养那些死士,究竟想做甚” “”安三少哪儿好意思告诉岑二娘,他家祖父想逆天,结果才开了个头,就被太子吓破了胆儿。这会儿急着叫他给他善后呢。 岑二娘看他欲言又止,就知道他知晓实情。眼珠子一斜:“你说不说” 她摆出一副“你不说我们就断绝来往”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表情,安三少顿时就焉了。他耷拉着脑袋无力道:“祖父他被野心糊了头,以为他钱多人多,就想那个。” “他信心满满地筹划民乱,想把西南纳入安家的版图。结果被太子殿下带兵过来一吓,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这会儿求我给他遮掩呢。” 安三少一想到祖父干的那些傻事儿,却要他来为他买单,心里就酸涩极了。 他苦闷地道:“师妹呀我可真是冤你说我祖父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非要想不通,谋什么乱呀有本事挑事,又没办法善后,把那些烫手山芋丢给我我可真是冤”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诉苦 三更 岑二娘同情地瞅了瞅快愁成老头子的安三少:“师兄,你节哀。话说”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安三少:“你祖父都做了些什么说来听听,让我高兴高兴呗” 她的表情和声音满是幸灾乐祸,若换成旁人这般作为,安三少早就揍得对方连爹娘都认不出了。 可把幸福建立在他痛苦之上的,不是别人,是他寤寐思服的师妹,他只觉得对方每个表情,每个音调,都可爱极了。 岑二娘的那声音,那表情,像只温温的小爪子,挠得他心里软绵绵又暖洋洋的。 “既然能让师妹高兴,我也不瞒你了。”安三少将椅子挪得离岑二娘稍稍近了些,低声与她道:“祖父他” 安三少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把安大老爷干的那些傻事儿,说与了岑二娘听。 买通朝官,在朝堂和宫廷埋探子,私采金矿银矿,暗中贩卖私盐等,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些事安大老爷都做得很隐秘,不会叫人知晓。 主要是那个私自开采铜铁矿炼制兵器,圈养私兵,挑起民乱,最让安三少头疼。这三件事的知晓者都不少,随意一件曝出来,安家满门都得去死。 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太子的心腹周家大少,还是西南总督,正在兢兢业业地调查民乱之事。就怕他查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 安三少如今打算,首先把私自开采铜铁矿并炼制兵器这事儿抹平。 所以,他第一时间来到了桁山。他打算先搞定桁山这边,再回头去容州城外,处理那座堆满了铁矿石的空山。 路要一步一步走。至于别的,慢慢来吧。 “原来周大少留在淮州,任了西南总督”岑二娘怜惜地看着安三少这个无辜受罪的倒霉蛋儿:“我听大兄提过他,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我认为,你首先得防着他,查出你们就是挑起民乱的推手。” “桁山和容州城外的那座空山,位置都挺隐蔽,放的又是你们自家人,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儿。周总督在西南人生地不熟,短时间内,他哪儿能查到这些” “周总督那儿,有我祖父应付。”安三少景仰地凝视岑二娘:“你说的和我祖父说的一样。只是我心里不踏实,想快些解决这铁矿和铁兵的事儿。” “祖父他虽出师不利,但早些年他建立的梅花盟和梅花卫,发展到今天,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安三少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岑二娘:“师妹,不怕告诉你,我觉得祖父他根本没有完全死心。如果我不毁了这铁矿和铁器,我怕他迟早有一天,野心还会复发,再卷土重来。” 岑二娘没想到安三少会对她说这些。她虽一直知晓安三少很看重她,对她从无隐瞒。可事关安家的生死存亡,他居然能毫无芥蒂地全部说与她听。 这种信任,已远远超出师兄对师妹的信赖,甚至超过了丈夫对妻子的信赖。 岑二娘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隐隐的开心。能被人这么相信着,感觉很不错呢 “师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岑二娘语气清淡,仿佛无所谓地道:“你既如此信我,我自然会尽力助你。” 安三少哪里听不出岑二娘话里的真实含义,他感动得站起来,蹿上蹿下地跳,想尖叫出声,又怕被人听了有损他的形象和官威,便用拳头塞住张开的大嘴,呜呜咽咽地发出幸福的哼哼声。 岑二娘简直看不下去他的呆憨样儿,脸庞抽了抽,低头研究自己鞋面上的花纹。她觉着,安三少做官后,似乎更傻更呆了。 半晌后,安三少激动完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又凑到岑二娘跟前,仔仔细细地观察她,想看看与他分别几月后,他家师妹有何变化。 他得把她最新的模样映在眼里,刻在心上,好在梦中与她相见。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家师妹,居然变瘦变黑了。脸上仿佛被风霜染过,皮肤有些粗糙干黄,不复从前的白嫩细腻和光泽。她的手,骨节变粗了不少,手心似乎还有老茧。就连她的身子,也更加单薄了,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心疼像一阵一阵的浪潮,扑打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师妹,这阵子,你可吃苦了。你怎么不爱惜自己,瘦了这么多我看你的手很粗糙,是不是干什么重活了不对岑家哪里有重活让你干。和师兄说说,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安三少有些自责,他一直忙着民乱的事儿,都忘了派人保护他师妹,和打听岑家的事儿。若他早些发现师妹在吃苦,也能让她少受些罪。 岑二娘想接下来她要帮安三少善后,得费些功夫。另外,安家还欠她一条命,觉得可以先让安三少当刀给她使使,便道:“你不知道么我从蒋家逃脱回来安坪镇后,就卷入了民乱。” “好不容易带着一家人逃到山上避难。谁知会被周家和魏家人没收财物,赶到了集山村务农。唔,我这手,就是在集山村做农活磨出来的。最可恨的,周远达他们不仅不让我们填饱肚子,住在破烂的废弃木屋里,还让我们与担农粪浇庄稼,巴不得臭死我们。” “不只是我,父亲母亲和师父芍药他们,也很吃了一番苦。”岑二娘见安三少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看到他握得死紧的拳头,和满是疼惜的眼神,以及他眼里烁烁的凶光,有种奇异的感动。 尤其是看到安三少整个人像一匹失去孩子的雄狮,仿佛要把人撕碎嚼烂,她心里竟有股温馨的触动。 她听到他凶狠地说:“我要去宰了周家和魏家那帮狗东西”心里酸酸软软的。 这个二傻子,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从来也不怀疑。一听她吃苦受罪,比自己受苦还难过。知道她被人欺负,就要不管不顾地为她出头。 也不想想,以她的本事,若非她愿意,安坪镇谁能叫她吃苦呢。 “等等”岑二娘拉住趁她一个晃神,就跑到门口,要出门行凶的安三少:“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你说。”安三少快要咬碎一口银牙:“那帮不知死活的混蛋,还怎么折磨你和先生他们了我听着呢。”他一定要把周魏两家加诸在岑家人身上的痛苦,百十倍地奉还。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颓势(一)一更 安三少向来对周魏两家没有好感,此次,这两家联手折腾岑二娘他们,尤其是虐待了他的师妹。简直比剜了他的心,还让他痛恨。 安三少下定决心,要严惩他们。但这会儿他没空,只等以后。 两人互诉辛苦后,安三少请岑二娘替他想个办法,怎么无声无息处理掉安家隐藏起来的这批铁器和铁矿 岑二娘略作思量,一时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法。 这时,暗二在门外传话,说是卜算子大师急请她回去说话。 “师兄,你让人控制好周魏两家,别让他们乱说话。依我看,一年半载的,这批铁器和铁矿也不会被人察觉。” 安家梅花盟和梅花卫这么多年,也没有暴露一二,她相信他们保密的本事。 就是周大少手里有太子和周家的人,轻易也发现不了这批铁矿和铁器。她想起自家兄长要为这景氏江山改姓,除了人,应该也会很需要武器。便对安三少道:“这样吧,师兄,你若信我,就把这些东西给我留着。” “我保证,半年内,会有人暗中将它们处理干净。保证绝不会牵扯到安家身上。师兄,你不妨考虑一下。” 岑二娘见安三少听完她的提议,陷入深思,便安静地坐在一旁,想着,若告诉她家大兄这批铁物的存在,他一定会尽快安排可靠的人来运走它们。 但鉴于周大少在,他的人又把西南看守得太严,进出都要严查死守。要偷偷处理这一大批东西,至少也得要个半年左右。 她都两个多月没和大兄通信了,只听安三少说他已升至二品武将,也不知他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夹在三皇子、六皇子和圣上中间,左右为难,想必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岑二娘眉心顿沉:只希望她大兄凭借两世的智慧,能处理好这困境。 毕竟,要踢掉霸守大景江山十几代的景家人,成为天下共主,其难度,堪比凡人登天。若是连这点儿困难都解决不了,何谈以后 她大兄可是已经迈出了那步,犹如出弓之箭,无法回头。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条荆棘遍地的血路。走不下去,就会死。 偏偏最近他大兄培养出来的、专司传信的暗卫和信鸽,已经数十日没有消息,或许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如此,这铁矿和铁器之事,必须得她亲去京城,与她大兄商量才行。 如今她师父和小师妹已答应一直留在安坪镇,保护她的父母,她也是时候亲自去京城,助他大兄一臂之力了。 虽说争夺天下的事儿,她不懂,也无力相助。可替她大兄管管家,迎送往来宾客,与一些官宦世家、天潢贵胄打理好关系她还是可以办到的。 呃,她家大兄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 岑二娘寻思着:她此去京城,要办的第一大事,就是替她大兄物色一个好妻子。 不过,她想到京中那个对她上心的六皇子,不悦地纠紧衣袖:此去京城,还得以男子示人。 然而,随着年纪渐大,身体渐渐发育完全,她要扮男子的难度亦陡增。像愈发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每天早上她起床,都要折腾许久,才能以清秀少年的模样见人。 岑二娘思及这个,就头疼胸闷,若是她生而为男子,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琐碎事儿了。 另一边,安三少沉吟半晌,打破沉默问岑二娘:“师妹,你能告诉我,你预计如何处理这些铁矿铁器么你适才说,有人会把它们处理干净,那会是何人那人可不可靠这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绝不能有半丝疏忽” 不是他不相信岑二娘,她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女,长年和家人呆在安坪镇,她认识的人,他大多也了解。其中可没有本事大到能不动声色,搞定这些烫手山芋的人 “这我不好说。”岑二娘道:“你只需知道,有那么个人就行。师兄,你放心,不管这批铁器和铁矿最后如何了,都与你和安家无关。” “若你还有疑虑,我可以对天发誓,就是我们不幸被朝廷发现问罪,也不会供出你们。” 安三少摇头:“这不是连不连累的问题。师妹,你身边有些什么人,我还不知么我是担心你托错了人,殃及自个儿和岑家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先生、师娘和大郎、三郎师弟呀。私藏铁矿和铁器,可是抄家灭祖的大罪” “我心里有数。”岑二娘对安三少道:“你只需说,你同不同意让我接手吧。若不同意,我走就是。以后咱们也别来往了。”说罢,她站起身,做出要走的姿势。 “”安三少深呼吸几口,看着岑二娘漠然走出几步,又一拳砸下一块实木桌角,忿忿道:“站住我同意” 岑二娘微笑着转头,轻声道:“多谢师兄。这里和容州城外那处,还得拜托师兄让安家的人继续看守。在接手这些烫手山芋前,我要进京一趟” “去京城作甚”安三少凝眸冷脸:“我从许先生那儿听说,京中形势很不好,朝中风云变幻,人人自危。” “这纷乱,起于两个多月前。那时三皇子还在东海。东海战事大捷传回京城那会儿,三皇子一派的大臣便连番上书,请求圣上依诺册封他为护国亲王,并把东海作为封地赏给三皇子。圣上将那些折子留中不发,也不表态,只说等三皇子归京后再议。” 安三少见岑二娘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那专注的目光,令他心痒,浑身发烫。 他看出岑二娘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接着道:“谁知三皇子归京后,先后被御史参他在东海草菅人命,私通海盗,鱼肉百姓,贪吃军饷等,被圣上几番怒斥。” “许先生说三皇子恶行满贯,衬托得在漠北毫无作为,反拖刘大人后腿的五皇子,都显得可爱了。”说起五皇子,安三少满面嘲讽:“庸碌无为的五皇子,这次赶上了好时候。有三皇子在前面替他挡雷,他可安全了不少。” “三皇子当然不会认罪,他几次上书自辩,他那一脉的大臣,也在朝堂上声称冤枉,求圣上重新彻查此事。可那些弹劾三皇子的御史,随即便呈上了足以给他定罪的证据。” “铁证如山,三皇子等人无从辩驳。圣上大怒,收回了他手中的兵权,还把他发配去荒山野岭守皇陵。”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颓势(二)二更 安三少拿起腰间垂挂的水袋,打开封口,仰首豪迈地灌了一大口水,在岑二娘“你继续”的注视下,悠悠道:“三皇子是彻底完了。跟着他的大臣,尤其是他的舅家,下场也很凄凉。被撤职的撤职,贬谪的贬谪,有的甚至入了狱,被抄了家。” “嗯,那圣上收回三皇子手上的兵权后,对此有何安排还有,太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又有何动作”岑二娘心想:三皇子之所以一败涂地,这其中,她大兄定然出力最大。 看他大兄被封为二品将军就知,圣上很满意他这个细作。 扳倒三皇子,相信六皇子也很开心。 只是他大兄说过,六皇子生性多疑,她大兄做过间谍,害过主人。六皇子往后,肯定不会也不敢信任他,多半也不会再重用他。 六皇子那种人,信守的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原则。 安三少傻乎乎地问道:“师妹,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大郎师弟么毕竟,他可是三皇子的头号心腹。三皇子都出事了,他也” “你不是先和我说过,大兄他已经是二品大员了吗。”岑二娘用“你真傻”的目光睃安三少。 “也是喔。嘿嘿”安三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暗自咬牙:个蠢货怎么老是在师妹面前犯傻他都想拿大耳刮子抽自己了。 碍于岑二娘还在,他把抽耳光换成了掐自个儿大腿,以疼痛警示自己,接下来千万别再犯傻。 不然让师妹记住他的,都是傻乎乎的黑历史,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成为岑家女婿。 “嗯哼”安三少清清喉咙,故作严肃地道:“圣上把三皇子的兵权一分为二,戍海卫圣上自己捏在手心,他把三皇子的旧部给了六皇子。此举震惊朝野太子和五皇子对此颇有不忿。只是太子按捺住没表态,五皇子跳了出来质疑圣上的举措” “可怜的五皇子,他真傻。”岑二娘不由感叹道:“这会儿不知避让,还跳出来出风头,他怕圣上记不起他在漠北的拙劣表现么” 或许景家人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精明可怕。 毕竟,连五皇子这样自掘死路的蠢货,都能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发展壮大。那些皇子的水准,可见一斑。 “师妹,你说得对哈哈”安三少就喜欢他师妹这样坦率犀利的人儿,他大笑道:“五皇子可不是自寻死路么他质疑圣上偏心不公,彻底惹恼了圣上,被圣上没收兵权,罚去漠北戍边,给刘大人当下手了。” “五皇子之前在漠北就把刘大人得罪了个彻底。这会儿被圣上罚去戍边,不是去讨打是什么” 安三少大笑之后,有些唏嘘地道:“五皇子也是可怜,因着愚蠢把自己坑害惨了。啧啧,关键是他不止坑了自己,他的母族也因他被圣上大加责罚。黄家族中不少子弟,都被圣上撸了职。他的母妃黄淑妃更惨,被圣上贬成了黄嫔。” “不说五皇子了。说说太子吧。”岑二娘曾听岑大郎说过,五皇子本就庸碌,前世他好像也是因在漠北胡作非为,失了圣意,被圣上贬去漠北吃风沙。 直到六皇子登基,岑大郎成为一品柱国大将军,随新帝四处征战,五皇子还在漠北担任守城小将。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经历过几场战事,都没死在战场上。岑大郎把这归结于傻人有傻福。 安三少“嗯”了声,思忖片刻道:“太子是这场争夺护国亲王封号战中,最大的得胜方。不止西南这地儿和西南总督的兵权落到了他手里,朝中原先大半投靠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大臣,都见风使舵,投到了他门下。听说,如今朝堂上,超过半数的大臣,都拥簇太子。” “当然,还有接近三分之一的臣子,投靠了六皇子。”安三少道:“其实我觉得这次六皇子运气最好。他没有带兵出去征战,留在京城好吃好喝的,哄了圣上开心,就平白分了三皇子一半的兵权,喔,还有后来五皇子手上三分之一的兵权。真是人生赢家呀。” “是吗”岑二娘问他:“那原先五皇子的兵权,都在圣上手中还有,你不是说我大兄被封为二品大员了,圣上分了哪路兵给他带不会是漠北那群散兵懒将吧” “不是”安三少面色怪异道:“大郎师弟他他手中没有兵权。原先五皇子手上的兵权,除了给六皇子的那三分之一,余下的一半给了太子,一半仍被圣上握着,与三皇子的那份一起,由他信任的亲臣统管。” “”岑二娘足足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说,我大兄虽升了官,但手中无人,就是个空头将军” 安三少默默点头。他家师妹的表情好恐怖,他感觉好冷呀。安三少屏住呼吸,悄悄抬起椅子,离岑二娘远了几步。 不是说有前世的宿慧吗不是说上辈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柱国大将军吗不是说他已经笼络了不少前世的下属,培养出几支属于自己的势力了吗不少说东海几乎都被他纳入掌中了吗 那这个手下无一兵的空头将军,是怎么回事儿 岑二娘怒极,她感觉理智和魂魄一起飞离了她的身体,她的双目布满血丝,浑身黑气缭绕:“岑清言混蛋”她终于没忍住爆发了。 安三少看见岑二娘迅猛地挥舞着鞭子,到处乱抽,一眨眼就抽坏了两张椅子,一张小茶桌,和一扇木窗。再一眨眼,鞭子划过他头顶,抽碎了他头上斜上方的烛台,屋子一下陷入黑暗。 “啊师妹,冷静冷静呀”黑暗中,双腿抱膝,脸埋腿上缩成一团的安三少,清楚地听到了耳边“呼呼”的破空声,还有“啪啪”的鞭子抽在桌椅房梁上的击打声。 岑二娘根本听不到安三少的声音,她虎虎生风地挥着鞭子,一通乱抽。 安三少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他师妹很可能抽中他的。要知道,他师妹那根牛筋混铁丝铜丝钢刺的鞭子,是能一下就划破人的皮肤的。 要是不慎毁了他的容,或者割破了他的血管,怎么办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打赌 三更 “师妹我害怕你不要抽了哇啊啊你打到我的手臂了,好疼呀”安三少惊恐地哇哇叫着。他想喊“师妹,求别虐”,又觉得太丢人,便放开嗓门大叫:“来人快制住她” 安三少知道门外不远处有暗卫守着,之前他和岑二娘进屋时,在房檐上的灯笼下借着烛光给他们打过手势,命令他们离远些,没有他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房间十丈内。 这样,能保证他和师妹不受人打扰。同时,他们的谈话,也不会叫第三人听到。 可是这会儿要出人命了,他只得把内劲混入声音中大喊:“快来人,救命呀” 他的小腿又被抽中了,已经流血啦他娘的,钢刺刮得人好疼 安三少眼角不知不觉泛出了泪花,纯粹是疼的和吓的。他家师妹从未像这次这般狂怒,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顾着破坏周围的一切。他都没法靠近她一丈内,那鞭子甩得,那叫一个快狠猛。他根本压不住她。 其实,起初他若冒着受些皮外伤的风险,去抢岑二娘的鞭子,还是可以制止她的。 可他怕她气坏了身子,便想让她先发泄一下。可谁知道,她会灭了屋里的光,在黑暗中一通乱抽呀 安三少喊出救命后,岑二娘的动作顿了顿,理智一下恢复大半。她感觉这鞭子要抽中安三少,立时往回撤手上的动作。 那鞭子险之又险地停在安三少面前半尺处,落下。 屋外的六名暗卫听到呼救声,踢破门进屋时,岑二娘已经完全恢复理智,收回了鞭子。 安三少听到踢门声,感觉岑二娘已经平复下来,倏地跳下椅子立正,故作威严地对那几名暗卫道:“留一人把蜡烛给我们点上,其余人回去原位守着。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 “遵命。”六人依命点火的点火,撤离的撤离。 稍顷后,屋子里恢复了亮堂堂,那名点完火的暗卫见到屋里一片狼藉,看出破坏这些物拾的都是鞭痕。 他讶异地斜眼瞅了瞅手缠鞭子,静静立在一边的岑二娘。心说:这岑二少好生厉害那破坏力,简直了 “你也回原位去。”安三少简单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抬眼就看那暗卫把目光凝在他家师妹身上,像喝了一碗陈醋,酸酸道:“谁准你看她的快下去” 那暗卫抽了抽眼角:呵他家少主也是。自己眼光怪异,看上个男子,非君不娶,把岑二少当宝。还不准他们这些眼光正常的暗卫看稀奇了。 他对岑二少根本没非分之想好吧。 岑二少这样彪悍的人儿,他可不敢惹 憋住满腹牢骚不敢发的暗卫低着头,默默踩着一地木屑退了。 “师妹”安三少欲言又止地看向岑二娘。他想问她为何突然爆发,又怕戳中她痛脚再次激怒她。 “师兄,方才抱歉了。”岑二娘一看安三少的脸,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得尽快去京城一趟,父亲母亲、师父师妹,和桃林村那群村民,就劳烦师兄暂时替我照顾一下。” “等等”安三少头疼得很:“京里不太安生,太子和六皇子的人整天斗来斗去,你打我的人,我杀你的人,双方成天刀里来火里去的,常常殃及无辜百姓。偏偏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他们。好多百姓为了避难,都出京了。你这时跑去京城作甚” “我一定要去。”岑二娘坚定地对安三少道:“而且要尽快。我想明日一早就出发。” 假装没看到安三少不赞同的表情,岑二娘不客气地对他道:“师兄,这样吧,把你们安家的暗卫借我二十个,要身手最好的。护送我去京中走一遭。” “不行”安三少的态度也很坚决:“我不可能让你去京中涉险师妹,你怎么这么不听劝既然我劝不了你我我要去找先生和师娘” “让他们说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安三少看到岑二娘的脸色变黑,噎回了批评她的话。 岑二娘烦躁道:“你去说吧。反正父亲母亲肯定也会同意我进京的。” “不可能”安三少跳脚:岑先生和师娘那么爱护他师妹,平时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从前连她练武都不许的,怎么可能同意她去京中冒险。 岑二娘眸光微闪,“你不信,我们就打赌。若我父母同意,你就借我二十身手最好的护卫,护送我去京城。然后,还要派人留在安坪镇,保护我的家人和桃林村村民。” 安三少哼了哼,“那如果先生他们不许你去,又如何” “果真如此,你想如何便如何,怎样”岑二娘心道:我只消把大兄的处境一说,父亲和母亲定会允许我去京中帮他。 “想如何,便如何”安三少默念了两遍,开始傻笑,然后脸红耳红脖子红。听这意思,假如他想马上和她成亲,也可以咯嘿嘿嘿嘿嘿 “你傻笑什么”岑二娘皱眉:“说吧,敢不敢和我赌这一把” “真的是我想怎样便怎样,你不反悔”安三少美得浑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自然。君子一言。”岑二娘忽略安三少那古怪模样,点头。 “好”安三少举起手:“咱们击掌为誓。” 岑二娘皱眉:这安三怎么这么麻烦她还是抬手,不耐地和他碰了一下。“你立刻随我去集山村。” “这么急”安三少挑眉,“都三更半了。天黑不好走山路。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吧。” “好。”岑二娘点头。她看到安三少简单用布包裹好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地问他:“你的伤,要不要紧需要我替你瞧瞧吗” “要的”安三少猛点头。 “滚叫安三那个傻货,把老夫的徒儿交出来。不然,我一把毒灭了你们”卜算子大师在外面大吼大叫。 他久等徒儿不归,担心岑二娘出事,出来寻她,好不容易找来这边,在外面透过破窗户,依稀看到岑二娘的身影在屋里。他想进去,却被一群暗卫拦在外面,不让他进去找他的宝贝弟子说话。 大师一怒,就要发飙。 那群暗卫忌惮他的毒,把他围在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大师要向前,他们就扔飞镖和暗器阻止他。气得大师暴跳如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打赌 三更 “师妹我害怕你不要抽了哇啊啊你打到我的手臂了,好疼呀”安三少惊恐地哇哇叫着。他想喊“师妹,求别虐”,又觉得太丢人,便放开嗓门大叫:“来人快制住她” 安三少知道门外不远处有暗卫守着,之前他和岑二娘进屋时,在房檐上的灯笼下借着烛光给他们打过手势,命令他们离远些,没有他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房间十丈内。 这样,能保证他和师妹不受人打扰。同时,他们的谈话,也不会叫第三人听到。 可是这会儿要出人命了,他只得把内劲混入声音中大喊:“快来人,救命呀” 他的小腿又被抽中了,已经流血啦他娘的,钢刺刮得人好疼 安三少眼角不知不觉泛出了泪花,纯粹是疼的和吓的。他家师妹从未像这次这般狂怒,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顾着破坏周围的一切。他都没法靠近她一丈内,那鞭子甩得,那叫一个快狠猛。他根本压不住她。 其实,起初他若冒着受些皮外伤的风险,去抢岑二娘的鞭子,还是可以制止她的。 可他怕她气坏了身子,便想让她先发泄一下。可谁知道,她会灭了屋里的光,在黑暗中一通乱抽呀 安三少喊出救命后,岑二娘的动作顿了顿,理智一下恢复大半。她感觉这鞭子要抽中安三少,立时往回撤手上的动作。 那鞭子险之又险地停在安三少面前半尺处,落下。 屋外的六名暗卫听到呼救声,踢破门进屋时,岑二娘已经完全恢复理智,收回了鞭子。 安三少听到踢门声,感觉岑二娘已经平复下来,倏地跳下椅子立正,故作威严地对那几名暗卫道:“留一人把蜡烛给我们点上,其余人回去原位守着。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 “遵命。”六人依命点火的点火,撤离的撤离。 稍顷后,屋子里恢复了亮堂堂,那名点完火的暗卫见到屋里一片狼藉,看出破坏这些物拾的都是鞭痕。 他讶异地斜眼瞅了瞅手缠鞭子,静静立在一边的岑二娘。心说:这岑二少好生厉害那破坏力,简直了 “你也回原位去。”安三少简单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抬眼就看那暗卫把目光凝在他家师妹身上,像喝了一碗陈醋,酸酸道:“谁准你看她的快下去” 那暗卫抽了抽眼角:呵他家少主也是。自己眼光怪异,看上个男子,非君不娶,把岑二少当宝。还不准他们这些眼光正常的暗卫看稀奇了。 他对岑二少根本没非分之想好吧。 岑二少这样彪悍的人儿,他可不敢惹 憋住满腹牢骚不敢发的暗卫低着头,默默踩着一地木屑退了。 “师妹”安三少欲言又止地看向岑二娘。他想问她为何突然爆发,又怕戳中她痛脚再次激怒她。 “师兄,方才抱歉了。”岑二娘一看安三少的脸,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得尽快去京城一趟,父亲母亲、师父师妹,和桃林村那群村民,就劳烦师兄暂时替我照顾一下。” “等等”安三少头疼得很:“京里不太安生,太子和六皇子的人整天斗来斗去,你打我的人,我杀你的人,双方成天刀里来火里去的,常常殃及无辜百姓。偏偏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他们。好多百姓为了避难,都出京了。你这时跑去京城作甚” “我一定要去。”岑二娘坚定地对安三少道:“而且要尽快。我想明日一早就出发。” 假装没看到安三少不赞同的表情,岑二娘不客气地对他道:“师兄,这样吧,把你们安家的暗卫借我二十个,要身手最好的。护送我去京中走一遭。” “不行”安三少的态度也很坚决:“我不可能让你去京中涉险师妹,你怎么这么不听劝既然我劝不了你我我要去找先生和师娘” “让他们说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安三少看到岑二娘的脸色变黑,噎回了批评她的话。 岑二娘烦躁道:“你去说吧。反正父亲母亲肯定也会同意我进京的。” “不可能”安三少跳脚:岑先生和师娘那么爱护他师妹,平时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从前连她练武都不许的,怎么可能同意她去京中冒险。 岑二娘眸光微闪,“你不信,我们就打赌。若我父母同意,你就借我二十身手最好的护卫,护送我去京城。然后,还要派人留在安坪镇,保护我的家人和桃林村村民。” 安三少哼了哼,“那如果先生他们不许你去,又如何” “果真如此,你想如何便如何,怎样”岑二娘心道:我只消把大兄的处境一说,父亲和母亲定会允许我去京中帮他。 “想如何,便如何”安三少默念了两遍,开始傻笑,然后脸红耳红脖子红。听这意思,假如他想马上和她成亲,也可以咯嘿嘿嘿嘿嘿 “你傻笑什么”岑二娘皱眉:“说吧,敢不敢和我赌这一把” “真的是我想怎样便怎样,你不反悔”安三少美得浑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自然。君子一言。”岑二娘忽略安三少那古怪模样,点头。 “好”安三少举起手:“咱们击掌为誓。” 岑二娘皱眉:这安三怎么这么麻烦她还是抬手,不耐地和他碰了一下。“你立刻随我去集山村。” “这么急”安三少挑眉,“都三更半了。天黑不好走山路。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吧。” “好。”岑二娘点头。她看到安三少简单用布包裹好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地问他:“你的伤,要不要紧需要我替你瞧瞧吗” “要的”安三少猛点头。 “滚叫安三那个傻货,把老夫的徒儿交出来。不然,我一把毒灭了你们”卜算子大师在外面大吼大叫。 他久等徒儿不归,担心岑二娘出事,出来寻她,好不容易找来这边,在外面透过破窗户,依稀看到岑二娘的身影在屋里。他想进去,却被一群暗卫拦在外面,不让他进去找他的宝贝弟子说话。 大师一怒,就要发飙。 那群暗卫忌惮他的毒,把他围在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大师要向前,他们就扔飞镖和暗器阻止他。气得大师暴跳如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美梦 四更 岑二娘和安三少在屋里,隐约听到大师的怒吼声。两人出来一瞧,可不就是他。赶紧喊了声“住手”,一前一后地奔向大师。 岑二娘跑在前面,不一会儿,她拉住了喷火龙似的指着那些暗卫鼻子骂人的大师:“师父,息怒。他们也是依命办事,别为难人家了。您急着找我,何事” “哼我不骂他们,骂安三行吧”卜算子大师余怒未消,调转枪头喷安三少:“安三你这混小子都这么晚了,还拐我家乖徒儿躲在屋里干嘛一待就这么久你想败坏我家乖徒儿的名声吗” “不是当然不是”安三少辩解道:“我绝无此意。”好冤关键是他和师妹的谈话,见不得人呀。 “还有”卜算子大师喘口气,不给安三少解释的机会,接着骂道:“你家这些暗卫胆儿可肥了完全不把大师我卡在眼里。都说奴似其主,看看这些奴才,就知道安三你这混蛋是什么德行” “你这么瞧不起老夫,信不信老夫让二娘永远不见你呀”卜算子大师从岑二娘那儿知道,安三少已经知晓她是女子,也不再说二郎了。 “这怎么行”安三少惊叫一声,直接跪在大师脚下,抱着他的小腿认错:“大师,我错了我不该叫他们拦着您。也不该留师妹太久。都是我的错,您原谅我吧。千万别让师妹不见我呀” 自他为官后,他们俩人见面的次数和相处的时间,均少得可怜。他都害相思病了。 师妹要是以后不出现他面前,他不得难受死 尊严面子什么的,哪里有师妹重要 安三少想开了,直接抱紧大师的腿哭求。 卜算子大师被他恶心到,消了气,一脚踢开他,拉着岑二娘走了。 临走前,他老人家还恶狠狠地对安三少道:“不准跟过来。” 安三少被大师淫威所迫,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 等看不到岑二娘的背影,他才阴沉着脸,让那些暗卫站成一排,一人赏了他们一脚。还叫他们忘记方才的事儿。否则,就让他们生不如死。 那些暗卫心里都瞧不起只会窝里横的安三少,但服从主人命令已根植进他们的骨血,安三少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安三少见那些暗卫识趣懂事,一人赏了他们一锭银子的封口费,背着手,去被岑二娘破坏了的房间的隔壁睡了。 他连番奔波,身心俱疲,很快就去和周公相会。 只是,因着岑二娘那句“想如何便如何”,让安三少想多了。他梦中的周公,变成了一身嫁衣,头盖红盖头的岑二娘。 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和自家师妹成亲,安三少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傻笑着笑醒,枯坐到天明。这次,他的梦不仅更加真实,持续的时间更久,连步骤都精进了。 除了拜堂这步,他还梦到两人入洞房的情形。 被翻红浪,夫妻敦伦,春宵苦短什么的,简直是千金不换的人生美事。 安三少一下就迷失在了这曼妙无比的梦境中,睡过了头。 待到第二日朝阳高升,岑二娘派宁老七去敲他的房门,叫他起床时,安三少还意犹未尽,不想起床。 然而岑二娘急着走,怎么容许他拖沓。 宁老七敲了半晌门,没有听到安三少的回应,直接按岑二娘的吩咐,破门而入,掀翻了醒来又睡的安三少的被子。 然后,安三少身下那一团不能描述的液体,被宁老七看了个全。 “哈哈哈”宁老七是个粗人,直接指着安三少润湿的裤子,“怪不得三少你不愿起来。原来是梦到美人了还想再回味回味。哈哈” “闭嘴出去”安三少被笑了个大红脸,都快自燃了。他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下身,指着门口让宁老七滚。 宁老七俏皮地冲安三少眨眼:“哎呀三少别这样害羞嘛你都二十出头了,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好好我滚,别丢枕头了。这竹枕可沉实,打得很痛的。” 宁老七边说边退,出了门,还在外面靠着墙,捧腹狂笑。 守在外面的暗卫听到了他的话,也跟着闷声大笑。 安三少躲在屋里,拿被子蒙头,滚来滚去:啊呀呀真是丢脸死了该死的宁老七 等等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要是让师妹知道他这样,定会嫌弃他恶心,离他离得更远。 绝不能叫宁老七那个大嗓门把这事儿说出去 安三少打定主意,飞快地换了暗卫早就准备好、放在他床头的衣衫,草草洗了个脸,巴拉巴拉了头发束好,戴上玉冠,打开门,拉宁老七进屋,举着拳头恐吓他:“方才,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吗” 宁老七客观地估计了一下两人的实力,觉得自己稍逊于安三少,也不想伤了他英俊的脸和魁梧的身躯,让妻子难受,便道:“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应该不会乱说话吧。”安三少拍拍宁老七的肩膀,眼中威胁意味明显。 “当然,三少放心就是。” “很好。”安三少飞了个赞赏的眼神给宁老七:“我最欣赏有分寸的聪明人。这个给你。”他丢了块五十两的银子给宁老七。 “多谢三少。”宁老七笑眯眯地把银子装入袖袋,盘算着等回到安坪镇,就去给媳妇儿买首饰买锦缎。 安三少怕岑二娘等急,同守了他一夜的暗一暗二道:“一会儿你们多带些人跟我走,叫暗三暗四也一起。嗯,见了岑家人,不准乱说话” “等等,先下去告诉我三祖父和四祖父,让他们先代我,给周家和魏家点儿颜色看看,不能让他们好过了。我先去师妹那儿,你们一会儿过来,与我们会合。” 语罢,他拉着宁老七大步走了。 岑二娘昨夜与卜算子大师回去,被他抓着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她把岑大郎的处境都告诉了大师,让他帮着劝岑二爷和林氏,让他们同意她去京城。 大师自然同意了。他还打算和岑二娘一起去。 怎么说岑大郎也是他第一个收下的徒弟,地位非同一般。他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徒儿有难,师父自然要帮他一把。 不过,他站在局外,比忧心过甚的岑二娘看得明白。岑大郎虽说看起来处境维艰,被人架空了,无人可用。但大师相信,他一定留有后手。 只是他家大徒弟一人在京中,毕竟势单力薄。 赵樾、蒋丛茂他们都还留在东海。万一圣上心血来潮,想宰了他,他怎么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章 归宗(一)一更 岑二娘与卜算子大师带着桃林村的村民,加上安三少和扮成普通护卫的五十精锐暗卫,策马疾驰数十里山路,于第二日申时二刻,来到集山村金矿旁边的废屋,与岑二爷夫妻展开了有关岑二娘进京的谈话。 一开始,岑二爷夫妻当然极力反对,坚决不同意岑二娘去京城。哪怕有卜算子大师和安家的“护卫”一路护送,都没得谈。 安三少一听,忍笑忍得肚子疼。背着岑二爷夫妻,没少和岑二娘眉来眼去,提醒她不要忘了赌约。 安三少是打定主意尽快娶岑二娘回家的。他虽说为此一直煞费苦心,头发都愁掉了不少。但他还有理智,知道不能暴露他和岑二娘这不成规矩的赌约,惹岑二爷夫妻不快,平白增加迎娶师妹的难度。 所以,只得偷偷用眼神传意。 岑二娘满心满眼都是困在京中、危机四伏的大兄。根本没心思搭理,已在脑海中构思提亲聘礼的安三少。 她让宁老七和玉墨陪安三少闲话,自己和卜算子大师硬拖着不情不愿的岑二爷和林氏,去岑二爷临时布置的、四面透风的书房,把朝中形势和岑大郎的处境,简略地与他们说了一说。 这下,岑二爷和林氏再也不阻拦他们去京城了。他二人甚至出来,找到安三少,拜托他多分些“护卫”给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务必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安三少听到自己美梦碎一地的声音。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笑得比哭还难看。张合了几次嘴,终于发出了声音:“先生,师娘,师妹她不是去镇外赏景。她是要去京城,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京城呀您二位,怎么,怎么就能放心呢” “之君呀,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岑二爷长叹几声,忧色难解道:“大郎他一人在京中孤立无援,二娘与他兄妹情深,她和大师去京中,帮帮他也好。” 卜算子大师结交的权贵多,应该能助大郎一臂之力。二娘善管家,可以通过结交女眷,为大郎拉关系铺路。若不是他和妻子体虚,不宜长时间赶路。又是白身,有心无力。他们也想去京城帮忙。 “二娘既向你借人,说明她很信任你。我也相信,你会帮助我们,解一解这燃眉之急。”岑二爷见安三少面色好转,让林氏下去给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收拾行李。 他泡了一壶茶,打算和安三少促膝长谈。“护送他们进京之事,咱们就不说了。我另有他事,想和你聊聊。之君,相信你也有所耳闻,弘安岑家那边,想认我们一家五口归宗。我族兄岑阁老,几次写信过来,劝我们回弘安府认祖归宗。” “高氏已死,我父亲后继无人,晚景凄凉,有了悔意,也曾来过信,让我回去。就是族长也有这个意思。我们一房离开岑家几年,什么恩怨,我也看淡了。” “他们盛情难却,我便想,这次就让二娘代我,去京城和我族兄好好谈谈归宗之事。大郎他性子执拗,始终不愿回去。我就想啊,让二娘代表我,去弘安岑家走一趟,顺便留在那边,代我为她祖父尽尽孝。” 安三少面无惨色:什么,他师妹此去京城后,还要留在弘安岑家不回来啦 真是晴天霹雳那他怎么办 这些话憋在岑二爷心里太久,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完全自顾自地说话,也没留意到安三少如丧考妣的神情。 他捧着一盏热茶,看着从杯口袅袅升起的白雾,接着道:“主要是大郎如今孤军奋战,实在难熬。着实需要依靠弘安岑家这颗大树,摆脱困境。” 他苦笑一声,对神思不属的安三少道:“之君呀,我也老了累了,又出仕无望,没什么能帮到我那几个孩子的。大郎和二娘年岁已大,也该议亲了,他们还是回弘安认祖归宗好。这样,才能有份好前途。还有三郎” 安三少彻底听不下去了。他拔高声音打断岑二爷:“先生大郎和三郎师弟自己有本事,就算没有弘安岑家帮扶他们,他们也能出人头地至于你说大郎师弟和二娘师妹的婚事,我替他们解决不行么我” “你什么”岑二爷可比二傻二傻的安三少精明多了,安三少这表情,这话里话外,可不是要与他们结亲的意思 他拍了拍桌子,喝道:“有我这亲父在,他们的婚姻大事,哪里用得着你做主你是闲着无聊,想掺和我的家事还是根本没把我这先生放在眼里,想越俎代庖啊” “先生”安三少灌了一杯热茶下肚,冲淡了火气,试着与岑二爷讲道理:“弟子绝无此意我的意思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弘安岑家当年逐你们出族,摆明是嫌你们丢脸,想舍弃你们。” “哦,如今他们看大郎师弟和三郎师弟出息了,又想吞下自己吐出的口水。我不信,您心里就不膈应,不嫌他们恶心” 安三少吐出不小心吞进口的茶叶,“呸反正我觉得他们恶心下作我不同意您让师弟师妹他们归宗。尤其是让二娘师妹留在弘安府侍奉老人。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他见岑二爷面露迟疑,再接再厉地抹黑弘安岑家:“您从小在弘安府长大,岑家内里的龌蹉事儿,相信您也见得不少。当年害您一辈子无法入仕的那个高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像弘安岑家这样的大家族,表面光鲜,内里着实不堪什么牛蛇马怪、脏事儿丑事儿都有。就说议亲这方面,能做的文章可多了。那些长辈为了联姻,巩固岑家的地位,势必会牺牲二娘师妹的终生幸福。” “您让师妹一个人回去,不等于送小白兔入狼口害了她一辈子么同理,大郎师弟和三郎师弟也是。”安三少说完,又觉得口渴,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给陷入深思的岑二爷添了茶水。 安三少之前说的那些问题,岑二爷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他想,自己的三个儿女都不是平庸之辈。回归岑家后,可能会遇到的那些问题,他们都有能力解决,用不着他操什么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归宗(二)二更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林氏之前私下与他说的那番话,有些道理。 弘安岑家家大业大,尤其是西府二房,他的嫡兄只会败家和花天酒地,也生不出继承家业的儿子。他父亲虽抛了脸面不要,学人家一树梨花压海棠,新纳了几位小妾,可也没一个生出儿子的。西府偌大一份家业,后继无人,他父亲只能依靠他的大郎和三郎,撑起这份家业,为西府增光添彩。 只要现在他们同意归宗,回岑家上族谱,就是西府的嫡二房,不再是庶出,身份与从前大不相同 当年他们一家在西府吃了多少苦只得了些糊口的银子,就被人赶出来,还差点儿丢了命。 如今,是该他们一家向岑家,讨要些本钱的时候了。 他和林氏可以拿身子不适,不能长途跋涉为借口,继续留在安坪镇,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只让三个儿女归族,把西府握在他的孩子手里。他孩子们,可以利用西府和岑家的势力以及关系,为自己谋一个更远大光明的前程。 只是,他们一家离开弘安府也有五年左右,族中是什么光景,没人知道。岑家林子大,什么鸟都有,尤其是装好的坏鸟,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他的几个孩子,当数二娘,在外逍遥自在久了,心思也单纯了不少。也不知道回去后,能不能应付那样复杂甚至危险的环境 二娘是女儿家,回去出嫁前都没得自由。她习惯出门种田、问医,被锁在岑家那一方压抑的小天地里,真的能开心吗 正如安三说的,万一,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叫人算计了她的亲事,嫁给一个纨绔,甚至衣冠禽兽,那岂不是要了他和妻子的老命 岑二爷之前的信心满满,叫安三少一番话扑灭。说得他患得患失,忧心忡忡,“你的话,也不无道理” “父亲,快用晚膳了,你和师兄在聊甚”岑二娘敲门后进来。她的目的已达成,明儿一早,就会出发去京城。此时心情格外晴朗,一张脸泛着愉悦的柔光,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关于你们兄妹三个归宗之事。”看着微笑走近自己的女儿,岑二爷又骄傲又苦恼:“二娘呀,方才之君与我说了一些话,让我有些烦恼,也不知该不该让你们兄妹三个归宗了。尤其是你,为父怕让你回弘安府,会害了你。” “回去肯定会害了师妹”安三少在一旁接话:“先生,师妹,你们千万不要回弘安府呀那弘安岑家除了名声好听,族里的官和名士多些,有什么好人多阴私算计更多,哪里比得上我们安家富裕简单。要我说,师妹你要回弘安府,还不如来淮州府,住我们家” “住你个大头鬼”岑二娘和岑二爷同时白了安三少一眼。 这时,岑二爷再傻,也知道安三少对他家乖女儿不怀好意了。 他想起之前安三少说的那些挑唆的话,就气不过。指着他骂:“混账感情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就没安好心。想让二娘住进安家做梦都不行浑小子你敢把主意打到二娘身上,真是、真是反了天了你给我滚滚” “父亲,息怒。”岑二娘还想让安三少借暗卫给她,这会儿压着想把他打出岑家的冲动,勉强笑着劝岑二爷:“师兄他向来行事不羁,就爱胡言乱语。将才他说笑呢。您和他较什么真” 同一个蠢货二货较劲,不是拉低自己的格调和智商吗这话岑二娘不好当着安三少的面说出口,只得用眼神安抚岑二爷。 岑二爷大吼出声,发泄了那股愤怒,智商和情商都回来了。 但他对眼前这个想拐走他闺女的臭小子、真二蠢,实在摆不出好脸。他厌烦地冲安三少挥挥手:“我有话与二娘说。你下去吧。” “先生,我不走。”安三少心说:我也想听听你们怎么说,可别真叫他师妹回弘安岑家做大家闺秀呀。那样他岂不是更没希望娶她了。 他这个四品官儿在岑家面前,可真不够瞧。 更可悲的是,他还出身铜臭味儿十足的商贾世家安家,且他祖父还是个心比天高、想玩反叛的麻烦精。 等他师妹回弘安府,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岂不是要把他忘到脑后 安三少想太多,把自己吓得青脸白皮的,他哆哆嗦嗦地抓住岑二爷的手臂不放,可怜兮兮地看看他,又瞟瞟岑二娘,“先生,师妹。咱们说好,不回弘安府,成不” “你们在这边吃得好住得好,什么都不缺,既自由又潇洒,还归什么宗呀弘安岑家那就是个深坑,木笼子,回去后人都得憋死。咱们不回,啊” 岑二爷被他气笑:“此乃我家家事,不劳你操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别留下妨碍我们父女交流,下去吧。” “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安三少委屈极了,他睁着一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岑二娘,“师妹,你答应我,去完京城就回来,别回弘安府。好不好” 岑二娘继续微微笑,没理他。 岑二爷推着他的背,要把这个没眼色的厚脸皮赶出他的书房。 安三少急了,挤开岑二爷,如同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围在岑二娘三步远处转圈:“师妹,师妹,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呀要回来呀” 他念经一般反复叨念着“要回来呀”四个字,听得岑二娘耳朵起茧。 “够了,住嘴”岑二娘和岑二爷不堪他魔音灌耳的折磨,捂着耳朵嗔他:“我她会回来的,快闭嘴,出去” “真的呀”安三少把脸凑到岑二娘脸前,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喜滋滋道:“我信你了,师妹。你可早些回来。我等你呀。” “最多三月,三月后你再不归来,我就带人去京城,去弘安府找你”安三少还想说什么。 被耐心彻底告罄的岑二娘,一把迷药迷晕,让外面的宁老七和玉墨进来,把他抬出去了。 终于摆脱烦人的安三少,岑二娘坐下来,与岑二爷长谈一番。关于归宗之事,她与岑二爷的想法略有出入。 岑二娘想让岑三郎一人归宗,她和岑大郎,则继续如眼下这般,留在岑二爷和林氏身边,承欢膝下,给他们养老送终。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归宗(三)4K 弘安岑家留给岑二娘和岑大郎的,都不是什么好记忆。他们兄妹,对那个书香大世家并无留念。 况且,岑大郎要起事,危机重重,祸福难判。她呢,也决定支持他到底。她们兄妹,还是不要回去,把岑家也拉下水了。 万一失败,整个岑家都要和他们陪葬。她和大兄虽恨岑家人,但那也只是针对个别人物。他们可没想连累整个岑家。 只是,眼下岑大郎失势,又面临着被圣上和六皇子卸磨杀驴的危险,恰好岑墨山和弘安本家那边,都向他们递橄榄枝,诚邀他们一家归宗。 岑二娘的思路,与林氏和岑二爷同步了。她想:弘安岑家本就欠他们一家,尤其是她祖父。若不是他昏庸无为,好脸面,好坏不分,也不会让高氏差点儿害死他们一家。 西府的家业,就当是岑家给他们的赔偿好了。 特别是在岑大郎急需强力外援的此时此刻,让岑三郎归宗,可以给她大兄提供许多支持。还可以把三郎摘出去,将来若是他们出事,也不会连累三郎。 何乐而不为 并且,她相信,自己可以让本家那边,同意只让岑三郎一人归宗。 她是女儿身,西府不缺嫡女,岑家就更不缺了。她对于祖父和族长来说,可有可无。而她大兄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还是被圣上厌弃架空的空头将军。 本家那些族老,只怕恨不得见了他就绕道走,免得丢人现眼。 她父母注定是白身平民,无法为岑家争光,他们的存在,对本家来说,无异于如鲠在喉。他们一旦回到岑家,只会遭人白眼,还不如在外面清清静静自自在在的好。 如此想来,他们一家五口,唯有少年解元岑三郎最得岑家那些长辈的意,而很明显,本家那边开出的优渥条件,都是针对岑三郎的。 如她弟弟这般会读书又善计谋的少年英才,正是岑家所渴求的人才。 岑二娘把自己的想法,除了有关岑大郎造反的那些,都说与了岑二爷听,竭力征求他的同意。 岑二爷最终被她说服,同意他们家只让岑三郎一个归宗。 第二日一早,岑二娘与卜算子大师便同安家三十名暗卫,马不停蹄地奔赴京城。 本来岑二娘只想要二十个人,安三少担心她出去被人刁难和谋害,又多划了十人给她。 若不是临走前他还一直拉着她,喋喋不休地说什么“早日归来”,“别在外面沾花惹草”,“三月后若没看到她回西南,就辞官带人出去找她”之类的话,岑二娘会更感激他。 岑二娘他们离开集山村时还是金秋,抵达京城时却已漫天飘雪。 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快两月。若不是要照顾年迈的卜算子大师刻意放慢行程,大约二十日前,他们就赶到京城了。 进入京中后,岑二娘在城门口找了一个脚夫,花了十两银子,让那人把他们带去了内城的东入口处。 将军府在朝臣聚集的东内城,岑大郎因是官居二品的文武大将军,他的宅院离上朝的宣武门挺近,只隔了两条大街。 内城离皇城较近,住的基本上是朝臣和皇亲国戚,贵不可言,管理也十分严格。 岑二娘他们在东内城最外的那条大街入口处,就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了下来,把武器全部收缴了,才一人给了他们一块令牌,放他们入内。 在内城行走,没有身份令牌,会直接被五成兵马司的人当做宵小贼匪抓进大牢。 岑二娘他们都将令牌贴身携带,就怕遗漏了给自己招祸。 他们一行人策马,在内城行了一个时辰,绕了大半圈,才找到岑大郎的将军府。 彼时他们都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而岑大郎正泡了壶龙井,在书房看兵书。他听到仆人禀告,说安坪镇的二少爷带人来探亲,傻愣了一瞬,手里的书也直接掉下。 “你再说一遍确定是安坪镇老家的二少爷”岑大郎机械地抬头,直视那仆人。他家妹妹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千里迢迢跑来探望他。就是父亲母亲,也不会允许。 但妹妹行事一向大胆,出人意料。或许真是她。 “门房是这么禀告的。”传话的仆人心中一咯噔,被岑大郎看得后背都渗出冷汗:“将军,可是那人有何不妥要不要把他们赶出去” 岑大郎摇头,旋即站起身,迈着大阔步,朝外院的会客厅走去:“你适才说他们。可知除了二少,还有哪些人” “说是还有您的师父,以及三十名护卫。”仆人见岑大郎眸中迸发出惊喜,神情激动,终于默默地吐了口气:看来,来人真是将军的亲故。 这下好了,有家人来看望,将军也不至于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终日与寂寞为伍。 岑大郎匆匆来到会客厅,就看到自家妹妹和师父站在厅里,端着茶说话。 他如同倦鸟归林一般,几个箭步飞奔过去,两手展开,抱了抱岑二娘和大师,笑意止不住地从眼里冒出:“师父,二郎,你们怎么会来许久不见,我很是挂念你们呀” “哼”卜算子大师傲娇地昂头,斜睨岑大郎:“几月不来信,吃了苦也不与我们说,你还好意思说挂念你师父我可承受不起这样冷漠的挂念。臭小子,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迁就你哼” “大兄,你可还好”岑二娘的笑容中满是担忧。 “我无事。”岑大郎笑着握了握岑二娘的手,又与大师赔罪几句,哄得他开心了,才问一直默默待在一旁的暗一等人是何来历。 他是习武之人,又久经沙场,一进来就发现他妹子带来的这群护卫气势惊人,那种煞气和杀气,可不是寻常护卫能有的。都是经过尸山血海堆砌出来的。 岑二娘小声地告诉他,是安家的暗卫。她让岑大郎命人带他们下去安置,自己和卜算子大师留下来,与岑大郎去他的书房谈话。 岑二娘把安家的梅花卫和梅花盟简单地说了一遍,引得岑大郎大惊失色。因为他前世没有听过什么梅花盟和梅花卫,更不知安家私底下,居然如此豪富 岑大郎觉得,有些事情的发展,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等岑二娘把安大老爷策动民乱,私昧铁矿和铁器,铸造铁兵欲谋反的壮举说了说,岑大郎差点儿没惊掉眼球。上辈子安家从来没有暴露过,他也没听过有安姓人家谋反。 他猜想:大约是前世安三少没什么出息,安大老爷默默地守着家业,没有野心,也就没暴露。 “那批铁器和铁矿,我让师兄给咱们留着呢。”岑二娘像说“今天天气不错”那般,口气淡淡地道:“你尽快派人过去,把它们处理掉呗。” “还有,安大老爷曾派人暗算我大兄别急,我没事儿。不用瞧了,一点儿伤都没有。你找人过去敲诈他,讹笔银子出来,拿去养兵。安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不必和他们客气。” 岑二娘理所当然道:“根据安三少吐露的家底,我粗略算了算,安家大约有几千万两银子的身家。你别可安大老爷客气,找个会来事的,去威胁不是,是沟通一番。” “拿个三五百万两银子就成。多了,小器的安大老爷不会给,万一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对我们不利。再说,有安三在,还是留些余地的好。若是少了,怕他们不知道疼,还以为我和咱们岑家,是好欺负的。” “好。”岑大郎本来还在想,怎么教训安家为妹子出气,结果他家妹妹已经给他想好了办法。 讹富这种事儿,他的几位手下可喜欢了。一会儿就下去书信一封去东海,让赵樾挑几个生眼的能干的海盗头子,带些人扮作商队,去安家“要账”。 “要银子的事儿可以拖一拖。”卜算子大师听岑大郎说他没有大碍,进来将军府,看到府中一派安宁。他的表情也很平和安详。不像是他的二徒弟成日念叨的“腹背受敌、穷途末路”样儿,也彻底放心,小口地嘬着茶,悠悠道:“归宗之事,不能再拖了。明年开春,三郎就要下场。” “这会儿已是寒冬腊月,再过三个多月,就要春闱。不尽快办好归宗之事,怕是会耽误三郎的前程。”卜算子大师打断那两个想银子想疯了,已开始傻乐的兄妹:“眼下,三郎的事儿最重要。你们可别忘了。” “三郎归宗”岑大郎还不知岑二娘和岑二爷讨论后做出的决定,有些愠怒:“我不是说过,咱们一家人不回岑家么你们又说什么归宗是不是弘安本家那边,有人去安坪镇逼迫过你们” “无人逼迫我们。”岑二娘心平气和道:“是我和父亲,经过深思熟虑后,想让三郎归宗。大兄,你先别急别怒听我说。” “你说。”岑大郎的胸口剧烈起伏,“呵我倒要听听,你们有何打算” “岑家,尤其是祖父,亏欠了我们一家不知几多。当年,我们被出族后,可是差点儿丢了命。合该他们把西府,送给我们,作为补偿。” “是,西府的那点儿财产,你不稀罕,我也看不上。可就算你我不稀罕,也不该便宜了旁人。西府可是没有继承家业的男丁。等祖父百年之后,那些家产都得充公。如此,岂不是好事了那些贪婪无情的族老和旁支” “再说,岑家嫡支重要的,不是家产,而是名声和关系。”岑二娘眸中火星频闪:“岑家是清流的代表,朝中文官,半数以上,均以岑家马首是瞻。就是那些勋贵和武将,都不敢轻视岑家。” “三郎他要走文臣的路子,有岑家为他铺路,他能走得更轻松更平顺。等他高中后,很开便可以在朝中展露头角,培育势力。到时,他文你武,文武相辅,谋事定能事半功倍。” “是,你说得没错。可二娘,你有没有问过三郎,他自己是否愿意归宗”岑大郎虽被岑二娘说得有些心动,但他还是觉得,岑三郎归宗之事,有些不现实。 “你觉得,三郎他愿意离开我们,投入岑家那个表面锦绣实则龌蹉的坑咱们一家在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都相互扶持着走了过来。如今日子慢慢变好了,你和父亲竟想着要把三郎送去本家归宗” “三郎若得知此事,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是我们无情无义,为了利益想抛弃他” 随着岑大郎最后一字落下,岑二娘身子晃了晃。半晌后,她稳住心神,咬咬嘴唇,道:“事关三郎,把他叫来,问他就是。我想,他听了我的话,也会赞成我和父亲的决定。这是为了他、你和咱们家好。他不会不同意的。” “哼”岑大郎冷哼:“那可不一定。” “哼什么哼”卜算子大师见岑二娘委屈地泛出泪花,很是心疼二徒弟,吹眉瞪眼地骂岑大郎:“二娘她也是一片好心。主要也是为了你,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冲她鬼声鬼气哼什么莫非她哪里对不住你嗯” 岑大郎哼出声后,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分了,对不起妹妹千里奔波为他的心意,诚恳地给岑二娘道歉:“方才我不该那么对你,二娘,原谅为兄罢。” “你叫人去喊三郎过来”岑二娘耍起小性子:“我不想和你说话。”语罢,她转身背对着一脸苦笑的岑大郎,不发一言。任岑大郎怎么赔罪,怎么哄她,都不搭理他。 卜算子大师在一旁看戏,笑得肚子疼,“哈哈活该”他讥诮地对岑大郎道:“自作自受。” 岑大郎费尽唇舌也没能换妹妹一个转头,他怕下人说不清,也想给岑二娘时间息怒,焉焉地含胸驼背出去,亲自骑马去国子监,把岑三郎带回了将军府。 “三郎”岑二娘看着与自己齐高、风姿俊秀的弟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都这么高了是不是都没有吃好,我看你的脸瘦了不少。” “二姐”岑三郎像小时候那般,依偎到岑二娘身边,用脑袋蹭她的手,“二姐的手还是这么柔软温暖唔,人却更英气了” “咳咳好了”卜算子大师提醒岑二娘:“你不是有话与三郎说么”他边说边拉着岑大郎出去,“你们姐弟好生聊一聊,我和大郎出去说话。” 这会儿岑大郎究竟是什么处境有何打算大师都很想知道。 这次他进京,主要是为了襄助徒儿。不明白现状,怎么决定如何出力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归宗(四) 岑二娘面对丰神俊秀的弟弟,眉眼间全是脉脉温情,“三郎,和二姐说说,你离家后的日子,都怎么过的在国子监,有没有被人排挤欺负先生和同窗,对你可还友善还有,你的学业可有长进” 岑三郎许久没有听到自家姐姐的絮叨,这么一听,觉得很是亲切和温暖,他的笑容仿佛盛满了阳光。 只听他一字一句回答岑二娘的提问。 “起初离家来京城,我和杨鹏都寄住在学士府,大堂伯和大伯母很是照顾我们。衣食皆与府中几个少爷一致,很是精致。大堂伯让我与杨鹏,跟着几个堂兄弟的先生学习。隔三差五还会亲自抽空考校我们的功课,学得好有奖,学不好就得挨罚。日子过得挺不错,就是很想你、大兄和父亲、母亲。” “国子监的同窗和先生,都挺和善。我听你和父亲的话,待人真诚有礼,从不与人为恶。同窗们对我的观感还不错,授课的先生也很喜爱我。” “别挑眉摇头呀不信,你可以去国子监问问。”岑三郎骄矜地笑道:“我的学业,自然是有进步的。明年春闱,拿下一甲不成问题。我这年纪,怕是不能做状元。多半能当个貌赛潘安、颜比玉郎的探花郎,迷倒京中一片老少,不在话下。” 岑二娘起初还听得很认真,后面就止不住地笑,从牵唇微笑到露齿大笑,只不过眨眼之间:“哈哈你这个促狭鬼自恋狂呵呵哪里有人这么自夸的若是父亲在这儿,听你这么胡扯,定会罚你抄一百遍周礼。” “不过,三郎,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可不好”岑二娘肃容道:“你小小年纪就出来求学,寄人篱下的日子,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过。” “还有,二姐我虽未进过国子监,但猜也能猜到,里面的学子,不可能个个都谦和有礼。你这么优秀,以少年解元的身份进去学习,那些心高气傲,学识不如你,地位远高于你的世家、勋贵子弟,不排挤欺负你才怪” “你老实和二姐说说,到底有没有人,很过分地欺负过你”岑二娘眼中寒光烁烁:“就算是皇家子弟,敢欺负我弟弟,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这次进京,可是随身带了不少药效不同的毒药。又有安家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高手在,哪怕是圣上本人,她也有胆子叫那些暗卫去给他下毒 岑二娘如今也是豁出去了,谁都不怕她是被她大兄和师父带坏的。她家师父一向目空一切,当初替圣上挑选皇陵地址,布置皇宫和皇陵的风水时,他都从不跪圣上。 一个不悦,还敢指着圣上的鼻子骂。还不是被圣上尊为圣人,受尽世人仰望,风风光光地活到六七十岁。 她的大兄就更不必说了,整个就一反骨。成天想着怎么把景家人斗败,把他们全部踩在脚底,自己坐那至尊之位。 有这么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坏榜样在,又时时被他们耳提面命,说她地位尊崇,不必向旁人折腰,也不用惧怕谁。她的胆子这么大,也不奇怪。 岑三郎听姐姐这么一说,美得心里直冒泡。 他那双漂亮的杏眸,愉悦地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声音极低沉温和:“大堂伯府上和国子监中,是从不缺与我作对的人。但他们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再造次。” “二姐,你实不必过多地忧心我。好歹我的心理年纪,比你还大二三十岁。”岑三郎笑意盈盈地握住岑二娘的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掌中的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 他这个大男儿的手,与她的那一双比起来,更像是闺秀的手。 岑三郎又心疼又愤怒,他目中喷火地问岑二娘:“你这手,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脸,怎么变得这样粗黄就像农妇一样。二姐,是不是你沉迷于种田,成天待在田野间劳作,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村姑相你怎么这么不会保养爱护自己” “也可以这样理解。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只消记得,我并没有受委屈吃亏就是。”岑二娘顿了顿,对岑三郎道:“三郎,今日,姐姐找你,是想,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何事”岑三郎看岑二娘的表情又严肃又有些忐忑,不自觉收敛了脸上的笑:“二姐你说。” “关于关于你归宗之事。”岑二娘眼睛一闭,一口气说道:“弘安本家那边有意让我们一家归宗。父亲母亲和我商量过,咱们家,就让你一个归宗,继承西府的一切。你,可愿意” “就我一个”岑三郎冷脸:“你们这是打算把我抛下了” 虽然他早有预料,可真听岑二娘这么说,还是有些难受。尤其是知道只有他一人被家人排除在外。那种心情,真是复杂难言。 “不是。”岑二娘急急抓着岑三郎的手,解释道:“不是抛弃你,而是为你好。你别激动,冷静些,听我说。归宗之事,势在必行。祖父他们多次致信父亲,各种服软,各种恳请,各种威逼利诱,就是想让父亲带着我们归宗。” “尤其是在你高中解元后,这种信,一月之内父亲都能收到七八封。从祖父到族长,再到各位族老,他们轮番上阵,催逼着父亲带我们一家归宗。” “父亲他,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岑二娘见岑三郎冷凝的表情变柔,又道:“尤其是祖父一直打亲情、苦情牌。” “说他对于当初赶走我们一家子,后悔到了骨子里。还说他年迈,后继无人,晚景凄凉。怎么也要认回我们一家。” “不然百年之后,到地下都没脸见祖宗。还说,若父亲再不点头,他老人家就亲自背着荆条,与族长和族老们赶到安坪镇,在父亲面前负荆请罪,当着天下人的面儿,跪地求得他的谅解和同意。” “三郎,你忍心让父亲被祖父他们这样逼迫吗”岑二娘眨眨眼,挤出眼里的泪水,随手一擦:“反正我是不忍心。” “本来,父亲,想叫我、大兄和你归宗。他和母亲,对岑家早就死透了心,根本不愿放下现在那悠然惬意的日子,回岑家去受人挤兑和算计。”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归宗(五) “但你知道,大兄他有意谋逆。我曾发誓,不论成败,我总要站在他这边,与他共进退。” 岑二娘不知岑三郎一直沉默,在想什么,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推翻景家王朝这种事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风险多大。尤其是大兄如今被当做弃子架空,朝不保夕。” “如果我们也都归宗,将来若大兄失败暴露了,岂不是要连累整个岑家。所以,我和父亲说,只让你一个归宗。我和大兄则继续留在他和母亲身边,照顾他们。” “哼”岑三郎嘟嘴埋怨岑二娘:“你就是欺负我小,凡事不能自己做主,就把我当包袱丢掉。” “岑清芷,我告诉你,也就是你这么和我说,我才没翻脸。换别人,就是父亲母亲和大兄来,我都得臭骂他们一顿。凭什么一家子就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单单我一个被丢回本家吃苦受罪哼” 岑三郎的语气又怨愤又委屈,他的表情与语气同步,看得岑二娘心酸:“对不住三郎,对不住让你归宗这事儿,确实是二姐自私了。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你若实在不愿,就当我没说过。咱们一家,谁都不回去弘安岑家又不是仙家宝地,谁愿意回去呀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旁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我们不在乎” “咱们一家就是活得再艰难,日子也总得过下去”岑二娘道:“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行了。我同意归宗。”岑三郎打住岑二娘的话:“只不过,哪怕我归宗了,你和大兄,还有父亲母亲也不能把我当外人咱们还是一家人” “当然我们当然永远是一家人”岑二娘皱眉:“不过,你不是不愿意么干嘛逼自己同意” “其实之前大堂伯也和我说过归宗之事。他第一次提起这事儿时,大兄也在场。当时大兄虽果断拒绝了他,我却是有想过这事儿。” “以岑家对文人的重视,今时今日,他们不会允许我这个文曲星流落在外。尤其是咱们那个后继无人、爱面子重过一切的好祖父他怎么也得把我认回去。” “我对归宗并不像大兄那般反感。当然,也不怎么情愿就是了。”岑三郎讽刺地勾唇而笑:“谁愿意离开咱们那个温暖的家,跳进岑家这个龙潭虎穴” “我本以为,二姐你会和我一起归宗。”岑三郎抬手给岑二娘擦眼泪,佯怒道:“别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谁让你们狠心,让我孤孤单单地归宗我这个苦主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你果然还是怪我的。”岑二娘握着岑三郎的手,呜咽道:“三郎,你别生气。咱们不归了不归了。好不好之前二姐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岑三郎再也绷不住脸,捧腹笑开了:“哈哈二姐你真好骗我哄你玩的。” 他在岑二娘的白眼下,足足笑了半刻钟,才肃声道:“大兄如今的处境,我心中也有数。我本来就想归宗,然后调动岑家的关系,暗中帮大兄行事。至少得助他摆脱空头将军这个称号,送他出京去东海。” “二姐,你不在京城,是不知大兄如今有多凶险。”岑三郎压低声音,对岑二娘道:“我冷眼旁观,圣上处理三皇子后,就想对付大兄了。只是那时六皇子跳出来说,大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恳求圣上放大兄一马,还在圣上面前为大兄请封,说什么大兄在东海立下大功,理应被擢升。” “圣上夸他有情有义,恩怨分明,举贤不避嫌,便赏了大兄这么一个空头将军的名头。”岑三郎恨得牙痒痒:“六皇子和圣上此举,是在捧杀大兄。” “如今满朝文武,对大兄都有意见。暗地里都传他背信弃义,踩着三皇子这个主子升官发财。可惜圣上英明,不吃他这套,才落了个尴尬下场。一个二品大将军,还不如一个小校尉。至少人家校尉手下有兵” “你别看大兄万事不在意,只关门读书,一派悠闲。他是在装呢”岑三郎毫不客气地揭岑大郎的底儿:“最近,圣上和六皇子看大兄越发不顺眼。我听国子监的九皇子说,圣上有意对大兄发难,撤他的职。” “六皇子一直对大兄阻止他对你下手一事儿耿耿于怀。”岑三郎面色微红,眸光凶狠道:“那个混蛋,一直对二姐你不死心” “不用猜我也知道,他想等圣上撸了大兄的职,再派人偷偷暗杀大兄。然后他就可以派人将你偷拐到府中,将你当成禁脔暗中圈养。” “六皇子那厮,一直以为咱们家,只有大兄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我一直假装不知情,他也就没想过要对付我。至于父亲母亲,他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他大约想着,等他抢走你后,父亲母亲和岑家碍于名声,也会帮着他遮掩此事,当做岑家没有你这个人。那样,他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岑三郎眼中露出与他年纪不符的深沉和算计:“太子最近沉不住气,被六皇子和他的人激得跳得厉害,圣上对他愈发不喜。若不出意外,半年内,六皇子就会一次性把太子和大兄一并解决。如此,等他被圣上封为太子,就高枕无忧,可以对你下手了。我猜,二姐你这次自投罗网来京城,六皇子不会轻易放你离开。你要多加小心。” “我不会让他得逞”岑二娘一想到六皇子那个变态加混球,胃里就泛酸水,想吐又吐不出,憋闷得慌。她面上一派嫌恶:“我和大兄,得尽快离开京城” “今日我带人大张旗鼓地进了内城,相信六皇子已经知晓我已住进了将军府。我怕他近日内,会设法与我碰面。我一想起他就恶心”岑二娘猛喝口茶,道:“三郎,你归宗和大兄离京之事,都得从速” “我也是如此想的。”岑三郎道:“眼下天时已晚,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大堂伯的府上,把我要归宗的事儿说一说,让他先做准备。” “由他通知弘安府祖宅的长辈,比我们出面好。那些长辈欺软怕硬惯了,这会儿我还不是官身,兄长又势弱,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事儿也只得大堂伯出面斡旋,才能成功。” “也好。”岑二娘点头:“那一会儿晚膳后,我们再和大兄谈谈,明日刚好沐休,咱们辰时出发,还可以去阁老府上用朝食。” 岑二娘有些遗憾地道:“我还想说来京替大兄物色个媳妇儿,照顾他起居,给他管家,生儿育女。结果听你这么说,咱们大兄如今前是崖后是坎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命了,还是不要拖累人家姑娘。” 岑三郎有现代世界的记忆,对岑二娘的话嗤之以鼻:“咱们大兄虚岁才二十,还年轻着呢年纪这么小,成什么亲二姐你就别瞎操心了,省得大兄训你” “他敢”岑二娘扬眉。此时她已尽忘,不久前也不知是谁被人说得发脾气。 “呵呵”岑三郎但笑不语。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西府4K 岑家三兄妹与卜算子大师一起匆匆用了晚膳,便进入书房议事。 同一时间,赶上沐修日,去桁山找乐子的安三少,让人点着灯笼,叫周大富、魏仲等人跪在地上,从一堆混杂着绿豆、扁豆、豌豆、黑豆的豆类中,将这四种豆子一样一样地挑出来,分别放到四个碗里。 还说什么时候挑完,什么时候他们就能睡觉。 或者待挑出来的豆子装满瓷碗,也算完成任务,准许那人入房休息。 周魏两家人对于安三少这种做法,简直无语,又郁愤可他们的小命儿都教安家人攥着,安三少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所有人只一边挑捡豆子,一边诅咒安三少和那些非人的暗卫。 他们这会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捡豆子,还能做什么呢 若不安分,安家那些比强盗土匪还凶残十倍的暗卫,就会动刀子叫他们生不如死。 那些暗卫可不是讲理的人。他们杀人,就像一日吃三餐那般自然顺手。 白天安三少拴着他们的手,用马拉着他们满山跑时,就有人提出抗议,说安三少太过分,骂他是蛮不讲理的疯子,还说自己要离开桁山回家。 结果安三少只消一个手势,那些守在他身边,一边保护他一边监视他们的暗卫,一下就跳出三人,一人废了那喊话人的手筋,一人挑断了那人的脚筋,还有最后一人割了那人的舌头。 瞬间就残忍血腥地废了一人。此举完全震慑住了那些想跟着闹腾起来开溜的其他人。 周大富、魏仲、周远达等祸首,被安三少特别关照,单独提出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紧密盯梢。 一旦他们捡着捡着眼皮合拢了,或者把豆子放错了碗,安三少就会一鞭子抽到他们身上,以示警醒。 周远达年纪最轻,从前也没吃过这种苦,白天,他已被安三少换着花样折腾了一整日,早已疲惫之极,眼皮重似千斤,睁都睁不开,这会儿还要挑灯挑拣豆子。 正常人谁都扛不住。 周远达自然坚持不下去。他才挑了一刻钟的豆子,就脑袋一点一点地跪坐着睡着了。 安三少一直都在关注他,见他睡着,就一鞭子抽在他那张俊脸上,瞬间留下一条血痕:“接着给我捡当初你提出让我家师妹大秋天地去种那注定会被雪冻死的破玉米苗,还逼着她和先生他们一起去担粪灌溉时,可是别提多神采奕奕呢” “这才哪儿跟哪儿,你就撑不住了。周大少果然空有一副好皮囊,这人呢,实在太不堪怪不得你一辈子就没干成过什么正事儿” “瞪什么瞪”安三少又一鞭子抽在愤恨不语、死死仇视他的周远达的背上,将他抽趴在地,扑倒了那几个分别装着绿豆、扁豆、豌豆和黑豆的碗。将周远达好不容易分类放好的豆子,全都弄撒了,害得他又要重新开始。 “哈哈”安三少见状,一个人笑得肆意又张扬:“活该瞧,老天爷都看不惯你” “安之君”周远达出离愤怒,忘了恐惧,跳起来抡起拳头,冲到安三少面前就要揍他。 结果安三少很轻松就躲开了他的拳头,反将他踩在地上。另一只脚重重踢踩了他几下,打得他口吐血沫。 周远达却不求饶,周大富和他的妻子魏氏看不下去,怕他们唯一的儿子被打死,冲过来一个抱住周远达,跪着给安三少磕头求饶;一个抱住安三少的腿,哭求他放周远达一条生路。 安三少本就没想要周远达的命。他觉得今日周远达也受足教训了,便见好就收,对用怨毒的目光凝视他的周远达道:“若不是我家师弟说,要留着你们给她试药,今日大人我就要宰了你们,丢到山里喂狼。” 语罢,安三少仰首打了个呵欠,感觉睡意上来,他对戴罪立功的暗五和许先生道:“你们留下,替我带人监视他们。谁要是偷懒,就抽他,抽到他不敢为止。大人我先去休息。” 哎,他家师妹都离开五十八天了。也不知她何时返回安三少对着皓月当空的夜空,忧愁地叹了口气:希望师妹一切平安,然后早些完事回来。 唉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过去五十八个春秋,都快沧海桑田了。 师妹呀你究竟何时归来 安三少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焦灼,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想:最近他和祖父已经把安家挑起民乱的尾巴,都处理干净。任凭他周大少怎么刨根问底,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或许他可以适时地“重病”一下,休一个长长的病假,易容去京城,协助他家师妹和大郎师弟。 如今师妹对他,只是略有好感,还把他当兄长看。不尽快找机会,促进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不准他家师妹就要芳心另许了。 京城里的衣冠禽兽可是遍地走,他家师妹一个不慎,就得被骗被拐走。 就说六皇子这个衣冠代表吧,对他师妹可是一直都不死心。要是叫他得逞,藏起了他的师妹。叫他去哪儿找妻子 这次他得把握机会,去京中好好表现。最好来个英雄救美,感动师妹的同时,也感动感动他那两个难缠的小舅子。使自己的追妻路,更顺畅一些。 他都二十四五了,寻常人家与他年纪相同的男子,孩子都生几个了。他连心上人的手都还没牵着想想,也真是苦 怎么着,也得早日攻克下师妹,把她娶回家 安三少下定决心,便安心地沉入梦乡。他打算明日起床,就去找许先生和季先生商量商量,怎么弄个逼真的重病,休一段长假,跑到京城追妻。 次日,天还未亮,安三少就起床,把许先生和季先生从温暖的被窝里提出来,逼着他们给他想法子装病。 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岑二娘三兄妹都已穿戴整齐,披上厚厚的斗篷,骑马顶着凛冽的寒风,朝岑墨山府上奔去。 他们打算先解决岑三郎归宗之事,再回头从长计议,想想怎么将岑大郎平安又名正言顺地弄出京城。 岑墨山听说岑二爷一家只有岑三郎要归宗,其余人都不愿回弘安府,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唏嘘。 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他希望岑二娘一家都重回弘安岑家。 可岑二娘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坚决,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岑三郎归宗,要么没人归宗。 岑墨山根本都不用想,直接选了第一个。 其实,岑家二房,他最看重的,还是岑三郎。而他最想要的,也是岑三郎。 当然,师从卜算子大师的岑二娘和岑大郎,岑墨山也很看重。 他又劝了岑二娘和岑大郎几句,得了那兄妹俩斩钉截铁的拒绝,终于死心。 长吁短叹许久,岑墨山让他的几个嫡出子女,陪岑二娘他们兄妹三个消磨时间,他自己回房,飞快地拟写了一份告假的折子,亲自揣着进宫去了。 当日午时,岑墨山在宫里陪圣上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换来了五日的假期,待他申时回府,便除去厚重繁琐的官服,换上便装,又点了些随从和护卫,与岑家兄妹三个,骑马朝弘安府而去。 他们当晚子时抵达弘安祖宅。 岑墨山没有让岑二娘三个回西府,直接带着他们住进了东府,免得惊动其他长辈,扰了他们的清梦。 第二日一早,岑二娘趁着岑墨山带岑三郎去东府的正院,拜见族长和族长夫人时,叫醒岑大郎,与他一道回了西府。 岑二娘习惯穿男装,哪怕回到岑家祖宅了,也还是男儿装扮。她和岑大郎离开西府几年,守门的小厮早就换了人。那小厮根本认不出他们,直接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岑大郎和岑二娘报了姓名,又赏了那小厮十两银子,让他进去通传。 两刻钟后,岑二娘和岑大郎被人带着,进了岑三老爷的院子。那院子大门口左前方那块刻着“松竹雅居”的雨滴状大岩石,还是从前的模样。 院里的布置,也一如往昔,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可他们兄妹的心境,与几年前相比,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岑三老爷在起居室里等岑二娘和岑大郎,比起几乎一成不变的庭院,岑三老爷与当年相比,已然换了个人。 他的脸,皱得像老树根,呼吸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手抖身子颤,眼神浑浊,头发白多黑少,发根处,已然全白,胡须也白透了。 整个人暮气沉沉,明明才六十,看上去仿佛已到耄耋之年,随时都可能西去。 岑二娘是医者,只消细看一下岑三老爷,就知道他已时日无多。 时光没有厚待这个老人,反而将他推上了黄泉路。 岑二娘心中有些快慰,又有些悲凉。眼前这个老人,一生错多对少,庸庸碌碌。他曾对他们一家,造成过巨大的伤害,尤其是伤害了她敬爱的父亲。 没看到他前,她很厌恨他,偶尔想起他,都控制不住地皱眉,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见他。 可这会儿看见他,厌憎的情绪一下就淡了,看着他见到他们兄妹,高兴得身子乱颤,甚至笑出了眼泪,她忽然就无悲无喜了。 只是有些发自内心地可怜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她本该厌恶他的,可血缘就是这么奇妙,再辅以时间的魔法,能抵消一切厌恨。 “祖父,您老了。”岑二娘与岑大郎叩拜过激动万分的岑三老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温声道,“我们回来探望您了。” “好,好,好”岑三老爷一个劲地说好,兴奋得灰白的脸泛起了红光。“你们回来就好” 一直跟在岑三老爷身边照顾他的柳大管事,看到岑二娘和岑大郎,也激动得红了眼眶:“大少爷、二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三老爷这些年,一直很想你们。怎么不见二老爷、二太太和三少爷” “就是”岑三老爷睁大眼四处搜寻岑三郎:“三郎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三郎正和大堂伯在东府,与族长议事。”岑二娘一听岑三老爷只关心岑三郎,完全忘了他还有儿子和儿媳,声音一下就冷了沉了:“他们商量的,就是您心心念念的归宗之事。” “归宗之事善大善”岑三老爷眼里又有了光彩,他顾不得招呼岑二娘和岑大郎,催着柳大管事:“老柳快,快扶我去东府大兄他们要商量归宗之事,怎么能撇开我呢” 柳大管事见岑二娘和岑大郎面如冰霜,默默地站到一边,给岑三老爷腾路,他的脸上有些尴尬。 他扶着岑三老爷站起来,低声在他耳边提醒他:“老爷,大少爷和二姑娘还在呢” “管他们做甚快扶我去见三郎”岑三老爷喜滋滋地道:“咱们家的少年解元,我还没见过呢都说三郎他有周郎之仪,诸葛之才。这可是咱们西府的骄傲和希望老柳,动作快些” “耽误我见三郎,仔细你的皮哈哈老天有眼,咱们西府有三郎,何愁不兴旺我也算有脸下去见祖宗了啊哈哈” 柳大管事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岑大郎和岑二娘,对上他们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些忐忑。 可岑三老爷是急性子,一直催着他快走,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扶着岑三老爷,甩下岑大郎和岑二娘走了。 “呵大兄,祖父,不对,是岑三老爷,真是十年如一日哪。”岑二娘冷嘲道:“亏我方才见他又老又弱,还心软了。真是” “你又不是今日才知他是什么德行何必为这种人伤怀”岑大郎虚扶着岑二娘朝外走,“走,大兄带你去转转咱们从前的院子。看看都有什么变化。” “好。”岑二娘重新扯起微笑,跟在岑大郎身后,出了屋子。 西府除了“松竹雅居”没什么变化,原先岑二爷的墨敞轩,林氏的暖梅堂,岑大郎的梧桐院和岑二娘的梅园,全都变了模样,名字也换了。 府里的仆人,也基本上都换新了。 岑大郎和岑二娘跟着柳大管事派来给他们带路的常随,一路走来,没看到几个熟面孔。 岑二娘和岑大郎转了会儿,坐在梧桐院那株百年梧桐树下的石凳上,仰头望着枝桠。她颇为感慨:“西府什么都变了,不再是从前的模样。看看如今府里的景致,真是不如不归” “这里本就不是我们的家,管它变不变。”岑大郎无所谓道:“你有闲心感慨这些,不如多想想,怎么帮他尽快继承西府”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冷氏(一) 岑二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兄你这话,说得很对。这西府,很快就是三郎的了。” 她干劲满满道:“我得尽快把它规整一番。三郎是男子,不通内宅之事。也是时候收拢这管家大权,把它交到一个让我放心的人手里。不然,叫我怎么放得下心,让三郎独自一人住在府中” 岑大郎看着斗志昂扬的岑二娘,失笑:真是个爱操心的小管家婆 岑二娘没闲工夫理会他,自顾自说道:“之前在大堂伯家里,我听两个堂妹说,如今西府的中馈,由冷氏主管。” “冷氏谁呀”岑大郎迷茫问道:“这西府,何时多了个冷氏” 岑二娘答曰:“是大房伯父家的庶子岑玉廉的妻子。据说冷氏是个了不起的,管家很有一手,颇得三老爷看重。想来她当主母的这几年,没少捞好处。” 岑大郎回忆半晌,诧异道:“就是那个怯怯喏喏、胆小如鼠、从来没存在感的冷氏她也能管家” “你也觉着惊诧么。”岑二娘满含深意地微笑:“我当时听了,反应与大兄你差不离。谁能想到,咱们一家离开西府,高氏、冯氏没了后,冷氏居然冒出头,把这个家当了还当得如鱼得水。” “若是高氏和冯氏泉下有知,定会死不瞑目。她们算计一生的管家大权,就这么轻轻松松落到了冷氏手里。呵呵,可真是讽刺呀” “三老爷和岑大爷不是还有许多妾室么那些女人没争过吗怎么就叫冷氏捡了这个便宜”岑大郎问岑二娘。 “这就是冷氏的本事所在了。”岑二娘伸手拂去肩头的落叶,“据说那些女人当初争得可厉害,闹得西府鸡犬不宁。后来冷氏出手,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得了岑三老爷的青睐。这才执掌西府的管家大权,直到如今。” “我们都小瞧了冷氏这个女人。”岑二娘寒声道:“当初她多会装呀一直卑微怯弱地活着,尽可能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直到我们离开西府,高氏和冯氏出事后,她才露出自己的爪牙” 岑大郎虽不通内宅之事,但也觉得冷氏可疑:“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着,当年高氏和冯氏出事,有这个女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不然,怎么解释,她成为西府最大的得益者。” “谁说不是呢”岑二娘兴致勃勃道:“我要夺回这西府的管家大权,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冷氏。也不知这个女人有几斤几两她可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岑大郎对这种你争我抢的内宅权斗不感兴趣,他意兴阑珊地踢踢腿站起身:“有用得着大兄的地方,只管开口。咱们走吧,也去族长那儿看看,他们商量得如何了。” “也好。”岑二娘紧跟着岑大郎走:“对上冷氏之前,我还得叫咱们那亲亲祖父给我撑腰呢” 岑三老爷作为西府的主人,他不点头授权给岑二娘,让她代岑三郎管家,岑二娘师出无名,西府这些被冷氏收买调教好的下人,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岑二娘和岑大郎一点儿都不意外,岑三老爷和族长会同意只让岑三郎一人归宗。 有他们两人点头,再加上岑家最有话语权的阁老岑墨山也赞成,那些族老也不好多作置喙,全都默认了这个安排。 因着岑墨山只向圣上请了五日的假,岑三老爷又心急给他家解元乖孙名分。族长翻书后,发现后日是良辰吉日,便打算在后天开宗祠,拜祭祖宗,把岑三郎的名字写到族谱上。 时间一晃而过,这天岑三郎的归宗仪式结束后,岑二娘带着他去松竹雅居,与岑三老爷培养感情。 喜得文曲星乖孙的岑三老爷,心情一直很灿烂,整日笑容满面。 岑二娘趁势,支使岑三郎去求岑三老爷,准许她越过冷氏,代替他管理西府。 岑二老爷正怕岑三郎因当年被他逐出西府而记恨、疏远他,一听岑三郎的请求,被岑三郎嘴甜地讨好一通,想着如今他们西府已经后继有人,便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马上就派柳大管事,带岑二娘去找冷氏要对牌和账簿。 岑三老爷想得很明白,他年迈不堪重负,大儿又是个败家子,西府合该让岑三郎慢慢接手。 显然,让岑二娘暂代岑三郎管理西府的后院,就是他接管西府的第一步。 而后,他会慢慢让柳大管事与其下几个管事,将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慢慢过渡到岑三郎名下。 岑三老爷清楚自己的身子,他没多长时间过活了,得在他死前,把西府完整无缺地交给岑三郎。 岑三老爷这几年虽除了睡女人,就在自己院子里静养,但他该知道的和该安排的,一样也没落下。 他明白冷氏管家几年,早已赚够了好处,又从旁支那儿过继了一儿一女,后半生不用愁了;至于他的嫡子岑墨陵,手里还有冯氏和高氏的遗留下来的嫁妆,名下也有他给他的两个田庄、五个铺子,也不愁吃喝嚼用。 大房的女儿,超过半数的,也早叫岑三老爷让冷氏安排着嫁了出去,嫁妆还是他补贴的。儿子手里那些钱财,足够他嫁完余下的四个女儿,然后挥霍一生了。 岑三老爷当年也是看着岑二娘和岑大郎长大的,他清楚他们的本性,知道他们不会占岑三郎的便宜,沾染西府的家产。 所以,岑三郎提出让岑二娘暂代他打理西府,以便他专心准备春闱,他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岑三老爷是答应得爽快,冷氏看到岑二娘和柳大管事出现在她院里的花厅,听柳大管事说,要她交出管家的对牌和账簿,震惊之余,却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当年她察觉到冯氏与丈夫岑玉廉有私情,起初碍于形势和缺少证据,便咬牙忍了,只想慢慢搜集证据,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事曝出,让那两个不顾伦常、不知羞耻的贱人去死。 谁知冯氏和岑玉廉私会时一直很小心,她在西府默默无闻,丫鬟仆妇、护院小厮都瞧不起她,不听她驱使。她又被娘家嫡母断了经济来源,囊中羞涩,拿不出银子买通可靠的下人,为她所用。结果一直没有找到那二人通女干的证据。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冷氏(二) 后来,岑二爷一家被逐出西府,高氏忙着找人灭二房的口,无心管理后院,命冯氏代她管家,冯氏趁机安排心腹为她遮掩,时常和岑玉廉在府中各处幽静处私会。 次数多了,难免叫一直密切注意他们的冷氏抓住把柄。 冷氏想要找高氏揭发他们,可她怕高氏迁怒她管不住丈夫,让岑玉廉勾引了冯氏,给她的爱子戴了绿帽,狠狠地责罚她这个不中用的孙媳。便一直犹豫,没有出声。 谁知她还没行动,杨鹏就进入西府,与姜氏联手,搞垮了高氏和冯氏,还让岑玉廉罪有应得,被沉了塘。 岑玉廉被活活淹死在池塘里那天,冷氏避开众人,躲在暗处,一直无声地笑着从头看到了尾。她亲眼看着岑玉廉和冯氏惶恐地挣扎,却被人拿竹竿按着,绝望地沉入水下,慢慢没了动静。 那天是冷氏有生以来最开心、最痛快的一天 比她用计挤掉嫡姐,离开冷家那个毫无人情味的商户之家,嫁入书香门第岑家时,还要开心 当年她初嫁入岑家时,也曾对岑玉廉倾心过,两人甚至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她也一如既往地装着胆小,与表面怯弱实则野心甚大的岑玉廉,很有夫妻相。她甚至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装着,与岑玉廉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可岑玉廉那不甘平凡的野心毁了她的梦,她的丈夫,居然背着她与婆婆私通岑玉廉甚至为了不让嫉妒成性的婆婆不开心,先是暗中给她喂绝育的药,然后根本不碰她,甚至都不与她同床共枕。 两人虽住一个屋,岑玉廉总是睡在暖塌上,让她睡床。 原本想要平平凡凡过一生的冷氏无意中得知真相后,差点儿拿刀捅死岑玉廉和冯氏。然而爱惜性命和岑家荣华富贵的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假装不知情,一直骗别人,也骗自己。 直到最后她再也装不下去,真的想豁出去揭穿岑玉廉和冯氏,承受高氏和岑墨陵的怒火,哪怕是被发配到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比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好。 可是,老天爷终究是善待她这个可怜人的。在她动手前,杨鹏出现了,他和姜氏联手为她报了仇。 冷氏为报答他们,暗中帮着姜氏和杨鹏离开西府,并抹去了他们在府里留下的痕迹。免得有一天,他们做过的事被有心人发现,捅出来,连累到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出手清理仆人。当时西府一片混乱,又没有主母掌家,岑三老爷在她主动站出来说要代为管家时,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试着把西府的后院,交给她打理。 她那会儿为了报恩,强出头,硬着头皮学高氏和冯氏的行事作风,扯着岑三老爷这块虎皮,狐假虎威,硬是压住了西府里那些不服管教的魑魅魍魉,勉强算成功当了一回家。 那是她第一次掌权,除了完美地为杨鹏和姜氏扫除隐患,别的都做得平平,无功但也无过。 可就是这次掌家,让冷氏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让一无所有的她欲罢不能。 她在冷家这个商户之家长大,母亲是贵妾,但早逝,她从小就被记在嫡母名下,被嫡母打压着长大。吃了不知多少苦,才在小白花和卑微背景女之间切换自如,让嫡母放松警惕。 最终让她一举成功,算计了嫡姐的亲事。 商人的血脉刻在了冷氏的骨子里,她也是在第一次仓促管家中,学会了打算盘和算账,后来协助岑三老爷的爱妾管家,还交好了一个管家媳妇,从她身上学会了一些治理内宅和御下的手段。 随即,她又巴结着东府的族长夫人的次媳,跟在她后面出入了一些从前她根本没机会接触的贵妇们的聚会,开阔了眼界的同时,也结识交好了一些太太,有了自己的交际圈。 与此同时,她设计让岑三老爷那个只会争宠的爱妾,把家管得一团乱,令岑三老爷失望,撤去了她的管家之职。 接下来的半年内,她如法炮制,接二连三除掉了岑三老爷三个爱妾,岑大爷两个贵妾,借助东府的势,恳请岑三老爷给她一个学习管家的机会。 那会儿西府之中,有资格代理管家之职的女人,几乎都被她打击消灭干净。岑三老爷无人可用,又看在她有过一次当家经验,还有东府的太太在后面帮持的份上,让冷氏暂时代为管家。 冷氏暗地里准备许久,早已把西府中仆人的底细了解透彻,她有一些恶仆犯事的证据,暂代管家后,便雷厉风行地出手惩治了一批恶仆,重新买入新的仆人,再一手调教他们,为她所用。 就这样,慢慢地,冷氏以庶子之妻的身份,成了西府后院的当家。她花了几年时间,将西府后宅彻头彻尾地改造一番,从庭院的布置到仆人的分配,全部弄成了她喜欢的模样。 冷氏在西府内院之中独大,岑三老爷倚重她,下仆们尊敬她效忠她,唯她的令是从。冷氏借机捞够好处后,还让岑三老爷同意她收养了两个孩子,给她养老送终。 几年下来,冷氏已经有了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的派头。她把西府的后院握在手心,还慢慢接触了一些岑三老爷在外面的产业,手中的银两,足够她花用几辈子了,收养的两个孩子也孝顺可爱。 她几乎别无所求。 就等着岑三老爷过世,她再像当年挤掉她嫡姐一般挤掉岑大爷,把岑三老爷外面的那些产业,一并拢在手心,做她唯吾独尊的老太太。 冷氏遥想将来时,甚至畅想过若是她的运气足够好,收养的那个亲生父母都已去世的儿子,将来读书有成,走上仕途,说不准还能给她挣个诰命回来。 那她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可岑三老爷还没断气,就把他亲自逐出府的岑三郎认了回来还做主在族谱上,把岑三郎记成了嫡出子弟 这意味着将来他若死去,岑三郎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他名下绝大部分的产业。因为岑三老爷明确说过,他的嫡子岑大爷没有资格继承他的一切。 冷氏正苦思冥想怎么对付岑三郎这个半路归宗的西府未来的主人。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柳大管事说岑三老爷要解除她的管家职权,命她把好不容易捂热的大权,交给甚至没有归宗,不算西府中人的岑二娘手里 冷氏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试探 岑二娘从容地看着冷氏与柳大管事打机锋,笑容越来越假,自己脸上的笑,却渐渐加深。 冷氏想尽借口,想要婉拒交出掌家大权。 柳大管事却是不管她说什么,都只有一句“这是三老爷的吩咐,请您照办”回她。堵得冷氏无计可施,心里郁卒得要死。她推脱了大半个时辰,嘴皮子快说破了,最终也没能说动柳大管事。 甚至她暗中派去在岑三老爷面前演苦肉计的心腹管家媳妇,也被岑三老爷臭骂撵了回来。 冷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管家大权越来越远,除了心痛懊丧,别的词儿都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岑二娘默默看着柳大管事与冷氏交接,又看到冷氏派出的管家媳妇沮丧地归来,彻底熄了她推拒的心思。她真心实意地笑着从皮笑肉不笑的冷氏手中,硬接过账簿和对牌。 “廉大嫂子,这几年我们不在,真是辛苦你了。以后,咱们三郎,恐怕还得麻烦你照顾。”岑二娘小声对极度不舍的冷氏道:“我与大兄和父母,都对岑家和西府无甚兴趣” 冷氏惊诧:“二姑娘,这是何意”嘴上说没兴趣,那为何还要挑唆着岑三老爷撤她的职,从她手上夺走管家大权 这二姑娘从前就面甜心黑,如今更加阴险狡猾了。 岑二娘没有答她的话,反而越俎代庖,直接命柳大管事和在冷氏身边随侍的仆从退下。 她气场强大,眼神冷凝,声音冷酷,柳大管事和其余仆从都被震慑住,不知不觉就要移步出去。 有两个媳妇走到花厅门口,才想起岑二娘不是她们的主人,她们根本不用听她的吩咐,想要折转回来,被识趣的柳大管事硬拉着退下了。 “二姑娘好大的威风”冷氏气噎。 这岑二娘的言行举止,何其狂放哪里有尊重她的意思都被赶出西府了,也不知她从哪儿找来的底气,对她这个执管了西府几年的女主人这般无礼 “论威风,你自然不如我。”岑二娘面上一派甜笑,说出的话却直白且伤人:“当年我管家时,你还躲在偏院里装可怜呢” 所谓伤人直揭短。 “你”冷氏愤怒地抬手,指着岑二娘磨牙:“你别太过分岑清芷,你还当自己是西府的二姑娘呀都被赶出家门了,你哪儿来的脸,跑回来充能” “当然是岑三老爷和三郎给我的脸。”岑二娘双手抱胸,倨傲道:“你倒是很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霸着西府不撒手。可惜祖父一句话,就把你打回原形。” “哪怕过去那几年,你费尽心思将西府改头换面,甚至费尽心力将府里的仆人,几乎全部换成你的人。可惜,最后,你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冷氏将手紧握成拳,面上青红交错,眼神闪烁。 “是不是很不服气”岑二娘哂笑道:“廉大嫂子,谁让你不是岑三老爷嫡亲的儿孙呢不管你怎么能干,为西府怎么付出,到最后,也只能退位让贤。” “对我确实不甘心”冷氏失态地吼叫道:“凭什么我为西府,为这个家,殚精竭虑,凭什么你们一回来,祖父他就要夺我的权” “我哪里做得不好这些年,自我当家起,西府内的庶务,就没有出过一丝差错。祖父他凭什么架空我还有,根本就不是弘安岑家子弟的你,凭什么取代我” 岑二娘看清了冷氏的野心、愤怒、不甘和委屈。然而即便如此,她对她、岑三郎和岑三老爷,也只有质疑和不服,没有怨愤,也没有仇视。 再联系这几在西府后院看到的井井有条、规规矩矩的景象。她颇为满意地对冷氏道:“廉大嫂子,我对你的管家能力很满意。实话说吧,我对这西府的掌家大权完全无意。让祖父褫夺你的管家大权,也是我想考验你的第一步。结果我很满意,你通过了我的考核” “二姑娘你什么意思”冷氏怒而高吼:“耍我么” “不是耍你,是想请你继续代管西府,直到三郎成亲的那天。”岑二娘道:“再过两日,等三郎拜见完族里的亲戚,我和大兄、大堂伯会带着他返回京城,他还要继续待在国子监念书,直到明年春闱放榜,他都不会回来。” “当然,我和大兄更不会踏足这里。我不想三郎这个少主人不在,府里就一派乌烟瘴气。让其他房,尤其是那些旁支的人,看笑话。更不想,有人趁乱占我家三郎的便宜,偷偷挪用占取西府的家财。把西府那些值钱的家业变成空壳子。” “所以,你想找我替清璘少爷看住这个家,保住清璘少爷的利益”冷氏舔舔上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岑二娘问她。 “对。”岑二娘点头:“但是,让廉大嫂子你继续管家,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二姑娘请说。”冷氏体内一度冷冻的血液又开始沸腾,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只要岑二娘提出的条件不太过分,她都不会拒绝她。 “服下这颗药丸即可。”岑二娘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半掌大小的瓷瓶,倒出一粒流转着墨色光华的三分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将盛放着药丸的手掌,送到冷氏面前。 冷氏狐疑地看了看那药丸,没有伸手去接。 岑二娘淡笑道:“不知道廉大嫂子有没有听过,我师从卜算子大师。这几年我跟着师父,学会了看病炼药。” “这一粒黑色小丸,就是我炼制的。它不仅无毒,还滋阴养元,对女子极有好处。只不过,里面有一只我师父从苗疆寻回来的小虫子。这种小虫子被我催眠了,进入人体后,等闲无害。只有当我用母蛊将它唤醒后,它才会令中蛊之人生不如死,疼足七七十九天断命” 饶是冷氏这几年已见足“大世面和大场面”,自问见识广博,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本事,也被岑二娘平淡语气中那些话的内容吓得魂不附体:“二、二姑娘,你、你想做甚我不会吞下这颗药丸的” 岑二娘责备地睨一眼惨白着脸,还浑身哆嗦,远远躲开她恨不得藏起来的冷氏:“廉大嫂子你急甚我话还没说完。只要你不动歪心思,联合旁人算计三郎和谋夺西府中不属于你的家产。这只小虫子,就永远不会有醒来的机会。”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定契 “只要我不催醒它,这粒药丸,也就是一颗比市面上寻常补药效果更佳的滋补药丸而已。” 在冷氏看来,岑二娘的笑,很渗人。 她恍惚又听她道:“廉大嫂子,你别怕,我又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你与我无冤无仇,当年甚至还帮了杨鹏和姜嫂子一把。就是看在他们的情面上,我也不会害你。” “你、你怎么知道”那件事她做得何其隐秘,这世上除了那个一直跟着她的管事媳妇,其他人根本不知晓。 那管事媳妇是她的心腹,一家老小都被她捏在手里,对她忠心耿耿。按理说,绝不会,也不敢背叛她。 这个岑二娘,怎么让那管事媳妇无视一家子的生死,背叛她的 这本事,简直比鬼神还吓人 所谓细思恐极,就是这么个道理。 冷氏已经把岑二娘脑补成神鬼一流的人物,对她的惧怕,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地叠加,快要压垮她。 “来、来人救命”在冷氏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跪坐在地,大声嘶吼,疯狂地求救。 柳大管事和服侍冷氏的那些仆役听到声音,惊惶地撞开门要进来,被岑二娘一句话打住了。“不想死的,都给我关上门退出去。” 人群一下折返,大门复又被关上。 冷氏猛然站起身,奔向门口,想逃出去。被岑二娘两鞭子抽在腿上,打退了回去。她哇哇哭叫着双手抱头,把脸埋在膝盖中央,缩成一团,躲到了她平时盘账写帖子的书桌下,一迭声地喊着“不要过来,救命”。 岑二娘被她这种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她本来是想吓唬一下冷氏,让她不敢乱来。蛊虫什么的,都是她按照话本子里现编的。这只是一颗对女子身体极有好处的补气丸而已。 “够了,闭嘴”岑二娘被冷氏喊得头疼,一鞭子抽碎一个摆在书桌上的白玉笔洗,郁闷道:“方才我只是说笑,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蛊虫。你别叫了” 冷氏怯怯地抬头瞟一眼岑二娘,惊疑不定地问她:“真、真的” “嗯。”岑二娘一下将那药丸吞入腹中,对冷氏道:“这就是一般的补气丸。本来想逗你玩玩,谁知你这么不经逗。” 岑二娘悻悻地把瓷瓶收起来,对躲在书桌下脸色忽黑忽红的冷氏道:“出来吧,关于第二个考核条件,我想和你谈谈。” 冷氏在心里把岑二娘诅咒了千百遍,才红着脸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与岑二娘面对面坐在暖塌上,故作镇定道:“二姑娘请说。” “第二个条件就是”岑二娘食指微屈,轻叩百年梨花木几案的桌面:“你管家的范围,只限西府后院。你不得干涉西府外面的产业。并且,要每三月送一次账本去京城,给三郎或者杨鹏看。每年年末,我会让杨鹏回来,和你对一次账,直到三郎娶亲为止。” “他日三郎娶亲了,西府有了女主人,你就要无条件放权给三郎的妻子,并协助她接管这个家。” “我同意”冷氏听到杨鹏,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总不能平白给人管家吧”冷氏眯眼看岑二娘:“我与清璘少爷非亲非故,可不想给他做白工。” “这个当然是人之常情。”岑二娘道:“一年一万两白银,你和你那两个儿女日常的吃喝嚼用,也由三郎包揽。当然,你们不能太铺张奢靡,肆意挥霍三郎的银子。将来你儿子长大,若会读点书,只要他不是个废材,我都让三郎做保,送他去国子监学习。如何” “成交”冷氏如今手里不缺钱,她只是爱管家,无法放权。 如今,她最关心的,就是便宜儿子的前途。岑二娘开出的条件,简直开到了她心坎上,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帮岑三郎打理西府后院,简直是这世上最美的差事她的儿子能借此搭上岑三郎这只蒸蒸日上的船。说不准她将来,真的能沾儿子的光,弄个诰命夫人当当。 岑二娘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三张契书,递给冷氏:“这是我拟的契书,你看看,如无疑问,就在上面签字盖印。” “只不过,我想重申一下。若你在代管西府期间,被我们发现你别有用心,暗度陈仓一次相信我,到那时,等着你的,就是真的让人痛不欲生的蛊虫了。当然,三郎若在娶亲前单方面撤销你的管家职权,也会无条件赔偿你十万两白银。” 听到蛊虫,冷氏不由得战栗起来,她嗓音颤抖道:“我、明、白。” 岑二娘接着道:“三郎的部分,我已让他先签了。盖好印后,你留一张,然后三郎留一张。余下的那张,一会儿你随我一起,去东府找大堂伯,把它交给大堂伯保管。将来你和三郎,若是有一方违约,大堂伯便会代表家族做出惩戒。” “二姑娘思虑周全,这契书面面俱到,实在是让人钦佩。”冷氏签完字,盖下自己的小印后,喜滋滋地把属于她的那张契书从头到尾看了又看,不能再满意。 岑二娘将账簿和对牌重又丢到她面前,“收好。然后随我一起去东府。” “好咧”冷氏把失而复得的宝贝揣在怀里,也顾不上自己哭闹过仪容不整,就一脸春风地随岑二娘去东府,找岑墨山做见证了。 此时,冷氏无疑是兴奋无比的。她想着:老天爷果然待她不薄。日后有了岑三郎做靠山,她儿子的前途算是有了保障。 她又代岑三郎管过家,往后她在西府的地位,将无人可动摇。谁敢不尊重她 果然,当年抢了嫡姐的亲事,是她一生之中最明智的决定 为了感谢嫡姐对她做出的贡献,她就大度地决定,往后等嫡姐再来岑家打秋风,她就大方地漏些银子给她用罢 当然,不能一直给她银子,助长她的贪婪之心。每次就给她个千儿八百两,给个七八次就是。 再多,也是浪费。白眼狼儿是永远都不会知足的。 那样,岂不是要割她的肉。 把西府的后院暂时托付给冷氏,是岑二娘与岑三郎细商后做的决定。 当然,在此之前,岑二娘也从岑三老爷、柳大管事等人身上,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冷氏的为人,听大家都说她的人品基本可靠,岑二娘又用加强版、专用来刑侦盘问人的迷药,于夜间溜去冷氏的院子时,药昏了冷氏身边第一号心腹,从那管事媳妇口中,问出了许多关于冷氏的过往,才决心雇佣冷氏替岑三郎管家,如此可以实现双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章 暗涌(一) 为岑三郎找到可靠的“管家”后,岑二娘与岑大郎又在西府暂居了两日,等岑三郎与族中的亲长一番来往,在祖宅混了个眼熟后,便随他和岑墨山等人,一起策马返回京城。 他们回京的那日,安三少已经“装病”成功,又交出了手上一部分权力,令太子的表哥周大少满意后,终于为自己争取了为期半年的超长假期。 周大少允许他在这半年内,用自己门下的谋士和门客,代他处理府衙和西南军中一些非机要的军政事务。 安三少让人瞒着安大老爷、许先生、季先生和安三爷等人,易容成相貌平平、五官寡淡的中年商人,带着一些假装成护卫和小厮、账房先生等人的暗卫,还带了几辆马车的山货、药材,组成一支商队,星夜皆程地出了淮州府,直奔京城。 因着这次安三少动作迅捷,还让人假装成他,躲在他的屋里养病,又留下从不离身的安竹和安松在府中照顾他。以瞒天过海之计,混淆了安大老爷和安三爷等人的视线。直到他离了淮州府,快到湛州了。安大老爷他们才发现,成天闷在安三少屋里养病的,居然另有其人 于是,他们开始打着捉贼的旗号,人荒马乱地满淮州府地寻人,可惜那时安三少这条鱼早已入海,怎么也找不着了。 安三少很有心计,他带走的,都是梅花盟和梅花卫里一心效忠他这个少主的青壮年暗卫。他们一行人三十人,个个年富力壮,身子骨硬朗,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用来赶路。 如此,只不过四十多日,他们就进入了京城。 安三少入京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将军府找岑大郎和岑二娘,他带着暗卫们直奔安家在京城的南北杂货铺,把用来掩人耳目的山货和药材,卖给了杂货铺的掌柜。 顺便在那掌柜面前表露身份,让他传信回淮州府,告诉安大老爷他们,他已经入京了,让他们不必担心他。还说等他找到师妹,就和师妹一起回去。 那掌柜是梅花盟中司商的老人,对安三少这个少主也是耳熟能详的。他一见安三少拿出的信物,就知道他的身份。 尽管安三少让他传达的内容,令人匪夷所思,甚至极其无语。 他秉着下属的本分,劝安三少及早回头,远离京城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可安三少一意孤行,他都已经割肉喂了周大少那个豺狼,又瞒过安大老爷等人成功离家出走,跑来了京城。怎么可能在没有劝服岑二娘和他一同回去时折转 那掌柜心里把越发任性妄为的安三少,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扎了他一百个小人,才勉强按捺住焦急和郁愤,将他们梅花盟在京城所有的明桩暗桩,都告诉了安三少。 除了让安三少带来的那二十九个暗卫一直贴身保护安三少,他还另外派了五十名暗卫跟着安三少,以便在危急关头出手救助于他。 如今京中都快乱套了。 太子和六皇子两派的文臣武将,斗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不是今日我揭你的底,明日你给我下套;就是今儿太子这边的某个臣子,被六皇子的人栽赃陷害,功名被剥夺,明儿六皇子的某个心腹臣子,就会被太子的人设计,满门被流放。 圣上虽更偏爱六皇子,暗中予了六皇子不少帮助,但太子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勉强斗个势均力敌。 太子比六皇子更早入朝参政,在文武百官中的人脉,远超出六皇子。再加上他不仅才干突出,背后有大景三大世家之一、在军中威望极高的周家的支持,要兵有兵,要将才有将才,要文才有文才,还是嫡长子,占据大义。 若不是圣上偏颇六皇子,暗中助他不少,六皇子早就被太子斗垮了。 安三少进京的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太子和六皇子双方经过一次大斗,两败俱伤之后,暂时歇战的时候。 因为当今见太子和六皇子斗法越来越不像话,他们二人争权,卷入了朝中三分之二以上的官员,弄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的,京中更是混乱不堪。 简直有辱皇家斯文 圣上便下旨申斥了他们,还在早朝上公然骂了一些官员失职胡来,将闹得最欢的几个大臣,贬官的贬官,调任的调任,各折了太子和六皇子一只翅膀。 让他们吃了闷亏,暂时休战。 太子和六皇子休战后,圣上的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也有余力腾出手来,整治一些他看不顺眼的臣子。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岑大郎这个空有其名的文武大将军。 岑大郎在六皇子和太子双方人马撕战斗权,闹得圣上头疼心烦无心他顾的这几十日内,已经做成了不少事。 他先是在去弘安府的途中,命人去南北杂货铺找到安大老爷的心腹,让他给安大老爷稍了话,说是让他尽快准备一百万两银子,让人秘密送去东海,交到赵樾手上。 否则,便会有人杀去淮州府,到安家大闹,还会有人在西南总督面前,透露一些安家谋逆的“信息”。 比如那些铁矿和铁器的存在,煽动民乱的证据,富可敌国的家财,梅花盟和梅花卫的存在 就是这封信让安大老爷、许先生、季先生大乱阵脚,一边忙着打听是何方神圣把勒索信寄到安家的,一边偷偷准备银两,命人朝东海送,无暇顾及安三少这个“病患”。 这才给了安三少可趁之机,让他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京城。 否则,以安家遍布大景的梅花盟和梅花卫的探子,只要安大老爷一声号令,他们早就在半路上拦住安三少,将他遣送回去了。 说来,也是安三少的运气够好,老天爷都在助他去京城追心上人。 接着,岑大郎又让人送了密信去东海,给赵樾、蒋丛茂等心腹,让他们注意小心查找东海中的梅花盟和梅花卫,别打草惊蛇。 还命他们暗中将那些人监视起来,必要时候可以制造匪患,装成海盗入袭,把属于梅花盟的商铺、银楼、酒肆等洗劫一空,将安家的那些人“处理”掉,别让他们坏了他的大事。 与此同时,他还在密信的末尾,告诉赵樾他们,让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在东海,等着接手安家送去的一百万两银子;另一部分人则乔装改扮,分批进入西南,拿着信物去安坪镇桁山和容州城外的荒山处,逐步接手那些铁器和铁矿,并尽快将它们改头换面,伪装成其他普通物拾,运到东海的荒岛上,将之锻炼成铁兵。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暗涌(二) 最后,岑大郎单独给赵樾送了封信,告诉他,他可能会被圣上削职。 让他不要管东海外面那些流言和朝中形势,专心替他稳住东海那些兄弟。必要时可用铁血手段,敲打那些见他落魄后生了异心的将领和兵士。 哪怕杀了他们,都不能叫他们改投除他以外的其他势力门下,反过来威胁到他。 岑大郎虽陆陆续续收揽了不少前世跟随他打天下的旧部,如蒋丛茂等,将他们弄去东海,以及东海附近的州县,替他招兵买马,拉拢地方豪强,暗中积蓄势力。 但他把自己最重要的一支队伍,留在了东海,交由赵樾打理。因为他知道赵樾不管怎样,都不会背叛他。 要说今生岑大郎最信任的下属,非赵樾莫属。 且不说赵樾在跟随他去东海时,就带着他去挖赵家藏起来的积藏,把那五十万两白银一文不取地全给了他,让他用来拉拢人心,招兵买马。还帮助他建立了今生只属于他的第一支军队。 就是后来东海陷入混战,他和赵樾上战场杀敌,遭人算计时,赵樾还不顾性命地救了他两次。 若没有赵樾,他早就死在东海了。 岑大郎就是怀疑谁会背叛他,也永远不会怀疑到赵樾的头上。不单因赵樾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还因赵樾与他有共同的敌人冯家和景家。 今生岑大郎与赵樾相识于微末,改变了赵樾的人生轨迹,带着他回到东海,提前挖开了赵家的宝库,拿出那些银两,用来四处钻营和培养势力。 赵樾对赵家的灭门惨案一直有疑虑,他怀疑冯家在东海只手遮天灭了赵家满门,最后还给赵家泼污水,毁了赵家世代的清名,是因为他们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在帮助他们。 于是,他和岑大郎想方设法,花了无数银子,用了无数探子,层层打听上去,终于探听到害得赵家满门倾覆的,除了罪魁祸首冯家和冯渊,还有背后推手当今圣上。 当年若不是圣上想及早为六皇子积蓄力量,派冯渊到东海为六皇子买兵和养兵,甚至默许冯渊与倭寇勾结。 偏偏恰巧被赵樾的父亲发现端倪。 那会儿赵樾的父亲还不知,冯渊背后有圣上撑腰,以为那只是冯渊和冯家的手笔。 冯渊在赵樾的父亲将他勾连外敌的事儿,公之于众之前,把此事告诉了圣上。对于如何处置赵樾的父亲和赵家,征询了圣上的意见。 结果圣上下令,让他带人灭了赵家,再反咬赵家一口,毁了他们祖祖辈辈的生前身后名。 有此血海深仇在,赵樾无论如何,都会助岑大郎成事。因为岑大郎与他一样,想摧毁景家和冯家,杀了圣上、六皇子和冯渊报仇。 岑大郎几乎把他能想到的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 他还让赵樾给他送了上百个武艺高强的归降海盗入京,他想圣上撸了他的职,准他解甲归田,等他出京后,便会派大内侍卫在他归乡的途中,杀他灭口。 因为他活着一日,三皇子被圣上诬陷的事儿,就有可能被人揭发。 到时,圣上将会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他辛辛苦苦累积多年的的好名声和威望,也会毁于一旦。 从来立志做明君名垂千古的当今,怎么可能容忍岑大郎这个知道他“人生污迹”的人活着 当年他能让冯渊灭赵家满门,今日他就能派人杀岑大郎。 岑大郎比较庆幸的是,多亏了岑二娘驯服了六皇子留下的那十名大内侍卫,借助他们,他在圣上成功面前塑造了一个“孤家寡人,与家人彻底决裂”的形象。 让圣上相信,他和家人鲜少通信,几乎从不来往。因此,岑家人并不知道他为圣上办事,并听命诬陷三皇子的事儿。 如此,方可保证岑二爷、岑二娘等人的安全。 当初在东海查出赵家灭门案的真相后,岑大郎和岑二娘便有意安排了这一切。 岑大郎一开始就打算去东海收服前世本该属于三皇子的势力,设计让他被圣上弃用,扳倒三皇子后,自己再被圣上“灭口”。 他打算诈死,离开京城,换个模样和身份,随岑二娘回安坪镇。 等个一两年,待圣上的旧疾复发,性命垂危,太子和六皇子拼尽全力最后一搏了。他再在太子和六皇子鹬蚌相争,真正两败俱伤后,领兵出来平乱,清君侧。 到时,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景氏江山换个姓,坐拥天下。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诈死成功。 所以,接下来他被圣上削职,由大内侍卫“护送”着回西南的这一路上,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有半丝差错。 岑大郎只想假死,可没想真死。他从弘安府回京后,便已让卜算子大师、岑二娘和跟随岑二娘进京的那三十名安家暗卫,乔装打扮,慢慢替代了他将军府中的下人。 就等过两日圣上削职的旨意一下来,他就带岑二娘他们,与那些“好心护送”他的大内侍卫回乡。 根据岑大郎对当今的了解,他多半会让那些大内侍卫护送他进入西南地界后,再扮作山匪杀了他灭口。如此便能完美地洗清他的嫌疑。 世人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倒霉地被山匪杀死的岑大郎,其实是被圣上命大内侍卫灭口了的。 要在一群经验丰富的大内侍卫面前诈死,是一件技术活儿。 岑大郎深知,仅靠他一人,根本没法完成。所以他安排了岑二娘、卜算子大师和安家暗卫助他。 但他怕安家暗卫临阵倒戈,撇下他逃命。便又让赵樾送了百名被他收服的海盗进京,让他们扮作路人、行商等,沿途跟着他们,好暗中保护他们。 岑大郎可谓是算无遗策,万事俱备,只等圣上出手了。 但这其中,偏偏出了变数 那便是不按常理出牌,偷偷入京,还以岑大郎知交身份,堂而皇之地变了张脸,跑进将军府住着就不走了的安三少。 不管是从安三少突然跳出来坏了岑大郎部署这方面来讲,还是单论他对岑二娘的司马昭之心,岑大郎就想把安三少剁碎了喂狗。 可惜安三少身边有无数暗卫保护,他没机会下手。 于是,岑大郎只得每日拿阴森森的目光“看杀”安三少。希望这小子识趣些,赶紧滚。否则别怪他拉着他一起死。 若不是怕安三少死后,安大老爷发疯,断了自己的军费来源,岑大郎这次,倒真想借当今的手,灭了安三少这厮。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劝离 “都说叫你赶紧回去”岑二娘扶额,对着没心没肺傻乐的安三少闷声道:“你是西南副总督,不是从前那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职责所在,你不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被人发现你长时间离职,还未经传召就入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岑二娘很想拿锤子敲开安三少的脑袋,看看他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豆渣还是杂草 不然,怎么解释他为何这般胡闹 安三少见岑二娘哈赤哈赤地粗喘着气,面上青筋交错,知她已怒极,收敛起见她心喜的各种杂思,敛目肃声道:“师妹,我不是任性妄为。” “我在家中听说,大郎师弟在京中的处境极不好。又从宫里的梅花卫那边收到消息,圣上近日就要对大郎下杀手。我心急如焚,再说,这种事也不好写在信中,告知你们。便索性装病休假,乔装打扮来此。我是专程来助大郎和你们逃命的对了,怎么我来了两日,都不见卜算子大师” “安家的梅花卫果然本事滔天。”岑二娘似赞似感叹地道:“连圣上想除掉我大兄这种秘事,都能探听到” 她见安三少一脸关切和诚挚,缓了缓语气,温声道:“多谢师兄的一片心意。只是,我和大兄已做好准备,无须师兄为我们犯险。安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还是要多为你的长辈想想,多加爱惜自己的性命。” “呃,师父他和大兄在书房,研究一本古书上的棋局”提起大师和兄长,岑二娘眉舒眼笑道:“他老人家最喜那种深奥精妙的残局。自他得了那本残破的古书后,就时常拉着大兄和我在书房钻研。” “自己更是终日躲在书房不见外人,入魔一般地对着那古书和书上的几篇残局。还立志说要在有生之年,将那些残局都修复完整,重现它们的精彩。” “大师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安三少见岑二娘果然被他转移注意力,也笑得很真诚:“都说大师爱棋如命,见着玄妙的棋局,都走不动路。原来是真的” “可不是,我和大兄这几日,没少被他折腾”岑二娘狡黠地冲安三少眨眨眼,“师兄,你还要多谢家师。若不是师父一直缠着大兄,让他脱不开身。你在这将军府,可没有眼下这种闲适惬意。” “说不定早被大兄打一顿,轰出去了呢。”岑二娘对岑大郎知之甚深,就凭这两日岑大郎提及安三少那种火大暴躁的语气,就知道若不是大师拦着他,他早把安三少揉巴揉巴,捆成一团丢出府了。 “呵呵”安三少这次笑得很勉强,“师弟他做了将军后,脾气越发大,气势也越发足了。这次进府,我都不大敢和他对视。他那看我的那眼神,啧啧,简直像要吃人” “师兄你既然已知晓,圣上近日内便会对大兄下手,又何必跑来将军府,自投罗网”关键是坏了她大兄的布置,莫怪她大兄恨不得宰了他。 “都说我是担心你们。”安三少凝睇着岑二娘,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着了她:“师妹,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们回不去呀。” 安家安插在京中各处的梅花卫,不止探查到圣上对岑大郎的起了杀心,更查出了六皇子想派人“假杀”他师妹,然后抹去她的身份,将她霸占囚禁起来的消息。 六皇子的想法,安三少也不是猜不到。他大约想着,如此,既能与岑二娘长相厮守,又能保全他的名声,无碍他争夺皇位。 一想起还不知他师妹乃女儿家的六皇子,安三少就觉得又庆幸又愤怒。 庆幸的是,六皇子会因此有所顾忌,不然他也不会想等圣上对岑大郎下手后,他再对岑二娘下手。因为有岑大郎在,六皇子才不敢对岑二娘如何。他怕被岑大郎发现,将他强占男人的荒唐举动公之于众。 令他愤怒的是,六皇子对他师妹那种下流龌蹉、阴暗卑劣的心思 就因为他爱岑二娘,就想囚禁她毁了她。这种爱,未免太疯狂太自私。 念及此,安三少眼底掠过一丝狠辣:六皇子一日不除,他师妹一日不能安稳。如今因至尊之位还未到手,六皇子还有所顾忌。 若他日他有幸成为这天下共主,还不肆无忌惮地羞辱他师妹。 自得知六皇子想禁锢骄傲自矜、聪颖明媚的岑二娘后,安三少就生了灭他的心思。只是他和安家,眼下都没法对六皇子这庞然大物出手。 就算安家的暗卫,能侥幸杀了身边高手如云的六皇子,也没法掩去一切痕迹,逃过圣上和冯家的雷霆报复。 安三少将心里的愤慨狂暴,都隐藏起来,和煦地笑对岑二娘道:“师妹,圣上还没有下旨撤大郎师弟的职,大内侍卫也没有把将军府包围起来。这整日闷在府中也难受,不如我带你出去转转这京中可是有许多好地方”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就不出去了。”岑二娘想到岑大郎叮嘱她切忌不可离府,哪怕她都易容了。 就怕六皇子身边的那些高手,识破她的身份,将她拐走。 她不吝口舌地再一次劝安三少:“既然师兄觉得待在府中闷得慌,不如及早离去。” “这可不行”安三少张嘴就编谎话:“我可是答应过先生和师娘,要把你、大郎师弟和卜算子大师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安之君,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岑二娘三番五次劝安三少走,被他各种推拒,也是怒了,“你留下来也是累赘,很可能会送命。” 岑二娘也不想和装傻固执的安三少讲什么委婉了,“你不在,我和大兄生还的机会,还会高些你在的话,我们还要分出人手保护你。到时敌强我弱,咱们谁都别想逃” “师妹”安三少被岑二娘一番打击轻视,很是受伤:“我怎么会是累赘呢我本身功夫不差,身边也带了数十身手高强的暗卫。哪怕再不济,也不至于连累你们,或者自寻死路。” “师妹,我知你是为我着想,怕连累了我。”安三少背对岑二娘,朝着门口抬步,“只是,你为我好的方式,未免太伤人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走的。” 他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轻声道:“一会儿我会出去,把明面上跟着我的那些暗卫都撤走。就我一人留下,也坏不了你和大郎师弟什么事儿,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你可以安心了。” “安之君,你等等”岑二娘疾步向前,想拉住安三少。可安三少这次没有同以往那般站住,等着她靠近,而是将步子迈得更快,打开门,走进了风雪中。 安三少走得太急太狼狈,他不曾停下回头,也就没有看到岑二娘略带懊悔和感动的脸。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极佳的可以打开岑二娘心扉的机会。 他还傻乎乎地自言自语闷头跑了:“岑二娘,你真是太过分激将法也不是你这么用的。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若不是若不是少爷我爱惨了你,离不开你,看我管你和你那兄长的死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诈死 这厢,岑二娘感触颇深地望着安三少疾行如风、飞快远去的背影,呢喃道:“真是傻透了顶又傻又蠢。干嘛为了我们,连命都不想要” 她嘴上在问为何,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安三少自知道她是女子后,在她面前,从来不曾遮掩对她的好感和喜欢。不对,他对她,不止是好感和喜欢那么肤浅,他应是爱她的。 他能为了她赴汤蹈火,无视生死。也能忍受她一直刻意疏远忽视,甚至慢待他的委屈。 他那么骄傲自我的人儿,若是不爱极了她,哪里肯这样放低姿态,委曲求全。 岑二娘心里有些温热:安三少对她,不比父亲对她母亲的情意轻。或许,等这次逃出生天后,她可以稍微对他好点儿,尝试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安三少在岑二娘那儿受了气,憋着不敢发,回头全发到明面上跟着他的那二十九名暗卫身上了。 他从岑二娘那儿回去后,就把那些人全部叫到宽敞的会客厅,关起门,挨着将他们训斥臭骂了一顿。然后挥挥手,命令他们全部滚出将军府。 那些暗卫哪里敢在这节骨眼儿上离开他他们到将军府之前,可是被南北杂货铺的那个老掌柜细细叮嘱过,绝不能让安三少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否则,若是安三少伤了一根汗毛,他们都担待不起。 被安三少威逼利诱,护着他来京城,已经是这群暗卫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这以外,他们都不敢冒险。 谁都知道安三少是安大老爷唯一的接班人,平时安大老爷将他保护得何其严密连一只蚊子,都不能轻易飞到他身上。 老掌柜可是说了,这将军府的主人,也就是安三少的师弟,可是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活不过三月。 安三少非要固执地跟着在阎王的生死簿上落了名的岑大郎,等于自己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此时,他们恨不能在危险来临之前,将他打晕带走,严加看护起来。又怎么会听他的话,乖乖滚出将军府,远离他呢 安三少被这群不听他号令的暗卫,气得心儿肝儿肺儿的疼。连摔了三张结实的松木椅,把口水都骂干了,又丢下无数威胁的话,散出许多银子,才勉强送了二十名暗卫出府,隐在暗中保护他。 余下九名身手最好的暗卫,依旧扮作安三少的常随和小厮等,开始几乎寸步不离地保护他。 哪怕他去净房如厕,这些人都要守在净房门口。有时他蹲坐得久了没出来,他们每隔半炷香的时间,就要喊他两声,和他说说话,看他是否还安好。 安三少还没有被旁人刺杀,就快被自家的暗卫折腾死了。 他每天除了厚着脸皮跟岑二娘半天,余下半天在被卜算子大师和岑大郎轮流刁难之余,都要在心底默默祈求上苍,赶快让当今罢了岑大郎的职,派人将他“护送”出京后,赶紧对他下手。 如此,他也能少受些折磨。 从前,安三少哪怕做梦,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求老天爷,让他尽早被人刺杀。简直是不疯魔不成活 这都是安家护卫和岑大郎、卜算子大师的功劳呀 若不是岑二娘最近对他的态度好转,亲近热乎了几分,连笑容都多了,安三少会觉得,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呢。 至少死了能清净些,没人折腾他。 大约是安三少的祈祷感动老天,冬至过后的第二天,岑大郎在早朝上被几名御史联名弹劾,说他在东海为非作歹,犯下不少罪孽。 御史们弹劾他的罪状,从大到小,至少有二十条,圣上怒其罪行滔天,想将岑大郎押进天牢候斩。 这时,六皇子如岑大郎和圣上所想,第一个站出来为岑大郎求情。 接着,六皇子一派的官员,也纷纷出言为岑大郎辩解。 太子和他那一脉的官员,对岑大郎霸占着二品将军的位置早有不满,他们顺着圣上的意,把岑大郎往死里编排数落。 圣上用岑大郎这个在他眼里已是将死之人的人,试探出了六皇子和太子的心意。他心中对重情重义的六皇子更加喜爱;对太子,则愈发厌恶,觉得太子没有容人的雅量,功利权欲心太重,不适合接管皇位, 他想,将来若太子当上皇帝,他膝下的儿子:六皇子、五皇子、三皇子等人,说不定都会被他栽赃罗列罪名,一一灭口。 当今觉得,似太子这般空有治国之才,却自私狭隘又狠辣的人,不会留下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皇位的弟弟活着。 尤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六皇子,与太子嫌隙已深,等他归天之后,指不定下场如何凄凉。 思及此,圣上息了将岑大郎送入天牢等死的念头。他如岑大郎所料那般,罢了岑大郎的官,准他解甲归田。 六皇子深知圣上的心意,在圣上行动之前,便恳求圣上,准许他送几十个大内侍卫,护送岑大郎这个昔日为他效命过的门客回乡。免得他在返家途中,被什么山匪强盗流民之类的害了去。 圣上本也打算在岑大郎归乡途中,让大内侍卫找机会扮作匪类,杀了他灭口的。他采纳了六皇子的提议,准许他安排八十个大内侍卫,送岑大郎回安坪镇。 并下旨,勒令岑大郎在三日之内启程,准他自行安排将军府中的小厮、护卫一流的家仆的去路,也许他带走一部分他当初打战时缴获的财物,以示圣上的仁慈宽厚。 只不准他动将军府内的卫兵和属臣。 就这样,岑大郎按照圣上和六皇子为他安排的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面上还摆出对六皇子和圣上感激涕零的模样,只带了岑二娘等人扮作的三十名下仆,几箱子金银珠宝,与安三少这个要去安坪镇做生意的富商友人,以及友人的九名普通仆从,踏上了回安坪镇的路。 那些大内侍卫也如岑大郎所料,一直护送他进入西南地界后,才假装回京述命离开了。随后,他们扮作匪徒,在淮州府外的几座连绵大山里,对岑大郎一行人下了杀手。 结果,也如岑大郎所预想和刻意安排的那样,他让大部分人都分散逃走了,只牺牲了几个安家暗卫,然后他服用看卜算子大师给他的假死药,瞬间七窍流血而死,心跳脉息全无。 那个扮作山匪的大内侍卫首领,亲自探过岑大郎的鼻息和脉搏,发现他确实已断气。但他为防止出现意外,还抽刀往岑大郎胸口补了一下,随即才与其余侍卫,在后来赶到的、岑大郎安排的那一百名归降海盗的追击下,溃散逃走,回京复命。 六皇子和圣上得知岑大郎已死的消息,都心下大松,十分满意。 他们和那个确认岑大郎已死的侍卫首领,都不知,岑大郎根本没死。他甚至都没受什么大伤,他胸口处虽被刺了一刀,但有卜算子大师在,也并无大碍。 岑大郎躲在山里养了两月的伤,才让岑二娘给他易容了,以岑二爷养子的身份回了安坪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 哀悼 在岑言这个养子回安坪镇之前,岑大郎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安坪镇。 几乎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岑家那个昔日的武状元兼文武大将军,已被圣上革职。更倒霉的,岑大郎甚至在淮州那边的山道里,被山匪害了去。 可怜岑神医去淮州城外接兄长,结果接回了他的尸体。 一时间,镇上的人都在议论岑家。大多数人都在幸灾乐祸,说岑二爷夫妻没有福气,年纪轻轻就没了长子,岑家怕是出头无望了。少数受过岑二娘恩惠的人,还有些良心,都自发地披白穿麻去岑家吊唁,安慰痛失爱子和长兄而悲痛不已的岑二爷夫妻和岑二娘。 岑二爷、林氏和岑二娘伤心欲绝,几次在岑大郎的灵堂前“哭晕”了过去,无法主持葬礼。 岑大郎的葬礼,都是岑二爷那个传说中一直在外行商的养子岑言,和玉墨管事一起主持的。 外人都不知知晓,这个其貌不扬的岑言,就是岑大郎。 化名为岑言的岑大郎,亲自主持自己的葬礼,看着与岑家相熟、不相熟的人家,尤其是他的父母妹妹等岑家人,纷纷在他的灵堂前大哭,心情十分复杂。 毕竟能给自己主持的葬礼的人,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这也算是一份特别的经历。 这个躺在棺材里的岑大郎,是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煞费苦心地在某义庄里,找了具身形与岑大郎相似的尸体,由卜算子大师亲自动手,活用他从老友那里学来的手艺,将那尸体的面容修饰成岑大郎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知道真相的岑二娘、卜算子大师、岑二爷、林氏和玉墨、常砚、芍药等人,为了把戏演全,都偷偷在袖子上涂了蒜泥和辣椒水,动不动就用袖子遮面揉眼睛,哭得双眼红肿,泪水泛滥不已。 完全骗过了混在寻常百姓中来岑家吊唁的、那些由六皇子和圣上派到岑家葬礼上,确认岑大郎是否真已死的探子。 岑三郎因为已经归宗,不再是安坪镇岑家的人,又因参加春闱无法回安坪镇出席岑大郎的葬礼,他自己在科考完后的第二天,就身穿缟素,大张旗鼓地去京郊的十几个寺庙中,撒了上万两白银,就为请那些寺庙的主持,为岑大郎做法事,超度他的亡灵。 不明真相的岑墨山府上,也闭门谢客,禁荤一月,以示对岑大郎英年早逝的哀悼。 其实岑墨山他们作为长辈,可以不用如此的。 但岑墨山心中感激岑大郎当初在圣上还要重用他搞垮三皇子时,握住圣上的命脉,硬是让圣上提前几年,将他推到了阁老的位置上,使得他的仕途再进一步,比他预计的要早几年入内阁,将来也更加有望竞争首辅的位置。 然而,岑大郎又是被逐出弘安岑家的晚辈,岑墨山没法说动家族为岑大郎举办丧事。他作为长辈,也不可能为岑大郎披麻戴孝。只好以禁荤一月的法子,来表示他的哀恸之情。 远在东海的赵樾、蒋丛茂、杨鹏等人,收到岑大郎“已逝”的消息,纷纷带着手下兵士,朝着安坪镇的方向,跪着给他们心目中的岑将军磕了三个响头。 当初被岑大郎一手收服的将士们,几乎都在岑大郎出殡这天,集体聚在一起喝酒,然后醉了的和没醉的,都抱头痛哭,骂贼老天不长眼,让好人不长命。 那种成千上万命将士聚在校场上大哭的场景,极大地震撼了东海的一些世家。 这消息传到京中,也令圣上、六皇子等巴不得岑大郎死的人,庆幸万分:还好他们及早除掉了岑大郎这个心腹大患。尤其是圣上,自诩英明,早早地收了岑大郎的兵权又要了他的命,没有给岑大郎坐大的机会。 就是故意装冲动无脑,激怒圣上被发配到漠北守城的五皇子,知道东海那些将士的动静后,对岑大郎也格外景仰。他从前只是听说岑大郎善领兵打战,是个出色的将才。 却不知,他在军中的威望,竟如此之高简直是万众臣服 五皇子对岑大郎的逝世表示惋惜,可惜这样出色的人才,就这么被他那昏庸的父皇给杀了。他都还没来得及和岑大郎搭上话,把他收入麾下呢。 五皇子也是少数几个,知道岑大郎是被圣上派人杀死的人之一。 五皇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心计绝非常人能比。他当年见到三皇子被圣上玩废,弄去守皇陵,看到圣上一心为六皇子铺路,又见太子势力如日中天,知道自己不是太子和六皇子的对手,怕圣上也对他玩三皇子的那套。 为了自保,五皇子故意自污,装作莽撞愚蠢,惹得圣上大怒,收了他的兵权,把他丢到漠北“老仇敌”刘国邦的手下,让他带一队小兵守城。 圣上、太子和六皇子等人,都以为收回五皇子的兵权,把他丢去漠北这苦寒之地守城,又把他安排到刘国邦这个一向看他不惯的二品大员手下,定会最大程度挟制他,使得他夺嫡无望。 他们却不知,五皇子与刘国邦不和,是五皇子与刘国邦刻意制造出来混淆视听的假象。五皇子在嫡亲的舅舅的引荐下,早在刘国邦中举之前,偶然之中发现他的才华,就已暗中将他收入麾下。 后来,刘国邦中举后,身为寒门士子,在朝中之所以官途坦荡,都是五皇子和他舅家的势力在背后铺陈的结果。 只不过他们做得很隐秘,五皇子与刘国邦在朝中又一向政见不和,一碰上动辄大吵,不欢而散。五皇子甚至几次仗着身份,给刘国邦难堪。刘国邦也多次偷偷给五皇子下绊,让他无法完成圣上交给他的差事。 久而久之下来,五皇子就和刘国邦成了人尽皆知的死敌。 所以,当初圣上在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三人竟逐护国亲王这个名号,派兵给他们,让他们出去征战时,就刻意把五皇子派去刘国邦当家的漠北,让五皇子处处受掣肘,与北蛮的几场对战,结局都不大美好,在他几个兄弟之中,表现得最差。 直至后来圣上怒而将五皇子扔去漠北自生自灭,以为自己成功拿捏住了这个儿子,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五皇子和支持他的五皇子舅家那一派人刻意算计的结果。 很显然,这世上不止岑大郎一个,知道什么是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和渔翁得利。 只不过五皇子和岑大郎都隐藏得很深,伪装得几近完美,谁都没有发现对方的部署和打算。所以后来,俩人暴露出真实意图,兵戎相见后,都对彼此的实力大吃一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私塾(一) 且不说隐藏在漠北的五皇子,心中为岑大郎的早殇如何惋惜遗憾,岑二娘等人借着蒜泥和辣椒水,哀绝地哭了几日几夜,哭坏了身子,全都卧床不起。 岑家内所有事物,都要由岑言主持操办,很是让他忙碌疲惫了一阵。 岑言心知父母和妹妹他们,是故意如此作为,想要为难他撒气,顺便叫他记住这个教训。 为了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岑言都含笑忍了。每天夜间无外人在时,他还会谄媚地笑着给家人斟茶说段子逗趣,以示赔罪。 他这次虽说是装死,但心口处被人捅了一刀,若不是有卜算子大师和他的独门秘药在,他哪怕被救活,也会大伤身子。今后无法上战场,甚至无法舞刀弄剑,成为药不离口的病秧子一个。 岑言心里也是有些后怕和后悔。都怪他太大意,没有在身边多留几个护卫,才出了这个差错,险些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也不怪担心他、心疼他的家人会如此生气。 岑言办完自己的丧事,人都瘦了一圈。等着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散去,岑家又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他才轻松了一些。 可也只是一些。 因被人伤了心脉,虽及时被救回,但他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硬朗,甚至都比不上岑二爷和林氏。因此,岑言每天都要被师父、妹妹和老娘盯着,喝几大碗苦涩难言的药,养伤补身。 他那记仇的师父和妹妹气他让自己伤得那么重,故意往他的药里加了不少黄连,苦得他喝完药半天再喝水,感觉水的滋味,也和苦瓜差不多。 春天就在岑大郎的苦药和苦脸中悄然而过,转眼就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夏天。 岑大郎的身子骨,在他积极喝药和锻炼中,已然好了七分。 这天逢上安三少的沐休日,因这次是大休,有五日的假,安三少四更天时,就果断拎着安竹给他收拾好的包袱,带了三十名暗卫,走他叫人开辟出来的捷径,披星戴月地骑马赶到安坪镇岑家,刚好赶上和晚起的岑二娘、卜算子大师一起用朝食。 三人默默地用完朝食,不等安三少和岑二娘搭上话,练完早拳归来的岑言,就拉着腆着笑脸凑到岑二娘身边的安三少往外走:“随我出去练练。有阵子没和你对打了,也不知你的身手,有没有长进” 安三少僵着脸,在心底咒骂专打鸳鸯的岑言:个没长眼的混蛋简直是一刻也不停地挤在他和师妹之间搞破坏。大人他好不容易休个假,大老远地跑过来,容易吗 腹谤归腹谤,安三少经过岑言诈死事件后,充分认识到了他的能耐,心里把他的危险等级,提升了好几段,可以媲美他家祖父了。 再加上他如今还在追求人家的妹妹,哪里敢不听大舅兄的话 安三少强扯出个笑脸,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岑言走:“好吧。” 他走了十几步,没听到岑二娘挽留他,又怕自己一会儿一个不慎,真情出演,伤着岑言这个他早就想狂揍的小子,便对岑二娘道:“师妹,左右无事,不如你也跟来瞧瞧。一会儿我要是太投入,手下没了分寸,你也好提醒我,免得伤了岑言。你说对吧” “”岑言闻言,将目光落在安三少身上,眸色深沉地笑了:这个安三,胆子真是越发大了。他以为自己受了伤,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他瞧着,这小子是皮痒欠揍了。方才用朝食时,他一边喝粥一边看他妹子的眼神,仿佛他吃的不是粥,是他妹子。简直让他恨不得把那小子的眼珠子挖出来 一会儿不定谁伤谁呢。 岑言打定主意要给贼胆包天、屡教不改的安三少一点颜色瞧瞧,打得他离自己妹子远些,便也对兴致缺缺,就想和卜算子大师出去田里忙活的岑二娘道:“妹妹,你也跟过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最好是让妹妹亲眼瞧见他大发神威,把安三少揍成一个猪头,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如此,见过安三少这种糗样儿,想来他那眼光颇高的妹妹,也不会被他如今光鲜的外表和花言巧语所迷惑。 岑二娘被安三少二人盛情相邀,想着他们切磋也要不了多久,不碍她的事儿,去瞧瞧也并无不可。“也好。”她跟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安三少和岑言身后,迈步朝岑宅内的小校场走去。 半个时辰后,安三少和岑言的身形交缠在了一起,两人拳来腿往,出手毫不留情,把长久以来对彼此的嫌恶,都发泄在了拳脚上,一副恨不得揍死对方的架势。 岑二娘起初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安三少和岑言两人都是个中高手,对打起来高招频出,场面十分精彩。岑二娘如今也算半个内行,自然看得目不暇接,连连惊叹。 可看着看着,她就看出了不对劲,那二人哪里是在切磋,分明是进行生死对决,那专挑对付弱点打的招招式式,那狠绝的尽头,看得她这旁观者心惊胆战。 “住手”岑二娘怕被他们波及,远远地站在校场外大喊:“别打了” 岑言和安三少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地交缠对打,力道也并没有因岑二娘的喊停而减轻。他们都在想着:要在妹妹师妹面前好好表现,揍死对面那个碍眼的混蛋。 岑二娘叫不住他们,眼见他们越打越投入,双方都挂了彩,还不停手,反而越打越狠,她心里又急又怒,从袖袋里摸出一包迷药,借助风力,撒向了岑言和安三少。 劝不听,喊不停,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那二人很快吸入药粉,晕了过去。 岑二娘站在一旁,颇为骄傲地想:还是她的迷药厉害这两个傻瓜功夫再好,还不是一药就倒。 她没理会脸上带花的安三少和岑言,拍拍手转身去找岑二爷告状。想着兄长和师兄不听她的话,总要听父亲的话。他们两个打成这样,两败俱伤,是得受些惩罚。 不然以后岂不是要翻天 岑二娘去找岑二爷告状时,岑二爷正和安坪镇内最大一家私塾安颜私塾的杨院长,把茶长谈。这位杨院长不是安坪镇人,他的本家在清州府,因家中有事,要回清州府定居,往后没法再打理安颜私塾,就想把这私塾盘给岑二爷。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私塾(二)二更合一 岑二爷这两年在家里闲着无事,常去离岑家较近的安颜私塾转悠。有时听到朗朗读书声,甚至忍不住溜进私塾里,看那些孩子和少年上课。 次数多了,被杨院长见到,拉着他问话。两人一见如故,一番交谈后,杨院长便忽悠他做了私塾的客授先生,给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启蒙。 岑二爷因声名所累,又教出安三少这个传胪后,很是被各方人士缠了一段时间。尤其是清州府府学的学监,数次登岑家的门,想请他去府学,为那些要科考的地方童生和秀才授业解惑。 岑二爷觉得麻烦,便婉拒了。须知当初光是教一个安三少,他都头疼死了,哪里能再教一群考生 不过,他很喜欢私塾里那些调皮可爱、聪颖好学的小毛头,每次从私塾授完课回来,都喜笑颜开,精气神十足,人也越活越年轻。 岑二娘和林氏因此,也很赞成他去私塾教书。 杨院长是个真心重视教育的人,他因急着回家,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接手私塾的合适对象。左思右想,身边也只有一个岑二爷符合他的要求:学问好,讲解也细致耐心,家中又有恒产,能保证私塾的正常运营。 要知道,安颜私塾里可是有许多贫苦人家的孩子。那些孩子的父母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拿不出束脩和伙食费。 作为私塾的院长,杨院长可是独力负担了二三十个贫寒学子的日常吃穿和笔墨花销。这一年下来,也得花几千两银子。家境不丰的人,可承担不起这笔花销。 杨院长思来想去,他这安颜私塾在安坪镇,也就岑二爷一个可以接着把它办下去。而且还可以把它越办越好,圆更多贫苦人家孩子的读书梦,教出更多的寒门举子来。 这不,一大早他饭也不吃,就坐马车来岑宅,拜访岑二爷,和岑二爷谈起了接手安颜私塾的事儿。 杨院长的意思是,若岑二爷答应接手私塾,他分文不取,还会和岑二爷去衙门,把私塾名下的地契和房契无偿划到岑二爷名下,当做送他的礼物。 只是他希望岑二爷能一直免费接收愿意读书的穷苦孩子,给他们提供食宿和笔墨纸砚等,教会他们识字明理,甚至助他们科考入仕。 岑二爷只想轻轻松松地给那群蒙学班的小毛头启蒙,每日按时上下班,什么都不用愁。可没想过要担负起偌大一个安颜私塾的运营且他也没那个本事。 他长这么大,连家都没管过,哪里管得好私塾安颜若是落在他手里,不出三年,就得倒闭。 岑二爷不想毁了被杨院长寄予厚望的私塾,便在他甫一提出希望他接手安颜的话头,就以自己能力不足婉拒了。 杨院长没想到岑二爷会一口回绝他,火热的心一下冰冰凉,脸色顿时就冷颓了,两人谁都不说话,屋子的气氛很尴尬。 恰巧这时,岑二娘就敲门进来。她的到来,缓和了屋里的气氛。 杨院长在岑二娘问候他后,强扯出一个笑脸,招呼岑二娘:“清直贤侄,多日不见,贤侄风采依旧呀。这阵子在忙什么许久未见你去私塾了。你伯母和我,都很是想念你啊。借宿在咱们塾里的那帮子小子,说多日不见你去与他们讨教学问,听你高谈阔论,很是冷清不适呢。” “是吗想不到侄儿在塾里的人缘这么好”岑二娘笑道:“我还怕自己去多了,惹得您和伯母,还有那群学子心烦呢。”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杨院长佯怒,板着脸训斥岑二娘:“明知自己好学问美姿仪高眼界,也不多到私塾转转,给那些孩子树立个好榜样,督促他们苦学上进。就是我和你伯母,见着你,也心情愉悦。你多来探望探望我们,和我们说说话逗逗趣,我们老俩口呀,都得多活几年。” “哦”岑二娘面色微红地低垂脑袋,“伯父您实在是过誉了,侄儿可当不起您的美赞。” “可不是”岑二爷眼神里写满骄傲,脸上铺满开心,嘴上却道:“清直他还有许多不足。杨兄你这样夸他,他岂不是要得意忘形” “哼”杨院长跺跺脚,端起茶盏润喉,少时放下茶盏,语气有些酸酸地道:“松卿兄你就偷着乐吧我若是有清直这样优秀的儿子,肯定逢人就夸他好,做梦都能笑醒” “我家那两个愚子,若是有清直学问的一半好,我就是赔尽老脸不要,托尽关系,都得把他们送去京城的国子监深造” “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松卿你,当初为何不让清直也一并去国子监若是如此,恐怕今日清直的成就,不会比你那儿中了探花入翰林院的小儿差” 杨院长说到这儿,见岑二爷和岑二娘面色怪异,以为他们是在伤怀失去了最出息的岑三郎。岑三郎已被过继出了安坪镇岑家,哪怕再有出息,也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杨院长不知,岑二爷他们其实是在遗憾岑二娘不是男子,无法科举入仕,光耀门楣。 杨院长觉得自己戳中了岑二爷和岑二娘的伤心事,歉疚地冲岑二爷他们抱拳,赔罪道:“松卿,清直,方才是我失言了。请勿介怀。” “伯父杨兄何至于此”岑二娘和岑二爷赶紧虚扶杨院长一把,笑道:“不碍事的。” 岑二娘见杨院长依然面露懊悔,便转移话题问他:“对了,杨伯父,不知您今日来找家父,所为何事” 杨院长想着平时岑二爷对岑二娘颇为尊重,很听得进去她的话,而且岑家的家业,其实都是岑二娘在打理。想着或许说服了岑二娘,能让岑二爷改变主意,便把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 岑二娘闻言,默了默,问岑二爷:“不知父亲是何意向” “为父自知愚钝,怕是管不好这么大一个私塾。若我贸贸然接手,只怕会毁了安颜,也误了塾里的那些好孩子。”没了私塾,那些孩子能去哪儿念书 岑二爷是真的觉得自己没能力打理私塾的一干事务,他这人教书还好,俗务上是一窍不通,私塾落到他手里,只会江河日下。 “不知杨伯父可有问过其他人”岑二娘思量半晌,问面露焦急和遗憾的杨院长:“可有人愿意接手私塾” “哎不满贤侄你说。”杨院长惆怅道:“我家中老母病得急,昨夜清州老家那边的人,亲自拿着母亲让人写给我的信过来,催我和拙荆回去。” “我昨晚彻夜难眠,一是担心母亲的身子,二就是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我这私塾。我想了一个晚上,这安坪镇也只有松卿兄有本事扛下安颜。其他人嘛,不是才干不足,就是家资不丰,无法继承我的志向,为广大贫苦学子提供教育。” 杨院长语罢,见岑二娘沉眉肃目,似在思考。他直觉有戏,赶紧趁热打铁道:“清直呀,松卿兄说他只会教书授业,无法打理私塾里那一干俗务,管理不好它。” “这我也知道。不好勉强他。”杨院长眼睛发亮道:“可贤侄你就不一样了岑家家业庞大,也是全靠你一手打理。想来安颜这个小私塾的俗务,也难不倒你。” “这样吧我还是把私塾交给你们父子。往后松卿兄就负责教授学生,你呢,就协助他打理私塾内的俗务。你们父子齐上,定能将安颜办理得更大更好,造福一方一心向学的学子。要不,咱们这就去衙门过户我今儿就把私塾的地契和房契,过户到岑家名下。” “这如何使得”岑二娘是想接手私塾,给岑二爷一个发光发热的空间,同时也帮助更多贫寒人家的孩子读书,改变命运。 方才她也想过,这杨院长要是不做了,私塾放到其他人手里,塾里的规矩和风向肯定要大变。那些贫寒的学子,肯定没有机会继续念下去,哪怕他们再聪明再有才。 读书自古以来,就是件极奢侈的事儿。笔墨纸砚,样样都是大花费。又岂是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 可接手归接手,也不能白得私塾的地契和房契。当初杨院长买地建房,创办私塾时,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他们怎好占杨家的便宜。 杨院长理解错了岑二娘的意思,他语气恳切地对岑二娘道:“清直,你就不要拒绝你可怜的杨伯父了。安颜就像我的孩子,只有把它交到你和松卿手上,我才能放心。贤侄,答应伯父,替伯父把安颜办下去,把它越办越好,圆伯父一个心愿。好吗” 岑二娘看杨院长一副她不点头就要给她跪下的模样儿,哭笑不得道:“伯父,我也没说不答应啊。我的意思是,接手私塾也行,只是那房契和地契,您万万不可无偿赠与我们。我拿银子和您换” 岑二爷其实也想接手私塾,只是他担心自己能力不足,把私塾给办垮了,又怕他去管理那些令他头疼的俗务后,无法专心教学,这才婉拒了杨院长。 这会儿,他听岑二娘说要接下安颜,也乐道:“二娘说得对安颜咱们可以接下,可银子得照付当初杨兄你建这私塾可没少花银子,总不能叫你破费这许多。” “你们父子这是什么话”杨院长又笑又怒道:“银子什么的,不准再提既然你们答应接手安颜,咱们这就去衙门过户房契和地契,我都带在身上了。” 本来之前若是岑二娘未进来,他是抱着就是跪地恳求,也得让岑二爷接手安颜的打算的。如今好了,岑家二郎有心,岑二爷也有意,他也就不必舍下老脸,玩什么哭求和跪地不起的招数了。毕竟都一把年纪,也有些折腾不起。 杨院长语罢,站起身拉着岑二爷就走,又催岑二娘:“清直,快跟上。你伯母已在家中收拾好行李,就等我们过完户就出发回清州。你快些呀” “不是,杨伯父,您等等我还得回房拿银票” 岑二娘的话还未说完,就叫杨院长黑着脸打断:“你这孩子怎么听不进话我不是说了,不准提那阿堵物。你还提是瞧不起你伯父,要拿银子打我的脸吗嗯” “杨伯父”岑二娘还想说什么,岑二爷给了她一个闭嘴的眼色:“我儿,既然你杨伯父都说不提那茬儿了,你就别说了。瞧你这穿的是什么衣裳怎么出去见人快回屋换一套去。我和你伯父先走一步,去大门口等你。你快些跟来呀” 岑二爷拉着杨院长走了,他边走边回头,掀动嘴唇,无声对岑二娘道:回房拿银票,一会儿偷偷塞给你伯父。 岑二娘眨眨眼笑道:“好咧” 她别过岑二爷和杨院长,穿过庭院回廊,快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经过校场时,看到还躺在地上,昏睡于晨光之下的岑言和安三少,她拍了拍脑袋,“哎忘了向父亲告状了” 说罢,她又从另一侧广袖的袖袋里掏出一个玉瓷瓶,倒出两粒雪色丹药,一人塞了一颗入嘴,把岑言和安三少弄醒了。 “你们醒了就好。不准再打架不然我叫父亲和师父过来,收拾你们”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岑言和安三少,“先回房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衫,然后自己上药。后背够不着的地方,就俩人互相帮着上。” “我药房木架上第二排第三格里放着的,都是治外伤的药膏,自己去拿。”她转身走了两步,又折转过来,对岑言道:“大兄,我和父亲要去衙门一趟,一会儿母亲和玉墨若是找我们,你就同他们说一下,有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等等”晕乎了半天的岑言和安三少听到“衙门”二字,一下撑地坐起,问岑二娘:“妹妹师妹你没事去衙门作甚可是出了什么事等等,我陪你们一起去” 语罢,两人又满是嫌弃地瞪了对方一眼:“你干嘛学我说话” 再一次异口同声,岑言和安三少都傻眼了。 岑二娘却是笑得很明朗:“无事,你们不必担心。就是安颜私塾的杨院长,有事要离开安坪镇,想把私塾交给我和父亲打理。他急着要走,想让我们马上随他去衙门办理过户。” “这样啊。”岑言和安三少第三次话出同语,两人感觉心里膈应得慌。 他们目送岑二娘离开后,又言语尖酸刻薄地互讽了一会儿,才背对背离开校场,回房清洗上药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支持(一)一更 淮州府安宅内,前阵子去东海送完银两,也没有发现提取银子的那股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安四老爷和季先生,又聚首交换了一下他们手底下梅花盟和梅花卫的暗卫,从东海传回来的信息。 可惜,对于威胁安家出银子的那股势力,依旧是云里雾里,几乎毫无头绪。对方的段数太高。好几次有几个资深暗卫,都快抓到他们尾巴了。 可转眼,那股人就消失了个彻底。而且他们越调查,就越心惊。 那股人不止和东海的一些老牌世家有交情,与当地军队和官府都关系匪浅。 所以,梅花盟和梅花卫的暗卫们,才会在东海束手束脚,处处被人压一头。往往才冒个头,就有被人抓住的危险。不少暗卫、暗桩,都被那股神秘力量剔除了。 安家在东海,非但折损了不少探子,还被查封了许多值钱的产业,可谓损失惨重。 安大老爷这次吃了个闷亏,还没查出在背后整治他们的势力,究竟出自何方,差点儿被气出心脏病来。 好在他自诩是要做大事的人,心胸开阔,还赔得起那点儿损失。并且,那股神秘势力收了他的银子,查封了安家在东海的产业后,也没有别的举动,不像是要与安家为敌。 安大老爷猜想,对方大概真的只是想求财,没想毁了安家。 既是求财,那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安家从不缺银子。等下次对方向他开口,到时再想办法。 定下心后,安大老爷为向对方示好,主动下令,命盘踞东海的安家各处势力,全部撤离东海,前去漠北经营。 大景有两个最重要的边防:东海和漠北。安家已损失了东海,不能再失去漠北。 否则,他想让安家成王的宏图大业,便真的要成为空中楼阁。 安大老爷听季先生、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说,东海儿那边的暗卫和暗桩几乎已全数撤出,正要分批进入漠北。他心中甚慰。亲自倒了四杯茶,自己留一杯,将其余三杯推到了那三人面前,让他们喝口茶清清火。 最近两月,因着安家在东海频频受挫,损失颇重,大家都急得上火,满嘴的燎泡和口气,吃不香睡不好的,都挺难受。 如今事情暂告一段落,大伙儿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对了,大兄”安三老爷突然想起,昨日起就没见到安三少了,他问安大老爷:“之君呢今日他不是沐休吗怎么不见人影” “那臭小子天还未亮,就带人提拎着行李和礼物,跑去安坪镇岑家献殷勤了。”安大老爷想起他送许先生和暗五去东海,把他们交给蒋丛茂前,许先生和他说的,岑家二郎居然是女儿身,心里乐得冒泡。 特别支持安三少追求岑二娘,并且出面压制了总想让安三少去相亲,或者直接就想给他定亲的霍氏和齐氏婆媳,让她们不准再逼安三少,乱给他指亲。 安大老爷亲自拍板说,安三少的伴侣,非岑家二少莫属。他还下令,命安家众人包括他手下那些谋士、幕僚,谁也不准给安三少添乱。也不准任何人,给他物色什么平妻、妾室和通房,妨碍他娶岑二少回家。 否则,他就将坏事的人,逐出安家。 霍氏、齐氏、安三爷、安三少两个嫡亲的姐姐,甚至安三老爷、安四老爷等人,还不知岑二娘是女子,对于安大老爷此举,全部大力反对。 可惜,安家做主的,一向是安大老爷,他已铁定主意,哪怕旁人再吵再闹,都没有用。 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以为安大老爷是一时被安三少哄住,才会随他胡闹。劝慰安大老爷不成后,两人都想,等过一阵子再说。保不住安大老爷过一阵子恢复理智了,自己就会改变主意。 霍氏和齐氏这对不想要男媳的婆媳,在大哭大闹仍无果后,开始了绝食、上吊、投井等自杀行动,想逼安大老爷改变主意。 结果,被狠心的安大老爷派人关进了小黑屋,断水断粮关了她们一整日,险些没折腾死霍氏和齐氏。 等安大老爷派人放她们出来时,那对婆媳只剩了一口气在,再也不敢唱反调,把一切不满和怨愤都藏在了心底。 安家其余诸人见状,全部安分下来,不敢再有异议。 安三少和安大老爷对此,十分满意。祖孙俩关起门来,就如何娶回岑二娘展开了深入的研讨,制定了七八套作战方案,并信心满满地定下了一年内将岑二娘娶回安家的计划。 且不说安大老爷和安三少,如何雄心壮志地想要给安家,找一个独一无二、方方面面都能干的女主人回来。 霍氏和齐氏这对婆媳,眼见大势已去,无法阻止安三少娶一个男妻回来,甚至都不能做主,给安三少塞别的女人,为安家绵延子嗣。她们表面上安分下来,实际上却是打算打持久战。 这两人想着:等过阵子,安三少把岑二少那个男狐狸精娶回来了,她们再以婆婆和祖母的身份,好好教训那个男狐狸精务必用尽一切办法,离间安三少和岑二少。让安三少对岑二少死心。 接着,她们再出面,给安三少物色其他女人,让他远离男狐狸精,重新恋上女子,多多给她们生下曾孙孙儿。 暂不提霍氏和齐氏的打算,就说安三老爷听了安大老爷的话,满脸的笑意顿时凝结,他蹙眉道:“大兄你搞什么鬼这么纵容之君,莫不是之前,你说让他娶岑二少回来的话,是真的” 安四老爷和季先生也目含不悦地看向安大老爷:“大兄主公,你可是认真的真要叫之君少主娶个男子回来” “哼自然是认真的。”安大老爷一脸“你们这些愚蠢的凡夫俗子懂什么”的表情,傲娇道:“这世上,也就只有岑二少才配得上我们之君,能坐得稳安家女主人的位置” “我警告你们,可别私底下玩什么手段,阻止之君迎娶岑二少。否则,就像我之前说的,别怪我不讲情面”安大老爷重重地将茶杯搁在桌上,眼含杀气地扫过惊吓万分的安三老爷三人。 “不是”安四老爷抬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发现自己方才不是做梦,他跳起来惊吼出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感情之前阿兄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你说笑呢咱们之君,怎可娶男妻安家的子嗣怎么办大兄,你可别跟着之君瞎胡闹”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支持(二)二更 “可不是”安三老爷也怒斥安大老爷:“阿兄,我知你一向宠之君,什么都依着他。可也不能这么宠孩子的。你跟着他乱来什么之君他作为安家的宗子,身上担子何其重” “三老爷和四老爷所言甚是。”季先生也大着胆子对安大老爷道:“主公,事关安家子孙后代和将来,您可不能由着少主” “都闭嘴”安大老爷摔了一个茶杯,面红耳赤地喝道:“我和之君又不是傻子,还不知子嗣对安家有多重要可这也要看是谁生的孩子不让之君娶岑二少,你们想让他娶谁” 安大老爷面色沉痛道:“如今之君虽忝为官身,可咱们安家几代,就他一人出仕,再富又如何,在外人看来,安家还是浅薄铜臭得很。那些世家,谁愿意把精心培养的嫡女,嫁到安家来当宗妇” “难道要叫之君和我一样,娶一个霍氏、齐氏之流,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回来再生一堆蠢孩子,毁了安家百多年的基业” “大兄,话也不能这么说。”安三老爷翻了个白眼:“之君毕竟是四品大员,在西南这地界内,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淮州、清州、容州内的那些世家,可都是愿意将女儿嫁给咱们之君的” “我呸那些连只鸡都不敢杀,眼见比针眼大不少了多少的蠢货吗”安大老爷很没有形象地吐了口唾沫,又刻薄道:“她们加起来,都比不上岑二少一根头发丝别说之君,我都看不上她们” “大兄你清醒点儿好不好”安四老爷也跟着安大老爷学,狠狠砸碎一个茶杯,吼道:“那些姑娘是比不上岑二少有才有胆,但她们至少是女子,都能为我安家传宗接代。岑二少算什么” “混蛋”安大老爷被安四老爷不屑的语气激怒,怒而起身,扇了安四老爷一巴掌:“岑二少有诸葛之才,背后有百年书香世家岑家和史上最年轻的翰林岑三郎、阁老岑墨山撑腰,你说她算什么还有,谁告诉你岑二少不能为我安家诞下子嗣了” “什么”安四老爷、安三老爷和季先生瞠目结舌,“岑二少生、生孩子他、他怎么可能” “嗯哼”安大老爷掸了掸不小心被茶水沾湿了一角的衣袖,老神在在道:“话已至此,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也不瞒你们了。岑二少其实是女儿身。” “女、女、女啊”久经风雨的安三老爷三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张口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入骨的疼痛提醒他们,方才他们没有做梦,“你、你再硕说一边遍。”他们方才不是幻听了吧。 “岑二少乃岑二娘,是岑老爷唯一的嫡女。”安大老爷眼中含笑地,瞅着面前那三个老傻瓜。嗤瞧他们这傻样儿 顿时觉得当初自己听说岑二少是女子后,只摔了个茶盏,呆了几息没说话的举动,比起他们,简直不能更镇定和淡然。 “天哪”安三老爷三个的表情,像是天上掉了个金馅饼下来,砸到了他们头上,“这、这简直太好了哈哈哈” “可不是”安大老爷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你们说,之前有意与咱们家结亲的那些人家的姑娘,哪个比得上岑二少” “还说什么岑二少”安三老爷吐出一口血水后,喜嗔道:“明明是岑二姑娘。大兄,都怪你,一直岑二少岑二少的,误导了我们还有,你何时知道她乃女子的” “这事儿,之君是不是也知道喔你们这对奸诈的祖孙难怪一直坚持非岑二少不娶哼哼害我白那许多心” “真是的。”安四老爷和季先生也满腹委屈。想起之前失眠的那些日子,简直想泼得意洋洋的安大老爷一脸茶。 安大老爷得意地仰天大笑几声后,正容道:“这事儿你们还需保密。岑家暂时还不想岑二少暴露真身。因为六皇子一直对岑二少虎视眈眈。” “幸好如今太子阻了他一阻,岑二少住在安坪镇,又与京城相距甚远,自己有是个有本事的,六皇子不放心派别人来拐她,怕坏了事儿。这才有咱们之君的机会。否则,岑二少这样好的姑娘,哪里轮得到之君来娶” “此言极是,极是。”安三老爷、安四老爷和季先生也点头:“若让六皇子知道岑二少是女子,咱们之君可真抢不过人家。就算抢得过,咱们也不敢和天家的龙子凤孙抢女人啊。” “谁说不是呢。”安大老爷道:“这就是权势的魅力。所以,我才想给安家改换门庭,为安家争一个前程。总不能叫咱们的后代子孙,也像我们一样,被人歧视为商贾,一辈子直不起腰杆子,处处受人冷眼和掣肘。” “不错”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也红着眼,狠声道:“就是拼了我们两个的老命不要,也得叫咱们后代的腰杆子硬起来” “只是,容在下提醒几位老爷一句。”季先生冷静又冷酷地道:“安家接连在太子和东海那儿受创,实力骤减,仅靠咱们这些人,可掀不起什么风雨来。主公,三老爷、四老爷,我劝你们三位,还是熄了和景家人争夺的皇位的念头,不要以卵击石。” “先生说得对。”安大老爷默了默,道:“咱们是争不过天家。我如今也不想争天下。只想押对主子,捞个从龙之功,给安家挣一个王侯之位。若是能得个世袭的爵位,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兄言之有理。”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也是被命运压弯了腰,压垮了胆子,不敢再想帮安大老爷去争那个天下至尊之位。 这会儿他们听安大老爷说,只想为安家挣个世袭的爵位,觉得这样也不错,成功的几率更高些,“往后我们兄弟,必定唯大兄之命是从。全力襄助大兄行事。” “在下亦然。”季先生对于安大老爷降低标准,向现实看齐,也很满意。 季先生回想安大老爷把东海那些探子都派去漠北,眸色深了深,问安大老爷:“主公,您把重心放去漠北,难道是” “不错。我看好五皇子。”安大老爷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眼下看来,太子和六皇子几乎不相伯仲,五皇子已被排挤出了夺嫡核心。可我认为,五皇子不一定就比太子和六皇子差了。” “愿闻其详。”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平时收到的消息,不如安大老爷和季先生得到的全面,见安大老爷和季先生似乎都很看好五皇子,他们有些不解。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支持(三) 三更 “护国亲王之争开始前,五皇子的表现一直很优异,不比三皇子、太子差。自然,比当时还在藏拙的六皇子,好了太多。” 季先生为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解惑道:“可是,等三皇子在护国亲王之争中胜出,却被圣上派去山里守陵。五皇子就表现得一次比一次冲动愚蠢,错误百出。直到彻底惹怒圣上,自己也被收回兵权,丢去漠北守城。” “起初,我和主公也认为是五皇子无能,经不住事儿,被发配去漠北后,便注定与皇位无缘。”季先生顿了顿,道:“可是后来,我们埋在漠北的探子,送消息回来说,五皇子在漠北明面上虽表现平平,也时常与刘国邦争吵,被他处罚。” “然而,他受的那些处罚,都看似严重,其实很轻,根本不伤筋动骨。且,咱们好不容易混为刘国邦心腹小厮的那个探子,飞鸽传书回来说,刘国邦经常在夜里外出,就是去见五皇子。” “那探子凭借极好的轻功和敛息功夫,耗时许久,才查出刘国邦私底下,在五皇子面前表现得极其恭敬,一点儿都不似白天的轻蔑。” “那探子跟了刘国邦大半年,也摸到了一些五皇子的底儿。如今漠北军营中,一半的将士都被五皇子和刘国邦拉拢了。漠北山高皇帝远,五皇子和刘国邦又舍得扔银子,本身也是个有大才的,那些手头紧、仕途几乎无望的将士,会如何选择,还用我们猜吗” “依我看,五皇子用不了三年,就能收服漠北那群又贪又猛的兵犊子。”安大老爷道:“若不是五皇子手里缺银子,这时间,还可以缩短三分之一。” “并且。”季先生无视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的惊愣,接着道:“咱们安插在皇宫里的探子回报说,圣上的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最多撑不过两年。” 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也不是蠢人,听到这儿,就顿悟了:“所以,大兄,你想送银子和军需给五皇子,助他早日收服漠北军。等太子和六皇子在京城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后,再助五皇子偷偷带人回京到时,便能渔翁得利。” “妙呀”安三老爷合掌大笑:“太子和六皇子如今羽翼早已丰满,不需要我们去锦上添花。他们手下能人异士多,也不缺什么,根本没有我们的位置。五皇子就不一样了” “呵呵。”安大老爷含蓄地笑了笑,又道:“说这些无趣的事儿作甚眼下,咱们得齐心合力,帮助之君尽快迎娶岑二少回来才是。” “万一京里的六皇子忍不住,陡然发起攻势,硬是把岑二少掳去了京城,到时他定能发现她的真身那咱们安家,可得缺一个完美的女主人了。” “是呀。”季先生也摸着下颌道:“一直以来,都是少主心悦二少,从前我见二少,不像是对少主有意。她又是个极有主见的,若是她看不上咱们少主,就算岑先生和岑太太看得上少主,都没有用。” “明眼人都看得出,岑家是二少在当家。在下认为,为今之计,是得帮助少主尽快虏获二少的芳心。” “也是。”安三老爷点头:“这岑二少不同于一般女子,岑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咱们不能玩硬的。只能叫之君多下下功夫了。” “哎之君一月才沐休五次,前四次只有两日,去岑家坐不上两个时辰就得回来。最后一次倒是有五日,可满打满算,也只能在岑家待上四日。” “之君跟我说过,就是这四日里,和岑二少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半天。岑二少总是很忙,忙着采药、炼药、问诊、看病,忙着饲弄庄稼和果树,忙着陪父母师父” “如此看来,岑二少完全对咱们之君无男女之情呀。”安四老爷头疼地道:“不然怎么不多抽时间,陪陪之君之君从淮州去一次安坪镇,可不容易。” “就是这个理”安大老爷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了:“所以,今日我想请你们,给我出出主意,怎么尽快让岑二少心仪上咱们之君之君都快二十五啦再不成亲,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等着看到他生孩子” “主公何出此言”季先生道:“看你的面相,至少也能活到七八十,要是调养得好,肯定能看着少主生下的小主子长大成人。”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主要是想办法帮助之君娶亲,别扯其他没用的。”安四老爷不耐地皱眉:“我们也一把年纪了,就不说怎么帮之君追求岑二少了。” “依我看,咱们不如备齐聘礼去岑家提亲。”说到这儿,安四老爷觉着自己的主意很好,喜得胡须一跳一跳的:“届时岑二少和岑老爷、岑太太见咱们礼数齐全,心意诚挚。说不定会被我们感动,同意让岑二少嫁咱们之君。” “这行吗”安三老爷和安大老爷心里都没底儿。 季先生大手往桌上一拍,“行不行也得上司马当活马医吧。趁少主还在岑家,咱们这就下去备礼,争取明日午时前赶去岑家,助少主一臂之力” “主公,你别嫌我说话逾矩”季先生老实道:“如今安家内宅,正缺一个主事的女主子。和令儿媳,行事真是让人看不上” “少主如今地位不比从前,前些日子,他为了溜去京城,分出了不少实权。周总督得了好,又步步紧逼。少主为了自保,少不得要拉拢其他官员和势力。” “这会儿若是有个女主子出面,结交好那些官员的太太,让人吹吹耳旁风,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齐齐点头:“此话有理。” 安大老爷想得更多些:“如今岑家岑阁老和岑翰林极得圣宠,满朝官员中,至少有一半都与岑家交好。岑家虽保持中立,但太子和六皇子一直想要拉拢岑家,处处卖岑阁老和岑翰林等岑家官员的好。” “弘安岑家显然是岑阁老说话算数,其他族人均以他马首是瞻。而岑阁老和岑翰林在岑大少死后,公然对外放出了话,要一辈子护着岑二少和岑家。这会儿咱们家若是得了岑二少这个媳妇,之君面临的那些都算不上问题了。” “不错。”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心急道:“那咱们还在这儿浪费时间作甚赶紧散了,下去备礼去” “正是。”安大老爷和季先生点头。 四人脚步匆匆地出了密室,各自下去备礼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章 登门(一) 第二日午时初刻,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安四老爷和季先生齐齐出动,拉了十几辆马车和七八辆牛车的厚礼,又带了三百精锐护卫,浩浩荡荡地来到安坪镇。 安家的车队,把岑宅外的那条大街阻断了。镇上的客商、行人,看到安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都惊叹不已。尤其是那些马车牛车上闪闪发光的礼物,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越来越多的看客从别处聚拢过来,人们堆挤在岑家外的街道两边,驻足停望,对着安家为何突然弄出如此大的手笔,议论纷纷。 有的来迟了没有位置,就爬上街道两旁的百年梧桐树,坐在粗粗的枝桠上,或者爬上别人家的墙头,由高处俯视。待他们看清安家带来的车队,以及车队上数不清的上等好礼,全都恨不得扑到马车和牛车上。一人随便抢一件东西,都能够一家子吃喝好几年了。 可惜那些人空有贼心无贼胆,再眼红的人,瞧一眼安家全副武装的护卫,和那些护卫手上闪着寒光的武器,再火热贪婪的心,都得冷却下来。 安大老爷四个在马车上整整衣装,又让小厮替他们修修鬓角,才面带微笑地下车,一齐叩响了岑家的大门。 敲门的时候,安大老爷四人突然有些难言的紧张,下手就重了些,直把门叩得震天响。 守门的老头和小厮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又听有人敲门,便从侧门挤出脑袋,往外一瞧:好家伙门外全是人再把头往外伸一些,一看,更吓人,整条街都被人站满了。 那老头和小厮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腿一下就软了,还是双手死死抓着门叉,才没坐倒下去。 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哆哆嗦嗦地把脑袋往里撤了撤,只露出一双眼睛。而那个年轻的小厮,早就整个蹿到门后躲了起来。只听那老头对笑得一脸僵硬的安大老爷四人道:“不知几位老爷来此,有何贵干” 安四老爷挺了挺胸膛,声音如洪道:“我们是安副总督的家人,特地携礼来访。你进去通传一声。” “喔哦”老头儿迷迷瞪瞪地踩着飘忽的脚步,跑进去传话了。 那名年轻的小厮听说是安三少的家人,鼓起胆子将侧门打开,“几位老爷,要不先让外面的那些马车、牛车驶进来别挡了人家的道儿。” “不急。”安大老爷悠悠道:“等主人家出来再说。”他转头吩咐身后的常随,“去给老爷端盏茶来。”他一紧张就口渴,不喝些茶水,心里七上八下的,安稳不下来。 “也给我弄一杯”季先生、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也道。 一会儿要和岑家人打交道,需要动嘴皮子,先喝点儿茶垫垫底。 彼时,岑二娘、岑言、岑二爷和安三少将将从安颜私塾归来,他们刚去私塾换了招牌,比安大老爷等人早半个时辰回来,正聚在正院岑二爷的书房说话。 昨日岑家已正式接手安颜私塾,岑二娘嫌私塾的名头不够大气,让人重做了一块牌匾,由岑二爷亲自题了“安颜书院”四个大字,又在牌匾的右下角刻了一个黑金色的岑字,换了从前的招牌。 岑二娘比杨院长想得长远,她觉得以她和岑二爷的本事,用不了几年,肯定能把安颜书院经营得名传大景。到时再听别人说安颜私塾,就搁耳了。 私塾私塾,终究比不得“书院”大气端严。外面的人听了,对安颜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如此,不利于将来安颜接收出身高贵的学子。 岑二娘不同于杨院长,只把目光放在安坪镇内,且不怎么收束脩,专收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免费倒贴他们,这不利于书院的长久经营。她想助岑二爷办一个闻名天下的大书院,为大景培养更多秀才、举人。她的目标,就是把岑二爷培养成一代大儒。 而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就得给书院重新定位。岑二娘打算将书院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专收寒门学子,另一部分则只收出身高贵、家里有钱的子弟。多向这些学子加收费用,用以弥补贫民学院的入不敷出。 岑二娘之所以想把岑二爷培养成大儒,是因为她发现岑二爷真心喜欢教书,在传道授业上很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就是再愚钝的学子,到了他这儿,也能被敲开一两个窍,学到更多的知识。 加上岑二爷本身知识丰富,不论是学识还是科考经验,他都远比那些为官的臣子丰富。 岑二爷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只要运用得当,将来定会光芒四射就是成为一代大儒,也不是梦。 岑大郎、岑二爷和安三少,听了岑二娘对岑二爷将来的设想和安排,都震惊不已,呆呆地望着她,一时忘了言语。 岑大郎是没想到她妹妹这辈子,这么快就发掘出了岑二爷的长处,开始为他谋划,还为岑二爷设置了更高的目标。 岑二爷则是从没敢奢望自己成为什么大儒,在他看来,他除了脑袋瓜里的知识,和教育人的手段,比一般教书先生丰富全面些,也没有别的本事。 哪里就能成为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了 他的闺女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再说安坪镇这山旮旯里,生源的数量和资质有限,他顶多就能培养出几个秀才和举人,肯定是教不出探花、榜眼、状元之流的风云人物。 若是连一个在殿试中夺得三甲的学生都教不出,怎么配被称为大儒 安三少则是快吓傻了他家师妹要把岑先生培养成当代大儒,那意味着先生以后门下的弟子会越来越多,定不缺乏惊采绝艳的公子哥和世家少爷。 若是那些人也发现了他家师妹的好,全跑来和他抢师妹怎么办他这会儿连师妹的小手都没牵上,好不容易师妹对他态度稍好,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些,让他觉得自己就要有希望了。 可是假如岑先生对外公开招学生,哪怕千里之外的京城,肯定也会有大家少爷过来求学。自从先生把他这个愚木雕琢成传胪后,名声几乎传遍大景。 之前也不是没有外地的学子,远道而来拜访先生。 安三少可以想象出用不了多久,安坪镇上就会杀出一帮或是家世比他好、或是容貌比他俊、或是性情比他好,又或是以上全部都比他强的程咬金出来 师妹和先生有了更多的选择后,哪里还瞧得上他这个商户出身的二傻子四品小官 安三少快要急哭了:难道还没有被他煮熟塞到嘴边的师妹,就要这么被人抢走吗苍天呀他该怎么办 瞧师妹那模样,和她说出的那一套套计划,很明显她早有预谋。岑二娘这人他再了解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绝不会更改主意。 他该怎么办前景堪忧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登门(二) 安三少恍惚中,忽然听到先生对他师妹说:“二娘,你是不是太高看为父了你别皱眉,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这教书育人,就像伯乐和千里马。我这伯乐再能干,没有上好的千里马给我培育,我能教出什么好学生来” “我曾经考察过西南境内的那些私塾、书院,甚至县学、府学,里面稍微出色拔尖的学子,无非就是两类:一是家境清贫,连书都买不起的寒门学子。他们受家庭的局限,见识有限,大多只会读死书,不通君子六艺;二是家境殷厚的富家少爷,见识比那些寒门学子强,可学识却有欠缺。” “他们都各有缺陷,将来在科举上的前程也都有限,能中个二甲就不错了。其中或许有可塑之才,被精心栽培后,能有幸进入二甲前列,甚至一甲。” “可要让他们在科举上考出好成绩,至少需要精心培养他们五六年,还得带他们去京城、弘安府周边的书院、国子监等地走动,结交考官和同届考生等,拓展人脉。这都需要极大的精力和大量银钱的支出。以咱们家眼下的境况,可是负担不起呀。” “再说,就算我们负担得起这些开销。为父的精力也是有限的,那些学生也不一定愿意离开他们原先的学院或者县学、府学,投到咱们名不见经传的安颜书院来。” 岑二爷摆出一大堆事实后,总结道:“所以说,为父觉着你方才的口气太大,对我期望也过高,不符合实际” 安三少见岑二娘和岑言双双沉默,他按捺住满心的欢喜,肃声道:“我也支持先生的看法。师妹,我觉着让先生走大儒的路线,大约行不通。不如咱们实际些,就在这附近随便招些喜欢读书的学生,让先生慢慢教着玩。也不求要把他们教育得多有出息,只要让他们读书明理就行了。” “之君说得对呀。”岑二爷赞赏地笑看安三少一眼,安三少的脊背顿时更加挺直,神情也更加欢喜。 岑二娘沉默半晌,道:“父亲,请您相信我,也相信自己。只要我们父女同心,大儒什么的,绝不是梦。您方才也说了,您需要资质好些的千里马,这个西南境内或许稀少。” “可大景这么大,像您、我和三郎这样,天生就是读书苗子的,也不是没有。就是次一些,如师兄、大兄这种的,更加不缺。咱们这样的,您教起来肯定不会费力,也能很快见成效。顶多三年,就可教出一个有能力问鼎一甲的学生” “关键是去哪儿找这样的学生”岑二爷也被岑二娘说得心动了:“若是你能给为父找来这样资质好的学生,我便豁出去教他一教。” 哪个教书先生不想教悟性好、资质佳的学生没有成为大儒的梦想呢之前岑二爷是觉着没有希望,所以只想轻松混日子。如果岑二娘真能给他找来上好的千里马,他这个伯乐也是会全力搏他一搏的。 岑言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他笑着插话道:“父亲,我过去在外面征战的那几年,走过不少地方,从各地招揽了一群出身稍差却颇具才华的青年俊杰,他们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参加科举出人头地,或者参加了,却因出身不够,被刷下来了。这些人本身也有些才华,资质是好的,就差一个机会。若是父亲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我和他们,都得感谢父亲。” “何止这些人”岑二娘道:“父亲,咱们让大堂伯和三郎在京城和弘安府放出风声,就说您要招弟子,那些世家和勋贵里的才俊们,还不风驰电掣地赶过来呃,还有湛州、青州、闵州这带儿,林家比较熟,让林家出面帮您招生,还愁收不到好学生” “你们这两孩子”岑二爷笑道:“照你们这么一说,我只需坐在家里等好学生送上门了你们怎么也不想想,安坪镇地势有多偏僻,西南这边山匪横行,出行不安全,二娘你口中那些世家勋贵里的公子哥儿,敢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边” “他们身边就有名师,有的还是国子监的监生,自然有国子监的博士和翰林院的侍讲教导。还需要我这个居于乡野的教书先生来指教还有,有些才华和悟性的学子,本就恃才傲物。若是出身再高些,简直就目中无人。他们能对我这个连举人都不是的先生心服口服,听我的教导” “我也觉着不会。”安三少见岑二娘和岑言不说话,便顺着岑二爷的话往下说。 岑言和岑二娘眼光如刀,狠狠刮了他几眼。 岑言又对岑二爷道:“父亲若是觉着妹妹说的那些学子不靠谱,不会听您指教。不如考虑下我手底下的那些孩子他们可都对您推崇备至,仰慕得不行” “若不是我压着,他们可是早就想登门拜访您了。您若还有疑虑,可以先把我手下这批人教出来。等他们学有所成,金榜题名,走出去,不就是您的金字招牌”也是他将来的助力。 “至于您之前提及的安全问题,我和师兄会尽快处理。西南这边的匪患,也是时候扫除了。等匪患一清,相信外面还会有更多学子蜂拥而来。”岑大郎笑睨一脸苦巴巴的安三少,“安师兄,你说是吗” “是,是呀。”安三少哪里敢对岑言这个煞星说不,他面甜心苦道:“灭匪有我和大郎师弟,先生,您不必过忧。大郎师弟方才说得好呀,我也觉着您可以先专心教导他的手下。” “至于什么京城、弘安府、湛州府、青州府、闵州府等地会读书的那些公子哥儿,咱们根本不用考虑。那些人眼高于顶,根本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到时招过来,还不把您气出毛病来所以说,为了先生您的健康,也不能收他们做弟子” 安三少说得义正言辞,岑二爷父子三人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岑二娘直接啧啧道:“想不到呀,安三你还是个有心眼的”不过二傻就是二傻,连心眼都不会耍,想什么叫人都能一眼看透。 岑大郎道:“哼当我不知你在想甚么你是怕那些优秀的才俊过来,吸引了二娘的注意,然后,就没有你的戏了” 虽说昨儿妹妹特地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刻意刁难安三,他也勉强应了。可这心里,终究不得意。他是不会放过一切可以教训安三的机会的。 “二娘,大郎,慎言”岑二爷自从当年得了卜算子大师对于岑二娘姻缘的批语,冷眼旁观了安三少这个“天命佳偶”几年,发现他对岑二娘和岑家,那是真正的好,打从心底把他们当一家人照看。 这些年,若没有他和安家的照顾,他们一家都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因此,岑二爷的内心,也渐渐偏向他。 尤其是这次安三少去京城,接应岑言和岑二娘他们归来。岑二爷见自家女儿已开了半窍,在安三少面前,也有了些小女儿的情态。他心里,更是把安三少当成半个女婿看。 安三少的心眼在岑二娘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随时都可能被收拾。因他更痴傻些,所以岑二爷对他也更怜惜。 等后来岑二爷见自家闺女,被“傻乎乎”的安三少迷得一心向他,吃醋的同时才幡然惊醒:原来安三这小子近墨者黑,追了他女儿那么多年,内里早已黑透,把扮猪吃老虎这招练得炉火纯青,将他都晃悠了。 再说岑二爷见岑二娘和岑大郎讽刺安三少,欺负老实人,险些没把安三少这堂堂七尺男儿,说得缩到了椅子里,无颜见人。他为安三少撑腰道:“不准欺负之君。” 岑言和岑二娘无言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心说,等岑二爷不在,再叫安三少好看这小子近来越发会装相,已经驾轻就熟地博取他们父母的同情和怜爱,反过来挤兑他们兄妹。这还没进他们岑家的门,就已经会作妖,等将来真成了夫婿妹婿,岂不是要翻天 岑二娘兄妹正在脑子里幻想收拾安三少的三十六大招数,就听门外有人传话,说是安家的几位老爷携重礼登门,正等在大门外求见。还说安家带来的装礼物的马车和牛车,把岑宅外的街道都堵了。这会儿外面看热闹的,简直是人山人海。 岑二爷父子三个面面相觑:安家这是要玩什么把戏 只有安三少明白,他家祖父他们,是来为他向岑家提亲的。他有些迷惑:祖父不是说要先等他拿下师妹的芳心,再来岑家提亲吗他这边还僵着,祖父怎么就改变主意,迫不及待了 安三少转而一想:若是这次提亲弄巧成拙,令岑家人对他心生不喜,拖着他的师妹不嫁他,耽误了他的终生幸福,那他岂不是要哭死 念及此,安三少喊了声“我出去瞧瞧”,便脚底生风地率先奔了出去。 岑二爷他们好奇地跟着他后面,慢慢朝大门走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登门(三) “见过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和季先生”岑二爷远远地对和安三少一并僵在门口的安大老爷四人道:“诸位贵客远道而来,真是有失远迎。请进,请进” 安大老爷等人顿时笑哈哈地抱拳招呼岑二爷:“岑老爷,多日不见,你风采更甚往昔着实叫我等羡慕呀。” 岑二娘和易容成岑言的岑大郎侧开身子站在一边,避开安大老爷几人的礼。站定后,他们恭敬地朝安大老爷几人鞠躬问候道:“晚辈岑言岑清直,见过几位长辈。诸位贵客的到来,真是让我们岑家蓬荜生辉。” 安大老爷等人顿时笑得更开怀。 因着他们几个不想让家里的“败家娘们”来坏事,也没叫安三爷这个诸事不管,在家中教导外孙读书的安三少的父亲过来。就因安三爷不知岑二娘是女儿身,安大老爷怕他过来真情流露,弄僵气氛,不利于两家结亲。 所以,林氏在小厨房听人传报说,安大老他们来了,也没有出来迎客。依旧动作娴熟地给嘴刁的卜算子大师准备午食。 若是食物不让大师满意,他可是要撂筷子不吃饭的。 安家那些客人,和大师比起来,自然是大师更贵重也更亲近些。再说安家没有女眷来,林氏也不好出面接待。 安大老爷笑吟吟地打量岑二娘一瞬,又多看了两眼岑言这个身形有些莫名熟悉的岑家养子,让身后的两名小厮,分别抱了两个叠加在一起的木盒上前。 他亲手拿起其中一个细长的盒子给岑二娘,让她下去好生观摩,说里面装的是他好不容易弄到的景太祖的真迹一幅壮美的山水画。 景太祖善画山水,他的画笔墨自然,意境悠远,岑二娘很是喜欢。只是因太祖身份高贵,鲜少有画作流出民间。 物以稀为贵,一幅画都被炒上了万金。 安大老爷又按照安三少的叮嘱,给了岑言一个扁平形的盒子。说里面放了一本绝版兵书,保证绝对对岑言的脾胃。 岑二娘和岑言拿着盒子,便退下了。因为他们看出安大老爷几个,有话想单独对岑二爷说。 岑二娘临走前,看到安大老爷这只老狐狸,把另外两个方形盒子亲手抱着,说是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砚台和古墨,要去书房和岑二爷赏玩。 安三老爷三人也摇着纸扇,跟在他二人后面,朝书房走去。 岑二娘给神态极其紧张,步伐僵硬迟缓,落在最后的安三少使了个眼神,让他跟他们兄妹走,下去说说安家这么大张旗鼓地跑过来,究竟想做甚。 安三少正心虚着,哪里敢和岑言、岑二娘这两个人精走。他巴巴地跟在玉墨身后,道了句:“我随你一同去看着那些粗手粗脚的护卫卸放礼物,免得他们弄坏了东西。” 说罢,便像被人踩着尾巴的兔子一般,飞快地遁了。 “瞧安三那模样,肯定有古怪”岑言一手抚着上唇特地蓄养出来,只有三分之一个指甲盖长的浓密胡须,边说边点头:“对,肯定有猫腻。” “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不正常。”岑二娘眼珠一转,远远看着一车又一车的礼品,被玉墨等人指引着拉到空旷的偏院,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她侧脸问岑言:“大兄,你说安大老爷他们这样礼数齐全地过来,不是来提亲的吧” “提亲”岑言像只中了箭的炸毛狮子,原地跳起来。 “可不是。”岑二娘回味起安大老爷看她的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和安三少遮遮掩掩的举止,以及那一车车厚礼。更加认定的自己猜测正确:“九成九是想代安三向咱们家提亲。” 岑言不敢相信安大老爷几个,居然这么快就算计到了他妹子身上。他掩耳盗铃道:“也不一定,或许是他们有事,有求于父亲呢。若是提亲,怎么不见官媒” “大兄你别忘了,我如今还是男子。”岑二娘提及自己的婚事,却一点儿害羞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想笑:“安三也是男子。若是让官媒出面,来向我提亲,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呵呵。” “你还笑得出来,若他们真是来提亲的,今日这么多人,围观了安家给岑家下聘的经过。明日整个安坪镇,甚至清安县都会传开,安家的副总督大人和岑家的神医是一对断袖。” “很快,便会传遍清州和西南,甚至传去弘安府和京城。叫相熟的人家听了,还不笑掉大牙。到时,咱们家定会招人耻笑。岑家的清名,都要叫安家败坏殆尽想想就气人当初我就该” “就该如何杀了安三少还是灭了安家”岑二娘不以为然地笑笑:“这两样你都做不出,还是别放狠话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说,我们还能把人嘴缝上” “再说,被人说闲言碎语又怎么了,咱们也不会少一块肉搬出弘安岑家的这些年,我早已看开。名声这种东西,往往是最无用的” “可许多人家都极注重名声。”岑言为岑二娘操碎了心:“二娘,你想过没有,若你最终没有嫁给安三,今次被安家这么一闹,你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将来若遇上心仪之人,对方因这事儿而对你心生嫌隙,慢待你,尤其是你夫家人用此事拿捏你,你又该如何” “大兄”岑二娘了悟地微微颔首,道:“你这话也有理” “当然有理了”岑言急道,“不行,我得去找父亲说说。”语罢,他转头就要走。 岑二娘拉住他的手臂,哎了两声,道:“你别走,我话还未说完。既然安家这么做,想断我的后路,让安三少成为我最好的选择。那我不如如他们的愿,嫁去安家祸害他们得了。” “胡闹”岑言顿怒,喘着粗气道:“你是什么身份干嘛要用自己这块宝贵的玉,去和安家那一堆破石头碰说什么嫁去安家,我绝不同意” 再等两三年,待他大业有成,妹妹成了地位尊贵的长公主,哪怕年纪大了那么几岁,可凭着她的容貌才情和身份,什么样儿的人嫁不得 方才他说什么妹妹未来的夫家可能以此事拿捏她,只是想给她提个醒,让她不要吃了安大老爷的闷亏。有他在,将来谁敢给他妹子眼色看谁敢以下犯上,他就砍了他的头 不待岑二娘说话,岑言又道:“你的未来,我早有安排。本来之前看安三少诚意拳拳,对你又一心一意,难得你对他也两分心思,我本想听你的话,给他一个机会。” “可安家如此做法,其心不纯安大老爷搞的那什么梅花盟和梅花卫,又是一大隐患。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说不准哪天,安家的底儿就要被景家人掀了。等待他们的,就是抄家灭族。” “且不论这些,安三的祖母霍氏和母亲齐氏,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听说她们为了阻止你嫁入安家,可是连自尽这种招数都玩过了。另外,还有安三那两个已出嫁的姐姐,也是能生事的。” “她们与霍氏、魏氏相亲,自然对你偏见极深。你若嫁入安家,岂不是腹背受敌。后宅的女人发起狠来整治人,可比我上战场还可怕。更别提霍氏她们是长辈,光一个孝字,就能压得你喘不过气。” 岑言忽略岑二娘惊诧的脸,斩钉截铁道:“我是绝不会叫我唯一的妹子,嫁去安家这种麻烦窝。你不必多言,此事有我。我这便去书房,叫父亲推了这事儿。把安家人和他们带来的聘礼,一并送出去。” “哦,险些忘了,把你手上的盒子拿来。你喜欢太祖的真迹,等阿兄打进皇宫,从国库里多给你搜罗几幅就是。一会儿我再去和玉墨说声,往后,岑宅唯安家人与狗不得进入。” 岑二娘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完岑言这一份长篇阔论。她之前都不知,她大兄啰嗦起来,这么吓人他还懂后宅真是哈哈哈太有趣了她还以为他只懂兵法战略,和权谋制衡呢。 不过,她大兄所言,也很在理。她暂且听听。 岑二娘目送岑言离开后,袖手回了自己的书房。随手打开一本游记,一边翻阅,一边思考。瞧今日安大老爷他们几个老家伙看她的表情,明显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才那么和颜悦色。 尤其是安大老爷这只老狐狸。他想在岑家势微,又有六皇子在背后对她虎视眈眈之际,跳出来帮安三娶她回安家。 如今岑家的景况虽不好,她的处境也不妙,但安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安三的官位不稳,安大老爷又被她大兄所代表的神秘势力威胁,安家极需要她这个被岑阁老和岑翰林公然放话守护的岑二少去镇宅。 虽然此时安三娶了她回去后,名声暂时会不好听,但好处却是实在的。且她本就是女儿身,真正嫁人成为人妇,怀有身孕了,自然可以公开真身。 到时再叫她师父随便安个名头糊弄外人,全了她和安岑两家的名声,也绝了六皇子的奢念。六皇子还要和太子夺嫡,怎么可能沾染她这个已有身孕的臣妇除非他不想要那个位置了。 到时安家便会真正地名利双收。通过她与岑家结亲交好,路子一下就多了广了去,后台也稳了。 想想还真是让人心里不爽呢。岑二娘一手将纸页揉皱,眼里跳动着凶狠算计的光芒:安大老爷想把她物尽其用,让她有些心寒、不悦。 “安家再三挑战我的底线,就算有安三在,这次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惹我不开心的人,我得叫他更不开心。”岑二娘不知想到什么,将皱成乱七八糟的纸张抚平,笑得像只小狐狸,又像匹小狼:“等着接招吧,安大老爷。” 另一边,岑二爷书房里,安大老爷他们适才与岑二爷一番寒暄后,果然提出了安家与岑家议亲之事。 岑二爷不可置否地微微笑着,听完安大老爷四人王婆卖瓜式的自卖自夸,他们将安三少吹成世所罕见的好男人,好对象,又连连夸赞岑二娘。 安大老爷他们四个虽没有道出岑二娘是女儿身,但话里话外,都说岑二少和安三少是绝配,两人门当户对,又志趣相投,合该在一起。 还说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又有几年的感情基础,应尽快定亲,然后成亲。 岑二爷越听,笑意越深。只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冷。 岑言和岑二娘都能看出来的算计,岑二爷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他心中对安大老爷等人,真是又气又恨。可如今大家还没撕破脸,且听他们鬼扯,看他们能不能吹出一朵花儿来。 安大老爷几个被岑二爷笑得有些心虚,还想说什么,被推门进来、脸黑如墨的岑言打住了,“各位长辈,今日家中有事,恕我们不能招待诸位了。” 岑言在安大老爷等人骤然冷沉的表情下,淡然道:“还请大老爷你们,随我一道出去,督促下人们赶紧把安家的礼物运出去。咱们家的财力,虽不比安家。但岑家也不是吃不上饭,不要脸面的人家,绝不会卖儿求荣。安大人和舍弟的亲事,就当诸位没有提过,我们也没有听过。请回吧。” “嗬”安四老爷最先爆发,他指着岑言喝道:“你不过是岑家的养子,咱们安家和岑家的事儿,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咱们之君与岑二少的亲事,更容不得你置喙你立刻给我们道歉,并滚出去,方才的话儿,本老爷便当做没有听到。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欺负小辈” 岑二爷见岑言闻言又要暴躁,他淡笑着飞了一个眼色与他,示意他沉住气,自己站出来道:“三老爷息怒,几位稍安勿躁。阿言他虽是我养子,但我视他如己出,大郎去后,我更是将他当做亲儿对待。阿言他也没有辜负的看重,言行举止处处得体。如今岑宅上下,都知言少爷的话,就是我的话” 安大老爷眼睛嗖嗖地释放冰箭,冷冷看着岑二爷,又扫了一眼岑言,道:“岑老爷此话,莫非是想告诉我们,方才言公子的话,就是您的意思。咱们安岑两家,结不成姻亲”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反转 4K “当然。”岑二爷亲手把安大老爷送给他的两个礼盒,捧送到他面前,“这礼太重,恕在下不能接受。阿言的话虽有些失礼,但意思没错。我岑墨远再差劲,也不至于卖儿求财。” “另外,安大人早已出师为官,无需再来我这儿请教。在下才疏学浅,已没有什么能教导他的了。安家与岑家相距甚远,往后,咱们两家也不必往来。还请诸位把我的话转达给安大人,不送了。” “哼”安大老爷几人不料岑二爷如此不识趣,被他的话刺激得一股气憋在胸口,涨红了脸。 安大老爷闭闭眼,努力抑制怒气道:“岑老爷,安岑两家结亲,对两个家族而言,都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儿。况且我们之君对岑二少的一片心意,可鉴天地。你可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一时冲动,毁了孩子们的幸福” “在下心意已决。几位请回。”岑二爷心说:单看安三少,他倒是挺满意。可安三少的这一票长辈,心机深沉,什么都要算计。连他女儿的亲事都敢插一脚,想抹黑女儿的名声,借此把她捆上安家的大船,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若不是有刻印到他骨子里的礼节在,岑二爷直接想一壶茶泼到自以为是的安大老爷几人脸上,叫他们滚 “好希望岑老爷不会后悔。咱们走”安大老爷几人齐怒,拂袖而去。 还在忐忑地帮助玉墨看人卸礼的安三少,突然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他纳闷地摸摸鼻子:“谁在背后说我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他忽地又一个喷嚏,喷了玉墨一脸唾沫,玉墨白了他一眼,兀自从袖袋里抽出一条白丝帕,擦了擦脸,寒冽的目光刺在安三少脸上,“三少,这里有我在,你真不必留下的。” “我瞧你连打两个喷嚏,多半是感染了风寒。还是去找我家二少,让她给你把把脉,开副药吧。”别神思不属地待在这儿碍手碍脚,还喷他一脸恶心的口水。 “是吗”安三少一手按住心跳剧烈的心口,脚尖一旋,朝岑二娘的院子跑去:“那我去了。”祖父他们这次来这么一闹,他这心里可忐忑了,总觉得会有厄运降临。 也不知师妹看出祖父他们的用意后,有没有很生气他还是去坦白从宽,跪地求饶吧。 安三少进了岑二娘的院子,却被关在了她的书房外。他焦急地敲了几十下门,屋子里仍一片死寂,他师妹没有臭骂他一顿让他滚,也没有开门放他进去。 这样完全漠视的冷待,让安三少急得分寸大乱,他喊了声“师妹,我得了风寒,很严重,你快给我看看。”随即故意咳嗽了两声,一脚踹开房门,奔进去。 可他还没走进岑二娘一丈内,就被她一鞭子抽在脚前,冷声喝住:“站住” “师妹,我患了风寒,头晕还又打喷嚏又咳嗽的,可难受了。咳咳”安三少故意咳出了两滴泪花,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的,仿佛一朵风中带露的小白花,脆弱惹人怜。 他故作脆弱的表情,和他强健的五大三粗的身材对比鲜明,很有喜感。若是往日,岑二娘一定会捧场地大笑,眼下她实在没有心情,只寒着脸问他:“今日你祖父上门逼亲的事儿,事先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你的份儿” “不知道。”安三少毫不犹豫道:“当然没有先前我听小厮传话说他们带了厚礼来,都快被惊吓死我本想让祖父把东西撤回去,可他不愿意” “师妹”安三少看着岑二娘黑沉的脸,就知道将才自己后背发凉,真是代表有坏事儿发生。他师妹的目光都要把他冻死了,情况很糟糕呀 都怪祖父他们乱来,连累了他。“我冤枉呀这事儿是我祖父他们不对,你不满他们也是应该。可是,我何其无辜,你不能迁怒我呀” “我被你祖父恶心透了,大兄也很不满他,我们打算教训他,你不介意”岑二娘想试探安三少,看他站在谁那边。 “不介意,不介意。”安三少心说:他祖父能耐着呢,就算对上岑家兄妹,也吃不了什么大亏。他完全不担心的。 岑大郎收了安家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又得了安家的铁器和铁矿,与安家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和岑二娘就算出手教训他祖父,无非也就是让他祖父多出血,破财免灾。 反正安家不缺银子,他巴不得岑家兄妹多榨出一些他祖父的钱,免得他仗着钱多想入非非,总想在夺嫡上掺和。 安三少知道他祖父把安家在东海的势力,转移去了漠北,他大约能猜到,他祖父是想匡扶五皇子。 若他不知道岑大郎也想要那个位置,也没有发现岑大郎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会赞同他祖父支持五皇子。 可有岑大郎这个凶残货在,他并不看好景家的任何一个皇子。就算不为了把岑二娘娶到手,他也会坚定地支持岑大郎。 然而,岑大郎隐藏得太深,一身秘密。他也不好和他祖父说,岑家如今的这个岑言就是岑大郎,也就是那个敲诈了你一百万两银子,还是那个把你的人逼出东海的神秘人他想夺天下 他手里没有证据,能证明岑大郎的野心和势力都很大。安三少明白,就算他说了真话,他祖父也不一定信。 如今他祖父助五皇子,几乎把安家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和资源,送了七成去漠北。就等和五皇子接洽上,助他谋事。 安三少也想劝安大老爷放弃五皇子,可安大老爷根本不听他的,一心想捞个从龙之功,给安家挣一个世袭爵位。 此刻安三少听岑二娘说,她和岑大郎都很不满他祖父,想教训他。他大约能猜到,今日的事儿只是筏子,岑大郎大约已获悉他祖父的动作,想借机敲打他。 其实,安三少想岔了,岑大郎纯粹是厌恨安大老爷算计岑二娘,坏了她的名声。至于安大老爷支持五皇子的举动,岑大郎当然知道,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今年年末,北蛮就会换新帝,新帝登基后,将一统散沙似的北蛮,然后与大景送一份休战书。接着,北蛮帝会集中兵权,加重军中兵士的训练,同时大力发展商业,休养生息。再过两年左右,北蛮就会卷土从来,重兵压境,攻打漠北。 岑大郎本来也不知五皇子竟然是故作庸碌,直到他安插在安家梅花卫中的探子,把安家发现五皇子韬光养晦的消息传给他,他才明白,五皇子也不简单。 本来,他想把五皇子暗中蓄养势力的消息,传到太子和六皇子那儿,让他们出手整治他。可他想到漠北不久后将爆发大战,若是此时修理了五皇子,漠北军又会变成一团乱麻,等北蛮大军来袭,漠北定会失陷。 所以,岑大郎思量许久,决定放纵五皇子坐大。只有等五皇子将漠北军凝练,并训练出一支精兵,才能抵挡得住北蛮的入侵。 岑大郎可不想自己接手大景后,就损失一大片疆土。等他登基后,五皇子那儿,可以慢慢图谋。 再说岑二娘听到安三少一个劲地说“不介意”,并且表情竟没有丝毫为难,惊诧地瞪圆眼:“你果真不介意他可是你嫡亲的祖父” “嗯。不介意。”安三少嘴角噙笑,眼里蓄满丝丝缕缕的温柔,目光纠缠在岑二娘身上:“祖父做错事,就该受教训。我知道你和大郎师弟有分寸,不会真拿他怎么样。师妹,难道你心软了是为了我么我好高兴” “你太自作多情了。”岑二娘面上凝结一层寒霜,冷冷对安三少道:“大兄方才告诉我,他不想我再和你、和安家,有任何牵扯。嗯,不用掏耳朵,你没听错。你没进屋前,我正认真考虑大兄的话,打算不再” “不再什么什么不再”安三少急得跳脚:“你难不成还真打算抛弃我岑清芷,你竟敢点头我什么都依你,要是可以的话,把心掏给你看都行。” “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也要开始谈婚论嫁了,你还想对我始乱终弃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这么爱你你就这样对我。动不动就说要我和断绝往来你是不是想我死在你面前啊” 安三少双目猩红,眼里一片狂风暴雨,恨不得死在岑二娘面前,叫她记住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心安,又恨不得与岑二娘同归于尽。 “我只是说我还在考虑中”岑二娘没想到安三少的反应这么激烈,她不动声色挪着椅子往后退了退,抵到墙上,吞了吞唾沫,道:“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你以为,以为我、我会怕你吗还想以死相挟哼” “那你的意思是,不会不理我了”安三少立马笑得和风细雨:“师妹,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不然我真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来你别怕,方才是我过激了。你坐过来,咱们好好聊聊。” “还有什么可聊的你离我妹妹远点儿”岑大郎的声音突然在安三少背后响起,“马上和你祖父他们一起,滚出岑家” “大兄”岑二娘眼里晕染起水雾,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扑到岑大郎身旁,抱着他的手臂告状:“安三他方才威胁我,说要死在我面前。都快吓死我了他就像个疯子。” “师妹我”安三少想解释,被岑大郎一拳打在了脸上,他被打得往后连退几步,半边脸肿得像发酵的馒头。 岑大郎还想再揍他,“你敢吓唬二娘找死呀” 岑二娘拉住了他,“算了,咱们不和疯子计较。大兄,我们走” 说着,她拉着岑大郎去找卜算子大师了。 安三少也想跟着去,但他才走出岑二娘的书房,就被常砚拦住了:“三少,老爷命我送你出去。安大老爷他们还在大门外等您。请随小的走罢。” “我不走”安三少捂着伤口,皱了皱眉,心说:完了,这会儿不止师妹和大郎师弟不待见他,连先生都要赶他走了 “先生在哪儿带我去见他。”安三少命令常砚。 常砚皮笑肉不笑道:“老爷如今正想气头上,不会见你的。三少,大少爷和老爷叮嘱过小的,一定要马上送你出府” “都说我不出去了”安三少暴躁道:“你耳聋了快带我去见先生,不然揍死你”他比起拳头吓唬常砚。 常砚抽了抽嘴角,这安三少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幼稚,怎么看也配不上他家二少。但他毕竟是不通武艺的斯文人,还是顺了这莽夫的意吧,免得皮肉吃苦。“老爷和太太在正院的花厅说话” 安三少闻言,脚踩风雷地跑去见岑二爷。 他踏进花厅还没开口,就叫一向温婉柔静的林氏泼了一脸茶,“你还来这儿做什么岑家不欢迎你,你马上给我滚” “师母,你听我说”安三少才走近林氏,就叫她扇了一个巴掌:“说什么说你和你祖父他们,是怎么算计欺负我家二娘的从前我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这么混蛋。这就是你对二娘的心意为了得到她就毁了她安之君,你太让我失望了滚,我不见你” “师母”安三少顿时急了,若是岑二爷这么对他,他都不会如此害怕。 林氏可是岑家的太后,一旦她决定的事儿,岑二爷、岑二娘和岑大郎只会支持到底。他这会儿要是真听话滚了,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踏进岑家,追求他师妹了。 “我、我冤哪都是祖父他们自作主张,不关我的事儿呀”安三少见林氏一个劲地推他走,岑二爷也沉着脸叫他滚。 他索性耍赖,跪在地上,一手抓着林氏月华裙的裙角,一手捏着岑二爷直缀的下摆,嚎叫道:“先生,师母,你们听我说。我事先也不知情的,若我知道,绝不会让祖父这么做” “请你们相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情先生、师母,你们也知道,我那么疼爱师妹,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怎么可能这么坏她的名声让她伤心”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保证 “真的”林氏和岑二爷半信半疑。 “比真金还真”安三少又赌咒发誓一番。 林氏佯作惋惜地叹道:“可惜了就算你没有掺和到其中,也于事无补。” “怎么会”安三少惶惑道。 “方才你祖父他们怒而离去,你家先生已然放出话,说安家和岑家,往后不必再来往。当然,你也不能再进出岑宅,也不可再纠缠二娘。”林氏悠悠道。 “这怎么行”安三少感觉到来自老天和师母的森森恶意,他把脸埋在林氏裙角假哭:“呜呜师母,你知道,我离不得师妹的。求你宽容宽容可怜的我吧。呜哇啊” “闭嘴”林氏还没说话,岑二爷就一脚踢在安三少肩上,把他蹬开。 他拽着林氏的手,把她拉到他身后,心里把安三少痛扁了几次:他爱妻的裙摆,也是他这个憨货能抓的真是斯文扫地“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哭什么” “先生呀,您不能拆散我和师妹啊”安三少眼珠子一转,道:“我已向师妹剖白心迹,她也没拒绝我。要是您和师母不让我来岑家,也不让我娶师妹,弟子会死的真的” “滚什么死不死的,你敢威胁为师”岑二爷眯眼:“我瞧你是找死呢真不想活了,我马上就可以送你下黄泉。”岑二爷伸出双手,做出卡安三少脖子的动作。 “不是,先生。我意思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离开师妹。”安三少沉痛道:“没了师妹,人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先生,您要怎样才能放心把师妹交给我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皱一下眉头。就是我做不到,也会设法满足您的要求。” “哼”岑二爷没理安三少,林氏笑吟吟地蹲下,面对面与安三少道:“还是我来与你说吧。其实,你想娶二娘,也不难” “师母您真能让师妹嫁我”安三少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瞬间升满星星,熠熠生辉:“我真是太幸福了师母多谢您肯成全我。请受弟子一拜” 林氏无语地生受了安三少一拜。 岑二爷提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他从地上拔起,指了指一旁的藤椅,“赶紧坐下,听你师母慢慢说她话还没说完,你欢喜个什么劲真是蠢透了我一生英明,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傻瓜弟子脸都叫你丢尽” 岑二爷啧啧叹了几声,别过脸只看着温柔浅笑的林氏,不去瞧面色青红交错的安三少。 “之君呀,”林氏肃颜道:“这几年,你对二娘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最近二娘感情慢慢开窍,我瞧她对你,是有几分好感的” “真的”安三少又一次打断林氏的话:“这么说不是我的错觉师妹她真喜欢我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林氏一手按着抽疼的额角,凑到嘴角抽搐的岑二爷耳边,低语:“夫君,你这弟子真是又呆又奇葩呀。” 岑二爷老脸发热,恼怒地跺跺脚,冲安三少道:“安静再打断你师母,我就把你逐出师门,将二娘嫁给别人” “弟子再也不敢了我息声”安三少双手捂嘴,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认真地看向林氏。 “且不说二娘,我和你先生感动于你对二娘的真心,本想再考察你一段时间,就将二娘许配于你。可是”林氏恨铁不成钢道:“瞧瞧你祖父他们做的好事这样,叫我们怎么放心把二娘嫁去安家” “唔嗯”安三少想开口辩解,却碍于岑二爷的淫威,不敢说话,吱吱唔唔了半晌,表情生动极了,五官一团乱动,好似在说:弟子冤枉求师母给弟子一个机会。 林氏无视他,接着道:“听说你祖母、父母和嫡亲的两个姐姐,都对二娘颇有怨言,尤其是母亲和祖母,为了不让你娶二娘,还以死相逼。有没有这回事儿” “嗯。”安三少也不胡编乱造,直接点头,随即又表情生动地嗯嗯呀呀了半天,大约是在说:这是因她们不知师妹是女子,以为我要娶男妻,还不纳其他女子为安家开枝散叶,怕安家断子绝孙。她们不是有心怨憎师妹的。都是误会 岑二爷读懂了安三少的神情和眼神,他双手交叠在膝上,淡淡道:“我不管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和原因,终归是你所在的安家嫡长房中,所有长辈都厌恨二娘,对吧” 安三少好想哭,他内心滴血,沉重地颔首应是。他不敢欺瞒岑二爷,因为他知自己瞒不住。 岑家有岑大郎那个鬼胎在,恐怕他家祖母、父母和姐姐,在家里骂过岑二娘几句,扎过几针岑二娘的小人,岑二爷他们都知道。 安三少好想泪奔:岳家有如神如鬼又爱妹女如命的大舅子和岳父,直接将他娶妻的难度,提升了一百二十个等级呀 眼下这情形,他还能抱得美人归么 安三少艰涩地道:“先生,师母,诚然,您二位方才提及的都是事实,安家大房内,除了我和祖父,没什么人对师妹有好感。”他颓然地笑了笑:“如今,恐怕祖父都不喜师妹,不想让我迎娶师妹了” “那么,你还想触犯众怒,将二娘娶回安家吗”林氏一针见血,问得安三少怔忪了须臾。 “我想做梦都想”安三少重又振作起来,他目光坚毅道:“娶妻只是我一人的事儿,如今父亲已从大姐那儿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充作孙子养,安家也算有后。我娶谁,有没有后,都碍不着他们了。” “师母,我知您和先生忧心的是什么”林氏和岑二爷把话说到这儿,安三少再愚钝也懂了:“无非就是担心师妹嫁入安家长房后,被长辈磋磨苛待” “你这是什么话”岑二爷红眉绿眼怒道:“我家二娘岂是那种娇娇弱弱,是谁都能拿捏的包子女别说磋磨苛待,就算你家长辈再厉害,二娘也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夫君”林氏柔婉地斜岑二爷一眼,看得岑二爷自动住嘴,不再吹嘘。她浅浅笑对安三少道:“别听你家先生胡吹二娘她虽能干,但也没法和你家那些长辈抗衡。若是你家长辈存心与二娘作对,光是一个孝字,就能令她丢盔弃甲,有苦不能言。” “你在岑家的时日也不短了,该知道我们素来娇纵二娘,她在岑家自由自在惯了,恐怕无法适应你家的环境。尤其是她一旦嫁入安家,头上就等同于有两个不喜她的婆婆,还有两个嫌恶她的小姑子叫她怎么舒适自在顺遂开心” “我们做父母的,为女儿挑选良人时,首要看重的一点,就是对方家里的女亲长们,是否和气慈祥能否善待我的女儿”林氏苦口婆心道:“嫁娶之事,不仅事关男女双方,更关乎两个家族。女子一生待在后宅的时间更长,后宅若不安宁,婆母姑嫂都不满她,处处跳她的刺,叫她怎么幸福安康之君,你说是吧” “对。”安三少发现从前他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只要他对岑二娘足够爱重,她就不会委屈。 此刻被林氏点醒,他才知过去是自己太天真了。 “师母,虽然我家后宅不太安宁,女亲长们,也不太喜爱师妹,可我是真心爱慕师妹,尊重师妹的”安三少急急对林氏道:“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些问题,求您和先生暂时别否定我,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给您和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约定 岑二爷和林氏闻言,顿时满意地眯眼而笑。 林氏道:“那你需要多长时间又想怎么解决这问题说来听听。” 安三少霎时懵了,他呆呆地眨眨眼:“这个我暂时还未想好。” “就知道你只会空口说白话”岑二爷怒道:“你这样不诚心,还想不想娶二娘了就算如今二娘的名声被你家祖父抹黑,但岑家有卜算子大师和岑阁老、岑翰林撑腰。” “只要他们三个放出话,为二娘清肃名声,以二娘的才貌,相信弘安府和京城,不少世家贵胄都愿意将她配给家族中适龄的嫡子。安之君,我家二娘不是只有你这一个鸡肋般的选择,她还有许多更好的选择。” 岑二爷讥笑道:“你真以为,她非嫁你不可吗” 安三少被岑二爷的话吓傻,心神俱荡。他动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林氏见安三少被唬住,笑嗔岑二爷一句:“夫君,瞧你把之君吓得” 旋即,她又轻笑着安抚安三少:“之君,你别怕,我和你先生,其实都不太想二娘远嫁。否则,早几年,弘安府和京中相熟的那些人家,来信问起二娘,欲为家中子弟求娶二娘时,我们完全可以为她挑选一个方方面面都适合的好人家,好对象,将她嫁出去。” “师母,我真的好为难呀”安三少眼中满是血丝,他感觉自己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无助地问林氏:“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放弃师妹,也不能离开安家。到底该怎么调和师妹和家中长辈们的矛盾” “这个,也不是没有法子。”林氏道:“关键要看你。” “此话怎讲”安三少上身微倾,靠向和他隔了三只手臂长的林氏:“请师母赐教” “我为你想过了,眼下,你家长辈们对二娘嫌隙已深,等闲法子,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要想调和二娘和你家中长辈们的矛盾,只有一条路:分家你另辟府单过。这样,二娘不会每日都和你那些长辈相看两相厌,大家半月见一次面,都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不是吗” “分家”安三少感觉自己的下巴和眼珠子,瞬间都掉落在地。 他狼吞下一盏凉茶,缓缓神,才道:“我们长房,三代单传,我祖父只得了我一个男孙。就算天塌下来,他老人家怕是都不会同意我分家单过。还不说祖母、父母,和族中其他的长辈,也定会全力反对” “他们反对,你就不做吗”林氏凉凉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娶二娘了。” “夫君,咱们走罢,和他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我去找大师,你去给大堂兄和三郎写信,说说二娘的处境,拜托他们给二娘选个夫婿,咱们亲自送她回去发嫁” “师母,先生,你们等等”安三少伸长双手,拦住站起身要走的林氏和岑二爷,感觉心好累:“我没有说不做只是分家难度太大,还需从长计议。你们先别走呀,咱们凡事好商量嘛。” 岑二爷冷酷道:“除非你马上回去分家,只有你另辟府单过,我们才会考虑将二娘嫁给你。二娘是我们岑家所有人的珍宝,我们大家都娇惯她,事事顺她的心,处处如她的意。” “我不想我捧在掌心都唯恐摔了的如珠如宝的女儿,嫁去夫家,被夫家的长辈们苛责磋磨。” “安三,且不说你安家长房的长辈们如何难缠悭吝,就说你祖父所图非小,手上握着的梅花盟和梅花卫,就是个不定时的雷火,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曝光爆炸,炸得安家灰飞烟灭” 岑二爷定定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安三少,道:“你难道想二娘跟着你被雷火围着,随时丧命即便你想,我们也不会允许本来大郎和我,都想隔开你与二娘。在我们心中,你实非二娘良配,是你师母坚持,说要给你一个机会。” “我们甚至为你想出了分家的法子,以玉成你和二娘的好事。可你这样推三阻四,实在不像诚心求娶二娘该有的态度。既如此,你还是出去,和你祖父他们走吧” “我不走”安三少心说前面八十难我都挺过来了,没道理卡死在这第八十一难上。他咬咬牙,闭眼狠道:“我这回去分家先生,师母,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果真你打算用多长时间一月三月半年还是一年”林氏道:“最迟一年,再久,我们便会将二娘嫁入别家。” “不会那么久的”安三少道:“我会尽快。”他双目沉沉地看向林氏和岑二爷:“只是,是不是我分家后,您二位就马上将师妹嫁给我” “明媒正娶都需三书六礼,成亲也需要一段时日,不是你想马上成,就能成的。”林氏道:“你分家另觅府单过的那一日,便可遣媒人正式来岑家提亲。到时我们先交换庚帖,然后再慢慢来。我保证,最迟在你分家后的半年内,就将二娘嫁入你府上。如何” “一言为定”安三少与林氏击掌为誓。因着明确得了林氏的话,大约确定了自己和岑二娘成亲的时间,他面上喜色难抑:“师母真是爽快人我这就回去,着手分家之事。” “滚吧。”岑二爷看不惯安三少满面遮都遮不住的欣喜,再也绷不住脸,不耐地摆摆手:“看着就碍眼。快滚” “好咧,我这就走先生,师母,您二位多多保重,等我的好消息。”安三少乐颠乐颠地冲岑二爷和林氏深深鞠了个躬,便如同归巢的鸟儿一般退散了。 林氏望着他欢快的背影,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她侧头对岑二爷道:“夫君,你看,他是个有心的孩子。我说给他一个机会,也不算错吧若他真分了家再来求娶二娘,你和大郎可不能再作怪。” “嗯哼”岑二爷背着手,鼻孔朝天傲娇道:“且看他。能不能分成家,还不知呢。” “之君是个能干的孩子,我相信他。”林氏笑着偷偷握了握岑二爷的手,难得俏皮道:“咱们去找二娘他们,同他们说说这好消息,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哼什么好消息”岑二爷一边嘟囔:“女儿出嫁对父亲来说,是顶顶坏的消息。我才不想把二娘嫁给外面的臭小子呢。”一边与林氏相携着出了花厅,去卜算子大师那儿,和岑二娘他们谈话。 对于林氏和安三少之间的约定,只有卜算子大师乐见其成,颇有期待。 岑二娘这个当事人完全不以为意,听了林氏的话,只“哦”了声,表示知晓。 岑大郎更不消说,和岑二爷一般心情抑郁。他们都不想这么早就把岑二娘许出去,都想起码再留她个三五年。 按照林氏和安三少的约定,最迟再过一年半,岑二娘就得嫁去安家,这实在是令人憋闷。 卷三完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发狂(一) 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安三少几乎是一路傻笑着,从岑家正院到了大门口。 期间,他撞了两次假山;误入药草地踩死了十几株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种的草药;撞了五次头,额头两边肿起两个红彤彤的犄角;还不慎踩滑摔了三跤,好好的整洁的锦袍,被他弄得脏兮兮又破烂烂,再配上他那一张憨笑的污脸,看起来滑稽极了。 在庭院、回廊里负责洒扫,和照看花草树木的粗使仆人见着他,都要很艰难才能忍住不笑。 安三少走到大门口,隔了老远,似乎还能听到身后有朗笑声传来。 他不以为忤,临出岑宅前,忍住了内心的窃喜和欢欣激动,逼自己想象岑二爷将岑二娘嫁给别人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很快换了张阴郁悲伤的脸。还挤出两滴珍贵的男儿泪,嚎啕哭着跑出门,去街上,和安大老爷等人汇合。 安大老爷他们见安三少一身狼狈,脸上还带伤挂泪,整个人阴沉沉的,看起来极度悲惨,他整个人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颓废得很,又哭又嚎的,情绪完全失控,都纷纷关切地上前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岑家人欺负了他还说要带人打进岑家,为安三少讨个说法。 安三少对此通通不理,只说不关岑家人的事儿。又干打雷不下雨地捂脸哀嚎了几声,推开围在他面前的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安四老爷和季先生,丢下一句:“快走吧我没脸待这儿了。”便跳上一辆马车,躲在车厢角落里装失落。 无论谁,问他什么,他都不答。 他就那么不吃不喝不动地闷在马车里,直到马车驶回淮州府安宅,他才跳下马车,躲进自己房里,砸东西,悲怒地嘶吼,把一切关心他,聚在他房门外想进去看他的人都轰走。 就是安大老爷等长辈,都在他那儿吃了挂落,被他毫不留情地吼走。 季先生、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没有住进安宅主院,都住在偏院。他们跟着奔波了几日,都累极,站也站不大稳。在安宅大门口,就被安大老爷打发人搀扶着送去偏院休息了。 随后,安大老爷和得知安三少归来的安三爷和霍氏、齐氏等人,在安三少屋外焦灼地等了他许久,也劝了他许久,让他出来,有话好好说。 可安三少正在扮演为爱癫狂的疯子,正卖力地砸东西发泄,自然不会搭理他们。 安大老爷等人喊了半天,没有等来安三少的只言片语,只听屋子里时不时传来重物落地或砸到墙上的脆响、闷响声,有时是安三少“呜呜啊啊”的悲鸣声。 他们心里焦急忧心得很,想破门或者破窗强行冲进去。可安三少一早就很有心计地将重重的博古架、实木屏风呀、大桌子等家什,摔去堵紧了门窗,外面的人,轻易根本无法撞开门窗进去。 安大老爷他们都快急死了无论他们说什么,怎么劝问安三少,安三少都不理人。被问得烦了,他就大吼,让所有人都闭嘴,否则惹烦了他,他就撞墙或者悬梁。 把安大老爷他们吓呀急呀的,在原地团团转,想说什么,却怕惹急安三少,他真的玩自尽这一套。 毕竟,安三少是有过前科的。上次安家所有人都反对他娶岑二少,将他关在屋里,不让他出来去找岑二少时,他就玩过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然而,这次比上次动静更大,更吓人。 安大老爷知道安三少是被岑家人撵了出来,多年的盼望落空,极度失落绝望之下,情绪崩溃了,才回家发疯。 他虽不明白,怎么一个岑二少,对自家孙儿的影响竟如此之大惹得他家乖孙动不动就要自绝,或者时不时情绪崩溃发狂,真是让人无比心累。 可是,安三少一钻牛角尖起来,谁劝他他都不听。这个安大老爷深有体会。应该说在安家长房居住年限超过十年的老人,都知道这个。 不管是安三少当纨绔的那些年,还是后来他读书为官的这些年,他的本质都没有变,纵然外壳变得沉稳睿智,可内里,他还是那个冲动易怒、偏执疯狂的熊孩子。 看他闹出的这些动静,就知道。 安大老爷等人站在安三少门外,轮流劝说了他大半日,全做了无用功,他依然我行我素,忘我地发着疯。 直到夜幕快要将来,安大老爷口干舌燥,耐心全无。他不顾安三少的威胁,叫好不容易从外面找回一根粗粗的大横木的下人,抬起木头撞破房门进去,想看安三少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安大老爷心想:若他再胡闹,便叫家丁和护卫们强行制住他,命人灌喂他吃一些流食。 安三少自在岑家落魄出来后,便已近两日没怎么吃喝。再不进食,安大老爷怕他自己把自己的身子饿垮了。 七八个护卫扛起木头把门撞开后,安大老爷第一个奔了进去,安三爷、霍氏和齐氏紧随其后。 安竹和安松等下人在后面丢下木头,很快越过安三爷三人,跑到安大老爷身边,与他一道连穿一个外室和两个堂间,踩着满地狼藉,进入内室。 他们看到安三少正颤巍巍地弯着腰,埋头就要去撞墙。 安大老爷吓得一激灵,喊了声“之君,不要”,两眼一翻,瘫软着身子,就要往地上栽去。 安竹和另一名下人赶紧扶着安大老爷,免得他倒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弄伤了自己。 安松与其余五名小厮,则在安三爷、霍氏和齐氏的惊呼尖叫声中,像豹子一般迅捷地冲到因极度疲惫和饥饿而动作稍显迟缓的安三少身后,有的拦腰抱住他,有的捁住他的手臂,有的抱着他的腿,把他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少爷你不要吓我”安松抱着安三少的腰,哭号道:“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自绝啊你要是去了,叫小的怎么办又把大老爷、三爷、大老太太和三太太置于何地你可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是啊,之君,你快停下,不要往前冲了。那里是青石墙壁,会撞破你的头的。”安三爷被险些晕厥过去的霍氏和齐氏一人吊住一只胳膊,根本没法甩开她们往前。他灼灼不安道:“你别吓我们究竟怎么了你非得要死要活的也不顾我们的感受” 安大老爷还没来得及和安三爷他们解释在岑家发生的事儿,所以,安三爷至今,仍不知安三少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发狂(二) 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父亲,孩儿不想活了啊”安三少竭力想挣脱安松几个,接着往石墙上撞,却怎么也挣不开。 他尝试了七八次无果后,终于累极,趴在地上手锤地高喊道:“因着祖父他们,先生将我赶出门。还不准我以后登门造访,让师弟和我断绝来往。还说、还说要把她送去京城,另觅良人。” “我想了她几年,念了她一千多个日夜,到头来却一场空我、我实在是”安三少高声喊了喊,因情绪太过激动,身体太过虚弱疲倦,话还未说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把慢慢清醒过来的安大老爷、霍氏和齐氏,又吓了个仰倒。就是坚强如安三爷,也被他吓晕了过去。 安竹、安松等下人和护卫,手忙脚乱地将几个主子搬运回了各自的房间,又去外面医馆,请回几个大夫帮着诊治。 一个时辰后,安三爷最先醒转,他药都没喝,直接下床让人带他去找安三少。 安三爷这几年卸下家担,每天都要锻炼身子,又吃了岑二娘炼制的许多滋补身体的药丸,身子骨比起从前,强健了十几倍。如今都能在院子里轻轻松松跑上几圈,还不喘气。 安三少被安竹和安松安置在了安大老爷的青松堂,青松堂房间多且安静,适合养病,也方便安大老爷一醒来就能见到安三少。 安三爷去青松堂的东侧间探望安三少时,他还在昏睡,因为要演这出“为爱疯狂”的戏,安三少下足了本钱,真的饿了自己两天,又耗费气力,砸毁了自己屋子里所有的摆设,还把嗓子都嚎破了。 半刻钟前,他将醒未醒时,被安松喂了一碗滋补身子的药,这会儿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安三爷见安三少安静地睡着,脸色却憔悴狼狈得很,好像瘦了不少。他心疼儿子受了这许多委屈,便没有让安竹叫醒他,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安三少床前守着他,想着安三少晕倒前说的那些话,大约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安三少发狂的前后。 安三爷对安三少没出息地苦恋岑二少,为了个男子要死要活,心中从最初的狂怒不忿,到如今的恨铁不成钢和心疼,转变不可谓不大。 因为这两年,安三少除了在“鬼迷心窍想非娶岑二少,且只娶岑二少不可”这件事上,犯傻犯错外,别的都做得挺好。可以说是家业仕途两不误,比起从前只知斗殴游街、败家丢脸的他,不知出息了多少倍 从前嘲笑他只了得了一个无能的纨绔独子、后继无人的人,都被狠狠打了脸,在他面前再抖不起威风。就是西南境内许多门第高贵的世家,都纷纷放下身架,与他交好。 安三爷对于儿子如此出类拔萃,为自己挣了不少脸面,十分宽慰。又知道他是死不悔改的牛性子,认准岑二少就不会改变。就算他们打他、骂他、关他,他还是我自岿然不动,说只娶岑二少,就只娶他。岑二少不嫁他,他就等。连通房、妾室也不要,甚至都不去外面寻花问柳。 安三爷以前从未想过,他家儿子竟可以保持童子之身,长达二十几年这几年,他对其他女子、男子皆无动于衷,只一颗心恋慕岑二少,为他守身如玉。 痴情到了这份儿上,安三爷自然被自家儿子磨平了一切反对和激愤的情绪。 尤其是到了最近,连自家父亲都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坚定地支持安三少娶岑二少,安三爷也算彻底死心。 反正他已从出嫁的闺女那儿,抱养了一个孩子回来充作孙子养,他也能坦荡地接受自己有个男儿媳,并且不会再有孙子孙女了。 本来安三爷以为,这次安三少和安大老爷会和岑家敲定婚期回来,结果谁知两人的亲事反而告吹,儿子又被刺激得更疯狂了。 坐在安三少床前守护他的安三爷,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会儿怎么就开心不起来。 不用面对男儿媳,和因他所受的白眼、闲话了,他不是该开心么可为何他偏偏对儿子的绝望难过感同身受 “之君呀”安三爷苦笑一声,恨恨地摇着安三少的双肩,对酣睡的安三少道:“为父都要被你折腾疯了臭小子,快些醒来”你有什么委屈都和父亲说,父亲一定支持你,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教你把那岑二少娶回来 “呃”安三少晕乎乎地睁开眼,愣了半晌,才认出安三爷。他才醒来,头脑还不清晰,反应也有些迟钝,“哦,是父亲呀。您怎么在这儿不对,这是哪儿我怎会在此” “儿呀”安三爷开门见山地问安三少:“是不是娶不到岑二少,你就要一直这么闹直到真的把小命折腾没了” “父亲我”安三少被安三爷端肃威严的脸,吓得心跳加速,有些心虚,他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没法告诉安三爷他们岑二娘的真身,意味他娶她的难度,会直接突破天际。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安三少对自己说:非常事儿非常手段,要想分家单过,不疯魔不成活呀。希望父亲听他说出分家后,看在他“情绪不稳,身子虚弱”的份儿上,能原谅他。 “你这个没出息的臭小子”安三爷骂了安三少一句,又抽了他一个耳光,打得安三少头晕眼花。他才心平气和地道:“方才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大闹时,我就想着,见了你,一定要狠揍你一顿,把你打醒。这会儿看你身子虚弱得很,先赏你一巴掌,余下的,都记账上,以后再打。” “”安三少捂着疼得火辣辣的脸,控诉地望着冷酷的父亲。 “你先前与我说的,因你祖父之故,岑家和安家闹翻,你和岑二少的亲事,也彻底作废,是不是真的”安三爷问道:“还有,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做” “是真的。祖父故意备着厚礼去岑家,还让人沿路传播岑家二少要下嫁到咱们安家,雌伏于我身下的消息。使得镇里镇外的人,都在非议师弟和岑家。惹得岑家众人大怒,丢下断绝往来的话,将我们赶了出来。” 安三少低垂俊脸,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可爱的阴影,也遮住了他的伪装和心虚,“父亲,我真不知该如何了一想到以后都不能进岑家的门,靠近二郎师弟十丈之内。还得眼睁睁看着她另觅佳偶我这心,就就痛得快没法呼吸。” “父亲,我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地闹腾,可我心里实在难受不做些什么,我都要把自己憋疯了” 说着说着,安三少就哽咽了起来。本是在演戏,可演着演着,他不小心就真情流落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分家(一) 安三爷见安三少眼睛红红的,一双灿若晨星又黑似点漆的眸子,在些许泪光的润泽下,更加有神,也更凸显了他眼里的悲郁和死寂。 这为爱悲情、心如死灰的模样儿,看得安三爷心里又疼又怒。他狠声戾气道:“瞧你这窝囊样儿岑家把你撵出来,你不知道厚着脸皮赖在岑家,缠着他们就是跪地哀求,也要求他们把你留下来” “傻乎乎、悲戚戚地跑回来发疯,有什么用岑家知道了,只会笑话你,说你担不起事儿,更加不会把儿子嫁给你这样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废物” 安三爷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已然呆滞的安三少,继续骂道:“蠢货你既然非岑二少不娶,为何在岑家因你祖父他们的过分行径迁怒你时,不干脆破釜沉舟,将你祖父他们惹出来的祸事,都推回到他们身上,以撇清自己” “都说情场如战场,说明追求心爱之人,要有策略你也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开窍还是你只知道窝里横不敢折腾岑家人,就跑回来折磨我们” 越说越像是这么一回事。安三爷看安三少的目光,顿时带了些深意,但更多的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安三少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听指挥地“嘭咚”乱跳,他目光躲闪,不敢看安三爷。眼珠子转来转去,落到了安三爷身后的一个骨瓷花瓶上:“父亲,我、我当时只顾着伤心,没、没想那么多” 安三爷怒斥安三少之后,冷静下来,揣摩安三少的心理,联想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再看他眼下这心虚样儿,就猜他在岑家,定是另外做过什么事儿。 就如他方才说的,以他对安三少的了解,和自家儿子对岑二少的痴情与执着,他不可能乖乖被岑家人逐出府,势必会想尽办法留下,并不惜一切代价来挽回。 “之君,为父而今细思,你这次的举动,有些异常呀。”安三爷像在沙里找黄金粒那般,仔细而专注地审视着安三少的表情。看他果然神情有异,目光低垂,脸瞬间红透,还用手理鬓际的碎发,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他戳破而不自在。 “说你究竟做过什么”安三爷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怒喝安三少:“给我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若被我发现有半分虚假,仔细你的皮” “父亲”安三少很识相地掀开被子,“惊惶”地双膝跪在床榻上,将头垂得低低的,“孩儿并未做什么有辱家门的亏心事儿,只是” “只是什么”安三爷目光一紧,嗓音淡淡又沉沉地问他:“你可是为了娶岑二少,而答应了岑家什么条件那个条件是不是很困难你担心我们不同意,所以一回家就故意闹这么一出” “父亲英明”安三少被安三爷说中心事,他抬眸见安三爷神态清淡冷静,不似要发怒,眼里还有淡淡的激赏和欣慰,便知他是支持自己的。 于是安三少笑嘻嘻地凑近安三爷,低语道:“父亲,我离开岑家前,先生和师母单独和我聊过了,他们愿意再给我最后一个机会,说是若我能达到他们的要求,就将师弟许配与我。那个要求吧,它” “说,究竟是什么要求”安三爷道:“只要不是让你通敌卖国,杀人放火,做一些丧心病狂的坏事儿或者要你入赘岑家,我都会考虑考虑。” “哪里有那么夸张”安三少嘿嘿道:“父亲你真会说笑。那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先生他们让我回来先把家分了,出去另辟府单过,就” “你说啥呢分家”安三爷霍然直起身,甩了安三少一个巴掌,在他另一边脸上留下一个对称的红印,打得安三少顿时息声,神情又愠怒又委屈,“父亲,你为何又打我”到时还是不是亲爹呀,下手这么重,他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安三爷见安三少还未反应过来,他微侧身子,做出又要打他的模样儿,将手指向门口,示意他看过去。 安大老爷就站在门口,正气得胡须一跳一跳的。 安三爷继续骂安三少:“你这孽子胡说什么分家你可是咱们长房唯一的男孙,是要继承家业的。怎可分出去单过” “你可知什么是孝悌你打算将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祖父、祖母怎么办丢在一边等死么啊孽畜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回报我的还不如掐死你,省得你分家戳我心窝子,叫外人耻笑咱们长房要绝后” 骂着骂着,安三爷就掐上了安三少的脖子,看似用力掐着他摇晃,其实是趁机将他的脸对向门口,让他看扶着门框站立,气得浑身发抖的安大老爷。 安三少在安三爷痛骂他的空当,就用眼角余光瞟到了安大老爷,他假装不知,哭着向安三爷告饶,求他原谅,还在安三爷掐他的脖子时,故意瞪圆眼睛,闭着气将脸憋红,还适时地闷哼几声,装作呼吸不畅的模样儿。 安三爷对儿子的机灵很满意,他心中微笑,面上却越发狰狞,装作怒极的样子一直喊:“我掐死你这个孽障我掐死你这个孽障” “住手”安大老爷丢掉拐杖,大步跑进来。他见安三少被勃然大怒的安三爷掐得“奄奄一息,就要断气”,心里惊恐大于愤怒。 只听他一脸焦急地大喊“住手”,几乎是立刻就飞扑到安三爷跟前,伸手扳开他死死掐住安三少脖子的手,“快松开他是你唯一的儿子,难不成你真要掐死他松手” 安三爷故意不忿地和安大老爷推攘了半晌,才“不得已”松手,恨恨道:“父亲,为何要阻止我这样的孽子,活着有什么用,只会惹我生气,不如弄死他得了。” “省得他成日巴着一个男子,到处丢咱们安家的脸什么东西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提出要分家他明知咱们长房就他一个男儿支立门户他要是分出去单过,叫我们怎么办长房的家业又该谁来承担外面的人又该怎么取笑我们” “可之君毕竟是你的儿子我唯一的孙子”安大老爷喊道:“你怎么能掐死他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你让他改就是,没必要要他的命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分家(二) “可是我想到他说的那混账话就心烦”安三爷一把推开挡在安三少跟前,怒视他的安大老爷。 又要伸手去掐像热死狗一般,躺在床上张嘴大口大口喘气的安三少:“孽子,你活着也只会叫我们生气,令我们丢脸,还不如死了清净呢今日我一定要掐死你,清理门户” “父亲吭咳咳”这次安三爷真的用了劲,因为安大老爷就近在眼前,他没法作假。 安三少不料这次他父亲竟玩真的,陡然被掐得青筋毕现,面红气短:“我嗯不行了,松、松” 他喊一下停一下的,很快眼珠子就凸了出来,舌头吊在外面。然后眼珠子一翻,又没了知觉。 安大老爷被安三爷推开,碰到了桌子撞伤了腰,疼得他僵立了一会儿,缓过疼痛扶着老腰靠过去,就看到安三少被安三爷“掐断了气”,又气又怕,悔恨交加,眼前金星闪烁,一只手还指着安三爷骂“畜。生”,人就倒了下去。 安大老爷晕厥后,躺在床上装死的安三少想跳起身去扶安大老爷,被安三爷按住手,低头在他耳边喊了声“别起,你祖母她们来了”。他又闭眼继续装死。 安三爷则在霍氏和齐氏相扶着踏入安三少养病的房间时,依旧伸直手,卡着安三少的脖子,嚷嚷着:“孽子,去死” 霍氏和齐氏才踏进门,就看到安三爷在弑子,安大老爷则躺在地上没动弹,婆媳俩个顿时花容失色:“老天爷呀这是怎么了” “夫君,你快松手。之君真要被你掐死了”齐氏毕竟年轻,在霍氏被吓得瘫坐在地,哭喊个不停时,她鼓起勇气,冲到安三爷身边,用手捶打着他的手,“松手快松手呀” 安三爷任齐氏敲打了他片刻,才假装力竭,松开了“已不会动弹”的安三少,任齐氏泪流满面地抱着安三少,心碎又绝望地喊:“儿呀,我的之君啊你快睁眼,瞧瞧娘呀我的心肝,我的命啊你怎么狠心抛下娘亲儿呀,你快醒醒。” 齐氏喊了半天,安三少仍无反应,她吓得六神无主。 安三爷这时又冷血地骂道:“你嚎什么嚎这孽子死有余辜他为了迎娶岑二少,居然想要分家,自己出去开府另过这不是戳咱们的脊梁骨吗他” “他什么他那可是你的独子”霍氏终于找回力气,站了起来,她看到齐氏忘我地抱着“没命了的”安三少大哭特哭,心好像被人用钢刺一下一下地钉,痛得她快没法呼吸。 霍氏来不及理会躺在地上的安大老爷,她疯了一般的扑到安三爷身上,伸手挠他的脸,边抓边骂:“混账呀,之君可是你的独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还我的乖孙来呜啊啊” “母亲,那孽子”安三爷还想说什么,被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哭骂他的霍氏,重重甩了一巴掌,“你才是孽子之君做了什么呀你居然狠心弑子” 齐氏只知道抱着安三少的“尸体”哭,她就像没有知觉的牵线木偶一般,一边木木地念着安三少的名字,一边泪流满面,当她听到霍氏喊出“弑子”二字,突然爆发了,“弑子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霍氏本来还想再打安三爷,可当她看到齐氏丢开安三少的“尸体”,疯魔一般撞到安三爷身上,赤红着眼珠子,抬手就掐安三爷的脖子:“我掐死你为之君报仇我掐死你” “住手”霍氏顿时调转枪头,与内心泣血的安三爷合力,将已然失去理智的齐氏打晕。 霍氏毕竟的安三爷的亲娘,她也只有安三爷一个儿子,眼见没了孙子,她不能再没有儿子。 打晕齐氏后,安三爷和霍氏脱力地趴在地上,直喘气。 霍氏想起生死不知的夫君,和已然送命的孙子,还有疯了的儿媳,哭得天昏地暗:“唔啊啊你个贼老天为何要这样对我,这样对我们安家呜呜啊孙儿没了,老爷又生死不知,儿子成了杀人犯还不如来一道雷劈死我我不想活了啊” “母亲”安三爷抱住想要撞墙的霍氏:“母亲,等等那孽子还没死呢他只是昏过去了您别急着寻死呀父亲他也只是气晕了而已,没什么大碍的您别急,咱们去请大夫,那孽子和父亲死不了的。” 安三少一直闭眼,竖着耳朵听动静,他在齐氏要杀安三爷时,就想坐起来拉开她,被安三爷混乱中一脚踩在他脸上,将他压了下去。此刻,他听到霍氏想自尽,也是心急得不行,又要恢复清醒,刚睁开眼,就被扶着霍氏出去请大夫的安三爷回头一个眼色打住了。 他继续合眼,认命地装死。他想:父亲为了他,也是拼了。自己揽下了一切过错,先给祖父、祖母和母亲下了一剂猛药,用弑子的手段转移他们的关注点。 让他们经受最坏的场面后,等他重伤不治,在床上人事不省地躺个五六日,再“虚弱”地醒过来。到时,他再提出分家这相比于生死的小小要求,相信祖父他们一定不会拒绝。 只是苦了父亲,为他受了许多误解和苛责。安三少决定了,等这次事成,把师妹娶回家后,他定努力耕耘,争取早日让师妹生下孩子,让父亲抱上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给他一个大惊喜,圆了他的梦。 与此同时,安三少也真没想过,他那个胆小温柔、视夫如天的母亲,为了他,竟有勇气杀夫看来母亲真的很爱他。以后,一定要对母亲更好一些。 还有,祖父,听到他说要分家,明明很生气,却还是更关心他的安危,拼命阻止父亲杀他。 祖母也是。知道他“死了”,自己竟然也不想活了。 安三少默默地决定:以后就是分了家,他也要时常过来探望这些爱他的长辈。他会和师妹一起,好好孝顺这些爱他的亲人。 父亲这么一闹后,他分家的打算,算是要落到实处了。看来,他很快就能去岑家,与师妹定下亲事,准备迎娶美娇娘啦。 侧身躺在床上装死的安三少,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他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如何布置他和岑二娘的新家,该准备哪些聘礼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章 分家(三)4K 没人知道,安家大房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些动静,通过暗线,第二日便如数传到了岑大郎的耳中。 收到消息时,岑大郎在岑二娘的药室里,帮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研制新药,将它们密封存放好,以便送去东海军中,给那些患病的兵士服用。 不久前,东海军中突然有上百士兵被诊出患了疫症,军中大夫治疗无效,疫症很快扩散。如今已有上千人染上疫症,被隔离了。但幸好他们都是初期症状,虽倒下了一大片士兵,并无人伤亡。 赵樾知道岑二娘能治疫症,便写信让她尽快制出一批药丸,送去东海,给那些士兵治病强身。 因为这批新药很重要,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亲自动手研制,岑大郎和芍药在一边协助他们。所有的制药过程,都在岑二娘那个密不透风的药室里进行。 两个时辰前,芍药累晕,被玉墨抱下去休息了。 所有,此刻,药室里只有岑大郎、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三人。 看到信纸上写的安三少和安三爷在安家整出的闹剧,岑大郎当即丢开瓷瓶和药丸狂笑,险些没笑折了腰。 “哈哈哈”的声音在药室里震荡,惊动了不远处专心致志的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他们纷纷丢下手边的活儿,看向岑大郎。 “大兄,你在笑什么”岑二娘很是好奇地问还在呵呵大笑的岑大郎。 “呵呵二娘,你也该看看。安三那一家子,真是太可乐了” 岑大郎把密信递给岑二娘,卜算子大师将脑袋凑近岑二娘,与她一起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信纸。 岑二娘看得囧囧有神,又好气又好笑,嘴角眼角齐抽。简直不敢相信,安三少抽风,安三爷不制止他也就罢了,竟也跟着他一起发疯闹成这样,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不笑破肚皮。 经此一事,她对安三爷彻底刮目相看。没想到他长年寡淡冷清的脸下,还隐藏了祸乱天下的心思。难怪安三少行事,经常不走寻常路,总是特别能闹腾。 原来是青出于蓝,子承父业。 有安三爷这么一个搭戏不嫌台高的父亲,安三少自小耳濡目染,可想而知,他有多么会演会闹了。 岑二娘想:她和安三成亲后的日子,一定特别精彩,无限热闹,至少每天都不乏好戏看。 卜算子大师和岑大郎一般,看完信捧腹大笑,“啊呵呵不曾想安三的父亲,也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哈哈哈当时的情形一定特别热闹好玩可惜老夫没能亲眼看到此情此景哦呵呵” “二娘呀,你瞧安家这一大家子,做事都不成体统。安三爷比安三少还能疯闹,你若嫁去安家,不被闹死,也得被吵死。”岑大郎笑完之后,循循善诱道:“听阿兄的话,离安家远些。” “你也不过才双十年华,不用急着出嫁。等过几年,大兄事成之后,天下俊杰还不由你挑拣,何愁找不到好夫婿干嘛非要吊死在安三少这棵歪脖子树上。” “大兄”岑二娘无奈地蹙眉,有气无力道。从昨儿至今,岑大郎真是每时每刻都不遗余力地劝她,就怕她真嫁给安三少,耽误了她。 “闭嘴”卜算子大师抢过岑二娘手上的信纸,拍到岑大郎脸上,恶狠狠道:“不准拆散二娘和安三为师都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和二娘是天赐良缘你怎么就是不听非要坏人姻缘” “可是”安家并非一个好去处。岑大郎还未说完,卜算子大师又喷他:“别可是了二娘自己对安三有心,安三父子为了娶她,不惜豁出性命闹破了天,这诚意足够了吧你为何就是看安三和安家不顺眼” “安三都开始为分家做铺垫,我相信以他和安三爷的能耐,十日之后,定能把家分了。往后,二娘嫁他,两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她可以不用奉养公婆,应付那些糟心的亲戚,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安三也会全力支持她,不会也不敢限制她的自由。这多好” “好什么好”岑大郎理所当然道:“安三若是连家人都摆不平,不能给二娘一个清净无忧的家,也不配娶她师父您方才说的那些,不止安三能办到。我麾下许多才俊,甚至可以做得比安三更好” “可那些人再好,与我何关”岑二娘笑得浅浅淡淡,眼睛里的坚决却不容置疑:“安三把我放在心上,也知我懂我,处处以我为重,旁人未必有他知冷知热。” “他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拿出了娶我的决心和勇气,还有诚意,我想和他试一试。眼下嫁给他,是我最好的选择。安家和安三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嫁过去,知根知底,日子也会比较清静。便是哪里有不如意的地方,也好整改。” “嫁生不如嫁熟。”岑二娘笑得很甜:“我对西南这地界已有了感情,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这几年,我的农事研究也有了一些成果。只是没有机会推广,因为我没办法取信于民。” “安家如今可以说是西南第一大家族,且不说安家贵为西南副总督,深受本地人爱重。安大老爷手下的梅花卫和梅花盟几乎遍布西南,影响力颇大。若得他们支持,我便可在全西南境内,推广新的耕种方法;或者有区别地在不同地界内,播种不同的作物;又或因地制宜,将当地地势和气候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为民谋富。” “比如说,林安县就适合发展畜牧业、饲养家禽还有种草药;安坪镇就适合大规模培育各种草药和山珍;容州地广人稀,多为草原,可大力饲养马牛羊;淮州多为丘陵平原,气候宜人,不仅适宜种水稻、玉米、桑树等,也很适合种茶树” “未来十年内,我都想留在西南,把我对西南这片地界的设想变作现实,改善百姓的生活。安家善经商,若百姓们用我法子种植生产,有多余的产物,可通过安家的商铺卖向整个大景,赚得更多。然后人人有钱有闲,更多的稚子和少壮,便能进入私塾和书院读书明理” 岑二娘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脸上的光彩愈发夺目。她说到这儿,被越听越心惊的岑大郎打住了:“二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能把西南这一大片贫瘠的土地,变得富饶你说的那些法子,果真可让百姓富裕起来” “难道还有假”卜算子大师不待岑二娘答话,就重重敲了岑大郎一个爆栗:“这可是我和二娘商讨实践多时,想出来的法子若一丝不苟地执行我们提出的那些设想和规划,我敢保证,十年后,西南这穷山恶水,将变成大景最富裕繁荣的胜地其繁华程度,将仅次于京城。再过二十年,将比京城更繁盛” “如此呀”岑大郎若有所思道:“师父,二娘,你们既有法子将西南改造一新,又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感情,不想离开另居他乡。我想,不如我将来成事后,将都城迁到淮州府。” “京城离淮州府毕竟太远,往后若咱们分开了,顶多一年只能见一两次,父亲母亲和师父你们年岁都大了,不宜远途奔波,我也不想让你们奔劳。且京城又是景家人经营了十几代的地方,若我在京城登基,将受到很多阻力。” “哪怕顺利登基了,没个十年八年,也难以将所有权力集中到我手上。那些经年的老臣、旧臣,定会处处与我作对,揽权不放。不如将都城迁到淮州府重建一个崭新的、全由我把握的王朝” 岑大郎的话,岑二娘是打心底赞同的,“大兄,你这想法极对待我嫁入安家后,会和安三一起,慢慢把安家的势力,全部过渡到大兄你这边。梅花盟和梅花卫若用好了,也是一大利器。将来你成事,迁京淮州后,京里那些还想跟着新皇为官为臣的旧臣,也会随之迁家过来。届时,西南这地方,全是咱们自己人。那些旧臣,再想结党营私,可就困难了。哪怕他们继续抱做一团,所为和影响亦有限,不会超出你的掌控。” “果然还是妹妹你最懂我”岑大郎笑着弹了弹岑二娘的额头:“有妹如此,夫复何求。” “待我建立新王朝后,妹妹你和师父可要慢慢走遍大景,继续你们的因地制宜,尽量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富足安乐。使我能永远都不缺银粮,有足够的资本,将北蛮和倭寇,也一并打服,并入我的新王朝” 岑大郎的野心,自此完全坦露在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这两个他最信重的人面前。 岑二娘二人听君一席话,也被他激起万丈豪情异口同声道:“但凭君使唤”若是他们可以让天下百姓安乐,为岑大郎准备足够多的钱粮,助他建立一个旷古烁今、前所未有的强大王朝,被史书所记载,流芳百世想想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卜算子大师和岑二娘似乎找到了他们研究农事的终极意义 两人都精神抖擞,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在西南境内,普及他们研制出的新的耕作、种植和养殖规划了。 综合各方面的打算,岑大郎打算顺岑二娘的意,叫她嫁入安家。 眼看安三少分家日近,就要遣媒人来岑家提亲。岑大郎决定在安家人来提亲前,先去安家走一趟,和安三少讨论一下他和岑二娘定亲后,安家的归属问题。 当然,要讨论这个问题,肯定避不开安大老爷。 毕竟,安家有如今的光景,几乎可以说是他一手打造的。大半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也只听他一人调遣。 安三少这个少主,才接触梅花盟和梅花卫两三年,且安三做官后,要忙公务,很少参与到梅花盟和梅花卫的决策与管理中去,影响力毕竟有限。 岑大郎不想劳累岑二娘出面,替他收服安家。他家妹妹和师父有更重要的事儿忙他们得着手调动全民,为他制造更多的粮食和钱财,好让他将来能无所顾忌地带兵征战,横扫四合。 这次岑大郎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预备在去安家前,先做足准备。务必要安大老爷他们心服口服地投靠到他麾下。如此,就需要让安大老爷了解一下他的实力。 所以,去淮州府安家之前,岑大郎与一行暗卫乔装成行商,带着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新制的药丸,去了东海。 他此次去东海,一是要站出来稳定军心,顺便剪除那些得知他死了生出异心的人;二嘛,就是要暗地里,把东海那支最强的精兵,散入淮州府,必要时可让安大老爷见识一下他们的厉害。让他知道,谁才是他应该跟从的真龙天子。 五皇子比起他,可是逊色多了,相信安大老爷这个目光如炬的老狐狸,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岑二娘担心岑大郎将精兵散入淮州府,会引起周大少的注意和围剿,引发不必要的暴乱,让景家人有所警觉,横生枝节,不利于岑大郎隐藏实力。便给岑三郎去信一封,向他说明岑大郎的计划,让他找岑墨山帮忙,尽快将周大少调回京城,让安三少坐上西南总督的位置。 再说安三爷和安三少联手,在安家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安三少装死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形销骨立,“九死一生”醒来之后,提出分家,率先得到了齐氏和霍氏的支持。 齐氏和霍氏几乎失去安三少这个乖儿乖孙,只想满足他一切的要求,让他快活。只要他能活得开开心心,她们就别无所求。 至于外面的人会说什么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反正安家连男妻都能娶,分个家又算什么霍氏和齐氏甚至觉着,分了家更好,不用每天对着岑二少那个男狐狸精倒胃口。 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僵持了两日,在安三少、霍氏和齐氏一刻也不停的游说之下,也妥协了。 安三少拖着病体,让安大老爷立刻开宗祠,把他分了出去。 分家的当日,安大老爷就默默地把淮州府中,自己名下的一处三进的宅院,划到了安三少名下。让他带着安竹、安松等仆从、护卫,住进了离安宅一条大街外的小安府。还叫人把小安府内重新整修布置了一遍,好让安三少住得更舒服。 安大老爷本来对安三少分家郁愤不乐,可当他听说分家后,安三少便可娶岑二娘回来,顿时乐得喜笑颜开,见人都带三分笑。还命人开始搜罗好东西,准备等安三少遣媒人去岑家提亲的那日,送去岑家。 刚刚分家的那日,安三少就想去安坪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岑家人,尤其是岑二爷和林氏,然后再选个最近的良辰吉日,遣官媒去提亲。 可他还没出门,就叫西南总督周大少派人拦住了。说是清州和淮州交界处,山匪成患,已经祸害了好几支商队,甚至洗劫了几户大户人家,叫他带兵前去平乱。 安三少只得郁郁地带兵去剿匪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剿匪 与淮州和清州两座府城相临的几座大山里,匪患极其严重。那些山匪大多是当地的乡民或者山民,以及他们的亲戚,家家户户都相互包庇。 他们不止对当地地形极为熟悉,在城里城外还有眼线,安三少带兵刚出城,还没入山,山匪们都把劫来的宝物藏了起来,跑了个没影儿,全部扮成普通乡民,回乡回家扮老实了。 安三少被气得不行,却没有法子。他总不能遍走十里八村,挨家挨户敲门进去找土匪吧再说,就算他这么做了,也不一定能找着人。 因为那些山匪与乡民大多有亲故,劫来的财宝,都充作家资养家。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没人愿意揭发自己的亲人并断掉自己的财路。 于是,所有人皆咬定没有山匪不松口,抱成一团,安三少又找不到证据,根本没法给那些形似土匪的人定罪。 可周大少下了令,说是倘若他没有在五十日之内,将所有土匪缉拿归案,就要上折子去京城,告他渎职,没能维护一方百姓的安宁。说要请圣上撸了他的职,另派其他能臣坐西南副总督的位置。 这个能臣,自然就是太子的人了。 最近太子一系稳稳压住了六皇子一派,周大少早就看不惯安三少这个“六皇子的走狗”,趁着六皇子被太子绊在京城脱不开身,圣上也对他失望,不再像从前那边一味偏私他,就想拿剿匪做筏子,赶走安三少。 安三少如今正卡在求娶师妹的关键时刻,万不能允许出现任何变故,阻碍他抱得美人归。此时,他若是被降职或者撸职,就更配不上岑二娘了。 到时别说他分家另过,就是他把整个安家白送岑二娘,都不一定能让他那未来岳父和大舅兄回心转意。没有父母之命,他师妹怎么都不会嫁他。 安三少起初用笨法子,直接去突然暴富的乡民家中拿人,可他每次去,不是去晚了一步,那家人已举家搬走。就是去拿人时,受到全村人的阻拦,被整个村子的刁民联合在一起,围追猛打。他和手下们若是还手,不慎伤了人。那些村民就撒泼,又哭又闹的,闹去衙门。请知县或者知府老爷为无辜可怜的他们做主。 因着是整个村子的人一起作案,互相包庇,刁民们又很聪明地将打劫来的财宝藏在山里,安三少和官府中的衙役根本找不到证据,证明那些村民确实是山匪。 闹到最后,安三少还得赔了银子,并担上欺压百姓的恶名,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吃过几次哑巴亏,连累自己的名声受损,被周大少和他那一派的官员狠狠嘲笑了一通后,安三少本想回安家找安大老爷,让他发动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助他破案。 可他怕因此在周大少面前暴露了安家的实力,给安家招祸,便息了这心思。 本来,周大少派他去剿匪,就是用心险恶,还一直派心腹副将和几个亲卫跟着他,好将他的一举一动回禀与他。说不准他每天跑了几次茅厕,那些人都如实告知了周大少。 他自己白白浪费了十几日,鞋都跑破了几双,靴裤也磨破了好几条,还赔了几千两银子和名声,也没能奈何那些狡诈的土匪。 若是安家的梅花卫和梅花盟出手助他完成任务,狡猾如周大少,还不顺藤摸瓜,将安家查个底儿清,然后报给圣上。到时候,等待安家的,就是满门覆灭。 然而,若是不能按期完成任务,他的官位也不保。等他丢了官,且不说娶不成心爱的师妹,周大少和他的手下,还不无所顾忌地对安家这块大肥肉下手,到那时,安家和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真是横竖都是死,安三少连同安大老爷、季先生等谋士苦思冥想许久,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安三少琢磨半天,觉着这样被动地浪费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果断带了几十个心腹,骑马奔腾几个时辰,抄近路去了安坪镇岑家,想找岑大郎帮帮忙。 如今,能救他和安家的,也就只有岑大郎了。 可惜他去的不是时候,岑大郎早已离开安坪镇去了东海,归期不定,行踪成迷。为了安全起见,他这次没有留信卫给岑二娘,怕被有心人发现,暴露他还活着的事实。 安三少在岑二娘的药室里,听岑二娘说她也没法联系上岑大郎的那一刻,有一种天要亡我的颓败感 他直愣愣地看着岑二娘,双目无神,眼里除了迷惘,就是烦忧,看得岑二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兄,你先别急。”岑二娘柔声安慰安三少:“总会有法子的。”面对如丧家犬一般的安三少,她的心总是很软。 “能有什么办法”安三少头都大了:“难道这次安家真的难逃一劫” 说到这儿,他伤感地望着岑二娘,眼里尽是不舍和沮丧,“师妹,我本以为此番我定能如愿娶你回家。我和父亲都闹得祖父同意把我分出去单过了,我连咱们的新家都准备好了可是” “老天爷为何偏要这般对我”安三少找不到别人可以责怪,敌人奸猾且强大,他奈何不得,只能骂天泄恨:“怎么就是不让我好过不让安家好过” “你别这样,冷静下来,咱们一起想法子”岑二娘继续温婉地劝说安三少。 安三少却是耐心告罄,直接红着眼睛道:“惹恼了我,我干脆举家搬出淮州,带人带钱去东海,投靠大郎师弟得了”他大着胆子去抓岑二娘的手,“师妹,真到那时,你和先生他们也随我们一起走罢。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嫁我” “我暂时没有离开西南的打算。”岑二娘没有正面回答安三少的问题,老神在在道:“你也别老想逃避,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周大少,你身为地头蛇,还对付不了他” 她玩笑道:“真逼急了,你拿我的毒药去,派人趁他去游山或者打猎时,给他下毒,让他暴毙,一了百了” “事后保证就算连御医,都查不出来。毕竟西南毒物千奇百怪,他运气不好被其中一种毒虫或者毒蛇咬了,丢了命也是很正常的。” “师、师妹”安三少被岑二娘轻飘飘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激灵,舌头都在发颤:“这、这不、不好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议亲 “你不愿意”岑二娘绷着脸挑眉,睨安三少:“当我多事,没有说过吧。”幸好他还有脑子,没有点头,不然她真不会嫁他了。 “不,不是”安三少自己打了嘴,终于拉直了舌头,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样会不会连累你且死了一个周大少,不管周家和太子有没有查出端倪,到时他们肯定要把这帽子扣到我头上,拿我开刀。我一倒,安家照样危险” “还不算太笨”岑二娘顿时笑了,清脆的笑声若珠玉落盘,又似泉水叮咚:“方才我是在说笑。周大少可动不得动了他,太子和周家定会发狂,到时事情就真的没法挽回了。” “这我也知道,所以说”安三少本想说:咱们一起私奔去东海投靠岑大郎。可他想着奔者为妾,他怎么能这么混蛋,委屈他家师妹就算他师妹愿意跟他走,岑家也一定不许。 “所以说这时就要靠大兄了。”岑二娘不再逗弄安三少,小声与他道:“我猜大兄这次去东海,很快就会归来。他走前和我说过,他会把你推上西南总督这个位置。算算看,他也走了十七日了,再过半旬,大约就会归来。师兄,你不必忧心,安家和你,都不会出事的。你回去先把安大老爷他们安抚好,让他们别乱来。” “师妹”安三少听岑二娘这么一说,心中大石顿落,他细细回味岑二娘的话,越想脸上红光越盛,眼里星子倒落,星光璀璨:“你的意思是,大郎师弟他接受我这个妹婿,同意你嫁给我了是不是” “呆子。”岑二娘脸上微热,侧头去瞧屋里的屏风不看他,“你来这儿,除了找大兄出手相助,就没有别的事儿了无事的话,就赶紧回吧。”之前急着要娶她,这会儿怎么不急了 “不是还有事”安三少吃了定心丸,心思也活络了:“我和家人已准备了不少聘礼,我还找人翻书挑日子,后日就是良辰吉日,宜嫁娶,宜议亲。我后日就遣官媒上门提亲,师娘答应我分家后许我遣媒人过来。等我们交换庚帖后,再进入成亲的流程,什么三书六礼啦,我都精心准备了,师妹你不用担心” 岑二娘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羞得红透了耳朵,她强作镇定道:“这些话,你不应与我说。要说,去找父亲母亲说去。我还要炼药,你走吧。” 安三少眼神和脑筋突然就灵光了,他傻笑着盯着岑二娘的脸和耳朵不放,“师妹,你在害羞呀真可爱” 他甚至腆着脸伸手,要去摸岑二娘那红得滴血的耳垂。被岑二娘一巴掌拍在他那不规矩的手上,怒斥他:“登徒子滚” 岑二娘的手心抹了痒痒粉,拍在安三少手上,奇痒不止。他不停挠啊挠,把手背上的皮肤都抓破了,那股噬心蚀骨的痒,却没有消散分毫,反而越来越烈。 岑二娘冷眼看着安三少受苦。他来之前,她就在研制痒痒粉,也怪这傻子不规矩且运气不好,该吃点儿教训。 安三少又哭又笑地哀求岑二娘:“师妹,呵呵,我受不了了哈哈你给我解药吧哇啊啊我错了啊哈哈” 幸好岑二娘这药室密封性良好,隔音效果极佳,安三少这么又哭又笑又叫的,外面连只苍蝇都没惊动。 岑二娘见他受够了惩罚,就丢了颗绿色药丸给他:“吞下。然后出去。” 安三少哪里还敢逗留惹她不快,像个被骂了的委屈小媳妇,咽下药就抱着血痕累累的手,一步五回头地走了。 岑二娘直待他走后,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红晕晕的脸,奇怪道:“难道真是因要嫁他了,听他谈及婚事也能脸红傻登徒子,敢伸手摸我的耳朵,活该不过,他手上挠出来的伤痕好像有些深,不如让芍药给他送一瓶冰肌膏去,虽说他是男子,但手上若留下狰狞的伤疤,也挺难看。” 岑二娘一点儿都不担心安三少和安家会被周大少收拾,一是她知道安家没有那么弱,二嘛,她对岑大郎有信心。她大兄走前说了,这次他会尽快从东海归来,收服安家,挤走周大少。她对安三少说岑大郎再过半旬就会归来,也不是唬他的。 安三少被岑二娘赶出药室后,傻乎乎地抱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去正院找岑二爷和林氏说话了。既然知道安家会无碍,他也得加紧时间,筹备他和岑二娘的亲事了。当然少不得要征询岑二爷夫妻的意见。 岑二爷和林氏也知安三少分了家单过,也听说安大老爷、安三爷等人,都在着手准备聘礼,他们对岑二娘,基本也是满意或者漠视的,不存在敌对心理。 两人心中虽有些不舍,但也明白,安家人都不会为难岑二娘,他们没有借口再留她,她是不得不嫁出去了。 岑二爷的内心是酸楚的,他家女儿自己想嫁安三,他劝都劝不住。媳妇也站在女儿那边,连大儿都背弃了他。小儿远在京城,虽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不想女儿这么快出嫁。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唉 安三少先是和林氏交代了一下他分家后的安排,又问林氏他可不可以后日遣媒人提亲。期间,都不敢转动眼珠看浑身散发低气压的岑二爷一眼,说话也是低声下气,就怕音调高了,刺激到岑二爷的哪根神经,娶不了娇妻。 林氏对于岑二爷和安三少的心态不可谓不清楚,她知晓夫君的不情愿,也明白安三少的小心翼翼和期盼,对于安三少这个女婿,她是满意的。 遂,她暂且撇开生闷气的岑二爷,任由他继续释放寒气,笑对安三少道:“你都挑好了日子,我也许诺过你,尽管遣媒人过来就是。之君,你能干脆利落地把家分了,还没有让家人迁怒二娘,师母心里很是高兴。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办事稳妥。听说你最近在忙着剿匪,很是头疼,你且回去忙你的事儿。” 安三少被林氏的温柔抚平了心中的创伤,他正襟危坐乖乖巧巧地对林氏道:“多谢师母成全,那弟子这就回去了。先生,师母,告辞” 岑二爷哼了声:“滚吧”然后就起身去了书房扎安三少的小人。 林氏含笑着望了望他写满不悦的背影,亲自送安三少出了正院。 安三少临走前,得了芍药代人送他的一瓶药膏,心里比蜜还甜,将药膏揣在怀里,挂着一脸满足甜腻的笑走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投诚4K 安三少从岑二娘那儿得了准信后,便将剿匪的事儿都交给季先生和他的两个副官,带人处理。自己则和安三爷找了淮州府最好的官媒,做足准备后,携重礼去岑家向岑二娘提亲。 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等人,前次在岑家闹了个没脸,这次都偃旗息鼓,安分地待在家里等消息,随安三少和安三爷去。 当然,因着周大少对安三少和安家设下的这个剿匪圈套,套牢了安家,功利主义的安大老爷等人,都无比希望安三爷他们这次去岑家提亲能成功。 安三少和安三爷临行前,被安大老爷几个反复叮嘱,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亲定下,将岑家这个盟友绑定,随后,再慢慢准备婚礼也可。 定亲后,他们也好腆着老脸,借由姻亲关系,去求岑二娘和岑二爷联系京中的岑阁老,为安三少和安家斡旋此事,务必要让安家渡过难关。 安大老爷为了加大筹码,使定亲之事能顺利进行,还做主让安三爷将安家长房明面上所有的家业,全部加到聘礼中。 林氏前两日已应承安三少,所以,这次安三爷和安三少惴惴不安地登门求亲,也并没有受到为难。当然,撇开一直摆着臭脸,态度消极,在林氏和安三爷带来的官媒谈议亲事时,几次反悔,最终摔门而去的岑二爷不说。 安三少和安三爷无比感激性情温和、一诺千金的林氏,若非她坚持促成安三少和岑二娘的亲事,就岑二爷那态度,这次提亲铁定要黄。 岑二爷被林氏气走,让安三少更加坚定往后为林氏鞍前马后,哪怕装猫装狗也要逗林氏开心,让岳母站在他这边,支持他。否则,他的日子,恐不好过。 安三爷从媒人那儿拿到岑二娘的庚帖后,便将它揣在怀里,当日夜间将它拿回安家,锁到了书房的暗格里,将它与大房自己手中最值钱的几项产业的房契和地契锁在一起,还把钥匙用金线串了,戴在脖子上,便是连沐浴,也不曾将钥匙取下。 因着林氏和安家都着急,想让安三少尽快和岑二娘成亲,主要是他们两人的年纪都不小,安三少又是安家长房三代独苗,很需要娶妻生子,为安家开枝散叶。 安家请人翻书算了日子,说是十月初十是好日子,宜嫁娶。 林氏算了算时间,如今已是八月初,还有近两月的时间,足够岑家为岑二娘归拢嫁妆,便点头应了。 安三少和安三爷见林氏点头痛快,差点儿没抱在一起惊喜地叫出声。来岑家前,他们还以为,林氏会不同意,想将婚期延迟到来年开春呢。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顺利得让安三少都觉着不可思议,只是到最后,安家向岑家交付聘礼单子时,有了分歧。 林氏和躲到书房生了不到一刻钟的闷气,又回来继续参与商谈的岑二爷,都坚决不收安家长房明面上的那张产业单子,他们只接受了安三少精心挑选的古籍、古墨、字画什么的。 安三少和安三爷都想多给些值钱的产业给岑家,以表诚意。奈何岑二爷和林氏拒不接受,还说他们若执意如此,就不结这门亲了。 岑二爷直接指着安三少的鼻子骂他,说他拿那些价值几十万金的产业来提亲,是在羞辱他,辱没岑家的门庭。还骂安三爷生了一副铜臭心肠,眼里只看得见金银,就以己度人,以为他们岑家也是重利爱财的人家,摆明是看低了他,也看低了岑家。 岑二爷引经据典,将安三少和安三爷骂得晕晕乎乎,羞惭不已,不敢再提什么产业清单。 林氏看着安三爷和安三少两个大老爷们,被清瘦如竹的岑二爷骂得恨不得钻地洞,觉着对方有些可怜,站出来安抚了岑二爷,解脱了安家父子。 最终,安三爷只得将那些产业清单揣回兜里,带回安家继续锁起来。 安三少与岑二娘定亲之事,第一时间传到了正从东海往回赶路的岑大郎和远在京城翰林院的岑三郎耳里。这两兄弟知道两月后岑二娘就要出嫁,心情真是五味陈杂,不舍的情绪最为突出,与之相对的,是对安三少的迁怒。 岑大郎想着再过七八就能赶到淮州,到时定要“好好”和安家人谈谈,敲打是必须的,不然那些鼠目寸光的人还不知他妹妹如何尊贵,容不得半点儿慢待和欺侮。 否则,他真不介意收拾整个安家,为他妹妹出气,之后再逼安三少与岑二娘和离,重新给他妹子找个更好的夫婿,也不是不行。 岑三郎因职责所在,公务繁忙,不能请假离开京城,到淮州参加岑二娘的婚礼,便给他不大看得上的姐夫安三少写了封长信,走岑大郎飞鸽传书的路子,很快传到安三少手上。 那封长信有十几页,主要内容大约是警告安三少和安家好生对待岑二娘,绝不能让她有一丝不快。若安家和他敢欺负岑二娘,他马上把梅花盟和梅花卫的存在,捅到御前或东宫,借圣上或太子的刀,铲除整个安家。让安三少和安家人知道,轻慢欺凌他姐姐,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岑三郎这封信,看得安三少面色几变,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岑家最凶残的,不是岑大郎,而是这个文质彬彬的岑三郎。看他信里写的那些内容,简直是触目惊心叫人心惊胆寒若非他安三少心脏够强健,都得叫他吓出病来。 为了叫小舅子看到自己的诚意,安三少给岑三郎也回了一封等长的信,细表自己对岑二娘的痴恋和忠心,还立下了许多保证。 譬如:保证他一辈子以岑二娘为重,凡事听她指挥;还说等岑二娘嫁进安家,就让她当家,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保证安家其余诸人也都唯岑二娘马首是瞻,绝不敢也不会让他们惹岑二娘不快,说是谁惹岑二娘,他就削谁 安三少写完这封表忠心的信没多久,安岑两家定亲之事,就传到了周大少耳里。 心高气傲的周大少听说这消息后,把安三少请去总督府,说是设宴庆祝安三少玉成好事。 其实摆的是鸿门宴。周大少在宴席上,与攀附他的属官文臣等,极尽尖酸刻薄地讽刺安三少斯文扫地,娶什么男妻,就是个脑袋拎不清的蠢货,丢尽了祖宗脸面。 周大少还好心地要送安三少几个美婢,助他传宗接代,免得安家绝嗣。 安三少不久后就要迎娶娇妻,达成夙愿,心情实在好得不像话,直接无视了周大少等人的嘲讽,笑吟吟地坐到了最后。直到看完歌舞,周大少说要送他美人,他才变色。愤怒的安三少拔剑划花了两个想扑到他身上玷污他清白的歌姬,掀翻席面,大闹一场后,与周大少他们不欢而散。 安三少刚在总督府闹了一场,彻底与周大少他们撕破脸,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私宅小安府,正打算写封信让人送去安坪镇给岑二娘,叫她知道自己的委屈和忠贞,安慰安慰自己,结果在书房看到了信手踱步于书架前,随意拿书翻看,把他的书房重地当成自家后院的岑大郎。 安三少将目光飞快地睃过整个屋子,看到本来应该守在书房里的六个暗卫都叫人迷晕,丢在地上叠成了罗汉。 他抽抽眼角:他家师妹也真是的,把那让人防不胜防的强效迷药,送给岑大郎这个祸害做甚他没迷药都厉害得不行,有了这个,简直要翻天 看吧,轻轻松松解决了他的暗卫不说,他藏到话本子里的写给师妹的情信,和夹在史书里给师妹画的画像,都教他翻出来,摆满了整个书桌就连藏在暗格里的重要公文和书信往来,也都教他找了出来,丢在地上,还踩了好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三少气呼呼地冲到踩着他的公文密信看游记的岑大郎面前,瞪了瞪眼珠子,很没骨气地赔笑道:“师弟,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叫下人准备酒席,为你接风洗尘。对了,师弟,你饿不饿我让安竹去叫厨娘给你做些吃的” “回来”岑大郎把目光从游记上收回,投放到安三少身上。他用清寒的目光,锁定安三少谄媚的笑脸,冷冷道:“你的效率很高嘛到底是怎么在父亲母亲面前装相鬼扯的让二老同意你两月后迎娶二娘。” “你胆儿挺肥么”岑大郎围着腿脚发软的安三少转了个圈儿,声音愈发寒凉,“敢趁我不在,跑去岑家骗婚” “师弟你此话何解”安三少不忿了,“什么是骗婚我诚心诚意去岑家提亲,先生和师母见我诚意拳拳,被我感动,这才应下我和师妹的亲事。话可不能乱说,叫人听了,还以为我是心术不正的骗子呢” “哟定了成亲的日子,底气也足了不少。”岑大郎眼中嗖嗖地释放冷箭,若目光有形有质,安三少此刻都教岑大郎戳满一身的窟窿了:“你们还未成亲,只要我坚持,定亲后还可退亲,即便是成亲了,还能和离。安三,你在我面前,抖什么威风” “师弟息怒求师弟开恩,不要再折磨我了”安三少很识时务地低头鞠躬认错:“方才是我失言,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若非二娘和母亲认定了你哼”岑大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与安三少道:“适才你在总督府表现良好,算是合格了。往后再有不知所谓的女人,跑到你面前搔首弄姿,你也做此处理,将她们赶得远远的,别叫二娘看了烦心。” “这是当然”安三少深有同感地点头:“那群低贱的货色,只会污了师妹的眼。我才不会让她们在师妹和我的面前晃悠,影响我们的感情。” “且看吧。”岑大郎对安三少的话半信半疑,他进入正题,“我这次来此,是想替你们安家解决周大少这个麻烦。大堂伯和三郎已在京中着手,请圣上调周大少回京。” “最迟半旬后,他就会接到调令,打道回京。若你能做主,让安家投到我麾下,我便扶你做西南总督。否则,你还是辞官隐退,好好在家中做你的闲适富家公子哥,把二娘给我伺候好了。” “不论你能否劝服安大老爷投靠我,安家的梅花盟和梅花卫,都不能存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岑大郎一字一顿地问安三少。 “你想把西南收入羽下”安三少问岑大郎:“这里不比东海海运便捷,商业发达,也不及京城繁华,龙气云集。你究竟看中这里哪一点了位置够偏,地方够穷,还是百姓够刁” “二娘和师父喜爱此地。父亲和母亲也钟情这里的山水。”岑大郎淡淡道:“我最重要最珍爱的人都不想离开西南。所以这里,我志在必得。” “安三,我敬你是我师兄,又即将成为我妹夫,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岑大郎把玩着腰间的匕首,闲闲道:“我从东海带了一批人过来,他们已经把安家包围。不止你这里,大安府,以及安家二房、三房和四房,还有梅花盟和梅花卫主要的聚集地” “这么大手笔”安三少与有荣焉地笑道:“看来你很看重我们安家呀也不知你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偷运进来的我和咱们那了不起的周大少,居然都没有收到消息。” “师弟,你的本事,真叫人惊叹”靠山这么给力强势,他简直不能更满意。梅花盟和梅花卫什么的,他早就想甩了。 从今以后,他只需要负责宠师妹,再宠师妹,无限宠师妹达成自己一等贤夫的目标就好了。 “以后,我和安家,就都跟着师弟你混了。”安三少拍拍岑大郎的肩:“祖父那里,我会去说,明日一早,给你消息。咱们都是自己人,往后安家所有人,都任你差遣。别的不说,银子管够等你成事了,随便给安家封一个爵位就成,我祖父很想给安家搏一个世袭爵位。咱们安家的银子随你用,你只消满足他这个小小请求就是。” “你能代表安大老爷和安家” “和师妹定亲后,祖父就有意退居二线,让我挑起安家的大梁。他把号令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信物都交给了我。”安三少从内袋里掏出两个绑在一起的符牌,满不在乎地丢给岑大郎:“接着。有了它们,梅花盟和梅花卫就是你的了。” 岑大郎不料安三少如此爽快,他诧异地打量他半晌,又细细审视了那对符牌片刻,确定它们同探子描述的一致,便冲安三少点点头:“安家如此识趣,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待我登基,便封安家一个爵位。你和二娘婚期将近,不如我送一份贺礼给你。清州和淮州边上的那些山匪,我找人替你摆平。有了这份政绩,六皇子看到你的价值,定会扶持你。他再使把劲,西南总督的位置,非你莫属。” “有劳师弟费心。”安三少也不矫情,爽朗地笑了笑,冲岑大郎抱拳:“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说谢谢了。” “哼”听到“一家人”这三个字,再看看安三少那一脸嘚瑟的表情,岑大郎握了握拳,到底没忍住,冲安三少腹部来了重重一击,打得他弯腰抱腹呻吟。 “这一拳,是我这大舅兄给你的见面礼。收到你和二娘婚期将近的消息时,我就想揍你一顿。若不是怕你养不好伤,在婚礼上丢二娘的脸,今日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 “”安三少无语凝噎。 岑大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问情 岑大郎收下那两枚刻印着梅花暗纹的黑檀木符牌后,便带人亲去梅花盟和梅花卫的总盟,把自己的心腹换到了机要位置,又陆续插人去总盟下的分舵,与原先安家训练出来的主事暗桩们共同理事。 岑大郎垂涎安家这两股势力已久,私底下曾对它们做过细致入微的侦查与考评,所以,此番他只花了短短五日,就把梅花盟和梅花卫收入麾下。 当然,事情进展得如此顺遂快捷,除了岑大郎预先做足准备工作,还离不开安三少的爽快投诚,和安大老爷等安家元老的识趣放权。 若非安家人自己领头劝服一批忠心又能干的属下,投到岑大郎门下,岑大郎未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手上的刀都没染血,就把事儿办成了。 安三少等岑大郎基本熟悉梅花盟和梅花卫的行事风格,了解其管辖范围,暗桩的等级和分布等后,便厚着脸皮催他尽快料理那帮山匪。 大人他都要成亲了,还因这事儿,天天被周大少那群阴险货酸来刺去,口口声声说他无能。 还用莫须有的情报折腾他,一会儿派他去清州辖下的县镇,一会儿又遣他去淮州治下的乡镇,说那些地方有匪类出没。可他每次去,都会扑空。 然而又不得不去,否则又得叫周大少抓住尾巴,削他的权。 好心情都快被败坏完了。这样下去,他要怎么全心全意筹备一场盛大豪华又美轮美奂的婚礼,给师妹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怎么愉快地娶妻 岑大郎碍于自己“已死”,无法堂堂正正出面,替妹妹操持婚事,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妹子,就那么冷冷清清地出嫁。便接了灭匪的活儿,好让安三少尽心尽力把婚礼办好办大。最好是能引来万众瞩目,让整个西南地区的人都歆羡眼红。 岑家那边,有岑二爷和林氏着手打理岑二娘的嫁妆。岑大郎倒不是很担心。因为他和卜算子大师、岑三郎、赵樾、蒋丛茂等人,也提前偷偷给岑二娘置办了许多嫁妆,凑齐了十里红妆。 岑大郎与安三少商量过,在他和岑二娘成亲的那日,便向天下人昭告岑二娘乃女儿身,让她风风光光、开开心心地出嫁,不能让人非议岑二娘和安岑两家,惹她不快。 为此,岑大郎和岑三郎做了许多事儿。包括:在安三少和岑二娘举办婚礼前挤走周大少,利用六皇子扶持安三少坐上西南总督的位置,然后再把六皇子和太子安插在西南境内的人手慢慢弄走。 岑大郎计划等安三少与岑二娘成亲后,便把他和赵樾推上明面,让他们分别称霸西南和东海,与圣上、六皇子和太子虚与委蛇,他自己则隐在背后,行主控之权。 与此同时,他还会设计令五皇子浮出水面,让他不得不称霸漠北,挡在他们前面吸引太子和六皇子的怒火。 让他们在后面得以安静地发展,直至圣上驾崩。那时,待诸皇子不顾边境战事,只晓得在京中夺权,使得民不聊生,触犯民怨后,他再站出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占有这个天下。 岑大郎几乎把一切都算计到位了,唯独算漏了被安大老爷派去漠北投靠五皇子的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居然真的变节,表面上敷衍他,给他错误的情报,暗中却认了五皇子当主子,令他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并给了五皇子喘息和壮大的机会。 两年后,直到岑大郎成为天下共主了,漠北都还没被他收回。 他与五皇子撕战抢地盘的那段日子,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他怪安大老爷和安三少,谁教他们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说安家梅花盟和梅花卫的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培训的,绝不可能叛主;也怪自己太自负,太轻信,听取了安家的片面之词,没有深入调查和部署,给自己留下心腹大患。 且不说日后岑大郎会因自己的疏忽如何恼恨懊悔,就说安家和岑家两家人忙碌了多日,总算等到了安三少和岑二娘成亲的前一日。 是日清晨,也不知是忙晕还是幸福得晕了头的安三少,实在抑制不住满心的雀跃欢喜,和迫不及待,留了口信,甩下一票护卫小厮,独自一人骑马偷偷跑到了安坪镇。 他抵达岑宅外的大街时,已近午时。恰好遇见一群酒楼的掌柜和管事拿着菜单,到岑家做最后一次确认。 他记着长辈们说的“未婚夫妻成亲前不可会面”的话,怕自己贸然敲响岑家的门,也见不到心仪之人,便随便打晕了一个酒楼的管事,将他拖到小巷里,与他换了衣裳,混在一群掌柜管事中,低头进了岑家。 岑宅内的构造,他再熟悉不过,进去大门,被小厮引入外院书房等候时,他便借口要去如厕,凭借极好的身手甩脱了给他引路的小厮,直奔岑二娘的院子。 安三少以自己对岑二娘的了解,猜她这会儿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药室。他借助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掩藏身迹时,看到芍药从药室出来,岑二娘在里面。 他等她走后,才敲响了药室的门。 岑二娘在药室中制药时,不喜外人随侍在侧,甚至不允许岑家的下人进出她的药室。除了卜算子大师和芍药,便是岑二爷、林氏想去药室,都得事先征求她的首可。 安三少今日的运气极好,药室里只有岑二娘一人。临近婚期,不是只有安三少一人紧张的,岑二娘也有些莫名的慌乱。她静不下心,胡思乱想时,就喜欢把自己关书房或药室。 因答应了岑大郎,要多替他研制一些疗效好的外伤药,她便躲入了药室,与药为伍。 芍药和卜算子大师想来帮助她,都被她前后赶走了。有他们在,她不能随心所欲,沉心静气。尤其是大师和芍药三句不离明日的婚礼,以及安三少和安家,听得岑二娘心烦。 刚送走第三次折返过来的芍药,岑二娘还没歇口气,就又听到了有人在药室外敲门。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很不耐烦地去开门:“芍药,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么。怎么是你” “师妹”安三少千言万语汇作简单的两个字,声音柔软得不像话,眼睛里的温柔、深情和思念,都能溺死个人:“多日不见,我很是想你。” “你怎么瘦了为何不好好用食”他看着岑二娘,站在门口,很自然地开始啰嗦:“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瞧这眼睑,都青了肿了,眼里也都是血丝。怎么不好好休息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不是叫我心疼么” “行了,先进来再说。”岑二娘拉着安三少的手臂,将这个叽歪的小老头子拉进门,关上门后,才问他:“不是说我们成亲前不可相见吗你这时跑来作甚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思卿如狂,辗转难眠,不见你一面,实在是没法吃好睡饱。明日就是咱们的婚礼当日了,师妹,我想问你” 安三少掩在衣襟下的手已紧握成拳,那手背上鼓起来的一跳一跳的青筋,仿佛他此刻忐忑的心情,“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嫁我只是相中了我这个人,而不是其他。” “哦。”岑二娘单手支颐,酒窝时深时浅,饶有兴致地反问他:“你以为呢” “我、我”安三少被岑二娘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怎么坐都不舒服,屁股下仿佛长了刺。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一边假装欣赏贴在墙上的几张药草图鉴:“我就是不知,才来问你。师妹,我对你的心意,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只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看上了我这人,才嫁与我。” “师妹,实话与你说,你若嫁了我,只能和我过一辈子师弟说的什么你将来后悔了可以和离另嫁,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可能”安三少转过头,直视岑二娘:“只要我还活着,哪怕将来你后悔了,咱们成了怨偶,我也不会放手,让你改嫁。” “师妹,如果你还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心要做我的妻,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趁着婚礼未成,咱们可以修改婚期,明年、后年成亲都行”安三少将手背在身后,无意识地拧着手指头。 “噗”岑二娘樱唇微抬,笑声朗朗:“安三,你虎头虎脑地跑过来,对我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还问我想不想改婚期,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换个夫君呢哈哈你也是逗” 安三少紧张地走近岑二娘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严肃道:“修改婚期可以,但绝不能换夫婿。咱们都已经换过庚帖了,你今生只能是我的妻我想过了,往后我就你一个妻子,不会将旁的女子卡上眼。为了以示公平,自然,你的眼里心里,也只能只有我这一个夫君。” “还公平啊呵呵”岑二娘捧腹,“从没听过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有公平这种说法。安三,你这想法,真是” “别真是了师妹,你直说罢,到底有没有心悦我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安三少急道:“若还没有,我可以给你时间酝酿感情。我早几年就想着非你不娶了,你可要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和痴情。” “这么说,你还是想和我讲感情公平”岑二娘见安三少点头,噗嗤又笑了,因安三这个二傻货的出现,她的心情真是愉悦轻松极了,就冲他总能逗自己开心,嫁他也不错。 “我是心悦你”岑二娘才起了个头,就被安三少鲁莽地抱住了腰,将她举起来又笑又跳,她被晃得头晕眼花,赏了安三少两个爆栗,敲红他的额头后,终于让他把自己放了下来。 “鲁莽登徒子”岑二娘骂了安三少两句,被对方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粲然笑容,堵回了其他责骂他的话。她闭闭眼,心说自己真是眼瘸,竟看上了一个傻呆二货 她究竟是从何时起,对安三这个里里外外都不符合她择偶标准的家伙动心的 “师妹”安三少全然不知岑二娘此刻的感慨,他虎着胆子,伸手轻柔而坚定地握住了岑二娘的手,继续傻兮兮地笑:“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师妹说她心悦自己呢心爱的人也喜欢自己,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儿了 “你先别乐”岑二娘打算和安三少这个直肠子实话实说,免得成亲后他后悔,再来责怪数落她,“我是对你有几分喜欢,也愿意嫁你。但也没有到非你不嫁的地步。不及你对我的喜爱。如果你非要讲公平,明日的婚宴,我想,可以取消了。” “不我不许。”安三少带着几分奸诈地朗笑道:“这些天,我想你想得心疼。”他羞涩地将目光看向身下,“身也疼所以,婚期照旧。” 岑二娘不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那处微微的鼓起,险些没惊掉她的眼球,这混蛋 “无耻流氓你滚”岑二娘恼羞成怒,解开挂在腰间的鞭子,就冲安三少抽去。 安三少一遍躲避她越发炉火纯青的精准鞭法,一边告饶:“师妹手下留情我也是情不自禁不是有心在你面前耍失态的。手下留情啊” “给我滚”岑二娘不听他解释,这混蛋是不是觉着就要成亲了,所以可以轻慢她了,完全是找死“抽死你” “师妹,你听我说”安三少怕撞到屋子里的瓶瓶罐罐,躲得很是吃力,一不小心就被抽中手臂和小腿,他借着鞭力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安三少在岑二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三两下滚到她脚下,很是坦然地抱着她的腿求饶:“师妹,我错了你瞧我滚也滚了,你是不是消消气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不必了”岑二娘一脚踹开他,她到底怕真伤了他,只踢他身上肉最多的屁股。力道也适宜,确保不会踢伤他,也不会让他滚太远,“我如今已然后悔就照你之前说的,明日的婚礼取消” “不行”安三少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气鼓鼓地质问岑二娘:“你怎么可以玩弄我的感情明明说了心悦我,还与我交换了庚帖,有了亲密接触,怎么占尽我这良家子的便宜后,就想翻脸不认账了岑二娘,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儿” 岑二娘对于安三少自导自演的这出“痴心良人负心女”的悲情戏,只有两字“呵呵”,回应他。 安三少今日听到岑二娘亲口承认心悦自己,已然心满意足。他不介意此时她对他的爱恋不深,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先把人娶回家,极尽疼宠,他就不相信,天长日久,她会不为所动。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嫁(一)一更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师妹,我还有事儿要忙,必须得走了。”安三少趁岑二娘转身收拾药方不看他,胆大包天地微微低头,凑到岑二娘跟前,飞快地吻了她的额头,趁她呆滞之际,脚底生风地溜出去:“明日见,夫人” “夫你个鬼啊”岑二娘羞恼交加,难得口吐粗言,脸庞仿佛被彩霞渲染过,红粉发光。 她一鞭子抽在安三少背后,差点把腾飞在半空的他击落在地。她见安三少身形一滞,握鞭子的手松了松,左手从身旁的桌上抓起一瓶上好的金创药,丢向回眸笑看她的安三少:“拿着,快滚” “遵命夫人。”安三少喜滋滋地滚了。夫人这个称呼,他在心里梦里对着岑二娘念叨了无数次,但从前名不真言不顺,不敢宣诸于口。如今说出口,别有一番甜蜜滋味。 光是唤一声夫人,他就柔肠百结,恨不得马上把岑二娘拐回家。时时刻刻把她揽在怀中,唤她夫人。 岑二娘被他一口一个夫人叫得脸红心跳,她隔空对他挥了挥鞭子。明明横眉竖目,却别有一番飒爽泼辣的美,换回安三少一个痴迷带憨的甜笑。 岑二娘被他灼灼的目光烫得浑身发热,她跺了跺脚,转身回屋,摔上门,坐在桌前发呆。 随后,岑二娘就一直维持着神思恍惚长达一刻钟。她的脸色忽红忽青,把和安三少方才的相处回思一遍,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了悟:这个安三他之前说的什么感情公平,延迟婚期,都是唬她的他就想从她这儿得一句准话,她对他,是不是心悦到愿意以身相许。 “可恶被他装出来的闷傻样儿骗了”岑二娘羞怒自语道:“安之君,你给我等着明日有你好看的” 安三少从药室出来,便直接离开岑家,策马返回小安府,继续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婚礼筹备中。 有了岑二娘那句心悦他,他仿佛喝了神仙水,总有使不完的劲,就是打理他平时最头疼的庶务,将婚礼上下的大小事务过问一遍,也不觉头晕心烦,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这厢,岑二娘暗自生了顿闷气,告诫自己不能心软,等嫁去安家,必须要好好给安三少立立规矩,叫他知道自己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对自己耍心眼和轻薄。 她一心想着怎么收拾安三少,都忘了紧张和害怕,很是淡定地草草用了下人送过来的午食。 餐后,她本想继续制药,却被林氏逮走,拉她回房试嫁衣。 岑二娘不善女红,本该她亲手绣制的嫁衣,纯粹出自他人之手,她没有动过一针一线。嫁衣的草图由卜算子大师和岑二爷绘制;岑大郎提供布料;岑三郎提供点缀在嫁衣上小而精美、品质极佳的古朴珠玉;林氏、芍药、沈梦和姜氏四人,则分别负责缝制嫁衣上的图案和连理枝的暗纹。 岑二娘兴致缺缺地随林氏去试衣服,她对服饰的要求不高,合身舒适极可。自从她开始穿男装,更是觉着男装比女装好许多,它不止合身舒适,穿戴还很简便。每天换装都要节省不少时间。由此,岑二娘更喜着男装。 所以,她对林氏她们口中精美绝伦的嫁衣,并无甚感觉。只是在林氏和芍药的帮助下,机械地着衣,穿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还把一件珠光宝气、满目红灿、重达三四斤,耗费了家人数个日夜赶制出来的麻烦衣裳套上身。嫁衣十分贴身,腰身收得极好。 林氏和芍药看着一身红装的岑二娘,目光里全是欣赏。岑二娘自来安坪镇后,几乎没有穿过红衣,甚至都没有穿过女装,乍然穿上这身嫁衣,显得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整个人仿佛温润的羊脂玉被人染了一层柔和的红光,更加光彩夺目,美艳绝伦。 单纯的芍药傻乎乎地看着身披嫁衣的岑二娘,只一个劲儿地赞叹“好美”。一口一个“神仙师姐”,夸得岑二娘几乎无地自容。还说安三少能娶岑二娘为妻,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向谦虚的林氏,竟没有自谦,反而顺着芍药的话,把岑二娘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她二人直白的赞美,听得岑二娘面红耳赤,脸色与嫁衣融为一体,整个人仿佛熟透的虾子,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来。 林氏见了,心里又甜又酸。甜的是她没有看错自家女儿的心思,岑二娘果然是喜爱安三少的,否则也不会披上嫁衣就气质大变,从个冷漠贵公子变为娇俏小女儿;酸的是这么美好的女儿,马上就要嫁去别人家,不能承欢膝下。她还担心岑二娘嫁去安家后,被安家那一票难缠的长辈磋磨。看向岑二娘的目光,喜忧参半。 试完嫁衣,已快到申时。 岑二娘换下自己常穿的家常男装,又想跑回药室去制药,被林氏拉住了。 芍药知道林氏有话单独对岑二娘说,便识趣地告退,让她们独处。 林氏等芍药走后,拉着岑二娘坐在矮榻前,苦口婆心地和她说了一些后宅生存智慧,尤其是婆媳间的相处之道。 当年林氏在嫡母高氏的手下,明着暗着可是吃了不少亏。她担心岑二娘嫁去安家,也被头上两层婆婆为难,便给岑二娘出主意,教她怎么与霍氏和齐氏相处。 尤其是就怎么和恶婆婆周旋,传授了岑二娘不少自己的经验。 岑二娘根本没把霍氏和齐氏瞧在眼里,她也不担心这两人会怎么拿捏磋磨自己,且不说她有大兄这个靠山,自己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根本不惧霍氏和齐氏这两个目光短浅的内宅妇人,就说有安三在,也轮不到那对婆媳对她指手画脚。 定亲那会儿,安三少可是与她发过誓,绝不叫自己的母亲和祖母惹她不悦。鉴于安三少在自己面前从未食言,岑二娘还是很信任他的。 但岑二娘不想辜负林氏一番慈母心肠,便安静地坐着,听她说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还时不时乖乖点头称是,或好学地问一句“那又该怎么办呢”,或道一声“母亲教教我罢”,以便林氏能讲得更尽兴。 直到岑二爷亲自来敲门,唤她们出去用夕食,母女两才意犹未尽地打住话题。当然,意犹未尽的那个是林氏。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出嫁(二)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岑二娘却是听得耳根发软,她从不知林氏竟如此健谈本以为她会随意闲话几句叮嘱她便罢,没想到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岑二娘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那么乖,没事儿点什么头,问什么问题呢她就该从头到尾沉默的。否则也不会刺激得林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因此,岑二娘听岑二爷敲门叫她们母女出去用食,便兴高采烈地拉着林氏出去用餐,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一下。 岑家人用食时,都遵守食不言的规矩。 岑二娘和父母默默地用了餐,就想走。结果被林氏拉住,说是还有话要嘱咐她。 岑二娘眼前一黑,差点儿站不住,母亲下晌喉咙都快说哑了,还没说尽兴么该交代她的,她也说完了,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讲 林氏一看岑二娘的脸色,就知她在想什么。她白岑二娘一眼:“别不耐烦,有些事,母亲不得不和你说。” 岑二娘求救地看向端着一盏茶悠然浅酌的岑二爷:父亲,救我 岑二爷含笑放下茶盏,温声对林氏道:“夫人,让自己的嗓子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话,明日一早再叮嘱二娘也不迟” “老爷明日二娘要描妆换衣,我还要接待宾客,哪里有空闲与她闲话。再说,这闺房之事,也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儿说。”林氏顿了顿,见岑二爷悻悻地垂眸不语,她才拉着脸黑的岑二娘,道:“你这傻孩子,一心钻研农事和医术,许多事儿都不知晓。明日就要嫁人了,母亲得好好和你说说,这夫妻相处之道呀,可是一门大学问” 说着说着,她强扯着岑二娘去了她的卧室说话。岑二爷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样子,挥手送别了女儿,自己转身朝书房走去,他得再去瞧瞧,多挑些珍本古画,给女儿压箱子。 宝贝女儿只有一个,那些收藏虽宝贵,但比起女儿,也不算什么。安家家底薄,缺少藏书,他不给女儿添一些,等她嫁去安家,闲暇时怎么消磨时光呢 难道和安三少他们聊怎么经商赚钱那不是辱没他那从小被书香蕴养出来的闺女么岑二爷始终看不大上商户出身的安家。 岑二娘被林氏拉回自己的房间,就着羞人的避火图,教育了一番夫妻间的那些事儿。 林氏说得一本正经,她却听得耳朵发热,脸红心烫。 好不容易等林氏说完,丢下几本描画入微、姿势迥异且异常火辣的避火图,让她自己学习,她才松一口气。 等林氏一走,岑二娘便像躲瘟疫一般将那些避火图合上,用布包了,丢到塌下,自己红着脸钻入被窝,很快便沉入梦境。 不知是林氏对她的教育太过详细,还是那些避火图刻画得太细微生动了,岑二娘一夜都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她被不知羞耻的安三少带着,在卧榻、书桌、躺椅、秋千甚至花园的假山里,做了些避火图上的羞人运动。 梦到一半,四更天的时候,岑二娘就被惊醒了。她醒来,一身热汗,脸红得烫人,心跳大约是平时的两倍。 岑二娘喝了几杯清火的凉茶,又叫人准备热水,沐浴一番,然后默背了一会儿医书,折腾到五更天的时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刚酝酿出一点儿睡意,想睡个回笼觉补神,结果林氏、芍药、姜氏她们,就拥进了她的院子,拉着她绞面梳妆,一番折腾。 岑二娘半醒半睡着任林氏她们施为,配合她们的行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一切准备停当,已到巳时,安家来迎娶的队伍,也吹响唢呐,敲锣打鼓地横贯安坪镇,停在了岑宅大门外。 安三少今日红光满面,神采飞扬他一身红袍光彩照人,显得格外挺拔俊朗,满身喜气和那一脸灿烂、比得连朝阳都逊色的笑脸,柔和了他一脸的棱角,显得他温和亲切,半点儿也没有平时的冷酷刚硬。 看得许多听说和见识过他霸王安三少形容的人,频频傻眼。再结合几日前放出的那个岑家二郎乃女子的传言,没有见过岑二娘的陪亲众人愈发好奇,不知女装的岑家二郎是什么模样能把安三少这个软硬不吃的霸王迷成这样 安三少等人虽是半夜从淮州出发,过来安坪镇迎亲,但由于娶亲的是新鲜上任的西南总督安三少,陪亲的人可不少,还有许多没有被邀请,自己厚着脸皮加入迎亲队伍的人,想趁着安三少娶妻心情好,在他面前混个眼熟,以后好办事。 因此,停在岑宅外的安家队伍,无限的长,阻断了岑宅附近的几条大街,惊动了大半个安坪镇的住户。 岑宅外,安三少一边让人继续吹罗打鼓奏乐,自己正了正胸口的大红花,昂首挺胸地迈步上前,用力叩响了岑家大门。 大门内,岑二娘等人都围着先安三少一步赶回岑家,为岑二娘送亲的岑言岑大郎。岑大郎虽换了张脸,但却换不掉众人见了他欢喜激动的心情。 尤其是知道他真身的岑二爷夫妻和岑二娘、卜算子大师,都难掩喜悦地轮流着和他抱了一抱,笑着说起话来。这一刻,岑家人几乎把安三少他们忘到了脑后。 等安三少敲响大门,与其他人一道大喊“开门”时,岑二娘等人才回过神。林氏急急忙忙地一边催下人去开门,一边催着岑大郎背上岑二娘出去。 岑大郎自然不肯。凭什么这么轻松就让安三少把他妹子娶回家他让人把门赌紧,又让芍药和林氏陪岑二娘在屋里坐着等消息。他和岑二爷理理衣襟,肃颜出了岑二娘的院子,来到大门,轮流着出题考校安三少。 他们的题目,有深有浅,涵盖百科,直把安三少问得头晕脑胀,从最初的对答如流,到渐渐支支吾吾,再到最后的答非所问,彻底晕菜,也不过只过去了两刻钟而已。 就是陪同安三少过来迎亲的那一排男傧相,也被岑大郎和岑二爷问住了,纷纷搔头挠耳,说不出答案。在安三少凶狠严酷的目光下,和围观人群的唏嘘说笑声中,都缩紧了头,退后几步,就怕被安三少迁怒收拾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嫁(三)三更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这个祖宗从前没考科举时,就是个混不吝的,什么人都敢揍,做了官后,更加肆无忌惮,惹恼了他,打人从不分场合和对象,而且是说动手就动手。 这些或是自愿或是被家人威逼,上赶着给安三少当傧相、自诩才貌家世过人的男子,突然有些后悔,他们不该趁安三少大喜这天来讨好他,尤其是不该打破头争抢这个陪他登门迎亲的傧相名额。 这会儿好了,被女方家人难住,又被安三少迁怒,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安总督一怒,他们就得变浮尸,呃,这个夸张了些,但至少都会被揍成猪头。 这会儿这么多民众围观,要是被打,该多丢人呀。 就在男傧相们后悔,安三少急怒就要爆发时,院子里难住了新女婿,守在门插前,得意洋洋的岑二爷父子,被林氏拉开了。 安三少竖着耳朵听门里的动静,待他听到林氏叫他推门进去的声音,高兴地原地蹦了蹦,用力推开大门,带人拥了进去。 好不容易才进了大门的安三少心里万分感激林氏,决定往后把岳母当亲娘孝敬。被林氏解围,免去飞来横祸的男傧相们,也对她好感倍增。 然而,围在迎亲队伍之外看热闹的看客们,却是不约而同地低声嘘了嘘,心中暗怪林氏多事,他们就想看安霸王被为难、有气无处发的憋屈样儿,都还没看够,就叫人破坏了雅兴。 然而,众人却没有退去,全都兴致昂扬地跟在安三少他们身后,朝岑家大门口聚拢。有的看客为了方便围观,甚至爬到了院墙之上,因今日是大喜之日,他们也没被打下墙,只是被岑大郎带来的守墙的护卫们叮嘱不得越墙而过。 待那些看热闹的人,好不容易爬上墙头,看到了被岑大郎背在背上,送出垂花门的盛装打扮的岑二娘时,眼珠子瞪得更大,发呆的时间也更长。 虽然来岑家闹亲之前,大家都听说了岑神医是女子的传言,已经惊掉了一次眼球,和惊落了一地下巴。可真正看到做新嫁娘装扮的岑二娘,他们还是都惊呆了 这个惊,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艳。 原本热热闹闹的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无数吸气声和惊呼声,人人都在惊叹岑神医的姿容,感叹安三少的好运。 被众人羡慕嫉妒的安三少,看着美得不似凡人的师妹,心跳都停了一瞬,屏住呼吸,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他身后的男傧相们,也都痴傻的痴傻,发呆的发呆。 岑二娘自动屏蔽掉其他人,把目光定在安三少身上,看到他呆了片刻才重重地喘息起来,面红耳赤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她不禁微微一笑。 看到她这个笑容、正举步迈向她的安三少双脚绊在一起,跌到地上,栽了个跟头,若不是他及时用手护住脸,都要摔破相了。 然而,却没人取笑他,甚至都没多少人注意到他。因为许多人都被岑二娘这个昙花一现的笑容惊艳,目光都凝聚在她脸上,看不到其他。还有不少爬墙头的看客反应比安三少更大,被岑二娘笑得摔了下去,闹出的动静比安三少大多了,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岑大郎和岑二爷等人,却对安三少呆傻的举动很是满意。他们见到安三少摔倒,涌上心头的不是发笑,而是放心:瞧安三那样儿,往后定会被岑二娘吃得死死的,他们也不用担心两人成亲后,他会对岑二娘不好。 岑二娘对于自己这随意一笑闹出这么多事儿,感到既好笑又心虚,她把脸埋在岑大郎背上,不再抬头看人,免得又惹出什么事儿来。再说,她也不喜欢不相关的旁人看她的那种痴迷的目光,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冒犯了,心里很不舒服。 从前她行医时,就常被人那么看,弄得她只好冷着脸装冰山,态度倨傲,因此吓跑了许多追求者。 装冷傲装久了,她的性格也随之变化,不是相熟之人,都觉得她高不可攀。再加上神医这层光辉,使得许多人简直把她当神膜拜,心中虽仰慕她,却不敢说出口,怕亵渎了她。 这让岑二娘省去不少麻烦。 从此,她就往高冷的路上越奔越远。外面的人,几乎都看不到岑神医一个笑脸。所以今日,她精细妆扮后的一个微笑,才会迷倒了许多以貌取人的人。 岑大郎知道她的心思,手微微往下,让背后的岑二娘坐得更低,他昂首挺胸,完全把岑二娘挡在自己身后,不给人看。 岑二爷和林氏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任众人被岑二娘惊呆,全部亲眼见证了女身的岑神医的模样儿,为岑二娘和安岑两家挽回了快被踩到脚底下的名声。他们可不想再听人说岑二娘和安三少是什么断袖、兔爷儿和不要脸的断根儿货了。 林氏让芍药把岑二娘的红盖头盖上,岑二爷令岑大郎背着岑二娘出门上花轿。 背着岑二娘的岑大郎,和紧跟在他身边送岑二娘出门上轿的岑二爷、林氏等人,一路缓步走来,听着众人的议论、赞叹声,心里面是又骄傲又不舍。 岑大郎更是恨不得马上掉头,把妹子背回岑家,不让她出嫁。 可鬼精鬼精的安三少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竟让来当傧相的安家其他房和旁支的年轻小子,以及西南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们,还有他那一票精忠的下属,阻断了他的去路,在后面簇拥着他不断往前。 直到岑大郎把岑二娘背上花轿,各种议论、赞叹声仍不绝于耳。 陪安三少过来迎亲,与他关系较近,等在大门外的那些将官,与安家族里其他的子弟,和收到岑二娘是女子,从各处赶来看热闹的世家贵公子们,方才有幸目睹了岑二娘沉鱼落雁的绝美姿容,心里的酸水简直快要冒出嗓眼儿,纷纷围着志得意满、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安三少,难掩嫉羡之色地恭喜他娶得娇妻。 安三少才不管那些人的酸言酸语和羡慕嫉妒恨,全程笑受了他们的恭喜。还大方地请他们随他去安家做客吃酒。特别是那些从前追求和深深爱慕过男装岑神医、身份各异的年轻男女们,都接收到了安三少真诚无比的至少两次以上的邀请。 当然,这些人此刻正心酸不已,恨不得抢亲,或者宰了安三少换自己上。但碍于安三少和安家势大,在西南风头无两,都夹着尾巴做人,把不甘和愤恨埋在心底,全都强颜欢笑地婉拒了安三少的邀请。 尤其是那几个被岑神医带得患了兔爷儿病的世家公子,和一群仰慕岑神医、曾立志非岑神医不嫁的贵女,今日被岑二娘那一身嫁衣烧花了眼,刺痛了心,撑着最后的自尊,勉强祝福了一下安三少和岑二娘后,便一脸落寞,甚至梨花带雨地在下人的保护之下,挤出人群走了。 被他们敬供在心目中的神袛成亲了,新娘新郎却不是他们,这种痛苦,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度的安三少含笑目送一行情敌黯然退场,心里的小人险些没乐翻天,笑容更加璀璨耀眼。 岑大郎和岑二爷见状,却是异口同声地冷脸哼了哼:小人得志 岑大郎扶着岑二爷上了马车,随即上前催围着花轿,向众人各种显摆吹嘘的安三少赶紧出发,别误了吉时。 炫耀完了的安三少,这才心满意足地上马,一路撒着铜钱,热热闹闹地朝淮州府而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嫁(四)四更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是日申初时刻,淮州府桐梓大街街头的小安府,此刻正人满为患,往来宾客如云。 安家嫡支四房和旁支十几房,以及淮州、清州和容州几乎所有世家、官绅家族的一家之主,都携带亲眷,备了厚礼,前来庆贺安三少大喜。 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安三老爷、安四老爷和季先生等人,几乎笑僵了脸,在大门口迎送宾客。有的身份稍低、官职低微的客人,送了礼在季先生面前露了个脸后,便识趣地走了。 小安府只是个占地一百多亩的三进院子,就是安家族里各支当家的亲戚,都能把院子占去一半。余下另一半,必须是官职在六品以上或者在西南经营了几十上百年的老牌世家的手持请柬的家主们,才有资格进去落坐。又或者是收到岑家请柬,过来送礼的达官贵人以及他们的家眷,才有资格在安家吃喜酒。 这次安三少娶妻,来贺喜的,不止西南境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京城、弘安府、湛州等地的岑家和安家的姻亲、故旧。西南以外的诸地,过来庆贺的大多都是岑家的故旧亲友。 因着岑家和安家相隔甚远,地势险阻,他们带了一车车的重礼,不便走山路过去,所以都把东西直接运到了淮州小安府。反正都是送岑二娘的新婚贺礼,直接送到小安府,免得岑家再运送一遍,也更省事省时。 这其中身份最贵重的,当数京城阁老岑墨山府上的家眷,和弘安岑家本支嫡出三房中与岑二爷一辈的老爷太太们,湛州林家嫡出五房各家的当家,以及东海位高权重的将军赵樾和他的夫人。 还有其他的一些达官贵族,旁人可能都不大清楚,但安大老爷和季先生却是再清楚不过。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梅花卫,他们认贵人官绅的脸,绝不会认错。虽然,大多数人他们都没有机会见到正颜,只看过暗卫传回来的画像。 今日安三少大婚,与岑家有旧的亲朋好友,就占据了小安府三分之一的地盘。他们带来的贺礼,也都十分稀罕和贵重。 特别是东海以赵樾为首的那些将军,送的那可都是一车车闪闪发光的各类珍贵宝石和金银珠玉,还有漂洋过海来的彩色琉璃盏、音乐盒、象牙等舶来品。 许多都是西南人根本没有听闻和见过的高级稀贵品。 若不是有嘴巧的小厮和丫鬟,在一旁解说一些珍稀罕见的礼物。西南本地的贵客们,都认不出那些礼物究竟是何物。只是觉着那样的熠熠生辉,简直快要闪瞎了西南这边土老帽贵族们的眼儿。 众人送来的贺礼中,能与之比肩的,也就只有弘安岑家的那份了。 此番,岑家的老族长,命次子和几个堂侄雇了一支军队,亲自护送几辆牛车的书籍字画过来。那些书画字帖,样样至少都价值百金以上,有的更是万金难求的孤本绝本。 岑老族长得了儿子岑阁老的指点,为了讨好岑二娘,拉拢岑大郎,他力排众议,把岑家的藏书运了一半过来。 因为岑墨山不久前,刚被岑三郎和岑大郎留在京中的探子头头接触过,大约了解了一下岑大郎暗中的势力和谋划,也知道了他的野心,同时决心站到岑大郎这边,助岑大郎成事。 岑大郎透过岑三郎的口许诺过他,等他登基,就封岑墨山做内阁首辅。岑大郎了解岑墨山,他爱做官也会做官,在官场上奋斗的终极目标就是内阁首辅,手握实权,统御百官。 岑大郎有本事有才略有野心,也愿意及早助他完成这个梦想,岑墨山欣赏他的本事和心胸,加上他不大看得上当今的那几个儿子,自然便爽快地暗中投靠了岑大郎。 岑墨山就是弘安岑家的风向标,他有意投靠岑大郎,也想拿出投诚的实际行动。其一就是调走周大少,推安三少做西南总督,其二嘛,便是令弘安岑家携厚礼到淮州,庆贺岑二娘和安三少大婚,送一些岑二娘喜欢的书画古本做贺礼。 通过讨好岑二娘,让岑大郎看到他们的诚意。 岑墨山为官多年,心思深沉,为人机敏,他早就看出,岑二爷一家中最受宠爱,对岑大郎影响最大的,就是岑二娘。讨好岑二娘,比直接讨好岑大郎更有用再说岑大郎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他也不知如何讨好,反而是讨好岑二娘更容易。 岑家的礼物送到时,是季先生亲自带人清点的。 那时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沾在那些书上,大庭广众之下,一边看清单,一边又笑又叫地从牛车中挑出几本孤本,抱着不撒手。甚至想把它们藏在怀里,抛下贵客,躲回房研读品味。 若不是安大老爷厉声呵斥了他,叫人把他拦住,骂醒了他,季先生就得当众失礼于人。还好他作为安三少身边第一谋士,身份贵重,又有大才,旁人也不敢随意出言取笑奚落他。 而目睹了他这种“痴举”的岑家人,又都是守礼的君子,也是爱书之人,都对季先生的失态行径表示理解。 至于有意见的旁人,也只敢在心里笑话季先生痴妄。当着他的面儿,谁不是笑得或恭敬,或真诚,或亲切呀。 岑家和东海几位将军的贺礼,被抬入小安府的库房封存没多久,安三少迎亲的队伍,就驶入了人声鼎沸的桐梓大街。 因着队伍太长,马车太多,从街头没法过儿。安三少便带着众人走了另一条大街,从桐梓街的街尾回府。他把马儿停在街头的小安府时,出门看热闹的年轻人、小孩儿和各家下仆,昂首都能看到地势较低的街尾,以及与桐梓大街相邻的三条大街上,还堆满了长长的马车。 那些都是运载嫁妆箱奁和匣子的货车,真真儿铺了近十里路。十里红妆,可不是说假的。 因为长途跋涉,怕东西掉在途中,或是被车夫昧了去,岑家的嫁妆都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每辆马车装的东西都很重,因为马车行进得很慢,每辆马车的车辘子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的闷响声和划出来的深深的印痕,都在告诉人们,马车上那些箱奁里装的,可不是棉花和布匹。 那些彪壮的骏马,都哼哧哼哧地慢慢走着。哪怕被车夫抽打,也走得和乌龟差不多,根本快不起来。主要是它们都累惨了,已经拿不出多余的力气来拉车。 若不是有岑二娘准备的催力的药粉在,安家又在淮州与清州中间安排了一个换马点,将运货的马儿全部换了一遍。这个点儿,安三少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得回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洞房(一)五更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看到安三少他们归来,安大老爷喜得眉毛胡须都在跳舞,整张老脸笑得褶皱花开,全然没了平时那种老狐狸式的似笑非笑和假笑。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喜悦。 安二老爷等人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一个二个的笑容,都能把黄昏照成日当头顶的白昼了。 就是对岑二娘和岑家有意见的、在垂花门处迎客的霍氏齐氏等人,在知晓岑二娘是女子,又看到岑家这边出席的贵客和他们带来的厚礼后,都喜得不知今夕何夕,恨不得把岑二娘当佛供起来。 此刻,虚荣心被满足,甚至高速膨胀的她们,都忘了从前的不快。打从心底,为自家安三少的明智和有眼光而自豪,她们家安三真的是慧眼如炬呀,不娶则已,一娶惊人 瞧瞧这岑家二娘,可不是一般女子,便是皇家公主出嫁的排场和席面,也不过如此了吧。一想到这样的天之骄女,往后就是她们安家的少夫人,霍氏她们真是觉得走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藐视西南一众自以为是的女眷了 今日之后,她们安家在西南认门第第二高贵,旁的家族都得从第三排起。有岑二娘这个少夫人在,看那些自诩出身高贵的女眷们,还敢不敢嘲笑她们安家的女眷浅薄,没有身份。 岑二娘被安三少亲自牵手,珍之又珍地扶出花轿,带入小安府的正堂,行拜堂大礼时,简直是受万众瞩目,然而她心中却很是清宁。 不似越过红绸直接牵着她手,同手同脚、忽快忽慢走路的安三少,她每一步,都沉而稳,步伐永远一致,身姿永远笔挺,举手投足,贵气天成。 不看脸、嫁妆和家世,但凭这一路走来的从容优雅,许多世家夫人都愿意为自己儿子娶这样大气娴雅的妻子。也只有这样大家出身的贵女,才能兴家安宅,匡扶夫君,教养出更加出色的子孙。娶一位贤妻,家族至少旺三代。 安大老爷和安三爷等人分别坐在高堂之上,看着越走越近的安三少和岑二娘,为首的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心中最是欣慰。觉得就凭安三少自己为自己折腾回来这么一个出色的媳妇,从前他犯的那些傻和痴,他们都能一笑而过了。 尤其是数日之前,还在为安三少自作主张把安家送给别人而恼恨不已的安大老爷,此刻真正地放下了对安三少的心结。他相信自家眼光奇高,小事糊涂,大事永远清醒的孙儿,不会做出有害安家的事儿。 他的孙儿,虽没有告诉他那个岑言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保证跟着岑言,安家能以最低的风险获得世袭爵位,他便信他又何妨。 能无视一群莺莺燕燕,一眼相中岑二娘这样出色的书香贵女的孙儿的眼光,安大老爷还是深信不疑的。 拜堂时岑二娘依旧表现得大方得体,中规中矩,反而是已经只会傻笑的安三少,闹了不少笑话。 比如说:每次傧相喊拜时,他永远都慢岑二娘一步,都是岑二娘弯腰拜过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跟着鞠躬;喊拜高堂,他傻傻对着妻子拜,喊夫妻对拜,他又转过去拜高堂;喊将妻子送去洞房时,他撇开众人,把新娘带去了书房。 并关上门,把一众看热闹的宾客锁在门外,自己在屋里掀开岑二娘的盖头,傻乎乎地让新娘子仔细看他亲手为她布置的书房兼药室,书架之后就是药室,他重点让岑二娘参观了药室,和向岑二娘介绍了他为她辛苦寻来的书画字帖等。 岑二娘从来不知道,安三少能呆成这样在拜堂时闹出各种笑话,连累她被人取笑也就罢了,临到尾,还闹了这么一出天外之笔带着她在奇葩的道路一路狂奔,快要一骑绝尘了。 谁家新人入洞房时,是朝书房走的她听着门外传来的阵阵说笑声,心累又头疼。 然而看着用星星眼望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画摆在她面前,让她欣赏的安三少,岑二娘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一下偃旗息鼓。她干脆自欺欺人地屏蔽掉外面的声响,静下心来,陪安三少发疯。 书房里安三少和岑二娘温言软语,言笑晏晏,屋外的宾客都快闹开笑疯了 安大老爷、岑二爷等人却是无地自容,尤其安大老爷和安三爷,简直恨不得冲进屋,扯着安三少的耳朵把他提拎出来 但他们还记着安三少已官居高位,也算大人物,不能这么踩他的脸,让他在众人面前失去威信。 于是,安大老爷和安三爷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催眠,让自己忘了安三少,和他那荒唐的不走寻常路的入洞房之举。然后,强撑着笑脸,引着宾客们去外面院子里一边听戏,一边用食。 岑大郎和岑二爷没有安大老爷和安三爷的顾虑,他们向来是不给安三少脸面的父子二人差点儿就当众大骂着踢开书房的门,冲进去,将连累女儿丢脸,害得她被人取笑的安三少痛殴一顿了。 还是林氏和赵樾及时出现,捂着他们的嘴,将他们强拉了下去。没有闹出更多的闹剧,给人制造谈资,供人娱乐。 岑二娘随安三少看了一会儿书画后,就觉得头重千金,脖子僵着又酸疼,很是难受。她梗着脖子,叫安三少给她拆卸一脑袋的金银玉饰,并帮她脱掉重重的累赘最外层珠光宝气的那件嫁衣。 安三少替岑二娘取卸首饰时,倒是心无旁骛,眼神专注,手也注意轻拿轻放,没有弄疼岑二娘,也没有损坏那些精细又宝贵的首饰。 只是刚卸完首饰,他听岑二娘让他替她脱去外衣时,安三少倏地闹了个大红脸,人也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地对岑二娘道:“师妹,这、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没准备好。再、再说这是书房,怎么能宽衣呢要的话,也得、得去去” “去新房嘛。好了,我知道了。”岑二娘很是淡然地揉着脖子站起身,用下巴点点书桌上被安三少卸下来的首饰:“你拿着它们,在前面带路。” “坐了许久花轿,又被这嫁衣首饰折腾了一整日,我累了,想去休息。哦,对了,一会儿回新房,我自己换衣裳吧。你放下首饰,先去外面叫人送两桶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家里有温泉,不必用浴桶,那样泡着不舒服。”安三少脸红如血,不敢看岑二娘,目光在一排排书架上穿梭:“若不,我直接带你去泡温泉” 洞房花烛夜也不一定非要局限在卧室里,他就觉着温泉挺不错,借着温泉的滋润,他和师妹行起夫妻之礼,也会更顺遂轻松。 他记得翻过的几本书里和他请教过的几位资深妇科大夫都说过,女子新婚夜第一次时总是很痛,很难受。他不想让师妹太疼不舒服,去温泉比回新房好。 想着即将到来的夫妻敦伦,安三少的脸简直红得能滴出血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章 洞房(二)4K 岑二娘听说有温泉,脸上的笑意像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布满脸颊,“有温泉呀真好。在哪儿快引我去。” 十月里正是深秋向初冬过渡之际,天气已经变得很凉,许多人都开始穿棉袄了。此时泡温泉,可是一种享受。 岑二娘不料安三少这新宅子里竟有温泉颇有些喜出望外,连声催着面如朱砂的安三少,带她去温泉处。她还不知道,某人打算在温泉中将她吃干抹净。 安三少和岑二娘从书房出来时,在门外侍候的几个岑家护卫,奉岑二爷和岑大郎的命令,强行将他们送回了新房。 此时新房里,没有前来闹洞房的年轻人。只有火冒三丈、连食都用不进去的岑家父子,赵樾、林氏和安三爷夫妻。 拜安三少显赫的地位和霸道凶狠的性子所赐,西南这边,已无人敢惹他。娶岑二娘回来之前,安三少曾对外放出话,说是不准任何人闹他的洞房,坏他的好事。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他都照抽不误。 可惜他强硬地绝了想闹洞房的年轻人的心思,却没法赶走气得要在他的新房里,收拾他的岳父和大舅兄。 林氏和赵樾只来得及阻止岑二爷和岑大郎没在宾客云集时闹事,没法阻止他们等在新房,摩拳擦掌地准备教训安三少。 这对父子本就不想把岑二娘嫁入安家。眼睁睁看着女儿妹妹义无反顾地嫁给安三少,远离他们身边,岑二爷和岑大郎心里有种空落落的难受。郁愤如水一般积压在心里,汇成湖泊,却找不到发泄的缺口。 安三少在婚礼礼成后闹的那么一出,彻底引爆了岑二爷和岑大郎脑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让这平素沉稳睿智的两人完全气炸,拼着名声涵养不要,也要在新婚夜给安三少松松皮,让他知道特立独行、引人非议,还连累妻子和岳家丢脸,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樾和林氏怎么也劝不住他们,只得跟着他们坐在新房,想着一会儿闹起来,拦他们一拦。 安三爷和齐氏本来要出去招待贵客,可眼尖的安大老爷发现岑二爷他们先去了新房守株待兔,怕自己孙儿吃亏,便叫安三爷和齐氏去坐陪。让他们在紧要关头劝劝架,只让岑二爷随意揍安三少两拳出气,多的就不行了。不能打坏他的乖孙,影响安三少和岑二娘的美事。他老人家还等着抱曾孙呢。 安三少与岑二娘一头雾水地被岑家护卫引去新房,看到屋子里黑压压地分席而坐的几位尊长,尤其是面冷如冰的岑二爷和岑大郎,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安三少更是紧张得汗毛直竖。 瞧那父子二人的神情,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以及恨不得剥了自己的皮的凶残眼神,安三少不禁抖了抖。 岑二娘很义气地上前一步,挡在安三少跟前,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招呼岑二爷他们:“见过父亲母亲,大兄、阿樾大兄,和公公婆婆。不知您几位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所谓何事自然是为了安三”岑二爷见宝贝女儿才出嫁,就已经自发地站在安三少那边,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就已经站在他前面护着他了真是忍无可忍 岑二爷猛然砸碎一个天青色描有青山绿水的茶盏,捡起屋子里一根用来撑窗的木棒,冲过来一把将呆愣愣的岑二娘拉到自己身后,手举棒子,往安三少身上招呼:“打死你个混账方才你胡闹什么将我们的脸都丢尽外面那些宾客,还以为我家二娘和你一般不懂礼数。说我不会教女,养出个空有容貌却狂悖无礼的女儿,难怪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只能配你这个安霸王” “真是气煞老夫”岑二爷越说火气越大,追着居然敢满屋子乱窜,躲开他棍棒的安三少边打边骂:“竖子站住” “先生,岳父,息怒呀”安三少还是第一次见岑二爷这样失态,那棒子打在身上可疼,他不跑才怪。 齐氏见状,急急忙忙想冲过去拦住岑二爷。被安三爷拉住,“之君也没吃什么亏,岑老爷的动作看上去凶狠,其实没有几棍子是打在之君身上的。等亲家先出出气,不然之君往后可有得磨。万一岑老爷倔脾气一上来,硬要带二娘回岑家,那可就不妙了。” 齐氏的声音低婉却不乏焦急:“我瞧之君受了几记重棒,身上指不定都被打出血了他平时可没吃过这种苦头。亲家老爷哪里是在打他,这是剜我的心呀我可就之君这一个宝贝儿子” “住嘴”岑三爷横睨齐氏一眼,低声狠道:“不准过去之君最近春风得意,人也嚣张狂妄过了头,从准备婚礼开始,处处不听我们的话,今日更是当着那么多贵客,闹出笑话我都没脸出去见客了。岑老爷说得没错,咱们安家和岑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活该他被揍” “今日就算岑家人不打他,我都得抽他再说岑老爷不止是之君的岳父,还是他的恩师,他教育之君,你跑去阻拦作甚之君从小不懂事,都是叫你带坏的若非有岑老爷在,他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模样你给我安生坐着别动,不然我就写休书” 齐氏还想说什么,但听到那句“休书”,她咽下满腹的牢骚,眼巴巴地看着安三少左躲右闪,忽然,她听到岑大郎喊了句:“父亲,我来助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脚踹开拦住他的赵樾,又甩开拖着他不让动的林氏,飞扑过去加入混战,与岑二爷一道合力揍安三少。 齐氏见岑大郎加入战局后,安三少被他堵着,一边受他的拳打脚踢,一边还要被岑二爷拿棍子打。岑二娘、林氏和赵樾却只能围着岑二爷和岑大郎转,根本拉不住他们。她心疼得不行,还管什么安三爷说的休书不休书。 她生下安三少至今,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岑家父子这算什么尤其是那个岑言不过是养兄,又不是真的大舅兄,跑出来抖什么威风 “住手都住手不准再打之君”齐氏大力地摆脱安三爷的桎梏,冲过去把安三少护在身后,冲岑二爷和岑大郎吼道:“你们都够了之君已经受足了教训,若你们还想打他,先杀了我吧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的之君一根汗毛退后,都给我退后” 安之君感动地抱着齐氏一只手臂,可怜兮兮道:“阿娘,我疼”你快把这两个祖宗带走吧,有他们在,他还洞什么房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娘的心肝啊快让娘看看,他们把你打成什么样儿了”齐氏摸摸安三少被揍肿了的脸,想解开他的衣衫看他身上的伤,可碍于儿子大了要避嫌,只得息了那份心。 她见岑二爷和岑大郎分别被林氏和岑二娘拉住劝说,可那对父子气急攻心,已失去理智,就想揍安三少,跃跃欲试地又要冲过来动手。 齐氏顿时撒泼哭号道:“老天爷哦岑家父子要打杀新姑爷了还说是什么书香世家出来的人儿,怎么这么粗暴来人呀,都来看看,岑老爷和岑公子要杀人啦” 被骤然发泼的齐氏吓呆了的安三爷听到这儿,才回过神,冲过去捂住齐氏的嘴,给面色急变、气得跳脚的岑二爷道歉:“亲家老爷,拙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你不要和她计较不过她说得也对,之君方才已受足教训。他和二娘才新婚,咱们这些人,还是快快出去,把新房腾给这对新人用。否则传出去叫人听了,难听的谣言又要满天飞了。” 岑二爷寒着脸没发话,林氏对他道:“老爷,咱们还是出去吧。亲家说得对之君你也教训过了,再打下去,就得伤两家的情分了。二娘才嫁入安家,你可消停些,被再给她拉仇恨。没看见亲家太太都急红眼了吗” 她劝住了岑二爷,又回头对被岑二娘拉着胳膊、满脸不忿的岑大郎道:“阿言,别胡闹了,快随母亲离开。” “母亲,我不安三他欠揍,我非得打死他”岑大郎还未说完,就又冲向抱头蹲在角落痛得嗷嗷叫的安三少,重重踢了他一脚。 林氏见女婿可怜,长子凶残,又瞧安三爷和齐氏脸色都变了,她赶紧对赵樾道:“给我敲晕他带走太不像话了” 岑二娘闻言,不待赵樾动手,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被迷药浸泡过的香囊,凑到没有防备她的岑大郎鼻前,将他迷晕,对着瞪大眼晕过去、极不甘心的岑大郎轻声道:“对不住了,阿兄。” 赵樾赶紧上前,扛着晕厥的岑大郎,随拂袖而去的岑二爷、林氏一起离去。 安三爷抱着不断挣扎的齐氏,紧跟在他们后面,走到门口,他转头温和地冲岑二娘道:“二娘,父亲知道你医术高明,制出的药也极好。之君适才受了些皮外伤,你给他敷敷药,有淤青紫肿的地方,就倒些药酒给他揉揉。” “今日要辛苦你了,明日你也不用早起过来敬茶。我已和你祖父商量过,咱们午时后才开始认亲,你和之君只需在午初时刻过来,和我们用午食就行。”安三爷对洗耳恭听的岑二娘道:“今日之君胡闹,连累你和岑家无颜,都是我们没有教好他,你多多包涵。我和你母亲这便走了。” 岑二娘摆出无地自容的脸,对安三爷道:“您留步千万不要这么说师兄夫君他的脾性我清楚,他只是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也不是故意要闹事的。将才都是父亲和大兄夸张过分了,是媳妇要请您和婆母原谅海涵才是。” 安三爷笑笑,继续按着齐氏,不让她动,也不准她出声,道了句:“那咱们彼此包含就是。”语罢,他强拉着齐氏走了。 岑二娘一直温雅地笑着,与安三少一道恭送安三爷夫妇离去。等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了,岑二娘才喝退下人,挽着安三少的手臂,将他拉回新房。 安三少感觉一具柔软馨香的身子贴在他身侧,尤其是手臂处,被一团软软弹弹的东西顶着,他半边身子一下就酥麻了。浑身血液倒流,都朝身下那处涌去。他的三魂一下晕了两魂,连路都不会走了,依靠在岑二娘身上,全靠她强行扶着他前行。 岑二娘还在想,明日要怎么做,才能让父兄消气,尤其是被她迷晕、一直在闹脾气的大兄。都没留意到安三少异乎寻常的安静和可疑的举止。 等她把安静又呆呆的安三少,拉到内室的矮榻上坐下,想要和他聊聊,怎么安抚岑二爷和岑大郎。才发现,不知何时,安三少已经把自己憋成了一只大红虾,浑身热得不行,额头甚至都沁出汗珠了。还眼睛发直,目光呆滞,像是被惊吓过度,神魂出窍的病人。 “安三”岑二娘以为安三少被她父兄吓着了,她噙着温暖的笑,柔柔地唤他:“师兄,你怎么了” 她拿手在他眼前晃,发现他的目光仍然发直,整个人不在状态。她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盒,抽出几根金针往安三少头上扎去。一边下针,一边温声安抚他:“别怕,马上就好了。你别发呆,回神看看我呀。” 安三少被岑二娘扎了三四针,才回过神。他抬手握住她的双手,道:“我没事。咱们马上去泡温泉”他必须要马上抱她,纾解释放自己,否则都要热爆了 “别动”岑二娘按住他额头的两侧,问他:“刚刚你怎么回事突然就失了魂。我还以为你得了离魂之症。吓死我了。” “我没事。别怕。”安三少随手把金针拔了,塞到岑二娘手上:“把针收好,随我走。咱们这院子的西侧角落里,就有一处温泉” “你受伤了,还泡什么温泉”岑二娘嗔怒道:“想让伤口溃烂发热么我去叫下人打水进来,给你清洗伤口敷药” “夫人等等”安三少焦急道:“我没有伤口,顶多就想有几处淤青,不碍事的。先生,不是,是岳父他老人家下手看着狠,其实打到身上并不是很疼,大郎他揍我那几下,基本上都落在脸上了,就嘴角破了些皮,不碍着泡温泉的” “夫人”安三少握住岑二娘柔嫩白皙的双手,难掩急色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是咱们的新婚夜”说着,又摆出一副可怜相,“求夫人垂怜,陪为夫去温泉里泡泡吧。” 他把唇贴在她耳侧,呼出的热气让她耳根发痒,面色绯红。 “为何非去温泉不可”岑二娘不解。 “因为大夫说了,女子初次承欢,下面会很疼。若是在温泉中行事,则会有所缓解,我不想你难受” “流氓”岑二娘抽出一只手拍在安三少肿得老高的左脸上,看着他龇牙咧嘴地喊疼,她羞怒道:“你还知道疼怎么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真是羞都要被你羞死了你问的哪个大夫往后我都要避着他走,没脸见人了。” “”安三少心说:淮州府中千金科的大小大夫,都被他问遍了,这个事实,还是不要和妻子说了,免得又被家暴。 “师妹,二娘,夫人,清芷,你可怜可怜我罢,我都要疼死了。不信你摸”安三少索性不要脸到底,他先在岑二娘脸颊上啄了几口,把她亲得浑身发软,拉着她的一双芊芊玉手,就往自己腹下按去。 岑二娘不设防,陡然被他这么一弄,迷迷糊糊就碰到了一处灼热滚烫,她吓得原地跳起来:“松手”她羞躁地推开安三少,面色忽青忽红地骂他:“无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 温泉(一) 安三少将岑二娘横抱起来,双手将她捁得紧紧的,不让她逃开。他大步朝内院西侧走去。 边走边低声对着别扭又羞涩,揪着他耳朵骂他“流氓、无耻、下流”的岑二娘道:“嘘,别闹”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我想对你耍流氓很久了。今日咱们已拜了堂,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你。”他顿了顿,更加磁声道:“当然,也欢迎夫人这么对我” “闭嘴”岑二娘一手捂着安三少那张嘴上没把门的口,一手在他热烫坚实的胸口用力拧了一把,使他既痛苦又欢愉地闷声嗷嗷哼叫了起来。 岑二娘从未听过安三少发出这种令人耳红心跳的哼声,她被他哼叫得浑身发软又发热,脸仿佛被火炙烤,脑子晕乎乎的。她自觉无颜见人,把头埋在安三少胸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别叫了,安静呀。” 她虽斥退了在新房里外服侍的下人,可院子里还是有许多奴仆和护卫。方才她就看到有两个中年媳妇,和几名彪壮的护卫,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笑得意味深长。 “好。我一会儿只做不说。”安三少低低笑了几声,脚下用力,将步子迈得更大更快。 沁凉的夜风吹在他们身上,两人却并不觉着冷。 岑二娘埋首在安三少胸膛,只听到他和自己急促而激烈的心跳声,还有两个人热得发烫的皮肤,隔着几层衣物,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热度。 岑二娘不知自己是被安三少的热情和露骨的言语感染,还是受了昨夜林氏给她看的那些避火图的影响,变得不像自己,身体深处涌出一阵阵渴望和空虚,似乎在期待被填满。 可她暂时还没办法接受男女之间的坦诚相见,亦不大想和安三少在那什么温泉池子里鱼水交欢。她想开口拒绝安三少,却像他所说的,找不到正当的理由。 他们已是夫妻,他对她身体的渴求,也是人之常情。正如母亲说的,他越是急切地想和自己发生什么,越表示他爱她爱得深。男人嘛,都是身体力行的动物。若他对她无欲无求,那说明两人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 且安家子嗣单薄,他为了求娶她,一直洁身自好,如今安家各房几代的长辈,都希望她能和安三尽快诞育子嗣 因此,岑二娘虽有些抗拒和害怕,还是尽量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竭力劝说自己,让自己放松些。 母亲昨夜教育她时,可是说了,男女初次交欢,女子那里会很疼,越紧张越疼。她得放松再放松,不能让自己难受。 但岑二娘的紧张和忐忑,还是很快传递到了安三少那儿。因为他发现,离温泉池子越近,她的身子就绷得越紧,抓着他胸前衣襟的手也越发用力,指甲都青白了。 “怎么了别咬唇,当心咬坏了。”安三少用脸蹭蹭岑二娘的脸,感觉她的小脸不再热乎,凉丝丝的。他担心她着凉,又迅速用额头贴她的额头,发现她体温正常,问她:“可是有哪儿不适你的脸色可不好看。” “没事。”岑二娘不敢看安三少的眼睛,她目光下垂,定在安三少大红锦袍上绣的缠枝暗纹上,用密长的睫毛,遮挡住眼里真实的情绪。笑容清淡道:“大约是风凉又大,吹得我有些头晕。” “夫人,你是不是”安三少一语道破岑二娘的心思:“不想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不够喜爱我,所以,讨厌我碰你么” “不是”岑二娘大声辩驳:“当然不是这样。我、我只是,只是有些心慌” “别怕。”安三少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岑二娘有些僵硬的脸,“我都准备许久了。一会儿我会很温柔,再加上温泉还有药膏,相信我,不会疼的。不怕,好不好” “可是”岑二娘仍有些迟疑,她双手环住安三少修长如玉的脖颈,微微嘟嘴,像个小孩儿一般娇俏地问他:“你真的保证我能不疼若不能的话,怎么办” “到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还不行么”安三少浑身紧绷,被难得露出小女儿娇憨又天真的表情的岑二娘迷得心跳如鼓,眼里陡然烧起两团火。 这时,他和岑二娘已经来到院子西侧一角的大门外。 门内,就是一个被墙瓦遮挡严实的温泉大池,还有两间更衣净身的小厢房,一间宽阔的卧室,和一间与池子相连的开阔半敞间。半敞间里面被安三少命人放置了一张又宽又软的摇木床,坐在床沿,双脚还可以伸进温泉里戏水。 安三少今夜就打算在这个敞间里,和他心爱的师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那温泉池子足有近百坪,同小安府的莲池差不多大,水深半丈左右。岑二娘和安三少两个的平均身高,大约有五尺七寸约170厘米,立在池子里,双肩及以上部位,都能浮出水面。 池子底下铺满了光滑的鹅暖石,踩在上面,可以按摩脚底的穴位,疏通经脉。 整个温泉池子被安三少命人砌石墙,拉屏风,分成了三个成品字形排布的小池子。有一个池子里养了一群色彩斑斓的小鱼,人泡进去,被鱼儿轻啄身上的皮肤,又痒又舒服。 这是安三少特地为岑二娘准备的,他想等她制药、行医或者种田累了,就到这个池子泡泡,和小鱼们玩耍一通,既解乏又能使心情愉悦。 另外两个池子都无鱼,一个的池沿边上种了些果蔬,以便岑二娘冬日里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水果,里面的水,都是用来浇菜的;另一个则是给他们夫妻量身定做的热汤池,池子里面有几张高高的、被打磨得十分平滑的石凳子,还有小石榻,石桌、石床等。 全是安三少找人从山里捡光滑平顺、有成人一般高的大石头,请手艺顶好的石匠打制而成的。他打算和岑二娘成亲后,隔三差五就去热汤池里泡泡,沟通感情,于是便在温泉里安了个小家。 在里面泡饿了,还会有人送吃食到门口,供他们填饱肚子。 安三少抱岑二娘踢门进入温泉别居时,里面精致又典雅的装饰,就叫岑二娘瞪圆了眼。这些可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没想到安三这么细心,这么了解她,连一个温泉别居,都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设计和布置。 这令岑二娘放松了一半,真心觉着,嫁安三少是个不错的选择。能让人把自己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为自己着想,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温泉(二) 随后,安三少把她抱去参观那个喂了一群五彩缤纷的小鱼的池子,他将岑二娘搂在怀中,抱着她坐在池边上,将两人的脚抹上一层特殊的粘液,既能护肤又能吸引鱼儿前来舔食。 很快,就有许多嘴馋的漂亮小鱼,将嘴贴在岑二娘和安三手的足上,舔咬得他们不断发笑,尤其是岑二娘,在安三少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心情完全放松了。 有两次若不是安三少抱她抱得紧,她都要笑着跌入池里,被鱼儿包围了。 安三少见岑二娘心情愉悦,整个人完全放松,又笑得美极了,笑容璀璨得熠熠发光,闪花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之前被岑二娘的紧张和害怕吓跑的情愫又火速奔回,身子一下就有了反应。 他感觉时候已到,自己已忍无可忍,便直接把岑二娘抱入与温泉池子相邻的那个半敞间里,猴急地给自己和岑二娘褪去衣衫,然后抱着她滑入池中,将她按在一张被温泉水覆盖的石桌上,搂着她亲。 池子里有白茫茫的水汽弥漫,岑二娘看不清安三少的表情,但她可以从他亲吻她的用力程度,感知到他此刻急切又火热的心情。 池子里的水温只比体温略高,泡着很舒服。 岑二娘坐在石桌上,比安三少低了一个头,脖子以下被水围着,脖子以上被安三少占据,她感觉自己已完全不属于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感官都被水和安三少主导。 缠着她的唇舌不放的安三少,更是令她呼吸急促,热血沸腾,整个人仿佛都要被煮熟了,浑身透着粉红的光晕,娇艳欲滴,媚眼如丝。 看得安三少狼血腾烧,更加不能自己 安三少炽烈疯狂的靠近和索取,令岑二娘迷失了理智,也不知是何时,被安三少得逞。等她被几乎撕裂一般的疼痛惊醒时,才发现安三少已经成事 他们夫妻的第一次相合,根本就没有安三少先前与她保证的“不疼”和“很舒服”。岑二娘疼得冷汗直冒,身子愈发绷紧,绞得安三少也很难受。 他初尝情事,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下就软了。不等岑二娘松口气,转眼间又坚挺如石。 岑二娘捶打着安三少,叫他停住不许动,要不就出来。 安三少等了多年,梦了无数次春梦,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拥美人入怀,怎么可能出来或者停住他一边柔声诱哄岑二娘,一边动作 他们从池子里,战到半敞间的摇木床上,又到厢房 安三少龙精虎猛,像打了鸡血一般,永远不知道累,也不知餍足。岑二娘被他折腾得欲生欲死,喉咙都骂哑了,也人晕过去醒过来几次。 直到次日午时,安三少自己饿了乏了,才抱着完全晕死过去的岑二娘回新房补眠。 温泉里的这次洞房花烛夜,令岑二娘和安三少都终生难忘。 岑二娘是疼得,羞得难忘。 安三少则是食髓知味,回味无穷。 这夜疯狂之后,岑二娘就身子不适,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能下床走动,她被安三少惹恼,整整一月都没叫他近身。 因安三少胡来,她甚至连次日的敬茶认亲都没能出席,因此给安家众人留下了倨傲无礼的印象,私底下很是被人议论了一阵。 但她并不介意。 因为她和安三少成亲的第二日,他就正式从安大老爷手上接过了族长印鉴,成为安家新一代的族长。岑二娘就是名正言顺的族长皆总督夫人。 西南境内,没有一个女人的地位有她高,自然,没有一个女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惹她不快。至于别人私底下怎么想怎么说,岑二娘并不关心。 安家那群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只敢在背地里和家人议论她,不敢对外说出口,更不敢让那些闲言碎语传到她和安三少的耳朵里。 就怕他们这对位高权重的夫妻听了,心生不满,拿他们开刀立威。 安三少虽把梅花盟和梅花卫交给了岑大郎掌管和使用,但他也给自己留了二三十个探子,安插在西南各处,以便他及时了解和掌控这片地区。 他和岑二娘成亲的第三天,就听那些探子回报说,外面的人都在暗地里非议他和岑二娘,尤其是安家的族人,有的在私底下把岑二娘骂得很难听。 安三少叫那些暗卫,把骂岑二娘的话,全部记录到纸上,加起来有厚厚的一叠,被他订成了一本书。后来他把这书作为礼物,送去了骂过岑二娘的那些人家里的当家手上,直接让家主给他交代。 同时,他又叫季先生专门给他整理了一份黑名单,上门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按照骂岑二娘次数的多寡和难听的程度排列。 安三少自己把岑二娘当宝,当女神,平时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怎么能忍得下那些长舌的老少妇孺非议辱骂她 他参照那本骂岑二娘的书和黑名单上的名字,只花了半个月,就叫骂得最起劲的前三十人失去了优渥的生活,他把他们发配去了深山老林做苦工:有的挖矿,有的修路,有的种田做得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 那些乡绅富商和贵妇小姐等,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过这种苦。他们只在山里待了一月,被安三少放回家,整个人都老了一轮有的甚至在山里饿出了心里阴影,回到家就大吃大喝,不过短短两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畏畏缩缩的大胖子,平时都不敢出门见人。 狡猾又狠辣的安三少,在那三十人变成面目全非的大胖子后,在小安府设宴,邀请了他们前去做客,还叫上了新拟的黑名单上排名前一百还没有被他教训过的其他人,在席上重点敲打了那些人。 安三少无理取闹和丧心病狂的威逼,终于震慑了所有人。包括那些背地里骂过岑二娘,但因犯上程度较低,而没有被邀请到小安府吃席的人。 小安府一宴之后,整个西南的人,都知道安总督安霸王爱妻如命,容不得旁人诋毁半句他的天仙妻子,否则就会被他收拾。 安霸王在西南要权有权,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在京中靠山还很硬,谁敢和他唱对台,无视他的话除非是活腻了。 从此以后,不管西南民众心中,对安总督的妻子怎么想怎么看,至少明里暗里,几乎都听不到对岑二娘的半句非议,提及她的,大多是赞扬溢美之词。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疼惜(一) 岑二娘本以为嫁入安家之后,会忙乱一阵子,才能将安家完全掌控,当好她的族长夫人。她也知道不少族人,尤其是那些自诩长辈便骄狂的族老和族老夫人,对她很不满。 尤其是她没有出席婚后的敬茶认亲,给他们跪上一跪。这被他们当做藐视他们的权威,明里暗里骂她的安家族人可不少。她因新婚夜被安三少弄得下不了床,便没有腾出手收拾那群人。 等她有余闲管家时,发现安三少已经在给她出气了。她空有满腹管家、宅斗才华,安三少竟不让她施展还说做他的妻,就应该快快活活,每天只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好,其余的,他会替她摆平。 岑二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随安三少去。她自己则继续在安家过着种种田,采采药,问问诊,制制药的生活,有多余的时间,就陪安三少说话,看书,作画,手谈,去温泉用足钓鱼 每日轻轻松松,高高兴兴的,吃得好睡得香,一月之后,岑二娘发现自己竟比在岑家时重了三四斤。脸都圆润了,气色也极好,谁瞧都能看出她肤色莹润,精气神十足。 安三少对此很是自得 他特地在休沐日那天,带岑二娘回安坪镇探亲。让处处挑剔他的岳父和大舅兄看看,瞧他把师妹养得多好看他们还隔三差五让人送信到小安府,怂恿岑二娘抛下他这个夫婿回娘家长住不 他家师妹在岑家的气色可没有这会儿好主要是岳父岳母和大舅兄都太惯她,随她钻研胡闹。明知她经常三更半夜都不入睡,也不管她。加之师妹有时做事太专注,忘了进食也是常事。 如此,她想气色好都不行。 还是他厉害 他发现师妹不吃饭,就自己当着下仆,吃下饭菜,口对口喂她。她那么喜洁害羞的人,怎么斗得过他的厚脸皮,当然是每天都准时准量就餐了。还有,她夜间看书或者制药入迷,不想睡,他就强行抱她上床,和她玩亲亲摸摸的游戏,虽不能做到底,但也能收回不少利息。把她折腾累了,自然就睡了。 安三少带岑二娘回安坪镇探亲,用事实证明他能把岑二娘照顾得更好,让岑二爷和岑大郎都没话说,再也不怂恿岑二娘休夫回娘家住了。 只是十天半月里,他们仍会抵不住思念,写一封信给岑二娘,让她有时间就回家看望他们。 安三少与岑二娘成亲后,几乎可是说是春风得意,样样顺心,在他的精心呵护疼宠下,岑二娘不知不觉对他越发依恋。有时他晚归,她还会留食等着他回来一起用。平时也会主动关心他的起居饮食,甚至还亲自动手画了几款雅致的长袍、锦衣,带上锦缎,送去裁缝铺子,叫人按照他的尺寸给他做新衣。他在官场上遇到什么烦心事,回家和她说一说,她还能给他中肯的建议,帮助他解决问题 然而,有一样,安三少非常不满意 岑二娘自温泉洞房夜之后,整整一月不叫他满足,平时顶多能亲她摸她两下,再想更多,绝无可能。他也明白新婚夜是自己孟浪过分了,给她留下心理和身体的双重阴影,她一月不叫他碰,他也能理解,勉强接受。 偏偏进入成亲的第二月了,她依旧不给碰说是冬日太冷,脱光衣服做那事儿不好,容易患伤寒。 他说去带她温泉别居泡温泉,如此也够暖和。她又说她如今想到温泉就心慌,连进食的胃口都没了。他多怕她不吃饭呀他统共就在她面前提起温泉三次,她就绝食了三顿 不给他喂,自己也不主动吃,把脸都饿黄了瞧着可把他心疼死了哪里还再敢提温泉和圆房。 可他保持了二十多年的童子身,一直茹素,就在新婚当夜吃了一顿饱腹的荤。正是年轻气盛,每天都想那什么的年纪,看着就可口的夫人却不给吃,叫他怎么受得了 不让他吃饱也就算了,他想剥了她的衣服,吃点小菜都得磨破嘴皮三次里有两次都不成。简直快把他这渴望荤腥的狼逼疯 可他能怎么办又不舍得违背她的意愿,强逼她,只能每日和冷水凉茶作伴,去除自己由内散发的火气。 他的身子虽健壮,但也禁不起时时的冷虐待。 安三少与岑二娘成亲的第六十八日,终于成功地把自己折腾得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岑二娘那阵子正忙着去安家城郊的成片农田,实行她的农事改革计划,她打算在开春前先打听清楚安家农田的出产情况,弄清每块田的土质的肥沃程度等,以便做出合理的规划,不耽误明年春播。 她成天早出晚归,比安三少还忙,经常晚间三更天才归家,那时安三少基本上等她都等得坐着睡着了。她心疼他,就和他暂时分居,让他住内室,她住外间。 因她那几日总是走得比他早,归得比他晚,都没发现他竟然染了高热病重。 等霍氏、齐氏和杨氏等人,气势汹汹地带人杀到城郊找到她,骂她不顾家,不会照顾丈夫,夫君都病重了,自己还在外面田里瞎晃,简直是不贤说是要把她带回安家禁足,罚跪祠堂时,岑二娘都惊呆了 自她和安三结识以来,除了洪灾后爆发疫症的那次,他去山上探望她,不幸染上疫症,病了二十几日,她都没见过他患病就算偶尔染上风寒,喝一碗药,闷头睡一宿,第二日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他怎么可能发热不醒呢 岑二娘没理会一味儿指责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的霍氏、齐氏等人,跳上马就和一群护卫狂奔回了小安府,进到正院正房的内室,给他看病。 当她发现他居然真的病重了,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心疼。 看着他昏迷不醒,烧得面红唇干,不断皱眉冒虚汗,岑二娘很是自责。她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儿,都不知何时他竟染了寒症,还病得这般重。 就他如今的体温,一个不慎,就得烧坏脑袋,变成傻子。甚至可能一命呜呼。 岑二娘很快镇定心神,她将大夫赶走,先拿出金针给安三少扎一扎,把积聚在他体内的寒气释放一些出来,然后用烈酒给他擦洗身子退热,她亲手给他洗了一次,便让安竹和安松每隔半个时辰,就用酒给他洗一次,直到他的体温降下来。 她自己则去药房,给他抓了一剂药,亲自熬了喂他喝。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疼惜(二) 霍氏和齐氏她们也想留下照顾安三少,她们觉得岑二娘失责,不让她靠近安三少,也不让她喂安三少药,反而相信外面那些医术平庸的大夫,把他们开的一些药效不怎么样的方子当宝,还命人去药房抓药,要煎熬了给安三少喝。 岑二娘心急如焚,怕她们乱来延误安三少的病情,反而让他出事,她面色铁青地叫人将霍氏、齐氏等人,以及她们带领的仆从和护卫打出小安府,勒令安竹带人封锁整个小安府,不叫外人进来。免得他们耽误和打扰安三少养病。 但为了让安大老爷和安三爷等人放心,她让安松亲自去安家大房、二房、三房和四房送了信,告诉安大老爷他们,说是她保证在十日内还他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安三少。只是让他们看好自家女眷,别叫她们跑来小安府闹事,妨碍她给安三少看病。 安大老爷几个都知道岑二娘是卜算子大师的高徒,医术极其高明,想着有她在,安三少也不会有大碍,便约束好霍氏齐氏杨氏等人,不叫她们摆着婆婆的谱,一天几次地跑去小安府,找岑二娘的麻烦。 再说,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安四老爷和安三爷,在岑二娘和安三少成亲后,也都知道了岑大郎没有死,有意争霸天下,并且已经占领了东海和西南,正慢慢朝位于中原的京城逼进。也深知岑大郎对岑二娘的疼爱和看重,平时都把岑二娘当菩萨供着,不敢令她不快。 这次安三少病重,他们都气昏了头,默认霍氏齐氏她们去敲打岑二娘,都忘了岑二娘的医术,比淮州府所有大夫加起来都高明。 这会儿他们被岑二娘赶媳妇出门打了脸,才清醒老实了。反过来敲打霍氏齐氏她们。 岑二娘没有闲心去管安家几房长辈的小心思和小动作,她将小安府封闭起来,就几乎日夜不离地守在安三少身边,亲手照顾他。给安三少看病、熬药、喂药、擦洗身子、更衣等,全都自己承包了,不假人手。 如此守了安三少一天一夜,他才退了热,又两天过去,才清醒过来,等安三少浑浑噩噩地醒转,看到趴在他床边睡着的岑二娘,心里一时间甜如蜜,又酸苦心疼得很。 岑二娘重视他,为他消得人憔悴,他自然欢喜。可看着她消瘦了一圈的全无肉气的脸,还有那粗糙干黄的皮肤,深重的黑眼圈。尤其是她的双唇一点儿都不红润水盈,全是白皮,还裂开了几条血缝,渗出了血。一看就知道,肯定很疼。瞧爱妻这样,安三少的心仿佛被黄连和醋轮流浸泡,又苦又酸。 他吃力地坐起来,伸手搂住岑二娘的腰,想将她抱上床睡,免得她着凉。他虽不知此时具体是什么时辰,但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矮榻和床前的几根蜡烛在发光,想来也是深更半夜了。 寒冬腊月的,他家夫人的身子怎么受得住那苦寒。 可惜安三少高估了自己,他重病在床上躺了几日,身子虚弱得很,这几都没怎么进食,身上根本没力气,别说抱岑二娘了,他连拖都拖不动她。 安三少喘着粗气侧身斜躺在床上,用额头抵着岑二娘的,喊她:“二娘,夫人醒醒” “唔”岑二娘眼珠子动了动,掀开眼皮,看到安三少苍白带笑的脸。他的眼珠子精神奕奕,蕴满星辉,满是疼惜和爱怜地凝视着她。 她眨眨眼,艰难地挪挪唇,就那么侧脸躺着伸手摸他的脸,有些惊喜有些委屈,泪水不禁盈出眼眶,声音仿佛被温泉泡过,又暖又软:“你怎么才醒呢都快被你吓死了” “不怕啊”安三少像哄小孩儿一样,哑声柔道:“是我不好。别怕呀。我这不好了么” “哼”她娇娇地哼道:“若不是我一直守着你,你能这么快醒来么我还没问你呢”她坐直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像拷问犯人一般,故意冷着声调问他:“你怎么把自己折腾病了还病得这么重” “更可恶的是,你居然都不和我说那要是回来晚一步,你都得把自己烧傻了若由着你祖母和母亲她们把我撵走,叫那庸医治你,你都病死了。安三我告诉你,你要是病傻病没了,我立马回娘家改嫁大兄一直跟我说,他手下的俊杰随我挑” “夫人”安三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弱弱威胁道:“你别吓我才是。再说回娘家和改嫁,信不信我再病给你看” “你试试”岑二娘见他还有精神威胁自己,知道他已好了一半,她亲自开的药会有什么效果,她再清楚不过。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她伸手探探他的额头,也没再反复发热,看来热度是彻底退下了。 她心下大松,疲倦上脑,惺忪着眼连打了两个呵欠,把安三少往里推了推,“睡进去些。我好累” 安三少被她推着打了个滚,滚到大床内侧,目瞪口呆地看着岑二娘自然而然,直接合衣躺到了他身旁。很快就睡熟了。甚至还无意识地往他怀里凑。 他哭笑不得望着她静美安详的睡脸,呢喃道:“是不是瞧我病了,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这么放心地躺在我身边” “小磨人精之前求你和我睡,都得在床中间安个小矮榻,把我隔开。这会儿怎么不隔了也不怕被我染上风寒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叫我怎么放心。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嘴角含笑地侧脸对着岑二娘,把她抱得紧紧的,很快也沉睡过去。梦里他身子康健得很,如愿把岑二娘按在身下,肆意调教了一番。 岑二娘次日清晨被热醒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火炉里,浑身发热,还汗涔涔黏乎乎的,极不舒服。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安三少发白的俊脸贴在她颈侧,他的双手像钳子一般死死夹着她,最可恶的是,他明明还病着,虚弱不堪,身下那处居然昂扬如铁,插在她双腿间,还不自觉地磨磨蹭蹭。 真是个死不悔改的臭流氓 岑二娘恼羞成怒,按着他的脸,一把推开安三少,自己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正襟危坐着揪住安三少的耳朵,将他疼醒,劈头盖脸问他:“你怎么这么不知羞什么时候都能发情”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温馨(一) “那是因为我爱你呀。”安三少揉着眼睛,毫不含糊地表白:“我只是对你有反应旁的女人脱光躺我面前,我都嫌她们脏了我的眼。夫人,耳朵都快被你拧掉了,很疼的,你能不能松手” 他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杏眸,有点小委屈又有点萌萌地看她。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声音,她真是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再也绷不住凶狠严酷的表情,噗嗤一声,就笑开了。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惹红了脸,心却柔软像棉花,在她还没有发觉的时候,手已经自动松开,声音亦仿佛蘸了。她听到自己娇嗔他:“听你瞎说” “是真的”安三少也坐起来,双手握住岑二娘的手,按在他心口:“不信你摸摸我的心。你还不知道我么我何时与你说过假话” “嗯,不说这个。”岑二娘直觉继续这个话题下去,将会对自己很不利。她瞠圆眼睛,怒视安三少:“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就让自己病成了这样呢快老实交代。” “夫人。”安三少厚脸皮地把岑二娘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两侧,别有意味地笑对她道:“方才你不是感觉到了吗因为我想你想得不行,你也不给碰,所以我只好每天泡冷水澡,喝凉茶消火了” “住口”岑二娘用手捂住安三少的唇,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你自己不知羞乱来,还好意思说出口我不想听了不准再说” 安三少狡黠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岑二娘的手,看她像触电一般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惊怒地瞪着他,说不出话。他大手一张,把她抱入怀里,低低叹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怕羞这可如何是好唉” “你,你真的很想那样吗”岑二娘的心跳得很急促,她也养了两个月,身子早已大好,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怕。 但他这次能把自己弄出重病,下次指不定连小命都玩完。她既嫁他为妻,自然要和他水乳相融。他待她,真的很有耐心,她不喜,他宁愿把自己折腾病,都不舍得勉强她,她同样也不舍得他一直难受。“等你好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准再像那次那样横冲猛撞,不懂节制,不知餍足。 “二娘”安三少狂喜地抱着岑二娘,“哟”了声,欢呼道:“你终于肯松口了我好开心宝贝儿你对我真好” “闭嘴”岑二娘按住安三少的唇,“再口没遮拦,看我还理不理你”她不喜欢听他说那些肉麻露骨的话。每当那时,她的心跳会脱离控制,人也变得不像自己。她不想那样。 “嗯嗯。”安三少乖乖点头,简直恨不得自己的病马上好,好让他畅快地和岑二娘大战三百回合。 岑二娘松口后,安三少为了早日康复,享受自己迟来两月的福利,特别积极地配合岑二娘治病,巴不得尽早恢复。 但他养病的同时,也没忘记借病厮磨岑二娘,在她面前各种装委屈装难受,令岑二娘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身边。她的心被他磨软了,明知他故意装相欺骗她,却还是假装不知,对他几乎予以予求。 也准他时不时抱抱、亲亲、摸摸自己,她除了觉得害羞,还有些舒服。岑二娘想,只要安三少一直待她这般温柔熨帖,她也不必怕和他那啥了。 养病的日子太幸福,安三少差点儿想一直病下去。但他几次与岑二娘亲近,对着她又抱又亲,惹出了火。他因为病着,不敢与她共赴云雨,就怕将病传染给了她。 每次到后来,他都是半哄半逼着岑二娘用手给他解决。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都要被憋坏了。除了她的身体,什么都不能满足他。 安大老爷等人在安三少醒来后,轮流着来小安府探望关怀他,霍氏、齐氏等人想留在小安府就近照顾他,被安三少毅然决然地撵走了。他只想每日与妻子独处,朝夕相对,哪里愿意让母亲、祖母她们留下来,妨碍他们夫妻相处。 安三少从安松和安松嘴里得知,霍氏她们一帮女眷仗着辈分高年纪大,在他病倒后,居然敢跑去责骂岑二娘,还想将她关入宗祠罚跪,他简直要气炸。 安三少在岑家人和官场历练几年下来,心智早已今非昔比,他几乎是立时就明白了霍氏和安大老爷他们的小心思,心里膈应得不行。他病倒是自己作的,又不关他家夫人的事儿。他们凭什么趁他昏迷,欺负他的宝贝儿 长辈们关心他,心急则乱,他能理解,但不接受他不在,随便出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们只知道拿捏他的妻子,也不想想,他家夫人是可以欺负的吗 当他真的死了啊当他岳父和大小舅子是死人呀 安三少醒来的第四天,精气神足了后,趁着岑二娘下去给他熬药,他让安竹和安松把安大老爷等各房能做主的长辈叫到小安府,郑重其事地和他们长谈一番。 主要向他们普及了一下岑家人,尤其是岑大郎的凶残和爱妹程度,告诉他们,哪怕是磋磨他,也别想欺负他家夫人。否则后果很严重 且不说岑家那边会有怎么激烈的、安家举族都无法承受的反应,他自己首先就不依敢对他夫人不好,惹她不快,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买账。 安三爷和安大老爷等人听他这么说,差点儿没气出脑溢血。 安三少为了一个女人,就不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甚至公然和他们叫板,实在让他们憋闷。更令人生气的是,安三少如今掌握了整个安家的人手、生意,和西南的军队,想怎么收拾他们这些老头子都行,他们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其中,最郁闷、愤怒和后悔的,是安大老爷。他后悔自己太早把安家的家主令交给了安三少,助长了他的气焰,断了自己的后路。如今他成了闲人,孙子马上卸磨杀驴,为了岑二娘这个红颜祸水,谁的面子都不给,叫他这个掌权多年、杀伐果决的老家长情何以堪 然而,不管这些人怎么不忿,他们也只能吐血忍着,谁教自己手中无兵无权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 温馨(二) 安三少公然放话后,安大老爷他们回家,也细细叮嘱了自己的妻儿、儿媳、女婿等,让他们把岑二娘当老佛爷供着。惹恼她,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安三少可是说了,往后谁敢跟她媳妇叫板,对她不恭,欺负她,他就把谁举家发配到深山老林劳作。就像那些骂过岑二娘的人一样。反正西南山高路阻,矿井又多,他正愁找不到人手开垦山林、挖矿和修路呢。 经此一事,安家全族上下,无人敢与岑二娘为难,甚至都不敢给她摆脸色。 因为安霸王是出了名的浑不悋,发起蛮来六亲不认。之前被他发配去深山老林劳作的人中,还有他的两个亲姐姐以及她们的相公、儿女和公婆。 岑二娘在小安府有岑大郎留给她的人,安三少为了她打一票长辈的脸,威胁他们的事儿,她当夜临睡前就知道了。 听到暗桩说安三少为自己干的那些“混账忤逆事儿”,她简直心花怒放一点儿都不觉得他骄狂不孝,背离纲常。她打心底爱他这种霸道的“昏君”行为。她喜欢他把她放在心上宠,也命令别人把她供在头上。 嫁给他后,他真的完全遵守了当初的许诺,让她万事无忧,事事支持她,还让西南境内所有人,哪怕是他的亲长,都向她低头。她都要被他宠坏了 若不是他整天想着和她那啥,她还会更喜欢他。 岑二娘本想等安三少病愈后与她行房事时,只准他做一次的。但经过他威胁安大老爷等人的事儿后,她觉着自己也该回报一二,反过来宠宠他。让他尽情在她身上释放自己。 都说爱而生欲,他对她有多渴望,说明他爱她有多深。 这些日子她已经翻过不少书,书上说女子经过第一次后,再与男子圆房,不会那么疼,还会觉得舒服。她觉得自己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闲来时分析过了,当日安三少之所以那么猴急,不管不顾,罔顾她的意愿把她弄晕,让她三天下不来床,多半是因他憋得太久,一开荤就控制不住。 她想,如果自己每日,不说每日,隔三差五就和他同房行事,他就不会那么精力旺盛,让她承受不起。 岑二娘这么一想,心里的恐惧和压力顿时消散,对于即将到来的合房,也能坦然接受了。 这天,安三少终于完全恢复,他把衙门的公务都交给季先生,和前两日才到淮州,准备暗中接管西南这片地界的兵力的岑大郎处理。自己留在家中,等岑二娘白天外出时,亲手布置了他们的卧房,和温泉别居。 安三少自己很想再在温泉,和岑二娘共度美好一夜,可他怕岑二娘不愿,便做两手准备,把他们的卧室也一番布置。届时若去不成温泉,还有卧室可以退而求其次。 这是他和夫人新婚夜后的第一次同房,环境必须要温馨优美,让他家夫人心情放松,最好是觉得愉悦。这样他们在一起,才会更和谐舒服。让他上次留给她的阴影尽数消散。使他能经常和她,做那种舒服到骨子里的美事儿。 吃过肉的狼,是不能吃素的。 禁欲的这两月,他深有体会。他可再也不想因憋屈自己,把自己折腾病了。 待安三少忙活一整天,将温泉别居和新房都布置得尽善尽美后,岑二娘踩着夕阳的余晖回来了。 安三少服侍她梳洗用食后,将下人们都赶出正院,和岑二娘十指交叉,牵着她的手,和她漫步到了院子西侧的温泉别居。 他看到岑二娘停在温泉别居大门后,目露犹疑,脸上还有些心悸。他柔声问她:“真的很怕,完全不想进去泡一泡么天气这么冷,你又在外奔走了一整日,去里面泡一泡,能解乏。” 他为了说服岑二娘陪他进去,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夫人,你别慌,我向你保证,进去后不碰你。咱们就单纯地泡澡,等你泡暖和泡舒服了,咱们再回房嗯,好不好” 安三少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幕又一幕上次和岑二娘在温泉别居里的疯狂肆意,以及那种灭顶的快感,眼珠子一下就猩红了。 他怕吓着岑二娘,用另一只手用力掐自己腰侧,用疼痛提醒自己猎物还没上钩,不能急。 转眼,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清澈如水,柔情脉脉。 岑二娘深深看了他几眼,直把他看得不自在,想换别的招数把她骗进去后,她突然笑了,还笑得仿佛春日清晨迎风带露的兰花,姿态优美,气质出众:“好呀。” 他还沉浸在她清丽粲然的笑容里,就听她说好。脑子里顿时烟火炸响,他听到自己心花一朵一朵同时开放的声音,那是极致的幸福和喜悦。 “那我抱你进去。” 安三少想着趁热打铁,免得岑二娘一会儿改变主意,横抱着她飞快地进去温泉别居,把她放在半敞间那张摇晃的木床上。他在木床四周点满了各种精美小巧的花灯,让它们飘在温泉上,还无师自通地把它们摆成了心形。 安三少立在木床边,定定地看着坐在床中央惊喜地微笑的女子,烛光和水光的双重摇曳映射下,她的笑脸,美得无与伦比。 在他眼里,便是九天玄仙下凡,也不及她一二。 “喜欢么”安三少坐在床边,脚下用力,轻轻晃动木床,问露齿而笑的岑二娘。他说:“这些花灯,有几盏是我亲手跟老师傅学做的。夫人,你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把它们挑出来全部挑中的话,还有惊喜。” “什么惊喜”岑二娘将眼笑弯成月牙状。 “你先挑,挑完我再告诉你。”安三少暗暗咬牙,忍住想要马上扑倒岑二娘的冲动。他想让她再放松开心些,一会儿行事,她才不会紧张和害怕,以至于不能尽情享受夫妻交合的乐趣。 “好。”岑二娘从摇木床上跳下,全神贯注地开始一盏一盏花灯地看,大约一刻钟后,她在憋红了眼的安三少的注视下,一个不落地把安三少亲手做的五盏花灯全找了出来。 安三少有些难以置信,他呆呆地问她:“你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出它们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温馨(三)4K “你做的这几盏花灯,虽与制灯师父做的那些灯很相似。但它们的不同部位,都刻有君和芷二字。有的在花灯顶部,有的在侧身,有的在下方” 岑二娘昂首叉腰,娇矜又得意道:“我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把字刻得那么明显想不发现都难。”她的眼睛在这一刻积聚了漫天星光,明亮又璀璨,迷人得不可思议。 安三少心跳忽地就急促起来。闭上眼,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和脉搏加速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那是为她心动、被她彻底迷住的声音。 “夫人,真是慧眼如炬。”安三少呵呵笑着夸赞岑二娘,“为夫甘拜下风。”他把字刻得那么小,那么隐蔽,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之前他让安竹和安松找时,他们两个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找全。 这不是他们夫妻心有灵犀,是什么换做其他人,眼睛再尖,心再细,就像安竹和安松,都得耗费几倍的时间才能看出不同来。 谁能比他夫人更聪明,更了解他的小习惯呢安三少心中一片骄傲和感动,柔情脉脉。 “惊喜呢”岑二娘很是期待地凝眸看他。 “你过来,我即刻告诉你”安三少的眼里满是暗涌,他的声音低磁又温雅,像在岑二娘耳边低语。 岑二娘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忍不住了。她想,看在他为自己亲手雕制花灯的份儿上,给他点儿甜头尝吧。呃,就让他抱一下,顶多再亲一口好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地走到他跟前。 他果然等不及了,抱着她就开始毫无章法地一通狼吻,一边啃她的嘴唇,脖子和锁骨,一边撕她的衣裙。真是如狼似虎。 “嗯这里啊不行”岑二娘忍不住,意乱情迷,想挣脱他的怀抱,“放开” “不”安三少一只手将岑二娘的双手合在一起,反剪到身后,一只手按着她清清爽爽、全无首饰妆点的后脑勺,蛮横地用唇堵住她的,吻得越发用力。 此刻他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她说不。 唇舌交缠间,他几乎夺走了岑二娘的呼吸,将她吻得面泛桃花,娇喘连连。看在他的眼里,艳丽无双。她是身子更是软如泥,站也站不住。她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安三少身上,不再挣扎。 安三少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得意,他抱着她,倒在宽敞柔软的摇木床上。 只见被翻红浪间,一具充满男性阳刚气息的矫健身子,和一具身形曼妙、玲珑有致的女性躯体,纠缠在一起。整个半敞间里,充满了木床不断摇晃发出的“咯吱”声。 听得安三少更加兴起,加倍卖力地动作起来 再一次在温泉别居被吃干抹净,岑二娘的内心是崩溃且无语的。 被折腾得直到四更天才入睡,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来的岑二娘,稍微恢复力气,就用金针把吃饱喝足后、睡得正酣的安三少扎成了刺猬,痛得他上窜下跳,扭曲着脸嗷嗷叫。 “师妹夫人饶命呀”安三少乃是装可怜的一把好手,他被痛出了几滴泪花,惨兮兮地跪立在黑气缭绕的岑二娘面前,哀求道:“是我错了求夫人网开一面真的好痛哇”他喊着喊着,见岑二娘依然冷酷不动,自己伸手就要拔针。 “哼不准拔”岑二娘横扫他一眼:“这才哪儿跟哪儿你好意思喊疼昨夜进来之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你只顾自己舒服,不听我的话,坚持凶狠蛮撞到底时,怎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喊停、不要的时候,你怎么不听敢拔针试试,我药室里还有最新研制的毒粉,你是不是想试试那个”岑二娘冷挑柳眉,眼珠子蹭蹭直射冷箭,瞪着安三少。 “夫人”安三少知道幸福是要付出代价的,可这代价未免太沉重。他一脸苦涩:金针扎在他身上的痛,真是难以言喻。 他虽勉强能承受这痛,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表现出来,必须有多可怜便加倍地装可怜。 直到让他家夫人心软。 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更惨无人道的惩罚。他家夫人药室里的那些药呀粉呀的,他可一点儿都没兴趣尝试。“我要被痛晕了夫人,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儿上,饶了我这次罢。我也是太爱你,才情不自禁” “闭嘴”岑二娘给安三少拔了针,在他微笑着要扑到她身上时,一把推开他,冷酷无情道:“去彩鱼池子里,罚站两刻钟。不准偷懒否则便等着给我试药吧哼转过身去,夫人我要更衣了。” “是。”安三少焉巴巴地耷拉着脑袋,背对岑二娘站到墙角,不敢再出声求饶,怕吵得夫人心烦,惩罚加倍。 他上身赤裸,只着了一条亵裤,可却一点儿也不觉着冷。半敞间里有暖炉,还有温泉蒸发出的热气,温暖如春。 待岑二娘换上安三少提前为她准备的干净衫裙,亲自提着他的耳朵,给他抹上一身粘液,丢入彩鱼池,引得一池子的小鱼,疯狂地奔向他,张开小嘴咬他。 那些鱼儿,最大也不过三四两一个,多数只有一根手指长短,甚至不足这么长,细得跟筷子似的,咬起人来并不疼,只是痒,奇痒无比。 安三少一身除了脖子和脸幸免于难,其他地方都粘满了饥饿的鱼,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简直痒到了骨子里。他一直哈哈大笑,站也站不稳,又不敢将鱼弄走,姿势怪异地在池子里东倒西歪。 还不断踮着脚尖,满池子乱跑,激起阵阵水花,满身的鱼儿总是被他震散又很快贴到他身上,简直一刻也不得解脱。 他在池子里东奔西窜,岑二娘扶着腰站在岸边狂笑。 昨日被他弄出来的各种不适,似乎一下消失无踪。她笑得花枝乱颤,一只手晃来晃去地点着安三少,大声喝他:“不准呵呵乱动给我哈哈好好站着哦呵呵” “夫人”安三少笑出了眼泪,他又哭又笑地告饶:“哦呵呵,我真的知错了哇啊啊能不能出来嘻嘻,我、我快受不住了好痒哇哈哈哈哈哈哈” 岑二娘掐了掐自己腰间的软肉,止住笑,故作冷肃道:“不行这还不到一刻钟,给我继续站着” 昨夜她受不住,叫他停时,他嘴上敷衍着,还一直挺动个不停,又多折腾了她两三个时辰,差点儿没折断她的腰。这会儿,别想逃 思及此,岑二娘心中更加不忿,“嘿都说叫你别动了,你还跑信不信我用金针封住你的穴位,让你动不了再跑再动,就重新开始算时间” “”安三少僵着身子想动却不敢动,都想给他这个第一磨人精夫人跪了。 可惜夫人不让。他也只能乖乖站着不动,脸上笑得灿烂,心里泪流成河:吃个荤太不容易可不吃又不行,他也只能这么痛并快乐了。 岑二娘一直铁石心肠等安三少待满两刻钟,身上的粘液都被鱼儿舔吃干净,不再像一个活动鱼球,站也站不稳,差点儿倒下,被温泉水淹没,才甩鞭子圈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上岸。 她随手拍掉仍然顽强地粘在他身上的十几条小鱼,用一件宽大的长袍将他裹住,搀扶着他回到半敞间。 她将他丢进早已准备好了的浸泡着药草,有养身解乏功能的盛满温水的木桶里,让他泡了一刻钟。待他勉强养好精神,才扶他起来,服侍他换好衣袍。 随后,两人一齐洗漱完毕,才出去外面暖阁用食。 暖阁里正厅的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吃食,安三少和岑二娘运动过度,肚子空乏得很,胃口大开。两人默默地提筷用食,动作优雅,手上夹菜和嘴上嚼动的速度却很快,很快就扫空了桌上一半的吃食。 等他们吃饱,桌上的盘子,都空了一大半。两人竟扫空了十几个盘碟主要是安家的盘碟都比较小,一碟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但这个食量,已创下两人成亲以来的最高看得一旁随侍的仆从目瞪口呆,都怀疑主子被饿死鬼附身了。 吃得心满意足了,把一桌残羹冷炙都交给下人收拾,安三少那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又死灰复燃。他也不顾有没有外人在,强制性半搂着岑二娘的腰,与她一道回正房。 正房里,还有他昨日给岑二娘留下的惊喜。 屋子里挂满了他从认识岑二娘以来,私底下偷偷给她画的画像,写的情诗词赋,以及一些这两月他在外面辛苦为岑二娘搜罗来的各种趣致的小玩意儿。 每一样,都充满了他对她深深的情意。 岑二娘目不转睛地一件一件挨着看过去,从他们卧房的外间到里间,她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很用心将安三少为她准备的每件物品,都细细凝视摩挲了一遍,将它们刻印到了心上。 她看着看着,不自觉将安三少忘到了脑后。看到一半,甚至感动地流出眼泪。越往后看,泪水越是泛滥,根本止不住。 安三少在一旁心慌意乱,他想抱着她柔声哄她,让她别哭。他做这些,是为了让她开心,让她笑,让她明白他对她的一片痴心,可不想惹她伤心。 可岑二娘完全沉浸在那一件件满是真情的物品所代表的、他对她的深情中,根本不想被安三少抱着,她果断而坚决地推开了他,泪流满面地坚持看完了所有物品。 然后,乳燕归林一般,投到有些手足无措、满脸焦急的安三少怀里,哭地稀里哗啦,泪水把安三少胸前的衣襟都染湿了。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握拳捶他的胸口,捶一下骂他一句:“傻瓜” 安三少哭笑不得,她骂一声,他应一声:“是,我是傻瓜。” 半晌,岑二娘激动得不能自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她鼓着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美眸,嗔安三少:“都怪你害我哭成这样,丢脸死了。傻瓜,坏蛋” 你怎么这么傻,这样对我,叫我何以为报岑二娘转转眼珠:难道她的余生,都要赔给他偿债其实这样也不错。因为,全天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爱她更疼她的人;也不会再有比这个总是让她感动的傻瓜更合她心意的人。 “好了。”安三少将她按在怀里,温和地轻拍她的后背,温声道:“是,都是我的错。夫人,你可别哭了,我都要心疼死啦。我做这些,不是叫你流泪的。这是惊喜呀,你应该笑的。” “呃哼”岑二娘嘟起粉嫩的花瓣一样的唇,伸出食指,轻一下重一下地点他:“你这分明是煽情,还不准人家哭一哭呀” “好,准,都准。”安三少无奈地笑了笑,又问她:“喜不喜欢这个惊喜本来昨夜就该让你看的,只是”他一时情迷失控,根本没法从那张摇木床上拔起。 话说,那张床真是太合心意了一会儿叫安竹给那位制床的老师傅送一百两银子过去。 “安三夫君”岑二娘用力扯了一下安三少发呆的面皮,看到他回神,才道:“这些东西我都喜欢我要把它们全部收起来放好,你来帮我。” “帮你也行。”安三少眨眨眼:“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喜欢这些东西,还是更喜欢制作收集这些东西的人嗯” 岑二娘昂首挺胸,矜傲地笑:“当然是” “什么”安三少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岑二娘。 “更喜欢你这个人啦”岑二娘忍住羞涩,大胆地表白。她气鼓鼓地看着霎时变成只会傻笑的傻瓜雕塑的安三少,“笨蛋还不来帮忙是不是想被我家法伺候” “哈哈我太开心了”安三少抱着岑二娘转圈:“喔耶哦吼吼我真是太幸福了” “真傻”岑二娘低低地笑骂安三少一句,感觉自己被他转得头晕眼花,便揪着他的耳朵,吼他:“快停下” 安三少见她面露不适,顿时停下,搂着她温言软语一番贴心问候,还将她扶到榻前,让她坐着,他站着给她按揉头部。 伺候好夫人,安三少才与岑二娘一起动手,将屋子里的传情物,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收入箱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交锋4K 安三少凭着一屋子的寄情之物,博得了岑二娘的欢心。接下来几日,夜夜笙歌,每晚都能抱着岑二娘滚两回。看着妻子被自己疼宠得一日比一日娇艳,安三少心里无比满足。 岑大郎本来打算留在淮州,和岑二娘一起筹备开春的农事改革,将淮州府附近的田地山林,依照地势、气候、温度和土壤等条件划区而治。在每个农区内,播种最适宜当地的作物。并给百姓提供新的播种方法、驱虫方法、施肥方法等。 可岑墨山和岑三郎寄信与他,告诉他,京中有变。两月前,圣上忽然病倒,两日两夜不曾清醒。醒来后,行动迟缓,说话颠三倒四。太医说是积劳成疾,有轻微的风疾中风。 圣上的精力分散,甚至还出现记忆混乱。有好几次,在朝上都认错了人,说错了话。一个半月前,甚至感染上风寒,卧床不起,神智更加迷糊。 御医说圣上不能再操劳,须得静养。最好是不接触政事,免得劳神费心。太子和六皇子听闻此言,大喜,以替圣上分忧为借口,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人手渗透宫廷。 他们甚至还不约而同地清理了圣上身边的宦官和侍卫,抢了圣上的玉玺,派自己的人,将圣上软禁起来。 在这种情形下,六皇子和太子两派的人,为了争权,斗得愈发激烈。两派的朝臣,几乎每日早朝,都要撕破脸,当场扭打在一起,完全斯文扫地。 岑家在明面上,始终保持中立。圣上失势后,岑家的处境也变得尴尬。 太子和六皇子早有意图把岑家一系的官员,纳入麾下。然而岑墨山、岑三郎以及老族长立场坚定,从来都果断地拒绝向他们靠拢。说是只在站在皇上身边,不偏颇任何一个皇子,哪怕是太子。 之前圣上还康健,手握大权,岑家这样的站队,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圣上更乐见其成,甚至因此更加重用岑墨山、岑三郎等岑家官员。还下旨把好几个在地方上政绩不错的岑家官员,调回了京城,在六部任要职。 可眼下圣上一倒,太子和六皇子卯足劲争权,起初,他们也想过把岑家拉下水,各种威逼利诱,让岑家官员们站队。 可岑墨山和岑家暗中已决定站在岑大郎这边,明面上又是天子纯臣,自然不会轻易改变立场。便始终坚持中立,不偏向太子和六皇子任意一方。 因此惹怒了那两个天之骄子。 一月前,六皇子主动和太子握手言和,甚至愿意偷偷分一个他封地上的铁矿给太子,希望太子和他联手,把岑家斗垮,彻底分化圣上的权力。 若岑家垮了,就算圣上以后病好,恢复清醒,也不能独掌大权,再不能试探拿捏他们,只能做一个悠闲自在的太上皇。 江山还是他们两个说了算。 到时兄弟二人各凭本事,皇位谁厉害谁上。 六皇子之所以情愿割舍一个铁矿给对手太子壮大势力,也要斗垮岑家。除了政治上的需求,更多的是为了泄愤。 他恨岑家假清高,不帮他。更恨岑家人向他隐瞒岑二娘是女子的事实,明知他爱她如狂,还把她嫁给安三少。并帮助安三少壮大,脱离了他的掌控。 安三少这只他从前养的狗,得了兵权,抢了他的美人,愈发张狂。这险些没气疯六皇子若不是西南天高皇帝远,六皇子拿安三少没法。他早就派人杀了安三少,灭了安家。 尤其后来安三少仗着地利人和,直接在西南称王称霸,还将他的人杀的杀,赶的赶,逐出了西南,叫六皇子恨到了骨子里。安家和岑家背地里捅六皇子的这一刀,不止削减了他的实力,更是在打他的脸,让他颜面尽失。 六皇子暂时没法和安三少算账,便把这笔账,全记到了岑家头上。 六皇子平生最重颜面,岑家助安三少和他作对,让他恨毒了岑家。拼着哪怕损失一个成色极好的铁矿,给太子的军队送去几千把锋锐的军刀,为自己埋下隐患,他也要先收拾了岑家出气。 他从来就小心眼,又被圣上和冯贤妃宠坏了,信奉报仇要趁早,最好不过夜。 圣上倒下,岑家群龙无首,没了主心骨,他和太子偷偷发动宫变,软禁了圣上,一人把着一半玉玺。还对外宣称,是圣上亲自将玉玺砸碎,分给他们的,好使他们能相互监督,共同决议朝政。 拥有玉玺,意味着太子和六皇子能下旨决定岑家官员们的命运。这是最好的打压岑家的机会。 太子本来就对岑家心生不满。当初他以为岑家是皇帝给六皇子准备的助力,竭力想挖墙角。明里暗里,不知去岑墨山和弘安府老族长那儿,做客了多少回 可岑家嘴硬,始终不给他面子。仗着有圣上撑腰,对他一点儿都不恭敬。太子表面上礼下贤士,胸襟广阔,其实也和六皇子一样,心眼没比针眼大多少。 他在岑家受了不少冷待,想着等他登基,第一个就拿岑家开刀。 此时,六皇子主动讲和,拿出好处,想和他联手对付岑家,太子心中无限欢喜。他假意考虑了两天,就答应了六皇子的请求。 很快,他们联合起来,将岑墨山踢出权力中心,摘除了他内阁阁老的身份,把他贬回了翰林院当博士,没事儿就给皇家子弟讲课,教导他们四书五经,不许他再参政议政。 这一月以来,他们还借故,罗列编织罪名,将不少岑姓官员都贬职。有的官员爱惜羽毛,没有把柄,太子和六皇子就给他们“制造”一两个,将他们从六部这些实权部门,调去了清水衙门。还有的,甚至被发配去了边远苦寒又贫穷之地,回京无望。 岑二娘与安三少成亲短短两个多月,岑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岑墨山和岑三郎低估了太子和六皇子的无耻与大胆,觉得他们可以应付太子和六皇子,就没有惊动岑大郎。谁知那两个皇子私心太重,对圣上早已不耐烦,都想将圣上变成太上皇,自己去坐那个位置。岑家挡了他们的路,自然要被清算。 就因岑墨山和岑三郎算漏了太子和六皇子过于蓬勃的野心,没有做好防范,让太子和六皇子猝然发动宫变,软禁了圣上。 最棘手的是,他们还各自抢到一半玉玺,又联合在一起,使得岑家变得很被动。那两人狼狈为奸,又握有大权,经常假传圣上的旨意,将岑家搅得鸡犬不宁。 岑墨山和岑三郎疲于应付一阵,也没有挽回岑家的颓势。他们怕再这样下去,岑家那些岌岌可危的其余官员也遭了难,便动用死士,辗转联系上岑大郎的人,催他尽快去京城,看能不能想出办法,保全岑家。 岑墨山被逼急了,甚至暗示岑大郎,要不干脆借机昭告天下,把太子和六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不仅派人软禁了皇帝,还私藏玉玺,以权谋私,残害忠良的事儿抖出来。让岑大郎召集兵马,打去京城清君侧。 岑大郎却不想这么快动手。可弘安岑家至关重要,没了他们,他在外面就没法了解京城和朝廷宫闱中的一举一动。等于没了眼睛和耳朵。如此,他又怎能及时判断形势,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不想被动,只能尽量护住岑家,保证岑家在朝堂上超然的地位。 如今能保全岑家的,只有缠绵病榻,被太子和六皇子的人软禁起来的圣上。岑大郎思来想去,只有暂时治好圣上,让他多掌一阵子权。 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商量过了,他们两个都认为,现在还不是明刀实枪和景家争天下的时候。 岑大郎才刚在西南和东海站稳脚跟,麾下人才颇为短缺。而景氏王朝的乱象才刚显,太子他们也只是在朝中乱来,没有造成天下动乱,百姓民不聊生。 此时,还不是救世主该出现的时候。 这会儿岑大郎虽有能力夺天下,但他没有十足的信心笼络住民心,占据大义,收拢天下各地的豪强为他所用。 且,他怕这会儿他出面夺了天下,耗损自己的实力,毁了自己的名声,让隐在暗中的五皇子白捡好处。 岑大郎思前想后,决定立即带卜算子大师去京城。准确的说,是去皇宫,悄悄将圣上治好。然后帮着岑家和圣上,打压太子和六皇子,把权力重新集中到圣上手上,让岑家能继续屹立朝堂,压一压太子和六皇子的风头。最好是逼得他们对圣上更不满,心越来越慌,动作越来越大。如此,岑大郎才有机可乘。 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临行去京前,到小安府找到了岑二娘和安三少,岑大郎拜托安三少和岑二娘替他好好治理西南这片土地。 他告诉安三少:“我早就说过,要清除西南境内的匪患。淮州内外的土匪山贼,已基本被我扫平。就是清州、容州两个州府内的匪类,依然猖獗。” “父亲要办书院,须广纳贤才。我已给父亲找好了知识渊博的教书先生,如今还缺资质好的学生。我不想外面那些有心过来求学的学子,因盗匪而止步。这对父亲和对我来说,都是损失和遗憾。毕竟,良才美玉谁会嫌多呢。” 岑大郎对安三少道:“我和师父走后,剿匪的事儿,就交给你来办。务必在明年三月之前,清除那些山匪。你可能做到” “成,没问题。”安三少拍着胸脯打包票:“舅兄你大可放心。” “真的没问题才好。”岑大郎低低念叨了一句,有些怀疑地看向安三少。 岑二娘见状,不乐意了,撇开与她聊药材和药方的卜算子大师,冷脸对岑大郎道:“大兄,你要相信师兄,区区山匪,哪里是他的对手再说,我也会帮助他的。你大可放心。” “好,好,好。我相信你们。”岑大郎笑嗔岑二娘:“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没错。从前咱们一起折腾安三时,怎么不见你为他说话我还没怎么他呢,你就给我摆脸色。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大兄要吃醋啦” “那是”岑二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骄傲地仰着头,一副“我的夫君我来护”的霸道:“师兄如今是我夫君,就是我的人,我当然要护他。再说,他待我极好,从不让人欺负我,也不让我受半丝委屈。我当然要回报一二大兄,你往后也得对师兄好些。别总是欺负他。” “岑二娘臭丫头”岑大郎气急,差点儿被呕出一滩血,他脸红气粗地指着岑二娘道:“我那么对他,还不是为你打算我敲打他,也是为你好,给你撑腰。安三这家伙那臭德行,给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惯不得你别不知好歹” 说到最后一句时,岑大郎意有所指地睨向星星凝望岑二娘的安三少:奸佞狡诈也不知他给二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一颗心向他。 一想到妹子居然为安三少警告自己,岑大郎真恨不得把安三少抽打一顿。 安三少收到岑大郎的眼色,心中一凛:糟糕大舅兄心情不好,要挑他这个软柿子捏了。他顿时收起对夫人的膜拜和感激,笑得很谄媚很狗腿地对岑大郎道:“舅兄息怒夫人她没有别的意思,是在和你玩笑呢。你千万别当真。” 然后,他又对岑二娘道:“夫人,不论舅兄做什么,都是为我们好,尤其是为你好。我怎么样,并不重要的,主要是夫人你能幸福无忧。” “嗯。”岑二娘有些感动地点点头。 “噗哈哈哈”卜算子大师再也憋不住,指着脸色青黑的岑大郎捧腹大笑。 岑大郎却是在安三少隐秘的挑衅的目光,和卜算子大师的公然嘲笑中,出离了愤怒。他额上青筋直跳,然而在岑二娘不悦的目光下,不敢发作,怕妹子厌烦他。 他双手握拳,咬了咬牙,微笑与安三少道:“对了,安三,还没告诉你,我最近招安了一群土匪。把他们放到了林安县,敬知县和林五爷暂时替我管着他们。” “那些土匪匪气太重,冲动又易怒,容易惹事。只有林五爷和景知县,怕是看不住他们。”岑大郎“诚心诚意”地“拜托”安三少:“我希望你每逢沐休日,都赶去林安县看看。”累死他,看他还怎么黏他家妹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争风(一) 岑大郎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算计,很快被他掩盖过去。快得安三少和岑二娘都没看到。只是他没有瞒过卜算子大师这个老人精。 大师知道他心有不平,养得好好的妹子被人拐了,要整整安三出气。便假装没有看到,依旧笑得和煦又慈祥。他心想:既是安三惹出的火,就该他来承受后果。 大师面上笑得亲切,心底却在为安三少默哀。岑大郎招安的那群土匪,一个二个的,匪气极重,多半是只会用拳头说话和思考的大老粗,二横子。安三少过去,定会吃不少皮肉之苦。 可怜又愚蠢的安三。吃了那么多哑巴亏,还是没有学乖。大约是这阵子与岑二娘如胶似漆,甜蜜得太过,好了伤疤忘了疼,变得更蠢了。 居然在大徒儿面前嚣张,还当着二娘的面给大郎上眼药。 他不知他那腹黑又心理暗黑,且下手更黑的大徒儿,已经对他不满很久了岑大郎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偏生安三自己那么笨,往枪口上撞。 卜算子大师慈悲地看着安三少,默默地摇头:这个傻瓜是在自找苦吃呢。不过,他惹了大郎,就要负责承担后果,别让他把气对着旁人发。 想着接下来他要和岑大郎一路同行多日,若岑大郎不能及时泄愤,他老人家就很可能变成出气筒。 卜算子大师更不打算提醒无知又作死的安三少,岑大郎提及的,被林五爷和敬知县等人强力压着的那群土匪,到底是一群怎样棘手的刺头。 主要是安三若不跳下坑,扑灭岑大郎的怒火,就得连累更多无辜之人,比如他老人家。 卜算子大师的笑容颇有深意,只是安三少和岑二娘都在集中精神听岑大郎说话,所以没有发现。 大师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一段时间,怕是没法顾及这边农革的进展,又拉着岑二娘坐到一边聊天。 只听岑大郎忽悠安三少道:“我派你去林安县调教那群土匪,主要是想让你去给他们敲敲警钟,讲讲规矩,别让他们乱来。顺便就如何驯服他们,给敬知县他们一些建议。争取尽早将他们驯得服服帖帖。这群土匪训练好了,将来我有大用。这事儿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多上上心。明白吗” “好的。”安三少被岑大郎深深看了几眼,又见岑二娘光顾着和大师聊天,没有给他撑腰,他不敢多嘴,更不敢磨叽,立刻识趣地应承了下来。 只是整个人都焉头焉脑的。看来夫人不能一直给他撑腰,该他承受的,还得他受着。此时,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方才他就不该让夫人为他出面。 一时的欢愉得意,要付出更加巨大且惨痛的代价。安三少心里也不是不清楚的:岑大郎被他惹怒,还笑得那么柔和地和他说起那群土匪,说明他们很不简单。 他的笑有多深,意味着他将要承受的苦难就有多重。唉看来这辈子他都没法逃脱大舅兄的魔爪。安三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却只看到几根粗粗的房梁,使得他更加忧郁:这歹命的人生呀 从前,他在岑大郎面前就底气不足。如今成了人家的下属皆妹夫,更不敢违背他的指示。尤其是在岑二娘不给他做主,觉得他应该听从岑大郎命令的时候。 向来懂得见风使舵的安三少,当然知道怎么选择,是对自己最好的。给岑大郎低头,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安三少只忧郁了一瞬,就恢复精神,笑容浅淡却很真实:今日,他仗着有夫人撑腰,小胜了一回,很该开心和满足。他已经有了那么美好的妻子,如今师妹对他的感情,日益加深,两人彼此了解,互相深爱,做到了真正的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这已经是他当初对未来所能设想的最好结果,有娇妻如此,不定时受些舅兄的委屈,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这委屈不能白受安三少在心底默默地计算:将来不管他去林安县吃了多少苦,都要加倍说给夫人听,让夫人心疼他,为他做主。 生命不息,在夫人面前给大舅兄上眼药的行为不止谁教岑大郎占据了他夫人那么多年的关注和那么大分量的爱护还不满足,非得和他吃醋,争长论短 明明最该吃醋的,应是他安三少见岑大郎与卜算子大师和岑二娘一起愉快地聊天,把他撇在一边坐冷板凳,他心里很不乐,偷偷用如刀的目光割岑大郎。 上一刻还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知道,为何不能像他岳父岳母学习,爽快地过自己的日子,别随意来打扰他和夫人的生活。故意拉着他家夫人聊什么农事民生的,害他插不上话,最讨厌了 “林五爷何时来了西南”岑二娘刚和卜算子大师交流了一下新毒药的配比,得了大师的指点,心满意足,听到岑大郎吩咐安三少的话,她不禁问道:“他和林四爷不是一直在东海,和立柏、赵樾他们在一起么” “西南这边人手不够,我把他调回来了。”岑大郎回道:“与他同来的,还有林三爷和一干林家子弟。林三爷是老江湖了,认识不少江湖中人,我让他替我招揽了一些身手极高的侠士,在这边为我训练梅花卫和梅花盟新招的探子和死士。” “喔。”岑二娘点头,表示了解。她忽然想起林四爷、立柏、蒋丛茂他们,不知他们近况如何,顺便问岑大郎:“对了,大兄。我与师兄成亲时,立柏、蒋丛茂和林四爷都没有过来吃喜酒。” “他们倒是写信与我说过,手头上有事走不开。怎么,他们很忙么喝一顿喜酒的时间都腾不出。难道东海那边形势有变是不是倭寇又来捣乱了还有,我听说立柏和蒋丛茂的妻子都有孕在身,可是真的快回答我呀” “你问题这么多,让先回答哪一个好”岑大郎笑容宠溺地点点岑二娘的头,“都为人妻当宗妇了,还这么八卦不稳重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我觉得很好呀。”安三少不喜欢旁人对他家夫人指三说四,哪怕是威严最重的大舅兄都不行他忍不住道:“夫人她这是真性情,有什么好奇的,就该问呀她这样,谁见了都得说好西南这边,莫非谁敢说我家夫人的不是”他之前制止谣言的各种惩罚手段,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章 争风(二) “你”岑大郎默了默,哼了声没理会安三少。夏虫不可语冰。 卜算子大师却不禁乐开了怀,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哎呀哈哈哈”他拍着安三少的肩,道:“不曾想安三你这么有趣不得不说,之前你整治那些说二娘坏话的长舌之人的手段,甚得老夫心意。” 他说着,冲微红着脸,与安三少含情脉脉地对视的岑二娘道:“二娘当初我说什么你与安三是天赐良缘他是最适合你的有缘人。我有没有说错瞧他宝贝你的这模样儿,真是叫我这老骨头都没眼看了。呵呵” “什么宝贝不宝贝的不都是他分内之事”岑大郎伸手搬回妹妹笑盈盈看着安三不转眼珠子的脸,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郑重警告她:“二娘,你可得给我清醒些别被某些人的小恩小惠骗了,傻乎乎地把自己的真心送出去” “舅兄你这话,我就听不下去了”安三少懵着胆子,与岑大郎唱对台:“我一片真心待师妹,她被我感动,还我真心,怎么了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方才我就想说了”安三少忍无可忍对一脸错愕的岑大郎道:“二娘既已嫁我,成为我安家妇,自有我这做夫君的体贴关怀,师弟你别闲着没事,乱插手我们的家事。” “我与夫人恩爱,感情和睦,家宅兴宁,难道不是好事你为何偏要挑拨我们难道你是嫉妒我们夫妻感情好因为你自己是孤家寡人没人爱你有这么多闲工夫,怎么不听岳父岳母的话,出去参加宴会庙会花会什么的,多多相看不同的姑娘,给自己找一个媳妇” 安三少这一通牢骚,发得好大,惊呆了卜算子大师、岑二娘和岑大郎。尤其是岑大郎,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心肝肺什么的,都要气炸,想开口反驳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被安三少吵得气血倒流,头晕耳鸣,气极无语,用随身携带的岑二娘送他的一包迷药,药晕了吵闹的安三少,叫人把他扛了下去,接着和岑二娘继续方才的话题。 “二娘呀”岑大郎不知是第多少次劝岑二娘:“你瞧安三适才那癫狂样儿大兄还是坚持我从前的观念,他配不上你。希望你能及早想通,与他和离。我麾下还有许多好男儿,等着你垂怜呢” “大兄”岑二娘对于安三少和岑大郎每次见面,都要闹得她头疼,也是无语了。她懒得和岑大郎多说,有气无力道:“咱们不说这个,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哦,是这样的。”岑大郎道:“立柏、林四爷、蒋丛茂他们几个,是真的走不开。一是东海军中出了些小问题,太子和六皇子最近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频频派人过去打听和监视,立柏他们疲于应付,坐在那个位置上,在这么敏感的时刻,自然不敢有半丝疏忽。” “当然,公务繁忙只是其中之一。”岑大郎微笑道:“另外就是你说的那个,立柏和蒋丛茂两人的妻子有喜了,两人的月份都不大,害喜症状还十分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身子虚弱极了,不宜长途跋涉。” “至于你问的倭寇,最近还算安生,只是不时有小股人马在沿海村镇滋扰,并没有大的战事”岑大郎见岑二娘听说立柏妻子确实有喜后,沉下了脸,若有所思。 他以为她在介意立柏和妻子感情好,还有了孩子,便道:“你也别愁眉苦脸了,当初是你拒绝立柏,不要他的。我瞧父亲母亲给他找的这个妻子,就很好,与他再相配不过。” “二娘呀不是阿兄不站在你这边。”岑大郎见岑二娘狐疑古怪地看他,还没转过神来,自顾自道:“立柏没有娶你,是对的。你也别听说人家妻子有孕就不喜。你不是不喜欢他,更看重安三么乱嫉妒什么你都嫁人了,可别再三心二意。我虽说你的婚事可以自由选择,可不赞成你嫁了人还整那些歪心思” “岑清言”岑二娘怒而起身,气呼呼地两步跨到岑大郎面前,狠狠踩了他两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立柏旧情难忘了凭什么说我嫉妒他的妻子还有,你从哪儿得出的,我嫁人了还不安分说什么三心二意我看你是找死” 岑二娘狂怒,她没想到她家大兄对她有这样的误解。这话要是叫不知晓内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她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她越想越气,趁着岑大郎弯腰揉脚,抓起几根泡过痒痒粉的金针,飞快地扎入岑大郎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让他瞬间被一股钻心蚀骨的痒笼罩全身,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地狂笑哀嚎。 岑二娘用鞭子卷着他的腰,将他丢入里屋,锁在里面随他嚎,就是不给他解药。 卜算子大师鲜少见岑二娘这般动怒,他动了动唇,想开口为岑大郎说好话,让岑二娘放过他。 岑二娘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声打住大师还没出口的话:“师父,大兄他脑子有问题,合该吃些教训,如此才能清醒。您别为他求情,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等他再痒上半个时辰,看他的认错态度,我再决定要不要放过他。” 卜算子大师吞了吞唾沫,心说:大郎呀,你自求多福吧,师父帮不了你。 他受不了屋里剑拔弩张的冷肃又紧绷的气氛,重新扯起一张笑脸,转移话题:“二娘呀,我与你大兄去了京城,短期内怕是没法回来。农革之事,师父就全交给你和安三了。” 卜算子大师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和岑二娘的那些农事研究与规划,“那可是咱们隐云门的大计,做好了,能造福一方百姓。安三什么都不懂,只能为你处理一些琐碎杂事,你一定要” “我会全力以赴的。”岑二娘笑道:“那也是我多年的追求和心血。师父,你不是卜过卦,说是明年的气候良好,不会有什么天灾么。这次咱们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会有好结果的。您就等着看吧。” “反倒是京城那边太乱,我不放心您去。”岑二娘关切地道:“将才您和大兄也说过,京里风起云涌,很不太平。尤其是宫里。您要进宫为圣上治病,可得小心。那可是在与太子和六皇子作对” “放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去皇宫做客了。”卜算子大师揉揉岑二娘梳得整整齐齐的漂亮发髻,“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也能自保,安然无恙地逃回来。再说,还有你大兄和岑家在,他们总不会看我出事。” “好罢,您多保重。看着些大兄,别让他乱来。”岑二娘小声对卜算子大师道。 卜算子大师眨眼,微笑点头。 这时,里间的岑大郎用身子不停地撞门,又笑又叫道:“开门哈哈哈开门” 卜算子大师叹了口气,挥挥衣袖走了。 岑二娘眼见门要被撞开,推了张大方桌去抵住门口,她盘腿坐在方桌上,阴森森地笑着对屋里大吵大闹的岑大郎道:“时间还早,大兄你慢慢享受。”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一章 驯夫(一) 岑大郎最终顶着假脸,扮作岑言,带着一身抓痕与卜算子大师去了京城。他走的时候,没有通知岑二娘和安三少。因为岑大郎不敢面对喷火龙似的小心眼妹妹。 再加上他被那对夫妻挤兑的挤兑,背叛的背叛,心累极了,根本不想看他们一眼。 他看自家妹子嫁人后,便把心偏向了夫家,心说,养女儿养妹妹真是亏死了。往后他的女儿,一定只招婿,不外嫁。一定要让女儿一颗心向着自己,向着娘家。 岑大郎离开的那日,安三少收到消息,当天便买了上千两白银的烟花爆竹,从小安府外那条大街的街头放到街尾,庆祝自己终于暂时脱离了大魔王的阴影。 然后,他拉着岑二娘去府里的温泉别居,哄着她喝了两碗状元红陈酿,把她灌得半醒半醉,抱着她一起泡温泉、坐摇木床。 期间要了岑二娘五次,直到黎明时分才停下,那时岑二娘已经不省人事了。激烈程度堪比新婚当夜。 理所当然地,岑二娘第二日清晨没能起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浑身酸痛地醒来。她睁开眼,动了动身子,浑身都酸痛,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 她心里憋着火,对安三少的不知节制、不听劝告十分恼怒,很想撒他一把痒痒粉。 若不是四肢酸软,手拿不稳金针,她还特别想用金针把安三少扎成刺猬,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然而,令她惊怒尤甚的是,安三少居然在那么对她后,清早起床拍拍屁股,带了两千精兵,跑去容州剿匪了 只给她留了一张纸,说他先带兵去容州清匪,要半月后才能归来,让岑二娘不要太想他。 岑二娘看着那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冷笑不止,“不要太想你我这会儿就想死你了。安三你做了那等事儿,不跪着求饶,还敢脚底抹油。以为你溜去容州,我就拿你没法了呵呵咱们走着瞧” 服侍岑二娘更衣的丫鬟,被她笑得几乎抖成风中盘旋的落叶,手上的动作越发轻快沉稳,就怕不小心惹到了盛怒的岑二娘吃挂落。 这丫鬟在心底把安三少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惹恼夫人,自己躲得倒是快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一会儿回去,就蹲在墙角画个圈圈诅咒总督大人被夫人一辈子治死,永远抬不起头不光画圈圈怎么够,还要扎小人 策马奔腾在去容州的路上的安三少,忽然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他有些心虚地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看来夫人这次火气挺大,他选择跑路,果然是正确的 等半月后,夫人气消得差不多,他再尘满面,面黄肌瘦,惨兮兮地回去,继续伏小做低扮可怜,顶多顶水跪个两刻钟,不用吃那痒痒粉和金针的苦。 尤其是那痒痒粉,大舅兄意志那么坚定,被撒过一次,也没撑过去,挠坏了一身皮肤。他要是被撒一次 安三少脑中蓦地闪现出他遍体血痕的恐怖模样儿。他打了寒战:他身上要是出现纵横交错的不可愈合的丑陋疤痕,还凭什么吸引夫人 他和夫人几次有限的欢好,发现她特别喜欢摸他一身光滑坚实的皮肤,尤其是手臂和大腿这些腱子肉满满的地儿,还有后背到尾椎骨那儿 与安三少同行、策马跑在他身侧的梅副官,正在问安三少是去容州城中安置,还是在城外扎营他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转头一瞧,眼睛都直了他看到了什么 他们英明神武的总督大人,居然目光迷离,迎风喷了两管红艳艳的鼻血出来 梅副官以为安三少的病还未好彻底,出现了反复。他担心安三少,焦急地大声对他道:“大人快停下您流鼻血了,还是去马车里和季先生作伴吧。这天寒地冻的,风又大,骑什么马可别吹坏了您” 安三少尴尬地抽搐着眼角,故作镇定道:“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火大流鼻血,也值得你嚷嚷。大人我身体好着呢,继续前进一会儿咱们不进城,在城外的十里坡安营。” “探子送消息回来说,十里坡对面山头的那窝土匪,最近很不安生。隔三差五就下山打劫那些走水路、陆路的行商和行人。十日前,还残忍地杀了一船人。” “咱们去十里坡那边的山谷埋伏,明日等那些土匪下山犯事,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安三少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帕子,想擦鼻血,却发现他带的,是夫人亲手为他绣的唯一一张手帕,平时都是他带着用来睹物思人的。 他将手帕重新塞回袖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着热血汹涌而出的鼻子,扭头冲梅副官道:“老梅,快把你的手帕借我用用” 梅副官在安三少还是淮州知府时,就跟着他了,是梅花盟里的旧人,年纪虽才三十五六,但人生经历可丰富了。他曾经是京中一品武将,常驻漠北。一家老小都被北蛮杀了。 他为家人报仇心切,有所疏忽,带兵去战场打战时被敌人算计,断了粮草,吃了败仗。 本来是要被问斩的,可上断头台之前,让安大老爷和季先生用另外的死囚换了他,将他救了下来。他加入梅花盟时才二十六岁,孤家寡人一个,如今已有近十个年头。 最初,他是暗桩首领,专门负责训练暗卫。安三少做知府后,安大老爷担心他身边没人保护,叫人算计害了去,便给他伪造身份,让他跟在安三少身边做副官,保护他。 梅副官跟了安三少几年,日子过得特逍遥爽快。好心的安大人还给他保媒,让他娶了一个守寡在家的书香门第出身的温婉才女。他夫人二十五六,比他小十岁,貌美如花,气质如兰,待他还极温柔体贴,比从前家里安排他娶的那个夫人好千百倍。 更令梅副官开心的是,他夫人嫁他四年,就给他生下了三个儿女,头胎还是一对双生儿,第二胎是个女儿。托安三少的福,如今他儿女双全,官至四品,手下管着一万兵士,时不时就能带兵出去剿匪打乱民,一展拳脚,日子神仙不换。 因此,梅副官对安三少简直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他大安三少近十岁,私底下,打从心底把他当自家亲弟爱护。每次安三少出去剿匪,他都必定随他左右。 和山匪开战时,梅副官从不离安三少方圆一丈开外,总是贴身保护着他,因他还曾替安三少挡过刀子,所以安三少也很倚重他,待他也十分亲切。 梅副官听安三少唤他老梅,正担心自己比夫人老,怕被夫人嫌弃的他,顿时吹眉瞪眼地喊道:“什么老梅大人你唤我的字明瞻就是,我还年轻力壮着呢喊什么老梅,平白把人叫老了。” 安三少微微仰头,一只手捏着鼻子,斜睨梅副官一眼:“啰嗦什么,快给我帕子要是鼻血流下来,弄脏了夫人亲自画图叫裁缝给我制的新披风,信不信大人我灭匪前先灭了你快呀” “”梅副官不情不愿地把自家妻子为他绣的精美手帕丢给安三少,小声腹谤他:“也只敢在我面前嚣张摆谱儿。哼等灭完匪回去,定要找安夫人告上一状” 呼呼的风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压过了梅副官的话,傻白甜的安三少还不知,他因一句“老梅”和一张手帕,得罪了梅副官,以至于几日后被梅副官亲自卖给了岑二娘,让自家夫人连削带抽狠狠敲打了一番。 再说岑二娘在床上躺了一日,只做了一件事,叫岑大郎留给她的护卫,想办法给随安三少出门剿匪的梅副官送去一封信。她在信里让梅副官告诉她,披星戴月带人悄悄出门,在城外转了几圈甩脱各方探子的安三少,究竟去了哪儿。 第二天,岑二娘又叫安竹和安松带人出去,继续她手头上未完的事儿:丈量土地,测量土壤等,她接着窝在家里养精蓄锐,勤练鞭法和甩针功夫,就等过几日找到安三少,叫他也尝尝自己被他折腾时受过的苦。 安三少离家四日后,岑二娘终于收到梅副官的回信,他在信中告诉岑二娘,白天时,他和安三少在容州城外十里坡附近的几座山头,搜剿逃窜了的匪徒;夜间,他们就在十里坡附近的一处山谷中休息。 岑二娘收到消息的当晚,就连夜收拾好包裹,次日天刚微亮,她就带了二十个护卫从角门骑马出了小安府。 为防止安三少逃走,除了金针、鞭子、麻绳、麻袋,她还带了几包强力迷药和软筋散,以备不时之需。 岑二娘想的是,若安三少负隅顽抗,见到她不乖乖跪下受死,敢逃的话,就撒他一包药粉,将他弄晕或者弄得四肢无力,跑也跑不了。 没想到,她带去的那几包药效极佳的药粉,不止在安三少身上起到作用,还药倒了七八个趁她和安三少落单,要围杀他们的悍匪。 事情是这样的。 岑二娘接到梅副官回信的第二日傍晚,夕阳西沉时,便在十里坡的那个小山谷堵到了安三少。 当时安三少与梅副官等人在外跑了一整天,只捉到六个逃走了山匪。还有三十多个躲在山林里的恶匪,仍未找到。他又累又火,还很想夫人。 谁知想曹操曹操就到。安三少压根儿没想过,他会在营地的小校场里,见到英姿飒爽、将鞭子挥得出神入化,打败了十几个围着攻击她的小兵的岑二娘。 当时安三少激动得心在胸腔里颠来颠去地颤抖,热血倒流,目光发亮又发直,他家夫人真帅还美得发光冒泡 可腿肚子却条件反射地抖来抖去,他需要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当众给远处挥舞鞭子、似笑非笑看他的岑二娘跪下。 如果是在家中,安三少早就爽快地下跪了。他这男儿的膝盖,在岑二娘面前没有黄金,直不起来。每次他惹恼岑二娘,怕她生他的气不理他,都是直接给岑二娘跪的。 可这次不行他知道岑二娘很生气,不然也不会丢下手中的事儿,马不停蹄地跑来找他算账,可他身为一方总督,西南这边的万人之上土霸王,怎么能当着一群手下兵将的面,没有骨气地给夫人跪下认错呢。 真如此,他的面子,他的尊严,他的威望,将何处安放 安三少是知道自家夫人的本事的。他远远地给岑二娘鞠了个躬,喊了声:“夫人,我有事儿,去去就回。你等我” 语罢,不等岑二娘回话,他跨上马,甩了马儿两鞭子,飞快地冲出了营地,打算先去外面避避难。或许等夜深人静,那群小兵小将都睡熟了,他再回来给自家夫人下跪认错,任打任罚。 岑二娘“嗤”了声,“哟还敢逃”她飞快地跑去用几根树枝和枯叶杂草临时搭就的马厩,牵了自己的马儿,追着安三少跑了出去。 梅副官等人,和岑二娘带来的那些护卫,也纷纷骑马追着他们跑,只留季先生带了一百士兵守着营地。 可惜安三少和岑二娘跑得太快,夜里谷中山间一片漆黑,离开营地不过百丈,就看不清方向和路,更别提找人了。 梅副官等人心急如焚,就怕安三少和岑二娘这两个祖宗在山里出什么事儿,想到那三十多个还在逃的山匪,梅副官他们更着急,全都举着火把,漫山遍野地喊着“大人”和“夫人”,到处找那两个任性的大人物。 安三少跑出营远远地听到身后岑二娘在喊“站住”,还在营外,他哪儿敢停自然是拼命往前跑,想着一会儿找个安静的地方停下,让夫人打骂,这样她既能出气,他也不用怕丢脸。 想到前晚无意中在半山腰发现的那处含苞待放,散发着馥郁的清香的野生梅林,安三少决定打马往那儿去,他家夫人爱梅,说不定待会儿瞧着那处梅林静谧美丽,心情一好,能从宽处置他。 念及此,安三少控制马速,一直让岑二娘和他保持十丈左右的距离,让她追着他跑,将她引去梅林。 好几日没碰夫人,方才又被夫人挥鞭子的英姿,蛊惑得狼血沸腾的安三少,想着过会儿在梅林让夫人鞭打出气后,再抱着她做一些极乐之事。以慰藉他想她想得热疼的某处。便专挑一些小道走,甩开了出来寻他们的众人。 安三少没想到命运之神这么不眷顾他,他好容易引了夫人与他单独去梅林赏景。 结果才进入梅林,就被夫人追上,撒了半包软筋散将他弄得四肢无力,叫夫人绑了拖进去。他还没来得及认错,说好话讨好夫人,让她答应和他在星空之下,梅林之中,来一场欢愉。就叫七八个可恶的土匪打断了他的好事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二章 训夫(二)5K “安大人和尊夫人好雅兴大晚上跑来梅林幽会什么的,真是很有情调呀。我瞧你们二位冷清了些,不如我们来陪你们玩玩” 说话的是领头的那个独眼龙土匪。 他一直带着几个兄弟在山里逃躲。从前,他在安三少他们安营的那处山谷边缘,挖了个地洞,藏了不少金银财宝。这几之所以没像其他亡命天涯的兄弟那样远走高飞,而是继续带人滞留此地,为的就是那地洞里的宝物。 可惜安三少派人一直守着那处山谷,还有几支巡卫队,日夜巡查,独眼龙藏宝的那个地洞,几乎每时每刻都被人踩着走。 他只剩七个带伤的弟兄,根本没法和安三少的大部队对抗,所以便一直仗着熟悉此地的地形,在山里东蹿西跳,躲着安三少他们,一边养伤一边伺机而动。 等了几个晚上,今夜,终于叫独眼龙他们等来了机会 独眼龙和兄弟们本来在离山谷不远的一处山坳里休养生息,由于灯下黑和他们擅长做掩护消除痕迹的原因,这些天来,一直没有被发现。 今晚,梅副官出动了许多士兵寻找安三少和岑二娘,他们满山地喊人,想不被独眼龙他们听到都难。 原本,独眼龙打算趁此机会,去山谷边缘挖出财宝,带了跑路。可他们摸过去,还没挖两锄,就差点儿让听到动静前去查看究竟的巡卫队一锅端了。 独眼龙他们遁入夜色中,逃出山谷,一路弯弯拐拐,躲躲藏藏,终于甩脱追兵,跑进了梅林。 谁知事情就有这么巧 他们进入梅林听到有人说话,摸过来一看,竟是安三少和一个姿容昳丽的美貌少妇。 独眼龙他们发现安三少和岑二娘时,岑二娘正在用麻绳绑安三少。那独眼龙看安三少竟毫无反抗,反而一直很低三下气地“向夫人求饶”。全然没有带兵冲进山寨,击杀围捕他们的狠辣果决和冷酷无情,以为他们在调情,玩捆绑游戏。 独眼龙和他的兄弟们藏在暗中。远远地看着岑二娘把安三少绑严实,拖着他磨地走,把他折腾得够呛。 期间,他们见安三少四肢疲软,使不上劲。好似被废了武力。虽不知是谁废了他,但这是天大的好事独眼龙几个都没有多想,他们确定安三少没有威胁了,才跳出来和他们打招呼。 独眼龙想着,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梅林离营地较远,那个什么梅副官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便打算慢慢折磨安三少和岑二娘报仇。 尤其是那个安夫人,长得这么美,身段又这么好。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她的滋味。 安三少带兵踏平了他的山寨,抢了他累积多年的财宝,还放走了他抢回来的美人。最可恶的是,他抓了他的儿女,绑在山谷入口处风吹日晒,逼他现身。 每天都看着儿女受罪,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从最初听着他们哭喊着让他现身,到后来咒骂他无情,说他连累他们受苦,叫独眼龙恨不得生吃安三少。喝光他的血。 独眼龙阴鸷着脸,走近安三少和岑二娘,说出那句“陪你们玩玩”后,借着星光和岑二娘手上火把的光。看清了岑二娘脸。顿时惊为天人 他鼓着眼珠子咽了口唾沫,色眯眯地盯着岑二娘不放。那富有穿透性的目光,犹如一双双灵活的手,落在岑二娘身上,仿佛在剥她的衣裳。“夫人真美尤甚传闻呀。啧啧” “可不是老大,这样的美人。安大人可无福消受,除了你谁也不配要不如我们抢了她回去,给你暖被窝”一个手提铁锤的汉子,吸吸鼻子提议道。 “就是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咱们老大。抢了她”其他人纷纷流着口水附和。 他们凝视岑二娘目光,贪婪又灼热,仙女也不过如此。瞧她那身段,那容貌,那气质,简直叫人胃口大开,恨不得吞吃下腹。 岑二娘一而再被人羞辱,气急而笑:“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夫人”她双手抱胸,借着广袖的遮掩,悄悄将手往袖袋里伸,抓出几包迷药,飞快地戳破包药的纸,将药粉握在手心,然后随意抽出一把金针,裹入药粉中,以备后用。 安三少看到那群土匪出现,一时间心都凉了半截。 这独眼龙和他这几个兄弟,可不是庸俗之辈。不说别的,身手绝对非比常人。当日他带了五十人的小队追捕他们,也只是轻伤了他们,教他们逃脱了。 虽很是忌惮他们,但安三少连个眼风,都没分给他们。不能在敌人,尤其是这些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山匪面前露怯。他担忧地望着岑二娘,用眼神问她,能否对付他们。若不能,便尽快丢下他逃走,回去搬救兵。 岑二娘默默地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放心。 她的功夫虽比不过这几个气势凌人,一看就是个中高手的土匪,但她是顶级的擅毒的药师,手里还有几包迷药和软筋散。只要他们进入她的攻击范围,她把药粉或者裹了药粉的金针撒出去,融入空气,就能叫他们吸入后都立倒,像之前的安三少那样。 安三少将将才吃了软筋散的亏,想起他夫人出门,一般都会带些迷药、毒药什么的。这次为了抓他,肯定也没少带。以他家夫人挥撒药粉的熟练程度,迷晕这群土匪,也不费什么事儿。 如此一想,安三少彻底放心。 他听到那几个土匪用言语,亵渎他家冰清玉洁的夫人,心中大怒,恨不得将他们都凌迟;或者活吊着他们,一刀一刀下去,割下他们的皮肉,把他们活活疼死。只有如此残忍的极刑,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可碍于自己浑身无力,还被绑成粽子,动弹不得。安三少只得默默地忍了,只用杀人一般的目光仇视独眼龙几个。“住嘴你们这些卑贱的贱民不配提起我家夫人再敢对夫人不敬,杀了你们” “哦哈哈”独眼龙并几个土匪,昂首狂笑,指着在地上不停蠕动、像只蚕宝宝的安三少。挑眉冷笑:“凭你啊呵呵” 独眼龙一边笑,眼珠子还一动不动地粘在岑二娘脸上、身上,他从未见过如岑二娘这般美到骨子里,一举一动都极富韵味的美人,可以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他只知岑二娘是神医弟子。擅长医术,不知她也擅毒,还会武。独眼龙双目迷离地走向岑二娘,目光滚烫地笼罩在她身上。他几乎九成的目光,都集中在岑二娘冷若冰霜却精致绝伦的脸上,嘴里反复低喃着:“美人儿,心肝儿,让我抱抱” 他身后那几个土匪见状,都y笑着立在离岑二娘和安三少七八丈约二十五米远的地方不动,想看他们老大怎么抱美人。也是表明“自己不会觊觎老大看上的女人”的态度。 岑二娘看独眼龙离她越来越近,与他同来的几个土匪却离她远远的没动。她想:不能用药粉或者金针,一次性解决他们了。便假装害怕地跌倒在安三少身上,借着衣袖的遮掩,动作极快地喂了他一颗解药,还用匕首割破麻绳的绳结,给他松了绑。 独眼龙他们根本不知岑二娘做的这些小动作,还以为她和寻常被养在后院的大户人家的柔弱小女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见她怕得跌倒,甚至梨花带雨。美目盈泪,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娇弱美,看得那几个粗鄙的汉子眼睛直冒绿光,恨不得冲过去。狠狠地要了岑二娘。 岑二娘将匕首塞到安三少压在身下的手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转身假装逃跑。 独眼龙见她要逃,怕到嘴的美人飞了,脚下发力,健步如飞地追向岑二娘。 岑二娘跑得极快。那独眼龙一时竟追不上她他心下稍疑,这困于深宅的女人怎么有这么好的脚力和体力但更多的恼怒和担忧,他怕岑二娘跑没了影儿,下山去搬救兵,便朝身后的几个土匪喊了声:“给我追上她” 他身后几个山匪见状,有三个追随独眼龙,跟着他去追岑二娘,另外四个则目露凶光,阴笑着缓步走近安三少,打算慢慢弄死他。 谁知他们竟然中招了 安三少那家伙居然没有被绑。他们一走近他,刚蹲在他身旁,想拿刀捅他。就见他猛地跳起来,握着一根削铁如泥的匕首,先捅破了一个土匪的心口,解决掉一个对手。然后和其余三个狂怒的缠斗在一起。 安三少以最快的速度,负了些伤,收拾了那四个山匪,把他们全部撂倒弄晕,没一两个时辰绝对醒不过来。 他握着匕首冲向岑二娘逃走的方向,想去救助自家夫人。却被他看到,他家夫人飞动十几根沾染了迷药和软筋散的金针,射中那些想要非礼她的土匪。 然后,他看到她甩动鞭子,乱抽手脚发软、眼前发黑的他们一通。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岑二娘几乎每人抽了二十鞭子,打得那群全无回手之力的土匪皮开肉绽,嗷嗷喊痛求饶,还不住手。 又从腰间拿出一根又长又结实的麻绳,将那几个进气多出气少的土匪绑着手,捆成一堆,再用金针扎他们的痛穴,声音柔婉地问他们:“还想不想抱我嗯” “不啊好疼不敢了”被打得最惨,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的独眼龙最先求饶认错:“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姑奶奶饶命啊痛死我了” “我们错了,求姑奶奶饶命”另外三个土匪也痛哭流涕地跟着喊。 “这样啊。”岑二娘立在他们身前,一边漫不经心地卷着鞭子,一边状若无意道:“可惜晚了。都受着吧。声音放低些,吵得我头疼了,还有更有趣的事儿等着你们。要不要试试” “不不要”独眼龙四人忍着非一般的疼痛,压低声音低低地呻吟,都快憋出内伤,也不敢大声喊痛或者求饶。 他们都快毁断肝肠,早知道安夫人是这种比恶魔还凶残恶毒的女人,谁还敢来招惹她见了掉头就逃才是正道呀。 可惜为时已晚。 独眼龙几个头一次清楚地明白“色字头上一把刀”的真正含义,下定决心戒除女色。经过岑二娘后,他们想到漂亮女人就腿软。哪里还色得起来。 安三少躲在梅树后,凭借皎洁明亮的星光,暗搓搓地把岑二娘虐土匪的过程,从头看到尾。 骄傲、愉悦、爱慕简直像潮水。一波一波地打在他心上。看着看着,他更加钦佩和仰慕岑二娘,这样彪悍、凌厉、聪明又绝美的女人,独一无二。不愧是他的心头好简直不能更炫酷 岑二娘伸了伸懒腰,弯腰检查了一下绑着独眼龙他们的绳结是否够紧。她试着解开却解不动。便放心地直起身,匆匆往回跑,想去助安三少一臂之力。 安三少不知为何,头脑发热,想试探一下岑二娘对他的重视程度。他运起内劲,借助轻功飞奔回他之前躺过的地方,用匕首将被土匪砍伤的腰部的伤口,划得更深更大,让血流如涌。 然后面色发白地躺在那几个被他弄晕的土匪身边,假装两败俱伤。昏死过去。 为了逼真,他还用岑大郎教过他的龟息之法,控制住心跳、脉搏,让自己呼吸微弱,好像随时都能断气。 岑二娘焦急地跑过来,就看到安三少“不省人事”、血染半身地倒在地上。 她心跳漏了两拍,原地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没跌倒在地。她咬紧牙,告诉自己“不要怕,要镇定”。可脚步却更加匆忙又凌乱地冲向安三少,边跑边喊:“师兄,夫君你醒醒” 安三少听到岑二娘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惊惶失措的呼喊声,心里美得冒泡:夫人果然是爱我的。不然。她怎会慌乱焦急至此我是继续装晕骗她呢,还是骗她呢,骗她呢 一个念头将落,他感觉岑二娘已经跪坐到了他身旁,她的手抖呀抖的,先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发现这两者都微弱得几乎探不到,她失控地哭吼出声。 一边哭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按着他腰间的伤口,想给他止血。 安三少被岑二娘这么一压,疼得飞快地皱了皱眉。 岑二娘全神盯着他的伤口,她只顾撕下他内衫的下摆,给他包扎止血,六神无主地哽咽着:“夫君安三你别吓我我好怕醒醒,好不好别吓我” 她都没有留意到,安三少的眼珠子一直在乱动,他的嘴角还勾起一个满足又得意的笑,眉毛也忽上忽下的在跳舞。心跳、脉搏和呼吸,也瞬间恢复正常。 安三少的伤口很疼,心里却甜如蜜汁:哎呀夫人带泪颤声唤他“夫君”的声音真好听她说害怕,让他快醒来的声音,也很动人 这种失去他就像失去全世界的感觉,真的很棒呀他好满足夫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爱惨了他。她就是惜字如金,不爱表露感情,让他没有安全感。 今日试出她的真情,他真是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安三少沉浸在夫人心疼他着急他爱护他的快感里,不可自拔,一时忘了“醒”过来。 岑二娘撒了些金创药,迅速给他包扎好伤口,勉强止住血后,又急急忙忙检查了他身上其余地方,没有发现大伤口之后,才将心放下一半。 她不知不觉便以泪洗面,直到夜风吹过,冻得她发抖,发现脸上更加冰凉,才知道自己已哭了许久。 她闭闭眼,告诉自己不要慌,竭力镇定下来,抓起安三少的手,给他把脉,想看看他有没有好一点儿。却发现他的脉搏沉稳有力,一点儿都不像快要重伤不治。 她诧异地张了张嘴,又探探安三少的心口,脖颈处,以及鼻口,发现他的脉搏、心跳和呼吸忽然就正常了,甚至比正常人更加活跃有力,脸色蓦地黑如夜:这个混蛋他在装死 想到自己方才太过心慌,被他骗过,哭成泪人,都快喊破了喉咙,他竟然都不动如山,装晕不醒。 摆明就在是耍她 “安之君你想死呀”岑二娘之前有多担心,此刻就有多愤怒,她化身喷火龙,卡着安三少的脖子,面色扭曲,恶狠狠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啊咳咳夫人松手”安三少还没享受完岑二娘对他深沉不语的爱和关怀,忽然被卡住脖子,差点儿没当即背过气去。 他翻着白眼,吐着舌头,面色紫红地求饶:“我错了嗯咳咳饶命” 岑二娘也没想真掐死他,看他呼吸困难,快窒息了,便松手暂且放过他,她控诉地指着他骂:“混账东西疯子你为何要装死吓我” “嗯哼,想看看你爱我有多深。”安三少揉着被掐出浅浅的手指印的脖子,笑容既甜蜜又骄矜:“结果试出夫人你果然很爱我。夫人,瞧你方才发现我快死了,哭得多么伤心绝望,喊得多么凄厉彷徨。啧啧” “啧啧”岑二娘嘴角微斜,两只手分别揪住安三少的两只耳朵,用力拧转:“你很得意嘛嗯”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三章 训夫(三) “不是夫人,好疼松手好不好”这次轮到安三少哭了,他被岑二娘阴沉的脸色吓到,加上耳朵确实疼得仿佛被人撕裂一般,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滑落了金豆子。 “这算什么呢”还不敌她方才心疼他和害怕失去他的恐惧的百分之一,岑二娘寒声冷哼:“你真是活腻了这么耍我。这次绝不放过你” 说着,她又拧了一圈,然后松手,毫不怜惜地拿出金针,扎安三少的痛穴。她本想一脚踩裂他的伤口,可想着适才她包扎得那么费心劳力,他也流了不少血,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便换用金针扎痛穴这个她驯夫的一贯手段。 这手段虽老旧,但十分有效。安三少被痛得死去活来,喊了半天“我错了,求夫人放过”,依然没有打动铁石心肠的岑二娘。 岑二娘怕他实在忍不住去拔针,还点了他的穴,让他像死尸一般躺着动也动不了,难受的得要命。 岑二娘怕自己心软,拿手帕塞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她以为他快要死去的那刻,有多么惧怕和绝望,她不会告诉他。他让她担惊受怕成那样,必须要付出代价。 至少得让他疼上一个时辰。然后她慢慢想法子收拾他。安三最近越来越过分,处处惹她,必须要好生压一压他的气焰。 岑二娘用被丢在地上,绑过安三少的那根麻绳,将被安三少打得晕死过去的四个山匪,背靠背绑到了一株枝干有两个碗口大小的梅树上。 随即,她拔下安三少腰间的小爆竹,用火折子将之点燃。 爆竹爆炸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声响,在这个宁静的山夜里,惊起了不少鸟兽。那爆竹燃烧后,还冲天而起一条白色光带,像烟花,却不如烟花繁美多彩。但在黑夜中足够醒目。 梅副官当时离梅林最近,他看到光带,以为安三少出了什么意外,立即带了二十人跑去梅林。 夜间山路难走。梅副官他们抵达梅林时,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他们一行人火烧眉毛地跑到梅林,气还没喘匀,就看到衣衫破烂肮脏,笑容扭曲。声音嘶哑,被绳子绑地像个粽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总督大人,在含泪带笑地向夫人告饶。 而他们端庄娴雅的总督夫人,正面无表情地用一把松软半干的野草,挠他们大人脚板心的痒。 众人的表情是崩溃的:“”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发生什么事儿了第二个反应:是不是走错地方认错人了第三个反应:哇嘈看到夫人虐夫现场版,目睹了安大人的各种丑状,会不会被大人灭口 梅副官与安三少相熟,不是第一次看到岑二娘修理安三少,也不是第一次见他的糗状和求饶时的没骨没皮。可却是第一次见他被修理得这么惨 身上的伤口不说,就是那抽搐的脸和身子。和笑得快发不出声音的破嗓子,都表明他们大人已经被凌虐了一段时间 梅副官看到安三少带伤被迫声嘶力竭地笑,心里有些不忍。他最先从僵硬中走出来,跑到岑二娘面前,抱拳行礼后,对岑二娘道:“夫人,大人他快不行了。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岑二娘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继续冷冰冰地瞪着安三少,淡淡对梅副官道:“梅副官。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再说。我自有分寸。方才有几个土匪来袭击我们不必惊慌,他们已被我们料理了。” “这里有四个,你顺着我正前方那颗歪脖子梅树走。大约几百丈远处,还有三个。领头的是一个独眼龙。我没心情盘问他们,你去问问,他们怎么找过来的又为何明知官兵在搜山捕匪,还一直盘桓在此处不走” “是,夫人”梅副官是少数几个知道岑二娘真本事的安家心腹。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岑二娘吩咐他做事。所以应得很干脆。 他恭敬地朝岑二娘鞠了一个躬,用高山仰止的目光,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岑二娘的崇敬。夫人她收拾完一票土匪,又把大人收拾成这样,真不是普通的女中豪杰呀他都没想过这其中也有安三少的功劳。 他回头命六个身形高壮的小兵,去不远处,将已经被疼晕过去的独眼龙三人扛了回来,与另外四个土匪丢在一处。然后又命人去将岑二娘和安三少的马儿找回,同时放了一个发出黄光的爆竹,表示人已找到,示意还在搜山找人的兵士们打道回营。 岑二娘冷眼看着梅副官的一切动作,等他将那群土匪弄醒,开始盘问人了,才暂时将把悲惨刻到骨子里的安三少遗忘,留着日后慢慢惩处。 接下来,梅副官凭借残酷的刑罚,又有岑二娘的金针辅助,很快便问出了那个地下藏宝的事儿。 岑二娘和安三少都不是缺银子的主儿,对那个独眼龙埋下的藏宝兴趣不是很大,直接让梅副官带人处理。只吩咐他把挖出的宝物,送到季先生那儿登记造册,充作军资。 问完藏宝的事儿,梅副官觉得独眼龙几人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他想当场处决他们。就凭独眼龙几个这些年犯下的杀戮,就够他们死好几回。 岑二娘一点儿都不可怜他们。只是她不想看着活人被处死的血腥场面,便先骑马驮着哭肿了眼的安三少,与几个小兵先回营休息,留梅副官等人断后。 梅副官本来对那对任性的夫妻极不满,可当他第二日一早,就带人去藏宝地挖出独眼龙的私库,看到那一箱箱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和千百年前的精品字画、瓷器等物品,和季先生初步估计了它们的价值后,什么不满怨言都没了。 简直恨不得鼓动那对财气满满的夫妻,每晚都出去兜风,能再找到一两个独眼龙这样有私库的土匪,他做梦都能笑醒。 独眼龙作为一山老大,有着二十几年的打劫经历,抢过无数商队富豪和世家,被他藏起来的这个私库,里面全是他这些年打劫回来的精品,至少价值百十万两白银。 梅副官去安三少的帐篷里复命,和请示他这一大笔财宝具体如何使用时,安三少正被岑二娘用鞭子指着,头顶满满一碗山泉蹲马步,裤裆下还点着一根手指粗的香,已经燃了一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四章 训夫(四) 他见此场景,眼角抽了抽,同情地飞了一个眼神给腿肚子开始打颤的安三少。很淡定地与他们夫妻见礼,然后说起那个独眼龙的私库。 安三少听到百十万两这个数字后,人都呆了呆。随后愤愤地曝出一句:“一个深山土匪,都比我这总督大人还富早知道当土匪这么有钱途,当年我还考什么科举,做什么官直接落草为寇去” “你后悔了晚了给我蹲好别说话”岑二娘凉凉瞟他一眼,一鞭子抽在他身侧,溅起无数灰尘,呛得安三少咳了咳,头上的水漫出了一半,打湿了他的头。 沁寒的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染湿了他的脖子和双肩处的棉衫。初春的山谷还是很冷的,那凉水冰得安三少一个激灵,猛然站起身,头上的碗一下掉落在地。 安三少望着那个打翻在地的碗,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极大娱乐了梅副官。 梅副官隐秘地乐了乐,没有笑出声,他低着头,默默大笑:安霸王也有今天活该夫人真是威武霸气从今后,夫人就是他的偶像。以后安霸王再欺负他,他就向夫人告状,揭他的短。 “碗掉水溅,重来。”岑二娘冲侍立在帐篷门口处的护卫喊道:“安七进来给大人换香” “是,夫人”安七绷着脸,一脸悲苦地进门,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笑意。怕被小心眼的安霸王看到,事后报复。他迅捷地掐掉那根燃烧了一半的香,从旁边的箱子拿出一根新的点燃插上,然后疾风一般退出了屋子。 岑二娘捡起地上的碗,重新在桶里给安三少盛了一碗水,放到他头顶,冷酷无情地对可怜巴巴看她的安三少道:“继续蹲” 梅副官看着安三少做出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孤狼一般落寞悲凉的晚娘脸,再也抑制不住满腹笑意,噗嗤大笑开。 安三少阴冷地瞅他一眼,梅副官顿时识相地告退。把空间留给那对总是折腾不断、鸡飞狗跳不断的夫妻。 “夫人”安三少嗲着声音,谄媚地唤岑二娘:“师妹人家真的知错,再也不敢了你消消气” “消不了。”岑二娘面沉如铁,低头翻手中的医书。连眼神都不送安三少一个:“安静我要看书。” 在梅副官进来前,安三少已经蹲了两个时辰,蹲息了三柱粗香。按照岑二娘定下的标准,他还得再蹲息三柱,也就是两个时辰。 可他这会儿腿已经开始打摆子。稳不住了。 他从昨夜到现在被岑二娘轮番折磨了大半日,精神和身体都已疲惫不堪。安三少见岑二娘对他冷漠,若非必要,都不带瞧他一眼的。他说什么,她都叫他闭嘴,不然又要飞金针堵他的嘴。 真是受够了 安三少霍然站起,一手丢开头顶的碗,一脚踢飞胯下的香,几近崩溃地朝岑二娘吼:“岑清芷你别太过分不过是唬你一唬,我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就得受你这些罪你” “我过分你受罪”岑二娘埋首,冷哼一声:“哼既然你受不了,咱们马上和离就是” 总归他不觉得他装死吓唬她有错,那她说和离吓唬他也没错啰。 “来人,笔墨伺候”岑二娘冲着门口的护卫喊道。她依然没有多瞧安三少一眼。不论是神情、态度还是声音,都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安三少被这样冰凉无情的她吓到,也被和离这两个字眼惊呆,神魂顿时出窍,整个傻傻站着,像尊雕塑。 直到门外的护卫进来。给岑二娘铺纸研磨了,他才回神,冲过去踢翻书桌,狠狠踩了岑二娘喜欢的砚台和纸。还抢了她的笔,慌张地吼道:“不准” 他不敢拿岑二娘如何,把恐惧和怒气全都发泄在那个替岑二娘准备笔墨的护卫身上,他扇了那护卫一个巴掌,叫他滚出去,不准进来。 那蒙受不白之冤的护卫连哼都不敢哼。低着头脚底抹油地溜了。心里直呼倒霉:偏偏在今日大人和夫人吵架时值班真是晦气 岑二娘没有打算轻易饶过安三少,她终于正眼看他了,只是那目光同千万支冰箭齐放,安三少被看得遍体生寒。 “本姑娘想和离,何须你批准”岑二娘傲然道:“你以为这次打翻纸墨,抢走我的笔,我就不能写和离书了” “说什么和离我不准”安三少又怕又怒,他控诉岑二娘:“不过是夫妻间拌两句嘴,你就要与我和离岑清芷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岑二娘淡默道:“瞧你这态度,今日这和离书是写不成了” 她施施然起身,拿着自己的医书,在安三少有些喜悦的注视下,去矮榻上的箱子上拿起自己的包袱,转身走到安三少面前:“如今你我情尽,与其我留下,咱们相看两相厌,不如爽快地分开。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安三少快要崩溃,他抓着岑二娘的双肩用力摇晃,很是惶恐地高声道:“什么分开都说我不准了你快把包袱放下”他说着,就要伸手抢她的包袱。 他很混乱,也很害怕,不知怎么忽然就闹到这地步也不明白,她为何就铁定心要与他和离一想到可能失去她,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很狂躁,想杀人他一定要把她留下 岑二娘掸开他的手,撒了一把迷药,对着满心不甘却渐渐合上眼的安三少,道了声“保重”,便果断出帐篷,冲守在门口的安家护卫道:“进去把你家大人扶上床。他只是晕了,十个时辰后自然会醒来,不必担心他。” “还有,等他醒来问起我,就说我已回娘家,让他不必来找我,我不想再见他。至于和离书,过阵子我会让人把它送去小安府。届时,会有人替我归拢嫁妆,带回岑家。” “”那护卫像看妖魔一般看岑二娘,他都快被她话中的意思吓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本能地挡在岑二娘身前,伸手拦住她:“夫人您不能这样就走啊” 丢下这一堆烂摊子给他,等安霸王醒来,发现夫人不见,随时都有可能把他这个拦不住夫人的废物碎尸万段 小护卫简直要哭出来,他给岑二娘跪下:“夫人啊您行行好,有什么话,等大人醒来,您亲自对他说。要是大人知道小的没能拦住您,会把小人活刮了的” “他不会。”岑二娘微笑道:“等他醒来,你告诉他,就说让他不准迁怒旁人。否则,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他一面。” “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一定要一字不漏和他说。好了,别哭丧着脸。”岑二娘丢下一锭银子给那小护卫:“这是你的安惊钱,拿去买酒喝。” 语罢,岑二娘潇洒地大步走开。她去岑家护卫休息的帐篷,带了他们,骑马离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五章 吓唬 等季先生和梅副官收到“两人闹掰,岑二娘丢下和离的话出走”的消息,岑二娘和岑家护卫早已跑得没影儿。 季先生和梅副官当即领人去追,在容州和淮州的交界处追到了岑二娘。 当时岑二娘执意要走,季先生他们百般劝阻,也没能让岑二娘改变主意。有岑大郎这个一方霸主的兄长为她撑腰,季先生他们也不敢拦她。他们心急得无以复加,又骑马折转回去,想叫醒安三少,让他拿主意。 岑二娘对安家的重要性,小孩子都知道。季先生早就看出岑大郎是个偏心的妹控,不论谁得罪他家妹子,他不会问缘由,只会直接对惹恼岑二娘的人下狠手教训。 如今安家要立足壮大,离不开岑大郎的支持。若此时安三少与岑二娘和离,安岑两家闹掰,安家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他们的抱负,也将无处施展。 然而岑二娘的迷药药性重,安三少之前又失血过多,加之被她折磨了许久,身心俱疲。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三日。 季先生他们派了几个大夫守着他,给他灌药,都没能叫醒他。 三日后,安三少头重脚轻地醒来,就听梅副官和季先生说岑二娘铁了心要和他和离,已经带人回了岑家。 安三少一激动,又晕了过去。这次,他被大夫用银针扎了人中,很快醒来,他留梅副官与季先生继续带兵剿匪,自己火急火燎地带了一队亲兵,直奔安坪镇。 之前他还对岑二娘有诸多不满,觉得她小题大做,被他惯坏了,脾气越发臭且大,只晓得折磨压制他,连玩笑都开不起。 这下,岑二娘摆出要和他和离的架势,安三少整个人都晕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和离 岑二娘有心给安三少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想一棒子把他打服帖,免得他以后又起什么鬼主意吓唬她。 从容州山谷出来,她带着二十名岑家护卫先回了小安府,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一刻也没停地回了安坪镇。 她想,正好这阵子岑二爷被书院那一堆琐碎杂事,弄得焦头烂额,她回去也好帮他分忧。岑二娘决定:这次离家出走,至少得在岑家待够两月。一定让安三吃尽苦头。把他那些急色、装死什么的坏毛病,消灭干净。 岑二娘带人回到安坪镇岑家后,便对着岑二爷和林氏一番哭诉,说安三少怎么欺负她,惹她伤心,她再也不想回小安府,要和安三少和离,回娘家长住。 岑二娘的演技很真,泪水也很真。这些泪水,都是她用包着蒜泥的帕子。沾过眼角催发出来的,绝对的真材实料。 她素来坚强,十岁后便鲜少落泪,后来历经重重磨难来到安坪镇定居后,更是与眼泪绝缘。而今这么一心碎绝望地哭泣,可把岑二爷和林氏心疼坏了 尤其是多愁善感的林氏,被她的一番哭唱做戏完全唬住,万分心疼她,抱着她就开始心肝儿、宝贝儿的喊,还哭得涕泗横流。 岑二爷的一颗心。也被这对泪水涟涟的母女哭得又酸又疼,他还很火大,恨不得即刻提刀去砍了安三少被岑二娘和林氏拦住了。 他从来宠爱岑二娘,一切都以闺女的幸福为己任。当初就是再不看好安三少。但女儿坚持要嫁,他也只能咬牙认了这个不合心意的女婿。 新婚当日安三少闹的那出笑话,就让他有悔婚的欲望。可惜,被闺女和爱妻联手镇压住了,没能成行,他心中还有诸多遗憾。 谁知这才过去多久安三少就把她女儿欺负成这样让她哭肿了眼他家宝贝闺女素来懂事识大体。若非被欺凌惨了,怎么会成亲短短几月,就提出和离,也不怕惹人非议。 这口气,岑二爷怎么想,也觉得咽不下去。 他虽被林氏和岑二娘拦住,没有立刻提刀去杀安三少。可也马上回书房,替岑二娘草拟了一份和离书。又叫岑二娘把她的嫁妆单子给他。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整夜辗转难眠的岑二爷就起床,揣着和离书和嫁妆单子,叫玉墨出去弘威镖局请了两百镖师,带上岑大郎留下的一百精兵,于辰正时分早上八点,浩浩荡荡地出了安坪镇,就要去淮州府,找安家要说法,顺便处理岑二娘和安三少的和离事宜。 岑二娘因连日奔波,极为疲倦,睡到朝阳初升才起来。她将将梳洗好换完衣,想去正院与岑二爷和林氏用朝食,顺便聊聊书院的事儿。 结果过去,就听林氏与她说,岑二爷已带人离开安坪镇,去安家为她主持公道了。 岑二娘心中一咯噔,原地跺了跺脚,惊呼出声:“坏了”在林氏诧异的注视下,转身便跑,去马厩牵了匹马,嘚嘚地奔出岑宅,顺着大街去追岑二爷。 她只是想挑起林氏和岑二爷对安三少的不满,待安三少来岑家时,帮着她好生收拾他一番,叫他知道什么是妻为夫纲,唯妻命是从。可没想让安岑两家决裂 岑二爷这么去安家一闹,往后她和安三少就是和好了,也有根刺夹在两人中间,两人别想和和美美地过了。 岑二娘没想到,岑二爷会这么冲动。简直是一刻也不想缓,就要为她出气。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按抽疼的脑门,不免有些懊悔:戏做得太真,反而不美了。 待会儿一定要把父亲劝住才行 岑二娘一直跑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在清安县外追上了岑二爷一行人。她好说歹说,才勉强让岑二爷同意先回岑家,等安家的消息。 她与岑二爷约定,五日后若安家还无人过来说和,她就和他一起去把安家砸个稀巴烂,把和离书丢在安三少脸上。 安三少来到岑家的那日,就被玉墨带人堵在了门口。 “三少”玉墨自然也从岑二爷和林氏口中听说了安三少的诸多不对,他没有妻儿,从小看着岑二娘长大,把她当自己孩子疼。这次听岑二娘回娘家哭诉自己受了诸多委屈,心里恨不得把安三少大卸八块,再无往日的和颜悦色。连姑爷也不叫,手持打狗棒,指着安三少的脸喝道:“岑家不欢迎你,请回吧。” “玉墨管事”安三少急怒道:“今日我是一定要进去的你快叫人把门打开,不然我让人把岑家大门拆了” “你要拆我岑家大门”玉墨还没开口,听门房传话,走到大门口后的岑二爷直接炸毛了,隔着一堵门,大吼道:“安之君你找死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六章 吵架 “那般苛待二娘,惹她伤心,还敢厚颜无耻地跑来,理直气壮地说要拆我家大门你真是真是好大的狗胆”岑二爷喘口气,大手一挥,对身后的精兵护院们道:“给我开门出去,打死那个无耻狂徒” “等等”安三少大叫委屈:“岳父此事都是误会,您先听我解释” “给我打”岑二爷一副“我不听我就要让人揍你”的偏执样儿,红眉绿眼高呼道:“不必留情” 安三少还是头一次见识,自家岳父愤怒起来时的“无理取闹,六亲不认”。他甚至连解释都不愿听,就叫人往狠里群殴他。 他还带伤在身,不能就这么被动挨打。要是不小心被打残了,怎么哄媳妇回家 安三少趁着混乱,脱去外袍,穿着中衣在地上滚了滚,又抡起拳头,往自己还未痊愈的旧伤处重重打了几拳,躲开棍棒,挤进岑宅,朝岑二娘的院子跑去。 岑二爷虽没有加入战场,因为自己不会拳脚功夫,只站在一边观战,但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安三少身上。全称目睹了安三少的一系列伪装,亲眼瞧见他突破重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去了岑二娘的院子。 岑二爷闷声哼了哼:“果然虚伪狡诈明明没被打中,还装模作样,想去博取二娘的同情,让二娘心软。死小子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语罢,岑二爷大步跑着,跟在安三少身后,去见岑二娘了。 岑宅外一大群人闹得那么大,惊动了街头街尾的人家,许多人纷纷出来看热闹。 岑二娘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但她很淡定,继续坐在书房里,捧着农书看,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她并不担心安三少会吃亏,他的身手。她是知道的。且岑二爷做事一向有分寸,就是要叫人揍他泄愤,也不会真把他打出个好歹。 安三少踢飞几个挡路的丫鬟小厮,顺利闯进岑二娘的院子后。根本不迟疑,直接去踹岑二娘书房的门,他直觉她会在书房。他已经听到岑二爷在他身后喊“混账,站住”了,若不立即找到岑二娘。被岑二爷抓住,他就别想和夫人会面了。 果然,他踢开房门,就看到伏首书案的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熟悉身影。 安三少忽然有些怯场。照理说,他那么粗鲁无礼地踢坏她的门,打扰她清净,她应该暴怒地冲他飞金针的。可她居然无动于衷,淡然如山地坐在那儿,连眼风都不舍得飞他一个。 安三少近妻情怯,他本能地停下来。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夫人” “”岑二娘没有应。只是轻启红唇,从唇缝里飘出一个“滚”字。 安三少突然勇气加身,几个箭步跨到岑二娘跟前,双手撑着书案,低头委屈地问岑二娘:“你为何要与我和离还把你喜欢的书画字帖和医药器具都带回岑家了难道你打算在岑家长住” 他看到岑二娘点头,一手重重拍了拍书桌,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出来,溅到了岑二娘的湖碧色小袄上。 岑二娘终于抬头看他了,只是目光里全是压抑的愤怒和明晃晃的不满。 安三少急吼吼道:“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是,那日是我情绪不对。没有控制住自己,吼了你几句。我知错了,夫人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大小声,你原谅我好不好要不我替你收拾行囊。咱们回家” “回什么家这里就是她的家”岑二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按着书桌喘气,将岑二娘护在自己身后,与安三少对峙,“你伤透了二娘的心叫她哭成那样还有脸叫她和你回去安之君,你太无耻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更没有你这样的女婿,给我滚出去不准再来骚扰二娘” “岳父”安三少听到岑二爷说岑二娘因他哭泣,心揪成一团,酸涩又自责,“我不知夫人她竟为我哭过总之,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惹她伤心。您要是生气,尽管打我骂我,我绝无二话,只是我今日是一定要带夫人回去的” “住嘴”岑二爷气急攻心,没忍住,抬手抽了安三少一个耳光。力道之大,打得他身子歪了歪,脸上留下清晰的掌印。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对岑二娘道:“夫人,和我回家” 岑二娘目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忍,但被她压了下去,岑二爷和安三少都没有发现。她再抬眸,又是一派清冷之色:“我不会和你走的。” 她看向关切地望着她的岑二爷,微笑道:“父亲,我没那么傻,不会人家随口哄我几句,我就屁颠屁颠跟他走。您之前写的那份和离书呢,拿出来让安大人看看,签字按手印吧。” “和离书”安三少虎目圆瞠,不自知地后退了两步,大声道:“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与你和离,什么和离书我不认不签” 他猛地又上前,从另一侧绕过书桌,走过去抓着岑二娘的手,拖着她就要往外走:“夫人,和我回家” “放开”岑二爷和岑二娘同时呼喊出声。 岑二娘用力挣了挣,没能挣脱,岑二爷拉着她的另一只手,想把她留下。三人分别向两边用力,一直拉扯到门口,最终以扯掉岑二娘的一截衣袖告终。 岑二娘冷冷睨向安三少:“都说我不想与你走”她失望地道:“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罔顾我的意愿任性又霸道,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我受够了安三今日我们就和离” “不”安三少嘶吼出声,眼睛猩红,面露受伤道:“你说我不顾你的意愿,你何尝为我想过明知我爱你至深,你还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要与我和离岑清芷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你认为那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呵你可以选择不爱我。”岑二娘觉着自己是真怒了,不知是被安三少戳中痛脚,还是被他的态度气到,他根本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她恶狠狠道:“现在你就可以选择和我一拍两散只要你把和离书签了咱们马上去衙门备案,从今后便再无相干你就不用再觉着我委屈你了” “我不”安三少横眉竖眼地不断喊:“我不我不我不我不” 岑二爷被完全失态的岑二娘和安三少震住,理智告诉他,夫妻吵架,闹成这样,双方都有错。 可情感上,他当然偏疼自己女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七章 摊开(一) 瞧安三少那混账吼得他女儿又要哭了岑二爷愤怒地想:那臭小子不该叫之君,一点儿君子风仪和气度都没有像个泼妇一样蛮不讲理,只晓得大吼大叫。 他想吓唬谁 “住口”岑二爷指着安三少厉声道:“你堂堂男子汉,冲二娘吼什么”他上前拉住安三少的胳膊,将他拖着往院子外走:“有什么话,与我说不准再吓唬二娘。” “岳父,我没有想和她吵架的意思。是她太小题大做,说话太过分。开口闭口和离。哪家新婚妻子,会这样和夫君说话我真的怀疑,二娘她有认真对待过我们这段感情么” “我只是”安三少叹了叹,被岑二爷拖着走,一步三回头,依旧不舍地望向岑二娘气呼呼的背影,他自嘲地对岑二爷道:“先生,你瞧。她总是这样,说走就走,毫不迟疑。从来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每次看着她的背影,我都很没有安全感这次我来,本想和她平心静气好好聊一聊,可她总有办法把我逼疯,让我失态。”安三少落寞道。 哎真是一对冤家岑二爷本来坚定地站在女儿这边,可瞧安三少一脸可怜失落样儿,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向他。 岑二爷将闷闷不乐的安三少拖到自己的书房,关起门问他:“你们两个,究竟在闹什么为何二娘执意要与你和离你怎么惹火她,让她伤心了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给我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是。”安三少像斗败的将军,耷拉着脑袋,坐没坐姿,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靠在椅子上:“事情是这样的” 半个时辰后,一直安静听完安三少叙述和委屈的岑二爷,不可置信地望着安三少:“所以说,你是因做那事儿没有节制。然后又装死吓她,才彻底激怒她” 岑二爷的耳后根有些红。和女婿讨论他与女儿的房事什么的,真是让人尴尬啊。 安三少却一点儿都不害羞,仿佛自己在和岑二爷谈论阳春白雪:“是呀。二娘她一直不喜和我欢好。岳父。劳烦您给小婿参考参考,这事儿该怎么办” “我觉着,不解决好这个,她大约不会再和我过下去了。可叫我不碰她,也不可能呀且不说子嗣问题。夫妻间不做那事儿,还有什么情趣可言” 岑二爷的耳朵红透,脸也被羞恼染红,他随手抓起一个青玉笔镇砸向厚脸皮的安三少,咆哮道:“你个没脸没皮的臭小子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可以和岳丈聊的话题么我看你也不用苦恼了,二娘就是不喜你这样厚脸皮,寡廉鲜耻,才想和你和离。老夫懒得与你浪费口舌出去” “岳父,先生”安三少躲开笔镇,扑过去抱住岑二爷的腰。哀嚎道:“您别赶我走呀快想想办法,怎么劝夫人和我回家罢您别摇头啊要是连您都不帮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哪里有闲工夫,管你们夫妻的闲事找别人去快滚出我的书房,别在这儿嚷嚷,吵到我给学生们批改课业”说着,岑二爷不顾安三少的哀求,直接将他踢了出去。 他将才围观了女儿和女婿吵架,看他们闹得不欢而散,才知道。前两日岑二娘拦着他,不让他去安家闹事,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分明没想过真与安三和离,只是在吓唬他。 这明显是小两口在闹别扭。他还掺和个什么随他们闹去。反正眼下吃亏的不是他女儿。 岑二爷批改新收的几个弟子的课业时。时而合掌兴叹,时而皱眉低嘘,时而愤而高骂表情和感情都十分充沛。 这若是叫他学院里那些学生看到,定会怀疑他是被鬼上身了。 要知道,平时岑二爷在书院授课时,可是十分的端肃严厉。一本正经。绝没有这么愤青的时候。 安三少先是被夫人骂走,又被岳丈赶走。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野狗,顶着一脸的迷茫失落,在岑宅里晃来晃去,都围着岑二娘紧闭的院子转了三圈,并赶跑十几个想要将他撵出府的家仆和护卫,他才终于想通了。 像只展翅腾飞的老鹰,飞跑着去找林氏求助。 再说半个时辰前,林氏知晓安三少带人强闯岑宅,被厚颜无耻的他那粗暴无礼的行为气晕过去。 所幸被岑大郎特地找来服侍她的两个会武的中年仆妇看到了,她们一个当机立断,将她抱上了床,让她平躺着;另一个去找了岑二娘,过去给林氏看诊。 安三少跑去上院求见林氏时,她刚清醒,正背靠软枕,面色苍白地坐在床头,与岑二娘说话。 “我可怜的孩子”林氏听人说了安三少已跑去岑二娘的院子,与她大吵一架,惹得她伤怒不已。她很是心疼地握着岑二娘的手,柔声对她道:“你受苦了” 岑二娘的鼻子忽地酸涩不已,眼眶涨涨的,有泪水溢出。她把头埋在林氏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林氏一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一边恨声道:“安三那家伙怎么变成这样你才嫁入安家多久他就如此对你竟敢处处惹你不悦。” “娘的乖女儿啊,是我对不住你。都怪娘当初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满以为他是个好的,才支持你嫁他。早知他是这种货色,我就该和你父亲、大兄站一起,坚决反对你们的婚事。若不然,你也不会吃这许多委屈” “别哭了,叫娘听了心中酸楚。”林氏愤愤道:“世上不止安三一个男儿还有许多好男儿。母亲支持你与他和离,另觅良人。” 林氏想着女儿若和离归家,又是年过二十的“高龄”老姑娘,二嫁的话,也不好选人家。寻常好的人家好的男儿,都不会选她这样的。林氏有些忧愁。 她忽地想起长子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我麾下有不少好男儿,随二娘挑”,目光骤亮:“二娘扶我起来,去八仙桌那儿坐。夏家媳妇,去老爷的书房,给我拿笔纸过来,我要与大郎写封家信” 那中年媳妇忙恭声应了:“婢子这便去。请太太和二姑娘稍待片刻。” 夏家媳妇是个人精,一听林氏不喜安三少,支持岑二娘和离,她直接改了对岑二娘的称呼,不再喊“二姑奶奶”,而是叫“二姑娘”。让林氏和岑二娘听了,心情稍松,略感愉悦。 岑二娘心里空空地看着她打起帘子,两步并做一步,走了出去。事情闹到这地步,已脱离了她的预想。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八章 摊开(二) 夏家媳妇从正房出来,在门外露天的院子里,看到安三少鬼鬼祟祟,忽进忽退的在晃荡。她眉目一凛,问:“这里是内宅,是女眷待的地方安大人怎么摸进来的来人送安大人出去” “你不必喊了,他们都教我打出去了。”安三少光棍地道:“我是岑家女婿,也是半个岑家人,怎么不能来这儿”他摸了摸下颌,问夏家媳妇:“岳母可在里面劳烦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想见她。” “太太不会见您的。”夏家媳妇目光鄙夷地斜乜安三少,“还请您尽快离去,否则别怪婢子无礼了” “你眼下就在对本大人无礼”安三少耐心告罄,眼一闭,狠心埋头往前冲,边快步走,边放声喊:“岳母岳母小婿有要事求见恳请您出来一晤” “安大人请息声”夏家媳妇厉声道:“太太不久前才被您气晕,刚刚醒来,精神仍有不济听不得吵闹声。您再这样无礼喧哗,就别怪婢子以下冒上,对您不敬了” 夏家媳妇摆出攻击的姿势。 安三少知道她有两下子,她还是他帮着岑大郎挑的呢。 可他更想进去拜见林氏,想看看她有没有被他气出个好歹。他有些惶然:岳父已经不想理他,妻子一心想与他和离,不用猜也知,两个舅兄肯定会支持她。如今岑家能为他主持公道,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只剩林氏一个。偏偏在他还未拜见岳母,把事情解释清楚时,岳母就叫他气倒 老天爷待他也忒无情 安三少在心底默默骂了两句“贼老天”,一把拂开挡着他的夏家媳妇,将她丢入花丛里,如离弦的箭一般,高喊着“岳母,小婿前来求见”。脚底生风地跑了。 他的声音那么大,岑二娘和林氏隔着几间屋子,也早就听到了。只是她二人此时都不想见他,全当没听到。纷纷强撑起微笑,聊起书院的事儿来,正房外间的气氛,倒还算温馨和宁。 谁知安三少那个莽撞无礼的家伙,就这么闯了进来。 林氏看到安三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进来。什么都不说,第一时间转身站在门口,拿门插将门堵上,不让外面服侍的人进来,心里一股气再也憋不住,捡起桌上一个茶盏,就朝他摔去:“你还来做甚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给我滚” “岳母息怒,息怒”安三少没有避开那个茶盏,他怕自己避了,引得林氏更怒。 幸好这是个空茶盏。林氏手劲小,砸到他身上,并不很疼。 安三少深深看了几眼避开他目光不看他的岑二娘,“扑”的一声,远远地跪了下来,与林氏道:“岳母小婿冒昧前来,实在是迫于无奈,有事相求。至于之前的误会,请您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和您解释。” “有事相求误会”林氏冷笑两声。无比冷酷道:“可惜我都不想听,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一见你就头疼二娘,快扶扶我。” “母亲您还好吧”岑二娘焦急地揽着林氏摇摇欲坠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扶您进去休息。” “我来帮忙”安三少猛地站起,冲过来就要搭一把手,帮着岑二娘搀扶林氏。结果被那对齐心协力的母女推开:“不需要你走罢。” 安三少欲哭无泪:他这是将这对母亲得罪彻底了。真是头疼死了 可这会儿是关键时刻,他怎能轻言退缩。安三少当然没走,他厚着脸皮跟着岑二娘和林氏进了里间。 期间,岑二娘有两次力有不殆。没扶好林氏,差点儿让她摔了。幸好安三少及时出手相助,才将林氏顺利弄回了里间,将她放到软榻上休息。 纵然安三少有出手帮过忙,林氏和岑二娘根本不领情,全都脸臭臭的不看他,只一个劲叫他马上出去。 安三少心想:我都豁出脸面不要,硬闯进来了,没有达到目的之前,绝不可能离开他转身去外间,又推了两张矮榻,并那根门插,一起将门抵住。 外面夏家媳妇和其余的仆从都在又敲又喊的砸门,不是让他开门,就是叫他出去。 安三少怒了,高喝道:“都给我滚谁再来打扰我和夫人、岳母说话,我就将他一家老小丢入黑牢。我又不会吃了她们,嚎什么嚎都给我滚” 随着他又一声厉喝,门外的人都安静了。只是没人离去。全都固执地守在门口。 安三少满意地哼了哼,脸色微霁,转身进入里间,什么都不说,直接跪在林氏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老实认了一番错;然后再把他和岑二娘之间的“误会”和争执一一道明,当然,是站在他的角度;最后点名主旨:死也不和离 还言辞恳切地说,希望岳母能帮助他劝服还在生气的妻子,让岑二娘与他回去。 林氏全程木着脸听完安三少的自白,她没有接安三少的话,而是问岑二娘:“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岑二娘点头又摇头:“又不是。” “你说清楚,母亲头晕,听不大明白。”林氏扶额。 安三少也在一旁晕乎乎地问:“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 “蠢货懂什么”岑二娘低低骂了安三少一句,声音轻得谁也没听清,她道:“我不喜欢他做那事毫无节制,也不喜欢他总是随口敷衍我,更不喜欢,他装死骗我。” 安三少脸红欲滴,方才他在岑二爷面前提起这个,还没羞没躁,这会儿对着林氏,倒是觉得十分的难为情。他张张口,欲为自己辩解,被岑二娘一个眼神打住。 “你什么都不必说”岑二娘淡淡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我在介怀什么。你总是出尔反尔,数次答应我会克制,却总是违背诺言,不顾我的感受。你每次做完那事儿,自己倒是舒服了,有想过我有多难受吗还有,你装死骗我的那刻,知不知道我差点儿被你吓死” 岑二娘顿了顿,平复呼吸,对着傻傻无语的安三少道:“你总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儿,可在我眼里,它们都是大事”她低头笑了笑,又道:“之前在院子里,你说我专横,不顾你的感受。我也有反思过,有些时候,我确实有所疏忽,行事过分。所以,我想了想” 安三少直觉岑二娘接下来的话不是好话,他不敢听下去,突兀地打断她:“夫人对不住是我想得太浅薄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我会改过咱们和好吧” 林氏已经躺在榻上,转身闭目养神了。她听完岑二娘和安三少的话,知道这是小两口闹别扭,也觉得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说的话都有理,她不好干涉。便什么也不说,随他们闹去。 哪对年轻夫妻不吵吵闹闹啊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合,清官难断家务事。她有些困了,还是睡吧。 林氏无声打了个呵欠,真的睡过去了。昨夜她太担心岑二娘,都没能睡好。这会儿正好补补觉。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零九章 剖白 岑二娘见林氏躺下,将手指竖在唇前“嘘”了声,率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安三少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外间的门前,安三少见岑二娘弯腰去搬挡住门的矮榻,他轻呼了声“放着我来”,便又轻又快地将东西都移开,把门打开。 门外,一群忠仆亮闪着八卦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他们。 “无事了,都散去吧。”岑二娘侧头瞟了一眼安三少,“你跟我来。” 安三少像犯错被夫子逮住的小学童,怀着几分胆怯几分心虚几分后悔地紧紧缀在岑二娘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到岑二娘的小书房。 岑二娘屏退下人,与安三少隔着一张百年梨木制成的雕花茶几,面对面坐着。她还很有闲情逸致地亲手给安三少沏了壶茶,倒给他喝。 “夫人,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你说罢。”安三少被岑二娘的沉默吓得心肝乱跳,他总是率先低头,都低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安三,咱们成亲已有数月,你觉得我们的日子,过得如何与我父亲母亲比起来,怎么样”岑二娘没有直接回答安三少的话,反而问他,“你对我,可还满意或者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想听听你怎么说。我想听真话,你别敷衍我。” 安三少默了默,他不知岑二娘在打什么算盘,但见她态度郑重,语气严肃,也跟着她认真起来,“我觉得我们的日子很好呀呃,只是房事稍有瑕疵。” “夫人,事到如今,你不会不知道,我对你的欲望,有多深多重吧。”安三少看到岑二娘隐晦地皱眉头。嘴角下垂,知道她不爱听这些大老实话,便又道:“咱们的日子与岳父岳母的比起来,差不多吧。当然。我们是新婚夫妻,自然更甜蜜黏糊些。” 岑二娘的目光凝聚在安三少脸上,反反复复地逡巡,确定他不是在撒谎。他是真的,对他们的夫妻生活很满意。 只不过。他完全就是个以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论说什么,都能转到那事儿上。如果他不那么重欲,她会更满意他。 她垂下头,开始反思自己:她一直以得胜者的姿态,处处压制安三少,总是嫌弃他这个,不喜欢他那个。想着法儿,逼他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儿。甚至罔顾他的意愿。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几乎处处迁就她,自她嫁入安家,从来没有遇到过婆媳姑嫂问题。就是安家的一众长辈,在她面前,也从不敢拿长辈的架子,对她指手画脚。 她明白,这其中有她大兄的原因。但很大一部分,是因有她这个手段酷吏的“爱妻狂”夫君在给她撑腰。他连旁人说她几句闲话,都要狠狠教训人家。 思及此,岑二娘目光飘忽地笑了笑:嫁给安三后,她一身本事,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只能每天种种药草、果木和庄稼;培育新的粮种。嫁接花木;出门量量田地,做做实地考察;或者关起门看看医书、农书,找些偏方古方研制药丸、药粉。 他将她护得极好。除了在夫妻圆房一事上,他多次违背诺言。不知节制,让她很难受,还有就是他装死吓她,安三真的可以算是一个完美的夫君可以碾压西南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已婚男性。 甚至在处理内宅问题上,他都完胜了她心目中一直都是完美相公形象的父亲。 岑二娘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大景一众官绅、贵勋和世家的后宅中。再也找不出一个有她悠闲舒适的太太。 这么想来,作为夫君,安三真的做得很好。 岑二娘开始想,比起安三少为她做的,她为他做的,真的没有多少。她觉得自己对安三少的要求,应该适当放宽些。他喜欢和她做那事儿,她咬牙忍忍,或许可以尽量满足他。要不就弄一些清心败火的药给他喝,减少他的欲望。 但他装死吓唬她,给她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总是拿和离说话,也不好。 安三明显很忌讳这两个字眼,也放低姿态下跪认错了,她不能再揪着这个不放。万一消磨尽了安三对她的感情,那她可连后悔都找不着地儿。 该换个什么方式敲打他,让他知晓用死骗她的后果的严重性呢 安三少捧着一杯温热的茶,几乎是每隔几息的时间,就抬头盯岑二娘一眼,他看到岑二娘的眉头纠结来纠结去,好似很苦恼,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安三少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手指用力握着那个盛满清香扑鼻热茶的烙有缠枝梅图案的粉瓷茶盏,低头瞅着自己发白的指尖,一口气问道:“夫人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揭过这事儿,与我和好归家” “我还想思考”相比于安三少的忐忑,岑二娘就轻松多了,只听她悠悠道:“你还是先回答我,你对我有何看法哪里满意,哪里不满意我想根据你的回答,决定要不要与你和好” 岑二娘再一次重申:“不准撒谎。” 安三少羞躁得直揪头发,脸红彤彤的,像珊瑚的颜色:“哎呀你非要听,那我就说一说吧。夫人你在我眼里,什么都好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无一不精致可爱。” “就是你所有的或强势,或霸道,或婉约,或大方,或认真,或娇蛮的小性子,所有的优点和缺点,我也全都喜欢。”安三少也知道自己很痴汉,他自己都觉得羞耻,不敢看岑二娘的眼睛,连耳后根都红透。 但还是英勇地接着往下说,这可关系着能否让夫人回心转意,他当然要坚持痴汉到底:“总之,我特别特别喜欢,非常非常满意你。” 安三少把后面那句“如果你能时时与我水乳交融,我会更喜欢”给隐了。 这种剖白、打动人心的时候,不能说这样惹夫人不开心的话 岑二娘被安三少一番热烈的表白说得面红心跳,就连看他做出她以往最反感的“缩着脑袋羞得不敢见人”的小男人表情。也觉得可爱得冒泡,还是粉色泡泡。 她心里欢喜极了,满脸柔笑,甜蜜娇俏动人。可惜安三少一直低头不敢看她。错过了她这个难得小女人味十足的表情。 岑二娘默了默,才清咳两声,清清喉咙道:“嗯哼在母亲屋里,我曾与你说过,你装死对我来说是大事” 安三少听她说到他不太懂的要紧处。什么羞赧都没了,抬首专注地望着她。 “你不知道吧”岑二娘勾起唇角,自哂地笑笑:“当时我的心脏,差点儿被你吓得停止跳动。我甚至想过,若真救不回你,我就亲手杀了那群土匪,然后再自刎,去阴间找你” 岑二娘抬手掩住脸,不让安三少看到她的脆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冒出那样的念头我不是一个脆弱轻生的人,可那一刻,脑中却一直萦绕着你死了我也不独活的念头” 这简直是世上最美的告白安三少霎时间心花怒放,傻笑不止。 安三少的脑回路一向很奇异,关注点也鲜少能和岑二娘的保持一致,尤其是在这种正经严肃的场合,他的想法总是很奇葩。 正如此刻,他没有觉得自己装死有错,更不认为因此吓到岑二娘有什么不对。 反而万分庆幸自己用诈死这招,逼出了夫人的真感情。真心话 岑二娘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三少像只得了癫痫的猴子,上蹿下跳,蹦来跳去的。嘴里不停地发出“哟呵”、“欧耶”、“哈哈呵呵”的声音,整个人都兴奋得发光。围着她打转,一直喊着:“夫人,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夫人,我也爱你” 青天白日的,他甚至不知羞地抱着她亲来吻去,糊了她一脸加一脖子的口水。后来居然还不规矩地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裙里 岑二娘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狂喜忘形的安三少脸上,“你给我正经些别乱来” 安三少不安分地伸出舌头,舔岑二娘的手掌心,眼神里满是挑逗和勾引,“夫人,天气这么好,万里晴空,阳光灿烂的,不如咱们一起困个觉嘿嘿” “嘿个鬼呀嘿”岑二娘抽出被小狗安三少舔湿的手,换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耳朵,使劲拧转,“你脑子里能不能有些别的我看你真的需要吃药”清心败火消欲的,一日三顿,少一顿都不行 “吃什么药呀有夫人方才的话,我的伤一下都好了”安三少一点儿也不觉着夫人拧得他耳朵痛,他心里甜滋滋的,整个人都飘飘然。 看岑二娘的目光柔如水,又满是炽烈和渴望,他居然伸出舌头,舔自己的下唇,蛊惑岑二娘:“夫人,良辰苦短,不如就寝或者你不介意,咱们坐在椅子上办事,也行的” 脑子里全是限制级画面的安三少特别激动,小帐篷都鼓起来。 岑二娘被他抱着贴在身上,隔着薄袄和春衫,清晰地感觉小东西在向她点头招手。 一瞬间,岑二娘热得整个人都快自燃了她是个恪守规矩的,白日宣那什么的,绝对不行 岑二娘一把推开安三少,将他推倒在地,自己羞得满身红的跑了。 这时她哪里还顾得上整治安三少。就怕自己被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同化,也变得不知羞。 岑二娘边加快奔跑的脚步,边傲娇地哼了哼,心说:哼她才不承认,那一刻她被他诱惑了,也很想不守规矩,和他睡一睡呢 “”看到美人推倒自己就跑的安三少的表情,是这样的: 安三少怒而捶地,仰天啊啊叫了两声,特别不满,各种不满:这么好的气氛,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没有把握住 他伸手指指自己那昂扬不屈的腹下三寸,黑着脸自语道:“还硬什么硬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到嘴的鸭子都没能吃到活该你得不到满足” 跑到外面院子里,让初春料峭的寒风,吹走了心头和身上燥热的岑二娘,因听到安三少嗷嗷大吼,以为他被自己推倒,又伤到了伤口。 她怕他出事,连忙急急折转回来。刚跑到门口,居然看到安三少和自己的小兄弟展开了对话。那样的气势汹汹,声音洪亮,根本不像有事的。 此刻,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她默默地扶额转身走了,很不想承认:她心甘情愿依靠喜爱的夫君,居然是这样这样奇葩得难以形容的家伙他居然能同自己的小兄弟对话多么猥琐呀 “我的眼睛一定是瞎了,连心都是盲的,不然怎么能看上这种家伙”岑二娘难以置信地拍拍自己的脸,呢喃着走了。 她要去和岑二爷说说,她和安三的矛盾已经解决,也不会再有和离,得让他撤销岑家上下对安三少、安家来人的抵制和驱逐。 岑二娘一边走,一边想:虽然她原谅了安三那个二傻奇葩,但也不能轻易让他知道,更不能就这么和他回去。 不然,他以后会更加不把她放在心上,还会做出更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有些事,必须要把它扼杀在萌芽中。 特别是她今日被他感动,一不小心说了真话,岑二娘有些后悔地咬唇:那家伙知道他对她这么重要,都要得意死了她一定要灭灭他的威风让他抖不起来 毕竟,安三可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出七彩染坊的人 于是,岑二娘打算在岑家住上一月。并且这一月内,绝不让安三近身。还得逼他每天喝三晚清火去欲的药,让他不要只想着和她圈圈叉叉。 她是更注重精神层面的人,身体上的交流,还是少一些的好。主要是安三从一开始,就让她有了心理阴影。 如今想起那门事儿,某些部位就开始抽疼酸疼钝疼等等各种疼,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享受。真正享受到的,也就安三一个。 岑二娘目光带狠地眯眼:安三自己没法控制欲望,她帮他就是了。先从汤药入手,如果汤药不行,她就给他扎针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的关注点转移到别的方面。不然他们夫妻都没法过和谐生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章 斗法 岑二娘去找岑二爷说话时,没有悬疑地被岑二爷取笑了。说她出尔反尔,意志不坚定,才提出和离多久,就叫人弄得心甘情愿把自己说过的话憋了回去。 岑二爷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岑二娘,叫她留在岑家不要随安三少回去。最好是近期内也不要搭理安三少,得摆足架子,让他受些教训。否则,怎么振妻纲 这与岑二娘想的别无二致,她当然欣然同意了。当下便与岑二爷说,她要在岑家住上一月,闲暇时还想随他去书院,瞻仰一下先生们的风采,与学子们切磋交流一下。她怕伤及岑二爷的脸面,主动提出自己闲不住,想看看书院的账册。 岑二爷知道女儿这是在体谅他的难处,知道他这挂名院长管理不好书院的一干事宜,想为他分忧。他心里有股暖流淌过:果然是聪慧体贴的小棉袄,嫁了人也不忘为他这个父亲排忧解难。 天可怜见,岑二爷这个博学的资深书生和教书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他不善算账呀账本什么的,一看就头晕眼花。闺女要看他的账本,给他理顺管理,他求之不得啊。 没多久,林氏和岑家其余人,听说岑二娘要留下暂住一段时间,都开心得不得了阖府上下都洋溢着热闹欢欣的气氛。 听到夫人要撇下他住娘家的安三少,却是脸比墨池中的墨水还黑连听到岑二娘对他剖白爱意的欣喜,都散去不少。 他压着性子,假装若无其事地与岑二娘,陪岑二爷夫妻用了顿丰盛可口的夕食,餐后,甚至还腆着脸,一直笑着说些有趣的见闻,讨好岳父岳母。 直到戌时三刻,岑二爷夫妻要就寝了,他才挽着岑二娘的手辞别他们,一路温和地笑着招呼沿途遇上的下人和护卫,同岑二娘一起回到她就寝的屋子。 安三少屏退下人,将房门插上,才一脸控诉又委屈地质问岑二娘:“夫人你说要留在岑家住一月,是什么意思你留下,我怎么办” “我想留下多陪陪父亲和母亲。大兄和三弟远在京城,有要事要办,无法回来尽孝。我住得近,淮州那边也没什么事儿,是必须要我经手才能做好的。我留下来陪陪老父母,不是作为子女应尽的孝道么” 岑二娘眸子里涤荡着温和的笑,看得心浮气躁的安三少慢慢平静下来,他还是带有几分不悦道:“尽孝道是应该的。可你留下,我呢” 为了父母撇下夫君,虽然可以体谅,但绝不接受他不想那么长时间都看不到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一月不见天,他简直不敢想,一想就要爆血管。 “夫人,陪岳父岳母可以,但一月的时间太长,不如就五日我与你一起留下”安三少扑闪着倒映着摇曳的烛光的明亮眸子,意图引诱岑二娘,按他的话行事。 “不行”岑二娘丝毫不为男色所惑,斩钉截铁道。 “夫人”安三少扭着身子,抓着她的手摇晃,“你也为我想想,不要这么冷酷无情嘛你觉得五日太短,那十日别冷脸呀笑一笑。皱眉头会长皱纹,不好看的。你嫌短可十日已是我能争取到的最长时间了。” “最迟十日后,我就得按照大舅兄的吩咐,去林安县与敬知县他们一起训练土匪。就十日,好不好十日后,你与我一起去林安县,看望敬知县敬太太呀” “上次敬知县不是派人送了封亲笔信与你,向你请教农事方面的事儿正好趁这次,你亲自过去指导指导他。敬知县手底下养着那么多壮丁、兵丁和土匪、衙役什么的,林安县过去几年的陈粮,都要叫那群胃口就像无底洞的家伙吃嚼干净了” 安三少见岑二娘目露犹疑,接着道:“这马上就要春播,怎么选种、播种、施肥、灌溉还有你说的什么累垅、挖沟、隔苗、交叉种植等等,我每天和你在一起,听你说过无数次,还亲眼看你教导过那些农户、佃户怎么做的,都弄不大清,晕乎乎的不明所以。” “敬知县和他的手下,基本上靠抢大户,劫富济贫生活,又没怎么种过地。就算你把那些法子都写在信里了,我敢保证,他们也看不懂。” 岑二娘被安三少一提醒,才想起她从小安府回来之前,确实收到了一封敬知县的手书,上面说林安县那边,几乎没人懂得如何施行她那一整套的耕种方法,想请她亲自过去示范一下。 许多有经验的老农因为不理解,不曾见过,甚至根本不愿意用她的法子种地。 之前,她本来也打算吓唬一下安三少,然后就去一趟林安县,给农户们传道授业解惑。都怪安三少跑来与她吵闹,扰得她心绪不宁,这才把这茬儿忘了。 林安县地势比安坪镇高,山丘居多,土壤贫瘠,若不采用她研究出来的法子种田,还是按照从前的方式,秋收时粮食产量根本没法提高。那么整个林安县的产出,都养不起敬知县那越发壮大的队伍。 林安县是必须要去的,就快春播了,她要提早几日过去,先做一些游说指导的准备工作。等正式春播时,也好尽量让所有农户,都走她铺出来的路。 她答应过大兄,不会让他忧愁粮草药材的事儿。林安县那地方,若全种庄稼,不论怎么精心伺候、耕种,到后面,粮食产量都不会太高,顶多只能让人勉强填饱肚子。 可若种药材,产量绝对惊人这个,之前她已经挑过林安县的几个地方,试验过了,结果自然喜人。 岑二娘想着,不如多在林安县种些药材。反正安坪镇离林安县也近,粮食产量极高,若今年林安县的粮食产出不够敬知县他们食用,就让他们驾马车过来拉运就是。 如今安坪镇上泰半的土地,都归岑家所有,养敬知县的手下,绝不是问题。就是再多来一万兵丁,也养得起。 眼下,岑家名下所拥有的绝大部分土地,都是去年安家低价转让给岑家的。因为岑大郎想要,安家想投诚,双方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所以,岑家就这么成了安坪镇第一大户。 岑二爷也因而成为镇上拥有土地最多的土老肥。 这边的土壤较为肥沃,气候又好,河流纵横交错,从不缺水。因而,山脚下的平地,水田居多,很适合种水稻。 现在庄户们都在用岑二娘的法子种田,岑二娘有自信:今年安坪镇的秋收,粮食产量绝对能创下历史新高 “夫人,夫人”安三少见岑二娘思考的时间太长,他没耐心等下去,直接把岑二娘摇醒,“就留十日,然后一起去林安县,行不行” “呃这要看你的表现。”岑二娘打起精神,她没有直接点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夫人直说便是。”安三少急不可耐道:“只要不是和离,都有得商量。” “这个条件对于你来说,很容易,也很简单。”岑二娘见安三少愈发好奇,淡雅地笑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配合我,在接下来一月内,每日喝三碗清火的药,必要时接受针灸治疗即可。怎么样,是不是很轻松而且对你的身体极有好处,也有利于缓和咱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等等”安三少差点儿被岑二娘绕晕,他打断岑二娘的话,转了转了眼珠子,奇怪道:“为何要喝去火的药,还要接受针灸治疗我又没有病,也没有上火。” “更奇怪的是,这样做,怎么就能影响咱们夫妻关系了我不懂。夫人你给解释解释。” “你欲望那么重,每天都想拉着我做那事儿,这不是火重是什么”岑二娘直接忽视安三少越来越臭的脸色,道:“老实说吧,我不喜欢同你做那事儿。” “你别急,也别再说什么不愿意是不是代表不爱你我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知道。只是每次那个,我都很难受,从头到尾的难受,你明白吗” 岑二娘肃声道:“床笫之事是埋在咱们夫妻间的一根刺,必须要尽快解决。否则势必要影响我们的关系。你说,是不是” “是,不,不是我”安三少晕了晕,慢慢找回自己被岑二娘的话震得离家出走的理智,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夫人,这事儿不能照你说的那么做。” “夫妻敦伦可是大事,这关系着绵延子嗣的问题。你若给我下药或者下针,让我没有热情,咱们不做那事儿,你是轻松了,可咱们怎么生小孩儿” 安三少试图打消岑二娘那在他看来十分荒诞且没有人性的念头:“夫人,我可是安家长房三代单传的男孙,祖父他们就指望咱们替长房,替安家开枝散叶了。” “你消除了我的欲望不打紧,若是让那些长辈知道,岂不是等同于捅了个大马蜂窝他们还不一天到晚上门,吵死闹死咱们到时,大家都别想有安宁日子过。当初为了不让祖父他们摆长辈的架子上门烦你,我可是答应他们了,五年内就得给安家生一个继承香火的嫡子。” 安三少期期艾艾地看了眼像吃了只大苍蝇的岑二娘,他委屈地瘪嘴:“夫人,你这样子,是不是很嫌弃很厌恶我否则,为何总是不愿与我欢好你不想尽快生一个,集合了咱俩所有优点的、最可爱最聪明的孩子吗” 安三少最后那句话,令岑二娘心动不已。她差点儿就被他的一番话绕进去了。可她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消除,她很是为难地与安三少道:“我当然想要孩子。只是你每次都弄得我很疼,我怕” “”安三少无语凝噎半晌,才吐口气,问岑二娘:“你疼,你怕,为何不及时告诉我我若知道的话” “那又怎么能怎样”岑二娘问安三少:“你会停止不做吗” “当然不行”安三少挺直脊梁,严肃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看到你,就忍不住” 岑二娘飞了个白眼给安三少,“你果然死性不改”她低低叹了叹,“房事少一些,我也不是不能有孕。医书上也说了,阴阳交合要有度。我看过医书了,上面说夫妻之间,隔个五六日做一次最好。” “这样吧,你也别诡辩尽扯瞎话了,就照我说的做我先下去写张药方,给你配上几剂药。从明早起,我会让下人给你熬药,你记得在三餐前两刻钟喝完就行。别说话,不允许你有别的意见。再说,我直接上金针了啊” 安三少含泪僵硬地点头:“我听夫人的。”他不想喝药呀怎么办该怎么躲过这一劫 安三少心急如焚,一时间想不出主意来。他愁得很,他家夫人是医中圣手,一出手就立竿见效。她的药,从来都灵验。 要是喝了那败火的药,让他一直提不起兴致,不能人道了,可怎生是好 岑二娘心满意足去里间写药方了,安三少在外间急得原地转圈。他越转越快,越快越晕,很快就两眼冒星星地仰面倒在地上。 他的后脑勺与青石地面做了亲密接触,脑袋被撞了个包,痛得他抱头打滚。 滚着滚着,忽然有了主意:他家夫人说她不喜欢和他做那事,是因为他弄得她很疼,索取无度。那要是他弄得她很舒服,稍微克制一下,是不是就不用喝那劳什子去火药了 安三少眼前一亮,猛地从地上站起,跑出去附在安竹和安松耳边,交给了他们一项紧急任务,让他们立即带人出去,兵分两路。 一队人马去给他搜罗所有和房中术有关的书籍图册。 另一队嘛,就去镇上所有的花楼暗巷,把最会做皮肉生意、最能讨好恩客的女人,和楼中调教姑娘的鸨母,给他抓来,他要好好向她们请请教,学习一下怎么在办事时让对方享受,彼此舒服。 安三少想通了,他因为是大龄老处男,之前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系统的培训。每次对上他家夫人,就猴急莽撞得不行,只顾发泄,下手没有轻重,让夫人不喜,也是正常。 可他不想喝药,更不想和清心寡欲为伍,失去一辈子的性福。所以,从此刻起,必须要充实、武装自己,学会在床笫之上怎么伺候好夫人,让她也喜欢和他燕好。 还在里间书案上,伏首写药方的岑二娘,还不知她家的“奇葩好夫君”,又想出了折腾她的新点子。 她只是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抖了抖,打了个喷嚏,以为自己感染了风寒,很傻白甜地想着,一会儿就寝前,一定要泡一包风寒散喝下,去去寒气。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 学习 安三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当晚便彻夜不眠,钻研起安竹他们给他买回来的各种有关房中术的图册。从力度、深度、姿势等各方面,深入地学习了怎么在房事上让另一半享受和投入。 他是个爱学习的人,尤其是此刻有自家夫人写出的药方在,再不尽快学好实践,往后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顶着这样的压力,安三少红着脸,看了一晚上的教科书和图册,还流了许多鼻血,被忽软忽硬的小兄弟折腾了一夜,学了不少理论知识,有些茅塞顿开的恍悟。故而十分懊悔从前自己的无知、莽撞和硬来。 从前的他,一抱着媳妇就热血上脑,眼睛发红,根本不懂技术,只顾埋头苦干。如此,像他夫人说的,自己舒服了,却弄得媳妇很疼很难受。 这才给她留下阴影,不愿与他欢好。 若他当初不自视甚高,盲目自信,好好学习一下与房中术有关的知识,也不会令自家夫人痛苦不堪这许久,还给自己埋下隐患。 安三少顿悟后,决心以后再拉媳妇做那事儿,一定要稳住按照书里说的,先做好前戏。然后进入主题时,不能太粗暴蛮横,要温柔,要深入浅出,要找对媳妇的敏感点,撩拨她,不能让她受伤或者受疼。 最后要控制住欲望,有所节制,不管自己多么难受,多么想要,只要媳妇喊停,就得马上停。实在忍不住,就去泡冷水澡去火。 他为了警示自己,还将一些注意事项都写在纸上,叠好装入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囊里,时不时偷偷拿出来温习。 第二日,在书房枯坐了一整夜的安三少,五更天时,就起身,打算出去练拳。他怕吵着岑二娘,走路时动作很轻。谁知还是在开门时,惊醒了岑二娘。 之后,安三少去练拳,岑二娘就去药室抓好药,拿去小厨房亲自煎熬,顺便还叫厨娘做了些清淡的食物,等着一会儿和安三少享用。 一个时辰后,安三少结束练拳,回房沐浴更衣出来,就被岑二娘亲自盯着,喝了一碗黑苦黑苦的药。 他昨夜看了太多火辣的避火图,肝火确实挺旺盛,口中涎水粘稠,还有异味。 人也有些心浮气躁,脑子里总是不定时闪过一些看过的画面。并且很神奇的,他回顾那些画面时,摆出那些开放大胆姿势的主人公,都变成了他和岑二娘,让他又热又燥。 喝了岑二娘的药,感觉总算舒服了些,至少说话时不会有口臭,心情也没有那么浮躁了。 安三少感觉这药的药效显著,怕自己连续喝下去,真的要被迫当一辈子柳下惠。 他顾不得黏着岑二娘,劝她少留些日子,尽快和他离去。 送别与岑二爷一道去书院的夫人后,安三少直接换了身粗布衣衫,抓着马鞭,在安竹和安松的带领下,大清早就出门,直奔红楼柳街区。 他怕叫熟人认出自己出入那种不正经的场合,令岳家和妻子误会,从而引发不必要的事端。特地在大街上绕了几圈,在一家铺子里买了三张蝴蝶形的面具,与安竹和安松一人一张,半遮脸。 他们戴着面具,骑马绕到一条狭窄偏僻的胡同里,将马儿栓在外面,趁着四下无人,翻墙进了一家安坪镇最大的花楼胡七娘经营的花月楼。 花月楼的前身是熙春院。只是当年的熙春院被洪水冲垮了。洪灾后,胡七娘重建了熙春院,并将之改名为花月楼。 安三少与安竹、安松翻墙进入花月楼的杂事院时,才巳时二刻。 杂事院里基本上没有人往来。那些负责洒扫清洗、看守院子、整治吃食、服侍楼里姑娘的粗使仆人们,都还在蒙头大睡。就是负责巡逻的护卫和打手们,也睡得正酣。 花月楼是夜间经营的场所,上晌时,不论是前院的迎宾、歌舞楼,中院供欢客们歇息的各式客房,还是后院的杂事楼,基本上都鲜少有人走动。 那些客人和姑娘们,基本上都会睡到日晒三竿,接近午时才起来,有的在前夜折腾过了的,甚至要到下晌才能起床。 安三少昨晚已经叫安竹和安松带着那些护卫们,将镇上的各家花楼,和一些出名的暗巷都转了一遍,打听到了不少精于房事的能人高手。 而据安竹和安松反馈的来看,胡七娘算其中之最所以,安三少的第一站,才会选在花月楼。 胡七娘早年便是闻名遐迩的花魁,周旋于不少富商、乡绅、土匪头目,甚至官老爷中间,凭借绝艳的美貌,极高的情商和超出一般花楼姑娘的床上本领,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 后来,她敛够了财,就开起了花楼。一边自己伺候花楼的大客户,一边调教其他相貌姣好的姑娘,将她们训练成才,为她拉恩客,赚银子。 如今胡七娘已年逾四十,不再自己接客,转到幕后,专门调教有潜力的新人,很是教出了几个艳名远扬、极会伺候人的花魁。 安三少还听安竹和安松说,她自己私底下养了几个俊美强壮的小弟,近身服侍和保护她,来兴致时就和他们睡一睡。 那些龙精虎猛的年轻人,全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有两个甚至为她欲生欲死,被她的身子和手段迷住,连年轻姑娘都不想睡了。 安三少真心佩服胡七娘这个彪悍能干的女人,尤其佩服她的本事,想和她取经,但又不想让旁人,尤其是熟人和岑家人知晓。便选择在上晌人少时,戴面具翻墙进入花月楼。 由于他和安竹、安松都没有真正进花月楼玩耍过,摸不清地理位置,翻墙时找错了地方,本想翻到中院北角胡七娘自己居住的韶华居,谁知翻到了与韶华居遥遥相对的杂事院 安三少他们三个无头苍蝇,在杂事院瞎转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中院。 这时已近午时,中院不少客人和姑娘都起来了,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也早就忙得滴溜转,几乎每走十步远,都能碰到一个人。 打扮得鬼鬼祟祟的安三少主仆三个,在中院还没走上一刻钟,就叫下人们撞破行迹,大吼引来了一群打手,将他们包围。 安三少的心情几近崩溃他只想学一些手段和本事讨好夫人,避免喝苦药和被扎针的厄运,怎么就这么难 今日真是出师不利将将开始行动,还没见到师父,就叫人围着群殴。 幸好他和安竹、安松的身手都不错,他为了以防万一,还带了两瓶岑二娘亲手炼制的强力迷药粉。 与越聚越多的打手缠斗了两刻钟后,安三少累得不行,与安竹和安松还受了不少皮外伤,他气急,直接撒药,药倒了一群如跗骨之蛆,怎么打也打不死的护卫。 胡七娘作为花楼的主人,自然被惊动了。可惜她因昨夜和两个健壮的年轻护卫玩得太疯狂,起晚了,被下人们叫醒过去时,正好看到戴着面具的安三少撒药粉,药倒了她的打手。 “阁下是何人为何来我花月楼闹事”胡七娘被气得不轻,她拎着剑在几名俊俏护卫的保护下,走近安三少,停在他三十步远开外,沉声冷脸问道:“阁下与我花月楼有何嫌隙,非要在大白天来踢馆” 安三少故意粗着嗓子回道:“在下与花月楼并无仇怨,我是专程前来找胡楼主学艺的。只是贵主人家的打手,实在太一根筋,怎么也说不听,逼得在下只好使用非常手段” “胡楼主不必担心,他们只是吸了些迷药,陷入了昏睡。三四个时辰后,自会清醒。”安三少缓缓走近拿剑指着他,像看疯子一般看他的胡七娘,呵呵笑道:“楼主大可不必如此严阵以待,在下并无恶意,我说了,只是想找你学学本事。” “劳烦楼主请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散去”安三少用目光横扫四周,那些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的姑娘、仆人、打手和客人们,都将脑袋缩了缩,不敢与他对视。 只是他们都兴致高昂,不舍离去,偷偷拿目光瞟着他与胡七娘,一脸看好戏的八卦表情。 安三少目光骤冷,他真想将那些看热闹的好事者都药晕。但药粉有限,他想着接下来还要去其余几家花楼和暗巷,便忍住不悦,任他们打量。 胡七娘躲在几个护卫身后,让人探了探被安三少药倒的一群打手的呼吸和脉搏,发现他们确实是都睡过去了,才略松警惕。再看安三少虽装扮奇特,但眼中并无恶意,她心中稍安,警惕心已去了一半。 有手下问她要不要报官,胡七娘摇头。因她审视安三少半晌,目光敏锐地看到他虽衣着寻常,甚至是简朴,但他的鞋子却是特质的官靴。 那沿着鞋面的青雀豹纹图案,是一品官员独有的标志。 胡七娘微微勾唇:一品官员呀,西南这边,除了总督大人安霸王,谁还有资格穿这等官靴呢 需知官靴可不是谁都能乱穿的。穿错了,被人发现弹劾,运气差的说不定会被降官。曾经就有被御史弹劾穿错官靴而被降职的官员。 安霸王要找她学本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除了一身狐媚术,和勾引男人的本事,还有什么其他本事呢这霸王祖宗,不是来消遣她的吧 胡七娘目光深沉,别有意味地打量着哪怕隔着一张面具,都能清楚地看到他铁青着脸、十分不悦的安三少。 这个奇葩的爱妻如命的总督大人,时隔多年踏进花楼,不是叫姑娘与他春风一度,而是要向她这个鸨母,学勾引人、伺候人的本事,真是有趣呀。 他想勾搭哪个或者说,他想讨好和伺候谁 胡七娘的脑中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她想安霸王既然用面具遮脸,就是不想让人认出他。她自然要配合对方。她假装没有认出安三少,笑着与他见礼后,便邀请他去她的院子,关起门来好好聊一聊。 这楼里还有其他目光如炬的客人,她能一眼看出安三少的官靴,难保不会有别人也能认出,叫破安三少的身份。到时若安霸王恼羞成怒,砸了她的院子,打趴她的客人,也不是不可能。 胡七娘为了减少损失,便亲自客气有礼地将安三少带去了自己的住所。还命楼中的下人、打手和姑娘们,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议论贵客。 至于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客人,她管不住,只得随他们去。 那些客人中,果然有眼尖的,认出了安三少的官靴,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安霸王的名声太大,他们不敢随便议论,怕惹祸上身。 但是,在花楼里看到洁身自好的安霸王闹事,还听对方说要向胡七娘学本事,还是让那些客人热血沸腾,浮想联翩 谁不知胡七娘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呀。安霸王要向她学习,这简直就是他们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憋在嘴里不说出去,实在对不住他们急切想要找人八卦的心情不能对花楼的人说,那就回家和自家人,或者去找友人,说说闲话呗。 于是,那些看出端倪的客人们,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或者冲到与自己臭味相投的纨绔友人家中,大肆宣扬安三少在花月楼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并加上许多自己的揣测。 安三少这个愣头青二傻子,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然被人看穿。并且,他逛花楼、撂下奇怪宣言的经过,都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宣扬开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在流言传播过程中,许多东西都变了味儿。传到后面,越发的荒唐香艳。 有的说安三少早与胡七娘有一腿,想睡胡七娘;有的说安三少多年未成亲,也没有近其他女人的身,是因为他有顽疾,硬不起来,所以要去找胡七娘要能激发男人兴致的春药;还有的说安三少肯定是得罪了岑神医,惹了夫人不快,想和胡七娘学一些讨好女人的本事 在安三少虚心向胡七娘请教和学习的过程中,有关他逛花月楼的风言风语,几经流转,终于传到了书院岑二爷和岑二娘的耳里。 岑家父女乍闻此事,简直差点儿没被气出脑溢血来。尤其是岑二爷,险些被气晕 岑二娘直接气得将手帕撕成了烂布条,拿鞭子抽碎了三张椅子,一张小茶几。 盛怒之下,岑二娘和岑二爷骑马杀向了花月楼,扬言要打死安三少这个花心大萝卜。 岑二娘坐在狂奔的马上,双目猩红,怒意滔天恨不得将安三少活剐了,跺成肉泥喂狗。 昨儿才在她面前展示了无比痴汉的一面的安三少,一直以来为她守身如玉、对其他女子从来都不假辞色的安三少,口口声声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她一个女人的安三少,居然乔装打扮去逛花月楼还与那鸨母胡七娘纠扯不清 这个花心鬼负心汉岑二娘想着,等她去花月楼撞破他的女干情,就先抽他一顿,用金针把他扎成刺猬,再将他绑回岑家,拿他试毒,定要叫他生不如死后悔背叛她,背弃对她的承诺 既然不能信守承诺,管不住自己,为何要对她说那些贴心的情话许下那许多诺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 闹剧 冲动的岑二娘和岑二爷骑马闯入花月楼时,安三少还在虚心请教胡七娘问题。把胡七娘问得晕乎乎,说得口干舌燥了,他仍未停止,依然不知足。 胡七娘几乎是呆滞着,看安三少吩咐安竹和安松下去找人给她送茶水进来,微笑着吐出一句:“等你喝了继续。” 继续你大爷啊老娘都说破嘴皮,倾囊相授了,你丫还不知足 当然,这些话,她只敢心里腹谤安三少,是绝不敢说出口的。 胡七娘是真心服了安霸王她灌了两盏茶,一脸黑线地问安三少:“您问这许多问题,究竟想做什么”居然还让人上了笔墨纸砚,专心记笔记。他还真是来学习深造的 只是堂堂一品大员,一方总督,跑到花楼向她这个女支子学习,真的大丈夫 尤其他想学的,还是:如何在床上让女人舒爽怎么抚慰、亲吻、深入对方,令对方舒服“九浅一深”是不是真是女人喜欢、对她们身体好的方式等等,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她这个资深特殊行业服务人员,顶尖鸨母,都说得不好意思了,他居然还能顶着一张严肃脸记笔记 胡七娘从前还觉得自己脸皮厚。如今才知,山外有山。比起安霸王,她还差些火候。只不过,她有些不解,他为何要这么专心,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难不成真要学了回去讨好他家岑神医 “这与你无关。”安三少的脸和耳朵都染上了红晕,他冷冷对好奇的胡七娘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对了,我还没问你” 安三少的话音将落,花厅的门就叫人大力踹开,打断了他的话。 气势汹汹的岑二娘和岑二爷,在一群打手、下仆的簇拥之下,出现在目瞪口呆的安三少和胡七娘面前。 “安之君你好呀,竟敢背着本夫人,青天白日的就来逛花楼”岑二娘用鞭子指着已经深陷呆滞,忘了言语的安三少:“你逛也就罢了,还不知低调。” “丢下那什么荒诞不经的话,弄得整个安坪镇的人都知晓了,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岑二娘顿了顿,红眼冷脸对安三少道:“听说你嫌弃本夫人不会伺候你,特地来找胡七娘享受合欢之乐。是也不是” “二娘,与他说这废话作甚”岑二爷比岑二娘更加生气,他操起门口博古架上的花瓶,对着安三少的脸砸去:“你这个背信弃义,薄情寡义,花心无耻的混账去死吧” 谁说岑二爷文人儒雅,没脾气。他的脾气可大着呢尤其是涉及妻女受委屈之事,简直能马上变炮仗,将人炸死 安三少木愣愣看着花瓶飞向自己的脸,他本能地避开它,又看岑二娘甩着鞭子,就要抽他。他大感不妙离家出走的理智突然回归,舌头也忽然灵活了。 他霍然站起身,跳开几步远,走近岑二娘,远离胡七娘,与就要动手抽他的岑二娘解释道:“夫人息怒我并不是来睡姑娘的,更不是来与胡七娘厮混的我是来学习的” “真的岳父您老人冷静一下,别动手呀。我说真的你看,我手上的这些纸,这是我记的笔记。还有,门口的安竹和安松全程监视着我呢” “他们也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鬼混呀你们两个哑巴了,还不快和夫人、岳父解释夫人,你听到了安竹和安松都能证明我的清白呢。你别动怒,也别伤心。相信我,我真是来学习的。” “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是见不得咱们感情好,想挑拨离间我们呢”安三少一边躲岑二爷没有章法的拳打脚踢和隔空抛物,一边围着岑二娘说话,就差没有把心刨出来给她看了。 “夫人,你去看岳父手上的纸不然问胡七娘,还有她那些相好,他们都看着我们聊天呢。”他见岑二娘依然面覆冰霜,连眼风都不给他一个,又急又怒道:“看我一会儿出去,找人抓那些造谣的混蛋,去镇上衙门打板子让他们知道厉害敢败坏大人我的名声,离间咱们夫妻的感情,他们找死呢” 岑二娘匆匆扫一眼被岑二爷发抖的手拿着的安三少记下的笔记,瞬间热血逆流,直冲脑门,闹了个大红脸。 她低低冲张牙舞爪的安三少喝道:“闭嘴瞧你记的这是什么东西简直简直有辱斯文还不和我回去留在这儿作甚等着夜间与楼里的姑娘们玩耍么” “好的,我马上随你走。”安三少贴在岑二娘身侧,乖觉道:“夫人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岑二爷老脸通红地将纸,丢回到安三少手上,感觉老脸都被他丢尽。自觉无颜见人,与岑二娘丢了句:“为父先走,你们快跟上。”便低头转身,脚步凌乱地先行离去。 岑二娘也拉着像抱珍宝一般,将纸张揣在怀里的安三少踉跄着走了。 只来得及为安三少证明清白的安竹和安松,也紧随他们身后,消失在花月楼的一众看客眼中。 从头到尾来不及说一句话,看好戏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的胡七娘,一直双眼发亮地目送他们离去。随即一手捧腹,一手猛捶茶几,笑得头上钗环乱颤,“哈哈笑死老娘了这一家子呵呵太有趣了啊呵呵” 胡七娘的几个年轻相好和其余打手、下仆们,也跟着她大笑不止,开始说起起安坪镇第一家族岑家和安霸王的闲话来。 这一家子平时各种高大上,尤其岑二娘和岑二爷,从来优雅高洁,就如那冰山的雪,让人不敢亵渎和接近。今次来他们花月楼这么一闹,简直太可乐以往的形象都被颠覆了好吧。 胡七娘放任他们热火朝天地聊了半晌,便止住笑,肃声高喊道:“静静听我说今日之事,咱们在这儿说过笑过也就罢了,绝不要外传否则,不用我出手,安霸王就能把你们抓去衙门打个半死明白了么” “明白”在场的都是混迹花月场所的聪明人,就算胡七娘不警示他们,他们也不敢乱说。 方才安霸王跳三舞四地嚷嚷着,说要出去抓败坏他名声的扯闲话的人,还说要严惩他们。 他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没有当官之前,也是说揍谁就揍,从不挑人,从不怯场的。如今成了西南第一大官和第一霸王,还不更加能闹腾能作 听说前阵子淮州府那边说岑神医坏话的人,都叫他折腾得哭天喊地呢。谁会无聊到公然和他作对,惹他不悦呀那岂不是连死都死不痛快还得累及无辜的家人。他们没有那么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实践(一) 安三少被岑二娘拉着,与她同乘一骑,在街上路人的说笑指点下,既幸福又愤怒地回到岑家,就叫岑二娘揪着耳朵,拎回了她的院子,关起门来,在院子里拿他练鞭法和飞针。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暗,直到外面玉墨喊他们,说是让他们马上去梳洗,换身衣衫,一会儿去正院同岑二爷、林氏用夕食。拿安三少练功练累了的岑二娘,才丢开鞭子,收回金针,冷声哼了哼,打开院门,让人送热水进来。 满头大汗、衣衫破烂又脏乱的安三少,亦步亦趋跟在岑二娘身边,点头哈腰地腆着笑脸,问她:“夫人,你可消气了” 他心里有个小人在咬牙切齿:都怪那群嘴上没把门,胡乱造谣的混蛋败坏了他的名声,惹得夫人气怒,差点儿没把他抽死。等明儿他腾出空来,定要挨家挨户把他们抓出来,绑到衙门,大板伺候 安三少见岑二娘目不斜视,完全不理他,也不气馁。他脚步不停,继续跟着她。只是在后面偷偷龇牙咧嘴,搓腿揉手的,脑子转得飞快。 他打也挨了,骂也受了。一会儿泡澡时,一定要厚着脸皮,说服夫人同他泡大桶,来个鸳鸯浴。如果能找到机会,和夫人演练一下刚从胡七娘那里学来的本事,便再好不过啦 念及此,安三少无声傻笑,美得冒泡。 只是他没美多久,就又被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痛得歪来扭去的。 他夫人那鞭子和金针,真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就是他这皮糙肉厚的武功高手,也被抽得扎得抹眼泪。不是他不男人,实在是太疼了,连筋骨都在喊疼便是铁汉他也受不了啊 再说,他要不挤出几滴眼泪,让夫人心软,怕是这会儿还在挨打。安三少贤夫手册第一条:聪明男人就要学会在夫人家暴时,装可怜示弱。 安三少对于自己炉火纯青的装可怜技术,还是很得意,并深以为荣的。他就是凭借这手小白花功夫,将夫人抓牢骗回家的。 岑二娘没有理会暗自得意的安三少,他那点儿心机,她还看不出堂堂七尺男儿,朝廷一品大员,外面人怕鬼惧的安三少,能把小白花这角色演得活灵活现,几乎让人看不出破绽,也是本事。 只不过,总是闹笑话连累她丢脸的那傻瓜,也不想想,若非她有意放他一马,不与他计较,他真能靠含露带水的可怜表情,次次蒙混过关,逃出生天 这自以为是的蠢货,肚子里黑水才几点儿,就敢和她耍心眼。若不是今儿她挥手挥累了,才不会放过他呢 岑二娘在前面傲娇地哼了哼,像只炸毛的猫儿。 安三少跃跃欲试地把脑袋和嘴,凑到她脸边,想和她亲近亲近,都叫她两巴掌扇开。 花月楼那事儿还没过呢他就想乱来一想到他跑去请教胡七娘那种问题,还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谣言漫天。她就想抽他本还想在岑家多住几日,叫他这么一闹,哪儿还有那个脸留在这儿哪儿还有脸出门见人 安三少见岑二娘脸色难看,心里一咯噔,连忙挤出两滴泪,侧头在她的肩上蹭,撒娇道:“夫人,人家好疼呀我已经知错了,你别再生气,好不好” “但愿你是真的知错”岑二娘斜视他,声音凉凉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叫我知道你出入风月场所,不管你是去学习,还是去睡姑娘。我都得打断你的腿,然后把你休了,重新嫁人,知道了吗” “嗯嗯”安三少猛点头,不管是断腿还是被休,都不是他能承受的。他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道:“我保证绝不再犯。永生不踏入那些地儿。” “希望你说到做到。”岑二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喝问他:“你究竟在想什么跑去花月楼找胡七娘学艺还让安竹和安松给你买了那许多避火图,和专讲房中术的书册。是不是真想让我扎你几针,彻底清掉你脑袋里的那些肮脏想法和欲望。” 安三少不赞同道:“夫人你这是哪儿的话连道家都说男欢女爱乃是顺应天理、有利子嗣的事儿。我爱你,想抱你,怎么就肮脏了还不是你说我们每次同房,我都弄得你不舒服,我才想去找专业人士和专业书籍学一学,提高自己的技术” 岑二娘羞红了脸,一巴掌拍在他嘴上,按住他的唇,嗔道:“不准说了你还有理了。整日不思正事,老是想这些羞于见人的事儿。还有没有身为官员的自觉你不怕你自降官威,下属们都耻笑你,不服你管教吗” “他们敢”安三少握着岑二娘的手,将它移开,吹眉瞪眼道:“谁敢造反,看大人我不削死他”说罢,他又笑盈盈地看向岑二娘:“夫人,你这是担心我么” “哼”岑二娘不理他。 “哎呀我就知,我家夫人心系我,怕我丢脸,怕我被下属瞧不起呢。” 岑二娘“哼”得更大声,直接别开脸不搭理他。 安三少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满足地低叹两声,咬着她的耳朵嬉笑道:“夫人待我如此深情厚谊,为夫实在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这位夫人,我瞧你貌美如花,不如让小的伺候你,让你舒服。” 说着,安三少开始亲岑二娘的眉眼,鼻子,脸颊和嘴,将她的耳垂包入口中,肆意品尝,舔咬得她嘤宁一声,软倒在他怀中。 “你住口谁教你的”岑二娘声音软糯绵柔,听得安三少浑身发热,腹下那处更是滚烫如热铁。 “书里学的。唔,胡七娘也传授了我一些经验。”安三少将唇从岑二娘耳际挪开,覆向她光洁如玉的脖子,轻轻啃咬她的脖颈和形状美好的锁骨,磁声温柔问她:“喜欢么和从前比,是不是舒服了许多” “哦”岑二娘被他亲得语不成声:“嗯啊” 安三少低笑:“看来是舒服的。” 岑二娘的感官都被他掌握,无法言语。他嘴上那时轻时重的力道,亲向她敏感的耳珠、锁骨、鼻尖的嘴唇,还有他那舔她的舌头,都教她陷入极致的享受中。 她从未想过,他只用一张嘴,亲亲她的脸、耳朵和脖子,就能叫她舒服地喟叹出声。 岑二娘心想:光是亲吻,就如此美好。如果他能控制住自己,多用些诸如此类的本事,和他同床共枕,做尽夫妻甜蜜事,也不是不可以。 唔,那些苦药和金针,他也可以暂时不用受了。不如和他多睡几次,待怀上宝宝了,再喂他喝药。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实践(二) 安三少还不知,他正卖力讨好的夫人,心中已给他画下了不甚美好的将来。他更没料到,英俊、潇洒、强健、博学如他,在她夫人眼里,就只是生孩子的工具。 直到后来他家夫人怀上身孕,不让他近身不说,还天天逼着他喝苦药,每隔几日,就扎他几针,以排遣一下自己孕期的抑郁心情。结果夫人倒是开心了,因为她把他给整抑郁了。 再往后,他家夫人产下臭小子,家里更是没有他的地位不说他夫人,就是祖父祖母、父母母亲所有人的眼里心里,都是臭小子排第一,他排在后面。 弄得把儿子当情敌,嫉妒心起的安三少,差点儿暴走。若非臭小子是他的亲儿,又被一众长辈日夜不离地守护着,他都能干出丢弃儿子的事儿 当然,这些都是将来的事儿了。且说此刻,安三少就十分幸福。 他见自家夫人被他亲得神思不属,连连吟哦,浑身肌肤都在冒粉红色的光,心中十分得意:看吧,大人他纡尊降贵去花月楼学回的这些本事,还是很用有的 等以后,让人给胡七娘送一个大红包,权当犒谢。 可是他家夫人舒服了,露出艳丽娇软的享受表情,还媚眼如丝,直把他看得浑身燥热难耐,身下那处简直快要炸开。 他一边加快亲吻岑二娘脸脖的速度,并加重力度,满心喧嚣的怪兽没处安放,他便用牙齿磨咬她,在她白如豆腐的脖子上,画出一朵又一朵紫红色的艳丽花朵。 然后,他的脑袋渐渐下移,。 岑二娘被他弄得站也站不稳,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他抱着她,在她浑然未觉之际,便迅速解开了她和自己的衣襟,褪去外衣。待两人都只着中衣,脸贴脸地拥抱在一起。他才厉声大喝,赶走在隔壁屋里给他们准备热水,以供他们沐浴的下人。 然后,他横抱着岑二娘,三两步跨到邻间,一手锁上门,一手揽着夫人柔弱无骨的身子,跳进水气氤氲、温乎乎的浴桶里 安三少坚硬了半晌的小兄弟,一进水,被温水一泡,再被岑二娘两条修长、洁白如玉的腿,没有章法地一夹,顿时软了。 可很快,它又重振雄风。因为安三少开始采取胡七娘教他的第二步骤,抚慰他夫人的身子各处:柔软的腰肢,滑腻的后背,浑圆的臀部一一寻找她的敏感点,然后专心爱抚。 找着找着,安三少没能忍住,抱着岑二娘,粗暴大力地来了一通。将她折腾得面色发红又发白,既难受又快乐,舒服得脑中第一次闪过白光 可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岑二娘甚至还不及回味,便又陷入了酸痛、闷痛、抽痛等各种痛中。 安三少憋了几日,动作愈发狂放用力。岑二娘叫他换了姿势折腾了两次,水都变凉了,他还不舍得从浴桶里起来。 惹怒岑二娘,一手抓住他那物用力一拧,痛得安三少哇哇叫,连连告饶。 最后,在玉墨第三次派人来催他们时,岑二娘才拿住了安三少,让他抱着身子发软的自己,回房换好衣衫,去和父母用食。 因为在浴桶中胡闹过火,安三少和岑二娘去正院时,走路姿势都很怪异,叫下人看了一路笑话。 岑二娘一直假装若无其事地挽着安三少的手,慢慢行走。其实贴着他腰间的手,早已化为利爪,在他腰侧拧揪出了好几个青紫印记。 那种疼痛,安三少没法言说。他一路狰狞扭曲着脸,想尖叫喊痛,却不敢出声,怕触到了他夫人哪根柔弱的神经,连累自己被欺负得更惨。 安三少在心里默默地流泪:一失足成千古恨 都怪他抵制不住诱惑,过早投降。没有将从书里和胡七娘那儿偷师回来的学术知识,坚持实践到底。 哎安三少默默地下定决心:下一次,定要坚定信念,去除杂念,专心按照专业书籍和专业人士的指导实践一定要给夫人留下美好的印象,让她爱上和他做那事儿。 岑二娘被下人偷笑了一路,去到正院,又被父母取笑了一通。 林氏听岑二爷说起白日安三少在花月楼闹出的笑话,捧腹笑了一刻钟,肚子都笑疼了,才逼自己停下来。她本来还在担心他们小两口没有经验,房事不和导致夫妻生嫌隙。 没想女婿那么给力她还没有抹下脸,找到机会暗示他去学习,他就已经自动找人指点迷津了。 胡七娘这人虽不守妇道,为人荒淫。但便是林氏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床笫之事的高手,安三少找她学习,也算找对了人。 可年轻英俊、需求旺盛的女婿,去花楼找女人学习恩恩爱爱那种事儿,还是很让林氏这个岳母担心的。 她家女婿那么单纯,万一被那些坏女人勾坏了心,整日流连花楼,沉迷于情事中,冷落了她女儿,那可怎么办 所以,才有今日林氏找岑二娘和安三少一起用夕食。 她主要是想趁此机会,敲打一下女婿和女儿。尤其是女婿,要远离不正当的女人,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花花心思。 悲催的安三少,因还在懊悔,没有尽兴,食不知味地陪岳父岳母吃了顿鸿门宴,然后被二老叫去书房,耳提面命、威逼利诱地威胁了一番。 弄得他心里憋怒不已。然而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渝,笑嘻嘻地点头都受了。同时认真许下许多诺言和保证,说来说去,都是围绕“他一生只有岑二娘一个女人”这个主题。 直把口水都说干了,才让岳父岳母“姑且”相信他,仁慈地允许他离开。 安三少从岑二爷的书房出来,内心的怒火,已经燎原。 他找不到地方撒气,便迁怒了那些造谣者。更加坚定了明日一早,就带着护卫和官印,去衙门借兵,把说得最离谱、传得最多的人抓去,打一顿板子的决心。 自从看上岑二娘,成为岑家女婿后,安三少已经把“欺软怕硬”这句话奉为圭皋,并玩得十分熟练了。 只是可怜了那些爱扯闲话的家伙,上了安三少的黑名单,可不是什么好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练匪(一) 花月楼事件后隔了三天,待安三少拉人去衙门打板子过足虐人的瘾了,岑二娘便简单收拾行李,与安三少并一众护卫,去往了林安县。 他们夫妻二人只是听岑大郎轻描淡写地说过,被他安排在敬知县手下的那群悍匪中,有些不服管教的刺头。待他二人亲身到了林安县城外十里处、敬知县命人特地建造的营地一看,夫妻两个的眼睛,都瞪成龙眼了,格外的大且圆 那群悍匪哪里是“有些不服管教”,分明是“全都十分桀骜不驯”。林五爷敬知县等人押着他们去校场训练时,他们总是指东走西,喊前进便后退或朝旁边走,喊立正就懒洋洋地抖腿耸肩还昂首望天 种种“刺头行为”,简直罄竹难书。 岑二娘和安三少在一旁都看呆看火了难为林五爷和敬知县,并其余几名江湖高手出身的校尉大人还一脸淡定,不论那些刺头儿怎么胡来,依然声音平稳地发布号令。 岑二娘自嫁入安家,被安三少百般疼宠后,脾气越发大且骄纵。再加上岑二爷、林氏、岑大郎、卜算子大师和岑三郎各种迁就她,使得她的脾气越发急躁,忍耐性跌入谷底。 若不是有从前的好脾气温柔底子在,如今都已蜕变成吃了火药随时都会爆炸的母老虎了。 呃,虽说对上安三少,她和母老虎早已没什么区别。但对上外人,她还是比较温和守礼的。 可这些悍匪实在太过分,吃她岑家的,穿她岑家的,用她岑家的,连住的营地和厢房,都是岑家花银子建的。他们居然敢这么不配合训练照这速度下去,她大兄猴年马月能用上他们 岑二娘越想越气,她第一个看不下去,上前几步,面对那群用不规矩的目光看她的悍匪,一手叉腰,一手点着那群刺头,怒吼出声:“瞧你们这都是什么德行一个二个的,既然已归降,被我大兄收入麾下,被我岑家养着,就该听话。你们竟还敢和校尉唱反调,不服管教是想找死呢,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哟这就是传说中岑家那个神医妹子啊”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大胡子,轻佻地朝着岑二娘吹了声口哨,“妹子长得这么好看,身段这么好,脾气怎么不好” “好你大爷啊”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安三少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猛然冲过去,抡起拳头就揍那个还在用目光剥岑二娘衣服的胡子大汉:“去你娘的龟孙子你竟敢口花花我家夫人老子揍死你滚犊子玩意儿” 已经拔出鞭子,打算抽那胡子大汉贱嘴的岑二娘,保持手提鞭子的动作,呆呆望着已和胡子大汉滚在一起互殴,一直不停骂粗话的安三少:“” 好半晌,眼看卷入打斗的人越来越多,波及范围也越来越大后,岑二娘才眨眨眼,消化了她家夫君不管读多少书,做多大官,骨子里依然是那个豪放不羁的“纨绔二傻易冲动”安三少。 “住手都给我住手”岑二娘拎着鞭子在一旁劝架,差点儿被那些大老粗打到。他们根本没有理她,就是安三少、林五爷、敬知县等人,都捞起袖子在打架。 安三少和大胡子的开战,像一条引线,彻底点燃了众人挤压在心中的的不满,引爆了他们。校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打架。她因走得太近,好几次都差点儿叫人误伤。 岑二娘嗓子都喊干喊哑了,也没人搭理她。 她额间青筋直跳,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男人果然都是冲动易怒不听劝的尤其是那群不依不饶、无法无天的悍匪,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她岑神医的厉害 岑二娘环视四周,爬上校场后方的坡地,找了个上风口站好。然后将她藏在袖袋里的几个小瓷瓶掏出来,摆在地上。她先打开青色装痒痒粉的那个,顺着风将药粉撒入空气中,自己飞快地吞了颗解药。 随即,她双手抱胸,冷笑地看着下面校场里打成一团的青壮年,面色一派高贵冷艳,心里有个小人在跳脚:叫你们不听岑神医的话,不给岑神医面子,你们都该忏悔 不一会儿,下方一百多个汉子,都尝到了痒痒粉的滋味,又抓又挠、又笑又嚎地在身上一通乱抓,或者在地上滚来滚去地磨蹭,再也没兴致打架了。 不过半刻钟,他们眼泪都笑出来了。 安三少最先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冲动惹夫人生气了,便痒足了半刻钟,把泪水挤出来,像只猴子抓虱子一样面对高处的岑二娘抓来抓去,“夫人呵呵我错了你给我解药吧哈哈我受不了了喔呵呵呵” 岑二娘丢了颗白色的药丸给他,安三少抓住后一口吞下。那令人抓心挠肺的痒意,总算离开了他。 林五爷、大胡子等人见他一下恢复正常,得意洋洋地越过他们,飞身跳上山坡,站在岑二娘身边,对着她笑得很狗腿,反过来对着他们,却笑得很得意很欠扁。 众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有人都丢下那什么可笑的男子汉自尊,扭着身子跑近岑二娘,堆在山坡底下嗷嗷叫饶。 岑二娘自动忽略了他们话语中的上气不接下气,和“呵呵”,“哈哈”等笑声。只听无数声音一下响起来。 “岑神医,小的错了,给颗解药吧” “岑神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请您勿怪,求解药” “岑神医,小的是无辜的,是被人拉着被迫打架的啊。您行行好,给颗解药呗” “二娘,敬叔叔我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折腾,你快给我解药。不行了,要笑死了” “二娘,林五哥也是被你家夫君连累的,你不能对我这么残酷呀看在咱们从前的交情上,快丢颗解药过来。” “岑神医,小的们实在受不了了,您再不给解药,我们就来抢啦” “是啊,去抢” “抢啊” 安三少见那些悍匪要扭着身子,手脚并用,一边抓挠自身,一边往山坡上爬。他目光骤冷,等岑二娘将解药丢给敬知县、林五爷等人,亲眼看着他们服下药,恢复如常,退到校场外。便拿过岑二娘的鞭子,抽那些欲爬上坡抢解药的刺头儿。 他一鞭子打过去,便能抽下坡一个。其准头和力度,都叫岑二娘刮目相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 练匪(二) “夫君,你真是厉害啊瞧这鞭子,耍得多好。”岑二娘不吝语言地微笑着夸了夸安三少。 安三少一手毫不留情地挥舞鞭子抽刺头儿,一手挠后脑勺,呵呵傻笑着,有些羞赧地道:“嘿嘿,夫人欣赏就好。”他心里有个小人在跳舞:哎呀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如此直白地夸赞我,真是好幸福好幸福呀 被他抽下山坡的那些刺头儿,对着秀恩爱的安三少和岑二娘破口大骂,骂得极污秽难听。 岑二娘大怒,她最厌恶说污言秽语的人这些土匪粗鄙惯了,什么脏话都敢说,简直不堪入耳她本想只用痒痒粉教训一下他们,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识趣,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他们这么精神,能蹿能跳的,嘴巴还不停。不如再让他们试试她改良后的软筋散,等身子发软,跑不了站不起了,他们就知道消停了。 岑二娘打开白色的那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挥洒而下。她撒完药,拿出腰间的荷包,自己嗅了嗅,又送到吸入药粉已站不稳的安三少鼻前,让他闻了闻。 至于百丈开外的敬知县和林五爷等人,因站得远,加上此时风向变了,药粉并没有飘散到他们那儿。 他们远远看到岑二娘撒药的动作,感觉一股痒意由内心深处蔓延到全身,不约而同地抽了抽脸,为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悍匪默哀。 同时,他们也感觉十分痛快,脸上的笑灿烂得比过日中的太阳。连日被唱反调的悍匪们欺负,他们心里不是不苦不怒的。如今好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真解气 理所当然地,那群悍匪倒霉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感觉手脚发软。还趴在山坡上奋力往上爬的,一下就滑落到坡底。 所有悍匪都脚下无力,那是站也站不稳;手上没力,可是连挠痒痒都挠不痛快。抓过就跟没抓似的,反而越来越痒,痒到骨头里、心坎上。 加强版软筋散的效力是无穷的,再加上痒痒粉的作用,那群大老粗刺头儿再也硬不起来。 不过一盏茶后,几乎所有人都哭爹喊娘的告饶。有的实在受不了,都给岑二娘跪了,只求她要么给解药,要么一刀砍了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 这些悍匪早年行走江湖,落草为寇时,也去黑心药店或者大夫手里,买过软筋散、迷药等等杀人越货必备之良药。可那些药加起来,也没有此刻他们承受的岑二娘的药效强 岑二娘、安三少和敬知县、林五爷,都很解气地看着这群刺头儿服软,哭天喊地地跪求放过。 “你们不是挺能,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听么”岑二娘骄矜地抬起下巴,俯视她脚底下那群脏乱服软的汉子,轻蔑道:“就这点儿骨气也敢和本夫人叫板” 坡底那群汉子,有骨头硬的,到现在都还在硬抗,没有服软。以最先调戏岑二娘的胡子大汉为首,十几个人靠坐在一起,还在骂岑二娘,“毒妇你有种都给我们等着有朝一日,我等必将你碎尸万段” 安三少气得要骂回去,又想跳下坡将那群只剩嘴皮子利索的人揍成猪头,打断手呀脚呀的,叫他们知道,敢对他家夫人心怀不轨,言语不敬,会有什么下场。 岑二娘拦住了他:“冷静你与那些蠢货较什么真他们无能,斗不过我,又抹不开脸,充其量也只能在嘴上压压我。我这儿还有三种有趣的毒药,还没找人试过药。” 她笑容深深地看着那群还在狂骂的无知蠢货,“我瞧他们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做试验品再合适不过。对吧,夫君” “呃嗯”安三少被他家夫人那诡异的微笑,吓得背后直冒冷汗。他也不想骂或者揍胡子大汉他们了。面对马上就会生不如死的软脚虾们,他只剩同情和优越,他们根本不配他动嘴或动口。 这些人在这荒郊野岭关久了,长期的消息闭塞,导致他们思想变得极其狭隘愚蠢。他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外面不服他们夫妻的人,是怎么传的 得罪他安霸王,最惨不过一死。若是得罪他家夫人岑神医呵呵,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岑神医手里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粉,随便拿两种出来,都能叫人恨不得自我了断。至少那样能得个痛快。 安三少有幸给他夫人试过几次药,那种感觉他至今仍难以忘怀。他之所以这么惧内,爱夫人,心甘情愿为她退让是一个主要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家夫人手里的药太多,他不敢尝试 安三少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便很殷勤地跳下山坡,去找远远看好戏的林五爷和敬知县要了两根长长的麻绳,将那十几个张牙舞爪,嚎骂个不停的家伙,单独堆在一处,捆绑起来。 随即,好心对那些想靠过去,与胡子大汉他们作伴的人说:“不想被折磨得更惨,就自动滚远些。一会儿我家夫人要撒旁的药粉了,相信我,那滋味,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还在犹豫的人顿时拼命地后退散开去,就是这痒痒粉和软筋散他们都受不了,再来点儿别的呵呵还叫人怎么活 那些在心底怒骂岑二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人,都暗自庆幸:幸好方才忍了那么一瞬,不然真的没活路了。 胡子大汉等人还在冲款款走近他们的岑二娘叫嚣。 “臭婆娘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看爷爷受不受得起别给老子机会脱身,不然一定将你剁碎喂狗” “死三八你最好祈祷别落在老子手里不然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贱人别给老子机会。不然定将你女干了再杀杀完再女干尸” 安三少、林五爷等人听不下去,想靠过去出手教训他们。比如:往他们嘴里塞泥,塞马粪什么的;或者直接一脚踩过去,把他们的嘴踩烂;或者拿刀,割掉他们的舌头。 看他们还敢不敢,能不能骂人 岑二娘挥手,淡笑道:“你们都别过来,不然一会儿误伤了你们,我会过意不去的。”她的目光冷冽,浑身杀气满满,像个罗刹鬼那般骇人。 安三少想着他家夫人肯定是想自己报仇,这样更痛快些。他便不甘不愿地退了回去,顺便拉走了愤愤的林五爷和敬知县等人,将舞台给他家夫人腾出来,让她能玩得更尽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练匪(三) “夫人我们不会来打扰你,你慢慢玩儿”安三少远远地冲岑二娘喊道:“如果你玩腻了,就叫我一声,我负责过来,帮你了结了他们,免得杀他们脏了夫人你的手。” 他家夫人心善,若没有到必须争出个生死的地步,只会救人、虐人,不会杀人。这些悍匪恶贯满盈,不识抬举,便由他来了结他们好了。他不想让夫人晚上做噩梦。 大胡子他们辱骂亵渎岑二娘时,在安三少眼里,他们都同死人无异了。这十几个蠢而不自知、自以为是的渣滓,都该死 等他家夫人立够威,玩过瘾了,他再宰了他们。给旁边那些扭来扭去,想笑却不敢笑出声的刺猴儿们看看,不听指挥会有什么下场。 他安霸王可没有林五爷他们有耐心,慢慢和他们磨着玩儿,放任他们嚣张不逊。 都已经是别人案上的鱼肉了,还在大人他面前充什么刀俎,耍什么威风 鱼肉就该有鱼肉的自觉 既然已经归降,就该拿出诚意和归降的姿态来,听从指挥和服从命令,体现出他们的价值。否则,也不用继续活着,浪费粮食和布匹了。当那些东西不用银子买的吗 安三少目中的阴狠冷酷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收敛,换成了柔和的笑意。夫人还在呢,他不能吓到她。他得尽量做一个他家夫人喜欢的温文尔雅、善良正义的人。 安三少心想,岑大郎只是让他帮助林五爷驯服这群刺头儿,没有限制他用什么手段,也没有说不可以弄死一两个实在不听话,带头闹事的人。 大不了大人他宰了胡子大汉他们后,去容州地牢再给他重新挑二十个听话识趣又有本事的过来,把人数给他补上就是 胡子大汉等十几人被安三少和岑二娘盯着,心中猛地升起一阵惧怕。 这对夫妻看他们的眼神,实在太冷酷。好像他们都不是人,或者说不是活人,只是一具尸体,一件死物似的。 然而,他们当刺头儿当惯了,骨子里都是叛逆和匪气,自从走上土匪这条路后,便没想过向谁低头。当日兵败被岑大郎抓回来,他们也是为了手底下的弟兄们,才不得已归降的。 在他们看来,不论是岑大郎,林五爷、敬知县他们,还是安三少和岑二娘,都没资格统管命令他们,没资格叫他们服软。 因此,就算心里头有些发冷发颤,他们也将那丝异样当做空气忽略过去,依旧仰着头臭骂岑二娘。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恐怖的情形。更不会猜到,不过两刻钟后,他们就算跪着求饶,求岑二娘和安三少饶他们一命,即便是被人管着也想活下去,都没有机会了。 岑二娘和安三少明明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不惜福,不识趣。没有认清形势,没能抓住那些机会,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第二日一早,在头一天亲身体会过岑二娘痒痒粉和软筋散的厉害,又亲眼目睹领头闹事的胡子大汉他们被岑二娘和安三少这对鬼见愁夫妻凌虐至死的悍匪们,都收敛了骨子里的匪气和不驯。 全部乖乖在五更天林五爷敲响起床锣鼓后,翻身爬起来,三五下穿戴洗漱好,半刻钟也没用,就到校场上从高到低依次站好,站姿端正笔直,表情恭敬严肃,再也没有昨日的吊儿郎当,漫不经心。 随后,林五爷他们发号施令,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管是跑步、练拳、射箭都用了心,做得十分认真。虽还有些不标准和不足之处,但只要被指出,全都马上改正。 全天全程的训练中,所有人都没有一丝废话,没有一句反驳,没有一个罢工。 因为他们每次有什么想法,只要看到在一旁悠闲站立的岑二娘和安三少,想起他们的心狠手辣,折磨人时的花样百出,都把不满咽了下去,比小狗都还乖。 林五爷、敬知县他们,第一次在这群刺头儿面前,体会到当校尉训兵的乐趣,感觉到了自己身为人师、身为兵头的尊严,嘴角咧了一天,笑得见牙不见眼,整个人一下都年轻了一两岁。 岑二娘和安三少见刺头儿们懂事,也心甚慰。 当晚,安三少抱着岑二娘睡觉时,与岑二娘说道:“夫人,你今儿瞧见了吧那群刺头儿就是欠揍欠虐跟他们讲不清道理,直接上拳头上药,虐他们个半死不活,他们就知道听话了。” 他不满林五爷和敬知县他们的怀柔政策,“嗤林五哥和敬叔叔他们就是不懂以暴制暴,太温柔,所以才一直没搞定他们。” 随即,他又自夸道:“若不是咱们昨儿雷霆手段教训了他们,那群刺头儿还不知闹到何时说不定等大舅兄从京城回来,他们都还是那种欠揍样儿。” 岑二娘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你生什么气呢又没叫你天天对着他们。咱们再留几日,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老实了,再离开。这几日就辛苦你留下来,监督他们了。” “嗯”安三少疑惑地挑眉看岑二娘。怎么让他一人留下她要去哪儿 “我明儿一早,就要同敬叔叔离开,去敬家乡下的祖宅。那里有许多田地。敬叔叔说了,他想把那些地都按照我的方式耕种,我要去教导那里的庄户和佃农。” “先把敬家这林安县第一大家族搞定,教会他们。余下的,都会乖乖照做,也不用我废精神,挨家挨户去劝说去教了。” “那我们不是要有几日不能见面”安三少嘟嘴闷闷不乐道:“我舍不得你离开啊。夫人,你能不能不去或者等几日,我与你一道去咱们总要在一起的。” 岑二娘对于安三少的黏腻很是满意,她心里甜如蜜,都笑开花了,面上却一派肃厉冷然:“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这么缠人我只是离开几日,又不是离开一辈子,你摆这脸色作甚真是难看” “我就是不想你走嘛”安三少知道他家夫人嘴硬心软,便撒娇耍赖,双手紧紧捁着她,将她抱在怀里晃啊晃:“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真是的别摇了,头好晕。”岑二娘在安三少手臂上重重拍拍他一下:“别撒娇按我说的办。明儿我离开,七日后归来,然后咱们一起回家。你不能离开太久,否则淮州那边的府衙和军营,都得乱套。” “好吧。”安三少郁郁道。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有孕(一) “还有”岑二娘继续道:“明儿记得让安竹和安松带人去容州地牢,挑二十个听话厉害的土匪来,咱们得把人数给大兄补满。这事很要紧,你别忘了。” “喔。”安三少应得有气无力。 旋即又将岑二娘抱得更紧,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每一声唉声叹气,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因为他胸腔的震动,是那么明显。 岑二娘心里忽然一片柔软。 她转过身,脸对脸凝视安三少,目光温柔又蛊惑,嘴里吐出的话却变了味儿,一如既往的傲娇:“喏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准许你亲本夫人一下。”他最喜亲亲了,让他亲一下,心情肯定能变好。 “光亲一下,怎么行我得多亲几下才够本” 安三少变脸一般,顿时嘻嘻笑着,把岑二娘从头到脚都亲了一遍。并得寸进尺,按着她做了三次夫妻运动,终于心满意足,搂着她身心舒爽地睡了过去。 岑二娘次日浑身酸痛地醒来,十分后悔昨夜心软,放纵了安三少胡闹。导致她如今根本没法骑马,连走路都吃力。 他昨夜疯狂得很,用腰带将她的手绑了栓在床头,然后逼她诱她做了几个很让人脸红心跳的姿势。岑二娘简直不敢回想那是什么情景。 因为吊久了,如今她的双手还是很酸很疼,使不上劲。 “都怪你”岑二娘怒嗔安三少,使尽全力,才能勉强提起枕头,砸向安三少那笑得贱兮兮、满是餍足的俊脸。 “嗯,怪我,怪我。”安三少躲开枕头,按住岑二娘打他的手,将她抱在怀里,用脸蹭她柔软香滑的乌发,声音里满是笑意:“夫人,你这样也不能骑马,不如今日咱们不去,明儿再去。” 嗯,今晚他再效仿昨夜,让她累惨,明日也无法走。总之,他不想她走,要走,也得和他一道啊。 “我不”岑二娘推开黏糊糊的安三少,冷眼瞥他:“你当我不知你在想甚不能骑马,我就叫敬叔叔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走得慢些也无妨。” 她看着面色陡然惨白凝滞的安三少,心里那口气顿散,连腹部和下身都不那么疼了。一手抚摸他的脸,温婉地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不能冲动惹事,更不能招蜂引蝶。明白么” “夫人”安三少有气无力地苦着脸道:“这营地里除了你和伙房那几个老厨娘,连蚊子都是公的。我去哪儿招蜂引蝶和那群刺头儿搞断袖么” “嗯,你可以试试。”岑二娘目光危险地瞪着安三少。 安三少咽了咽口水,干笑道:“呵呵,我说笑呢。”他立即表忠心:“这世上除了夫人,我谁都看不上。我保证,我的心归夫人所有我的身子,也只有夫人你能看、能用。” “哼算你识相。”岑二娘伸开双手,用鼻孔看安三少:“我手上无力,快服侍本夫人更衣。” “遵命”安三少笑呵呵地服侍岑二娘更衣,期间吃了她许多豆腐,险些擦枪走火,把岑二娘衣服剥了,按着她再来运动。 岑二娘哪里能允许他胡闹,她腹部很不舒服,有些抽疼,又有些绞疼,根本无力承受。她扎了他几针,让他彻底息了那念头。 岑二娘与安三少用完朝食,看着他吩咐安竹和安松带人去容州了,又温言软语叮嘱了他几句,保证最迟七日后一定归来,才说服他松开牵着她不放的手,坐上马车,与敬知县一道走了。 马车哒哒地行了两三个时辰,于午时初刻赶到了敬家乡下老宅。 昨夜岑二娘被安三少折腾到近四更天才入睡,今早起来,腹部隐隐作痛,她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一路上都是睡过来的。沿途的景致都没有看过,就那么迷迷糊糊睡到了敬家老宅。 等她被敬家两个小丫鬟唤醒,听她们说途中风光怡人,山清水秀,河田交错,阡陌纵横,很是美丽,心中有些后悔,又暗暗骂了安三少一句,才整整衣装下车,在敬知县的引见下,依次拜见了敬家一干长辈。 敬家作为林安县第一大家族,听说光是本宗嫡支的人口,就有七八百人,再加上旁支、庶支的,人口竟有三四千而且这三四千,只算了住在乡下的,没有算在城中或者外出定居的。 饶是从弘安岑家出来的岑二娘,也是被敬家的人丁兴旺给震惊了。弘安岑家的历史比敬家久远,人丁还不足敬家一半。由此可见,这子嗣福缘什么的,还真不好说。 敬家是远近闻名的耕读人家,族中男丁几乎都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看起来比寻常农户文雅有礼。 岑二娘微微怔了怔后,便微笑着与敬家嫡支的几位族老和族长见礼,然后被一群热情好客的人簇拥着,去了敬家长房的园子里用餐。 除了偶尔去相熟的人家吃喜酒,岑二娘还是初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几百人坐在园子里进食。让她尴尬的是,明明有几百人在吃饭,却没人发出一丝声音 岑二娘第一次觉得“食不言”这个规矩,有些矫枉过正了。人少时不说话也没觉着什么,这一多呵呵,好冷场,很诡异呀。 席间,岑二娘只动了几筷子,夹了夹面前的几碟素菜,没碰荤腥,不知是不是因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她有些头晕,腹部的不适感加重了,看着几个油腻的荤菜,隐隐有些作呕。 她竭力忍住了想吐的欲望。 她当然不能这么失礼,在敬家长辈为她准备的迎宾席上,当众呕吐。那成什么了不止辜负了人家对她的一片好意,还会让人觉着恶心,吃不下饭。 以己度人,若是她好心好意请人用餐,客人当着她的面,在席间大吐特吐,她肯定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往后定不会再与之有任何交集。 岑二娘很辛苦地忍住了那股子反胃,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和后背、后颈处,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坐在她旁边的敬知县的母亲敬大老太太,也就是族长夫人,发现了她的不适,立即停箸,关切地小声问她:“安夫人,你可是有哪儿不适是不是菜式不合你胃口还是坐了许久马车累着了要不要我让人扶你去客房休息” “可能是有些晕车。”岑二娘深吸一口气,按压住胃里的汹涌澎湃,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吐出来。 便拿手帕掩着嘴,低低道了声:“大老太太,我实在是难受,劳烦您让人带我去房里躺躺。”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有孕(二) “也好。”敬大老太太转头,对专心给她布菜的丫鬟元珠道:“元珠,安夫人身子不适,你快扶她回房休息。” 元珠低低应了声“是”,然后走两步过去扶起岑二娘。 岑二娘一站起,被屏风从中间隔开的这一边,十几桌老老少少的女眷,都抬头注视她。 岑二娘微微欠身,忍着腹疼,白着脸道了声:“请诸位恕我失礼,我身子不适,要先行退下了。大家不必管我,请继续用食。” 语罢,岑二娘半个身子靠在微胖、身形颇高壮的元珠身上,任由她扶着她前行。 岑二娘将将离开众人或关切或讶异或不满的视线,走出园子,便一手撑着一处花墙,扶着墙壁吐了。因她从早到如今,都没进过什么食。起初只吐了些稀稀拉拉的白粥,随后就在呕酸水。 大约吐了一刻钟,岑二娘才感觉舒服了些。她用随身携带的丝帕擦擦嘴,转头不悦地对站得远远的、面露恶心的元珠道:“还不过来扶我” 可能是身子不适,她的心情也跟着暴躁了。看到元珠一副嫌弃恶心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很想甩她两巴掌,打碎她那副令她很不爽的表情。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岑二娘就有些惊讶,她对外人一向温和有礼,几时变成这样动不动就想打人的躁郁狂了 这样不好岑二娘闭闭眼,压下心头的烦躁愤怒,面无表情地任元珠隔了些距离虚扶着她,顺着游廊继续往前走。 若不她身子虚软无力,腹部又痛,一个人站不稳,绝不会让元珠这样不懂分寸、无礼粗鄙的丫头扶她 这样的丫鬟,若是在岑家或者安家,她早让人拖出去卖了,眼不见为净。 岑二娘走着走着,又想吐了。但她想起方才元珠看她的嫌弃样儿,便咬牙忍住,她不想再看这丫鬟的脸色了只让元珠走快些。 元珠果然听她的话,开始硬拖着她小跑起来。 岑二娘被她拉着没跑几步远,颠得她再也憋不住,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吐起来。 腹部疼得愈发厉害,她一把甩开元珠的手,一手捂住肚子,一手用手帕掩着只会干呕,已经完全吐出东西来的嘴,“快去,叫呕大夫” 元珠被她瘫软在地一直干呕的样子吓到,她也知道岑二娘是连族长和族长夫人都礼待有加的贵客。她这种小丫鬟,虽不清楚岑二娘的具体身份,但看她的衣着言行,就知她身份高贵。 但想到她明明年轻美貌,却贴着她心悦的敬大哥,她就想抓花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敬大哥方才敬大哥对她笑得多暖多灿烂呀,他还没那样对她笑过呢。 元珠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想着寻机敲打她,让她息了对敬大哥的奢念,听大老太太的话,扶这美貌少妇走的。 “夫、夫人,您没、没事儿吧”元珠声音发抖地问岑二娘。她怕岑二娘真出什么事儿,自己要担责。 元珠心里埋怨死岑二娘了嫌她不止长相狐媚,还尽出幺蛾子 “去叫大夫”岑二娘没有耐心和她多说,冷声喝傻傻站着不动的元珠:“还不快去”若她还有一丝力气,定要两巴掌把这没规矩的丫头打飞 瞧她那神情,还把她埋怨上了,她又不是故意生病的什么玩意儿 她这会儿被不争气的肚子折腾得手脚疲软,整个人晕沉沉的,心里忽然很委屈,她一个人在这回廊里窝着,喉咙都快吐出来了,还有那开始一突一突地抽疼的腹部 她自嫁给安三少后,还没有受过这种罪 岑二娘忽地很想念安三少,感觉有他在,心里就有底了。她心里万分后悔:为何自己不听安三的话,等几日再和他一起过来。如果安三在,她绝不会落到孤身凄凉等在此的境地。 被岑二娘挂念的安三少,在营地里猛地连打了五六个喷嚏,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三少没有搭理关心问候他的林五爷,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便很不负责地把一群刺头儿,都交给了林五爷和其余六名校尉管。 这些刺头儿看着就心烦,哪里有他夫人看着舒心养眼啊 安三少跑出营地,去另一处小校场,叫了六个正在切磋武艺的护卫,让他们与他一起奔去马厩,骑上马就跑。 今早自他夫人离去后,他这心儿一直没着落,忐忐忑忑的,就担心他夫人出什么事儿。方才那一连串喷嚏,说明他夫人一定在念叨他,想他过去陪她。 安三少坐在马背上,迎着风狂奔,心中也很是懊悔,清晨那会儿,他就该同夫人一道走的他想起岑二娘临行前素白的脸,更是忧虑,将马鞭子甩得更欢,抽得马儿长长嘶鸣一声,跑得更快。 这厢,岑二娘孤身在敬家祖宅东院的回廊里,坐了近一刻钟,就让敬大老太太与敬二老太太带着四个一看就会照顾人的中年媳妇过来,搀着她,住进了偏院的客房。 敬大老太太十分担心岑二娘,因为岑二娘的模样儿确实格外吓人:面白如雪,双目无神,一身冷汗,她还弯腰捂着腹部,疼得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敬大老太太和二老太太焦急地守着岑二娘寸步不离,看她侧躺在床上疼得打滚儿,不停地念叨着“大夫怎么还不来”。 那四个中年媳妇,有两个搀着两位年岁已高的两位老太太,另两个手脚麻利又温柔地照顾着岑二娘,打热水给她擦洗身子,帮着她飞快地换了身整洁干爽的新衣,还喂她喝些温水等。 岑二娘被这么细心熨帖地一照顾,感觉自己总算活了过来。虽腹部痛得她难忍,但喝了两碗热水,冲下那股子不适,总算不再干呕,还是让她觉着舒服不少。 她心想:这才是专业有操守的下人比那个不知所谓的元珠强上千百倍 她这会儿倒有闲情逸致,琢磨起元珠来了。那丫头也不知是谁调教的一点儿下人的样子都没有,完全不懂礼数尊卑最可气的是,她居然敢瞧不起她,对她不屑,见她呕吐还敢摆出嫌恶脸。 在她面前,一点儿身为丫鬟的自觉都没有,也不知她有什么依仗和自信,瞧她对着她一副“你也不比我高贵到那儿去,咱们都是一样的”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爽啊。 岑二娘暗下决心,等她身子好转有精神了,一定要给那元珠点颜色瞧瞧 嗯,她就是这么小肚鸡肠且记仇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章 有孕(三) 岑二娘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时辰,敬大老太太的两个儿媳妇才领了名女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敬大老太太看到女大夫,便眼睛一亮,站起来去门口迎她:“计大夫,你快来替安夫人瞧瞧我看她十分难受,心里焦的哟” “大老太太您别急,我这就去。还有二老太太也是,且放宽心。我都听说了,呕吐和腹疼只是小毛病,不碍事的。您二位都一把年纪了,经不得这大喜大忧的。” 计大夫温声安抚下敬大老太太,和与她同样焦虑的敬二老太太,这才背着药箱,两步并一步走到岑二娘床前,柔声问候她一句,请她伸出手,让她把脉。 岑二娘自己也是医者,方才她孤身一人在回廊里时,就给自己号过脉了,发现好像是喜脉。 然而,事关自己和子嗣大事,她怕是因自己太想怀孕,导致浮现出假孕的脉象,便一直压着没说。再加上腹疼将她折磨得欲生欲死的,她很快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此刻计大夫面色严肃地给岑二娘把脉,她慢慢把完左手,又让岑二娘换右手给她。 半晌后,岑二娘的心都叫她提到嗓眼儿了,计大夫才柔笑着恭喜岑二娘:“安夫人大喜虽脉象较浅,但确是喜脉无疑。瞧这脉象,您约莫有孕月余了。只是” “果真是喜脉”岑二娘愣了愣,用手轻抚着扁平的肚子,笑着惊呼道:“竟都月余了呵呵” 想起这一阵子,和安三少几次激烈的房事,岑二娘后怕不已,自责道:“我也太粗心了。” 她用力抓住计大夫的手,急急问她:“大夫,方才我腹疼难忍,这胎是不是不稳会不会滑胎啊”因太过担心,她的指尖都泛白了。 计大夫被她抓疼,眉心轻蹙,依旧和声与她道:“夫人勿忧,孩儿还好。胎像确实有些不稳,但还不至于会滑胎,不过,依然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此刻您要放松心情,保持愉悦,否则会对胎儿产生不利影响。” “嗯”岑二娘噙着柔美的笑,一个劲儿点头:“我会的”她心情一松,才发现自己把计大夫抓得死紧,弄疼人家了。她有些歉意地笑着赔礼道:“抱歉,我一时失态,弄疼您了吧” 这种事儿计大夫早就经多了,她是林安县远近闻名的千金科大夫,自出诊这二三十年间,已经不知给多少妇人诊出喜脉后,被惊喜过甚的人抓、扯、揪、抱呀地弄疼,她已经习惯了。 再说岑二娘的力道还算适中,不是不能容忍。 “无妨。”计大夫的笑总是很柔和,声音也很温软,和她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温柔如水的感觉。 计大夫很尽责地给岑二娘开了张养胎稳胎的单子,让候在一旁的敬大老太太的两个媳妇,遣人去药房抓药。她则继续留在屋里,陪岑二娘闲聊。 说是等药抓回来,让她亲自确认无误了,才让下人去煎熬,给岑二娘服用。 岑二娘对如此周全尽责的计大夫很有好感,她虽对妇科有所涉猎,但缺乏经验,只是会些粗浅的理论知识,终究比不得计大夫专业博学。 这胎是她盼了多日才盼来的孩子,再加上胎像不稳,她很是挂忧,拉着计大夫问了许多问题。 计大夫也不嫌她聒噪,耐心地一一为她答疑,还好心告诉了她许多养胎的注意事项,提醒她注意忌口之类的。 两个大夫这一谈,十分投入,等她们停下来,发现时间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很神奇的是,岑二娘与计大夫交谈时,腹部也不怎么疼了。大约是孩儿也被计大夫的温和感染,对她也温柔起来。 她终究是动过胎气的,这一停下来,精气神便有些不济,人也萎靡了许多。 这时,下人提着药包回来了。 计大夫接过,将之打开,一一抓闻检查,并掂了掂重量,确认无误了,才让人拿下去煎熬。 随后,她便告辞了。 敬大老太太等人见岑二娘打呵欠,知道她累了,只留了两个办事稳妥麻利的中年媳妇守着她,她们跟着提心吊胆了多时,也是有些累了,都各自回屋歇了。 岑二娘这一觉睡得很浅,因为腹部间或抽疼的缘故,她根本没办法入睡,哪怕精神已疲累至极。 她小睡了一会儿,大约一个时辰后,她依稀听到安三少在喊她,待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竟真的看到了他 “夫君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岑二娘惊喜地反握住安三少的手,一迭声儿问他。 “当然出事了”安三少很是后怕地紧紧握了握岑二娘的手,见她竟要起身,赶紧松手,按住她的肩膀,轻柔而坚定地将她按下,“别动,我来时在路上遇上了敬叔叔送计大夫回城。” “听说你有孕在身,还胎像不稳我都吓死了计大夫说了,这时你得卧床静养,不能乱动。小心伤了咱们孩儿。” “你只知道关心孩儿,都不知问问我怎么样”岑二娘突然生气了,有些无理取闹道:“我又吐又腹疼又害怕的时候,你在哪儿啊还有,胎像之所以不稳,该怪谁是谁昨晚拉着我动个不停的嗯” “是我,怪我,都是我的错”安三少赶紧认错,并轻声安抚岑二娘:“夫人可别动怒为咱们孩儿想想,也为你自个儿想想。等你坐稳胎,身子恢复康健了,我随你打骂。乖乖,不生气了啊” “哼。”岑二娘低低闷哼一声,想到此时自己确实不宜动怒,便道:“饶你一次。” 她想起还没喝药,对安三少道:“你出去问问,怎么我的药还没熬好” 看到安三少,知道自己有人疼了,岑二娘变得很娇气。腹部的抽疼似乎也加重,她整个人都不舒服了,“我很难受,你快去问问” 安三少见她面色难看,心疼极了,又很担心她和孩儿,便道:“好”语罢,如奔泻的急流一般冲出了屋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养胎(一) 因为胎像不稳,需卧床静养,岑二娘便无法出门,更别提去田里指导庄户和农户如何耕种了。 但她一直挂念着这个,在屋里躺着也不安心,便将此重任,交给了安三少。 安三少因为疼爱媳妇,曾跟着她学过一些种田术,但他也只会些皮毛,一知半解的。让他出去指导已经种了多年田地的农户和庄户,还不知是谁指导谁呢 然而,安三少为了让自家夫人安心养胎,哪怕心里没底儿,也硬着头皮上了。可惜他确实所知无几,第一天出去就被人问晕了头。 不过,他确实很用心,找了十几个敬家的少爷,带了许多笔墨纸砚出去,若有人问出他无法解答的问题,或者他在给人示范新技术时出了什么差错,他都叫人一一记在纸上,等着回去请教岑二娘。 于是,在屋里闲得发慌的岑二娘,忧心忡忡地等了一日,等回了厚厚一叠的“问题”。让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必担心会闲得闷出毛病来了。 只是问题有许多,岑二娘一时看不过来。 安三少只让她看了五分之一的样子,看到屋里的铜漏滴刻上的指针,已指到亥时,便强行收了坐在床上的岑二娘手里的纸,拉着她躺下。 岑二娘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再说她此刻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便很乖顺地依着安三少躺下睡了。 本来以为还要苦口婆心说服一下“固执任性不肯休息”的夫人,已准备了一肚子腹稿的安三少:“” 夫人听话是好事,可他为何有种淡淡的遗憾呢 第二日上晌,岑二娘动嘴,安三少动手,把昨日她看过的问题做了些调整,将同类型的归到一处,统一作出解答。至于安三少在操作示范上出的错,岑二娘也一一为他指正。 夫妻俩忙了半日,虽有些累,但感觉很充实。 安三少陪着岑二娘用过午食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夫人给他的标准答案,去到田间指点江山了。他初为人师,学着岑二爷教导他时的模样和举止,倒很有几番教书先生的样子,故作端肃的脸,唬住了许多农户和庄户。 他今日有备而来,对于昨日那些农户们提出的一部分疑问,做了详尽的解答,还重新正确地给他们示范了一下什么是堆拢,密集育苗,稀疏种苗,交叉种植等,以及告诉了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那些农户们对他半信半疑,安三少让他们跟着他做时,许多都在敷衍他,动手慢吞吞的,做事也很粗糙,根本没按他教的做。 安三少顿时怒了,大人他日理万机,放着一堆机要公务和胎像不稳的爱妻不照看,热心地跑来教他们种田,他们居然敢敷衍他他家夫人都卧病在床了,还在挂念他们,还在为他们答疑解惑,他们居然这么不珍惜 简直是皮痒欠揍 安三少本质上是个易动怒的粗人,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除了跟岑二爷读书,去科考那会儿动过脑,平时都只动手的。 这次他又动脑又手把手教人,偏生人家还不懂领情,这不是逼他动手揍人,是什么 大人他本想文雅地做一回教书先生,这些死顽固农户不给他机会,他也不必和他们客气。 安三少让跟随他出来,为他指路,给他跑腿打杂的敬家那二十几个壮实的小子,与他的六名护卫一起,将那些不好好种田的家伙,从田里提拎出来。 管他是十几二十岁的壮丁,还是四五十岁的老人,全部一番拳脚教育。当然,他下手时控制了轻重,保证只会打疼,不会打伤他们。 轮流教训了七八十个没长眼的缺心眼儿后,安三少身心俱爽,那些农户们却浑身都疼。然而疼过之后,还得下田,乖乖照着安三少的示范做,偏一分都不行。 安三少见他们懂事了,欣慰地笑笑,很有满足和成就感地在一旁守着他们,一一纠正他们的失误和补充他们的遗漏之处,很是尽心尽力。 就这样,安三少和岑二娘上晌答疑,制定标准答案,下晌去田里进行实地示范和指导修正,不过短短五日,就逼着那群农户把该学的全部学会。 为避免他们遗忘,安三少将写了标准答案的那些纸张,全都交给了敬知县,让他督促敬家人誊抄、熟读并牢记,以便后期去田地间指导那些农户和庄户。 他的种种举动,获得了敬家上下一致好评,更是得到了岑二娘的大肆夸奖和衷心钦佩,把安三少美得那个哟,比当年高中传胪后还开心。 指导耕种的事儿告一段落后,安三少和岑二娘依旧没有离开敬家,因为计大夫说了,岑二娘至少得静养两月后坐稳胎,才能坐马车奔波。 岑二娘与安三少闲下来无事可做,等岑二娘在屋里躺了二十几日,已基本养好身子,可以出门走动了,夫妻两经常黏在一起,出门去外面田地里转悠,看农户们如何春耕。 他们有时去河里钓鱼,或者去田垄、山坡上采摘野菜,又或去果林里赏花:梨花、李花、樱桃花、桃花各种花都赏了一遍。 每次赏完花回去,安三少就给岑二娘磨墨,岑二娘提笔作画,把看过的美景描画下来,准备以后给他们的孩子看。让他她知道,曾经父母带着他她,都看过哪些美景。 等到桃花谢了时,岑二娘的胎已然坐稳,在她怀胎四月,小腹微微隆起后,被岑家和安家长辈催了无数次的岑二娘和安三少,终于在安三爷亲自带人来接时,依依不舍地离开别了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敬家村。 当然,隐忍多日、小心眼的岑二娘临走前,仍没忘收拾那个曾对她不敬的元珠。 她暗暗调查过了,知道元珠父母是敬家世仆,她的父母和祖父祖母都是敬家管事,元家三代,只得元珠一个孩儿,她从小深受宠爱长大。 她的父母和祖父祖母都是老实人,敬家人敦厚,没把他们当下人。元珠从小就没伺候过人,敬大老太太把她当自己亲孙女一般看待,待她极好。 由此养成了元珠骄纵无礼的性子,她把自己也当成了敬家小姐看。平时在敬家,除了在她父母、祖父祖母和敬大老太太面前恭敬守礼些,旁人元珠都是无视或者不屑的。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养胎(二)4K 元珠因看上了敬知县,想给他做贵妾,享受一把做知县姨太太的官瘾,所以起初对岑二娘有所误会后,才会对她不恭。 因她一辈子没离开过林安县,且大多数时候都在敬家村窝着,也不知道什么大官。 在她有限的见识里,知县就是最大的官,而敬知县就是林安县万人之上、最威风的土皇帝。她想像戏文演的那样,给土皇帝做“妃子”。 因而元珠一心想做给敬知县做妾。 除了做知县姨太太十分威风之外,敬知县吸引元珠的另一点,就是他的容貌和气质。 敬知县虽已到不惑之年,但因他平时注重锻炼和养生,被林氏拾掇得十分帅气。加之他在林安县独大,事事顺遂,看起来也就只有三十的样子。还不说他气质儒雅,相貌英俊,整个人都散发着迷人又成熟的阳刚气息,走在外面,不知迷倒过多少年少无知的小姑娘和俏寡妇。 元珠自然也不例外。她之所以一直留在家中,都二十六了还不嫁人,就是在等敬知县娶她。哪怕她从十三岁开始,接连被敬知县拒绝了十几年,也不曾放弃。 那不知岑二娘是总督夫人,见敬知县带她回来,还对她的态度十分亲近,以为她是要和她抢夫君的年轻寡妇,没控制住脾气,对岑二娘十分无礼。 直到她回家,才听说父母说了岑二娘的身份,吓得不行。第二日就和父母备着礼物,去向岑二娘赔罪。 那时岑二娘胎像不稳,想着为孩子积福,便暂且放她一马。 等她坐稳胎要离开敬家了,还是觉得咽不下那口气,便给元珠下了药,让她全身长满又疼又痒的浓疮,足足疼痒了三日才算完。 可怜元珠吃了一番苦,差点儿破相,都不知是谁算计了她。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什么有毒的植物,以致全身生疮发痒,因为给她看病的大夫就是这么说的。 从那儿后,她安分地在家里养了大半年,然后被父母嫁给了敬家村庄子里一位做管事的年轻鳏夫,断了她那想给敬知县做姨太太的奢念。 元珠的父母也是被她吓怕了,从前他们一直没逼元珠出嫁,未尝没有让她攀上敬知县,套个知县大人做女婿的意思。 毕竟知县夫人林氏年纪已大,都人老珠黄了,怎么也比不上元珠这样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水灵漂亮。元珠从小得敬大老太太的喜爱,等她成为敬知县的姨太太后,也不会有婆媳问题。 元珠的父母只她一个女儿,自然想为她找一个好归宿。显然,他们都把敬知县当成了最佳人选,因为他是个有出息的好人,还是元珠喜欢的对象。 可经过元珠得罪岑二娘一事后,元珠父母被她吓得心肝乱颤,那总督夫人可是比知县夫人还要大百十倍的官啊,人家动动手指头,都能无声无息捏死他们一家子。 他们这下醒悟,不能任由元珠发痴下去,便将她火速发嫁了。 否则,她往后还可能因此惹到其他贵人。不是所有的贵人,都像总督夫人这样和善又不爱计较的。 元珠父母还不知,那位“和善又不爱计较”的好脾气的总督夫人,随手让他们女儿受了不少苦,还险些被毁容。 且不说岑二娘一次无心之举,为敬知县和其夫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她被公公安三爷带人亲自接回安家后,就陷入了麻烦中。盖因她叫安家嫡支四房几十个长辈一起围住了。那些人中,有祖父辈的,父辈的,还有与安三少一辈但年岁比他大的。 最让岑二娘意外的是,安家嫡支四房中,那些出嫁了的姑母和大小姑子们,也都拖家带口地回来,庆贺她怀上身孕。 看他们带来的堆积如山的各种珍贵药材和补品,全部扬着最真诚的笑脸,一个个的那想靠近她摸她的肚子又不敢的模样,再一次让岑二娘深刻地意识到了子嗣对安家的重要性,尤其是她的夫君,还是安家嫡长房三代单传的独苗苗。 于是,她肚子里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儿,便成了整个安家的金宝贝 安大老爷等人不料岑二娘才嫁入安家没多久,就给他们怀上了曾孙。 岑二娘是安家嫡支几代媳妇中,成亲后最快有孕在身的。而且怀的还很可能是长房第四代的男孙。单凭这一点,就注定了她备受瞩目,也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失去自由,被一代又一代的长辈们约束在家。 因为岑二娘和安三少归家的当日,安大老太太、安三太太等女眷,都已打包好行李,住进了小安府。 更让岑二娘无语的是,她还收到了她们问过大夫后,特地为她制定的一张孕妇作息表和一张孕妇饮食表,上面条条项项特别多,岑二娘粗略一瞧,至少都有上百条,特别是作息表,上面甚至变态地规定了她几时几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岑二娘看到那两张表,很想晕一晕,但她怕自己晕过去后,往后会更没有人权,让那些长辈以为她身子不好,逼着她大补特补,便很坚强地撑了下来,推说坐马车坐久太累想休息,让安三少扶着她进屋。 安大老太太和安三太太作为祖母和婆母,十分不放心岑二娘,在安三少扶她进屋时,还跟在他们后面,让他们小心走路,别一个不慎,踩滑了摔到他们的乖孙。 岑二娘让安三少把他祖母和母亲强行送走后,关上门拎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对他道:“咱们都和长辈他们分家了,就不应该再住在一起。” “你方才也瞧过那什么作息表、饮食表了,若你放任他们按照那上面写的来折腾我。告诉你,安之君本夫人立马收拾行李,回娘家住再也不回来” “夫人息怒”安三少苦哈哈地看向脾气越发大了的岑二娘:“当初计大夫怎么和你说的要心平气和,心平气和祖母、母亲他们也是关心我们。” “你也瞧见他们方才的热情样儿了,有了你肚里的这个,谁还待见我这家里哪里还有我的位置我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听。若不,夫人你就暂时忍他们一忍。反正最多还有六月,等你生下孩儿,就解脱了” “解脱你个鬼”岑二娘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拍了安三少脑门一巴掌,扶着腰坐在软塌上白他两眼:“若我真乖乖听他们的话,等生完孩子,他们肯定还得给我制定一个育儿表。我敢向你保证,那上面的条条框框,绝对比作息表和饮食表上的多。届时,咱们也别想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了。” 她见安三少陷入沉思,似有所悟,又站起来去开衣柜和箱奁,摆出收拾衣物回家的架势,“反正我不愿过这种没自由,走到哪儿,被长辈们盯到哪儿的日子不如回岑家,父亲和母亲肯定会事事依我。” “夫人你给我点儿时间,外面可不是只有一两个长辈,而是有好几十个就是我挨着劝说他们离开,也需要一段时间呀”安三少从背后轻轻环着岑二娘的腰,“我已经够头疼了,你就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岑二娘可没耐心等他慢慢解决,单凭他一人,若不拿出些强硬手段和魄力,慢慢和那些长辈磨,肯定会直到等她生下孩儿,也还没磨合好。 她见一计不成,又心生另一计。她勾勾手指,让他把头低下,将嘴凑到他耳边,蛊惑他:“如今我已坐稳胎,计大夫说过了,三月后便不碍夫妻生活了。只要你动作轻柔些,就不会伤着孩儿。你不想我吗嗯” 安三少哪里是不想他是都快想疯了 岑二娘短短一席话,听得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心跳、脉搏和呼吸,全都集体上升,瞬间攀上一个新高峰。 岑二娘马上就感受到了他的热情。那处又热又硬的物拾一下抬头,贴到了她腰侧下方。 “看来你也很想我呀”岑二娘吐气如兰地对安三少道:“所以,外面那些长辈,就交给你应付了。你一定也想让他们离去,就留咱们,然后,我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是吧” “嗯”安三少激动得说不出话,他转身站到岑二娘对面,双手托住她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亮滑腻的脸,微微低头,如狼似虎地吻上去。 他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用自己的舌头缠着她的,吮吸、舔咬、缠拉、推送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缠绵有力,岑二娘感受到了他的激动和满满的爱。 两人抱着亲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还有安三太太的问话声:“之君,二娘,你们休息了吗母亲还有话要交待你们,快把门打开” 安三少被打断好事,脸一下就黑了。他正在解岑二娘的春衫,才解了一半,手刚碰上那两处变大变软了的浑圆。他深呼吸一口,飞快地给岑二娘穿好衣衫,系好衣带。 然后沉着脸去给安三太太开门,将她迎进来,不悦地问她:“母亲,您还有何事”有话快说,说完赶紧走他很急的。安三少交叉着腿,双手抱胸站在一边。 安三太太是过来人,她看了看岑二娘绯红的脸,又看看儿子黑中带红的脸和怪异的站姿,沉声道:“我一瞧你们的脸色,就知道你们方才没干好事儿” “之君,二娘肚子里怀的,可是咱们安家长房第四代第一个孩子,他她有多么金贵,还消母亲提醒你这时,你要好好忍住,不能拉着你媳妇胡来万一伤着孩儿了,怎么办” 岑二娘低头,时不时抬头瞟安三少一眼,看到他脸上的墨色加重,很不厚道地无声咧嘴笑了。 安三少心里烦透了说来说去都是那还没出生的破孩子,每个人都叮嘱他,要替破孩子着想。怎么没人替他这孩儿爹想想怎么没人关心他想做什么 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家夫人的烦躁和愠怒,每天让这么一群人叮咛你这个,告诫你那个的,确实挺烦 “行了我知道了。”安三少推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安三太太往外走:“母亲,您先回去吧,我和二娘要睡了。” “母亲之前说的,你可都记住了”安三太太再一次嘱咐安三少:“不准拉着二娘胡来知道吗若是你不听,让我的乖孙受伤,母亲定会打死你的” “”安三少默默地将门关上,把安三太太关在外面。 他家母亲已经彻底变心了。从前都不会呵斥他一声的,如今都能对他恶狠狠说出“打死你”的话来。这个负心的世界 岑二娘见婆婆被轰走,终于不再忍耐,扶着腰哈哈大笑,瞧她家夫君那表情,真真精彩极了。哈哈哈 “夫人,你说得对。”安三少道:“不能让他们再留在府中,不然咱俩一刻也别想安生。”他颓败地指着自己下身,可怜兮兮对岑二娘道:“你瞧,我都被她念叨软了。方才它多精神啊唉” “活该”岑二娘幸灾乐祸道:“你总算知道厉害了。快想办法把这些祖宗弄出去,不然我真回娘家了。” “你先上床躺躺,我保证等你睡醒,家里再没有那些可怕的祖宗的身影。”安三少抱着岑二娘,将她平放到床上,眷念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夫君我要出去大展神威了” “嗯,夫君,加油”岑二娘拉着安三少的脖子,对着他淡粉色的唇“啾”了一下。 安三少回吻了她半刻钟,才斗志昂扬地走了出去。 他出去后,直接带着官印,骑马去府衙,调了两百衙役,带着他们回小安府,强行将安大老爷等人连人带行李地押送了出去。 安三少霸道狷狂的此举,被安大老爷、安三爷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安大老太太和安三太太等女眷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能打动铁石心肠、忤逆不孝的他。 背负一生骂名,送走那些磨人的长辈后,安三少让人封锁了整个小安府,每个大小门、侧门、角门、垂花门等,只要有门的地方,都派兵守着,不让那些长辈们进来。 等岑二娘醒来,得知此事,甜言蜜语将安三少夸了个遍,直赞她家夫君“酷炫狂霸拽”,“很有男子汉气概”,“迷死人了”。 把安三少美得傻笑了一整天。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养胎(三)4K 安三少对待一干长辈的态度和手段都很强硬,然而,被他赶出府的安大老爷、安大老太太等人,却没有放弃。 安大老爷、安三爷等人回到安府,气闷了一夜。 第二天便重整旗鼓,趁着安三少带人离家,去衙门和军中处理公务,便带着家丁和护卫去小安府,撞破小安府紧闭的各种门进去,围着岑二娘,极尽“关心”和殷勤“伺候”。 岑二娘不论是作为媳妇,还是以诗书礼仪传家的岑家人,都不能像安三少一般“忤逆不孝”,做出让人将关怀她的长辈们赶出去的、大不敬且不孝的举动。 虽然这些长辈们的“关怀”,很是让她吃不消。 尤其是她连喝个水、如个厕,都要被婆婆贴身伺候,因为她家婆婆担心那些照顾她的丫鬟、媳妇和婆子不如她用心,怕她在下人的“慢待”下出什么事儿,伤了她盼望许久的乖孙。 岑二娘对于她婆婆安三太太这种连她走路都要亲自扶着,怕她踩滑,摔在正房里已经被她铺满厚厚的、柔软的羊毛毯上,摔出个问题来的有些神经质的担心,也是醉了。 她在敬家村时,还时常与安三少一起携手登高,上山下河,骑马荡秋千什么的,不要太轻松、太随意。 那会儿她都没事,如今回了家,在小安府这个百坪左右的正房里走几步,真心不可能会摔着。尤其是地上还有这许多厚软的羊毛毯,哪怕她不慎跌倒,也绝不会出事。 岑二娘一开始还体谅齐氏的过度担忧,好言好语与她解释,让她放心。 可齐氏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仍旧把岑二娘盯得死紧,严格控制她的外出和进食。甚至连她去翻看医书和农书消磨时间,也不准。因为看书费神,会累着她家未出生的乖孙。 岑二娘简直对她忍无可忍 可偏偏安家诸位长辈,不论男女,都深觉齐氏细心妥帖,十分支持她。完全不理会压抑了大半天,情绪即将爆发的岑二娘。 他们还不停地在她耳边啰嗦,几十张嘴不断张合,所有人都让她听齐氏的话,搬去安府住,这样更方便他们就近照顾,与孩子聊天沟通感情什么的。 仅仅大半日下来,安家这些长辈们过分关心的举止言行,彻底消磨完了岑二娘的耐心。岑二娘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差点儿崩断 她握紧拳头,推说倦了想去榻上躺一躺,送走了那群比知了还吵还烦的长辈。偷偷叫安竹和安松分别策马去衙门和军营,让他们务必尽快带安三少回来,应付那群闹腾不休的长辈,让她清闲一下。 安竹和安松看岑二娘说话时都咬牙切齿,脸色黑白交错的,知晓她已然怒极,不敢敷衍她,脚底生风地去找安三少了。 自打岑二娘嫁入安家,成为小安府的女主人。很有眼力见的安竹和安松,早就另投明主,将岑二娘当成了第一主子。而由他们服侍和陪伴了多年的安三少,则退而成了其次。 小安府的下人和护卫都知道,惹恼总督大人,只要讨好夫人,让夫人出面替他们说话,就不会有事。然而,若是得罪了夫人,想求个速死痛快都不行。 因为可怕的夫人和总督大人,会轮流折磨他们出气。 且不说安竹和安松如何拼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去找安三少回来收拾乱局。岑二娘挺着肚子,在榻上左右滚了滚,心中那股火实在消不下,反而越烧越旺 她终于没等到安三少回来,自己叫了亲信丫鬟和婆子,手脚利落地给她打包行李,她要回岑家住自打怀上这个孩子,她的脾气便一日比一日焦躁易怒。 安家这群长辈,今日打着关怀的旗号约束她,限制她,各种烦她,她已经忍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不是她把他们都药晕,命人将他们抬走;就是她爆发,和他们大吵一通,再叫人将他们“请”出府。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若是她和安家这边的长辈们闹翻,丢的不止是她和岑家的颜面,更是安三少与她的情分。她不想让他夹在她和长辈们中间,左右为难。 安大老爷、安三爷、霍氏和齐氏他们能来一次,就能来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次 哪怕这次安三少被她叫人喊回来,处理了一时,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些长辈老来任性,爱孙如命,只要她还在小安府一日,他们一日都不会消停。 岑二娘左想右想,还是觉着她回岑家去更好,隔得远了,大家都清净。 安三少因陪她和孩儿,已经积压了几月的公务没及时处理。她不想在这时,还一直让他操心。 对付民乱,都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如今时局越发不稳,各地都动荡不安。漠北、东海、中原各州和西南这边,已经有几支乱民和贼寇组成的队伍揭竿而起,与当地豪强联合,与官府和朝廷对抗。他们专抢各地官府商税院那些屯粮的仓库,还有他们运送金银去京中国库的车队。 他们还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用些许银两和粮食,诱得一些游手好闲、贪钱怕累不想劳作的壮丁,和吃不饱饭的贫困户,源源不断地参与到民乱中,将事情越闹越大。 西南这边因有安三少带着岑大郎的人马坐镇,加之挑事的山贼和悍匪,事先都教他们收剿得差不多。而那些豪强富户,也碍于安三少的淫威,被霸道狠辣的他震慑住,不敢轻易生事,怕一不小心被灭族。 所以,西南境内的民乱,都是些边远地区的小打小闹,波及范围较小。只是清州和容州边缘处的深山地带,有些还没来得及收剿的匪类,拿银子收买了一些愚民,在当地蹦跶,劫些村落和商队等。 安三少陪自己夫人养胎,修生养性了几月,早已闷得慌。这次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府衙和军营发出灭匪令,号召各地衙门征收兵丁,尽早清楚匪患和镇压民乱。 若不是担心家中那有孕在身的娇妻,安三少都想亲自带兵出去,把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学人玩起义的愚民和悍匪,打杀绝尽 安竹和安松在军营的校场上,找到与副将们练手过招的安三少时,岑二娘已经在小安府打包好了行李,与她大兄送与她的护卫,就要冲破层层阻挠离去。 可安大老爷他们收到她要走的消息,集体出动,全部堆成圈,将她团团围住,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霍氏和齐氏等女眷,仗着辈分高,还板脸骂岑二娘不懂事,不知消停。指责她怀了身子,还不知好好静养。非要回什么娘家若是在路上伤着她们安家长房金贵的乖孙,叫她怎么担待得起 这些女人已然忘了岑二娘不是给她们安家生孩子的工具,而是安三少明媒正娶的妻是岑家唯一的嫡女是备受岑二爷、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宠爱的贵女 就连安大老爷他们几月没有听到岑大郎的消息,日子过得太顺遂安逸,都忘了岑二娘的靠山有多硬和多可怕。也同那些平日里被他们认为“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般,只顾着责备岑二娘,从头到尾都在责怪岑二娘不懂事,怕她会伤害到她肚里的他们安家的金宝贝。 没人关心岑二娘,为她着想。 岑二娘面寒如霜,由岑家护卫护着,站在小安府韶园的中间,被一群吼起来比一千只鸭子加在一起还吵闹的长辈团团围着,一言不发,只想拿出迷药将他们全部药倒。 可她怕自己不小心吸入迷药,伤到肚里的孩儿,不敢用药。为了孩儿着想,她自被诊出身孕后,便没有再接触过从前那些她从不离身的药粉和药丸。 岑二娘眉头紧锁,在脑中思考,她大兄给她的这二十名护卫,能否在安大老爷他们层层包围下,撕开一个缺口,护送她顺利离去。 可她怎么想,都觉着此事不可能。因而心中越发憋闷躁怒。 且不说安家这一群长辈中,就有武艺好的,比如安二老爷、安三老爷等,还有他们自己带来的两百多名护卫,就是每人都只出一招,也能拖累死她的护卫。 岑二娘目光冷冽地扫着周围那群仗着人多势众辈分高,就随意对她指手画脚,出言责备她,甚至说她没有教养和常识,家教不好的长辈。 她的银牙快要咬碎紧握成拳的手指甲,因太过用力,都快戳破掌心。她用手堵着耳朵,仰头大吼一声:“闭嘴” 她刚喊出这一句闭嘴,就听身侧二十几丈远外的花廊下,传来一声怒到极致的吼声:“滚开” 那个声音很是耳熟,岑二娘飞快地睁眼侧头一瞧,眼里的欢喜凝作实质,如水一般,都要漫出来:“大兄” 她再定睛一看,只见一身青衫、长身玉立的岑大郎背后,还立着吹眉瞪眼,气得手发抖地指着惊愕的安大老爷等人的卜算子大师。 岑二娘听到她师父和大兄冲安大老爷他们愤而怒吼:“都给我离二娘远些”心里顿升起阵阵暖流。 “师父,大兄”岑二娘推开呆愣着不敢再阻拦她的安家诸人,小跑到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面前,笑容仿佛被阳光上过色,很是明艳灿烂:“你们何时归来的事情都办妥了可都还好怎么瘦了这许多” “傻丫头”卜算子大师恨铁不成钢刚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点岑二娘的额头:“我不在,你怎么混成了这副德行叫人拿捏欺负成这样你不知道还手吗我教你炼制的那些药粉,你不知道用么真是老脸都叫你丢尽” 岑大郎比卜算子大师眼尖,已经看出了岑二娘明显肿大不少的肚子。再联系之前模糊听到安家人说岑二娘不知轻重,不会为孩儿着想的话。 他一下推开挡在他前面教训岑二娘的大师,激动地问岑二娘:“二娘,你何时有孕了为何不写信告知我我也好给侄儿准备礼物” 他惊喜无措地围着岑二娘转了一圈,眼睛亮亮地盯着她隆起的肚子:“几月了我、我能摸摸他她吗” 岑二娘温婉笑道:“四个多月了。之前胎像不稳,加上你和师父在京中有要事要忙,我怕说了让你们担心和分心,便瞒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扶着腰,将肚子往岑大郎跟前一送,对喜得咧嘴笑不停,一个自语“我要做舅父了”的岑大郎道:“大兄,你摸。宝宝还没见过你呢。你和他她打声招呼” “等等”被一脸母性光辉的岑二娘闪晕,又叫她那突然耸起的大肚子吓呆的卜算子大师,木木呆立半晌,总算回过神,在岑大郎伸手去碰岑二娘肚子前,将他挤开。 用自己枯树皮一般又皱又老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岑二娘的肚子,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儿:“我有徒孙了哈哈二娘,好样的知道师父我无聊,特地生个宝宝给我玩真是我的乖徒儿” “师父”岑大郎和岑二娘一脸黑线地看着呵呵大笑的大师,兄妹俩抽动嘴角的动作都一致。 这个老顽童,没什么可玩的了吗要拿孩子玩儿就算他们知道他只是在说笑,也是很无语无奈啊。 “大师,您在说甚”安大老爷见到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时,因心虚暂时忍了忍没出声。当他听到大师说要玩他的曾孙,终于没忍住,跳出来脸红气粗,梗着脖子大声质问大师:“您想对我家乖孙做什么” 安二老爷也站出来,不满道:“就算您学识过人,本领滔天,也不能随意轻待我安家最宝贵的嫡孙他可是我们的命根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让您带走他” “就是”霍氏尖叫道:“二娘肚里的孩儿是我安家的您不能越过我们带走他否则我就拼死,也要阻止您” “大师,二娘肚里的是我安家的根儿,与您无关。”齐氏和安三爷也道:“您不能插手他她的人生。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他她离开安家的” “大师我们素来敬重您,但您也不能这般无理取闹”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低喝道:“三郎媳妇肚里的孩子,是咱们安家的种,理应由我们教养。您说什么玩简直荒谬您凭什么随意对待别人家宝贝的金孙” 卜算子大师无意吐出的那个“玩”字,像一根带火星的引线,引爆了安家一干长辈的情绪,叫他们一个个红着眼冷着脸厉声责问他,仿佛他犯下了什么大罪。 岑二娘、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听了,从最初的无语,到后面的怒上心头,恨不得拿东西堵住他们喋喋不休的嘴,叫他们安静。 岑大郎才收到漠北那边传回来的有关五皇子的消息,对于因自己的疏忽,让五皇子得以暗中积蓄势力,如今更是借着平乱的幌子,将那些乱民收编,手下兵力大增,几乎可以与他抗衡一事,十分愤怒。 正愁找不到出气口,安大老爷他们就凑了上来。 一时间,岑大郎只想叫人将安家这群“叽喳”、“破烦”的长辈打一顿板子,让他们知道厉害。 竟敢欺负他家妹子,还敢对他师父不敬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诉曲 一更 岑大郎将腰侧的锦囊打开,拿出火折子和信号爆竹,将爆竹点燃,示意围在小安府外面的一千精兵打进门,将安大老爷他们全部绑了。整齐有序地排排堆在韶园中,那处安三少特地开辟出来,作为校场的大空地上。 因安大老爷、安二老爷等人不断破口大骂,吵得无法和侄儿谈心的岑大郎大怒,叫人拿干净的布,堵了他们的嘴。 随后,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一左一右地站在岑二娘身前,附身好奇地戳戳点点她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自说自话,与肚里的小宝宝谈天,沟通感情。 岑大郎自顾自地与还没有意识的宝宝说,等他她出生,他会教他她识字念书,练兵打战。 卜算子大师则颇有兴致地掰着手指头数,等徒孙出世后,他要带他她学医术、农术、毒术、易容术,以及玄术等,务必将他她培养成全能型宗师级别的人物,让他她将隐云门的各种秘术发扬光大。 岑二娘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对兴致勃勃的师徒,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要如何强训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对天翻了几个白眼,道:“师父,大兄,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你们也太心急了。” “再说,如今还看不出他她的资质和兴趣,你们就计划让他她学那许多,未免太操之过急。”岑二娘轻柔地抚着肚子,温和道:“不如等孩子长到三四岁,再决定让他她学什么也不迟。” “也是。”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干笑两声,动作一致地搔搔后脑勺,呵呵笑道:“那就等等再说。” 岑大郎目光寒冽地扫了眼被他绑了,仰面堆在地上的安家诸人,问岑二娘:“这群妄自尊大,拿你当生育工具的老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个”岑二娘有些为难地蹙眉:“他们虽有不对,但归根结底也是为我肚里的孩子好。只是他们的做法欠妥,处处让我觉得压抑。让他们再躺上一刻钟,就把他们放了吧。都是长辈,也不好太过分” “什么过分”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异口同声怒号道:“他们想把你囚禁起来,逼你做你不喜欢、不情愿的事儿,这才是过分你是我妹妹徒儿,怎么可以这么被人欺负今日,就要叫那群老不修吃些教训” “大兄,师父,你们冷静一下。”岑二娘淡淡地扫了眼面露愤恨地怒视他们的安家众人,对着怒发冲冠的岑大郎和大师道:“反正我正打算回岑家养胎,往后也不打算和他们怎么往来,不必和他们太较真。” “你要回岑家”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还来不及说话,气喘吁吁地从大门口跑进来的安三少,看到一地被绑成粽子的长辈和安家护卫,瞪圆了眼珠子不知作何表情,就听他家夫人说要抛弃他离家出走,惊吓万分地冲到岑二娘面前,抓着她的手急急问她:“夫人,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一人伸出一只手,一个打开安三少的手,一个拉着岑二娘将她护在身后,与安三少隔开。 师徒两个都端着极度失望厌弃的脸,瞅满头大汗的安三少:“谁管你如何二娘被安家人围着欺负时,你在哪儿” “当初我们把二娘嫁与你,不是叫你和你的家人,处处为难她、强迫她的今日,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二娘还不知被你那些长辈欺负成什么样” “滚开。我会立即带二娘回岑家”岑大郎沉肃道:“至于她的行李和嫁妆,三日后我再派人来收拾。到时,会给你送一张和离书过来。你签字印章后,就把它送去姻缘司,让人登记造册。往后,二娘与你,再无瓜葛她肚里的孩儿,也与你们安家无关。” “大舅兄” “大兄” 安三少与岑二娘同时冲岑大郎喊道:“何至于此你先消消气,让我和她他谈谈。” “哼”岑大郎重重冷哼一声,见妹妹坚持,不悦地与卜算子大师后退几步,让岑二娘和安三少谈话。 “夫人”安三少又急又怕地揽着岑二娘略显丰腴的身子,有些用力地把她捁在自己怀里,道:“我绝不会与你和离,让你离开我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快和我说说。怎么我出个门回来,天都要变了” 岑二娘想起安家那一票长辈的过分言行,有些迁怒安三少,她抗拒地挣扎几下,想挣脱安三少的怀抱。但他抱得很紧,她尝试了几次无果,也就随他去。 只是扭着身子不看他,冷漠道:“安竹和安松没与你说吗今早你离家后,你家那群长辈就带着护卫打进来,对我指手画脚不说,还逼着我只准做这个,不许做那个的。” “他们把我困在正房里,我连出门散个步,去书房看本书都不行。还得用他们给我准备的奇奇怪怪的食物,味道奇差无比,还不准我吐” 岑二娘一迭声抱怨道:“你家长辈还自作主张地让人给我收拾东西,说是要带我去安府和他们一起住,好就近监看照顾我。我哪里需要他们照顾” “再说,那是照顾我吗分明是软禁强逼我更过分的,他们从始至终,只记得照顾我肚里的孩子。根本没问过我想不想,舒不舒服,愿不愿意。” 岑二娘说到这儿,气闷得不行,抡起粉拳,砸安三少硬邦邦的胸膛:“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只是你们安家的生育工具,根本没有一点儿人权” “谁说你只是生育工具了”安三少急忙辩解道:“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宝,比我的命都还珍贵要紧。夫人,你可不能因这个迁怒我、不要我” 岑二娘闻言,嗔怪地横斜他一眼,“谁说我不要你了。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我怕你为难,不想和他们起争执,只想安安静静地收拾行李回娘家住。谁知被他们发现,带人将我围在了这院子里,对着我一通严词呵斥。” “说我也就罢了,还扯到了我的家教和父母,当时我真是气死了若不是大兄和师父及时赶到,我就要被他们押去安府关起来圈养了。后来师父说了句无心的玩笑话,被你家那群长辈听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责备他。” “大兄气不过,才命人将他们绑了的。绑了他们后,他们还出言不逊,大兄便让人堵住他们的嘴。你摆的这是什么脸我们也才绑了他们不到一刻钟,也没有伤到他们,只是让他们闭嘴而已。” “若不是他们自己作死,欺负我,怒骂师父,惹怒大兄,也不会被绑。” 岑二娘打了安三少几拳,没有打疼他,自己的手却疼死了,她换成拧掐他,“都怪你你自己倒是跑去外面轻松逍遥了,把我一个留在家里吃苦受罪。”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搬走 二更 岑二娘耐心与安三少解释了半天,见他的面色,依旧冷如冰霜,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顿时委屈了:她在安家吃了这许多苦,为了他都忍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竟敢对她摆脸色。 “安之君你还敢给我脸色看,莫不是你也觉着,是我的错是不是真想让我写张和离书给你嗯”岑二娘拧着安三少的耳朵转。 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站在一边,见此情景,微微颔首,心说:拧得好再甩那安三两巴掌更好谁教他放任家人,欺负他们的宝贝妹子徒儿的。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安三少吃痛,也没皱一下眉头,很是心疼歉疚地抬手,轻拍岑二娘的后背,道:“你别动气,对自己和孩儿都不好。” “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我低估了祖父他们的决心,没想到他们因这个孩子,都已经疯魔了。他们那么对你,我是无颜面对你,不是在给你脸色看。” 他低头,让岑二娘能拧得更轻松:“你用力拧我、打我吧。比起夫人你受的委屈,这又算什么只是你想回岑家,我却不能同意。” 安三少抬起岑二娘的另一只手,重重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才提议道:“夫人,若不你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去府衙或者军营住。这样,我能时时照看你,祖父他们也不能跑去衙门和军中闹事。如何” 他像只极想讨主人欢心的小狗,眨巴着一双明亮的星眸,眼巴巴地看着岑二娘。 岑二娘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凝眸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一直在一旁偷听的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听到此处,再也站不住,冲过来抓着岑二娘,连声道:“二娘,你说了要与我们回岑家的,可不能改变主意” “再说,那衙门和军营中闲杂人等多,大多是男子,住进去于你的名声有碍。”岑大郎对岑二娘道:“另外,衙门和军营里都是些粗人,哪里会照顾人” “你还怀着孩子,得为他她着想啊。回到岑家,有父亲母亲在,还有我、师父、芍药、玉墨等,全都会悉心照顾你和孩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看什么书都随你” “就是想出门赏景游街,也有人陪。平时若是无聊,也有我们和你说话。若是你去衙门或军中,安三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你和谁说话呢。是吧” 岑大郎满含威胁地瞪欲要争辩的安三少一眼,很是恳切地凝视岑二娘,希望她点头。 卜算子大师也与岑二娘道:“二娘,你随我们回岑家,师父还可以随时照看你和孩儿。” “若你有什么不适,也不必费时费力出去找大夫。”卜算子大师见岑二娘面色松动,知道她已经动心,便又添把火道:“这次我与你大兄去京城,可是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儿。” “比如有不少姑娘心仪大郎、三郎,有几个胆大的,总是寻找机会追着他们跑,还有六皇子和太子狗咬狗什么的,可有意思了。你随师父回岑家,我一一讲给你听。好不好” “嗯。”岑二娘在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的灼灼目光下点了头。 安三少目中含泪,委委屈屈地问她:“夫人,你不要为夫了” “我只是回娘家暂住一段时间,没有不要你啊。等你沐休了,也可以过去看我。”岑二娘微笑,安抚地拍拍安三少委屈得拧成一团的脸:“当初咱们没成亲时,你也没少往安坪镇跑。如今再来,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 “”安三少经岑二娘提醒,想起当初的辛酸往事,鼻子越发酸楚:“好吧。”他家夫人决心已定,他也不好勉强她。 再说,她回岑家,确实比跟着他舒适有保障。一切都为了夫人好,哪怕他再不舍,也只能忍了。 岑大郎马上让人把岑二娘之前收拾好的行李,都搬出去,装上马车,准备带妹妹回家。 卜算子大师阴笑着,走近躺在地上不停蠕动的安大老爷等人,撒了一把巴豆粉,让他们享受一下腹泻的乐趣。他控制了量,只让他们拉上一两日,小惩一下他们,不会有损他们的健康。 撒了药粉后,大师才挥手,示意守在一边的岑家士兵们,过去将被绑的安家众人抬回安府,再给他们松绑。免得他们再乱说话,惹得大家不开心。 岑二娘看到大师脸上惬意的微笑,又见安三少面露焦急,想问大师方才撒了什么药,又不敢开口,便替他问大师:“师父,您方才撒的是什么” “少许巴豆粉而已。”卜算子大师悠悠道:“你替旁人操什么心人家那样待你,你还以德报怨。这可不像二娘你的作风” “莫不是你怕某人因此对你不满”大师目光深深地扫了垂首不敢与他对视的安三少一眼,“若他真敢,老夫建议你立马休了他” 安三少闻言,再心虚也不敢躲闪了。两步走近大师,膝盖弯曲,跪在他面前,言辞恳切道:“大师,今日是我疏忽,以至于让夫人她吃了许多委屈,您怪我,我没话说。” “我安之君在此向您保证,往后我一定更细致周全,好好待夫人和孩子,绝不让他们吃委屈所以,希望您别再同夫人说什么休夫、和离了。我不能没有她的” “哼”大师傲娇地仰头哼道:“你若事事周全,全心全意待二娘,我自不会让她离开你。这次的事儿,你欠我们一个说法。你家那群长辈,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这次能待二娘不好,难免不会有下次。我希望你好生与他们交涉一下,让他们懂事一些。别再苛待咱们二娘。否则,你就是跪死在老夫面前,我也会让二娘,与你和安家一刀两断重新为她选一个更好的人家和夫婿。明白吗” “明白”安三少猛点头:“我都明白。我会同祖父他们好好聊聊,让他们消停的。” 卜算子大师丢下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便命丫鬟扶着岑二娘,往外走去。 安三少赶紧起身,跟在他们后面,陪着岑二娘一起坐在马车里,护送她回岑家。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保证 三更 一路上,安三少叮嘱岑二娘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累着自己,回到岑家也别忘了和他写信。 他要求岑二娘每隔一日,便派人与他送一封家书,告诉他自己做过什么。还说她想要什么,也都告诉他,他会派人替她寻找。 岑二娘看他啰嗦个不停,皱眉嗔他:“行了还写什么家书你每月有五次沐休,月底能休三日,咱们一月能有四五次会面的机会,写家书做甚不是瞎折腾吗我哪里有那闲工夫” “夫人,别生气。”安三少拉着岑二娘的手,软言软语道:“你不想写就算了。我给你写,你看就是。成不” “随你。” 岑二娘被马车颠得昏昏欲睡,但小腿和腰背酸疼,想睡又睡不着,心情很是暴躁。但计大夫说了,孕妇若时常生气,对腹中孩儿不好。她努力想些轻松愉快的事儿,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可怎么想,还是不开心。 安三少看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很是担忧,低声问她:“可是有哪儿不适要不要我去后面那辆马车,叫大师来替你瞧瞧” “不必。我只是腰酸腿抽疼,没什么大碍。师父长途跋涉,也是累了。这等小事,何必劳烦他老人家。”岑二娘对他道:“你替我揉揉就好。” “好。”安三少熟练地给岑二娘按揉。 岑二娘刚被诊出有孕那会儿,胎象不稳,肚子时常抽疼,他曾专门向计大夫学习过,怎么给孕妇按摩,缓解其不适。 岑二娘将头靠在安三少肩上,慢慢睡了过去。 安三少给她按揉一阵,见她睡熟,才停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她面含柔笑的清美睡颜,自己也不禁粲然。 但想到自家长辈做的那些糊涂事儿,偏偏叫他那难缠的大舅兄撞破,以他大舅兄的性子,回去后,肯定要在岳父岳母面前,给他上眼药。 这次去岑家,怕是有些难熬。他得想个法子,稳住岳父岳母,还有那个总是想拆散他和夫人的大舅兄,不然今次的与夫人暂别,很可能变成永别。 安三少苦思冥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只打算见招拆招。 夕阳西垂时,岑二娘一行人终于抵达安坪镇,停在岑家大门外。 听门房说儿子和女儿、女婿都回来了,还在用夕食的岑二爷和林氏丢了碗筷,相扶着大步跑去门口,迎接岑二娘他们。 众人相见后,自是一阵寒暄。 岑大郎让玉墨带人归置他们的行李,又叫芍药扶着疲倦的卜算子大师去他的房间休息。随即一手扶着岑二爷,一手扶着林氏,去了岑二爷的书房。 他打算好好告安三少和安家一状,他心想:若是能说动父母拆散妹妹和安三少就更好了。 安三少不是第一日认识岑大郎,他转一转眼珠子,他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匆匆扶了岑二娘去她的院子休息,便小跑去岑二爷书房。 他走近门口,正打算推门进去,就听岑大郎在说:“父亲,母亲,你们还犹豫什么这次我亲眼见到安家众人为难二娘,二娘都要叫他们逼得崩溃了”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替她解围,她就要叫安大老爷他们软禁了起初我就不看好她和安三,你们说什么安三待二娘好,嫁他你们放心。这次怎么着二娘受苦吃罪时,他连人影都看不着依我说,二娘不能再和安三过下去,否则往后还不知” “岑清言”安三少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踢开门进去,猩红着眼瞪岑大郎:“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为何就是要拆散我和二娘” 他咆哮完,看见岑大郎眸中带笑,岑二爷和林氏既失望又愤怒地看着他,知道自己中招了。 他灵机一动,在岑二爷和林氏不悦的注视下,“砰”地一声跪下去,重重给他们叩了三个头,道:“岳父,岳母方才我一时心急失言,你们别和我计较。” “我不知大郎他怎么和你们说的。这次的事儿,是这样的”他简明扼要地把事情交代了一下,然后真心诚意地认错:“我承认,此次是由于我的疏忽,让夫人受委屈了。” 他指天发誓道:“但我发誓,绝无下次我会连夜赶回岑家,和祖父他们谈一谈,说服他们,往后不再为难夫人。我保证,最迟三日内,我会祖父他们登门谢罪,并承诺不再寻夫人的麻烦。否则,我便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岑二爷和林氏听了安三少的话,面无表情道:“希望你不是在诓骗我们。你回去吧,我们等你的消息。若三日后安家不上门给我们一个说法,你与二娘,也没有必要一起过了。” 岑大郎冷冷道:“话说得再好听,顶什么用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做到。哼” “还请岳父、岳母和舅兄放心。我定说到做到”安三少站起身,冲他们抱拳,然后转身而去。 岑二爷和林氏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嘴角牵出一抹笑。 “夫人,我瞧之君诚意十足,这次的事儿,也不能全怪他。都是安家那群长辈太过分。”岑二爷问林氏:“只是,若到时之君不能让安大老爷他们过来道歉认错,咱们怎么做” “自然是拆散他和二娘,救二娘脱离苦海了”岑大郎插话道。 “闭嘴”林氏白岑大郎一眼:“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别人都是劝和不劝离,你倒好,总是离间他们夫妻。” 林氏抬手,敲了岑大郎一个爆栗,“给我消停会儿你不是不知你妹子心悦他,想和他在一起。非要搅散了他们,让你妹子难过,你才开心” “你父亲说得对,这次之君并无错。他怎么知道安大老爷他们那么疯狂之前他都顶着忤逆不孝的帽子,强行将他们驱逐出府了。衙门里的事儿,他又不能不去料理,否则被御史参他渎职,坏了仕途怎么行” 林氏没理会面露不满,说她偏心的儿子,柔声对岑二爷道:“我相信之君能做到。他答应过我们的事儿,可没有一件没办好的。当年他都能把家分了,如今自然可以让安大老爷他们过来认错,并保证不再苛待二娘。” “夫君,咱们去瞧瞧二娘,她大着肚子,坐了这许久的马车,肯定很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给她把把脉”说着,林氏站起身就要走。 岑二爷自然紧跟在她身后出去。夫妻两个都没有理会满腹委屈的大儿。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致歉(一) 安三少星夜皆程,于当晚亥时三刻,赶回了淮州府,敲响了安府的大门。 门房惺忪着眼,骂骂咧咧地从门缝里探出个头,一看到凶神恶煞、脸比夜色还黑的安三少,顿时清醒,赶紧把门打开,迎他进去。 安三少不待另一个门房进去通传,自己就带了安竹、安松和十几个护卫,一路疾风一般冲了进去。 他径直去东上院,敲响了安大老爷夫妻的房门,把他们吵醒。 随后,待他们更衣时,他又叫人分别去西上院、南上院、北上院,吵醒了安二老爷、安三老爷、安四老爷等人。同时还命安府的下人,去另外几个侧院,把安三爷等嫡系父辈一代的人唤醒,将他们都喊去东上院的明晖园。 明晖园占地只有一两亩,并不宽大,但它却是占地几条街的偌大的安府中最重要的一处。因为园子正中央修有安家祖祠,供奉着安家嫡支十几代的先长。 每年,除了年末、清明和七月半,需要祭拜祖先;或是安家嫡支四房中有男嗣出生,需要开宗祠上族谱,明晖园的祖祠才会开放。其他时间,若无攸关安家存亡和未来发展的重大事件发生,一直都被锁着。 当然,钥匙也只有族长和其余几名长老有。 安三少身为安家第十六代族长,自然有一把钥匙。 他叫醒安大老爷夫妻后,在他们更衣的时间内,就亲自去明晖园,将祖祠的大门打开。又命人点燃里面的香油蜡烛等,照亮整间空旷宽敞的屋子。 随后半个时辰内,安大老爷等人陆续到齐,几乎坐满了整个明晖园。 安三少阴霾着一张俊脸,坐在上首的黑檀木椅上,俯瞰着三个台阶下的安大老爷等人,眸色幽深。 安家嫡支人丁有限,作为嫡支男嗣的正妻,霍氏、齐氏等女眷,也有资格进来坐,参与到族中大事的讨论和安排中。 他看着那些歪着身子,边打呵欠边抱怨的长辈们,冷声开口,问:“诸位长辈,今日都有去我府上,逼迫我家夫人,将她围在院子里不让她走吗” “是又如何”安大老爷气哼哼地率先回道:“她身为我安家宗妇,有孕在身还不安分,居然想偷离出府这分明是” “够了”安三少厉声喝住安大老爷:“祖父,我家夫人想去哪儿,是她的自由,你们凭什么拦她她不过是有孕在身,又不是瘫痪在床,怎么就不能出府转转了” 安三少见安二老爷、安三爷和霍氏、齐氏等人愤愤张口,似有话说,他振臂高喊道:“你们都闭嘴听我说我想问问,今日你们打去我府上,限制我夫人的自由,逼迫她做许多她不喜欢的事儿,还想强行将她带到安府软禁,可有人觉着自己做错了后悔了” “我们哪里错了更没有什么可悔的”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你媳妇她就是一搅事精,从头到脚都不安分” “可不是你夫人目下无尘,傲气得很,仗着有娘家撑腰,从来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没嫁进安家,就挑唆着你回来闹分家。嫁进来后,更是嚣张,平时都不说来这边给我们请安的。更可恶的是,她怀了孩子,还在外面鬼混。若不是你父亲亲自去请她,她还不知回来安胎。她浑身上下,哪里有贤良淑德的样子听祖母的话,之君,这次你一定要站在我们这边,好好教训她” “母亲所言甚是岑二娘她哪里像书香世家出来的闺秀我瞧她不知礼数,轻重不分,连乡野村妇都不如之君,都怪你从前太宠她,令她骄狂至斯根本没有把我这婆婆放在眼里还有她那义兄和师父,一个比一个狂肆过分必须要为他们的所做所为,来向我们认错” “之君,不是二祖父说你,好好的一个孩子,眼神却不好,看上的都是什么女人当初我就反对你娶她你铁了心把她娶进门。结果如何瞧瞧自打她嫁进咱们安家后,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还有那岑言和卜算子大师,一个比一个狂妄大胆。那岑言竟敢在你府上,命人绑了我们老夫还从没受过此等侮辱你去岑家,叫你媳妇和她义兄、师父过来,向我们赔罪否则,我必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二叔说得极是之君,为父也觉得你媳妇他们今日太过分岑言他什么意思,一点儿都不尊重我们这些长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命人将我们绑了丢在院子里。他这样目无王法,既是藐视你这个总督大人,还害我们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你差人送信去岑家,叫他赶紧过来与我们道歉” “道歉是必须的他岑言虽有本事,势力庞大,可我安家也不是好惹的咱们与他是亲家,还算是他的长辈,可不是他的下属。他凭什么对我们如此无礼卜算子大师也是,一代宗师,居然给我们下药害我们,之君你一定要严惩他” “对叫岑家人先负荆请罪,上门道歉然后再把岑二娘送回来,由我们看顾否则,咱们也不必与岑家继续做亲家了之君你如今贵为西南总督,在咱们这边,那是万万人之上婶婶我本就觉得那岑二娘配不上你若这次岑家和她还敢拿乔,咱们便休了她,重新为你另娶一房贤妻。” “不错叫他们马上过来赔礼道歉否则与岑家绝亲还有那个卜算子大师,居然给我们下药,害我们腹泻。也不是个好人,必须要来给我们赔礼” “” 那群长辈越说越起劲,看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模样,安三少嘴角呡成一条线,不发一言,任由他们说去,心里是又好笑又好气。 他们坐井观天,将自己困于这小小的淮州内,觉得他做了西南总督,连带着他们这些家人也能鸡犬升天,笑傲一方了。可笑,太可笑 那些不明真相的旁人也就罢了,就是连知道岑言是岑大郎的祖父、三祖父和四祖父,了解他的冷酷手段和庞大势力的他们,也全都没觉得自己有错,认为错的是岑家人。还敢说出叫岑大郎登门致歉,否则就与岑家决裂的话。 呵呵他们是嫌自己活够了,想死在那阎王刀下么 小小的一个他和安家,凭什么与岑大郎作对 连他的位置和兵权,都是岑大郎给他的,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收回。他们又怎敢说出让岑大郎向他们低头认错的话 是不是全都还没睡醒,都在做梦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致歉(二) 如果是做梦的话,这个梦也太虚妄了。 安三少看向安大老爷等人的目光越来越冷,眼里的失望,亦分外明显。从何时起,长辈们一个二个的,都变得这么狭隘愚昧 祖父他们只看到自己被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师薄待了,也不想想,那二人为什么那么对他们还不是看见他们一群人欺负他家夫人,心生怨愤,才动的手。 再说,他们也没有下狠手,只是绑了他们,让他们拉一下肚子。大师也说过了,安家那一群长辈荤腥食用过多,体内囤积了许多有害之物,有碍健康。那把他精心研制的巴豆粉,可以替他们清理肠胃,排毒养身。 怎么看,也是对他们好。 旁人想求大师为他们调理身体,都没机会。他家这一群长辈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还都说,要堂堂卜算子大师与岑家人一起过来,向他们赔罪致歉 真是一群无知又无智的蠢货 不说别的,卜算子大师可是刚去京城皇宫为圣上看过病,救过天子,手握圣上御赐金牌,是可以凌驾于所有皇亲贵族、达官显贵之上的人 有金牌在手,在大景境内,他无须向任何人折腰。 这是当今为答谢他的救命之恩,笼络他继续为自己看病延命,给他的无上权力和荣光。 安三少弯唇而笑:他家的这群天真愚蠢的长辈呀还想让大师给他们低头认错还有没有脑子 听着底下长辈们越来越荒唐的话,安三少冷笑过后,终于没忍住砸了茶几上的茶盏,“都给我闭嘴” 瓷器击地发出的响亮的声音,和安三少咆哮的怒吼声,终于让那群越说越起劲的安家长辈安静下来。 安三少站起身,高声道:“你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卜算子大师和岑言是什么身份你们竟敢妄想要他们向我安家低头是不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都把脑子过没了” “祖父,三祖父,四祖父,旁人不知晓,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你们可是与岑言和大师打过多次交道的,他们的本事,你们还不知吗” “还有,祖母、父亲、母亲你们以为我这西南总督很了不起这都是岑家给的若没有岑家,哪里有我们安家的好日子没有岑家,我连进士都考不上,更别提做官了实话与你们说吧,如今岑家一根手指头,都能灭了我们安家。所以,给我打消你们那些可笑的优越感” 安三少大声吼过之后,众人都低头反思,没再吱声。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夫人无德无行,不守本分。在场的哪一个敢站出来,说他看过的书比我夫人看过的多,懂的东西比她懂的多” 没人敢开这个口。 安三少见众人的头埋得更低,无人反驳他,他默默冷笑:算他们还有那么一点儿自知之明。 “另外,谁说的我家夫人出去,是闲逛,是鬼混的我和你们说过没有,她是去外面给人看病,教人种田去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你们之中,半数的人也都跟去看过。都忘了吗” 安三少见下面有人开始不悦地嘀咕,似乎对他的话有所不满。他重重拍了拍茶几,一掌就将那小茶几拍散架了。 只听他似威胁似警告道:“反正我都已经忤逆不孝过了,都说一次生二次熟,也不怕更忤逆不孝一些。名声这种东西,我根本不在乎” “如果你们对我有怨言,大可去京中告我的御状,叫圣上革了我的职,让安家变回从前那个商户之家。族中子弟,也都别想出头了。” 众人再不满安三少,也知道他是安家的顶梁柱,他的仕途绝不能出一点儿问题。否则,受害的,还是他们。没人会傻到跑去扯他的后腿。 安三少说的告他的御状,众人根本不曾想过。 “上次你们跑到我府上大闹,我客客气气地请你们出来。这次你们趁我不在,又跑去为难我夫人。叫人撞破,捅了马蜂窝,如今还死不认错。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就算我肯,岑家也不肯” 安三少磨牙,铁面无情道:“我不管你们心里觉得自己有没有错,在我看来,在岑家看来,你们都错了。所以,若你们还想继续过眼下这种高枕无忧、富贵安逸的体面生活。明日一早,都随我去岑家认错” 安三少的话还未说完,就叫愤怒的长辈们打断了。 “安之君,你个混账东西胳膊肘尽往外拐你叫我们去向岑家认错你是不是疯了” “三郎,哪里有你这种帮着外人欺负家里人的我们凭什么去岑家认错要认错,也是他们先来给我们认” “之君你这是何意非逼着我们给岑家低头,让外人笑话我们安家没骨头,让我们无颜出去见人么还有,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们不向岑家低头,你就要反过来拿刀砍自家人不成” “我们可都是你嫡亲的尊长你竟为外人威胁我们安之君,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姓安不姓岑” “住口安静”安三少被吵得头晕脑胀,怒火滔天。他转身拎起身后那张价值千金的椅子,重重摔到地上,指着自家长辈道:“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蠢不可耐” 安大老爷险些被气了个仰倒,他颤巍巍地指着安三少的鼻子,骂他:“安之君,你个目无尊长、全无孝道的孽障你说的那叫什么话老夫真想掐死你个数典忘祖的混蛋” 安三少对安大老爷很是失望,他精明睿智一生,临到老,却越发偏执愚昧,妄自尊大。 “父亲,息怒大夫说了,您不能大动肝火。小心的您的身子。”安三爷扶着安大老爷,怒目而视安三少:“逆子还不向你祖父认错你想气死他老人家吗信不信我将你逐出家门” “逐出家门”他的父亲真是一如既往的傻白甜,只会拨算盘。 安三少气急而笑:“呵呵父亲你别忘了,如今我才是安家的族长。安家的一切,都掌握在我手里。只有我逐你们出族,没有你们赶我出家门的。” “孽畜”安三爷和安大老爷等人,都被安三少的话气得气血倒流,全部涨红着脸,怒而骂他。 安三少见他们狂怒,却拿他没法,只是一个劲骂他,都不敢也不舍打他,他心里那股火,总算消了一半。 也不知是看见他们不开心,他就开心了;还是觉得他们不算无药可救,心里面有些欣慰。 他慢条斯理地理理衣襟,又顺了顺衣袖,淡声道:“你们可以继续骂,我没有话说。不过,骂完之后,明日记得乖乖跟我去岑家认错” “呸你做梦” “要去你自己去,我们不去” “你不要脸,从来都只会向岑家低头。我们却还要脸,绝不会学你没脸没皮,折辱自己” 安三少运起内劲,将脚下的碎木条和木块踩成木屑。他单脚踏地发出的闷响声,以及浑身散发的凛冽杀气,让那些喋喋不休的长辈们,默默地闭上了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致歉(三)一更 “方才我说过什么不去岑家真心诚意地向他们道歉,就别想有眼下的好日子过。”安三少狠声戾气道:“你们以为我是在唬你们不想日后被我逐出安家,发配到山里做苦工” “或者让岑大郎绑去战场上,顶着敌人的刀枪羽箭修防卫工事,甚至被他丢去敌军队伍里被人砍死就乖乖听我的话。端正态度,明日随我去岑家认错。” “还要保证,往后不再干涉我和夫人的生活,不再强迫我夫人做她不喜不愿的事儿,万事以她为重。” 安三少见安大老爷他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指着他骂,面无表情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但凡你们稍微识相,有点脑子,也知道按我说的做。” “你们怎么骂我都行,明日去了岑家,都给我把嘴管好,把姿态放正,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反正你们都骂我是没有人伦、不懂孝道、忘恩负义、不顾亲情的畜生了,我便坐实了这些称谓就是。只是,到时,我怕你们承受不起。” 看着那群长辈听了他的话,骂也骂不出,只是拿悲痛欲绝、愤懑怨恨的目光,刮他的眼刀。安三少心里有些难过:从前,他们看他,都是骄傲又自豪,亲切又温和,尊重又爱怜的。经此一事后,大约不会再复从前。 往后,这些长辈,多半都会与他生疏,甚至结怨、结仇了。 可是,他不悔 及早敲醒他们,总比他们继续作死而不自知的好。 自打他成为西南总督后,这些长辈一个二个的,处处被人捧着、供着,渐渐忘了本分,朝愚昧和狂妄的荆棘大道上狂奔,一去不回头。不趁此机会一盆冷水泼醒他们,往后他们只会跌得更惨。 岑大郎是什么人,他比在场的谁都清楚他家夫人就是他的软肋,是他心里屈指可数的少数几处柔软点之一。冒犯伤害她,就是与他为敌。而对待敌人,他比他还狠绝 若他不拿出姿态和行动敲打自家长辈,轮到他出手,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再说,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打动夫人的芳心,将她迎娶回家,捂热了她的心,让她和他一条心,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自家长辈就来拆他的台,亏待他的心肝宝贝 要是这次他没处理好,让岑家和夫人与他离心,失去了心尖上的爱妻别说把这群长辈放到山里吃苦改造一段时间,就是将他们一辈子锁在山里卖苦力,他都干得出来 可惜、可恨,他一片好心为他们,为安家着想,他们丝毫不领情,完全体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对于他们劝也劝不听、说也说不通的狂妄自大和愚钝忘本,安三少心中亦格外愤怒。他的话也更加直白不留情:“我瞧你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坚决不悔改,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今儿我把话搁下,当初我连自家亲姐和她们的婆家都能下手严惩,自然也敢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 安三少牵唇冷笑:“你们不用觉着委屈,落在我手里,再苦再累,都有饭吃,都有衣穿,还没有性命之忧。若是落到岑言手里,他有的法子叫你们生不如死,便是死了也是白死。我可不敢为你们和他作对” 安三少把话说到这儿,熟知他秉性和脾气的安大老爷等人,心都凉透了。他们连骂他“白眼狼”、“不肖子孙”的力气都没了。 将安三少的话,都听进去几分的人,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暗自琢磨着:为了眼下的好日子,便是与安三少、与岑家低一次头,又何妨 总比往后想低头,人家都不给机会的好。他们过惯了好日子,可吃不得那什么去深山、去战场的苦。 安大老爷、安三老爷和安四老爷,被安三少一番话泼了个透心凉,慢慢冷静下来,回想起岑大郎的本事和手段,后背的冷汗将衣衫都浸透。 之君说得对呀,那个暴君可是连皇家都敢算计和收拾的人,整治他们安家,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只要他开口,有的是人为他出面。届时,哪里有他们的好日子过能保住命就算阿弥陀佛了。等岑大郎出手收拾安家,便是连自家孙儿好不容易得手的西南总督的位置也不保 安大老爷恍悟过来,哆嗦着开口,打破沉默:“之君,祖父仔细想了想,你说得极是。明儿一早,我们便随你去岑家致歉。” 安三老爷、安四老爷等人见他先低头,做出表率,都觉得自个儿面上也能抹开,纷纷开口附和他,全都同意明儿去岑家赔罪认错。 当然,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甘和怨言。 尤其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霍氏、齐氏等女眷,全都憋了股气在心底,预备等岑二娘从岑家回来,生下孩子后,慢慢和她算总账 反正后宅里,杀人不见血,磋磨人的法子多了去。那岑二娘不过一小辈,哪怕她是族长夫人,娘家厉害又如何她们这些长辈,也有的是法子给她好看 安三少不是傻子,从自家那群长辈,尤其是祖母和母亲那飘忽的目光和阴冷的眼神中,便大致读懂了他们的想法,知道他们想往后慢慢想法子,收拾他家夫人。 他已经因一次疏忽让夫人吃过苦头了,自然不敢再有下次,甚至更多次。否则,别说他家夫人、舅兄和岳父、岳母饶不了他,便是他自己也过不去自己这关。他娶夫人回家,是为了好好爱护疼宠她,不是叫她吃苦受罪的。 念及此,安三少心里已有了主意。他已决心等明日去岑家致歉过后,回来就让军营里的兵士们到安府,帮他那些长辈收拾好行李,将他们送去清州安置。 从前安家在清州中,也有不少房产和地产,后来虽被蒋家算计夺了去,但蒋家被灭门后,那些产业又慢慢回到了他们安家手里。 想起蒋家那场灭门案,安三少心里有些发虚。从前他不知,如今当然知晓,那是他家祖父当族长时,犯下的杀孽。蒋家虽不算无辜,有错在先,但也不至于落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再想起蒋家幸存的蒋丛茂一家四口,是被他家夫人救出,让他舅兄收留了的。岑大郎甚至让蒋丛茂在东海发展壮大,统领了几万士兵。 他这心里,就有些发虚。 安家虽推出了许先生和暗五等人,让蒋丛茂处决了,暂时消了气。但大家心里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蒋丛茂心中,一定没有放弃找安家报仇的打算。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章 致歉(四)二更 安三少寻思着:待他大舅兄举事成功,蒋丛茂成为开国功勋后,安家的处境,尤其是他祖父的处境,便更加岌岌可危。 毕竟,岑大郎一向不喜欢他的几个祖父和其他长辈。而对于蒋丛茂来说,灭门之恨不共戴天,岂是杀几个马前卒,就能轻易抹杀的 若那时,岑大郎看安家不顺眼,为笼络下属,要拿他祖父他们开刀,他该如何 不如尽早将祖父他们弄去清州乡下的田庄,命人将他们看守起来,让他们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做,清清闲闲地荣养晚年。 如此,他们也不会再给他家夫人惹事添乱,让岑家人忍无可忍,自己把自己作死。 否则,终有一日,他的夫人要被他们作得与他和离。 到那时,岑大郎和蒋丛茂不下狠手虐死他们一大家子,他安之君的名字,都可以倒过来写了。 转瞬之间,安三少便想了这许多。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年死皮赖脸地赖上了岑二娘,将她娶回了家。 否则,以他家长辈们的闹腾和愚蠢做法,没有他家夫人在中间做调停,让岑大郎和蒋丛茂碍于和她的情分,按捺不动。安家说不定早就覆灭了 念及此,安三少更加坚定了宠妻一万年不动摇还有,绝对要派人看好了那不断作死的一群长辈。绝不给他们靠近他家夫人作妖的机会 安三少下定决心后,对着下面那一群面色难看的长辈道:“明日辰时,我会让人驾着马车,到安府大门外那条街等你们。我最多等半个时辰,若在场有人误了时间没来等我去岑家回来,就会派兵押送他们一家去深山里开矿修路。我说到做到” “另外,提醒诸位,明日去岑家一定要拿出诚意,摆正认错的姿态。谁要是冷言冷语,口蜜腹剑,惹了岑家任何一人不快,我也送他们一家子去深山长住。” “认完错回来,我们依旧到这祖祠里集合。我另有要事宣布。”安三少淡淡道:“既然我做了这安家的族长,便要将你们往正道上引,在你们犯错的时候点醒你们。” “今日也晚了,我也不耽误诸位的休息时间,大家散了吧。记住,明日辰时,大门外见。”安三少说着说着,穿过人群,走出了祠堂。 留下一群敢怒不敢言的长辈,目送他离去。 此时,安大老爷等人的心情十分复杂。可大势已去,他们多想也无益,全都勾腰驼背地相扶着散去。 次日辰时,安三少与手下驾着十辆马车,停在安府外时,安大老爷等人已全都衣装整齐地站在了门口。 安三少让护卫和下人们扶着他们上马车,他自己骑马走在最前方,朝岑家奔去。 三个时辰后,安家的马车停在了岑家大门外。 安三少命护卫和下人们,将马车驾到岑家马房等候。他领头带着安大老爷等人去正院,与岑二爷、林氏和岑大郎致歉。 然后又把他们带到岑二娘的院子里,隔着门和岑二娘道歉,并做下往后不再强迫她、禁锢她的保证。 岑二娘隔着门,领了他们诚意有限的歉意。 安三少看岳父岳母、大舅兄和卜算子大师,都对安家的表现表示满意了,才让将面红耳赤、犯了尴尬病的安大老爷等人原路送回淮州府安家。 然后再开宗祠,向他们宣布了要将他们送去清州府城外几个田庄荣养的决定。 安三少此话一出,安大老爷等人霎时炸开了锅大吼大叫,大闹不休。 “安之君,我们都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何还要送我们去田庄我们不去” “就是大家一起住在淮州府多好。我们都在这儿住惯了,你发什么疯,突然要送我们去清州乡下荣养那清州乡下冷清得很,谁爱去睡去,反正我不去” “之君呀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们为了你,都那么向岑家,向你媳妇低头,长辈的尊严都没了。你不想着补偿我们也就罢了,还要狠心送我们去清州庄子荣养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不然怎么尽说疯话我们在这儿住得好好的,谁愿意去乡下呀” “那清州庄子偏僻得很,你把我们送去那儿,哪里是想让我们荣养,分明是想软禁我们,折磨我们安之君,你这么胡做非为,虐待长辈,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谁敢诅咒我家之君都给我把嘴擦干净,之君是我们长房唯一的独苗。他要是被你们咒出个好歹,我就和你们拼命” “婆婆说得没错,我只得之君一个孩儿,谁要是咒他,我就和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 “都别吵了听之君怎么说”安大老爷和安三爷齐齐出声,喝住吵成一团的众人,“之君他不会平白无故,让我们去田庄荣养。他这么做,总有理由。都安静,听听他怎么说。” “之君,告诉我们,你为何要这么做” 安大老爷曾做了安家二十多年的族长,在安家颇有地位,他一开口,众人都按捺不满,望着安三少,看他怎么说。 “多谢祖父和父亲体谅我。”安三少道:“如今西南各地时有盗匪和刁民起义闹事,淮州城外就有两三支千人的小股悍匪和刁民,频频生事。他们来去如风,又藏得隐秘,官府根本抓不住他们。” “那些悍匪和乱民越闹越大,指不定哪天就闯进府城,烧杀抢掠了。近来,城中已有不少人家,都往外逃,避难去了。” 是有不少人携家带口地出了城,但那些都是岑大郎的暗桩乔装的。他们出去也不是避难,而是渗透到大景各州各县,为岑大郎搜集消息,拉拢人马。 而那些闹事的,也都是他听岑大郎的吩咐,找人乔装干的。 当然,劫的都是城外为富不仁的乡绅富户,给他们军营添了不少军饷。那些兵士劫过几次富户,吃到甜头了,最近军中士气大振,一个二个的,都想出去抢富户。 当然,都被安三少按下了。 之所以让军中士兵蒙面出去劫“恶富”,是想制造些混乱,让世人都看看,西南这边也是很乱的。 不然,外面各州都已然陷入乱世,民不聊生,难民四处流窜。西南这边还一片安宁富饶,还不叫人眼红外面的乱民,肯定会成批涌进来。 到时,又得多生不知多少事端 所以,他才听岑大郎的,找军中士兵扮盗匪制造混乱,吓跑一些人,把西南这边的乱事传开去,免得难民们和其他“有心人”都朝这儿跑。破坏这边的安宁生活。 安三少继续胡诌道:“咱们安府在城中占了几条街,乃淮州最大的宅子。安家又是出了名的富贵。他们一旦打进来,肯定先拿安府开刀。到时,诸位长辈便性命堪忧了。所以”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生子(一) 安三少苦口婆心道:“我也是为着你们的平安着想,才想说派一支军队,护送你们去清州乡下的田庄荣养。那里虽僻静,但也什么都不缺。” “我已经打算好了,会派八百精兵护送你们去乡下。到时还会将他们一直留在那边,保护你们。” “诸位长辈大可放心,就算我送你们去乡下荣养,也不会短了你们的吃穿嚼用。城中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也会派人搜罗了,送去田庄给你们享用。所以,你们去田庄,除了住得远了些,生活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真的原来是我们错怪之君你了。之君啊,二祖父心直口快,嘴上没个把门,你别放想心上啊。我和你二祖母,这就带着二房的人下去收拾行李。咱们二房都听你的。” “之君啊,叔叔婶婶之前误会你了,对不住啊。方才我们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咱们这就回家收拾东西,你尽快派兵,护送我们去清州乡下吧。这城里太不安全,住着都心慌,还是去乡下的好。” “就是。之君,三祖父和四祖父代表三房和四房给你赔罪,方才是我们错怪了你。你说得对,这府城是不能待了。咱们得尽快去乡下避难。可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三祖父,四祖父,你们不必担心我。”安三少心中微暖,笑道:“我乃西南总督,麾下兵士甚众,等你们走了,我就去军营住。那些盗匪和乱民再嚣张,也不敢跑到军营自投罗网。” “如此也好。你要保重好自己,不要叫我们担心。还有,岑家那边,虽有岑言的亲兵护着,但咱们也得尽心,二娘毕竟怀着你的骨肉,你也派些人过去守着,岑家可不能有事。” “我会的。先把你们送去清州乡下安顿好,我就带人去岑家。”安三少听着自家几个祖父和父亲的话,觉得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成算,也没有糊涂到顶。 如果不是那些看不得他们安家好的人,成天在他们耳边乱说,捧着他们,离间岑家和安家。他们也不会强逼他家夫人,甚至生了将她软禁起来的心思。 安三少更加坚定了将他们都送去乡下田庄看护起来的心思,这样,远离纷争和算计,对大家都好。 当日傍晚,安三少又叫麾下五百小兵,装成蒙面悍匪,冲进安府两条街外抢了两家“恶富”,吓得还在慢慢收拾行李的安家一众长辈都加快动作,只随便收拾了些东西。第二日一早,便催着安三少派人护送他们去清州乡下的田庄。 安三少目的达成,他带着早已挑好的老实能干的亲兵,一路护送自家长辈们,去了乡下安居落户。 忙活了大半天,将长辈们安顿下来后,安三少又带了几十个护卫,屁颠屁颠地跑去安坪镇岑家。轮流着在岑二爷、林氏、卜算子大师、岑大郎和岑二娘面前,诉说自己安置长辈们的英明之举,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岑二娘更是甜言蜜语哄赞了他一番,连岑大郎都对他和颜悦色起来,安三少一时间如沐春风,逢人就笑。 岑家上下待他史无前例的好,令安三少乐不思蜀。只想留在岑家一直陪伴娇妻,不想回淮州办公。 然而,他只在岑家待了两日,就叫岑二娘和岑大郎联手赶出岑家,把他赶回淮州继续卖苦力了。 因为他消极怠工,让岑大郎颇不放心。岑大郎为督促他,亲自与他一道去了淮州府,同他联手布局,一边将西南境内真正闹事的悍匪收拾干净,一边派兵装悍匪和乱民闹事,专劫“恶富”。顺便把训练好的暗兵、暗卫们,乔装成难民,输送出去。 岑大郎在西南这边忙活了三月,彻底稳定了这边的局势,便带了几名亲信,杀去东海,继续为争天下而忙活。 五皇子在漠北大有动作,已经站稳了脚跟,他已失去漠北这一极为重要的大片领土。不能再损失其他地方了。东海、西南和中原各州,他都要尽快将之牢牢握在手心。 安三少则在他走后,又消极怠工起来。一月之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窝在岑家,伺候大肚子的媳妇。 岑二娘看不下去,说他也不听,想着安家的长辈都叫安三少送走,这会儿回淮州,不会有人再到她面前生事,恶心她。便收拾东西,与安三少回了小安府。 卜算子大师不放心她,也跟着去了淮州。 这时,岑二娘怀胎已近八个月,她的肚子又大又圆,与那些即将临盆的孕妇差不多大,看起来很吓人。 至少安三少每次见了,都吓得面无血色,心也没个着落,七上八下的。 因为岑二娘滋补过了头,养得腹中胎儿过大,大师和计大夫都说她很可能会难产,保不住命。 安三少怕岑二娘真出什么事儿,如今他根本不敢离开岑二娘十丈远。连处理公务,都是在小安府中,不再去府衙或者军营。 岑大郎知道他不靠谱,他从卜算子大师那儿得知了自个儿妹子肚子大得离谱,有可能难产,也怕岑二娘出事,便默许了安三少的因私忘公。 还特地把林四爷和另外两个心腹大将,从东海调到了淮州。让他们三个同林五爷、敬知县两个,代替安三少,暂时管理西南这边的大小事儿。 安三少平时只需在家看看公文就是,与林四爷等人开开会,决定一些大事的方向。具体如何执行,都由林四爷他们负责。 这年秋风狂扫落叶,遍地金黄之时,怀胎近十月,肚子奇大的岑二娘,在一众人胆战心惊的看护下,终于发动了。 安三少此生都记得,当时他正抱着岑二娘坐在温泉池子边上泡脚,他家夫人本来还在听他讲市井趣事,笑得正开心,突然说肚子抽疼。那会儿他以为是孩儿不安分,又在踢她,便轻轻按着她的肚子,教训里面那个折磨了他家夫人十月的破孩子。 谁知按着按着,摸到了一片润湿,他又慌又怕,手忙脚乱地抱着重了几十斤的夫人回房,候在屋里的几个稳婆和计大夫告诉他,他家夫人暂时没事,只是羊水破了,快要生产。 他听了,想到计大夫告诉过他,妇人生产都要疼上许久。且他家夫人这种腹中胎儿过大的情况,很可能会难产,有性命之忧。他又怕得不行。觉得一个计大夫和三个资深稳婆,可能都不够用。便亲自跑去卜算子大师的院子,将他老人家扛在肩上,送到了产房中,随时关照他家夫人。 卜算子大师行医多年,当年行走天下时,在外面也有过多次给孕妇接生的经验,曾挽救过不少难产的孕妇。 比起安三少的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卜算子大师显得很淡定。 他进去看到岑二娘疼得满身大汗,面容扭曲,肚子里那个孩儿却还在顽皮蹦来跳去,没有出来活动的迹象。他再次摸了摸岑二娘的肚子,发现里面的孩儿不像其他乖孩子头朝下,而是头朝上。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 生子(二)四更 大师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安三那个没用的家伙,让他按摩了几月,还是没把孩子的胎位矫正这次可棘手了。” 岑二娘还在痛苦地呻吟,她依稀听到大师说棘手,很是担忧地问他:“情形是不是很不好师父,我的孩儿不会有事吧” 卜算子白她一眼,嗔道:“你的孩儿没什么事儿,健壮着呢。有事的是你。那孩子在你肚里颠了个儿,加上他的个子太大,一会儿生产时有些麻烦” “我不管。”岑二娘任性道:“反正我和孩子的命,都交到您手上了。您答应过要保我们母子平安的。啊” “行了,疼就别说话,给我好好憋着劲。”卜算子大师心疼地怒斥岑二娘:“这时候还给我耍性子,惯得你” 他喝住岑二娘后,又转头和计大夫以及另外三个稳婆说起话来,主要是告诉她们,一会儿岑二娘生孩子时,她们应该如何配合他。 他见岑二娘疼得死去活来,嘴唇都咬破了,人也几近虚脱,不大使得上劲,便撬开她的牙关,惯了她一些他自己精心研制的药液,给岑二娘滋补身子,补充体力,顺便缓解疼痛。 岑二娘喝下一小瓶药液后,慢慢感觉自己又有精神和体力了,她一边呻吟喊疼,一边微笑对大师道:“师父,谢谢您。若不是您,我恐怕还没生出孩子,自己就疼得晕死过去了。” “都怪你不听话”卜算子大师站起来,让那几个稳婆隔着汗湿的衣衫,给岑二娘擦洗身子,他恨恨道:“这会儿知道疼了当初我让你少吃些,少补些,你偏不听说什么怕委屈了孩子。” “如今倒好,补过了头,养壮了那小子,苦的还是你。岑二娘我告诉你,今日若不是有我在,你有八成的可能,会一尸两命” 卜算子大师咬牙切齿道:“妇人的初胎本就艰难,很可能难产。你眼下这景况,比所有人都麻烦因为你腹里的孩子不止个头过大,他还在你肚里转了个圈儿,一会儿搞不好要动刀子,剖开你的肚子,才能将他弄出来。” 给岑二娘擦身子的三个稳婆,听到大师说动刀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抬头瞧了大师两眼,心惊肉跳之余,又很是好奇。 她们给妇人接生多年,从没见过动刀子取孩子的。这到底要怎么做会不会伤到孕妇和胎儿万一真弄出个一尸两命,她们怎么出去向外面那个安霸王交代 全西南人都知道,安霸王爱妻如命,若是在她们的接生下,他的妻儿出了什么差错那大家都别想活了 三名稳婆突然都后悔起来:早知安夫人的情形如此不好,她们就不该贪图银子,迫于安三少的淫威,跑来给她接生。 这哪里是接生啊搞不好是自寻死路 就在这三名稳婆心惊胆战,琢磨怎么逃生时,愣了半晌的计大夫,瞪大了眼珠子,问卜算子大师:“大师,您说剖腹取子这个我只在医书里看过,不曾亲眼见过。书中也说得很是隐晦,这要怎么动手开腹会不会有损妇人和胎儿的性命” “一会儿老夫动手时,你看着就好了。”卜算子大师一颗心都挂在岑二娘身上,他随口回了计大夫一句,见岑二娘又疼得面无血色,他又是心疼,又是愠怒,道:“瞧瞧这下知道补过头的坏处了吧若你当初听我的,少补些,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卡着难受,危及生命。下次你还敢不敢不听师父的话,一通乱补了” “不敢了啊”岑二娘又痛地高声尖叫了一声。 听得门外急得跳起来的安三少再也忍不住,踹开门跑了进来。他几步从外间跨到里间,看到躺在床上疼得面无人色的妻子,心好似被揪来扯去,疼到了骨子里。 他惨白着一张脸,不顾稳婆和计大夫的劝说与阻拦,蹲在岑二娘床前,握着她的手,喃喃道:“夫人,是不是很疼我看着你就替你难受。生了这个,往后咱都不生了啊。我就说那破孩子坏吧,折磨了你几个月,临到头还这样瞎折腾。你可要撑住,不能有事啊。不然叫我怎么活” “别啊担心嗯”岑二娘咬牙道:“出去哦等啊” “夫人夫人你别吓我”安三少更加用力地握着岑二娘的手,吓得流了金泪子。 看得计大夫和三个稳婆很是心酸又感动。四人突然觉得,这等痴情的安霸王,也很可怜。他那模样仿佛天崩地裂了,叫人看了怪不落忍。 卜算子大师见岑二娘再次发动,很可能要生产了,他老人家提着安三少的耳朵吼他:“给我滚一边儿去不想你夫人有事,就给我去外面待着。别在这儿碍手碍手” 他将安三少赶出去后,飞快地用热水净手,并让三名稳婆按住岑二娘,不让她乱动。同时叫计大夫在一边候着,注意拿好那一把他已清洗好的羊肠线,一会儿等他吩咐时,准确地递给他。 他自己迅速将薄如蝉翼的几把刀子,和带孔的两根细长的银针,泡在开水中烫洗一番,又将它们浸过烈酒,放在蜡烛上烧。 随即,他叫已仔细清洗好手的计大夫,将羊肠线小心理顺,穿到银针上。自己则先拿起最长的那一把薄刀,开始冲岑二娘那个大肚子剖去 半个时辰后,焦灼不安地等在外面的安三少,听到了屋里婴儿啼哭的声音,一名稳婆手脚发软地抱着大胖小子出来,恭喜安三少喜得贵子。 安三少看都没看血淋淋的婴儿,抓着那稳婆的手问她:“我家夫人呢她怎么样了可还好” “大人且冷静。”稳婆将孩子送到候在一旁的婆子手上,让她抱下去清洗,她把卜算子大师的话转达给安三少:“那位大师说了,夫人无性命之忧。只是他要缝合夫人肚子上的伤口,还多需些时间。” “缝合夫人肚子上的伤口”安三少和听闻此言的安竹、安松等人,都惊得跳脚。 那稳婆想起大师的告诫,胆子突然变大,厉声冲他们喝道:“噤声别吵着了大师,否则夫人便真危险了。” 安三少等人动作一致地捂住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鹅蛋的嘴,静静地等在外面。 只是他们更加惶急,站也站不住,都浑身发颤地走来走去。但他们谨记着稳婆的告诫,都放轻了脚步,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接下来,安三少渡过了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半个时辰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好似过了一生,又仿佛只过去一瞬。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卧床 不知过去多久,安三少看到菩萨一般温柔祥和的计大夫,疲惫地打开门,告诉他,他家夫人无恙,已经安稳地昏睡了过去。 只是大师有些力竭,瘫倒在了岑二娘床前。计大夫叫他进去把大师扶出来。还有另外两个胆小的稳婆,也晕倒在了里面,计大夫没力气把她们弄出来,便让安三少将她们扶出来。 安三少心里眼里都是他家夫人,谁管得着什么大师、稳婆呀的。 他风一般掠进屋子,看到微笑着躺在床上、脸颊微红的爱妻,都快提到嗓眼儿的心,才安稳地落回原处。 这时,他才注意到坐在床边的卜算子大师,和已然失去意识的倒在一旁的两名稳婆。 “大师,多谢您”安三少噙着泪给大师跪下,磕了几个头。 大师有气无力地道:“行了。老夫倦极,你快扶我出去。该注意的事项,我都交代计大夫了,接下来她会守着二娘,照顾她。你若不放心,也跟计大夫学学,与她一起照顾二娘。” “二娘才动过刀子,虽说如今天已冷,但一个不慎,伤口也很容易溃烂。若真溃烂,便是我也没法子了。在她躺在床上养伤这断时间,这屋子除了我、你和计大夫,旁人就不要进了。便是我们,每次进来前,都得仔细清洁全身,不能带一点儿脏物进来。明白了吗” “我都听明白了。”大师说话期间,安三少已经动作飞快地将那两个昏迷的稳婆拎了出去,交给下人照顾。 他折转回来,将大师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搀扶着他慢慢出去:“晚辈定会按照你说的做,仔细照顾夫人,直至她康复。” 他与大师出门后,吩咐外面的人不准进去,说是屋里有计大夫就够了。并命令他们,一切都听计大夫的,所有人都要全力配合计大夫,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然后,他才扶着大师慢悠悠地走向他的院子。 路上,他边走边问眼皮子都快合拢的大师:“夫人她那伤,大约多久才能养好此番她受了大罪,需不需要用上好的经年药材,给她补一补身子” 卜算子大师本来都昏昏欲睡了,听到安三少说“补身子”,一下就睁开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他,喝道:“补个鬼呀,还补之前你们夫妻不听我的话,补过了头,才致使二娘难产,险些送了命。方才为她缝合伤口时,我已经喂过她药液了。不用再给她进补。” “知道了。”安三少垂首乖顺道:“都听您的。” “当初您说让我们少补一些,其实我是听进去了,也劝过夫人。可她执意要补,说是起初胎象不稳,让孩子吃了大亏。若不好好补补,怕孩儿先天不足,生下来养不活” “补是要补的。可你们补过了头,对孩子倒是好了,对二娘可十分不好。她这次生了孩子,身子大亏。就算有我的药液滋补,恐怕也要养上大半年。” 卜算子大师再次叮嘱安三少:“这次你要听我的,咱们一起看好二娘,不能再让她乱来。否则她真会有性命之忧,知道了吗” “是晚辈定唯您的命是从。”安三少也是怕惨了,方才看着屋里那一滩血和两个晕死过去的稳婆,就知道他夫人生产时的情形,有多恐怖和惨烈了。 他心知全靠大师,他家夫人才能安然渡过此劫。 经此一事,他不敢不把大师的话放在心上。不论他家夫人怎么想,事关她的性命安危,他是一定要听大师的。大师说往东,他绝不往西。他得把夫人看好了。 绝不吃她的美人计,放任她乱来。 岑二娘迷迷糊糊醒转过来时,已是第二日下晌了。 她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自己的腹部极痛。这疼痛令她想到她之前生产那会儿,是被大师剖开肚子,取出孩子的。 她不知自己的孩儿如何了,十分挂念他,便问守在她床前照看她的计大夫:“计大夫,我的孩子在哪儿他可健壮有没有被伤着我想看一看他” 计大夫将想要挣扎着坐起身的岑二娘按下去,蹙着眉头,对她道:“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未结痂,一会儿渗出血了,疼的还是你。你生的那胖小子好着呢” “在我见过的新生儿中,他算顶顶健壮的了。胖嘟嘟的,声音响亮得很,还很活泼好动,手和脚都挺有力。”计大夫见岑二娘面上满是慈爱自豪的微笑,也不禁笑了,“胖小子被奶娘抱下去照看了。你这伤口可不小,乖乖躺着别动。” “大师让我告诫你,说他老人家只能给你缝合一次伤口,没精力也没那个材料,为你缝第二次。让你悠着点儿。否则丢了性命,别怪他。” 计大夫见岑二娘听了她的话,面色微囧,又有些尴尬和自责。她心中暗笑,看她眼神往四处逡巡,知道她在找安三少,又笑道: “安大人昨夜守了夫人你一整夜,我瞧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十分疲惫,便劝他下去休息。可怎么也劝不听,他执意要守着您。今早被大师撒了半包迷药,将他药倒,让人扶下去休息了。” “这样啊”岑二娘闻言,微微颔首。她感觉喉咙干痛,与计大夫道:“我口干,麻烦您给我倒一杯水。” 计大夫倒了杯被晾得温热的开水,用勺子舀了喂岑二娘喝。 去看完小徒孙的卜算子大师,这时笑吟吟地推开门进来了。 他看到岑二娘醒来在喝水,很是欣喜。但想起她之前不听他老人家的劝,差点儿闹了个一尸两命,便生她的气,冷言冷语地和她打招呼:“哟咱们安夫人醒了啊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把脑子和耳朵带回来了吗” “师父”岑二娘面色微红,低声向大师赔罪:“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一意孤行,没听您的善言劝告,差点儿害了孩子和自己。我错了,您别生我的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知道错就好。”卜算子大师哼了哼,道:“别再有下次,否则老夫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岑二娘温顺乖巧道。 “你这次产子大伤身子,得多在床上躺躺。”卜算子大师好心叮嘱岑二娘:“虽然大师我医术高明,但你的肚子毕竟动过刀子,身子又亏损太重。接下来三年内,不宜有孕。否则,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反正这次你已经给安三生了个大胖小子,算是给他们安家传宗接代了。我也同安三说过了,让他和你同房时注意些” “师父”岑二娘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嗔道:“计大夫还在呢,您说话注意着些。” 见多识广的计大夫不像岑二娘那般害羞,只见她面色如常,淡然道:“大师说的都是正经的实话,这是医嘱,夫人不必觉着害羞。若您实在放不开,可以当我不存在。” “”岑二娘拜服地看向计大夫。 卜算子大师赞赏地望了计大夫一眼,又嫌弃岑二娘:“瞧你这小家子样儿咱们做大夫的,脸皮可不能太薄。你还有得锻炼啊,岑二娘。” “”岑二娘被大师噎得无话可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酸醋(一)一更 卜算子大师与岑二娘嘱咐了几句养伤期间的注意事项,又同她说了不少关于胖小子的话。什么他可爱笑了,小腿蹬人可有力,饿了时小嗓子嚎叫的声音可大 还有那小脸,胖嘟嘟、红彤彤的,可讨人喜欢。最漂亮的还是那一双星眸,又大又圆,还水盈盈的。看着你时黑黝黝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可专注,还发亮,仿佛眼里有万千星光,积聚了天地灵气。 滔滔不绝把小胖子从头到脚夸了一遍的大师,砸吧着嘴,对岑二娘道:“那小子不愧是老夫的徒孙,看中的衣钵继承人瞧那双眼睛,慧黠闪亮的,一看就是个机灵鬼哈哈等他满周岁了,我就亲自教他识字念书,风水堪舆。嗯,还教他看星象” “师父”岑二娘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孩儿自豪,一听卜算子大师说要等孩子周岁后,就带在身边教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泼大师冷水:“孩子还小,周岁时顶多能学会喊爹娘,路都走不稳,手上也没劲,毛笔都抓不稳,您要教他什么” “风水堪舆看星象那是何等博大精深又复杂的学问,需要精密繁杂的计算和强大的记忆力。他娘我这么大了,有过目不忘的天赋,都还弄不大懂。他一奶娃娃懂什么您别对他寄予太高的期望,免得到时失望” “嗨岑二娘”卜算子大师吹眉瞪眼地冲岑二娘喊:“哪儿有人这么埋汰自个儿孩儿的我瞧咱们小胖儿,比你聪明百倍。肯定学什么都快你傻你笨你弄不懂,不代表咱小胖儿不懂啊你给我闭嘴,躺好养你的伤。老夫不耐烦和你说话。我去和咱小胖儿聊去哼” 语罢,卜算子大师怒气冲冲地挥袖大步走了。 徒留计大夫和岑二娘傻瞪眼儿,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半晌,岑二娘才“呵”了声,干笑着对憋不住笑开的计大夫道:“让您见笑了。师父他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儿。说话做事,也愈发不靠谱。” “大师是性情中人。”计大夫温柔浅笑道:“我敬佩还来不及呢,哪里敢笑他老人家。夫人实在不必过忧。” 岑二娘正要客气地和计大夫说点什么,忽然放了个响亮的屁。声音之大,响彻屋子。 她的笑脸一下就凝滞并皲裂了,尴尬病瞬间笼罩了她。只见她脸红似滴血,嗫嚅道:“计大夫,方才我您什么都没听到吧” “嗯。”计大夫忍住笑,严肃对岑二娘道:“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方才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岑二娘自欺欺人地拉起棉被,盖住头,瓮声瓮气道:“我累了,想休息。您自便。” “好。”计大夫知道岑二娘还羞恼着,很识趣地道了声:“我去外间看书等您,您有什么需要,喊我就是。”说着,就起身轻手轻脚地掀开门帘走了,去看卜算子大师给她挑的几本医书。 那些都是绝妙的精本、古籍,是她这种小大夫想买也找不到地儿买的珍贵稀缺品。她得趁照顾安夫人养伤这段时间,把那几本书抄记下来,慢慢吃透,教给徒弟,以造福更多人。 难得遇上卜算子大师这传说中的大神医,先前她就粗略地翻了翻,那些医书里,可有许多她不懂的。她得抓紧机会,把问题归整好,找人请问、求指教。 如此,比她一人闷头看,瞎捉摸的好。 岑二娘听着计大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轻呼一口气。将被闷得比樱桃还红的脸露出来,暗自埋怨自己:方才怎么就没憋住她真是没脸见计大夫了。 本还想让计大夫下去,把孩儿抱来给她瞧瞧。这会儿只能等安三醒来看她,让他抱小宝贝过来。 师父和计大夫都说孩子很胖很壮实,她也想亲眼看看他,不然放不下心。 想到壮壮,岑二娘忽然间也不觉着伤口痛,满心都是甜蜜和愉悦。只要孩子好,让她受再多的苦痛,她也甘之如饴。 岑二娘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痴痴无声笑过一阵后,又开始琢磨孩子的名字。小名她已经想好,就叫壮壮,她希望他一直健康强壮,百病不生。 至于大名,安家那帮长辈个个都争着要取,每人交上来的名字都不同。还有她父亲、大兄和远在京城的三弟,也给她寄了三个不同的名字来。更别说她、安三和卜算子大师,三人对孩子的姓名,也各有各的主见,谁都说服不了谁。 这么粗略一算,壮壮也有三十几个不同的大名,定哪个呢 岑二娘甜蜜地苦恼着,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清醒,便看到安三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还双手握着她的小手。看到她睁眼,一下笑开,仿佛大雨初霁后的骄阳,灿烂夺目,光芒四射,又暖得人心发软。 “你来了。”岑二娘反握住只会傻笑的安三少的手,柔柔问他:“这会儿什么时辰了你可用食了计大夫和师父呢” “都第二日申时了,你睡了好久。计大夫有事请教大师,带着医书去大师的院子找他解惑了。喔,大师在他那个院子里,亲手给咱们小胖儿做玩具。我过来看你前,去见了他老人家一面。看到他已经做好了一副七巧板,十分精致有趣。嗯,他这会儿大概正在弄鲁班锁” “你怎和师父一样咱们孩儿有小名,叫壮壮,别一个一个小胖儿的,不好听”岑二娘娇俏地颦蹙娥眉,微微嘟嘴,似笑似嗔道:“师父都知道给咱们壮壮做玩具,你呢你给他准备什么了” “我哪里顾得了他”安三少低头,将岑二娘的手贴在脸上,柔情似水与她道:“因他你白白挨了一刀,差点儿把命丢了。如今你伤口未愈合,还躺在床上昏睡着,谁有闲工夫理那臭小子我怕我看见他,会忍不住打烂他的屁股” “安之君”岑二娘怒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要打谁我警告你,不准动我的壮壮一根汗毛。否则我和你没完听到了吗” “那小子差点儿害死你,你还为他吼我”安三少失望又受伤道:“夫人,我担心你,担心得都不敢睡觉。醒来滴米未进,一直守了你整整五个时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咱们相识多年,成亲也差不多一载。那臭小子才出生两天不到,你的心就偏到他身上,说好的恩爱一辈子呢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早知如此,就不该让破孩子出生” “” 岑二娘感觉头比肚子还疼,她被安三少一番拈酸吃醋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酸醋(二)二更 壮壮这孩子一出生,岑二娘就发现,她的师父和夫君都变得极其幼稚,甚至不可理喻。 安三也是,这么大人了,还和自己孩子吃醋。她不过说他一句,他就有一百句等着她。还摆出一副被她移情别恋、悲愤欲绝的模样儿,真叫她无语。 然而,安三破坏力太强,性子又霸道狠戾,一向任性妄为,她还真怕他失去理智,虐待她的壮壮宝贝。 岑二娘按捺住想要抽安三耳光把他打醒的欲望,认真告诫他:“我拼死生下壮壮,他就是我的命。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儿上,你作为父亲,与他血脉相连,也要好好待他。” “别给我摆黑脸,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是我夫君,我没忘。我待你仍如从前,爱慕依旧。只是壮壮还小,我放心不下他,多关心他,也是人之常情。” 岑二娘难得对安三少说爱,乐得那傻子张口露出大白牙,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 她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傻样儿,用钦慕的目光凝视他,声音软软地和他撒娇:“我还伤着不能动呢,伤口疼死了,你别和我闹脾气,好不好我虽疼壮壮,但还是最爱你呀。” “你看,他那么小,还需要我们呵护照顾。你会像对我一样,好好待他,不让我牵挂担忧,伤情加重。对不对” “嗯”安三少张开双手,捧着岑二娘的脸,眷念又深情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和眉眼,和她保证:“夫人,你放心。为了你,我会对那臭小子好的。你安心养伤,快些好起来。” “我就知道,夫君你最好了。” 岑二娘夸起人来,甜言蜜语一出,连卜算子大师那种见多识广,不容易被打动的老狐狸都能逗乐。更别说对她的甜言蜜语抵抗力为零的安三少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将安三少哄得眉开眼笑,幸福得飘飘然,“你知道就好。这都是为了你不然,我早让人把臭小子丢去清州乡下,让祖父、父亲他们照顾了。” “”岑二娘脸上的柔笑僵了僵。她默默磨牙:安之君这混蛋竟还想过要抛弃她的宝贝等她伤愈,看她怎么收拾他 兀自洋洋得意,美得冒泡儿的安三少还不知,就因他这一不小心吐露的真心话,被她夫人记上了黑名单,等她夫人伤好,很是被折腾教训了一阵。 往后的日子里,他无数次为此刻的失言而懊悔。因为这句话,叫他那不孝子记住了,传给了父母、岳父岳母、几位祖父祖母听,害他被一众祖宗轮流收拾了一遍。也更讨厌壮壮这个破烦的死小子,一出生就离间了他和夫人,抢走了夫人本该给他的关注和怜爱。 可惜那时聪慧伶俐、漂亮可爱的壮壮,已经征服了安岑两家所有大人的心,被人捧在手心里。 他连瞪孩子一眼,还没来得及下手揍一直和他争宠作对的熊孩子,就让臭小子去岳父和舅兄面前告了一状,被收拾得脱了一层皮。 从壮壮三岁以后,安大人就彻底失去了管教棒打熊孩子的权利,反而时常叫熊孩子欺负,继夫纲不振后,很快便又父纲不振,怎一个辛酸了得。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再说眼下,安三少被岑二娘顺着摸了摸炸起的毛,转眼间便彻底顺服了,收敛了想抛弃、鞭打臭小子的心。 每天都会不情不愿地去探望壮壮几次,巨细无遗地向岑二娘汇报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比如喝了几次奶,困了几觉,蹬了几次腿,嚎了几嗓子,笑了几下 等半月后,岑二娘的伤口结痂,可以从床上坐起身,逗弄孩子了。安三少还会硬着头皮和大师;从安坪镇赶来探望闺女和外孙的岳父岳母;以及冒着被刁民恶匪截杀的危险,从遥远的清州乡下跑到小安府探望乖孙的安大老爷、安二老爷、安三爷等人,抢小破孩。 这天,他早早地将壮壮抱到岑二娘床前,让妻子好好看看臭小子,圆了她的心愿。 时隔半月,岑二娘才见到一众长辈口中仙童一般聪慧可爱的壮壮,卧床半月的所有不适,一下就没了。光是看着儿子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胖脸,她的心,就能变得很软很甜。 儿子的每一次伸手蹬腿,每吐出的一个泡泡,眨动的一次眼睛,对她而言,都新奇有趣极了。 当被壮壮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时,岑二娘便有种想将天下最美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的感觉。儿子对她一笑,她便觉着浑身都是力量,什么疲惫疼痛都没了。 “夫君,快把壮壮放到床上,让他躺在我旁边,我想离他更近一些,仔细瞧瞧他。”岑二娘的眼珠子都凝在儿子身上,连个眼角眼风,都没有施舍给吃醋吃得一脸黑的安三少。 “哼”安三少抱着咿咿呀呀地欢声笑叫着的壮壮,往后退了几步,离岑二娘更远。他还很心机地用小棉被挡住壮壮的脸,让岑二娘看不见他。 甚至还屈指,轻轻点了点只会和他傻乐争宠的小破孩儿的额头,以示惩处。 然而天生胆大不怕疼也不怕人的壮壮,不仅没有被点得哇哇哭,还冲黑脸安三少笑得更欢,叫得更大声,似乎想让父亲再和他玩几次点头游戏。 岑二娘有些吃味地坐直,急急招手喊道:“夫君,快把壮壮抱过来你对他做什么了他这么开心” 因着伤口刚结痂,大师叮嘱她,不让她下床走动,唯恐不慎撕裂伤口,加重伤情。她便焦急地坐着不敢动。 “你只顾着他开心了,也不管我高不高兴” 安三少哼哼唧唧地抱着孩子靠近岑二娘,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岑二娘身边,给他解开束缚住他的小被子。让他痛快地施展拳脚,在柔软温暖的床上,撒着欢儿地伸手蹬腿,嘿嘿自乐。 岑二娘目不转睛地注视了孩子半晌,直到壮壮玩累眯眼睡着了,被安三少重新绑好小被子,抱去外面给等在门外的奶娘照看。 她才分出几分心思,给浑身散发着酸爽怒气的夫君,“夫君,多谢你把壮壮抱来。看着他,我感觉自己的伤都好了许多。这些日子,我不能下床,辛苦你照顾孩子了。” 安三少偏着头哼了哼:“岂止是照顾孩子,我还得分心兼顾岳父岳母、父母、祖父祖母看顾这一大帮子人,都快累死了” “是,我知你辛苦。”岑二娘有些歉疚:“都怪我伤了身子,卧床不起。不仅不能为你分忧,还要你照顾,给你增添麻烦” “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安三少皱眉不悦:“你是为我生孩子才伤了身子的,我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么方才我是骗你的,其实一点儿都不累。” 岑二娘虽知安三少这话是在宽她的心,可她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儿又想起方才儿子对安三少格外亲近,对她却爱理不理的,心里更加不爽。 “只是,我瞧壮壮十分喜欢你,对你,比对我这个母亲还亲近。”岑二娘的语气酸酸的,很有些吃味。她九死一生诞下的孩儿,对她这个母亲却很陌生,真是越想越不舒服。 安三少本来还在生闷气,一听岑二娘那仿佛被老坛酸菜泡过的话,忽地就笑开:“若不是为你,我才不会理那臭小子呢” “夫人,你瞧。那小子没心没肺的,不值得你疼爱。”安三少坐过去,将岑二娘的身子揽在怀里,垂首脸贴脸地与她道:“方才你只顾着看他,都没有瞟我一眼。”语气十分的委屈不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酸醋(三)一更 “瞧你这醋味儿”岑二娘素白的脸上,笑起两团柔柔的红晕。她嗔怪地斜安三少两眼:“没见过你这种和儿子争风吃醋,还在无齿小儿背后放人冷箭的爹” “壮壮那么可爱,那么亲你,你好意思背着他,在我面前说他坏话”岑二娘气怒交加,伸出葱根儿一般的食指,点着安三少的脑门:“你这爹做的,也忒不合格” “哪里不合格了”安三少炸毛:“你说让我待他好些,多多照看他,我放着受伤的娇妻不看,一日有五六个时辰,都在守他身边。跟奶娘学着怎么抱他,怎么给他把屎把尿。还拿帕子亲手给他擦洗身子” “夫人你出去问问,满大景有哪个官员,同我一般爱护孩子人家都说抱孙不抱儿,我待那小子,可以说是如珠如宝了。若我这般,都不算合格,那天下就没有合格的父亲了。” “好了,别嚷嚷,我头疼。”岑二娘无奈地摆摆手,柔声细语给炸毛狮子顺毛:“夫君,方才是我说错了,你是再合格不过的父亲。壮壮有爹如你,是他的福气。你消消气。” 安三少向来吃软不吃硬,他见岑二娘伏小低头,也放低声音红着脸认错:“夫人你说得也没错,我是心眼小,吃自己儿子的醋。” “可你也不想想,自打那小子出生,你就只惦记他,每天见我,问的都是看过壮壮没他今日如何了也不问问我好不好,累不累” 话语间,酸气滔天,每个字都仿佛被陈年老醋泡过。 岑二娘听得牙酸耳软的。可他这么坦然承认自己吃醋,弄得她都不知怎么说他了。 “夫君,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了,没有关心顾及到你的心情。”岑二娘还想安三少好好照顾孩子,每天都把儿子抱到她面前给她瞧瞧,自然顺着他说话:“往后,我一定好好待你,把你和儿子一视同仁” 只是她心里已打定主意,等她完全伤愈,要给安三少好好上一课。 一个大男人,堂堂西南总督,位高权重的,怎么心眼这么小同个奶娃娃争风吃醋让外人知道,还不知怎么非议他连带着,也丢她的脸。有个这么幼稚小气的夫君,走过去也蛮丢人的。 安三少闻言,终于眉舒眼展,理所当然道:“合该如此。不过,我觉着你说的那句一视同仁,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岑二娘挑眉。 “我们俩才是最亲近最亲密的夫妻,夫人你应该说事事以我为重就像我事事以你为重那般。壮壮那小子在你心里的地位,怎么能同我比高” 安三少说得慷慨激昂,岑二娘听得张口结舌,她呆呆凝视安三少半晌,才有气无力道:“再说吧,我累了,想躺躺。” 安三少用“夫人你又忽悠我”的不满目光,注视岑二娘片刻,看她神情疲惫,到底心疼她,没再逼她表态。亲自扶着她靠里面躺下,自己合衣躺在床外沿,心疼地将手轻轻搭在她身上,半搂着她道:“我守着你,你安心睡罢。” 岑二娘忽然心软,专注地看向安三少,发现他瘦了一圈,五官更加深邃立体,眉眼愈发清俊,只是黑眼圈挺重,肤色蜡黄,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心疼地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揉点他浮肿的眼睑,问他:“你最近夜间是不是都没有休息好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看着一点儿都不英俊帅气了啊,安大人。” “夫人,你终于看到我的辛苦了”安三少做出很浮夸很感动的表情:“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壮壮,没有我呢。” “”岑二娘给了安三少一个白眼。 安三少皱着脸和岑二娘倒苦水:“夫人,说来话长。壮壮那小子经常白日酣睡,夜间大闹。两个奶娘和岳父岳母、祖父祖母他们,那么多人,都哄不住他。必须要我抱着他到处走,他才安静。不然,哭得大家都无法安睡。幸好你离得远,没有被他吵到。” “你说那臭小子,是不是前世和我有仇今生托生成我儿子,专门来找我的麻烦。真想使劲揍那小子一顿,把他给打服帖了。” 安三少没留意到,他这话一出,自己夫人满是柔情和怜惜的表情,霎时变得冷漠起来。 他还在喋喋不休:“昨夜三更半,我睡得正香,壮壮那小子又哭闹开岳父和父亲把他抱我房里,逼我抱着他去院子里,吹了一晚上的凉风,陪他看星星看月亮。” “那小子倒好,有厚厚的小棉被裹着,还有雪貂皮做的暖帽戴,一点儿都不冷。我可是穿着单衣,瑟瑟发抖地抱了他半夜手酸得都举不起来。直到凌晨把他给哄睡着了,才得空去床上躺了躺。” “谁知还没躺满两个时辰,又叫祖父和大师叫醒。因为那小魔星醒了,不知怎的又哭嚎不休。我真是受够他了” 安三少把脸贴在岑二娘颈侧,委委屈屈道:“夫人,这半月我过得那叫一个苦啊夜里都没有睡饱睡足过若不是你说要我待壮壮如待你,我早把他和祖父他们打包,丢去清州乡下,随他哭闹了。” 岑二娘的手吊在半空,不知该轻揉安三少,还是重重抽打他。他总是有本事,很快让她对他由怜转怒。 这已是他第二次说要把壮壮送走了。看来他不要儿子的心,很坚定啊 若不是看着他面黄肌瘦,自己又伤累着浑身乏力,她真想抓起鞭子,把他抽个满头开花 岑二娘管住自己的手,忍住了暴打安三少的冲动,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她一手揪着安三少的耳朵,暴喝他:“闭嘴不准再有把壮壮送走的念头” 她见安三少梗着脖子,呆呆不说话,以为他在用沉默反抗她。心下大怒,猛地坐起身,弯腰用力推安三少,“下去别躺我床上。叫我听你再说一次送走他,我就带着他回安坪镇或者去东海住,离你远远的,免得让你心烦” “何至于此”安三少急了,他自动跳下床,柔声安抚暴怒的岑二娘:“夫人,你冷静,别动了,小心扭伤了伤口受罪的还是你。”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冷战(一)二更 “出去你走”岑二娘倔脾气一来,双手抱胸,侧身朝着墙壁背对安三少而坐,“我不想和成天想着抛弃我儿的人共处一室” “夫人,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何必较真”安三少见岑二娘态度冷硬,一个劲叫他走,怎么也说不听。他也怒了,“岑二娘你还说会改变态度,好好对我。” “你看看,你就是这么好好待我的那小子那么闹腾我,你不站在我这边,帮我教训他也就算了。还因我一句戏言,就要赶我走。你待我可真好”这心啊,比万丈之下的寒冰还凉 “我看,在你眼里,我连那臭小子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哼走就走,这个家,我也待够了” 安三少第一次和岑二娘吵完架,拂袖摔门而去。 岑二娘呆呆地对着墙壁枯坐,她在想,夫妻俩闹成这样,究竟是谁的错是她太偏心还是他太小心眼 诚然,他是很小心眼,又爱吃醋,可这阵子为照顾他们母子,确实吃了许多苦。 岑二娘开始反思自己,她说安三少吃醋,她何尝不是嫉妒他和儿子太过亲近最近因终日卧床养伤,伤口一直很疼,又不能抱儿子,她的脾气变得很差。 像刚才,如安三所说的,不过是一两句口角的小事,她就因他一句戏言爆发,将他气走,实在是有些过分。 岑二娘反省完自己,想起安三少毫不留恋地怒走,心里也有些委屈和气愤。她的脾气是不好,可这也是他惯出来的从前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使小性子,他都能忍,怎么今儿就不行 两人吵架,也不完全是她的过错吧他若大度些,宽容些,她也不是不讲理的,肯定会和他认错,然后两人和好如初。 可他竟撂下气话,直接走了从前可没有这样过。她还受着伤,不能自由行动呢 岑二娘气呼呼地搓揉着软暖的锦被,哼走便走吧。难不成还要她顶着伤,出去求他回来 她将被子拧得一团皱乱,又扶着腰慢慢躺下,倒头就睡。只是心中记挂着安三少,有些歉疚,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怎么也睡不着。她几乎是扒着手指头数时间,眼巴巴地等了安三少两三个时辰。 然而,夜都黑透了,也不见他回来。 岑二娘本还想着他若折转回来,她便向他低头认错,为他改一改脾气。可他竟如此狠心丢下受伤的她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跑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去花楼暗巷鬼混了 她越想越怒,觉着自己也不必与他服软。明儿就叫人收拾行李,再把师父和父母叫来,商量一下,尽快抱着壮壮回娘家。 安三他耍脾气不归家,她凭什么留在这儿受他冷落,给他守着宅子她甚至控制不住地想:他是不是变心了嫌弃她生了儿子变胖变丑了又或是厌恶她的小脾气,想要另结新欢了 各种纷繁复杂的想法,令她头大又头痛。当然,这些都远远不及心疼。 她自与安三成亲至今,还没有被他如此冷待漠视过。 深夜里,岑二娘一个人待着,此番与安三少闹了成亲以来的第一次冷战,思想难免越发钻牛角尖。她胡思乱想一通,也不知自己何时流了眼泪,更不知她是怎么睡着的。 梦里,她梦到安三少去外面又寻了个真爱小妾回来,搂着她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岑二娘直接被气醒,红着眼眶,咬烂了被角。 想着等天明,她要穿戴整齐出去,把安三少逮回来。绝不给他招蜂引蝶,另觅新欢的机会 至于她的伤,反正都已经结痂了,稍微出去走动一下,应该没有大碍。师父也说过她可以下地,慢慢走动了。只是安三那家伙担心她扯裂伤口,非要让她再多躺躺。 怎么老是想到那个混蛋岑二娘气恼地张嘴,用力撕咬被角,将被套弄坏,把里面的棉絮都咬抓出来了。 再说那日傍晚安三少摔门出来,才走到院门口,就叫急得满头大汗的安竹和安松拦住,两人一人一边拖着他的手,嚷嚷着“小少爷又哭了,老太爷命我们寻您呢”,要拉他去哄臭小子。 安三少眼珠子一瞪,高喊一句:“让他哭谁理他”便甩开安竹和安松,气呼呼地去马厩牵了自己的马,与几个亲兵一起,骑马去了城外军营。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和闷气,又不能对着妻子和幼儿发泄,便连夜去军营,让人吵醒了一干小将。将他们拉去校场,让人点着火把灯笼照明。他轮流与那些小将切磋武艺,把火气都融在拳脚中,撒在那些无辜的小将身上。 安三少的拳脚功夫虽好,但也不是无敌的,军中比他武功好的小将,不是一个两个。但他们的官职都没他高,背景没他硬,不敢真伤了他。 与安三少过招的那些小将,都束手束脚的,不敢出真章。全部控制着力道,还花心思不着痕迹地放水,让安三少打得更痛快,赢得更舒服。 无辜被吵醒,紧接着被暴打的他们,心里泪流成河。想着等总督大人出够气,回头一定要找他要几日伤假和一笔养伤银子,出营去城里潇洒潇洒。 这一年到头的,光剿匪、治乱民、打劫恶富了,还没有闲下来好好休息过。如今已入冬,外面那些悍匪、乱民和恶富,也基本被他们收拾得七七八八,全都猫着不敢动弹。 也是时候停下来,进城的进城,归家的归家,好好轻松一番。 安三少还不知自个儿手底下那帮心思活络的小将,都在算计他。他接连揍“倒”三十多人,自己不轻不重地挨了几下,终于出够气,力竭而倒,四脚朝天地躺在校场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呼呼喘着热气。 “大人,您还好吧”安三少常带的两个亲兵,急匆匆地跑入校场,一人架着安三少一只胳膊,想要把他撑起来,去找军医。 “无碍。”安三少甩开他们,气喘吁吁地站直,黑脸冲地上躺尸一片的手下败将们道:“都给我起来装什么死是不是还想挨揍” 众人翻白眼,无语望天。 杨家一个被安三少打得鼻青脸肿的世家子,这时苦兮兮道:“大人,您瞧我都成这样了您还忍心对我下手么家里母亲前儿才派人传信与我,说是让我过几日回家相看姑娘” 杨泽欲哭无泪道:“您瞧我这一副尊荣,回去不是要把人姑娘吓跑吗大人啊求您网开一面,给小的一条生路吧再揍下去,我就要毁容了” “您倒是娇妻幼儿在怀,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愁了。我可是都二十了还单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冷战(二)三更 “闭嘴”安三少一脚踢向杨泽的腹部,他控制着力道,踢得并不是很重。 杨泽是安三少二祖母嫡亲的侄儿,和他臭味相投的表弟。从小杨泽便与他关系最好,两人年少时都纨绔过一段时间,还曾相约一起离家出走,勇闯江湖。当然,并没有成功。 后来他们奋发向上,纷纷踏上仕途。安三少文武皆修,而杨泽只粗通文墨,却是个难得的将才。不同于安三少科举传胪出身,他乃前届武举探花。 并且,杨泽行军打战、排兵布阵的本领,不比蒋丛茂差。 再说杨泽吃了安三少轻轻的一脚,却很夸张地自己飞出一丈远,抱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嚎叫:“救命啊大人要杀人啦” “住口”安三少弯腰抬腿,脱下一只靴子,砸向杨泽的脸。 “大人您今儿到底怎么了”与杨泽交好的林晖默默地伸手,替杨泽挡开那只臭靴子。 杨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林晖活动着被安三少弄折了的手,走近他温声问道:“怎么火气这么大可是谁惹恼了您您说,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让您不快咱们兄弟们定会为大人出气,将那人狠揍一顿” 其余伤患还来不及声援他,表忠心。就见安三少一巴掌拍在林晖受伤的那只手上,疼得他哭天喊地。又听安三少厉声吼他:“滚臭小子,你要揍谁呢” 众人见状,秒懂:得他们的总督大人又在夫人那里受了闲气,不敢也不忍心对着夫人发火,就来虐打他们这些无辜又可怜的属下。真是呜呼哀哉他们的命怎么这么苦 杨泽和林晖这对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退到一边,默默地观察浑身黑气缭绕的安三少。 “看他那模样,恐怕这次被气得不轻。”杨泽龇牙咧嘴小声与林晖八卦道:“不知表嫂怎么惹到他了你说我表嫂她是要休夫,还是要离家出走听说被表兄赶去清州乡下的一干长辈又回来了。” “那些人太能折腾,表嫂肯定被折磨得不轻,受不住,想离家。所以,他才那副鬼样子。”杨泽用整张脸上唯一完好的下巴,指向满面黑云的安三少。 “不至于吧”林晖用“听你鬼扯”的目光觑杨泽。他乃林四爷嫡长子,前阵子安家闹腾那会儿,他刚好和叔父林五爷在林安县那边驯匪,并没有听说“安三少两赶家中长辈”的“英勇”事迹。 “真的”杨泽声音不自觉变大,响彻了整个校场:“安家那一群长辈闹起来,比成千上万的土匪还难搞别说咱表嫂那般好脾气之人,也受不了。就是菩萨都受不住这次他们卷土重来,磋磨人的功力肯定更加精进,表嫂她一定是厌倦了老是被长辈折磨,想和安霸王和离” “和离个屁”安三少怒而脱鞋,用力一甩,很精准地打到杨泽的大嘴巴。 他大声反驳道:“我家夫人才不会同我和离我们说好要一辈子恩爱两不凝,相亲相爱到老的。臭小子你别乱造谣嘴巴那么臭,你吃粪长大的啊” “安霸王你够了啊”杨泽本就是混世魔王的性子,连番被安三少迁怒落面子,耐性告罄。直接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个没脸没皮的妻管严专拣软柿子捏的小人” “每次在你家夫人那儿受了委屈,就跑来拿我们撒气。告诉你,老子受够了你有本事去找正主撒啊真这样,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杨兄,少说两句。”林晖见安三少的脸色比夜色还黑,很是为杨泽捏了把冷汗。 “哼”安三少怒极而笑:“我娇妻慧儿在侧,做不做汉子有什么所谓总比某个大龄老光棍强” “你呵,不知谁当年比我还老,以为自己喜欢上了男人,公开对家里说要做一辈子断袖。”杨泽反唇相讥。 “我做断袖也有对象,而且对方还是举世无双的翩翩佳人,卜算子大师的亲传弟子。不仅容貌无双,还精通农术、医术,学富五车。哪像某人有眼无珠,看上一个矫情货,暗恋人家多年还不敢表白,拖到人家都成亲了,才喝醉跑去婚宴上大闹。结果弄坏了自己的名声,致使如今一大把年纪还无人问津,想想也真丢人” “你”杨泽气噎,安霸王实在太无耻。骂人专揭短,他都不敢去看同袍们的脸了。叫他以后怎么见人 静默半晌,杨泽才接着道:“我是丢人,但也比不上某人厚颜无耻地追着人家美神医跑,被拒绝了千百次,还越挫越勇。为了娶美人回家,全然不顾孝道,一次次忤逆长辈” 他慢悠悠地把安三少的一些不孝行径说了个遍。 被安三少打伤的众人全都靠坐在地,兴味盎然地听那对表兄弟互揭其短,不断啧啧惊叹。没想到平时人模狗样、光鲜亮丽的安大人和杨将军,私底下居然如此如此出人意料 这样的不肖子孙,当初怎么没被安家和杨家的长辈们大义灭亲啊 老天也忒不公平,总是闯祸、给家族丢脸的杨泽和安三少,居然比他们混得都好,还成了他们的上司这叫老实本分的他们,情何以堪 安三少和杨泽吵得兴起,不断揭彼此的老底。听得那一群小将兴致勃勃又目瞪口呆,重新认识了军中的两个老大。 他们默默地记下杨泽和安三少的话,打算回去说给亲朋好友听。也让世人都知道,勇猛无比、俊朗能干的安大人和杨大人,私底下是什么货色。 安三少和杨泽从天黑吵到天亮,嘴皮子都说干了,还舍不得停。居然叫手下亲兵给他们端茶水上来,喝完继续对吼。 天一亮,军中其他将士都起来,聚到校场训练。 林晖他们看着校场里越聚越多的听众,又见那些士兵交头接耳地小声指点说笑,心里为安三少和杨泽捏了把冷汗。这两人平素最爱面子,今儿这么踩自己的脸,威严什么的,都叫自己割下喂了狗。往后还怎么见人怎么服众 安三少和杨泽说到兴起,已经豁出脸面不要,暗暗发誓要把对方说到心服口服。两人几乎把彼此从小到大的糗事挫事,都说了个遍。 若不是后来岑二娘、岑二爷和卜算子大师来到,及时喝止了他们,这两个憨货说不定要说上三天三夜。 岑二娘一手捂着腰,一手拉着安三少的手臂,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将他拖回了营帐中。 杨泽回过神,觉得太丢脸,假装晕倒,被人抬去了军医那儿疗伤。 岑二爷和卜算子大师觉得安三少太丢人,不想留在军中听他们的笑话。两人与岑二娘一道喝停安三少和杨泽后,看安三少扶着岑二娘走向自己的营帐,便结伴坐上马车,原路返回,回小安府逗弄可爱的壮壮了。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和好 “坐。”安三少虽然扶着岑二娘的动作很温柔,进入营帐后,还把帐篷里唯一一张铺着虎皮的软椅,让给岑二娘坐,但脸色却很臭,几乎不与岑二娘交谈。 逼不得已要开口,也是很冷硬很简短的一个字或者两个字。他的脸上,写满了“我还在生气,你要好好哄我”。 “还在生气”岑二娘的声音难掩笑意。 方才她在人群外听安三少和杨泽吵架,知道了许多他“辉煌”、“趣致”的往事,心里什么气都没了,只觉好笑。若不是大笑会扯疼腹部的伤口,她真想仰天狂笑。 安三这个二货,如今已二蠢出了新境界。还好她与他成亲后,已将脸面、名声抛之脑后,不然这次真要被军中上下笑话得无地自容。不过,她家夫君方才慷慨激昂地和人对骂的骄狂模样,还真是可爱有趣啊。 “笑甚”安三少别过脸,不去瞧岑二娘。他心里很不得劲,连将表弟骂晕的欣喜,都散得一干二净。他还在和她冷战,她怎么笑得出来 “夫君,你真是太可爱了。”岑二娘笑吟吟地伸手,去触安三少的脸。 安三少挪着椅子往后退两步,不让她碰。他高高抬起下巴,傲娇地哼哼:“别碰。”人家还在生气呢。 “别恼了,是我错了。”岑二娘认错认得很响快:“昨天是我情绪过激,口不择言,伤了你的心。夫君,看在我今日负伤还来军中探望,向你道歉的份儿上,别生我气了。啊” “那你说说,你都错在了哪儿”安三少得寸进尺地拉长脸问岑二娘。 “嗯”岑二娘略作沉吟,扒着手指头肃颜回他:“忽视了你;脾气不好,老是因小事冲你发火;你那么累还和你吵架,很是伤害了你;对你不够好,不够体贴关怀” 她每数一条,他的脸色就亮一分。等她数足十二条,他已经乐开了颜。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和煦又适意。他再也绷不住冷黑脸,像只吃饱喝足的大犬,摇着尾巴搬起椅子坐到她旁边,伸手半搂着她:“知错就好。” “夫君你放心,我不仅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会一一改正。往后一定对你好。”岑二娘信誓旦旦地冲安三少保证。 “好知错就改,这才是我的好夫人。”安三少见岑二娘柔顺地认错,还说要改正,大男子的心,从认识岑二娘后,第二次得到了满足。第一次还是在新婚那晚入洞房时。 岑二娘见他洋洋自得,暗自摇头轻笑,真是容易得到满足。三两句话就把他哄好,让她挺没成就感。本来她还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打算每日说几句,慢慢哄他。 如此看来,那些话都用不着了。 “对了,夫君,方才我站在人群外,听你和杨家表弟说了许多话。听说你很喜欢去戏院捧戏子,还常常一掷千金,惹得那些戏班子里的几位绝色名角儿,疯狂地恋慕追求你你的桃花运真好”岑二娘似好奇似感叹地道。 “哪里没有的事儿都是那小子胡诌的”安三少被岑二娘叹得头皮发麻,哪里还得意得起来。他顿时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只是爱听戏,和那些戏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是清白的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么紧张作甚”岑二娘微微一笑:“我又没说什么。咱们相识多年,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不知夫君你而今爱去哪家戏班子听戏,有没有认识其他貌美名角儿也带我去见识见识。” 安三少凛声正颜道:“如今我不听戏了。外面那些戏园子杂闹混乱得很,夫人你还是不要去了。这会儿还早,你用过朝食没我叫人去给你弄些吃食来” “我想吃鸡丝粥。”岑二娘不客气地对安三少道。 安三少笑着道了声“好”,就出营帐吩咐安竹去伙房了。他与岑二娘和好,心中大快,又担心她的身体,便急忙转身回去,与岑二娘说话。 得知岑二娘伤口无碍后,安三少才有闲情逸致,与她话起家常:“夫人,昨夜我不在,壮壮有没有闹得很厉害吵到你休息没” “听父亲说他断断续续一直哭到半夜,后来累了,自然就入睡了,没吵到我,倒是闹得师父、父亲他们没睡好。”岑二娘有些心疼儿子,但对儿子半夜爱哭闹这性子很是不喜:“壮壮他总是这样夜里胡闹,闹得长辈们不安生,睡不踏实,也不好。他这性子,得改改。” “可不是”安三少提高声音道:“他不好生睡,最累的还是我。夫人,你瞧我的黑眼圈,都有墨汁的颜色那么深了” “嗯,辛苦你了。”岑二娘道:“可如今他还小,长辈们又宠他,要想矫正他那坏毛病,可不容易。夫君,恐怕你还要再辛劳一段时间。等我伤愈,能自己带孩子了,咱们便可将长辈们送回,到时再慢慢教导壮壮。” “也好。”安三少点头,他忽然想起儿子的大名还没定下,安岑两家的长辈每天都就这事儿吵嚷,吵得他心烦。便对岑二娘道:“关于壮壮的大名,夫人你可有决断咱们不能再这么拖着不定。” “不如夫君你来定”岑二娘很聪明阴险地把这烫手山芋推给了安三少。 她虽躺在屋里养伤,但也没少听大师和她说安岑两家的长辈为了争壮壮的署名权,差点没吵翻天。谁也不服谁。她一病患,可不敢私下给壮壮定名,不然怎么回去面对怒火滔天的一干长辈。 她家夫君皮厚耐磨扛打,这种触犯众怒的事儿,还是交给他比较好。 安三少瘪嘴,很受伤地睨向自家亲亲夫人:“你又坑我我会被长辈们打死的。就是大舅兄也不会放过我啊夫人,你这是谋害亲夫啊” “乖,他们不会打死你的。”岑二娘含笑温柔道:“如果怕被长辈们收拾,你就在这营中安家。有壮壮在家里顶着,相信长辈们也不会舍了他,大老远跑来收拾你。” “至于我大兄,有我呢,他不敢拿你怎样。再说,咱们自己的孩儿,自然是要你这做父亲的命名了。我会和他说,他要是喜欢给小孩儿取名,等他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随他怎么取。” “夫人你说得对极了。”安三少觉得自家夫人真是再贴心不过,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早就对狗拿耗子,争为自家孩儿命名的大舅兄不满。只不过他不若自家夫人勇敢,不敢说出来罢了。 那些长辈他倒不是很怕,闹起来他自有法子摆平。他最怕的,还是那个手握重兵、行事狠戾的大舅兄。“那大舅兄那儿,就交给夫人了。” 岑二娘大包大揽道:“嗯。夫君,你放心就是。” “那咱们壮壮就叫安皓璘。等他及冠,我再为他取表字。”安三少合掌而笑。 “待壮壮长大再说吧。”岑二娘笑得很娴雅,她早已为壮壮想好了表字。这次若不是怕惹怒长辈不好收场,这大名,都没安三的份儿。不过,这个事实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那傻夫君,且让他多开心一会儿。 “既然定好名字,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叫安松回府,偷偷取出族谱送过来。我觉着只有把名字写上族谱,才算定死了。”岑二娘提出建议。 “也是。”安三少经岑二娘提醒,立马跑出去,如此这般地小声嘱咐了一番安松。 目送他骑马离去后,安三少才笑吟吟地折转回去,继续与岑二娘叙话。 没多久,安竹站在厚厚的帘子外面喊话,说是朝食已备好。 安三少亲自出去,端了吃食进来,把安竹撵走。他和夫人难得单独相聚,还想多和她说些私房话,可不想让外人打扰他们。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章 如胶 一更 转眼,岑二娘已养好伤。 安三少再次发挥撵送长辈的专长,连唬带吓又哄地送走了那些溺爱壮壮的长辈。与岑二娘一起,铁起心肠,花了一月的时间,终于慢慢扳正了壮壮半夜哭闹的臭脾气。 儿子夜里不闹了,安三少终于脱身。好眠两日,养足精神后,终于可以与娇妻尽情欢爱了。 天知道,他已经大半年没有碰过妻子了,简直想煞了他。 这日傍晚,匆匆用过夕食,蠢蠢欲动的安三少,强硬地把妻子怀里的臭小子,丢给奶娘照看。 他抱着生产后身段丰腴娇嫩,相貌愈发美艳的妻子,去温泉别居酣畅淋漓地泡了一晚上。将旷食多日的憋屈和想念,全部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岑二娘。 岑二娘被他折磨得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连抱儿子的力气都没了。 食髓知味的安三少根本停不下来他顶着被妻子教训的风险,每天都厚着脸皮求欢,求不成就硬来,反正他力气大,只要爱妻不对他用金针和药,他就能抱着她夜夜笙歌。 精力充沛无比,几乎每晚都要折腾两次的安三少,让岑二娘过上了水深火热、累并快乐的日子。 白天,儿子各种闹她,晚上,孩儿他爹变着花样儿压她。 天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那些姿势,太过豪放和困难,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岑二娘因心软,放任安三少胡闹了大半月,把她折腾得瘦了几斤,身子愈发酸痛难忍后,终于忍不下去了 这天傍晚,送走儿子后,她无视眼冒绿光,腆着脸向她求欢的安三少,直接用金针封了他的穴道,让他清心寡欲下来。 还没有尽兴的安三少,就这么被迫过上了和尚生活。看着娇媚的妻子,心里很想吃,身体却不给力急得他满嘴燎泡,十分上火。 偏偏无论他怎么哀求,妻子都心硬如铁,丝毫不为所动。还说他纵欲过度,要消停一段时间,好好养身。 安三少被噎得无语,更加上火,他想对岑二娘咆哮:养个屁的身啊,大人他身子强健着呢可碍于妻子多年的淫威,他敢怒不敢言,满腹的苦水都要溢出来了。 憋闷不堪的安大人,不敢拿妻子怎样,便将满腔邪火发泄到了下属身上,每天把军中那票小将和士兵训得叫苦不迭。 杨泽和林晖被派做代表,挑了安霸王去林安县视察土匪们训练情况的日子,拖着疲软无力的身子,策马奔去小安府,跪在岑二娘面前,哭诉安霸王将他们不当人训的各种无理取闹,无情无义。 求岑二娘发发善心,管一管安霸王,给他们一条活路。不然他们这些精兵强将还没有上战场,死在敌人刀下,就得被自家长官操训死了。 若真如此,该多憋屈和丢脸啊。 岑二娘被杨泽和林晖说得哭笑不得。她这些天忙着照看壮壮,鲜少顾及到孩儿他爹,没想到安三少居然在沉默压抑中变态了,连累了杨泽他们。 岑二娘当即承诺杨泽二人,说是等安三少从林安县回来,她一定好好劝慰他,让他对他们手下留情。 得了她的保证,杨泽和林晖终于放心,敞开肚子在小安府中大吃大喝了一顿。又带走许多岑二娘因内疚犒劳他们的珍馐美馔,美滋滋地回军营,和将士们大摆筵席,欢庆他们即将迎来解脱了。 岑二娘信守承诺,待两日后安三少返回家中,把壮壮丢给奶娘照看,解开了安三少的穴道,装扮清媚,衣着清凉,温柔小意地主动献身,犒劳了他,用自己的主动和热情,浇灭了他怒火。 第二日,岑二娘拖着快要被折腾得散架的身子,伏在安三少身上,柔声劝慰他对手下将士们温柔一些,别训练过了火。如此,累到自己,也让下属们苦不堪言,心有怨言。 安三少满足之后十分好说话,抱着岑二娘又来了一次,才应承了她。与她躺在床上浓情蜜意,说起闲话。 直到晌午,两人都饿得不行,才起来换洗用食。 午后,岑二娘逗弄了一下壮壮,又倒回床上补觉养神。比她出力更多的安三少,却神采奕奕,衣着一新,意气风发地去到军中,操练兵士。 有了岑二娘的劝说,他心情又大好,便放水让那群兵士们小练了两个时辰,就放过他们。自己急匆匆地骑马返回家中,继续与妻子大战三百回合,争取把前些日子失去的福利尽快补足。 是夜,正房内室中,宽敞精致的大床,吱吱呀呀地摇晃到凌晨。 岑二娘是被安三少做到力竭,晕死过去的。她太过疲累,一直睡第二天下晌近申时了,才被壮壮的哭声惊醒。 身子仿佛被马车碾过,浑身无一处不酸疼,倒没有那种黏腻的感觉,看来已经被某人清洗过了。 儿子的哭声吵得她头疼又心疼,岑二娘暗自骂了安三少两句泄愤后,唤丫鬟进去,服侍她快速梳洗穿戴整齐,疾步走到外间,从奶娘手中接过哭得打嗝儿的儿子,唱起软甜的小调,柔声轻哄。 好不容易安抚好儿子,把他哄得睡着。岑二娘将壮壮交回到奶娘手中,带他下去休息。她早已饿得不行,把下人准备好的一桌六碟美食,几乎吃完,还用了两碗米饭,填饱肚子后,才问丫鬟:“怎么不见大人他不是说今日不去军中吗” “回夫人的话,清早时大人收到军中急报,连朝食都没用,就急火火地带着亲兵去了军中。他怕吵着您休息,便没有叫醒您。大人还吩咐奴婢,若您问起他,就让您去书房。他给您留了封信,在书桌中间那个抽屉里。他说,您有钥匙,可以自己去书房打开抽屉看。” “这样啊。”岑二娘微微颔首,她吩咐那丫鬟:“把这些碗碟都收拾了。我去书房,若无要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语罢,岑二娘抬步离去。 她想起昨儿安三少与她说的局势不稳,可能就要开战了,心中有些忐忑。他走得那么急,难道真开战了希望那封信能回答她的疑问。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开战(一)二更 此时天色已昏黄,书房里光线很暗,岑二娘从里面锁上门,将屋里的蜡烛点燃,盖上燃罩后,才打开那抽屉,取出安三少留给她的信,拆开来看。 摊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很潦草,笔迹龙飞凤舞的,还有几滴墨汁,显然是信的主人仓促写就的。 岑二娘眉心一跳,心想,多半被她猜中了,她大兄和景氏王朝,真的开战了。她屏气凝神,飞快地看完信,果然如她所料,她大兄带着东海的部队正杀往京城,他写信让安三少派兵绕去漠北,拦住五皇子的军队,给他争取时间。 岑二娘的心砰砰直跳,都没有心思看安三少后面叮嘱她好好待在家,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话。 她两只眼的眼皮都在跳,她也拿不准,这究竟是在跳财还是跳灾。也不知这场她大兄谋划已久的战争,会不会真如他们所料那般顺利她那征战沙场的亲人和爱人,会不会平安归来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他们真有个好歹,叫她如何承受 虽说她早知这战,迟早要开打,但岑二娘以为会晚两年。因为卜算子大师在京城给当今治完病回来,曾告诉过她,说是圣上经他诊治后,还有一两年可活。 岑大郎也对她说过,等圣上驾崩,景氏王朝乱象彻底爆发后,他再打着平乱的旗号,揭竿起义。 这才过去大半年,怎么忽然就开打了难道圣上已经驾崩还是太子和六皇子有一方等不及谋逆了 岑二娘敲敲自己被各种思绪和猜测堵得头疼的脑门,默默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她有些后悔:她这些日子只一心带孩子,不然就是被安三各种折腾,两耳不闻窗外事。 弄得现在事情突然爆发,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等等,岑二娘眼睛倏地瞪圆。安三说京城和弘安府已经乱透,六皇子和太子两方的势力也完全撕破脸开战。连带着京城附近的弘安府、青州等地,也被卷进去,整个中原地区已完全陷入腥风血雨中。 也不知她三弟和大堂伯如何了还有弘安岑家的族人怎么样了是否已安然脱身她得去安坪镇找父亲问问,免得提心吊胆。 岑二娘匆忙起身,她将安三少的信叠好揣到心口处,两步并一步离开书房,找特地被安三少留下的安竹和安松商量。她将安三少留在小安府保护她和儿子的一千精兵,抽调了三百出来,护送她去安坪镇。余下的,都继续守护在小安府四周。 当夜子时,岑二娘敲响了岑宅的大门,让玉墨带人迎了进去。沈家人如今也住在岑宅,沈俊他们听到动静,也出来和岑二娘打招呼。 岑二娘没心思应付他们,只冲他们摆摆手,让他们接着回去睡,便去岑二爷的书房,等他穿戴好过去找她。 “父亲,三郎、大堂伯还有弘安府祖宅的那些族人,可还好他们现今安置在何处呢怎么突然就开战发生何事了大兄的军队打到哪儿了战况如何”岑二娘焦虑不安地在书房里徘徊了近一刻钟,看到岑二爷,奔至他面前就开问。 “冷静,坐好,喝杯茶暖暖胃。夜间风凉,你还骑马过来。这不是胡闹吗你生完孩子的伤才好几天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岑二爷冷颜呵斥岑二娘,岑二娘根本不听他的话,反而走近他,抓着他的广袖,不依不饶:“我静不下来,父亲您快告诉我吧。不然我这心,飘来飘去就没个着落。” “你呀生完孩子,性子反而变得急躁,真是一点儿都没个母亲样儿。大半夜丢下不满周岁的孩子跑过来,叫我怎么说你安三也不管管你。” “今儿一早他接到大兄的急报,带着将士们离开西南,抄近道去漠北了。父亲,您倒是给我透句话,好叫我安心啊” 岑二爷按着岑二娘的肩膀,让她坐下,亲手给她斟了一杯热乎的红枣姜茶,逼着她先喝。 岑二娘一口气喝完茶,睁着一双清湛美目,直勾勾地看着岑二爷,两只手拧着衣袖,竖起耳朵。 “都做母亲了,反而越来越不稳重。”岑二爷看到岑二娘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眉眼间全是娇俏。知道安三将她照顾保护得很好,嘴上虽嫌弃岑二娘,心中很是快慰。 谁家女儿能嫁人当宗妇生孩子了,还越活越年轻小性子越来越多看来当初将女儿嫁与安三,还做对了。 “岑家的族人和三郎、大堂兄都安好,大郎写信与我说,早在一月前圣上驾崩,他就让京中的暗桩,将三郎他们送去弘安祖宅保护起来了。” “你也知,早两年前你大堂伯就命人私下蓄养护卫和家兵,如今弘安岑家不缺人保护。再加上你大兄安插过去的人马,保护族人性命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你大兄,他今日晨间派人送了封信与我,说是他与赵樾、立柏兵分三路,各带了十五万军队进军京城。他的人速度最快,已经进入弘安府,就要打进京中了。” “赵樾和立柏的人,正分别替他阻拦太子和六皇子京外地方上的军队。大郎说了,你大堂伯和三郎已替他探明情况,眼下京中阻碍不大,兵马司和禁军那边,他们已提前沟通过了,三成的人已暗中倒向你大兄。” “等你大兄明日攻打京城,会有人给他开城门接应他。至于那余下七成,分别是太子和六皇子的人,大约有七八万人,阻力都不大。你大兄手下那十五万大军,虽说打到弘安府已伤、亡了几万,但还剩下十万拥有战斗力的强兵,足以碾压他们。” “所以,你不用担心。”岑二爷安抚地拍拍岑二娘的手背,又问她:“你说安三去漠北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大兄没告诉您吗”岑二娘歪着脑袋,回道:“五皇子把漠北军那一团散沙揉合了,估计是他也接到圣上驾崩的消息,正想带军赶往京城分一杯羹。” “大兄让夫君带兵拦住他,别让他进京碍他的事儿。”岑二娘说罢,又好奇问岑二爷:“圣上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师父不是说他还能多活一年么。” “此事我亦不知。你大兄没有细说。大约是叫太子和六皇子算计弄死了。没了圣上,那两个皇子才好大展拳脚嘛。”岑二爷问她:“安三手下也有十好几万士兵,都叫他带走了五皇子的漠北军是不是很厉害,很难对付” “他走了,有没有留人保护你们母子壮壮那么小,你也放心把他一个留在家中这样吧,明儿一早,我让玉墨把大郎留下的人,分三百给你,你带回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 开战(二)三更 “不必。”岑二娘摇头:“西南地处偏僻,之前叫安三和大兄下重手整治过了,如今安稳着呢。外面再乱,也乱不到这儿来。” “再说,安三临走前,已留了一千精兵保护我们母子,我和壮壮十分安全,父亲您不必担心我们。大兄留下的人,您还是自个儿留着。不过,这阵子您还是先别去书院了,好好待在家中。把学生们都放回家,等乱事平息了再说吧。” “外面正乱着,咱们书院不少学生都是外地的,京城和弘安府的有好几个。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收到家中的消息”岑二爷语气沉重道:“那些学生,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四五,身边就只有两三个护卫和仆从。” “战乱时候,哪家镖局都不愿离开西南,去外面送死。此刻不能放他们的假不然他们离开书院,去哪儿呢回家的话,怕是走到半路,就叫乱民和匪军杀害了。” “我已让人将书院围了,让先生们也都正常授课” 岑二爷话还未说完,就叫岑二娘打断,“父亲,您把人都派去书院了,谁守护岑宅书院的先生们都还留下,没有回家他们不担心家人,没吵着要走吗” “还有,那些学生年轻气盛,要是集体闹事,吵着要归家,您打算怎么办铁血镇压他们吗我知道,您将他们留在书院,是想保护他们。可问题是人家会领您的情吗” “不如停课,随那些先生和学生爱去哪儿去哪儿。就是他们真在归家途中遭遇不幸,也是他们的选择,是他们的命。别咱们出力不讨好,弄得怨声载道的。” “胡说”岑二爷重重拍一下茶几,吹眉瞪眼冲岑二娘道:“这种时候,咱们也不是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怎能让他们离开,轻易涉险书院里可是有好些不满十五的孩子” “还有,你大兄留下的人马,足够护住书院和岑宅,你不用担心。”岑二爷指着岑二娘的鼻子训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和善心” “他们既然来到我的书院,就是相信我,我们就该对他们负责。不管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中,都该尽量照拂保护他们。你怎能轻易说出随他们去送死的话岑二娘,你太叫我失望了” “父亲,我错了。您别激动”岑二娘见岑二爷捂着心口面色发白,吓得不行,赶紧软声认错,安抚下他的情绪,给他把脉。 “哼用不着你给我看。岑家有的是大夫。”岑二爷还是第一次对女儿发这么大的火,他转身不看岑二娘,厉声对她道:“我这会儿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闭门自省。” “父亲我真的知错了,您别生气了,您这脉象不好”岑二娘急得额头冒汗。 岑二爷对她很抗拒,一个劲儿叫她滚回自己的院子反省。 这时卜算子大师、林氏和芍药闻声来了。 岑二爷叫大师给他相脉,让林氏和芍药押着岑二娘,把她送去自己的院子,禁她的足。 岑二娘见父亲如此生气,心中很是自责和委屈。她也是关心家人,怕他们出事儿。虽说有些自私。可战乱关头,谁不是只顾自己呢 那些学生与他们非亲非故,她当然不愿意冒着自家人出事的风险,去保护他们。况且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让他们保护呢。她可不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谁知道她大兄留的人马足够多啊 让她白做了一次坏人,被父亲那样责骂。 岑二娘独自躺在自己闺中的床上,越想越委屈。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父亲这么训过呢 她伸手擦去也不知是何时冒出来的泪水,心中很是任性地怪上了岑大郎。都怪他不告诉她已经做好安排,让她白白被训斥。还禁足反省呢都为人妻为人母了,真是丢人 岑二娘找到出气口后,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岑大郎一刻钟,想着等他事成后归来,一定要叫他好看 这会儿,她心里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岑大郎会失败了。这种时候,他还有闲心多留士兵给父亲到书院保护学生,他对自己该有多自信啊 同时,岑二娘也没有说若她大兄成功上位,成为天下至尊后,她该怎么讨好、恭维,甚至惧怕他。她打心底儿,还当岑大郎是她的大兄。 那个从小到大,任她欺负,总是默默笑受她各种顽皮、小性子,为她背黑锅,给她出头的大兄。 远在弘安府运筹帷幄,与麾下几名大将和军师商议如何攻打京城,正在排兵布阵的岑大郎,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尖,将那丝不安抛到脑后,继续专心议事。 岑二娘默默地想了收拾大兄的十八招后,终于心平气和了。她想父亲这次真恼上了她,恐怕要气她好长一阵。她不想惹父亲生气,更不想看到父亲对自己失望。 得想法子,尽快令父亲息怒。 岑二娘辗转到半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方法。她带着清甜的笑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就起来,去自己的小书房写了封信,让玉墨拿着信和她的印鉴,带上她带来的三百精兵,去淮州府把小壮壮接过来,顺便多带五百精兵过来。 她怕书院那些学生不知轻重,把事情闹大,她大兄留下的人手不足,无法压住他们。 她不能让父亲的一腔仁心善意被人糟蹋。若是那些学生不听话,执意要闹,她就亲自带人过去调教他们。 自从怀上壮壮,她都没有练过鞭法了,很是想念她那根皮鞭呢。当然,她更怀恋用它抽人的感觉。 玉墨办事十分牢靠,他清晨出发,下晌申时就把壮壮和奶娘带了过来,完美地完成了岑二娘交给他的任务。 壮壮最近很黏岑二娘,白日必须要她陪着才不哭。他被玉墨带到岑宅时,已经把嗓子都哭哑了。来安坪镇途中,奶娘和玉墨他们轮番上阵,各显神通,都哄不住他。 岑二爷、林氏和卜算子大师听说壮壮来了,兴冲冲跑到大门口迎接小仙童,结果发现他把嗓子都哭坏了,心疼得不行,抱着他一番柔哄。 可惜壮壮不买他们的账,依旧哑着嗓子抽噎,鼓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到处找他娘。哭得泪水、鼻涕和口水糊了一脸。 最终林氏看不下去,抢过被岑二爷搂怀里轻拍柔哄的外孙,把他抱去了岑二娘的院子。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 开战(三)一更 壮壮那个磨人的小仙童被母亲抱在怀里,喂他喝了奶,又听岑二娘唱了几支小调,就带着甜美的笑容进入梦乡。 卜算子大师、岑二爷和林氏因关心壮壮,也留在了岑二娘的院子,看她哄孩子。 岑二爷果然如岑二娘所想,看见壮壮,都忘了和她生气。 只是看到小仙童乖乖地躺在岑二娘怀里,还笑出了小酒窝。空有一腔柔情慈爱无处发的岑二爷三人,看岑二娘的眼神很不善,他们的牙齿都要酸倒了真是太叫人吃醋了为什么壮壮不这么对他们呢 岑二娘把壮壮哄睡,放到他的小摇木床上后,岑二爷、林氏和卜算子大师都围在他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壮壮看了半晌,直到天黑,被下人催着出去用夕食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岑二娘借着壮壮这股东风,在岑二爷去用食前,拦住他,跪在他老人家面前,哭着忏悔自己错了,保证今后一定改正,祈求父亲的原谅。 岑二爷早在岑二娘给他下跪的时候就心软,想扶起她了。后来,他见女儿痛哭流涕地悔过,认错认得极有诚意。还提出她会亲自带着安家的亲兵,去书院保护他的学生,维持书院的秩序。 女儿知错就改,诚意拳拳,他这父亲的当然什么气都消了。 岑二爷心疼地把女儿拉起来,一番温言相哄,当即原谅了岑二娘,亲自给她擦干净眼泪,拉着她出去用食。 林氏和卜算子大师见他们父女和好,也心甚慰。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好。 卜算子匆匆用过夕食,就笑着走了,说是要下去给壮壮做新玩具,哄他开心。岑二爷和林氏经他一提醒,也很无情地丢下女儿,相携着回房,一个去给外孙画小人图册,编写故事,一个则给外孙缝制新衣和小帽子、小鞋子等。 岑二娘挨着去瞧了一圈,看到父母和师父完全将她这个昔日岑家之宝遗忘,全都给她儿子准备礼物,想要讨好他。童心越发重、愈加幼稚的岑二娘,极度失落,心里酸水翻涌,都快嫉妒死自家小宝贝儿了。 有了他,谁还看得见孩儿他娘呢。 然而,她终究不是小孩儿,冒过酸水后,还是打起精神回房,亲手给壮壮编彩色缨络,她女红不行,没法儿像她娘一般给壮壮做精致柔软的新衣。 花了小半个时辰编号缨络后,岑二娘又战意满满地去翻书房里从前她搜集的曲谱,打算集万家之长,给儿子谱几曲最悦耳、最温暖、最有爱的小调儿,哄他开心。 儿子似乎遗传了他父亲某些坏毛病,喜欢听曲听调儿,一听她唱小调儿,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笑容灿烂得让人心暖。 岑二娘一边翻书,一边动手谱曲,心中别替多自傲得意,父母师父他们连壮壮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还想和她争宠哼儿子最爱的永远是她这亲娘。什么外祖父、外祖母、师公的,都一边儿去吧。 岑宅这边几个大人正卖力地讨小仙童壮壮开心,千里之外的京城,岑大郎的大军已整装待发,矛头直指京城。 岑大郎觉醒宿慧后,越发认真习武,每日练武,风雨无阻,如今武力值蹭蹭上涨,军中鲜少有能与他匹敌的对手。 这次从东海带人打到弘安府,他在战场上永远冲杀在最前面,杀敌最多,却几乎没怎么受伤。有的也只是一些擦伤和皮外伤,完全不碍事。 他的英武勇猛、战无不胜,天才般的排兵布阵,洞察敌军先机,很多时候都以少胜多,以弱克强重重英雄事迹,让麾下将士顶礼膜拜,发自内心地钦佩和敬畏他,全都死心塌地跟着他卖命。 万众一心,自然众志成城。 岑大郎亲自率领的军队,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他们一路高唱凯歌,都打到与京城相临的弘安府了,还不知足。 是夜,许多将士跪在岑大郎帐外,向他请命,说是他们想带人连夜攻入京城,为将军杀敌分忧。这其中,就有林四爷、宁老七和蒋丛茂。 岑大郎刚才已和军师、谋士和几员大将商议好作战方案,如今将士们主动向他请缨,他考虑须臾,觉得反正战略已定,将士们又战意满满,并不疲惫。 不如遂他们的意,早一日攻入京城也好。 于是他率领三万先遣部队,先埋伏在京中城墙外,先让心腹亲兵们摸进京城,给兵马司和禁军中的暗桩们报信,让他们今晚便大开城门和宫门,迎他进去。 四更天时,岑大郎带人攻进了京城。此时,京中许多百姓还在睡梦中。街上巡逻的兵士,已提前被岑家人调走。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正适合行军。 岑大郎带着三万先锋军,疾风一般杀向内城皇宫。 有内应相助,号称防守最严的内城门和宫门虽有人在守,但其实阻力不大。那些卫军大多是岑大郎的人,他振臂一呼,他们便调转刀头,杀向同伴,给岑大郎清路。 岑大郎趁势带人攻入皇城。他打算先宰了太子和六皇子这两个贼首,再慢慢收拾他们的残余势力。 此时,蒋丛茂率领的四万中路军,也紧随岑大郎之后,进入了京城,替他清理听到动静杀出来的太子和六皇子的人。 最后一路由林四爷和宁老七率领的三万后卫军,在收到蒋丛茂的人杀进京中的消息后,也发动了。他们分别守在京城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外,将整个京城封锁,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防止太子和六皇子带人逃走。 这一战,打得轰轰烈烈,战火持续烧了整整三日。 直到太子和六皇子都被岑大郎亲自斩首,他们残余的势力,也被岑大郎的人打怕了,全都伏首投降,战事才告一段落。 岑大郎杀了太子和六皇子,身上挂了彩,腰腹、左手臂、大腿处都有刀伤和箭伤,浑身都是血污。整个人仿佛从地狱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十分骇人。 他见太子和六皇子的母家周家军和冯家军投降,暂时忍住将他们杀光的欲望,磨刀晃晃地斩了一批内侍和禁卫军,把他的人安插到皇宫各处。 这才堂而皇之地进入先帝上朝的大殿,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一边让军医给他清理、包扎伤口,一边审问冯渊和周大少,让他们交出冯家和周家的私库。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 私库 二更 岑大郎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周冯两家背后都有一个秘密私库,价值万万金。里面放的,都是他们两家打着太子和六皇子的名号,向各地、各大家族收取的贿赂,以及这两家多年的积藏。 连太子和六皇子都不知道私库的存在,只有周冯两家的族长和少数位于权力中心的族老知晓。 前世岑大郎帮助六皇子干掉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辅佐他登基后,因征战多年,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使得国库空虚。连给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更别提三军的粮饷了。 新皇为钱粮之事,几乎愁白了头发,几宿几宿地睡不着。那时岑家的银子,在征战中已耗损一大半,余下一小半,都被岑大郎和岑二娘瞒着新皇,偷偷用来供养他的部下和私兵了。 那时,冯渊作为新鲜出炉的国舅爷,为向新皇卖好,主动交出了冯家的私库,当然是以他当了冯家族长后才知道冯家私库的存在,一找到私库便立即上献给圣上的理由给的。 后来,他还带人找出了周家的私库。 一下子,就给新皇进献了五十万两黄金、几百万两白银、无数珠宝玉石和几十万担细粮,发完百官的俸禄和军队的军饷后,余下的钱粮,也将国库和户部的库房都填满了。 由此,可见周冯两家的私库之富。 上辈子岑大郎虽听说过那两家有私库,且价值不菲。但他并不知那两私库的具体位置。 所以,这会儿打下江山,他在正式昭告天下,登基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盘问如今周冯两家的族长周大少和冯渊,尽快找出那两个富可敌国的私库。 虽然岑大郎并不缺钱粮,他有妹夫安家和弘安岑家提供银子,有卜算子大师和岑二娘改良的种植技术,改进的种子,让手下士兵学他们的技术和种田方法,在西南和东海广袤无垠的田地里,种出了许多粮食。 因此,他粮草充盈,将士们的军需装备和平时的伙食,也是大景所有军队中最好的。他养麾下五六十万大军和四五万暗桩与细作,根本毫不费劲。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打下这场战后,个人私库都还半满着,比大景从前的国库还丰盈。 周冯两家的私库,其实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与鸡肋差不离。 但为了避免周冯这野心勃勃的两家,往后利用这私库兴风作浪,私下招兵买马跟他唱反调添乱。他还是决定,早点儿他们的家底儿,把那些金银粮食拿出来,犒赏跟随他并肩作战的将士们。让他们尝到好处,那些人才会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嘛。 岑大郎心中愉快地想着:眼看新朝将立,就用周冯两家的私库,来论功行赏好了。慷他人之慨,他还是很喜欢,很乐意的。 他还思忖着,得了周冯两家私库后,他也大方宽容些,少杀几个周冯两家的族人,把他们都流放去东海或者西南,帮他种田、修路、建城好了。 谁知他愿意放人一马,对方却根本不买他的账。 那周大少和冯渊居然宁死,也不吐露那私库的所在。还一口咬定他们两家根本就没什么私库,让岑大郎不要妄想了。 岑大郎坐在金龙椅上,气得朗笑个不停:“哈哈本将军愿意开恩,饶你们两家一次。可惜你们居然不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既然你们上赶着要找死,还想拉着全族陪葬,本将军也无话可说。我成全你们就是。” 岑大郎还未正式登基称帝,便还是以“将军”自称,他两辈子做惯了将军,还挺喜欢这个称呼。 他微笑着对龙座底下盘问周大少和冯渊,拿他们的身子检验刀剑的锋锐程度的宁老七等小将道:“行了。别浪费精神和口舌忙活了。他们不愿意说就算了。” “老七、林四,你们两个各带一千精兵去抄冯家和周家,把他们府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造册,封存进箱,带回来。手脚轻些,别毁坏了那两座漂亮的大宅。说不定哪天本将军高兴,就把那两座宅子改建,送你们安家了。” “遵命”林四爷和宁老七最喜欢抄家拢宝这种美差了,当即哟呵一声,转身大步跑出去点人,准备出发了。 岑大郎接着对岑宜昶岑大郎嫡亲的表弟,也就是跟随他征战的岑墨山的嫡次子,和蒋丛茂道:“阿昶,丛茂,你们两个也各领一千士兵去冯周两家,把他们府上的嫡系子弟和主事的长辈们,都绑了带到大殿外。一会儿我慢慢砍头。” “周将军和冯大人骨头硬嘴巴紧,我们也不为难他们了。”岑大郎在周大少和冯渊激愤的唾骂诅咒声中,悠然笑道:“您二位留些精神,别太激动,还有砍头好戏没看呢。要是自己先气晕过去,多不划算。” “岑清言你这个卑劣无耻的竖子”冯渊这会儿恨不得把死而复活的岑大郎再杀一百次,他被两个士兵驾着胳膊,还不断朝岑大郎踢腿:“你敢你要是伤我亲人一下,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岑清言你有种冲我来,别动我的亲眷。”周大少也猩红着眼怒视岑大郎:“你这个阴险小人、鼠辈你敢不敢和我真刀真枪打一场如此,不管输赢,我都告诉你那私库的位置,但你要答应我,放过我的亲人。” 岑大郎见军医把他的伤口都包扎好了,他挥手示意他退下,又让人堵住冯渊的嘴,将他绑了丢出去,免得看到他碍眼。 他慢慢走下台阶,走向满面傲气、铁骨铮铮的周大少,眯着眼认真瞧他:“你倒是个有胆有担当的。”他右手伸到旁边,叫给他捧刀的亲兵:“把刀给我。” 他又对制住周大少的两个副将道:“给他松绑,丢把枪给他。本将军倒要和他好好打一场” “将军,不可”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阻止岑大郎:“您身份贵重,怎可轻易涉险” 周大少骁勇善战、武功卓绝可不是吹的,当初制服他,他们二十几个人一起上,还死了五个,重伤了四个,余下十三人也个个都挂了彩,才将他拿下。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前世(一)三更 “闭嘴都给我散开”岑大郎怒声一喝,再把眉毛一横,喝退了那些阻止他的人,他看他们退到角落里,给他和周大少腾出地方,终于满意了。 岑大郎随意地将刀扛在肩上,对还在给自己松绑的周大少道:“咱们俩伤势差不多,谁也不占便宜。只是,赌规我要改改。你们周家不安分的人多,你想保也保不完。你赢了,宝库我不要你的,也不杀你妻儿老母,我允许你带着宝库和家人离开,随便你往哪儿去定居。” “若我输了呢”周大少眯眼看岑大郎。 “宝库留下,你们周家随我处置。” “好”周大少点头。他顿了顿又问:“刀枪无眼,一会儿若你死在我枪下,又当如何” “哈哈”岑大郎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周将军,你未免自信过了头。本将军可从无败绩。不过,若我胜了,我也不杀你,只是你要发誓为我效忠。如何” “你还敢用我不怕我造你的反”周大少震惊了:“还是你在消遣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岑大郎立在那里,浑身都是傲慢和霸气:“本将军马上就要做皇帝了,有的是事儿忙,没工夫消遣你。你只说你应不应” “我应”不应的是傻子。 周大少觉着,就冲岑大郎这磊落的胸襟,大不了一会儿他胜了后,不取他的命就是。 两个自负又自傲的将军提起各自的武器,开始比斗,一时间金銮殿里刀枪声不断,火花四射。 周大少和岑大郎都是武艺高超之人,两人的打斗高招尽出,你来我往,十分精彩,看得担忧岑大郎的亲兵小将和军师谋士们目不转睛。有些心宽的,还兴奋得嗷嗷叫,不断拍手呼好。 两人缠斗了四五个时辰,去冯周两府抓人拢财的林四爷他们都满载而归,太阳也都升到正空了,才停下。 周大少和岑大郎可以说两败俱伤,只不过岑大郎技高一筹,赢了周大少。 但他也付出不小的代价,身上的伤口更多更深了,有几处,透过开绽的血肉,都能看见骨头。 战胜周大少,看着他失血过多晕过去后,岑大郎把刀当拐杖,将它支在地上,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对蒋丛茂和军师他们道:“周家人先别动,把他们都关进天牢。让人把周大少抬下去医治。” “冯家那边,参与到夺嫡中的,男的都给我杀了,女的充作官女支。就在冯渊面前动手,不让他见点儿血,他不知道怕。问出私库后,把他和他那最疼爱的小女儿,一起杀了,用车裂。” 上辈子冯渊和他那小女儿伙同六皇子设计杀了他,让他死得极痛苦,这辈子该他们还他了。 “还有,问出私库的位置后,也先别动手。等安总督把五皇子打退,带人到京城和我们会合后,再去开私库。”岑大郎撑着最后一丝精神,道:“一会儿我三弟和大堂伯来了后,你们好好协助他们清理内城。呃,老七,别忘了代我给父亲、师父和二娘,写封报平安的家信,不能让他们担心” 岑大郎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早就提着药箱站在他身旁的三名军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将他抬到与金銮殿相隔最近的乾元殿,给他治伤。 因着历代皇帝常年在乾元殿处理政事,并且大部分时候都歇在里面,乾元殿的床榻和居住环境,是整个后宫最好最舒适的。 大约是岑大郎晕过去之前表现得很淡定从容,又或许是他以往彪悍的“非人”表现,让蒋丛茂他们对他信心十足。哪怕见他晕过去,也没一人惊惶,全都很淡定地按照他之前的吩咐行事。 就是当晚赶到皇宫中代岑大郎主持大事的岑三郎和岑墨山,听到他重伤昏迷的消息,也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连看都没去看他一眼,便开始忙着做事。 大战过后,还有许多琐事要办,比如怎么清理战场,安抚百姓;怎么处置前朝那些臣子;怎么安排将士们的吃住;怎么准备岑大郎的登基大典 桩桩件件,都需要岑三郎和岑墨山主持。他们忙得无暇分身,连自己的吃喝都顾不上。谁还有闲工夫去看受伤好眠的岑大郎呢 反正岑大郎从前受过的伤多了去,比这次更凶险的,他们都见过。他还不是每次都好好地挺过来了。所以,真的没必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关心他就是了。 谁都不知道,陷入昏迷的岑大郎做了个梦,他梦到了前世。在梦里,岑大郎以透明阿飘的状态,看到了许多上辈子他不知道的事儿。 阿飘岑大郎首先看到他妹子带了他特地给她培养出来保护她的一千精兵,到弘安祖宅,请族老、族长和在祖宅躲清静的岑墨山,一起去祠堂开会。 岑二娘命人守在祠堂外,不让人靠近,自己孤身一人在门窗紧闭的祠堂里,很随意地丢出一叠纸,上面写满了她培养的暗卫查出来的、岑家私底下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以及一本岑家的私账,上面记载了岑家做那些买卖赚来的银子,数目很大。 岑阿飘这才知道,原来岑家光凭暗账,就比周冯两家的私库都富。他默默想着,等他登基后,一定要找那些老狐狸诈出些银子来用。唔,他在西南的宫殿和皇城,就让岑家承包好了。 在岑墨山等人或目瞪口呆或大惊失色的注视下,岑二娘温温柔柔道:“诸位长辈都瞧见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嘛二娘是真不知,咱们岑家居然暗中做了这许多要命的买卖。什么贩卖私盐、私下开矿、私造银钱、私炼铁兵与外敌互换战马再高价转卖啦” 岑阿飘眸中带笑地看他妹子唬人,他听到岑墨山先问:“二娘,你给我们看这些作甚” “不错。”他又听族长接道:“二娘,不论咱们岑家做过什么,都是为了族人的发展。你姓岑,也是我们岑家的一份子。不论我们做了什么要命的勾当,你都抹不开干系。所以,你给我们看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岑阿飘还趴在桌上,好奇地看那些记载了岑家秘事的纸,他还真不知,族长他们原来这般胆大妄为。不过,这些都是岑家的软肋,他多记一些,往后就少费些功夫去查。 他一边啧啧惊叹,一边听他家妹子道:“族长,我的确姓岑。可您别忘了,我已嫁入皇家,如今是六皇子的正妃。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 前世(二)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岑二老爷这时冲岑二娘吼道:“二娘你别忘了,你是嫁出去了,可你父母兄弟,还是我岑家人。你要是把这些事传出去让人知道,岑家倒了,我们出事,他们也逃不掉” “祖父,瞧您说的什么话”岑二娘温和道:“我如果真想对付岑家,就不会把这些东西给你们看了。直接给父皇或者夫君看,岂不是更好。” 岑阿飘听到这儿,开始微笑:他大约知道他妹子要做什么了。这一幕,应该就是上辈子岑二娘瞒着他们拉拢岑家的场景。 两辈子,他都很好奇妹子是如何说服岑家支持他和六皇子的。上辈子他问过她许多次,她每次都但笑不语。这辈子妹子没有前世的记忆,叫他怎么问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可今次他受伤,竟碰巧魂归前世看到这一幕憋在他心里多年的疑问,终于要有解答了。 岑阿飘飞到他妹子身边,虽然在场的人都瞧不见触不到他,但他还是要拿出支持妹子的姿态来 他心中很是愉悦,格外了解岑二娘的他想着,自家妹子演完威逼,要开始利诱了。只是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二娘,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岑墨山道。 “大堂伯您这么说,我也不和诸位长辈绕弯了。”岑阿飘屏气凝神,听他妹子说道:“我想请长辈们助我夫君和兄弟打江山,让六皇子他登上帝位。” “呵。二娘,此言差矣。且不说我岑家由始至终都是坚定的保皇派,我们只忠于圣上。”岑墨山优雅和煦地笑着胡诌道。 他看向岑二娘的目光很不赞同,仿佛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在信口胡说。“即便我们要挑一个皇子相助,太子、三皇子、五皇子都是比六皇子更好的选择。我们为何要助势单力薄、空有圣上宠爱的他” 老族长也皱眉:“就是。二娘,你不能因你嫁给六皇子,就把我们岑家拖下水。” 其余族老也纷纷发言。 “可不是。我们可不想跟着六皇子陪葬。” “要支持也支持太子或三皇子啦,他们母族强盛,本身能力也突出。明显比六皇子强了不止一筹。” “二娘,你若是怕六皇子夺嫡失败连累你,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他出事,岑家也会出面向新皇保下你。” “诸位长辈,请静一静,听我说。”岑阿飘盘腿坐在半空,把岑家那些长辈凉薄尖酸的嘴脸记在心里。 不伤这次魂魄归来,他还不知,一直在他面前都很慈爱宽厚甚至恭敬有礼的长辈们,私底下的嘴脸居然是这样的 亏他上辈子还为他们举全族之力相助他,感动了许久。后来更是因岑家帮助他和六皇子打江山损失惨重,而自责内疚不已。还想过等他找机会干掉六皇子,自己当皇帝,就好好补偿岑家,让岑家比从前更加繁荣昌盛。 便是这辈子,岑家那群老狐狸只拿了一百万两白银给他,还诳他说这是他们凑了棺材本才凑出来的。 当时他听了,立马信了,那个感动马上就把族老们举荐给他的岑家族中想从戎的子弟们,安到了自己军中。还派有经验的厉害将领和能干的军师,全程手把手教导扶助他们,让他们尽快成材。让只有文臣的书香岑家,将来能在武将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分些兵权给岑家,令岑家这大景第一世家的地位,可以更加牢固。 现在想想,他还是太天真太轻率了。等他登基后,要压一压岑家,还得把那些老狐狸藏起来的银子都诈出来。不然难消心口憋着的这恶气 岑阿飘在想心事时,岑二娘已经和那群族老们达成了协议。她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说是若岑家全力助她夫君和兄弟夺江山,等六皇子登基,她保证岑家还是大景第一世家,且权势只会比现在显赫。岑家私底下捞钱的那些“小生意”,她只当做不知,还会全力替他们遮掩。 并且,等她的儿子做了太子,她就下旨封岑墨山的嫡幼女为太子妃。那时若六皇子对岑家心生忌惮,想对岑家下手,她就联合岑家弄死他,把皇位让给有岑家一半血脉的她的儿子坐。 到时,岑墨山的女儿就是皇后,她和太子的儿子,就是下一任太子。如此,最多再过两代,大景名义上还是景家天下,实际上就会变成岑家在当家。 等过些年,岑家势力强过景家后,只要不伤及她和她血亲的性命,岑家就是想给景氏王朝改姓,她也不会过问。 岑阿飘回过神,就看到她妹子亲自提笔写了一份类似保证书之类的东西,签字画押后交给岑墨山保管,上面把她开给岑家的条件全部写明。她还等族长请出族谱,找到岑墨山嫡幼女的生辰八字。当场把才自己所出的才一周岁的小皇孙的庚帖,与岑墨山已虚岁四岁的女儿的庚帖交换,给两个还懵懂无知的孩子定下娃娃亲。 这一切看得岑大郎呆愣之余,又有种理所当然和原来如此的感觉。 后面如何岑大郎心里已经有数。他心里感慨妹子的能干,又对她全心全意为六皇子这个贱人付出感到不值,心里戾气横生,很后悔昨儿一刀砍断六皇子的头太便宜他了。 他应该只割破他的脖子上的血管,吊着他一口气,让他慢慢感受自己体内鲜血流尽,带着恐惧死不瞑目的。 岑大郎刚想到六皇子,眼前画面突变,他前一秒还在看妹子和岑家老狐狸们达成协议后相谈甚欢,下一秒魂魄就又飘到了几年后的皇宫。 那时他刚被六皇子和冯家联手弄死不久,尸骨还泡在冰凉腥臭的河底,他嫡亲的弟弟岑三郎,就被六皇子派死士刺杀,受了重伤昏迷卧床。 与此同时,在朝堂上,六皇子也雷厉风行地把刀对准了弘安岑家。岑墨山他们当时没有做好防备,被冯家和六皇子猛然发动攻击,失了先招,惨遭清算。 岑家族人在朝中为官的,遭贬谪的贬谪,黜职的黜职。连老奸巨猾如岑墨山,都被冯渊和六皇子联手算计,将他从首辅的位置拉了下来,被贬到鸿胪寺这种清水衙门当差。 岑大郎看得十分生气。他恨不得把六皇子和冯渊掐死,可惜他是阿飘,触不到人,就是想出声警示岑二娘都不行。 岑大郎憋着一股气默默地看着,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没事,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犯不着较真。这辈子是他夺下了天下,六皇子已被他亲手宰了,冯渊和冯家人也成了他的阶下囚。 等他神魂归体清醒过来,慢慢折磨冯家人报仇就是。 不过,看着岑家人被清算,岑二娘和小太子被软禁在后宫,岑大郎还是怒得不行。 好在他妹子没让他失望,玩了手反转,替他消了气。 原来,岑二娘在六皇子登基前,将冯渊的嫡女纳做侧妃,与她日渐疏远时就留了后手。她借岑三郎和岑墨山的手,私底下养了一群死士和拉拢了不少朝臣。 那些死士被她散入到皇宫各处,成了她的细作。 她突然被六皇子命人软禁,一时间没法联系自己的人,替她做事。为了保护自己和还年少的儿子,便假装懦弱,哭着哀求对她还有几分真心的六皇子,不要伤害她和孩子。 六皇子鲜少见她流泪,被她哭诉得心软,没有采纳冯家人杀岑二娘母子灭口的建议,只将被他下旨废了的岑二娘和小太子软禁在冷宫。 岑二娘忍气吞声,隐忍两月,期间设法与她埋在宫里的死士取得联系,利用他们在六皇子和冯家最得意之际,在后宫杀了六皇子和冯渊的女儿,打了冯家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她在心腹朝臣和岑家的支持下,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做了摄政太后,代还年幼的新皇主持朝政。 岑二娘做了摄政太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清查冯家。逼得冯渊狗急跳墙,拉着一群乌合之众造了反。他还趁岑二娘和岑墨山手忙脚乱,无暇兼顾躺在床上养伤的岑三郎之时,派细作混入岑三郎府上,下毒毒死了他。 此事彻底激怒岑二娘。她举倾国之力,与冯渊不死不休。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冯家失败,被岑二娘灭了族。罪魁祸首冯渊更是受千刀万剐之刑而死。 岑大郎的魂魄一直看到冯渊被岑二娘命人折磨死,才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同一时间,乾元殿里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新皇,在众人忧心如焚地注视下,终于醒了过来。他睁眼就看到岑三郎眼里布满血丝,万分忧心和关切地望着他。 岑大郎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三郎,你死得太冤了。等明儿,阿兄一定将冯渊活活烧死,把冯家全族灭了,为你出气。” 替兄长操劳了两日,又提心吊胆地守着他一日,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过的岑三郎,陡然听到兄长这么一说,无语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掐死亲兄的冲动。 那个乌鸦嘴他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得太冤”呀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死生(一) 且不说京城中岑三郎被岑大郎一群铁杆亲兵死死拦着,才没有弑兄。而后又是怎么撂担子罢工,逼得卧床养伤的岑大郎不得不自己撑着伤体做事。 在他大兄忙得一天睡不上三个时辰,累成了狗时,他自己任性地带人回了安坪镇,与家人过上了悠然自得的日子。 还每日写一封信让人送去京城,向岑大郎炫耀:西南的山水风光如何秀美;他的日子多么清闲有趣;父母多么慈爱照顾他;姐姐是如何的爽利能干;外甥是怎样的聪慧可爱;他在书院教书的日子,又是多么的幸福悠闲 气得岑大郎抓心挠肺的难受每天都有种想要杀死弟弟的冲动。 可惜他政务繁忙,忙着处理这个,收拾那个的,鞭长莫及。只能每天自虐一般地看着信,咒骂不懂事的弟弟。 安三少和他的兵士,此时在漠北的日子很不好过。 漠北地广人稀,只有冬夏两季,天气不是严寒,就是酷热,气候十分恶劣。导致偌大一个漠北,几乎看不到什么植被,绿洲很少。走到那儿,都是狂风肆虐,黄沙漫天。 这让安三少和他麾下那些在西南青山绿水、和风细雨中待惯了的士兵,很不适应。许多人都有了水土不服和中暑的症状。有些病情严重的,根本下不来床。 若不是安三少早前经卜算子大师提醒和帮助,带了足够多的大夫、药材和几千有些医理常识的健壮仆妇随行,使军中士兵们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和照顾,情况只会更严重。 饶是做足了准备,眼下的处境,依然令安三少、杨泽、林晖等人分外忧虑。 他们一路从西南急行军到漠北,只花了不到二十日的时间。这也导致,十五六万的军队,在途中和到达漠北最南边的北留县时,就病倒了一万多人 还有三四万人,也有恙在身,虽能出战,可战斗力都直线下降。这些人要三四个联手,才能干翻一个漠北兵。 昨日,在北留县和五皇子军队的初战,西南军便损失不小。安三少让杨泽和林晖领了五万西南军,去打五皇子旗下三万先锋军,才勉强打个平手,还死伤了三万多人。 最后若非他收到战情不利的消息,及时带兵与杨泽他们汇合,前后夹击灭了五皇子那三万先锋军,并杀退了后来赶到北留县外三十里处的几万后援军。他们在北留县的驻地,说不定都得叫五皇子的人掀了。 若真才踏进漠北就叫人赶走,叫安三少怎么向他那威风赫赫的大舅兄交代怎么有脸回家见亲人 付出不少代价,初战告捷后,安三少将伤兵交给杨泽和林晖带人安排。他和其余小将,便立即命人着手,以最快的速度,在北留县外三十里处的黎木镇,修建坚固的防御工事。 还派了三万未染病的精兵迁队,驻扎在黎木镇四周,设置重重关卡,严密检查,以阻挡五皇子带人从此处离开漠北,南下入京生事。 北留县的初战失利,令五皇子和刘国邦勃然大怒。 还没离开漠北,就叫人打了回去,尤其是那三万精锐之中的精锐先锋队,竟全军覆没这对满怀雄心壮志的他们,无言是巨大的打击。 安三少一下就挑起了五皇子和刘国邦的怒火。 若不是刘国邦阻拦,五皇子都想立即领兵,亲自率领麾下战士,冲去北留镇把安三少和他的人杀死。 “殿下,请您冷静”距离北留县一百多里之外的北兴州,漠北总军督府上的书房里,刘国邦和另外几名心腹跪在五皇子脚下,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探子回报说,安之君这次从西南带了十六万士兵过来,那些都是精兵强将。” “我们只有十三万五千人,还被安之君带人灭了三万八千多人,如今还剩不到十万士兵。不能和安之君的西南兵硬拼。否则将会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我等在漠北苦苦经营多年,一兵一卒都珍贵无比。您和我们练兵,可不是为了和安之君的人决一死战的您心怀天下,可不能止步于此。今日,说什么,我等都不会让您带兵出战的。求殿下三思而后行” 另外几人也纷纷开口。 “殿下啊您若执意要出战,便踩着我等的头颅往前走罢。除非我们没命,否则不敢让殿下自毁长城” “属下也知死了那三万多先锋军,殿下很伤愤可西南军实力非凡,人数又多于我们,背后还有岑家军支持,着实不宜与他们硬碰硬。” “是呀殿下,如今那岑清言已占据京城,自封为王。漠北以外的州县都被他派人一一打服,收入囊中。只待挥兵北上,与安之君的人汇合,强行攻下我们漠北。依属下之见,我们当下应守非攻这几年,漠北在您和总督军大人的治理下,犹如铁桶,我们的城墙比任何地方的都要坚固高耸。只要我们退守在漠北,外面的人别想攻进来。论争天下,我们已失去先机,不如退后一步,先自保,再谋以后。” “殿下,王将军说得对”其他人纷纷附和那名说要退守漠北,不再南下的将军的话:“如今我们势弱,只有留守漠北才能获得一线生机。离开漠北,无异于蚌开壳,给人覆灭我们的机会” “如今江山初定,只要我们留守漠北,给岑清言上一封求和书,并昭告天下,同意他自立为王。他不论是碍于民意还是出于治国考虑,都不会立即对我们出兵。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只要争得三五年时间,我们明面上顺服,暗中可招兵买马,积蓄实力。等岑大郎放松警惕,再一举攻下京城。殿下,自古为王称皇之路便难走,过去那么艰难您都忍过来了,还请耐心再忍忍。”刘国邦苦口婆心地劝谏五皇子。 “罢了,诸位请起吧。”五皇子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回首位,清清淡淡道:“各位方才所言,本殿下自然也想到了。可如今不是我们想安守此地,就能如愿的。” 他放远视线,望向南边那口窗户,“我想带人去和安之君决战,不是出于一己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漠北的城墙固然高且坚,可这边缺粮食,我们退守在此,无法自给自足。自封于此,到时岑清言他们带人围了城,困也得把我们困死。”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 死生(二) “我们可以与北蛮人合作,在北蛮采购粮草” 刘国邦的话音未落,便被五皇子厉声喝止:“刘大人,请慎言我等身为大景子民,世代与北蛮为敌。怎可因一己私心与野望,而与他们合作” “再说,北蛮这几年一直和我们开战,还因战失利,被我们攻占了边境处的两个城池。早就恨我们入骨,怎么可能给我们提供粮草若教他们知晓我们处境艰难,怕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兵压境,让我们死得更快些” 五皇子道:“就算他们愿意助我们。与北蛮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早晚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死了还会背负通敌叛国的千古骂名。刘大人可万万不要有此妄念” “殿下所言极是。是老臣惶急失了分寸,望您勿怪。”刘国邦以头抢地。经五皇子点醒,他也觉得自己定是失心疯了才会说出与北蛮合作的话。 五皇子见他知错,便将他扶起,道:“不怪大人,如今我们前有狼后有虎,一个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您也是心急。诚然,众位都知我们此时唯一的活路,便是认输,与岑清言和谈,保住漠北这里的根基。” “可诸位也知,岑清言多智如妖,又骁勇善战,疑心甚重。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被他考验过多次,确认忠诚了,才纳为亲信的。” “方才诸位说的保留我们自己的兵力,向他投降,他就会放弃攻打漠北,这是绝无可能的。”五皇子轻叹一声:“要他相信我们真的服输,也得是在我们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之后。” 刘国邦这时心领神会道:“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先与安之君的西南兵苦战,等损失惨重,不得不认输后再投降可如此的话,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可惜了那些效忠我们的士兵” 想到这几年在那些士兵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和钱粮,如今要推他们去送死,刘国邦就心疼得无以复加。这是要割他的肉呀 “是呀,殿下。真和西南兵对战后再降,我们就剩不下什么兵了。到时还怎么和岑清言谈条件定会被他吃得死死的。说不定我等都会被他以叛军之罪灭口” “可不是。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啊。殿下,他当日处决冯家和周家时,可没有过一丝心软。继杀死太子和六皇子后,连冯家都被他灭族了,他还有谁不敢杀呢不能让我们的人白死啊” 五皇子看着跪在他脚下的那些谋士和几员大将,目中飞快而隐秘地飘过一丝失望:这些亲信,忠心是忠心,可却不够聪明,也不够心狠。还经不得事儿,分不清轻重缓急。 不推人出去挡刀送死,难道他们想跟着一起陪葬 安之君带人打过来,他们都慌神了。 他要称霸天下,靠他们,可不行。不如趁此机会,换换血。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精锐心腹带到战场上送死开战前,他会把他们都散入民间安置好,以待后用。 其他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无甚可惋惜的。 他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再过十年八年,总能培养出更加忠心可靠且能干的心腹。 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总有他坐上的那天 而在那儿之前,他要学会舍弃和隐忍。好在这两者都是他熟悉且擅长的,做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 眸色几变,五皇子更加坚定了自己断臂求生的决心。他还是很耐心地和刘国邦等人解释:“我这不是自寻死路,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我们不走到穷途末路,岑清言不会相信我们是真的被打怕了,想投降于他。” “诸位也不必担心投降后会有性命之忧。岑清言的心胸,可比我父皇和几位兄弟开阔多了。他能接纳差点儿杀死他的周大少,便也能接纳明面上没有与他做过对的我们。” “再说,漠北这边环境恶劣,民风彪悍,又时常有北蛮兵过来骚扰,不是谁都有本事守得住此地的。我们投降后,为了边境处的安生,岑清言也会继续重用我们,把我们当炮灰防守此处,以阻挡北蛮的进攻。” “到那时,为了防住北蛮,他会给我们送来充足的兵力、粮草,还有药材、武器。说不定还会派人到漠北,教我们怎么耕种,自产粮食。” “他背后不是有两位种田的高手其师卜算子大师和其妹岑清芷么。他二人能在穷山恶水的西南诸地和土地贫瘠的东部沿海种出高产量的粮食,假以时日,也能把漠北发展成粮仓到时,我们有粮有人,岑清言又被我们麻痹,松于监管我们,还愁不能起事成功吗” 五皇子此时哪里还有方才故意装出来的慌张愤怒,整个人淡然而自信,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可靠,忍不住想诚服。 “殿下英明”刘国邦第一个拜首在五皇子跟前。 “殿下深谋远虑,我等远远不及。” “我等虽愚钝,但也愿和殿下共进退,同生死” “反正前有坑后有崖,怎么走都难。不如听殿下的,兴许还有一丝生机。” “关于如何与西南军对战,还请殿下指示一二。” 刘国邦看着身边诸位同僚就如何攻打西南兵开始踊跃发言,默默地立在一边,再一次为自己投靠了五皇子而感到庆幸。 在他看来,岑大郎占领江山也只是一时的,那个皇位他坐不长久。这个天下,迟早都会是五皇子和他的。等五皇子登基,他便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享荣华富贵。 当年先皇执政时,便朝纲混乱,党派林立。百官一心争权夺利,真正为民、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很少。使得百姓生活困苦,被疏于管教的各地豪强世族也各有各的心思,暗地里都有招兵买马,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岑大郎此时接手的这江山,可以说是满目疮痍,是个棘手无比的烫手山芋。他要稳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得殚精竭虑,耗费不少时间和心血。 等他那头稳住江山,这头他和五皇子早已暗中发展壮大。到时他也不过是给他们做嫁衣。 思及此,刘国邦热血沸腾,再没有先前被安三少大败的颓然和濒死的惊惶。他的脑子无比清晰,理智告诉他,只有跟着五皇子,才能功成名就,成为一代名臣。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 任性 这厢五皇子等人秘议好作战策略后,便暂时按兵不动。先由刘国邦和五皇子亲自从各营挑选了五千精兵,将他们打乱藏入民间,大多都安置在从北蛮那里抢回来的两座城池中。 那两座城是新得的,里面的情况:比如人口分布等,外人都不知。把人藏在那里,既安全,又可以躲开岑大郎暗桩的清查。 五皇子虽没有和岑大郎正面对战过,但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监视和探查,他当然知晓岑大郎手里握有一支转眼就能把人祖宗扒出来的探子。 安置好退路后,五皇子又在军中下了封口令,禁止军中兵士谈及被他送走的那些人。并慷慨地将这几年征战累积的钱财,都发送到了各营兵士手中。还放了他们两日的探亲假,让他们把手中的钱财都送回家,把家人安顿好,可以从容赴死。 五皇子向来笼络人心很有一套,他很快就安抚下众人,打着反抗谋朝篡位的岑大郎这个新君的旗号,率领麾下几万士兵,浩浩荡荡杀去黎木镇,与安三少的西南军决一生死。 由于五皇子把漠北治得太好,无论是兵是民,都很听他的号令,把他的话奉若神旨。 因此,安家和岑大郎这边后来渗入到漠北的暗桩和探子,并没有打听到他还给自己留了后手的消息。使得他们都以为五皇子这是要拼尽全力,背水一战。 撇开旁的不说,五皇子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他练兵、带兵和治兵很有一套,他带领的漠北军悍不畏死,和安三少那有三分之一都是不惧死的土匪的西南军对战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 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 一月后,还是岑大郎命立柏和赵樾带了五万精兵过来,助安三少一臂之力,彻底打败了漠北军。 五皇子等人,也沦为了阶下囚。 为了死守东山再起、暗度陈仓的秘密,五皇子和刘国邦毫不犹豫地在混战时杀死了那几名知情的心腹,还把罪名都栽到了安三少和他的西南军身上。 使得被生擒为囚的漠北军们,恨毒了安三少和西南军。总是想尽办法,豁出性命不要,也要越狱。他们成功逃出牢笼后,也不走远些,反而深入营帐中心,去刺杀安三少、杨泽、林晖等人,说是要为死去的将军和军师报仇。 若不是安三少身边有梅花卫的人保护,他很可能都被那些一根筋的漠北兵们捅成了筛子。 漠北战事初定,五皇子等主犯被生擒后,安三少厌烦了悍勇的漠北兵们一波又一波不歇停的刺杀,加上在战场上几次在生死边缘上徘徊,心中很是惦记家人,尤其是他心尖尖上的爱妻和爱子。 安三少果断无视岑大郎让他暂时留守漠北的命令,把漠北这个烂摊子丢给立柏和赵樾他们。自己收拾行囊,只带了念家的几千精兵和梅花卫的家丁,马不停蹄地奔回西南。 余下的那些人,也都很不负责地丢给立柏他们管看。 若不是看在岑二娘的面上,赵樾和立柏生吃了安三少那个“逃将”的心都有什么东西一点儿纪律性都没有还敢抗旨,说走就走,把琐事、麻烦事都丢给他们。 当他们谁不想家,不惦念妻儿啊 混蛋安三也就是命好,不知积了几辈子的福,尚了才被新帝御笔亲封的嘉钰长公主,成了新帝唯一且最喜爱的妹妹的夫婿,所以才有胆子和底气任性 赵樾和立柏等人,出于羡慕嫉妒恨,在背后默默地扎了安三少许多小人。 拜安三所赐,立柏多了许多工作,每天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他咽不下那口气,亲自写了封信,让人飞鸽传书送回西南,向岑二娘告状。 说是她的夫婿简直无法无天,竟敢罔顾圣意逃走他的出逃极大地加重了他和赵樾几个的负担,让岑二娘好好管管她这任性的夫婿。 赵樾得知立柏已经写过信跟岑二娘告状,他便默默地向新帝递了封折子,状告安三。 那时岑大郎已抓住岑家的把柄,刚刚下手敲打了岑家那群老小狐狸,还几乎搬走了岑家暗地里经营那些小生意赚来的银钱,搅得岑家凄风苦雨,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他心中很是快慰,便放安三少一马。 只是说什么往后开掘冯周两家私库时,没有安三少的份儿了,如此小惩他一番。 赵樾得知岑大郎居然这样“惩戒”安三少,气得一整天没怎么进食。明眼人一看,就知岑大郎这是在纵容安三少。引得赵樾在心底埋怨新皇爱屋及乌,这心也忒偏 谁不知安家豪富啊。便是安三少几乎把家底都搬空助岑大郎起事养兵,安家那几乎遍及大景的铺子和田庄,每年赚回的银子,也够安三少挥霍一辈子了。他根本不缺银子。 要不要周冯两家私库里的收藏,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这算哪门子的惩戒啊 被一群同僚妒忌、告暗状、扎小人的安三少,在马上奔腾了十日,终于踩着日落叩响了岑宅的大门,含笑晕倒在了他心心念念的爱妻爱子跟前。 离家小半年了,便是从前他很讨厌的、总是和他抢妻子宠爱并且总会抢赢的那个熊孩子壮壮,也成了安三少反复思念的爱子。 岑二娘做梦一般看到一身脏污、脸可以和墨比黑、满脸胡子拉碴的安三少,陡然出现自己面前,神魂都出窍了呆呆张着粉嫩的红唇,忘了言语。 她还没有憋出一个字和久别重逢的夫君打招呼,就看到安三少火速晕倒在她跟前。 而她怀里的胖儿子,还以为是被他遗忘了的父亲在和他玩游戏,看到父亲晕倒,咯咯大笑出声,还在拍手。仿佛对他父亲上演的“这出流浪汉晕倒在家门口”的戏码十分满意。 岑二娘简直哭笑不得。她把儿子丢给身边服侍的丫鬟抱,蹲下身亲自给安三少把脉,发现他脉象虽虚,身子却没有什么大的暗伤。又听他的亲兵告诉她,他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晕倒也是因归家心切,连夜赶路,疲劳过度,总算是松了口气。 两日前她收到立柏写给她的告状信,就把书院的事儿都交给岑三郎,搬了把软椅摆在门口的树荫下,每天都抱着儿子和门房、丫鬟一起守在大门处,等安三少归来。 等了两天,终于把她这任性妄为的夫君等回来了。 看到骨瘦如柴的安三少笑着倒在自己跟前,岑二娘前两日被立柏那封信刺激出来的怒意几乎都消散了,心中涌起无限怜惜。 当然,她还是有两分不悦的,气安三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就是往家赶路,也得注意休息啊。 不过,这气,还得等安三少痊愈,养好身子后,再慢慢和他算。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四十章 结局(一) 安三少在岑家被妻子用亲手炮制的好药好菜精心照顾了几日,身上的皮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可以肆意和妻子做他最爱的运动了,便以不好再留在岳家叨扰为由,离开岑家,护着妻儿回了小安府。 他以为归家后,可以拐带着岑二娘去温泉别居运动一番,以弥补他茹素数月的辛苦。 结果,回到家后,温柔贤淑的妻子变成了母老虎,提着鞭子跟着他追,还指挥梅花卫的人把他围住绑了,丢在院子中间,边抽他边骂他任性不懂事,不好好保重自己,尽让她操心。 且不论那些鞭子打得有多疼,单说被一群下属、家仆围观自己被虐,就让安三少丢尽了脸,自觉无法承受。 然而,妻子正处于盛怒中,他不敢为自己辩解,满府都是岑二娘的支持者,逃也逃不掉。他只得装死,不去看那些下属和下人的表情,默默告诉自己:没有人看你,不丢脸。 可耳边传来的那些闷笑声,戳破了安三少的自我安慰。 最让安三少伤心气恨的,还是他儿子的哈哈大笑声。 看着他这个父亲被揍,那小子一点儿孝心都没有,也不说哭嚎几声,替他转移爱妻的注意力,让他逃过一劫。反而拍手大笑,仿佛在说他母亲打得好。 看吧,他不喜欢那个不孝子,也不是没原因的。 哪个父亲会爱处处和他作对,且总是很神奇地赢过他、压他一头的儿子呢就算有,也不会是他。 驸马爷安三少被长公主鞭打教训时,已经把前朝百官家中横扫一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逼那些臣子掏家底付封口费的岑大郎,把新朝扩建的国库都装满了,仍不知足。 趁着立柏、赵樾带人从漠北押送五皇子等人回京,亲信们都到齐了,他很开心地与他们一道,亲自离开皇宫,去外面挖掘冯周两家的私库。 岑大郎打算用那笔银子犒赏部下,再留一部分下来,加上国库里的金银财宝,一起派发到各地官府,进行战后重建。让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不用再漂泊无依,也有自己的家住。 战后重建极其重要,做得好,可以收买、笼络民心。要是没做好,不止得受万民唾骂,还会给前朝那些言官把柄,让他们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能。 岑大郎不想让自己的银子白花,出钱出力了还没得到好处,白白便宜了底下那些小官小吏和臣子们。 如今他这新朝的臣子,有一大半都是前朝老臣。并且,几乎所有前朝臣子都被他握住把柄敲诈过,可以说人人都记恨他。 如果有机会贪下他的银子,坏他的事儿,给他添堵,相信那些人不会放过。 岑大郎心中已有数,他打算把让安家作为战后重建的主力,派一票掌柜管他的钱,让安家人替他物色建房的民工,与各地官府联手,共行建筑之事。 然后,给岑家一些好处,让岑墨山找一些族中能手,作为监管大臣,行督建之事,以避免官员和商户贪污建银。 岑家有抄家灭族的把柄在岑大郎手里,不敢有违他的命令,况且这次监管战后重建,也是岑大郎变相给他们实权安抚他们。 岑家族人都不是傻子,没道理看不出这个。他们为了争去督建的名额,差点儿打破了头。 安家这边,安三少和安大老爷接到岑大郎让他们派安家名下所有掌柜和管事去帮忙管账管工的圣旨,都兴奋极了,恨不得立即收拾行李,与掌柜和管事们一起出发,去各州各府帮忙重建新房。 安大老爷是觉得这是光宗耀祖、受万民景仰的好事儿,他安家代表新皇给百姓建房,不说要是干好了,以后会被载入史书,流芳百世,就说在建房途中,也得被百姓们交口称赞。 这种能让自己和安家面上有光的事儿,他当然不想错过。必是要亲自前去各地走走转转、受足称赞的。 安三少则是被岑二娘收拾怕了,也不敢再妄想夫妻同房的福利,只求速逃 是以,圣旨一到,他比安大老爷、安二老爷等人反应更快,接旨后立刻就带人离家了,说是要出去物色能干的掌柜和管事,替新皇办事。 岑二娘已经出够了气,便放他出去松快松快。免得把人整崩溃,得不偿失。 岑三郎收到安家几乎全体出动的消息,亲自到小安府,接姐姐和小仙童外甥回安坪镇住。 一路上,他也不骑马,反而在马车里抱着小仙童壮壮不离手。哪怕壮壮还不会说话,他也能兴致勃勃、自说自话地和外甥“聊天”。 岑二娘对此,很是无语。 “三郎,你和壮壮讲什么游学见闻、诸子百家,他根本听不懂。”你这是对牛弹琴,好不好。“就算你想教他,也忒早了些吧。”那些学问,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奶娃懂什么。 她家弟弟想当老师想疯了吧 “阿姐,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壮壮聪明着呢。我一说到兴起关要处,他都会给我鼓掌或者笑着表示赞同。这还不能说明他都听得懂么你这当娘的,连自己儿子都不了解真是太失职”满是不满、埋怨的语气,听得岑二娘心塞。 岑三郎如今爱甥如命,将壮壮当成最重要的心肝宝贝,受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哪怕那人曾是他敬爱的姐姐。 岑二娘“呵”地冷笑一声,将壮壮从岑三郎手中抢走,抱在自己怀里:“你也知道这是我儿子。现在我不想叫你抱了,你出去吧。免得看着就生气。” “你又使什么性子”岑三郎顶撞岑二娘:“莫不是你觉着我说错了” “难不成你还觉着自己有理”岑二娘怒目:“我家壮壮本就是开心果,经常一个人发笑傻乐。就是你不和他说话,他也能自娱自乐,笑个不停。你还真以为他是听懂了在附和你真是搞笑” 这傻瓜要不是她亲弟,就冲方才他那话,她就能抽死他敢说她不了解儿子,是个失职的母亲,他活腻了吧 “你”岑三郎甩袖怒道:“简直不可理喻。快把小外甥给我,没看到壮壮皱眉了么肯定是你抱得他不舒服。我抱着他时,他笑得可开心了。” 他这阿姐连孩子都不会抱真叫人操心。岑三郎心想,一会儿他就抱着宝贝外甥去后面那辆马车坐,让奶娘和她阿姐坐。抓紧时间与外甥培养感情。 不然等回到家,父亲、母亲和大师,都要和他抢人。他辈分低,怎么抢得过他们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 结局(二) 岑三郎也是有计划的。这会儿和外甥处好了,以后壮壮认得他,找他抱。便是父母和大师,也抢不过他。毕竟,壮壮开心最重要。 岑二娘倒不知她弟弟在打先入为胜的争宠主意,她叫他气得哧哧直喘气。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脚将嘴臭的弟弟踢出马车,叫人拉着他走开。 踢走讨人厌的岑三郎后,岑二娘又柔声唱小调哄儿子。可壮壮仍然锁眉扭来扭去,目中含泪,瘪嘴就要哭,看起来十分难受。 “乖儿子,你怎么了”岑二娘见壮壮含泪,都要心疼死了。 她想了想,脱下儿子的小裤,看到他果然拉在了尿布上。找到令儿子难受的症结所在,岑二娘便不担心了,她亲自给他换洗。 只要给壮壮洗干净了,他就不会想哭。 因为带着儿子,马车里一直备有温水和干净的小衣衫,倒是很方便。 岑三郎在外面挣扎多次,终于成功甩脱控制他的护卫,又溜回马车上,看到岑二娘给壮壮洗屁股,他的眼角抽了抽。 弥漫在马车里的臭味,更是让他眉头狂跳。犹豫半晌,岑三郎还是没有克服心理障碍。他跳下马车,自己骑马去了。想着等岑二娘把小外甥收拾干净,他再来抱香喷喷的小仙童。 拉臭臭的外甥,他这洁癖舅舅,还是不太能接受啊。 先前壮壮和岑三郎玩闹一阵,也累了。等岑二娘给他洗干净,换上清爽的衣物,他便眨巴眨巴眼睛,嘟嘟嘴,贴在岑二娘心口,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安坪镇。 岑二娘记着岑三郎指责她的仇,一下马车,就抱着壮壮跟父母诉苦告状。说是岑三郎没大没小,自己没常识,还胡乱攀怪她。又说岑三郎虚伪,嘴上说喜爱壮壮,看到壮壮拉臭臭,就躲远了去,分明是嫌弃她儿子。她可怜兮兮地抓着岑二爷的衣袖,让父亲替她做主。 她的乖儿子看他母亲一边说话一边不悦地看向小舅舅,也学他娘,虎着脸瞪他小舅舅,给他娘作证。 岑二爷和林氏见女儿和外孙都一般怒视小儿,认定是岑三郎的错。尤其是听说岑三郎竟敢嫌弃他们的小仙童外孙,夫妻俩怒而出手,一人一边,拎着岑三郎的耳朵,把他拉去祠堂罚跪。 卜算子大师这个坐观虎斗的,笑眯眯目送岑家三口离去,从岑二娘怀里接过壮壮,把他抱到自己的院子,给他看他新近为他做的小玩具了。 岑二娘在娘家住了大半年,都教会儿子说话,让壮壮能流利地喊爹、娘、舅舅、师公、外祖母、外祖父了,才等回了安三少。 安三少起初去外面,纯属避难。他本来只打算待个十天半月,就往家赶。谁知到外面,看到各地百姓经过战乱,日子实在苦,安家那些管事和掌柜有些心慈手软的,根本压不住那些民工,他便带着梅花卫的人,留了下来,帮着监工。 这大半年来,东奔西走,到处监工,很是忙了一阵。 偶有闲暇,便想妻儿想得心疼,抓紧时间给岑二娘写家书。而岑二娘写给他的信,他经常拿出来翻看,都能倒背如流了。 等到战后重建事宜告一段落,他就马不停蹄往家跑。心想,这次回去就算被妻子打死,他也不跷家了。他不想再靠思念度日。 安三少风尘仆仆地奔到岑家,见到妻儿,痴痴望着他们,红了眼眶,嘴唇几动,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还在酝酿词句,就听他儿子呵呵笑着喊了他一声爹,还在他娘怀里对他伸出手,要他抱。 安三少忽然笑了,他什么也没说,冲过去,抱着岑二娘,将壮壮夹在他们夫妻中间,也不顾还有别人在,亲一口岑二娘,又亲一口壮壮。 羞得林氏和一干丫鬟仆妇脸色绯红,纷纷走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行了。别亲了。瞧你脏成什么样儿了一身尘土臭汗味儿,快下去洗洗。”岑二娘让安三少亲了几口,便嫌弃地笑道。 安三少没搭理她,继续亲她和儿子。 壮壮很喜欢这个和他玩亲亲的父亲,他是个懂得分享和回报的孩子。安三少亲他一口,他也反啄他一下。他正在长牙齿,口水流得很厉害,很快就糊了安三少一脸湿。 安三少哭笑不得地捏捏他儿子的小粉唇,“小家伙你就用口水欢迎你爹啊” “爹啊”壮壮笑得口水四溅,喷了安三少一脸。 “呵呵。”岑二娘瞧着丈夫的黑脸,笑语嫣然道:“壮壮正在长牙,总是流口水,我也经常被他喷。你别冲儿子黑脸,不然他要记仇,往后不理睬你的。” 安三少哼哼唧唧道:“臭小子,他敢” “哼臭爹”壮壮也学他爹,怒视安三少。他飞了安三少两个白眼,然后转过脸,嘟着嘴趴到他娘软乎乎的怀中,再不看臭爹一眼。 安三少又气又觉得好笑:“他竟然骂我,还拿白眼瞪我这小子也太聪明和记仇了吧。” “听说你小时候也这样。儿子这是跟你学呢。”岑二娘一手抱壮壮,一手推安三少:“你快进去沐浴。等洗干净出来,我有话问你。” 安三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来了一记深吻,把岑二娘吻得开始娇喘呻吟,叫儿子以为他是在欺负他娘,朝他脸上拍了几巴掌,才大笑着离去。 岑二娘有话要问丈夫,与安三少久别重逢,看他之前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憋坏。她趁安三少清洗时,将儿子丢给林氏带,回房补了口脂,还换了身漂亮的新衣。 安三少知道妻子喜洁,虽然很着急,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干净了,才换了身干净的长袍出来,也不让小厮给他擦头发,拿着帕子,去找岑二娘,向她撒娇,让她亲自给他擦发。 “夫人,你擦着真舒服一点儿都不会扯疼我。那些日子在外面,安竹和安松那两个粗笨的家伙,每次给我擦发,都得弄疼我,扯下我一把头发。如不是没有人用,我都想撵走他们” “那你怎么不换个温柔耐心的丫鬟呢”岑二娘手上的动作不停,问得漫不经心。 安三少目光一凝,道:“换什么丫鬟除了夫人你,我是不会让别的女人近身的。丫鬟这种东西,麻烦又讨厌,我才不会用呢。”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在外面这大半年,有许多妙龄女子争着要留在你身边,服侍你呢” “谁造的谣”安三少头皮发麻,他仰头看着岑二娘,真诚道:“那些女人明明是想跟着我父亲和其他叔父、堂兄弟们,还有弘安岑家那边的老少爷们。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的,夫人,你一定要信我我从没多看过旁的女子一眼有你为妻,我哪里还看得上别的女人”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 结局(三) “瞧你,我又没说什么。”岑二娘自然知道他为她守身如玉。不然等着他的,可不就随便问问这么简单了。 她见安三少满面焦急,笑着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低头。头发还没擦干呢。” “呃,好。”安三少见妻子真不是在生气,也安心埋下头。 “你在外面的那段时间,大兄把三郎和师父奴役上了,他将西南建城立宫的事儿,交给三郎全权打理,忙得三郎团团转。” “师父和我们家种田的那些老农、长工们,都叫他派人护送去了漠北。说是要在漠北那边的荒地种粮食,若不是壮壮还小,离不得我,我也和师父一起去了。这次你回来,就见不到我啦。对了,你回来时路过淮州城,看到新建的都城没” “看到了。三郎的效率挺高,这才多久,都建起半个城了。”安三少感叹道:“我看到新城了。宏伟壮观极了哪怕还未竣工,站在山头,远远望去,还是叫人忍不住赞叹那得需要多少人工和银子啊” “圣上和小舅子,这次的手笔也太大了些。夫人,我还纳闷,圣上又是养兵征战、战后重建,又是新立都城的,这需要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说,他哪儿来的银子啊” “抢的呗。先是抢世家大族和臣子的,后来又抢富商乡绅,他简直就是土匪瞪什么眼,又不是我说的,是父亲和三郎说的。” “呵呵。”安三少不接话。他可不敢说大舅兄是土匪。要是叫他那圣上大舅子知道了,还不剥了他的皮 “其实,我觉得大兄比你们安家更会做生意。”岑二娘突然道。 “此话何解”安三少有些迷糊。 “他干的,都是无本净赚的买卖啊我听三郎说,大兄的私库都没怎么动,国库也还丰盈着,就把大景,不是,是把大启朝翻新了一遍。西南和东海地里产出的粮食,就够他养兵了。我瞧他一年到头,也花不了什么钱,还赚足了声望和军民的好评。是不是很会做生意” 安三少心服口服地点头:“嗯。”他大舅兄太能了,干什么成什么,干什么旺什么。怪不得最后是他登上了那个宝座。 “夫君啊,你也回来了。等你休养几日,咱们就带着壮壮和护卫,去漠北走一趟。如何” “为何那边不是有大师和老农吗你不去也行呀。夫人,不是我不想你去,实在是漠北环境太恶劣,风沙又大,还十分缺水,我不想你过去吃苦受罪。” “师父前阵子来信与我说,他们在漠北遇上了麻烦,想我过去搭把手,帮帮忙。因为那边风沙大,又极缺水,种什么都活不成。便是我们研究培育出来最耐旱的作物,到了那边,也长不好” “既然都长不好,就不要在那边种了嘛。”安三少理所当然道:“漠北那边,根本不宜耕种。千百年下来,就没听过那边的人种出过什么粮食来。不如让圣上派兵,将漠北的路加宽修牢,让商队多运些粮食过去就是。” “路是要修的,但这需要时间。起码要耗上好几年。这几年若是我们能培育出可以在漠北旺盛生长的作物,也是一大好事。漠北那边地广人稀,要是将那边的土地都利用起来,那得种出多少粮食啊” “夫人。你别怪我泼你冷水。除非能解决漠北缺水的问题,否则怎么折腾都是白搭漠北那边沙地多,降水少,要解决水问题,除非能变出一条滔滔不绝的大河来” 安三少的话还未说完,就叫岑二娘打断:“你说得对变一条河出来,就能解决水这一大难题了。我想想,要怎么变河” 岑二娘丢下帕子,抛下安三少,奔去卜算子大师的书房,找他老人家自己绘制的舆图了。 大师当年的足迹遍布整个大启朝,他把他走过的山川河流和城镇,都巨细无遗地画到了舆图上。岑二娘拜他为师后,他经常拿出来观摩,指着舆图上的标记,和岑二娘讲他的辉煌往事。 岑二娘记得漠北和东海之间,有一条名为“青暝”的大河。那条河起源于雪山,流经大景中原和东北数个州县村镇,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百姓。 青暝河从古至今,哪怕是旱灾时,也都没有出现过断流的情况。若是能把它改流,在它入海前分一支流到漠北,灌溉那片土地。就不愁漠北种不出粮食了。 岑二娘经安三少提醒,有了大致的想法后,便细细观察了漠北和东海之间的地势,尤其注意了青暝河流经的地方,看能否找到一处合适的缺口,从那儿分流,造一条河,流向漠北。 她扒着舆图盯了一天一夜,画废了几千张白纸,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将青暝河成功分流,并让它顺着地势流淌的路线。 找出那条路线后,岑二娘把儿子丢给岑二爷夫妇带,让安三少带人护送她去京城,把大师的舆图和她画出来的路线给岑大郎。她在岑大郎专心凝看舆图和路线图时,口若悬河地给他讲,分出这一支流,对漠北、对大启朝,有什么好处。 岑大郎也不是短视之人,他一听岑二娘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当即拍板准了岑二娘的提议,还精心挑选了一支五万的军队,同时在民间征集了二十万民丁,发动许多富商出钱支持,开始挖沟渠、河床,修堤坝。 与此同时,岑二娘与安三少奔赴漠北,与大师一起开始新一轮的研究。他们在漠北沙地、荒野里试验了无数次,终于培育了出来几种能适应漠北那边恶劣气候的作物,开始在有水源的几座城池中试种。 五皇子、刘国邦等被岑大郎饶过一命、留在漠北吃沙子的一派人,号召全漠北的百姓,向岑二娘和卜算子大师,以及他们带来的老农、长工们学习,按照他们说的种田法子和步骤,一丝不苟地照做。 如此在漠北试种三年,收获颇丰。 种出的粮食,勉强能养活那几个城池中的人。其他地方,依旧荒着,那里的百姓,也靠吃朝廷从西南和东海运送的救济粮过活。 五皇子和刘国邦身体力行,走在前面带人种田时,也没忘记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们很谨慎地一点一点地动作,一边慢慢想方设法圈钱运物资养兵、练兵,一边打着着杀北蛮的旗号,隔三差五向朝廷要钱要粮,要增加征收民丁入伍的军户名额。 岑大郎为了护住漠北那片将来能给他带来巨大收益的土地,都一一准了他们的要求。 他要忙着监督人修河,忙着说服那群固执的大臣迁都,没有闲心和余力去注意“已经被他打破了胆”的五皇子和刘国邦的小动作,放任他们在漠北培养了一批只听他们指挥的精兵强将。 虽说如此打退了滋扰边境的北蛮人,却也给岑大郎的大启朝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五年后,漠北那边历时八年的青暝河支流工程,终于圆满竣工,被分出的支流,流经漠北十州、二十三县、五十九个村镇,给漠北百姓带去了珍贵的水资源,使得漠北不再缺水了。 此时五皇子和刘国邦依旧按兵不动,他们默默地带领漠北当地百姓种田,丰富着自己的粮仓。同时开出优渥的条件,吸引各地的读书人、商人和普通百姓,携家带口入驻漠北,在漠北生根发芽,使得漠北一天天繁荣起来。 这时,岑大郎已经把都城迁去了西南淮州府。 曾经竭力反对迁都的臣子们,被他威逼利诱拉去西南定居,发现西南比京城还繁荣,朝廷分给他们的宅院比京城的还大还漂亮,西南的瘴气毒气都侵害不了他们的健康后,什么怨言都没了,开始享受起在西南生活的日子来。 迁都也没有影响大启朝的繁荣昌盛,反而使得大启的国力一天天增强。 因为岑大郎当年以铁血手段打服了各地豪强匪类,大启如今歌舞升平,一派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开口闭口不离岑大郎这个好皇帝,便是民心几乎被五皇子他们一手控制的漠北,也有不少百姓开始感念岑大郎的好,站向他这边。 尤其是青暝河工程完工后,岑大郎又岑二娘带了一批种田好手到漠北,给漠北百姓带去新的种子,教他们用新的法子种田。 当年秋收,几乎家家户户都丰收了。 这令漠北的百姓,更加尊崇岑二娘和岑大郎。他们称岑二娘为农母,岑大郎为慈善英勇圣帝。许多漠北百姓开始“变心”,不再想跟着五皇子和刘国邦干要掉脑袋的背叛大启的反叛事儿。 五皇子和刘国邦察觉到百姓们的转变,觉得不能再等下去,否则漠北真要变成大启朝的地盘,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未来了。 因为岑二娘教漠北百姓种了一季的田,收获颇丰后,岑大郎开始正视漠北发展的巨大潜力,已经开始动员心腹臣子过来漠北,要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势和兵力。 漠北明面上的兵力,虽大部分都在岑大郎派去协助五皇子和刘国邦镇守漠北的几员心腹大将手中,刘国邦和五皇子只掌握了少数。可那些将领,有一大半被五皇子和刘国邦收买,已经倒戈,只是岑大郎不知道罢了。 再加上五皇子与刘国邦这些年来暗中蓄养的私兵,已经是一支杀伤力不小的强军。 若是起事,五皇子也有把握将漠北,和临近漠北的几个城池,纳入掌中,与岑大郎隔着青暝河分国而治。 野心勃勃的五皇子,骤然集结部队发兵,打了岑大郎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大启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东海和西南,原先的旧都和中原地区只有少数驻兵。 且那些地方,有一半的官员和小将,都是大景的旧臣,他们得了五皇子的好处,早已暗中投向他。等五皇子一发兵,他们与他里应外合,使得那些地方很快便城破。 五皇子与刘国邦突袭与漠北相邻的位于中原的几座城池,只花了短短十几日,就抢走了岑大郎六个州、十五个县,加上漠北偌大一个地盘,等同于划走了岑大郎小半个大启江山,气得他在金銮殿上摔了御桌,吓得一群大臣噤若寒蝉。 被五皇子和刘国邦摆了一道的岑大郎,怒而宣旨,说他要御驾亲征,势必灭了五皇子和刘国邦他们,收回大启河山。他命岑三郎替他留守西南,坐镇大后方。 安三少也在御驾亲征的队伍中。 若不是安家的梅花卫,拼死护送他和岑二娘离开漠北,他们夫妻指不定如今都成了五皇子的阶下囚,以及他威胁岑大郎的把柄。 安三少恨不得把五皇子、刘国邦一群人剁碎喂狗。除了岑大郎,他大约北征军中,征战心最旺盛的一个。 这场收复山河的战争,持续了四年。最终以岑大郎大获全胜,五皇子等人被砍头、株连三族告终。 全文完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