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美艳不可方物》 第1节 《美艳不可方物》 作者:耿灿灿 文案: 岁岁醒后的第一天,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十八岁,同样绝色的脸蛋,香软娇艳的身子。 与此同时,她被送到了男人的房间。 男人西装革履,眸光深沉,薄唇轻启,冷冷丢下三个字:“不准哭。” 岁岁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怯生生咬着嘴唇求饶。 后来很多个夜晚,她都哑着嗓子哭泣。 在心里将前世疼她爱她的人都唤了个遍,身边却只有一个恶魔般的资临。 “求你停下。” “还逃不逃了?” 岁岁一张小脸委屈至极,却还是倔强地吐出一个字:“逃。” 阅读预警: 1.男主非正常男主,女主前期软糯后期黑心小妖精,一众男配痴心爱,有娱乐圈剧情,释放天性狗血俗气玛丽苏。 2.本文全架空背景,非现实背景,所有人物背景皆虚构。 内容标签: 娱乐圈 重生 主角:岁岁、资临 第1章 刚下过一场雨,车窗蒙一层雾气,视线投出去,隐约能看见窗外道路的青砖红瓦。 围着市中心绕一圈,最终又绕了回来。 隐在热闹街市中的四合院,就在巷子尽头,车进不去,只能走路过去。 司机知趣下车,将车钥匙递给易丽。 车内就只剩两个人,安静得很,女孩子的呼吸几不可闻。易丽伸手递过去,在年轻女孩子鼻下探了探,女孩子猛地睁开眼,圆圆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卷。 柔软似孩童。 从医院到青桥胡同,整整两个小时,岁岁没和她说过半句话。 易丽收回手,笑意里透着四十岁女人的风韵犹存:“岁岁,别害怕,易姨不会害你。” 岁岁不曾回应。 她盯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瘦的指尖,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渍。 过去两个小时错乱的情绪一扫而空。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还活着。 真真切切地活着。 易丽生怕她反悔,凑近握住她的手,语气半是威胁半是诱导:“岁岁,易姨只问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要这条生路?” 生路。 岁岁毫不犹豫点头:“我想要。” 易丽满意地笑了笑,自动忽视女孩子的陌生眼神:“那就乖乖听易姨的话。” 今天的岁岁和平时不太一样。 刚从屋子里将人接出来的时候,女孩子满头大汗,捂着胸口浑身颤抖,神情跟见了鬼似的,仿佛刚经过一场生死。 易丽没有多问,直接将人拽上车,让司机往青桥胡同开。 起初女孩子惊慌失措,后来不知怎地,渐渐平静下来,缩在角落里,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 怕是梦。 一碰就碎。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怯生生地看向易丽:“我会听话的,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她嘴里的“救”,和易丽理解的“救”,显然不是同一件事。 易丽微愣数秒,而后打开车门笑道:“岁岁,你别装神弄鬼。” 她绕到另一边,请岁岁下车,保养得当的身材凹凸有致,半倚在车门上,含笑指了指巷子尽头,“要真有人救你,那也是在那里面,易姨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救’你。” 岁岁迷惘地看过去。 光线透不进的弄堂,深不见底,黑暗像是巨兽,正等着吞噬猎物。 青桥胡同,别有天地。 从巷子尽头的小门拐进去,是座四合院。 现代都市里藏着的朱门高墙,古典雅致,院子里的雕塑仍是明代旧物。北城大,事多,洗牌期间,圈子里的年轻人被父辈三令五申,稍微敏感点的地方都不敢去,青桥胡同是个例外。 岁岁跟在易丽身后,每一步踏出去,都像是飘在云雾间。 地上湿漉漉,檐廊仍余雨水,站上青石阶梯,视野开阔,院子里紫藤垂地,风凉凉地扑在脸上,雾汽氤氲。 岁岁睫毛上沾了水珠,是从檐廊和风里簇起的雨点。 易丽让她在院子里等着,岁岁点头,习惯性地用乖巧外表掩饰自己。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也不想知道,她只要知道,她没有死,她要长长久久地活下来。 和她搭话的陌生女人,似乎也不是特别陌生。 脑海里有其他的东西慢慢涌上来,并不属于她的记忆,一点点自身体深处释放,缓缓从血液蔓延。 或许,她并没有死里逃生。 她多多少少也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多做猜想,捂着脸哭起来。哭了一会,她便不哭了。 她一向爱笑,不爱掉泪,但凡掉泪,定要有观众,且每次掉泪,皆是价值千金。 被宠坏的毛病,眨一滴泪,都是天大的事。 岁岁重新坐下来,打量四周。 没什么好看的。 南城的四合院,比这气派百倍,连夏生送她的礼物里,这一个最不讨她欢心,逛了一圈便再无兴趣。 想起旧事,岁岁鼻头一酸,恨恨地垂下脑袋,双手绞在一起。 她定是要报仇的。岁岁使劲地将眼泪眨回去,心酸地安慰自己,至于怎么才能报仇,以后再说。 总归现在不能让人看出异样。 屋内的窗户忽地打开一条缝。 岁岁不用看也懂得屋里那些人的惊艳目光。 有易姨,有其他人,大多是年轻男人。 对于男人的眷恋眼神,岁岁早已习以为常,她平淡无奇地回望一眼,兴致缺缺。 无聊又无趣。 屋里,易丽将故意打开的窗户关上,笑道:“外面那是我家小侄女,命苦得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年轻陌生的姑娘往青桥胡同来,不是第一次。反正玩玩而已,大家你情我愿,无伤大雅。 只要筹码合适,一切好说。 易丽刚说完,有人拿了遥控板,重新将窗户打开。 是许家的小儿子,一双浓眉大眼,目光浓烈,盯向窗外。 有人打趣:“许诺,瞧上了?” 许诺没搭理,坏笑着往椅子一歪,单手撑着下巴,手指一搭,指着窗外的岁岁问易丽:“她多大了?” 易丽:“刚满十八。” 许诺舔了舔嘴角,玩世不恭地模仿台上唱昆曲的正旦,扯着鸭嗓哼了句:“十八的姑娘一枝花,瞧得我心神意乱身酥麻。” 大家哄笑。 对于即将到来的交易,岁岁毫不知情。她往屋里猛瞧了两眼,而后转了身子,背对着窗子,掰着手指算时间。 她有点饿了。 她一饿,就忍不住地想自己死前吃的最后一餐。 是连夏生亲自下厨,一口一口,喂到她嘴边,温柔备至。 岁岁将头埋得更低。 逐渐黑下来的夜幕中,沉稳的脚步声自风中飘来。 对于周围的事物,岁岁并不关心,此刻她只关心她自己。 岁岁告诉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能享福一世,自然也能享福第二世。 第2节 资临迈进院子的时候,走廊已亮起灯,灯光融下来,他漫不经心一瞥。 四合院外的石凳上坐了个年轻女孩子,手搭在膝盖,小口小口呼吸,像只迷路的幼崽,脑袋低低埋下去。 屋里有人喊了声“岁岁”,她抬头回应,声音透着刚哭过的沙哑软糯:“我在。” 他将视线沉下去。 她有张好模样,漂亮稚气,雪白鲜嫩,挡不住的灵气与纯真。越是简单纯粹的东西,就越有让人璀璨破坏的冲动。 岁岁一边揉眼睛一边站起来,没来得及遮挡,眸中的盈盈泪光与嘴角的微笑同时暴露在他眼底。 紧张害怕的恐惧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走到屋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跨进去,重新坐回石凳上,略微有些不安。 擦肩而过的瞬间,资临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快速又看了眼,冷漠疏离,而后继续前行。 四人上桌,搓麻打牌。 牌局开场半小时,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除了女人,无关其他,而今天到场的女人,就只有外面那个。 “虽然不是亲侄女,但是我敢打包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资临不动声色地摸了张五魁,手从圆润的麻将边缘摩挲而过,鲜红印雪白,像少女含羞咬唇。 他的手,太久没有抚过女人的肌肤。 而屋外的那个年轻女孩子,刚好有一张q弹细嫩的好皮相。 资临缓缓问:“易姨,你怎么光问许诺不问我们?” 易丽一愣,继而赔笑道:“你有兴趣?” 其他人还好,在北城待了这么久,她也算是名利双收,对上圈子里这些个纨绔子弟,底气倒也还足。唯独眼前这一位,不敢轻易得罪。 许诺笑着凑过脸:“他不玩女人,他只对古玩有兴趣,我喊他过来的,正好替我瞅一瞅。” 易丽松口气。 资临看向许诺。 眼神似冰,威士忌里嘶嘶作响的冰块,又烈又冷。 资临生得高瘦,西装三件套搭上身,一丝不苟,清癯英俊的面容在灯下略显苍白。他有双干净的眉眼,倨傲与冷淡隐在其中,恰到好处的优雅。 许诺嘻嘻一笑,勾肩搭背的毛病到了资临跟前,全都收敛藏好,他故作神秘地悄声说:“我什么都玩过,就是没玩过一见钟情,今天也许能试试。”顿了顿,问:“瞧见外面那姑娘没?好看吗?” 资临淡淡地回道:“还行。” 许诺激动得腰肢一扭,就差没坐上牌桌,想起什么,故作姿态,问:“易姨,我这边拒绝了,你带人往哪里去?” 易丽愣住。 这她倒是没想过。 许诺摆出正经样,啧啧揶揄人:“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么大岁数了,难道也不懂得糟蹋这两个字怎么写?” 易丽咬紧牙关。 小兔崽子。 数秒,她笑得花枝招展:“配你们,不叫糟蹋,叫三生有幸。” 许诺憋了一秒,而后爆笑。 屋里的人也都笑起来。 又说了好一会。 条件也清楚了。 将牢里的医生请出来看病,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许家就能做到。 许诺捻了烟头,痞声痞气地冲易丽笑道:“反正是给我的,你跟其他人说什么劲,她的事,我来办,一切好说。” 这话抛下,事情差不多也就定了。 资临看向窗外。 女孩子细长白皙的脖颈,一掐就碎。 她刚好转过头往屋里望,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孩子被饥饿鞭挞,咽了咽口水,迫切想吃点东西。 乌发雪肌,一抹朱红唇。 资临收回视线。 他也有点饿了。 许诺抬腿往屋外走的时候,牌桌上一声响。 大家吓一跳,看过去,沉默寡言的资临打出一张“鸟”,无情无绪地说了句:“我要了。” 众人怔住。 资临抬眼,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牌和人,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我随便写写,你们随便看看。 么么哒。 第2章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岁岁总算等到易丽从屋里出来。 岁岁高兴地起身,坐久的双腿略微有些发麻,脚步踉跄,打定主意要立刻去饱餐一顿,不等易丽到跟前,她自个便往外小跑了几步。 来时的路她记在心里,不用人引导,便知道圈圈绕绕的长廊石阶中哪一条才是出路。 身后响起重重脚步声,岁岁立在鸟笼灯下,回身往后看,原来刚才从屋里出来的,不止易丽一个人。 是之前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个男人。 高大,白瘦,衣着恰到好处,有着富家子弟从容不迫的雍容。 他和里面那些人不一样,刚才她看见他的时候便知道,这是个冷漠强势的男人。 他看她的眼神里,没有喜欢,男人对女人的兴趣,隔着百米都能嗅到。她被护在羽翼下多年,但并未丧失分辨危机的本能。 他重新放眼看过来的时候,岁岁没有躲开。 她皱着眉回应,好让他知道,她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对于他的不喜欢,她也一样。 浓黑的夜风中,鸟笼灯晕开的一点子光圈,刚好足够照亮岁岁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以及她倔强警惕的目光。 资临薄薄的唇角抿成一条线,大拇指摁上食指,一下下摩挲,像是将什么捏在手里,从抚摸到撕碎,短短数秒,破坏的快感,已在脑海中预演过。 隔空相望的对峙,在半分钟后告终。岁岁借以揉鼻子的动作,背过身去。 大口呼吸。 真险,差点败下阵来。好在以后不用再见面,从这里走出去后,她将回到她现在的生活里,她将好好适应她的新人生。 岁岁没吃过苦,死前吃过的苦例外。恐慌无助的情绪中多少带了点气急败坏,常胜将军怎能忍受自己的失败,岁岁将自己的死,视作自己最大的失败。 可不是么,连命都丢了,算什么聪明人。 连夏生总说她聪明,全是诓她的。 岁岁现在顾不上谁诓不诓的,身体的记忆尚未完全覆盖,此刻她唯一的烦恼,便是她银-行卡里的数目,是否耗得住她的晚餐费用。 岁岁等得急了,想催易丽脚步快一些,回眸望时,冷冰冰的男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易丽脸色不太好。 回程的时候,换了新车新司机。 车行驶半小时,易丽开口说话,游魂似的,有气无力:“岁岁,易姨尽力了,你别怪易姨。” 这话她本不该说。 她心里打什么算盘,她自个清楚,临到关键时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会心软。 如果今天和她走出来的,不是资临,是别人,那倒还好说。至少事情仍是在她掌控中,她尚有收手补偿的机会,如今资临插一脚,情况便失控了。 不好色的男人玩起女人来,更令人担忧。 分寸这两个字,资临无需有。 岁岁听不懂,事实上她连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跟易丽出来的原因都不清楚,她回顾自己的记忆,模糊得只有个轮廓,或许睡一觉明日醒来才会清晰。 岁岁直截了当地问:“易姨,我们现在去哪里吃饭?” 易丽叹口气,视线自她的小腹一扫而过,“先去试衣服,试完再吃,穿不上旗袍就麻烦了。” 岁岁闷闷不乐。 穿什么旗袍,她只想吃法国菜。 两个小时后,岁岁从车里下来,周身上下已经收拾妥当。 海滨别墅,石子路尽头是大海。易丽握住她的手,忧心忡忡,这一回,没再说无用的安慰话语。 “岁岁,实在害怕,便……”她本要说,打电话给她,转瞬思及资临的为人,话又怂回去,改口道:“便想想你的母亲,多亏你,她才能得救,你该自豪。” 岁岁不在意这些,“易姨,你很奇怪。” 易丽不敢看她,一头扎进车里,隔着车窗同她挥手告别。 衣裤黑白相间的几个佣人靠近,“是朝小姐吗?”殷勤热情。 岁岁一愣。朝岁岁,多了个朝,是她的姓。她被伺候惯了,未觉半分不妥,被人拥着往里去。 易丽告诉过她,今晚的约,事关生死,一定要赴,不但要赴约,而且还要举止得当。 岁岁虽是死过一次的人,但还是怕死,芝麻点大的事都足够刺激神经,更何况易丽将话说得又狠又决。 不过一次约会而已,约会是岁岁的强项,她喜欢看男人神魂颠倒。 第3节 从纱门进去,屋内明亮宽敞,昂贵奢侈的工艺品摆在恰当的地方。岁岁无心欣赏,眼睛摸索餐厅的方向。 这样好的房子,理应有个好主厨。 她问:“请的主厨是哪国人?” 佣人含笑不语,请她往楼上去。 岁岁惊讶:“餐厅不在一楼?” 岁岁心想,这家主人审美真是奇怪,虽然不是常住的地方,但怎能让客人到楼上用餐。 多不雅。 玻璃电梯直达三楼。 门没上锁,佣人仍然敲了三下,开门请她进去。 屋内没有人,从玄关处望出去,视野开阔,大海平静。 岁岁试探喊了声:“有人吗?” 自然得不到回应。 岁岁微微发怔,哪有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卧室? 被饥饿占据的大脑闪过一丝清醒念头。 岁岁瞪大眼,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往门外去。 房门刚好打开。 她撞上男人的胸膛,八厘米的黑细高跟摇摆不定,男人移开步子,不至于被她踩上。 男人微沉磁性的声音落下:“急什么。” 岁岁一愣,抬眸的瞬间,已被人扼住下巴。 入眼一双黑邃的眼眸。 深不见底。 他看着她,眼帘上下一搭,随意的审视,像是高高在上的宣判者。 指腹传来的触觉令人满意。她皮肤很白,细嫩柔软,几乎可以预见之后品尝时的入口丝滑。 水青色旗袍并不是量身定做,他一时兴起的念头,没来及准备,只能让人带她去取成品。还好,她有副娇小瘦削的身子,半点赘肉都没有,足以塞下一切矜贵华服。 岁岁生出压迫感,急于挣脱,以为他不会松手,结果尚未挥动臂膀,便重得了自由。 没了支撑,弄巧成拙,往门板上摔去,被人捞住腰,脚却崴了。 岁岁半点疼痛都受不得,总有人哄她,掉泪有人哄,皱眉有人哄,受了伤更是天崩地裂,仿佛世界末日。 男人贴过来,凑得近,高挺的鼻尖挨着她的,眸中冷漠无情:“要淌泪?” 岁岁摇头,“不关你事。” 他往前,取了红酒,两个高脚杯,不是给她,两杯酒,皆是为他自己。 岁岁蹦着到门边,房门上了锁,两边电子锁,得输密码。 今天这门,她是出不去了。 岁岁回过身,望见资临在喝酒,他一口口小抿,视线盯在她身上,似乎在考虑事情。 他很久没动过这种心思了。寻不到合适的,觉得腻人恶心。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满街都是,干净动人的却是万里挑一。 青桥胡同看见她泪中带笑,第一眼看完,心里升起强烈的欲望。 是破坏欲。 岁岁舔了舔嘴角,渴得很,等着他将酒递过来。 她的男伴们向来贴心殷切,一个眼神迷惑人当牛做马,才能被称作漂亮女孩子。她十五岁便定下目标,要让连夏生为她发狂吃醋,用来练手的可爱男孩子们,以吨为单位计算。 大概是她的功夫不到家,眼前这个,显然不为所动。 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岁岁有些沮丧,自己开口:“我渴了。”想到什么,迫不及待又加上一句:“我还很饿。” 他用她刚才的话回应:“不关我事。” 岁岁:“我是来约会,不是来受罪。” 他:“你是来受罪,不是来约会。” 岁岁怔住。 一杯酒品完,还剩一杯。资临单手松开领带,举着只余两口的红酒杯靠近。 尚未回过神,透明的酒杯抵上来,她的唇边冰凉一片。岁岁往墙边贴,试图避开,哪里能避开,男人点了点她的唇,势在必得的目光自她脸上一扫而过。 “张嘴。” 岁岁紧闭嘴唇。 他没有停下动作,继续抬高酒杯。 酒喂不进去,顺着下颔角往下滴,她的唇被酒浸湿,瓷白的肌肤沾染红渍。 天真诱人,香气旖旎。 他眸光深深,凝视她。 女孩子的唇小巧饱满,很适合被人咬在齿间,咬一口不够,得狠狠咬,咬出血来。 可惜他不喜欢腥味。血太腥,令人作呕。红酒正合适。 把玩古董文物时才有的兴奋跃上太阳穴,资临放下酒杯,满意地看女孩子嘴角到下巴全是红色酒渍。 很好。 岁岁不寒而栗,从这个男人的眼神里,她窥出令人害怕的东西。 她曾见过,在某个可爱男孩子法医的太平间,那人下手解剖挖出一颗完整心脏时的蠢蠢欲动。 此刻他看她,就像是那个男孩子下手解剖尸体时的跃跃欲试。 “不准碰我。” “不准碰我。”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落下。 她惊恐,他平静,下一步动作未曾停歇。 温热的唇覆上来。 岁岁听见男人满足的叹息声几不可闻。 他说:“我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过两天定时发存稿,临时发的新文还有评论,我感动到了qaq爱你们么么哒。 最后,感谢仙女的打赏~ 第3章 男人抵过去,她想要反抗,却被无情地禁锢,双手被迫高举过头,身子因为这一强制动作,腰窝微弓,挺胸仰脖。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已将她制服。 唇间的湿热令人惊慌失措,然而这还不够,他并不是想亲她,他是想咬她。 如狼似虎。 寸寸狠戾。 他将她咬在齿间,慢条斯理地研磨吮吸,像得了什么新鲜的玩具,肆无忌惮地作弄挑衅。 “真软。” 简短两个字,满透欣赏,听在岁岁耳里,却是残酷预兆。 唇间传来的阵阵疼痛愈来愈强烈,岁岁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夺眶而出,细碎的声音沙哑委屈:“疼……” 或许是她的泪水起了效用,炙热的进攻竟然停下。 岁岁心里闪过一丝庆幸,或许她有机会说服他放过她,只要眼泪有用,她不介意哭一整晚。 然而不等她将素日乖巧的模样摆出来,男人逐渐靠过来,沿着旗袍线条滑动。 他冰冷的声音犹如刀刺:“睁开眼。” 岁岁噙泪看过去,男人的脸放大眼前。 他离得如此近,以至于她的视野里,只有他。 下一秒。 她被拦腰抱起,身体悬空仅仅几秒,回过神时,已经被摔到床上。 男人扯开领带,脱下西装外套,缓缓往下俯。 岁岁抖如筛糠,艰难地往后退。 “不要……” 大床左侧放着的古董全身镜,刚好照出她的狼狈与绝望,她望见自己仿佛是只逃无可逃的幼崽,正急于躲避猛兽的狩猎。 男人压下来的瞬间,她忽地从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 肿肿的唇,红红的眼,白嫩的肌肤,清纯的模样。 这是她重获新生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岁岁全身僵硬。 这张脸,和原本的她,有四分像。但若仔细看,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男人捏住她的唇准备再次啃咬时,岁岁脑子里一片混乱,口不择言:“你想要小姑娘对不对,我不是小姑娘,我已经二……” 第4节 她想说,她不是她,她不是岁岁,求他饶过她。 她不是十八,她已经二十六。 犹豫的瞬间,唇被手指抵住,岁岁泪光盈盈望过去,男人姿态慵懒,眸中满是玩味。 他的手自她的耳垂抚过,轻声说:“你确实不是小姑娘,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年满十八已经是大姑娘了。” 岁岁害怕地摇头,所有的矜持与骄傲全都卸下,此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不再是被捧在手心的南城珍宝,而是北城微不足道的朝岁岁。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够对她为所欲为。 岁岁咬着唇,眼泪刷刷往下掉:“你别碰我,不准你碰我。” 他皱眉问:“怎么,难道今晚的事你不愿意?” 岁岁哭得一抽一抽:“我不愿意。” 他的动作有所停顿,“原来你不愿意。” 岁岁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颤着唇哭泣求他,“你放我走,好不好?” 她哭起来的声音就跟小奶猫似的,又绵又软,一声声挠过去,听得人耳朵酥麻。 牙齿痒。 手痒。 身体每根汗毛都痒。 迫不及待想要止痒。用香软的身子,用媚甜的娇声。 资临眯了眯眼,重新将人擒住,伏下去轻嗅,声音低沉,一字一字,满溢笑意:“不愿意更好,带感。” 岁岁傻愣数秒,继而哭声震天。 大概命运依旧眷顾她。 挣扎半小时后的最终惩罚并未到来。 岁岁被绑在床上,身上的男人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盯着她看,或许是嫌她闹腾,张嘴命令:“不准哭。” 他不让哭,她哭得更大声。 他手一扯,撕碎她的旗袍。 岁岁止住哭声。 他:“笑。” 岁岁含泪瞪他,委屈无声吐出两个字:“变态。” 嘴上逞强,心里却怕得不行,生怕他继续弄她,岁岁一边打嗝,一边不情愿地挤出笑容。 皱巴巴,泪水肆虐,这个笑,丑得不行。 直到她嘴角僵硬,他仍然没有移开目光。 水汽朦胧中,岁岁不经意窥出他眼中的一抹兴奋,她顺势为自己争取筹码,小心翼翼地问:“我会很听话,你能不能别伤害我?” 她已经看出来,他对她,不是欲望。 是摧毁。 少女温顺的模样温柔和煦,似五月的风,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他抚上她的脸,将她清澈的眼神收之眼底。 就是这一双眸子,纯真妩媚,好看得很。只可惜,不能挖下来做标本永久保存。没有魂的标本,毫无欣赏价值。 他缓缓抚摸她,一点点摩挲她被咬肿的红唇,少女浑身一颤,仍然坚持微笑。 总算知趣了。 他往里轻轻一戳,试图戳出个酒窝,轻飘飘地说:“你哭着笑的样子,很漂亮。” 岁岁低声嘟嚷:“谢谢。” 资临笑出声。 岁岁眨着大眼睛,目光写满渴望,细着嗓子提出唯一可能被允许的请求:“我很饿,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吗?” 他问:“你现在是在向我要求中场休息吗?” 岁岁含泪垂眸:“我真的很饿啊。”她楚楚可怜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恳切:“求求你嘛,人是铁饭是钢,要是我饿晕过去,多无趣。” 资临微敛眼眸。 床上一空。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端来食物。 全是甜食。 蛋糕和牛奶。 喂小孩子一样,他将食物递到她嘴边。 她看着香软的奶油草莓蛋糕和冒着白气的热牛奶,心里冒出一万种念头。 下了春*药。 又或是下了毒*药。 她吃下去,一觉醒来,又死了怎么办。她才刚活过来,不想死得这么快。 资临:“你吃不吃?” 岁岁咽咽口水。 怎能不吃,就算死,那也得当个饱死鬼。 连夏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在她死前将她喂饱了。 岁岁张大嘴:“啊——” 五分钟的时间,迅速解决完。她仰起脸问:“还有吗?” 资临放下食盘,“没有。” 岁岁抽抽鼻子,视死如归地躺好。身边迟迟没有动静,转头一看,他进了浴室。 水声传出。 等他洗完出来,岁岁已经快要睡过去。她掉了许多泪,又吃了一大顿,吃饱喝足的满足感麻痹神经。 岁岁心酸地想,反正逃不开,何必挣扎。 床头灯亮起。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眼夺目,岁岁睁开眼,望见资临穿着白色睡衣,光打在他身上,映得他那张英气冷峻的脸犹如吸血鬼般苍白。 他似乎刚和谁通过电话。 岁岁隐约记得有手机铃声响起,应该是他的电话。 他盯着她的身子,双目炯炯,嗓音冷凝低沉:“今晚,到此为止。” 难得有兴致,天公不作美。 他不得不赶回去处理家里的事。 真是可惜。 “撅起嘴。” 岁岁傻傻地嘟嘴。 资临俯下身,迅速咬了口,不轻不重,刚好够留下齿印。 从房间离开的时候,他没有为她松开绑着的缎带,而是用被子遮住她雪白的身子,疏离冷淡地丢下一句:“明天早上会有人送你离开。” 危机解除。 天大的好事。 岁岁哪里还敢多问,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她定要回去烧高香。 第二天刚醒,便有佣人来放她自由。 黑亮的劳斯莱斯载着她往城里去,车座摆着珠宝盒子,是kutchinsky。 硕大的宝石戒指,不用戴便知道,那颗蓝色的宝石大得离谱,足以盖住她整个指节,若是戴上去,只怕手都抬不起。 她认得这枚戒指。她曾让人去拍这枚戒指,没拍到,气了好几天。 命运般的巧合,竟又出现在她面前。 司机保持标准的微笑,轻柔道:“朝小姐,资先生让你收下它。” 她这时才知道他的姓。 资,生僻又难听。 一夜缠绵都算不上,他竟送她kutchinsky。真是大方。大概是怕她到处乱说,将他的奇怪癖好暴露人前。 岁岁抚上嘴,仍是肿的。身上被他抱过的地方,又酸又疼。他喜欢捏她。 岁岁合上丝绒首饰盒,将它放回原有的地方。 受苦得来的礼物,她不稀罕。 车在圣亚私立医院停下,她刚下车,便被人抱住。 是易丽。 “岁岁。”易丽的声音里满溢激动,岁岁听得出,还有愧疚。 岁岁:“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句话,贴心又冷静。易丽颤着唇,将话全都咽回去。 易丽望过去,少女熟悉的面庞,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神情。 她往病房走:“易姨,谢谢你。” 今早醒来的时候,她的记忆轮廓已经逐渐清晰。 第5节 十八岁少女岁岁,有个重病的母亲朝月,病症罕见,国内外唯一有研究成果的医生,因为敏感原因,一回国便入了大牢。 朝月唯一的生机,便是请出这位医生,冒险让他在她身上继续未完成的实验。 作为昔日的好友,易丽主动承担了朝月的医疗费用。她有钱,可是没有势。 定下青桥胡同这件事的时候,易丽是这样说的:“你不再是小孩,有些事得你自己来,若能成功,便是你的幸运,是天上掉馅饼。” 馅饼果真掉了下来。 迈进病房的时候,岁岁想,无论怎样,她得了别人的人生,就要知恩图报。 如果昨天晚上想起整件事,她绝对会尊重原主的想法,尽力讨好能够救她母亲的变态男人。 好在,那位资先生,似乎并不计较。 易丽指着病房内穿白大褂的瘦削男人说:“岁岁,这是宋医生,你想请的那位宋医生。” 岁岁抬眸看过去。 呆若木鸡。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宋明颂。 世上最最最讨厌的宋明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年轻男人听到她的名字,视线落下来,尖锐寒冷,一如既往的狂妄语气,半点都不顾及旁人心情:“岁岁?真不会取名,名字听起来和那个三流歌星隋穗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好俗气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写得好开心哦。 今天还有个开心的事,我收到深水鱼雷了咧,是的,没有见过世面的灿灿第一次收到读者的深水鱼雷,虽然是直接扔到作者专栏的,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哈哈哈哈。 流下喜悦的泪水。谢谢阿波罗汤圆仙女,很有纪念意义,可惜我没看到网页徘徊的那个告白,不然就能截图留念了呢!!!恨啊qaq 然后,还要感谢以下仙女的打赏~~最后,明天不见不散哟~ 第4章 记忆中的宋明颂,骄傲,疯狂,不可一世,永远扬着下巴,狗眼看人低。 而眼前这个,青茬胡梢,微岣着背,毫无半点生气。 他定是吃过很多苦,才会被磨得连眼神都溃散无力。 岁岁站在那,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宋明颂身上。他乡遇故人,哪能冷静自持,一无所动,即使这个故人曾令她气到跳脚。 她发过誓,再也不会同宋明颂说半句话。可如今他出现在她面前,过去的往事瞬间抛之脑后,她恨不得立刻将满肚子的心酸都同他诉说。 她甚至不计较他说她是个三流歌星。 死亡让人低三下四。岁岁红着眼,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喊他:“宋明颂。” 易丽吓一跳,气氛太过诡异,只好笑着打圆场:“岁岁,你瞧,宋医生是个幽默的人。” 哪是幽默,分明是刻薄。 岁岁一动不动,视线凝结,眼睛发红,鼻子发红。 一双眼盯出了泪,宋明颂也没能认出她。 他挑衅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匆匆打量,而后得出评价:“小姑娘矜持点,别老盯着男人看。” 岁岁揉了揉眼。 易丽赔笑,走过去讨论之后的事。从今日起,宋明颂就是朝月的主治医师,怎么治,用什么药,全由他说了算。 一条人命握在他手里,任他态度再恶劣,也只能受着。 岁岁在病房里站了一会,而后走到医院长廊的椅子坐下。 病房里并没有她现在的母亲朝月,昨天一轮手术,仍在重症区看护。 护士来喊她,说是她母亲苏醒了,想见她。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将眼泪擦干,跟着护士去见母亲。 她脑海中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因为她这个外来者的造访,略微有些模糊。想不起具体模样,只是隐约觉得亲切。 她现在就好比小孩描画,得真真切切贴着模子画,才能画出一样的。 “岁岁。” 母亲的声音虚弱,语气温暖,召唤离巢的幼鸟。 岁岁就是那只幼鸟。 她走到跟前,看了许久,一遍又一遍,比刚才看宋明颂还要仔细。 她认得她。 这是她七岁时曾照顾过她的保姆阿姨。她仍是隋穗时,最喜欢的保姆阿姨。 她忘记了她的名字,可是仍然记得她的样子。 朝月招手,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微笑道:“岁岁,妈妈没事,你不用担心。” 岁岁略微有些颤抖。 是内疚。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她最喜欢的保姆阿姨,她不是岁岁,她是她曾悉心照顾过的隋穗? 许久。 她低下脑袋,声音细细小小,自言自语:“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她不习惯唤母亲,因为她从小就没有母亲,犹豫半天后才挤出一个称呼:“妈妈。” 朝月伸手握住她:“岁岁,傻孩子,你已经将妈妈照顾得很好。”她眼神呆滞,想到什么,苦笑:“我真希望昨天的手术失败,你不该被我拖累,你该有自由身。” 岁岁更加愧疚。 当年保姆阿姨不告而别,她是个小孩,没有能力寻人,后来长大了,拜托连夏生去寻,为当年的一点子温暖,想要给予保姆阿姨经济上的帮助,寻了几次没有寻到,也就渐渐忘了。 不曾想,兜兜转转,她竟变成了保姆阿姨的女儿。 原来的岁岁哪去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就是岁岁。厚颜无耻也好,贪心胆小也罢,总之在情况未曾明朗之前,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隋穗,被称为南城之宝的隋穗。 “妈妈,别说傻话,治好了你,我才有自由。” 岁岁是张白纸,什么都没有的白纸,一如她现在。她自信得很,很快便以岁岁式的口吻哄好朝月,她伏在朝月病床边,毫无伪装,只有真情。 作为隋穗时,她对于母亲的概念,便是她的保姆阿姨。 她十分乐意做她真正的女儿。这也算是历经劫难后的一件好事。 母女交谈的时间愉快而短暂,虽有无助,但总归存了希望,活着便是最大的希望。 离开前,她将请了医生的事告诉朝月,朝月很是惊讶,岁岁自知不能邀功,将功劳推到易丽身上:“是易姨请出来的。” 朝月:“欠你易姨的,我八辈子都还不清。” 岁岁眨眨眼:“我和妈妈对半分,一人还她四辈子。” 朝月笑了笑。 护士开始扎针,岁岁合上门。 从病房长廊走出去,太阳明晃晃,白得刺眼。 日光之下无新事。 她身上尽是新事。 有谁能够回到十八岁,虽然是别人的十八岁。往乐观的方向想,人人都渴望返老还童,她有着十八岁的身子,二十六岁的阅历,多好。就一点,心性方面,她没什么底气。 曾经她要什么有什么,任性妄为,熟人笑她是三岁小孩。 现在,形势摆在眼前,她不能再做三岁小孩。 问题再难,也得从头理清。当务之急第一件事,便是生存。 托易丽的福,朝月的医疗费用无需她操心,但人情债不能欠一辈子,她有手有脚,日后总得想个法子还债。 现在这个社会,文凭不抵用,但没有文凭,却是寸步难行。岁岁将自己的记忆整理一遍,易丽送她上的大学,刚开学一个月,是北城的电影学院,漂亮女孩的最佳去处。 她也曾上过电影学院,南城的电影学院,赫赫有名,与北城的这个并称南北双剑,开学半年,便退了学,改学了艺术欣赏。念了两年书,忽地想学被人当明星,资源送到她面前,她通通推掉,跑去唱歌。 她有副好嗓子,老天爷赏饭吃,一夜爆红,粉丝无数。 有时候她自己都纳闷,哪里就能那么疯狂地追捧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皆能捏出一万种理由夸。 她生性懒惰,唱了几年,懒得再唱,世界各地到处旅游购物看秀,纽约住一星期,伦敦住一星期,有时候躲到豪华游轮,听九十岁的老太太聊男人,扬帆起航,谁也找不到她。 岁岁叹口气。 想那些做什么,想也没有用。 她走到太阳底下,温暖的光触上肌肤,岁岁闷了半秒,而后又退到阴影底下。 有些习惯改不了,比如说不涂防晒不打伞就绝不晒太阳。美丽需要精心保养,她可不能糟蹋十八岁的年轻基因。 岁岁坐在大树底下的长凳,快要入秋,天气还是热得慌。 她发了会呆,想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大脑已经充分做好准备,允许她搜索自己的死讯。 页面刚点开,根本不用查,首页弹出对巨星隋穗的悼念。 都说明星死后,才有可能成为传奇,她生前就已是传奇,还能怎么传奇。岁岁瞄一眼,看到死因那里,标着“自杀身亡”。 四个字,无情之至。 除了连夏生,谁还能有这种手段。没有人讨得了这个公道。 岁岁心里说不出来的苦闷,像是胸膛里的空气都被抽干,喉头堵了棉花,连哭泣都无力无声。 她为自己的死掉泪,越想越伤心,指缝间全是泪。 有人走近,喊她:“你哭什么,你妈又没死。” 第6节 岁岁抬头,是宋明颂。 他手里拿着个蛋筒冰淇淋,没有吃,融了一手。他将融了一半的冰淇淋递给她。 宋明颂幼稚又可笑,但偏偏他聪明,做什么都能成,她唯一能嘲笑他的点,便是他那么大的人了,却和小孩子抢冰淇淋吃。 宋明颂是真的爱吃冰淇淋,每天一个明秀牌巧克力蛋筒,风雨无阻。 他在她旁边坐下,朝她的手机屏幕睨了眼,声音磨砂似的,沙沙哑哑:“原来不是在为你妈哭,你是在为她哭。” 岁岁这时才看清,宋明颂的眼睛红了。 他说:“做这种女人的粉丝,你该羞愧。” 岁岁委屈至极。 她都死了,活成另一人,两世为人,仍然逃不过宋明颂的尖酸刻薄。 要不是他能救保姆阿姨,她当即就能掐死他。岁岁强忍着,咬了咬嘴角,转过头去。 身边许久没有动静。 岁岁悄悄去看,余光瞥见宋明颂的眼睛越来越红。 她对上他的视线。 他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才在病房时初见,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解。 更何况,一惯骄傲自大的宋明颂,怎会在外人面前露出颓废无神的一面。这可是宋明颂,恨不得整个世界都成为他闪闪发光背景板的宋明颂。 岁岁抿抿嘴,想了想,将已经快要融完的冰淇淋递过去,小声问:“你还吃吗?” 他没有理她。嘴里振振有词,轻得很,神神叨叨。 她小心翼翼凑过去一听,风里带了哭腔,自言自语,伤心沮丧,是宋明颂的声音—— 他说:“她怎么就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买女主股哟宝贝们。 今天提前更啦,等会去看侏罗纪~么么哒 明天见哟。 最后,感谢仙女的打赏~ 第5章 岁岁看愣了眼。 原来宋明颂也会为她难过落泪。这可真是稀奇事。 她认识宋明颂二十六年,从来没有得过他一句好话,死了才勉强听到一句,没有话中带刺,没有嘲讽讥笑,简单的叹息,为她叹息。 不容易。 岁岁从包里拿出纸巾,心情稍缓,为自己的死讯安慰旁人,“人各有命,你别伤心,更何况你又不认识她。” 宋明颂斜眼瞪她,声音沙哑:“谁说我不认识她,她是我妹妹。” 岁岁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明颂总是想要和她撇清关系,生怕外人知道,他这个哈佛的高材生,和她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曾是养兄妹关系。而如今,他却亲口向一个陌生人承认,他宋明颂,和她隋穗,有关系。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 她和宋明颂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没什么好事,全是糟心事。 八岁那年寄养家庭横生变故,她和宋明颂被送到不同的地方。她命好,进了连家,连伯伯对她很好,将她当亲生女儿。宋明颂没这个好运气,他重新回了孤儿院。 可她没想到,即使分开,宋明颂依旧能在她的生活中阴魂不散。她从小到大靠走后门进的私人贵族学校,总会有宋明颂的身影——他有颗异于常人的聪明脑袋,没有学校不爱他。 年少时宋明颂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是天才,你是蠢材,别跟外人说你认识我。” 岁岁想起往事,刚对宋明颂起的好感渐渐平息。 她想,或许宋明颂脑子不太清醒,所以才会为她伤心。 岁岁假装不相信,说:“从未听说隋穗有哥哥,死者为大,宋医生不要开玩笑。” 宋明颂不说话。 她悄悄观察他,他眉头紧皱,似是沉浸在回忆中,大半晌才张嘴辩驳:“她有哥哥。” 岁岁撇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 真讨厌,死了才说这种话,宋明颂可真坏心眼。 岁岁盯着指缝间融掉的冰淇淋,缓缓问:“宋医生,既然你是她哥哥,为何不回南城,哭丧的事,需得亲人做。” 宋明颂:“她没死。” 岁岁一颗心提起。 宋明颂:“像她那样自恋狂妄的人,绝不会自杀。” 岁岁激动得几乎要抱住他亲一口,这世上,终究还是有明白人。她尽可能压住自己的情绪,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诱导:“既然如此,宋医生更该回南城,如果她不是自杀,也许宋医生能为她伸张正义。” 宋明颂的眼神警惕起来,他看她就像是在看精神病人,“作为粉丝,你未免也太狂热了些。” 岁岁瞬间蔫萎。 是了,她不该将报仇的希望放在宋明颂身上,事实上,她现在都不该去想报仇的事。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她胆小又懦弱,不该轻举妄动。 岁岁想得正出神,忽然听见宋明颂唤她:“岁岁,是吗?” 她抬眸一看,宋明颂的脸近在咫尺,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睫毛根根分明。 他说:“你有点像她。” 岁岁往后退,“宋医生精神状态不太好,似乎得了妄想症。” 宋明颂盯着她看,目光沉沉,许久,他转开脸,声音飘在风里:“我确实有妄想症。” 岁岁翻个白眼,眼皮刚掀起,撞上宋明颂的视线,她假装揉眼,忘了手上全是黏糊糊的冰淇淋。 她立马溅出泪来,狼狈不堪。 宋明颂拿纸巾替她擦拭,动作轻柔,有意歇战:“小姑娘,刚才的对话,请你不要同外人说,你大可将我当做怪人。” 他替她擦了眼睛,又为她擦手,温柔细心,岁岁进一步确定,宋明颂确实精神不正常。 他说:“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医治你的母亲,完成对你母亲的治疗后,我才好去做其他的事。” 岁岁:“谢谢你。” 宋明颂:“我的心情好坏,直接关系到你母亲的健康。” 岁岁:“……” 这就是宋明颂,讨人喜欢的样子从不会超过三秒。 岁岁不甘不愿,嘟嘴问:“宋医生想怎样?” 宋明颂:“治疗不会在医院进行,你的那位易姨已经安排好,从今日起,你的母亲会被转移到郊区,为了方便诊治观察,我会和你们住在一起。” 岁岁瞪大眼。 宋明颂:“我需要私人空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靠近我,听懂了吗?” 岁岁沉浸在和宋明颂合宿的打击中,迟迟未能回过神。宋明颂的手搭上她的后脑勺,逗小孩一般,扣着她点头。 岁岁撅嘴瞪过去。 宋明颂笑了笑,心情似乎已经恢复大半,他站起来,过分清瘦的身材被裹在白大褂下,纸片人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刮走。 岁岁盯着他的背影发愣,最终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她竟然会有再次和宋明颂同住屋檐下的时候。 折磨。 当天下午便被叫到住的地方。 宋明颂划好界限,耳提面命。 岁岁求之不得。 她铮铮起誓:“宋医生你放心,我绝不靠近你半步。” 宋明颂虽然傲慢烦人,但他医术高明,朝月有他照料,她暂且不用提心吊胆。她已做好准备,将宋明颂当做一个崭新的人对待。 请医生的事告一段落,岁岁不得不拣起生活中的其他事,她得应付学业上的事。 朝岁岁可不能做个没有毕业证成天混日子的女孩子。 去学校前,岁岁想过作弊,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作弊,而是用她的天赋。若是她去唱歌,定能东山再起。 可惜,隋穗有副天籁之音的嗓子,岁岁却只有一副五音不全的嗓子。 在家里开嗓时,宋明颂刚好从房间里出来,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岁岁,你可别唱了,我要是被你唱死,可就没人能救你妈了。” 岁岁不服气,扯着嗓子唱了一天。 怎么唱,怎么难听。 眼泪都要掉下来。 倔强了一周,最终屈服,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当不成一夜爆红的天后了。 只能老老实实去上课。学的表演系,好在她以前也演过几部电影,有点经验,不至于太无知。 岁岁天真地想,每个人都有天赋,既然唱歌不是她这一世的天赋,那么她就去找点别的做天赋。 总有出路的。 她虽然落下了几天课程,但好在能够及时补上。学校刚开学,班里的同学彼此之间不是很熟悉。开班会的时候,岁岁交到新朋友。 是个叫许姣星的女孩子。 姣星,交心,名字听起来就很真诚。 上得起这所学校的,大多家境富裕,女孩子们比拼起来,连指甲盖都能比出金子来。 第7节 岁岁享受过泼天的富贵,听人聊话,一听便能听出其中的真假。 班里有许多小派,以佩戴的首饰分派,有蒂芙尼女孩,有宝格丽女孩,其中属卡地亚女孩们最为有趣,说起话来,全是硅胶膨体玻尿酸。 岁岁不属于任何小派,她没钱,戴银饰都勉强。 许姣星见面第一句话便是:“你穿的衣服什么牌子,请告诉我,我立马去买。” 岁岁真诚以待:“六十九块的zara纯棉白t。” 许姣星:“以后我再也不黑zara。” 岁岁:“是我人好看,不是衣服好看。” 简单四句话,确认过眼神,便能做朋友。 许姣星信誓旦旦同岁岁道:“早知道有你这号人物做同学,我一定不会翘课一个月。” 岁岁更加喜欢她了。开学便翘课一个月,真是大胆,很有她当年的风范。 友情和爱情相似,一旦点燃星火,便会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坠入爱河。许姣星漂亮开朗,永远都在笑,无论何时,只要岁岁看过去,一定会看到许姣星那双水亮的眸子正奕奕有神地望着她。 许姣星说:“岁岁,你肯定是喝瑶池仙水长大的。” 试问谁不喜欢这样嘴甜善良的女孩子,许姣星的热情恰到好处,岁岁很乐意和她相处。 她们认识一周,许姣星送她贵重礼物,jade jagger的红宝石手环,切割完美,鲜艳欲滴。 “我勤奋好学一星期,多亏了你。” 岁岁早就看出,许姣星是大家庭出来的孩子,也许不是正统权贵出身,但一定赫赫有名。不是每个有钱孩子都有挑jade jagger做礼物的品味。 可她不愿占这个便宜。岁岁的拒绝理由幽默自然:“你送我这个,倒像是求爱,但若是求爱,不该送jade jagger。” 许姣星眨眼问她:“那该送什么?” 岁岁:“一束玫瑰花。” 许姣星捧腹大笑。第二天便手捧一大束玫瑰花,沾着露水,朝气蓬勃,一如她本人。 许姣星吐吐舌:“岁岁,玫瑰给你,心给我。” 岁岁高兴收下。若是早些认识许姣星,她定要和她乘上明跃号,谁都不带,两人环游世界。 一个月眨眼而过。 她想象中的苦难生活其实也没有多难熬。 在家里,令人头疼的宋明颂并不常和她碰面,他总是将他自己锁在房间里研究东西,一个月以来,她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在学校,课业不重,加上有许姣星作陪,倒也愉快。 这天下午,学校展厅有重要艺术品展出,许姣星想去看,和岁岁约在展厅见面。 岁岁一早便从家里出来,提前到达展厅。 这次的展出品,是私人收藏,据说价值连城,连武警都出动。 岁岁过了安检,刚进展厅,迎头便碰上两人。 招待客人的,不是系主任也不是院主任,而是校长亲自出动。 校长笑容满面,对着身边的人卑躬屈膝:“资先生,感谢您愿意借出收藏品供这次展出。” 岁岁心头一咯噔。 刚好对上那人的目光。 倨傲冷漠,幽深似湖。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最后几分钟上传新章节,我北城灿灿,是绝对不会断更的! 感谢仙女们的打赏,么么哒~明天见~ 第6章 男人的眼睛黑邃幽冷,像是暗夜中埋伏着的狼,森森散发危险气息。 兔子见了狼,第一反应就是跑。 资临抬眸,少女正企图从他的视线中逃开。她轻手轻脚,做贼一般,生怕他发现她的存在。 展厅禁止随意跑动。 她的步子不敢迈大,笨拙慌张,苗条娇小的身影一点点往外挪动。 校长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以为是哪里说错话,惹得资临不高兴,小心翼翼捧笑脸:“资先生?” 资临没有回应。 他凝视前方白瘦的少女,嘴角微勾,食指搭上大拇指,缓缓摩挲,一如那日隔着旗袍的触碰。 她又软又嫩,娇气得很,稍稍一捏便喊疼。 校长暗悄悄窥视,略微惊讶,为自己先前的判断感到羞愧:资先生并非不悦,恰恰相反,他似乎兴致盎然,好像……在数数? 少女即将抬腿跨出大门红线的一瞬间,资临收住视线,嗓音冷冰冰,声调不轻不重,刚好足够传到少女的耳中:“站住。” 岁岁身形呆滞。 只差一步,就能离开。 不用看也知道,身后人的目光有多冷淡。 如芒在背,她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冲出去,头也不回,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资临姿态优雅地站在油画前。同样的话,他不会与人说第二遍。校长接住资临的眼神,当即明白过来,小跑着往前去请岁岁:“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陆续有人走进展厅。 lique古董水晶正前方,d大的校长微笑着同一个男人说话。男人穿浅色西装,高大英俊,气质雍容,像是男明星,却又比男明星更吸睛。 权贵之家出身的人,即使低调行事,也挡不住身上那股子从容不迫。像资临这种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随意往那一站,无视时间和金钱的平和淡然满溢而出。 有阅历的人瞧一眼,便能知晓,这是个连厄运都不敢近身的男人。比命好更好的,是将他人命运握在手上。 在北城,资临这两个字,象征着富贵与权势。校长懂这个道理,但是岁岁不懂。 她多多少少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但并没有想太多。岁岁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小女孩,当年南城追她的富家子弟数不胜数,能到她跟前搭上话的,每一个都出身不凡,或祖上立过功,或世代书香,钱拿出来俗气,讲究的全是特权场面。 牢里捞个人算什么。她虽要感谢他,但并非要捧着他。因着那一夜的经历,岁岁打心底瞧不上资临。 谁能喜欢一条爱咬人的狼狗。 更何况,他还爱揉捏她,手一搭她身上,像是要将她捏成面团子。岁岁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身上瘆得慌。如今到了资临跟前,她更是不敢看他。 资临随意一瞥。少女眼眸低低,长睫忽闪,两只手扣在一起,焦虑不安,似乎是在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 怕他吃了她? 再说,他又不是没吃过。只是——吃得不够彻底罢了。 资临往前半步,鞋踏在木地板上,故意发出声响。少女孱弱的双肩略微一抖,脑袋埋得更低。担惊受怕的小鸵鸟,仿佛下一秒就会红着眼啜泣。 校长笑着打探:“资先生,这位同学是您认识的人吗?” 岁岁想到什么,双手绞得更紧。 如果他当众暗示那晚的事…… 她呼吸有些困难,猛地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慵懒审视的目光。 岁岁微张嘴唇,犹豫要不要主动打招呼。他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无情的眼神落在人身上,瞬间化作烈火,燃得人面红耳赤。 岁岁细声唤:“资……资……”像个小结巴。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先她一步,自行否认:“我不认识她。” 岁岁愣住。 男人眉眼冷然,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校长笑问:“我还以为资先生碰到了熟人。” 男人难得露出笑意,声音冰冷悦耳:“乍一看以为是谁家的那个小情人。” d大漂亮女孩多,小情人也多。校长恍然大悟,哈哈笑几声:“原来认错人了。” 岁岁耳朵尖都红透。 说不出的尴尬羞耻。 一场展览看下来,到处都是对资临的感谢,她看清精致纸牌上对他的致谢,洋洋洒洒一大排,恨不得将马屁拍穿。 直到陪许姣星欣赏所有展品,岁岁没再看到过资临。 他早已离开,她心里松口气,却还是有些后怕。 她虽不喜欢他,但是她没有嫌弃他的资本,贫穷女孩就像蚂蚁,生存危机指数爆表。若再搭上一张漂亮脸蛋,做梦都要忧心忡忡。她现在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踩死。从隗宝到下水道贫穷女孩,她不得不学会畏惧。 回去的时候,许姣星邀请她到许家大宅做客,她似乎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想要用美味的甜食安抚她。 “我自己学做的甜品,专门拿来哄我爸妈,连约翰都甘拜下风,你一定要来尝尝。” 约翰是许家新请的主厨,许姣星从不刻意在人前摆弄家世,嘴里不经意流露的夸赞,不是炫耀,而是真挚的分享。岁岁犹豫半晌,最终礼貌婉拒:“我得回家照顾妈妈,下次再约。” 许姣星依旧热情:“我明早带给你,一定得让你尝尝。” 许家的司机在校外等候,许姣星照常要求送岁岁回家,岁岁照常坚持乘地铁回家,两人心照不宣,客气话说一遍便行,说多了便讨嫌。 车开走的时候,岁岁站在路边,看见许姣星从车窗里探出头同她招手:“明天见。” 岁岁笑道:“明天见。” 地铁站离学校大门不远,走过去十分钟的路程。 路灯渐渐亮起,天边尚未全黑,月亮刚露一角。岁岁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想今天晚上该吃点什么。 因着她要上学的缘故,易丽请了钟点工,学校晚自习并不强制,她现在回家,还能点个餐吃上热乎乎的饭。 手机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岁岁下意识掐断。 第8节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应付推销广告的。她得想吃的。 快要走到地铁口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 相同的号码。 岁岁皱眉,犹豫着摁下接听键。 沉稳冰冷的男声从那头传来:“小情人。” 岁岁全身绷紧。 她认得这个声音。 只用半秒,出于本能,岁岁捏着嗓子怪声怪气:“不好意思你打错电话了,再见。” 幽亮的劳斯莱斯缓缓跟在少女身后,从校门口一直跟到地铁口,车里的男人靠在真皮车座上,长腿叠合,目光掷向窗外。 手机屏幕亮起,刚通过电话的号码主人此时正站在路边,纯白小裙子,清清纯纯,披肩的长发乌黑柔软。 造物者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他向来不喜欢梨花带雨的女孩,腻歪矫情。 但不知怎地,他总想起她。那一晚她泪中带笑的模样,堪称一绝。 资临喉头一耸。 干净纯真的小姑娘,笑起来甜,哭起来甜,尝起来更甜。 他没有再拨过去,放下手机,直接下了车。 岁岁被人从身后挽住的时候,很是震惊,等她回头看清楚是谁时,顿感头顶乌云重重。 这一次不结巴了。 “资先生。”岁岁咽了咽,“好巧,你也来坐地铁?” 男人面无表情,直截了当:“上车。”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车,心跳加快,被擒住的胳膊犹如搭了千斤重。如果现在有武林绝学,岁岁一定毫不犹豫自断臂膀跑路。 她想笑,笑不出来,神情格外难堪,底气全无,垂眸道:“我更喜欢坐地铁。” 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 数秒后。 她听见他语气嘲讽,一字一字,慢条斯理:“朝小姐真是胆大,敢在青桥胡同玩仙人跳。” 岁岁怔住,否认:“我没有。” 他凑近,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没做完的事不认账,不是仙人跳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我喊一嗓子,会有人出来冒泡吗 第7章 没做完的事。 拆骨入腹般的啃咬与搓揉。 岁岁不是傻瓜,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现在只装作不懂。年轻就这点好,能够光明正大愚昧无知。 岁岁往后退半步,用他刚才在展厅的态度赌一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细柔:“资先生是个体面人,体面人从不诬赖旁人。当天的事当天毕,逾期不待。” 资临微微低下视线。 少女穿平底鞋,一直埋着的脑袋扬起来,嘴唇微抿,粉拳紧握,似乎已做好死不认账的准备。 她个子不高不矮,刚好是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抱满怀的高度。 她有双漂亮的眼,灵气十足,眼波流转,弯弯甜美。 他饿惯了,几乎都快忘记饥饿的痛楚,难得碰见能够下咽的美味,怎能随便放过。她不该出现在青桥胡同,更不该出现在他面前。有些念头一旦释放,就再难收回。 今天她不在这遇见他,迟早也是要到他跟前来的。 男人的手缓缓使劲,一点点将人往怀里带,“朝小姐,我欣赏你牙尖嘴利,但做人得讲信用。” 岁岁脚步踉跄。她毫不怀疑,他存心要将她的胳膊拧下来。选择断手还是选择入怀,自然是后者。 她的额头碰到他胸口,他这才停下来,滚烫的掌心转移阵地,如铁一般落在她腰间。 她说得没错,他是体面人,越是体面人,就越要学会藏好内心的阴暗不堪。 周围打探的目光越聚越多,地铁口人流量大,其中不少d大的学生。从行人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尚未达成共识。 岁岁难为情,细声道:“资先生,有话好说,能否改天再约?” 他毫不退让:“朝小姐自己说的话,当天的事当天毕,逾期不待,何必改天,就今天。” 她咬唇问:“我要是执意拒绝?” 资临放慢语速,好让她听清每一个字:“朝小姐请的那位医生,是囚犯。” 岁岁咬出牙印。 他拿宋明颂威胁她。 没有宋明颂,谁来治朝月?其他医生压根没有宋明颂的那颗聪明大脑。 岁岁:“资先生知法犯法,难道要自首?” 啧,犟。 不知天高地厚。 司机已将车门打开,资临拥着她往车里送:“朝小姐天真得可爱。”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被人推着向前,委屈又气愤,小野猫似的,伸手推他,没有得逞,跌倒在车座上,他坐进去,叮地一声,车门紧锁。 完了。 岁岁抬起脸,声音透出责备的软糯:“你不能这样……”她鼻子一红,长睫沾泪。 资临双腿叠拢,落座的姿态,斯文优雅。他转过头看她:“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岁岁泪眼汪汪望着他。 她知道,今天的事,躲不过去。 他是个心狠的人,没从她这收债成功,不会罢手。 岁岁止住无用的抗议,闷头闷脑问:“我跟你走,你保证不会将宋医生送回牢里?” 他自然应下:“嗯。” 岁岁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行,那你说话算话,上次没做完的事,我补给你。” 她想得简单。银行放贷尚有利息,要补也得连本带息,他不做亏本生意。 资临笑笑不说话,看向窗外,心情愉悦。 车里气氛沉默。 小姑娘安静下来,呼吸声却越来越重。 像是偷着哭鼻子。 资临仔细听了会,薄唇轻启:“哭什么?” 岁岁弯腰埋进膝盖,声音含糊不清:“我……我没哭……” 谁喜欢和变态亲近。 她最是怕痛。心理上的折磨尚可接受,反正她素来没心没肺,难得有人能伤到她,连夏生除外。可连夏生只会伤她的心,从不伤她的身。身边这个不一样。 他恨不得将她啃得只剩骨头。 岁岁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眼泪淌一万遍,每一滴都是对资临的诅咒。 她哭得急了,脸都哭花,肩膀上有手搭下来,轻轻拍了拍。 岁岁抬眸,水盈盈的眼巴巴望过去。 渴望用眼泪换点东西。 最好是他的一句“算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闯入视野,水汪汪,亮盈盈,像只粉白兔子,怯生生无声撒娇。 资临呼吸一紧。 诱人。 现在就想咬。 短暂的对视后,资临吩咐司机:“抄近路。” 仍然是上次那所海滨别墅。 狡兔三窟,他该是有许多这样的别墅,拿来藏见不得人的癖好。 岁岁坐在车里,眼泪一泉涌一泉,不肯下车,最后被人将手指一根根掰开,拦腰抱进屋。 进电梯的时候,他想起什么,说:“没有中途休息,没有蛋糕牛奶,你最好不要再提要求。” 岁岁将头埋在他怀里,眼泪鼻涕发奋地往他高级定制的西装上蹭,“我知道。” 浴室的水声稀里哗啦。 她已经被洗个彻底,还好他没有共浴的兴致。现在他单独入浴。 岁岁一张脸皱巴巴,摸索着从包里掏出手机。 给家里打电话,说她不回去吃饭了,睡前无法再和朝月道晚安。她在资临这,没人能来救她,易姨也不能。 钟点工阿姨的电话打不通,岁岁只好给宋明颂打电话。 微沉清亮的男声响起:“喂——” 岁岁忍住哭腔。 第9节 宋明颂,该死的宋明颂。 “我不回来吃饭。”顿了顿,“你和妈妈说一声,我要在同学家借宿,让她早些休息。” 宋明颂蹙眉,“你在哭?” 岁岁:“唱歌唱哑了声,无需宋医生操心。” 宋明颂将手机换到左边,右手拿着的钢笔继续在纸上滑动。 “在谁家借宿,明日失踪,警察询问,我也好有个交待。” 岁岁嘴唇一颤。 她上上辈子定是欠了宋明颂许多钱,才被他追着气。王八蛋,没良心。他才该是那个被变态抱着啃的人。 宋明颂听出不对劲:“岁岁?” 浴室门打开。 岁岁连忙掐断:“我要挂了。” 电话戛然而止。 空荡荡的房间,宋明颂盯着手机看了一会,最后扔回桌上。钢笔刚好落下收信人的名字:隋穗。 十岁那年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每天一封信,从未寄出去。 他想起刚才的电话。 岁岁。 他重新拿起手机,一条条短信往下翻,全是岁岁之前发的嘱托。她叫他宋医生,怪声怪气,字里行间透着别扭。 小姑娘脾气有点冲。像小时候的隋穗,温软外表下藏着利刺。 他这辈子最大的悔恨,便是没能护住隋穗。这悔恨尚待查明,他暂时只能避人耳目躲在北城。 宋明颂发呆半晌,最终重新打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宋明颂皱眉,起身拿过外套,往楼下去。 小姑娘从来不在外面留宿,她搁不下她的母亲。一定出了什么事。 另一边。 岁岁软绵绵地坐在床上,泪眼朦胧。 资临穿戴整齐。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拆礼物的大龄儿童。 岁岁擤擤鼻,愤愤感慨。一个人怎么可以藏得如此深,人前高冷傲气,社会精英,人后斯文全无,像未经驯养的野兽。是了,就是野兽。一头大尾巴狼。 她拿出她匆忙写好的纸条,瑟瑟发抖递过去:“白纸黑字,你得签个名,经此一夜,我们两清。” 资临低头一瞥。 临时撕掉的半张纸条,少女字迹清秀,语气幼稚。 朝岁岁不欠_____任何债务,______不能以任何理由要挟朝岁岁,此约定即日生效。 她将笔递给他,他贪恋地看一眼。白嫩纤细的手指,他还没有含过。 “你签了它,我就乖乖听话。”男人都不可信,没有人可信,横竖她不吃第二回 亏。 资临轻声嗤笑,拿过笔。 她念他的名字:“资——临——” 资临心里一痒。 懵懂的少女音。甜。软。娇。 他将纸条叠好,塞到她手心,半哄骗半命令:“再叫一声。” “资——临——” 他点点她的鼻尖,“不对,该叫资先生。” 少女握紧纸条,眨着眼看逐渐贴近的男人,意识到什么,猛地一下将眼闭紧。 又要开始了。就这一次而已。 她不怕,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不怕他。 他的悠然自在和她的紧张兮兮形成鲜明对比。 岁岁强忍着恐惧,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他:“资先生,你应该不会杀人,对吗?” 他轻轻笑出声:“怎么,我像杀人犯?” 岁岁颤着眼皮缓缓睁开,黑暗中资临的眼亮得犹如两斛黑水晶。他在解她脖子上的白色蕾丝蝴蝶结。 不止脖子,她的手上,脚上,全都系着蝴蝶结。 岁岁:“像。” 男人勾住蕾丝往指间缠,声音缓慢,像是在回想什么有趣的旧事:“我的心理医生曾说,我若不是明家的外孙,一定会成为连环杀人犯。” 岁岁血液凝固。 少女害怕的小模样,可爱至极。 “逗你的。”这三个字,才是逗她。 岁岁干笑两声,强烈的求生意识迫使她拍起马屁:“资先生好幽默。” 他跟着笑。 他没舍得怎么对她下手。 他自己也说不清。明明被她诱出了内心压抑已久的暗黑,却又不敢肆意妄为。他该继续咬她,咬得她遍体鳞伤,浑身牙印才对,这是他强烈渴望着的。第一眼望见她,便发誓要这样做。 他才咬她一口,她当即簌簌淌泪。 怎么这么能哭? 他吓她:“不准哭,不然咬得更重。” 少女哭噎着求饶:“我没有哭,没哭。” 撒谎。 都哭成这样,还说没哭。 他停下来,伸手拂开她脸颊边被泪黏住的碎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跟随内心本能哄道:“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好怕的。” 她张着盈盈泪眼,半信半疑,打嗝不止:“真……真……的吗?” 他重新咬下去。轻轻的,嘬一口白嫩的脸蛋,牙尖打磨:“真的。” 她自己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催他,娇气天真,温温柔柔:“那你可以再快点吗?前戏太长,我不喜欢。” 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资临低眉笑了一下,难得耐心:“这就是正戏。” 少女讶然,半分钟后,才敢问出声:“资先生……”你阳痿吗? 一定是这样。太监最爱折腾人。 有东西用不了的男人,可不更扭曲么。难怪他不叫她碰他,连肌肤相亲时都保持一副随时抽离的态度,定是怕她察觉他的无能。 他伏在她身上,捏了她的下巴,问:“你想说什么?” 她哪里敢问下去,揉了揉鼻子,大着胆子反手抱住他,软软道:“资先生,我不会同外人乱说话,你无需再送我kutchinsky,只要你今晚温柔待我,我感激不尽。” 少女的手搭在他后背,一下下,羽毛似的力道,像是安抚。 小兔子挠大尾巴狼,仗着自己刚窥破的秘密,在大尾巴狼耳边低吟:“资先生,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每个人生来就不完美。” 资临一顿。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打开床头灯。 融融光线中,少女奶白色的肌肤嫩得能掐出水,她的眼睛又软又亮,干干净净,漾得人心酥麻。 她看他视线浓烈,当即垂下眼帘,腼腆害羞,没了害怕。 嘟嘟嘴,粉嫩嫩。不用他说,她自己便笑起来。水亮亮的微笑,涔着未干透的泪渍。 白色鹅绒被隔在两人之间。 她低唤他:“资先生,我会乖乖忍着,不喊疼。” 男人微曲的身体,有什么烫得发痛。 这一场正戏,没开始便结束。 上一回是电话打断,这一回是他自己打断。 岁岁动作迅速,鲤鱼打滚翻起来,什么都没问,晃晃先前签下的纸条:“资先生,后会无期。” 少女坐上车。 资临站在二楼阳台,盯着黑暗中那一点子亮光看,许久,人彻底从视野内消失。 恰逢沈树白打电话过来。 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滋滋,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离你预约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请……” “刚才硬了。” 沈树白愣住:“什么硬不硬,你又没软过。” 资临:“精神上的幻肢,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千字互动。心在滴血。 我要亲亲,要亲亲续命! 感谢以下仙女的打赏~~ 第10节 第8章 “我操——” 沈树白回过神,“抱歉,一时没忍住。” “无妨,连我自己都惊讶。”资临重新迈进房间,床上摆放着少女刚褪下的睡裙。 他拿起纯白的睡裙,凑到鼻间底下轻嗅。 上面还留着她的香气。淡淡的少女甜香。 沈树白在电话那头语气小心翼翼:“要我过去和你聊聊吗?” 资临攥着少女的睡裙,缓缓躺下,双腿搭在一起,靠在枕上,神情冷漠:“下次。” 沈树白提醒:“近两月你没有到我这里来。” 资临摩挲睡裙上的乳白色蕾丝系带,语气轻淡:“我近来好许多,无需受你慰藉。费用照付,不会让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心理医生饿死。” 沈树白不和他计较,犹豫半晌,最终缓缓开口问:“分得清楚吗?” “什么?” “嗜血的冲动与爱欲的冲动。”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沈树白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问得这么直白。但,他是他的医生,他有必要发问。 资临轻笑一声,识破他:“你最近没患者吗,我又没雇你做私人医生,不必时刻心系我。” 沈树白瘪嘴,知趣将话题转移:“那你记得下次准时报到,再不来,我便自己过去,一栋栋房子挨着搜。” 资临:“只怕车都要跑废。” 沈树白笑笑,临挂电话前,千叮万嘱:“切勿再放我鸽子。” 资临:“好。” 诊所。沈树白将电话挂断。 门外正好有人探头,许诺亲自来请他:“阿树,走啦,三缺一,就差你。” 沈树白没动。 许诺见他忧心忡忡,吓一跳,问:“阿树,怎么了?” 沈树白抬头问:“资临是不是找女人了?” 许诺替他拿起外套,拽起人就往外走,“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就不该打电话招他去青桥胡同,说出来你敢相信,他半路截胡抢女人?欸,他可是资临咧。” 沈树白:“漂亮吗?” 许诺一愣,嘻嘻笑,眼睛有了光:“漂亮,又白又嫩,那双大眼睛一眨,看得我心都酥了。”他想起什么,用手肘戳戳沈树白:“下次资临到你这来,你帮我探探口风呗。” 沈树白惊讶:“你还想追?” 许诺咧嘴笑,一口整齐白牙:“不行啊?反正……”口不择言,差点犯忌讳。 那就心里想想好了。 有了冰山残忍的对待,正好称他做暖心情人。许诺眨眨眼,压低声音,做贼心虚:“反正他又不在身边留女人。” 沈树白拍拍他的肩,“你牛逼。” 郊区宅院。 从海滨别墅回去之后,岁岁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那一夜的事。她擅长自我安慰,不开心的回忆深深藏起来,总之能笑就尽量不要哭。示弱的时候,眼泪才有用。 易丽打电话问候,言语委婉,提起那晚的事,岁岁三言两语揭过去,用的依旧是同学家借宿那套说辞。 易姨对她很好,她不想给令她担忧。无能为力的事,不说也罢,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 易丽接下她的贴心,转而说起宋明颂来:“宋医生深夜寻到我这里,他竟也当起家长来,吓我一大跳。” 岁岁扭头看向厨房。 宋明颂高瘦的背影停在洗碗台处。 那晚她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清早在大门处看到宋明颂,他似乎找了她一夜,眼下两团乌青,外套上沾着晨露,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她差点走丢,宋明颂满大街找她的样子。 那时候他才十岁,跨了大半个北城,将她从人海茫茫中牵出来。她哭得晕乎乎,宋明颂紧紧攥着她的手,说:“有什么好哭的,你跑再远我也能找到你。” 岁岁回过神,餐桌上已多一碗葱油拌面。 宋明颂坐她对面,“今晚回来吃饭吗?” 做饭的钟点工手脚不干净,已被辞退,一时还没找到合适人选,宋明颂主动担起厨房大业。 岁岁开心吃早餐:“回来。” 宋明颂问:“吃什么?” 岁岁:“随便。” 她说随便,是夸赞。宋明颂做饭好吃,八岁就已学会用美味威胁她,说来也奇怪,他做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像是量身打造的厨师,后来她尝过无数大厨的菜肴,无一人能比过宋明颂。 他留给她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 岁岁埋头专心吃面,吃到一半,发现宋明颂在盯着她看。 她揉揉鼻子,喝一口水,视线故意从他脸上掠过。他没有移开,反而开口问:“今天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宋明颂往后一仰,修长白皙的双手搭在桌上,学她的腔调:“宋明颂,做人得有良心,你要对得起牢外的新鲜空气。” 岁岁脸一红。 从海滨别墅回来后,她虽没和外人说起,但总归有些情绪。这些情绪恰好被宋明颂接住,她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将心底话说出来。 ——“我暂时自由了,但你还不自由,需得埋头苦干才有赎身机会。” 她在心里擅自为他签订隐形卖身契。他被她牢里捞出来,她受了两次罪,他得赔她。她没有客气,当天早上便使唤他下一碗热乎乎的面,以此慰藉她八小时前被人搂着啃的肉体心灵双重伤害。 宋明颂敲了敲长桌边沿,抬眸看过去。 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睫毛一眨一眨,望他时眼底熠熠生辉,像人贩-子盯梢,她开口嘟嚷:“说腻了,今天不说。” 宋明颂提醒:“我不做免费帮工,我对你母亲的治疗足以抵消食宿费用,请你尽快请帮工。” 小姑娘唔一声,声音越说越软:“帮工没有你做的好吃,反正你自己做吃着也高兴不是吗?” 宋明颂:“那不行。” 小姑娘张着透澈的桃花眼望他,吃面都不忘看他,她并不急着和他周旋,慢条斯理吃完剩下的半碗面,吃一口看他一眼,细声道:“真好吃。” 宋明颂假装看向别处,眼睫闪了闪。 吃完早餐,她准备去上学,故意绕过沙发,走到他跟前,双手背在身后。 浅蓝色的裙子,刚好在膝盖上面。裙下两条细细的腿,线条笔直瘦白。她穿杏色的低跟鞋,鞋跟挨着他的脱鞋轻轻踢了踢:“宋医生,你不做免费帮工,那我雇你。” 宋明颂抬起头。 小姑娘拿出一个冰淇淋,藏在冰箱最下面的秘密武器。 她眼眸弯弯,声音娇软:“以后你的冰淇淋我承包,你在家里做饭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才写了一半…… 但是赶不及了。北城灿灿,绝不断更! 明天见,么么哒。 第9章 宋明颂眸色微沉。 曾经也有个人企图用冰淇淋收买他,在学校后门细着声求他:“宋明颂,你的冰淇淋我承包,帮我写作业好不好?”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往楼上去。 被人从身后拽住衣角。 小姑娘撅嘴:“求求你嘛。” 他应该拒绝。 可是—— 宋明颂迈出去的腿收回来:“拿过来。” “什么?” “冰淇淋。” 岁岁高兴地眨着眼,踮脚伸长手将冰淇淋递到他嘴边:“你答应了是不是?” 宋明颂低头咬一口,巧克力沾上嘴角,溢出轻轻一声:“嗯。” 岁岁恨不得抱他,但拥抱太慎重,她用手指戳戳他的后背,就当是抱过了。 原来宋明颂也有令她喜悦的能力。 没谁能抵得过美食的诱惑。他简单一个字,换她心花怒放好几天。 天气转凉,到学校招人的剧组越来越多。虽然她们才大一,但是系里逐渐有人请假接戏。 岁岁也想去。 她不可能做个平凡人。出人头地要趁早。 以前她从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如今得靠她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挣回来。金钱,名气,地位,她需要它们。 来学校招人的剧组里,最多的是网剧制作剧组,门槛低,试镜成功率高,对于没有资源的新人而言,她们大多是会选择这个。 系里燕老师来问时,抛出的也是网剧。其他同学欣喜接受,岁岁没有去。 许姣星也没有去。但她不去的原因,和岁岁不去的原因,截然不同。许姣星上学纯粹为兴趣,她读d大只为一时头脑发热,以后真要演戏,她家里自然有资源。 第11节 燕老师问起时,许姣星随便推脱,问至岁岁,岁岁诚实道:“我想去《风月》剧组试镜,可以请老师帮我报个名吗?” 燕老师惊讶。这次来招人的剧组里,属《风月》分量最重。 年轻导演穆司的新作,民国题材,奔着国际奖项而去。穆司被业内誉为天才导演,在电影界赫赫有名,被视作华语电影界的新希望。 剧组这次来d大招人,明面上说的是试镜女三角色,但其实女三早已定好,只是招群众演员而已,连台词都不会有的群演,最多就是个半个近景镜头。 燕老师:“资料我会替你交过去,如能成功,穿身漂亮裙子,虽是走过场的龙套,但导演挑剔,或许会亲自来挑,留下好印象对未来有益。” 资料递过去,轻松得了面试机会。试镜的学生里,许多都是大三大四,已有过不少演戏经验,大一的学生里,岁岁是头一个。 上台,下台,一分钟都不到。大家心知肚明,虽然拿的是女三台本,但是她们根本不会有机会,台下坐着的副导演,只会看她们的走路姿态以及背影是否优美。 “挑了几个?” 副导演杜凯吓一跳,回头一看,是穆司亲自来了。 杜凯指着台上刚下去的五个女学生,“刚开始,还没挑中。” 穆司面无表情,随意往台上瞥。 刚好新的一组上台。一眼看到最右边的女孩子。清纯漂亮,乌发雪肌。 穆司拿起桌上的资料。 ——朝岁岁。 “好,可以开始了。”助理发号施令:“往前走两步,转身,再往后走两步。” 简单一组动作做完,便要谢幕。 忽然台上响起女孩子甜美柔软的声音,语气小心翼翼,试探问:“我可以试试小玉吗?” 众人诧异,同组的学姐好心推推她,示意她别自讨没趣。 杜凯一愣,刚要开口训斥,目光触及少女巴掌大的瓷白脸蛋,嘲笑的话到嘴边忍不住咽回去,难得耐心:“我们今天是来招群演的。” 岁岁咬住嘴唇。 这种事,果然比想象中难许多。过去她根本不在乎资源,都是别人捧着顶好的资源请她演,哪怕她在演戏方面根本毫无经验。 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如果能争取一下都不肯,谈何将来。 “可以让我试试吗?”岁岁硬着头皮再次发问,重新抬眼,眸色坚定。 杜凯刚要拒绝,旁边沉默多时的人忽然发声:“你凭什么试小玉这个角色?” 岁岁看过去,穿休闲装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单眼皮高鼻梁,相貌英俊。 岁岁没有犹豫,渴望地看过去:“让我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穆司轻笑出声。 全场安静如鸡。 数秒后。“行,那你试。” 其他人愣住,杜凯看向穆司,惊讶问:“真让她试啊?” 穆司做出嘘的手势。 一场台词独白,岁岁全情投入。她才刚开始上专业课,尚未学会太多的表演理论,好在以前玩票演电影时被人指点过,多多少少知道点技巧。 这点子技巧,摆在穆司和杜凯面前,根本不够看。穆司出了名的挑剔严格,即使一线女星到他面前,稍微出点差错也会骂个狗血淋头。 岁岁表演完之后,穆司嘲讽点评:“谁给你的勇气挑战小玉?” 岁岁一张脸烧红。 杜凯用手捅捅穆司,有意圆场:“穆导,咱们看下一组。” 其实小姑娘演得不错,流畅自然,是块好料,没必要过分打击。更何况,人小姑娘长得多好看啊,骨子里透出来的娇柔气质,谁瞧了不心动。 穆司懒得理,眼睛紧盯台上手足无措的少女。 从大楼出来的时候,夜风凉薄,岁岁揉揉眼睛,恰逢许姣星来接她,一见她,呀地一声,捧她脸,问:“挨骂了?” 岁岁摇摇头。 失败是正常的,以后她还需承受许多失败,凡事总得有第一次。她不再是顺风顺水的隋穗了。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当许姣星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岁岁终是没忍住,红着眼说:“我以为我有机会拿到那个角色。” 她自信惯了,从未检讨过,这时候检讨起来,发现是她自己不自量力。连夏生若是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又过几天,岁岁接到剧组导演助理的电话。不是落选通知,而是给了她一个角色。 比龙套好一点,是个叫阿红的小角色,有五句台词。 “愿意吗?” 岁岁哪能不愿意。能在这种大制作的电影里露脸,对于她现在而言,是天大的幸运。 取景在电影城,岁岁在学校那边请好假,同宋明颂叮嘱,拜托他继续尽力医治朝月。 宋明颂听完,一言不发,而后换鞋出门。 宋明颂鲜少出门,岁岁差点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嘴里没说,心里惴惴不安,两小时后,宋明颂总算回来。 外面下着雨,他肩上落了水渍,将包好的蛋糕递到她跟前:“大蛋糕需提前预定,只得一枚芝士奶油小蛋糕,祝你星途闪耀。” 冷冰冰的语气,别扭至极,连睫毛都眨乱。 岁岁心头一暖。竟然专门买蛋糕为她庆祝,这还是那个讨人嫌的宋明颂吗? 她接过他的蛋糕,脑袋低下,抵在他手臂边,像小时候那样,习惯性地用额头蹭蹭他:“谢谢。” 她生怕他推开她,宋明颂总爱推开她,他从来都不喜欢她的靠近与亲昵。转瞬的功夫,不用宋明颂开口,她主动往后退两步,笑容灿烂,同他道:“等我做了大明星,我买一屋子的冰箱,全都拿来装冰淇淋给你。” 她顿了顿,强调:“用我自己挣的钱。” 宋明颂双手插在兜里,肩膀上被蹭过的地方又热又烫,似乎落下烙印一般。 “谁稀罕。” 少女笑眸闪亮:“宋医生,你好难伺候哦。” 宋明颂哼一声:“蛋糕只准吃三口。” 少女已经打开盒子,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宋明颂背过身往前去。 另一手拎着的袋子里,满满的全是食材。风里传来他清亮的声音:“因为要留着胃口吃大餐啊,笨蛋。” 岁岁微愣数秒,继而笑着点头:“嗯!” 进组前,岁岁没日没夜地看剧本,短短五句台词,练习无数遍。这部大制作,主线是民国时期的爱恨情仇。岁岁饰演的阿红是女三号小玉的丫鬟。 进组后,岁岁才发现原来女三号早就内定,是薛姿。 她以前虽不爱和圈内人来往,但薛姿她还是认识的。牌桌上认识的,别人搭线,打过一次牌,牌品不好。薛姿那个时候跟的男人,是连夏生下属的下属,现在大概早就换了主。 岁岁发了会呆,抬眸薛姿已经站在跟前。 薛姿皱眉看眼前的少女,皮肤雪白,乌黑的两辫子垂在肩前,两弯水汪汪的眸子一转,谁还移得开眼? 选角导演什么意思?存心让人抢风头? 薛姿狠瞪一眼,回头和助理交待几句。不一会助理回来,悄声说:“是穆导亲自挑的。” 薛姿抿抿嘴,没再说什么。 她虽然有后台,但穆司不是个好得罪的主。她费尽心思在这部戏里捞个女三的角色,不能搞砸。 进组第一天,许姣星来探班。 岁岁第一次独身在外拼搏,本来有些紧张,一见许姣星,什么烦恼都没了。许姣星带许多甜食来给她吃,她不能多吃,托着许姣星的手,每样咬一口。 她吃东西的样子,跟小奶猫似的。许姣星看得嗷嗷激动,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连远处的重磅级男女主角都懒得看,一心拍岁岁。 一连拍了数百张,嫌不够,又求岁岁配合,拍托脸视频。 许姣星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放在摄像头下,“岁岁。” 岁岁将脑袋放在许姣星手心,颤着尾音:“喵——” 许姣星兴奋捂住心口:“核弹级攻击,我愿为你变同志。” 这边两人说着悄悄话,不远处响起热闹动静,似是有谁来探班,排场颇大。 岁岁看过去,见薛姿站在年轻男人身边,甚是亲昵。 正好那个男人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 岁岁皱眉。 是那天在青桥胡同见过的男人。 许诺咽了咽。少女一身民国装,像一朵纯白无瑕的铃兰,静静地坐在那。 他当即找个借口从薛姿身边溜走,扎进人群重新绕回去。 “好巧,竟在这里遇见,你还记得我吗?” 许诺大咧咧走过去,搭讪的话落下,少女身边的许姣星转过身来,惊讶:“哥?” 角落里。 岁岁有些慌张,眼神从不远处的许姣星扫过,最终转回来,停在跟前的许诺身上:“我事先并不知道姣星是你妹妹,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她,青桥胡同的事。 许诺:“原来你就是我妹妹提起的新朋友。” 岁岁攥紧衣角,“姣星是我唯一的朋友。” 少女低垂眉眼,模样水嫩青葱,许诺心里又痒又麻,往前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你放心,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你是我妹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岁岁一怔,自然而然接下他的好意:“谢谢你。” 许诺的眼神里有什么,她清楚得很。 “我们下次再见,很高兴遇到你。”客气话要说足。 许诺伸手,什么都没捞住,只指腹从她的裙摆一擦而过。少女已经跑远。 第12节 许诺心都要跳出来。 他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资临。 电话接通,资临慵懒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许诺:“你一向不留女人,对吧?” 资临:“嗯?” 许诺紧紧盯牢远处一点子娇软身影,“上次青桥胡同你半路截胡的事,我没有计较,要是现在物归原主,你应该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这篇不长,我尽量一个半月写完它。 感谢仙女打赏。 第10章 电话那头资临的声音变得更为冰冷:“许诺,你现在在哪?” 许诺完全不设防,少女的香气犹在鼻间,他心情愉悦,迫不及待要与人分享:“我在西街电影城,上次那个在青桥胡同的女孩子也在这里,资临,我真是悔死了,上次就不该让给你……” 话未说完,电话已经挂断。 许诺愣了愣,嘟嚷:“欸,还没回答我呢。” 沈氏心理诊疗室,沈树白背靠办公桌:“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资临拿起外套:“今天到此为止。” 沈树白张大嘴:“欸,还没开始,怎么就又到此为止,许诺同你说什么了,难道他比我更有用,你要去找他?” 资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眼:“你正经点。” 沈树白笑着上前:“我劝你留下来继续,昂贵的咨询费不能白付。” 资临抿着唇:“还记得上次我与你通话时说起的事吗?” 沈树白点头。好不容易盼到资临忙里抽闲腾出时间来这一趟,为的就是讨论所谓“精神幻肢硬了”这件事。 很久之前资临曾打趣问他,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的行为算不算性虐。 他当时的回答是:“连性都没有,算什么性虐。毕竟你下不去diao.” 沈树白送他出门,问:“我以为你上次说玩笑话。” 两人走到门边,资临忽然停住脚步:“这次不想折磨人了。” 沈树白一怔。 资临声音微沉,缓缓说:“我想亲她。” 沈树白眨眨眼:“亲……亲她?” 资临拉开门把手,慢条斯理:“对,不是咬她,是亲她。”用温暖的双唇,用湿润的舌,轻轻地吻她。 他一字一字,继续往下说:“事实上,刚才我接到许诺的电话,猛地一下想明白,我这些天心烦意乱是为什么。” 沈树白问:“为什么……” 资临微笑道:“因为那晚没能亲到她。” 西街电影城。 第一幕大群戏正在拍摄中。 在旁围观的人中,许姣星很是不满,她拍拍许诺的肩,第一百遍抗议:“哥,请你不要挡住我看岁岁好吗?” 许诺耸耸肩:“那边不让过去,我只能站这看,这里视野好。” 许姣星指过去:“你的薛姿在那边。” 许诺目不转睛盯着跟在人群中往前进的岁岁,头也不回答道:“什么薛姿不薛姿,刚吹了。” 许姣星懒得理他,眼见就要错过偷拍岁岁的最佳时机,她毫不留情一脚高跟鞋踩下去,许诺疼得弯腰嗷嗷叫,没了遮挡物,许姣星继续聚心会神拿手机拍岁岁。 她打定主意要为岁岁第一次拍戏制作花絮,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我的岁岁真好看,认真演戏的样子比平时还要好看一百倍。” 许诺在身后喘着气问:“许姣星,什么叫你的岁岁,人家知道不?” 许姣星:“本来就是我的岁岁,她只我一个朋友。”她回头瞪他:“你不要来妨碍我,我不想我的朋友知道,我有个花天酒地不知好歹的哥哥。” “哇,你嫌弃你亲哥啊。”许诺瞄准她正在拍摄中的手机,上前就抢,拿到手里,翻开全是刚才拍到的影像照片。他一边迫不及待地将视频传到自己手机,一边躲开许姣星的追讨,笑道:“你着什么急,我看看就还给你。” 跑着跑着,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许诺呆住,手机被许姣星夺回。 许姣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男人踱步而来,西装革履,冷峻英气。 “你怎么来了?”许诺摸摸脑袋,心里有些虚。 不会是因为他打的那个电话吧? “无聊逛逛。”资临面容冷淡,视线投到正在拍摄中的场地处。 许姣星打招呼,客气礼貌:“来找我哥吗,快将他带走,省得碍眼。” “嗯,来找他。”就算和许姣星打过招呼了。 许姣星并不介意,事实上许家的人,除了许诺与资临亲厚些外,其他人也就点到为止。不是不想,是攀不上。 她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拍摄制作中。 同许姣星的摄像头一样,资临的眼睛专心地盯着人群中的岁岁。 娇瘦的少女倚在角落里,额前碎薄的留海,此时正全情投入到群戏中,乖巧地做个背景板。 一场群戏结束,许姣星第一个跑过去,和岁岁拉着小手,炫耀地拿出自己录制的视频,贴心道:“岁岁,就算电影没镜头,我这里永远有你的镜头。” 她拿出早就备好的水和零食,开始日常投喂。 岁岁高兴地吃着她喂来的零食,日常说甜话:“你这样好,我以后给你买大钻戒。” 许姣星笑得合不拢嘴:“俗气。” 岁岁:“我送的不俗气。” 两人说着话,有人走过来,岁岁抬头一看,先是看见龇牙咧嘴笑呵呵的许诺,而后才是看见许诺身边站着的男人。 公用化妆间走廊外的安全通道。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去路堵住。 被男人拽过来的时候,岁岁第一反应是慌张,回过神想起自己同他两清,不必畏惧,仰起脸来,好声好气将刚才故意漏掉的招呼补上:“资先生。” 安全通道门外人声鼎沸。 她随时都能喊人。 “怕我对你做什么,嗯?”男人识破她的心思,牛皮手工鞋故意往前一步,紧挨她的鞋尖:“捂住嘴,叫出声也就没人能听到。” 她生气瞪他。这人说话时,依旧端着冰冷优雅的架子,仿佛他是在说什么世界和平的正义之词,而不是似是而非胁迫小姑娘的话。 岁岁抬腿就要往外走。资临拦住她,一字一顿,不是请求,是命令:“等会和我走。” 岁岁惊讶看他,底气十足:“我凭什么和你走。”她提醒他:“我已经不欠你任何事。” 走廊外传来许姣星的呼唤声:“岁岁,岁岁你在哪?” 岁岁趁势推门出去,“我在这。” 许姣星气喘吁吁,身后跟着许诺。许姣星上前拉住她,生怕她走丢:“都怪我哥哥,非要和我争论,我一不留神,回过头你就不见了。” 两扇安全通道门没有合拢,资临缓步踱出。 恰逢许诺讨好岁岁:“我带你去玩,刚定好的包厢,姣星说你喜欢唱歌。” 许姣星也来劝岁岁:“我好久都没有听你唱歌,今晚一定要去。” 岁岁感到不好意思。她五音不全,爱唱歌只是因为不甘心丢了以前的好嗓子,她唱得难听,许姣星也不嫌她,总是睁眼说瞎话,夸她唱得好,夸得她自己都差点相信。 今天确实开心,她作为岁岁挣来的第一份工作有个顺利开头,唱个歌就当为自己庆祝。 “好,我去,姣星点歌,我来唱。”难听又何妨,只要听的人高兴就好。 结果到了地方,岁岁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多了个人。 她没想到,资临也会跟着来。 趁许姣星去卫生间,许诺挪着屁股靠近。包厢里只他和岁岁两人,资临在外打电话。 少女正在点歌,流光溢彩映入她眼中,一双眸子水灵灵。 许诺越看越喜欢,连说话声都放柔,没话找话说,殷勤热情:“你家里的事都办好了吗,有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好。” 岁岁往里移了移,客气婉拒:“都已经办妥,谢谢你关心。” 许诺舔舔嘴角,听她说话,想到棉花糖。 美味甜腻的棉花糖,只想一口吞。 许诺大着胆子贴过去,心跳如雷。他目光炯炯,盯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越贴越近:“你知道吗,其实那一天易姨是奔着我去的,你家里的事,本该由我来办。” 岁岁低眸咬唇,话语直白:“你靠太近了。” 许诺一怔。 少女长睫忽闪,明亮的眼睛清澈干净,素白面庞两坨晕红,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得体地拒绝他。 或许是包厢里空气不通畅,许诺浑身炙热,连眼皮都烫,热血冲上脑袋以及那里。 被截胡之后,他有打过电话,查她的底细。不为什么,就因为惦记着。 他知道资临不和女人做-爱,资临这个人,对女人只有幻想中的猎杀欲望,没有做-爱欲望。她没有被碰过。他仍然可以将她变成他的。 许诺的视线从少女精致的锁骨滑下,他仔细观察过她,她身上没有淤青和咬痕。 以防万一,许诺开口问:“你和资临,还有关系吗?”太过鲁莽,他又加了句:“他不是好人,我怕你受伤。” 岁岁快速瞥一眼,内心纳闷,她和那个谁有没有关系,关他什么事? 第13节 她摇摇头,诚实答道:“没有。”她想起什么,随口道:“他不是好人,你是好人吗?” 许诺哈哈笑,反问:“姣星是好人吗?” 岁岁点点头。 许诺:“我是她哥,她是好人,我自然也是好人。” “好人又不能基因遗传。” “你真逗。”许诺尝试去牵她,刚要碰到,门打开,资临迈进来,目光掠过,眼神仿佛是冰做的刀子一般,杀气腾腾。 “许诺,你过来一下。” 包厢里,许姣星和岁岁手挽手开始唱歌。几分钟后,两个男人从外面回来。 许诺垂头丧气,怏怏地往沙发上一仰,恋恋不舍地看着正在唱歌的岁岁。 许姣星察觉到不对劲,想错方向,唱完一首,悄悄同许诺说:“谁让你招他来的,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他陪你来这种小女生的地方,你觉得合适吗?” 许诺烦躁至极,推开她:“你少幸灾乐祸,不是这事。” 许姣星最大的乐趣就是揶揄许诺,笑问:“那是什么事?” 许诺骂了句脏话。 能有什么事。 抢女人的事呗。 许姣星凑过去,穷追不舍:“说说。” 许诺:“说个屁。” 说什么。 说资临请他到门外,冷声冷气回应他之前问过的话? 资临半句废话都没有,就只简简单单抛了三个字。 ——“我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有想操女人的冲动,能不介意吗??? 明天见,么么哒。 感谢仙女们的打赏,mua! (*╯3╰) 第11章 回家的时候,岁岁难得开口,恳求许姣星顺道送她。 她无意瞥见资临的眼神,墨黑深邃,如狼似虎,好似今晚就要拿她做下酒菜。 许诺不再在她跟前献殷勤,事实上,自他短暂离开后回来,他始终坐在靠门边的位子,像是被迫固定在那,仿佛得了国王的禁令,不得挪动一步。 她心里松口气,同时惊讶于资临对好友的影响力。在她看来,许诺不像是会为别人放弃追逐玩乐的人,除非,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比如说,畏惧。 友情里掺了畏惧,算不得什么好事。 坐上车的时候,许姣星语气愉悦:“你终于肯让我送,真让人受宠若惊,我这算不算上一垒,或许你会请我入屋喝点咖啡。” 岁岁系好安全带:“或许我还会邀请你挤一张小床,半夜将你摇醒来,让你拿好衣服从窗户逃出去。” 许姣星哈哈大笑。 她开的是辆法拉利,岁岁扫一眼车内的布置便知道,许姣星家里至少有十辆以上她自己拿来兜风的名车。 这辆车在路上全速行驶破风向前的声音很好听。岁岁闭上眼,轻轻地靠在车座上。 她曾经有过一辆相同的法拉利。家里的车多得只有管家才能记住具体数量,但她却对这辆印象最深,不为什么,就因为她死前去赴连夏生的约,开的恰好就是辆亮红superfast。 “岁岁。”忽然许姣星唤她,岁岁在黑暗中睁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怎么?” 许姣星一手搭在方向盘,另一手来拉她的手,她将她握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心些:“你是个漂亮有趣的女孩。” 岁岁笑道:“我知道,你也是。” 许姣星:“我不是,我只是有钱而已。”她顿了顿,挤出个鬼脸:“钱砸出来的有趣,很乏味。” 岁岁闷了闷,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但凡她有任何优点,那也是钱砸出来的。连夏生在她身上砸的钱,足以建立一个商业帝国。 车速忽然放慢,岁岁意识到,许姣星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慎重而严肃的。 果不其然,许姣星说:“岁岁,我哥哥喜欢你。” 岁岁低下脑袋。 做朋友,不宜亲上加亲,麻烦事太多,设身处地想,连她自己都不会喜欢这种缘分。 许姣星:“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放心,我会警告他,不得骚扰你。”她的语气变得缓慢起来,透着兴奋:“不过嘛,我哥倒是其次,他向来就是个不要紧的人物,没谁将他放在心上,可资临就不一样了。” 岁岁一愣:“啊?” 许姣星索性将车停靠,十分肯定:“资临也喜欢你,我看到他用那样的目光瞧你,就只瞧你,要不是你主动开口让我送你回家,现在坐在驾驶位上的,就是资临。天呐,我才想起,他今天竟然自己开车来,他就是想送你回家,我不该抢他的活计。” 岁岁看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甚是滑稽,忙地伸手拍她后背:“你不想送我,那我现在走路回去好了。” 许姣星拉住她:“岁岁,别闹,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岁岁瞪大眼:“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是个变态。 唔,阳痿也算残缺的话,他勉强情有可原。 许姣星凑近:“你不知道他是谁?我哥没跟你提起过?” 岁岁:“他是谁?你哥为什么要向我提起他?”想到什么,她加了句:“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也没必要知道。” 他是许诺的朋友,许诺的圈子,也就是他的圈子,今天在片场,认识许诺的人,比认识他的人多,又或者说,几乎没人认得他。 现在的富家子弟,哪个不往娱乐圈跑?电视上瞧见哪个,一个电话打过去,拍电影拍电视剧,烧的钱越多越能昭显心意。娱乐圈的人,对钱最是敏感,看今天他们围着许诺转的样子就知道了。 许姣星看她好一会,伸手捏她脸:“我的乖岁岁,你可真可爱。” “哪方面?” “全部。”许姣星重新发动车,咻地一下开出去,风里许姣星的声音激动澎湃,她说:“岁岁,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我看好你。” 岁岁听得云里雾里。 第二天一早接到剧组通知,暂时停拍,一周后开工。 大概是哪里出了差错需要修整,岁岁没有多想,待一周后重新进组,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小事,而是大事。 剧组的投资商半路换人,所有的股份都被迫转让。新的投资商,也就是唯一的投资商,是北创影视集团老板韩衍。 韩衍子承父业,北创集团名气在外,旗下的影视集团更是娱乐圈巨头之一。据说刚开始各大投资商不肯,后来接了个电话,吓得赶紧将手里的投资股份全都抛出来。 制片助理正在和人聊话,围了一堆人。岁岁悄悄凑过去。 制片助理:“你们也知道,穆导家里有钱,这电影他自己就投了一半在里面,完全没必要将话语权让出去。” “那是为什么现在又肯了。” 制片助理若有所指,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不肯也没办法啊,之前打通的关系忽然堵上了,说是出于某些原因,电影不让拍,你说他能不低头吗?” 岁岁在旁细声道:“以权压人啊?” 制片助理回头看,见是演阿红的漂亮小姑娘,点点头,“就是啊,没想到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穆导都快气死了。” 黑色闪亮的limo停在路边,穆司板着脸,扫了眼对面的韩衍,韩衍礼貌微笑。他又扫了眼韩衍身边坐着的西装男人,心里更气了。 “韩衍,就算你看我这个弟弟不顺眼,也没必要这么整我吧?”穆司指了指在旁静静喝着白兰地的资临,“你还搬出他,向有关部门施压?” 韩衍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嘴里张开又合上,有苦难言。 他该怎么向他这个便宜弟弟表明,他过去不屑于为难他这个私生子,现在也依旧不屑于将他放在眼里?他真要为难他,又怎会等到现在。 韩衍声音柔和:“各大主演的戏份,有待商榷。” 穆司嘲讽道:“你费这么大劲,原来为的这个,想不到你也会玩圈里这种追女星的老套手段。” 韩衍瞥了瞥旁边一言不发的资临,默默接下这个锅。 他硬着头皮问:“你剧里有个叫朝岁岁的小姑娘,听说她很喜欢女三号的角色。” 穆司眼珠子都要瞪下来,“朝岁岁?” 韩衍僵笑:“对,朝岁岁,从今天起,你让她演女三的角色。” 哪里能说不。 穆司拿起一杯酒喝到底,推开车门气冲冲地下车。 车内挡板早已升起。 韩衍叹口气,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你对娱乐圈的女明星们不感兴趣。” 资临放下酒杯:“确实不感兴趣。” 韩衍迅速抬眸看一眼。 在他们的圈子里,越是被公众熟知的人,往往算不上什么有身份的人,身份这两个字,得和权势沾边,才算勉强合格。有些人,是不可说。 资临就是其中之一。 明家最受宠的外孙,明家在内在外的事几乎都由他经手,北城那一兜中心人物里,明家不可小觑。而在明家,资临的意思,就是明老爷子的意思。 韩衍是生意人,自然知道结交权贵的好处。所以当资临来找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以资临的身份,确实不宜在这种事上出面。他很愿意做这个代表人。 毕竟认识多年,没有那么多忌讳,韩衍直剌剌地说:“看来这个小姑娘很会讨人开心,我第一次看你追女人。” 资临没说话,脑海中浮现少女撅嘴的漂亮模样。 韩衍:“有句话我想问很久了。” “嗯?” “既然是追女人,为什么不直接让她演主角?” 第14节 资临唇边噙着一点子影影绰绰的浅笑:“怕她受打击。”实力配不上野心时,最易令人沮丧。只要她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演主角。 岁岁被叫到一旁,导演助理告知角色更换的事。 岁岁惊讶得嘴都张大。 怎么回事? 不一会,门被打开,穆司拿着剧本闯进来。他让其他人出去,关了门,二话不说,丢下剧本,声色俱厉:“我以为招了个小龙套,没想到招的是个祖宗。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敢糟蹋我的剧本,以后别想再演我的戏。” 他说话凶得很,岁岁劈头就被一顿训,心里委屈,耐着性子听完他的一堆话,他说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就听见耳边嗡嗡声。 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就算是宋明颂,也不会拿这么重的话说她。 穆司一口气说了无数句,将刚才受的气发泄完,心里总算好过些。 少女软绵的声音传来:“我会好好演。”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来龙去脉,得来的机会,递到手边,傻瓜才不要。她挨了骂,得了女三的角色,算起来是她赚。虽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穆司抬眸,望见少女眼圈泛红,她撞进他的目光中,柔柔说:“导演,剧本我已经背熟,我能演。” 穆司心里忽然更加烦躁。 他抓起剧本往门外去,狠狠丢下一句:“但愿如此。” 其他人的戏份不变,就只薛姿的戏份被顶替。薛姿简直要气疯,先是她准备攀的新欢许家少爷忽然间断掉联系,再然后是戏份被顶。薛姿气到话都说不出。 经纪人在旁边劝:“我平时让你姿态放低点,不要轻视任何人,现在好了,被个小丫头踢掉。对了,上次我听阿梅说,见面第一天,你让那个小丫头给你跑腿,欺负人家?” 薛姿:“她一个新人,我欺负她怎么了,再说了,我又没能使唤动她。” 经纪人:“人家背后有北创集团,宝贝,北创啊!你要还想在圈里混下去,就老老实实认栽,改天找个机会,去给那个小丫头道个歉。” 薛姿咬咬牙。 角色更换后第三天,剧组没有急着开拍,而是在当天由制片人组织了一个饭局,让各大主演和新的投资商见个面。 去之前,没有人提醒岁岁。她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没有专业团队,等她换了平时穿的白t牛仔裤,才有人将她拽过去,“你去哪,都在找你呢。” 豪车里坐着导演编剧制片人,还有男女主角,男女主角都是圈内老人,咖位分量重,女主角赵明媚一见她,笑道:“岁岁,怎么才来?” 语气亲昵,好似她们已是多年好友。 岁岁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赵明媚看她身上的穿着,抿抿嘴,好几次想要出声提醒,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天大地大,投资人最大。赴饭局,怎能穿得如此简朴?这不诚心寒碜人吗? 等到了地方,岁岁跟着人往里走,一迈进去,抬头看见人,两眼发昏。 男人好整以暇坐在那,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断了吗 没有。 第12章 今天的饭局,原以为北创只会派个投资代表过来,没想到韩衍会亲自出席。 众人大吃一惊,神色各异。 新换的制片人是北创影视子公司经理,姓刘,年纪三十左右,精明干练,笑呵呵向人介绍:“这是韩总。”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热情打招呼。 没谁不认识韩衍,北创占了娱乐圈半壁江山,韩家资产庞大,挣钱的行业都有韩家一份。作为韩家对外宣称的唯一继承人,韩衍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他的一举一动满足了人们对有钱人生活的向往。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 至今为止,韩衍没有承认过任何女朋友。 韩衍微笑着点头,介绍身边的人:“这是资先生。” 大家不认识资临,小虾小米望得一片龙鳞都已属幸事。 “资先生好。”赵明媚最会来事,看一眼韩衍,看一眼资临,瞬间明白这个陌生男人身份似乎不太一般。当即热络起来,伸出手就往跟前握手。 资临点点头,语气平淡:“你好。”并不回应她的热情握手。 赵明媚尴尬地将手收回去,赔笑着就要坐下。 “这里已有人坐。”男人眉目冷然,眼风扫过去,触及人群中躲在最后方的岁岁,薄唇微张:“你……”坐过来。 忙于升职加薪的刘制片先一步将岁岁从人堆里摘出来:“来来来,坐。” 岁岁顺从坐下。 刚好一屁股坐在韩衍身旁。 韩衍看看右手边肤白貌美的少女,再看看左手边神情淡漠的资临,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 资临神色冷峻,敲敲桌子,对还站着的赵明媚:“坐。” 赵明媚笑着挑了挑眉。 饭局全程,岁岁埋头吃饭,能不接话就不接话。 韩衍笑:“岁岁是吗,听说你还在念书?” 简单的一句热络,引得全部人侧目。 换人的事早就众说纷纭,现在韩衍一句话出口,大家心里有了数。 瞧这语气,敢情还停留在认识初期。尚未到手,难怪只拣了女三角色。 岁岁礼貌回应,语气不卑不亢:“谢谢韩总关心,我在d大念表演系。” 岁岁是见过韩衍的。当然了,不是作为岁岁,而是作为从前的那个她。简短的几面之缘,连夏生在她面前提起过,韩家的内斗宛若一场世界大战,作为得胜者,韩衍自然是不简单的。 岁岁用余光悄悄瞥了瞥斜对面的资临,正好与他撞上。 他的眼风深沉锐利,狠狠刮到她身上,意味不明地笑。 岁岁忙地闷下脑袋,往嘴里塞一块酱汁嫩牛肉。 满满地嚼着。 韩衍注意到资临的眼神,心里啧啧两声。 一心只有自家老板的刘制片再次出手:“岁岁,听说你会弹钢琴,正好弹一曲让我们听听。” 试镜的时候为了增加筹码,简介上难免多花些心思。倒也不是谎话,毕竟她受过良好教育,不敢太夸张,只随便写了几条。换了硬件,软件仍未变。 韩衍皱眉,饭局上献艺,小姑娘难免觉得脸挂不住。 刚要开口,岁岁已经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往角落摆着钢琴的地方而去。 柔和的灯光下,少女弹起优美曲子。 舒伯特的《小夜曲》。 不至于太卖弄,节奏缓和,刚好符合气氛。 一曲弹完,资临的声音响起,在一众掌声中显得格外突兀:“舒伯特没什么好听的。” 岁岁坐在钢琴曲,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她咬了咬下嘴唇,手指重新搭上琴键。 再次响起,换了完全不同风格的曲子。肖邦《幻想即兴曲》,手速极快,激腾飞跃,气势磅礴。 这一次,没人再找茬。 岁岁听着身后连连响起的鼓掌声,高兴转身,正准备回去坐,却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 赵明媚冲她笑了笑。 韩衍举杯同她道:“朝小姐弹得一手好钢琴。” 只字不提换座的事。 在场人心思活络,韩衍主动要求赵明媚坐过去,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小姑娘终于还是太嫩,不会讨好人。 饭还没吃完,自然得继续,岁岁只好挪着细碎步子,走到赵明媚之前坐的地方。 饭桌下,男人的手缓缓伸过来,滚烫指腹顺着白腻手背一掠而过,他握住了她的手。 岁岁绷直身体。 她一颗心狂跳,生怕被人看出来。 男人不慌不忙,悠闲自在。他的手掌心覆盖住她,手指一点点往前,顺着指缝往里侵入,不费吹灰之力,已将她十指紧握。 他甚至在她手心挠了挠,面上端得冷静自若,轻声道:“看来朝小姐很久没有练习了,竟然弹错一个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几个人听到。 岁岁窘红。 想要挣脱,又怕他下一步动作,被占了便宜,还要受他奚落钢琴技艺。 这人真讨厌,她正式宣布,宋明颂不再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资临才是。 他是世上最讨厌的大变态。 在旁边坐着的穆司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他一直紧紧盯着韩衍看,越看越生气,韩衍微笑着回应他。 饭没吃完,穆司直接就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位同父异母哥哥的面子。 他的不知好歹恰好为岁岁提供了救场机会。她顺势甩开资临的手,跟着站起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穆导……我送您。” 说是送,却拿了包,同韩衍告别:“韩总,谢谢您的招待。” 穆司好奇瞪她一眼,没说什么,任由她跟在身后。 等人走了,其他人交换眼神。 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饭局,大佬还在,导演和女三号先行离开。 第15节 胆贼肥,这是要上天的节奏? 刘制片捏一把汗,想着该做些什么挽回局面,胆战心惊地看过去,韩衍却没有生气,眼底反而簇起团团笑意,似乎并不介意,心情愉悦,和身边冷冰冰的资先生说起悄悄话。 韩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笑着问:“你的小姑娘好像被吓跑了,不拦着啊?” 资临轻轻蜷缩左手手指。 她的手又小又嫩,被他牵着,颤巍巍。 资临握拳,手搭在腿上,灯光洒下来,照进眼底,炙热的欲望蒙了一层薄纱,他牵唇笑了笑,不像是在对韩衍说:“反正跑也跑不掉。” 韩衍心里哇一声。 动真格啊。 夜里岁岁做梦。梦里不再是过去的事,闪光灯晃啊晃,一晃晃出来她被绑在床上,门打开一条缝,影子照进来。 不是人的影子。 是头狼的影子。 那头狼张牙舞爪朝她扑过来,露出张人脸来。 是资临。 岁岁啊地一声发醒,额头满是汗珠。 刚好六点整。 她气喘吁吁从床上下来,刚好穆司的助理来敲门:“岁岁,要去片场了。” 升做女三后,为了方便排演,她跟着剧里的主创在西街电影城酒店住下。今天正式拍摄她的戏份。昨夜从饭局回来后,穆司忽然提出暂时借给她一个助理,让她好好演戏。 岁岁换好衣服,打开门,穆司的助理兰美递上早餐:“穆导已经在车里,正好和我们一起出发去片场。” 岁岁哪里敢让他等,连忙下楼。 一上车,就看到穆司双手交叉,年轻俊气的面容稍显疲倦,他翻了翻眼皮:“新改的剧本记牢了吗?” 岁岁点头:“背熟了。” 其实也就是几个字不同而已。 昨天她回到酒店,全程穆司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刚进房间,就被穆司喊到酒店大堂。他拿了剧本,说是要改小玉的台词,让她在旁边候命。 她一个小新人,对上这种大导演,只有听话的份。乖乖坐了很久,忽然穆司问她:“上过韩衍的床没?” 一句话问得她面红耳赤,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务实走正途未必就比旁门左道差。” 她觉得他语气奇怪,倒不是对她,而是对韩衍,仿佛有极大的不满,只是顺势将她拉扯话题中而已。 在酒店大堂改剧本改到两点,穆司的严谨细致令人佩服,她看得出,他是真正将电影当做宝贝对待,无法容许任何的瑕疵。 天才拼起命来,凡人毫无存活余地。岁岁过去是站在顶峰看别人,现在自己站在山脚处往上仰,这才切实感受到命运的残酷。 穆司亲自指导她,手把手地教,严苛得近乎残忍。 岁岁自知演技青涩,尽力做到最好,却仍然免不了一遍遍重来。 许姣星想来探班,岁岁提前打过招呼,为了专心投入,她委婉拒绝许姣星的好意。另一方面,她不想让许姣星看到她哭的样子。 许姣星没来,却来了其他的人。 这天岁岁正要拍一出重头戏。小玉前去找身为未婚夫的男主角,告诉他,她知晓他真正的心意,她有她的骄傲,不会再为他等待。 这一幕,是岁岁一个人的旁白,她必须把握好长达半分钟的特写镜头。清纯爱笑的少女一夕间长大成人,既爱又恨,不甘心却又释然,矛盾情绪颇多,偏偏最后要演出洒脱的意境。 这半分钟,是小玉整场爱恋的回顾与最终落幕。 难度极大。编剧曾找过穆司,问要不要改掉这一幕,长镜头对于新人而言太不友好,更何况还要由长镜头转特写镜头。穆司坚持不改。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忽然瞥见镜头后多了个人。 穆司不悦地放下手里卷成纸筒的剧本:“资临?”他语气有所收敛:“韩衍已经派了个间谍盯着我,就不劳烦您这个大人物了吧?” 他指指不远处顶替刘制片上工的赵制片。 资临轻描淡写:“好好说话,别怪里怪气,你拍你的,别管我。” 穆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身霜色旗袍的岁岁温婉可人,正拿着剧本紧张研读。 穆司眸色微沉,明白什么,呵地笑一声,重新坐回导演椅。 ——“你来了。” ——“我一直都在。” 一身长衫的男主角推门而入,岁岁颔首微笑:“你从来都看不见我。” 情绪缓缓酝酿,刚要开口说接下来的台词,穆司清亮的声音响起:“cut!” 岁岁看过去。 穆司:“能带点感情吗?你是去告别,不是去做客!” 岁岁掐了掐指尖,“知道,我重来。” 结果重来一遍又一遍。 她所有细微的神情都必须由穆司磨过,更别提一句台词,台词字字摘出来,怎么也不满意。 岁岁本就紧张,加上资临在镜头后盯着,她压力更大,好几次看过去,总能看到男人淡漠的眼,仿佛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她祈祷他快点离开,结果等她被骂到快要崩溃,资临依旧没有走开。 他故意等着她出丑。 穆司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斥责后,岁岁没能忍住,趁男主角要求休息的时候,跑到没人能看到的角落,蹲下去抱膝嚎啕大哭。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岁岁连忙擦干眼泪,一张纸巾递到跟前。 岁岁没有接,推开他的手,将头埋进膝间。 他目光沉沉凝视她。 她这个样子,像只受伤的小鸵鸟,兀自舔着伤口,充满防备心却又招惹怜惜。 楚楚可怜的小鸵鸟呐。 过去两个小时,他看她受尽煎熬,镜头下她的脸清晰异常,他将她脸上每一个神情变化都收之眼底,她每一次微妙的受伤表情,都能勾起他心里强烈的保护欲。 他对她蠢蠢欲动,血液都快沸腾。 少女微弱的啜泣声传来,她说:“你……你走开……” 资临弯下腰,试图伸手触碰她的脸,她埋得死死的,一双手臂圈住脑袋,恨不得连空气阻断。 许久。 他盯了她许久,安慰的话过滤千万遍,最终开口问:“要辞演吗?” 岁岁猛地抬起头,哽咽:“我……为什么……要辞演……” 她不会让他看笑话。 止住打嗝声,岁岁的语气渐渐变得坚定,一字一字,咬词清晰,像是对资临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不辞演,我能演,就算挨骂一万句,我也乐意。” 资临轻笑出声。 犟。 他捧住她的脸,满是泪水的脸蛋精致漂亮,像剥壳的鸡蛋,沾了几滴刚出炉的水蒸气。 资临口干舌燥,脑海叫嚣着一个念头。 想为她擦泪。 用舌头,一点点舔干,舔到她再也不哭出来。 岁岁红着眼愤愤推开他,试图站起来,双腿发软,尚未站定,就被人抱入怀中。 岁岁挣扎:“你放开我。” 他手一松,优雅绅士,话语温吞:“放开了。” 身体却牢牢挡住。 岁岁气嘟嘟,鼓起腮帮子,索性将话摊开说:“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 他还没开始做什么,怎么就谈到放过这两字了? 资临低下头,焦灼的唇若即若离,贴着少女面轻轻辗转,声音缱绻淡雅:“那你先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岁岁的名字。 岁岁有今朝。 今天是大肥章加早更的灿灿。挺胸。 谢谢以下仙女的打赏,么么哒 第13章 岁岁畏羞,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嘴,声音从指缝轻轻溢出:“我不要。” 谁要亲他? 她只亲自己喜欢的人。她愿意在许姣星可爱的脸庞上印下一千一万个吻,她不愿亲他。 他在同她耍无赖,她心里清楚得很。 资临笑了笑。她一双大眼睛眨啊眨,满满的全是警惕,仿佛已随时做好准备应对怪物的突袭。 而他就是那只怪物。 “你自己问,我回答而已,你捂嘴做什么,难道怕谁偷亲你?”他已立正站定。浅色的西装裁剪得体,衬得主人彬彬有礼,斯文雍容。 第16节 岁岁撅起嘴。还好手挡住,看不见,朱红小嘴高高翘起的样子若是露于人前,只怕免不了被一口吞的下场。 她现在看他,就像是过去看好友追求穷学生,连爱情游戏都算不上。她才刚适应做穷学生,沉浸在自己的艰苦奋斗中,哪里有功夫陪他玩什么游戏。 靠山山倒,靠河河倒,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初次见面就用牙齿咬遍她全身肌肤纹路的男人。 “资先生。”她已经哭完,消沉的意志被泪水清洗,精神奕奕:“你去找别人好不好?” 他的手插在裤兜,左手弯曲握拳,大拇指抵在食指侧边,反复摩挲,像是那晚捏她细皮嫩肉。资临声音暗哑,问:“找别人?” 岁岁垂下眼睫,“你年轻英俊,家境富裕,定有许多女孩愿意和你长期保持关系。”她做好一个穷学生的本分,连提醒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我并不喜欢你。” “嗯。” 她惊讶抬眸,他没有生气。 她以为他会怒目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又或是再三申明,直至获取芳心。 可是他没有。他似乎毫无正常男人的逻辑,语气愉悦地同她说:“我不在意。” 阳光照下来,男人干净的侧脸隐在光影中,一丝不苟,连胡茬都不敢冒头。 岁岁摇了摇头:“你只是觉得新鲜而已。” 男人喉结滚动。 该如何告诉她,他从未有过新鲜感。新鲜感这东西太虚浮,不如亲吻欲来得务实。 岁岁缓缓放开手,露出整张脸蛋。 少女小口贪婪呼吸,颊边胭脂红晕两团,盘扣最上面一颗不知何时蹦开的,霜色旗袍映雪肌,乌黑绸发点红唇。 他紧紧盯着,眼睛都恨不得钉在她身上,黑暗的欲望照常翻涌而来,脑海中过一遍,顺着血液蔓延全身,冲向心脏处,忽地有什么跳出来,一下两下,轰然作响,挡住所有□□。 岁岁埋头往前,不再受人阻拦,她抽抽鼻子,从他身边走过去。 刚走出一步,忽然有人唤她,温柔至极,像过去她被捧在手心疼爱那般,岁岁几乎是瞬间回头去看。 一刹那,电光火石。 资临伸手,一把揽住少女纤纤细腰。 湿润的吻印下去。 双唇紧贴,认真严肃。 心脏血液倒流。 时间无限放慢,资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每一下强而有力,连心底扎根已久的暗黑都快被震出。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但他知道什么是解药。 岁岁眼泪眨下来。 被强吻的羞耻感令人无地自容。 资临贪心地抵着她的唇,语气柔和,无师自通地哄人:“你不要亲我,那就换我亲你,同我接吻,就只一分钟也行,好吗?” 她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推他,委屈地冲他喊:“不好不好不好!你这个大变态!” 少女一边擦泪一边跑出去。 跑得那样快,仿佛身后有恶魔追逐。 强烈的心跳依旧雷声震天。资临揩揩嘴角,少女的气息从唇边沾至指腹,他低头嗅了嗅。 焦灼欲望烧遍全身,灰烬拼凑成型,显出两字。 岁岁。 重头戏的拍摄最终得以顺利进行。 众人大吃一惊。 重新回到镜头前的岁岁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演技突然爆发,每一个被泪浸过的眼神都恰到好处,每一句伤到极致的台词都拿捏得当。 完全进入小玉角色的岁岁对着镜头落下最后一段告别:“仿佛是来还债,从前金子般珍贵的眼泪,如今不值钱地往外洒。那天你亲我,嘴唇冰凉,眉头皱成川字,我忽地明白过来,你不是在吻我,你是在掠夺我的自尊。” 她起身往外,蛮腰婀娜,回眸瞬间,泪盈于睫。 ——再见。 镜头下的少女美丽凄凉,穆司一时失神,甚至忘记喊cut。 还是男主角高声提醒:“导演!” 穆司咳了咳,“ok,换下一个场景。” 岁岁迫不及待跑过去问,仿佛幼稚园小班学生等着老师下发小红花:“穆导,真的不用再重来一遍吗?” 少女一双水葡萄似的眼干净清澈,穆司移开目光,故意看向别处,“不用,就刚才那样,很好。” 岁岁得到肯定,什么情绪都没了,细细的小嗓子问:“很好?” 穆司语气不太自然:“还行。” 得穆司一句夸赞,难如上青天。岁岁有些着急。“刚才明明说很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还行了?” 穆司假装没听到:“我问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开窍了?跑出去休息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岁岁下意识舔舔嘴角。嘴巴被擦过无数次,都要擦破皮。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她躲起来为自己的无能哭了一场,哭完又被资临强吻? 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好事。她自问不是忠贞烈女,不会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吻过度伤心,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停不下来,心底燃起的不止羞耻,还有斗志。 他吻她一下,原先所有堵塞的情绪仿佛重新流通,入戏也变得容易起来。 “大概是因为哭完一场,蒙灰的神智被泪水清洗。”岁岁揉揉鼻子,文绉绉的话往外抛,将话题转移,腼腆一笑,问:“穆导,到底是还行,还是很好?” “有完没完。”穆司转身往外走,菱角分明的嘴撇了撇,眼神自片场周围掠过,没看到那一身齐整西装。身边的少女有些沮丧,似乎因为他刚才的不配合而丧气。 穆司将剧本递她手边,吐字清晰:“很好。” 好得仿佛灵魂附体。她刚才的一个镜头,足以抵过整部电影其他所有女性角色加起来的震撼力。 少女甜甜地送上笑脸:“谢谢穆导的肯定。” 穆司瞥她一眼,“跟过来。” “去哪?” “打磨你下一场戏。” 大路边停着的豪车缓缓发动,资临双手合拢放在膝上,任由少女从视野中缓缓消失。 她应该是得了夸赞,笑得纯情天真。 车驶出电影城,资临打电话给韩衍,韩衍应该是在忙,语气依旧温吞,不等他开口,笑问:“我猜猜,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资临升起车窗,往真皮座椅后仰,眼睛盯着车顶悬着的后视镜。 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连笑都是发自肺腑。 “这几天我要处理家里的事,只能劳烦你花些心思替我照料她。” 韩衍笑道:“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完吗?” “没有。” 语气一冷,韩衍察觉,不再往下问,聪明地转换话题:“那天你说怕小姑娘受打击,所以让她演女三,我一看剧本,哪里是这个原因,分明是你藏了私心,怕她和别人演吻戏,只女三的吻戏存在台词中,女主女二都需过吻戏。” “你竟然闲得去翻剧本。” “助理看过,同我叙述。” “我也是。” 笑了一会,韩衍选择合适的时机挂断电话。 车窗升起挡光板和隔板,故意将光明阻断在外。 资临习惯性地坐在封闭的黑暗中,他点开相册视频。 是之前从许诺手机里无意看到的卖萌视频。屏幕上,少女羞涩地对着屏幕,一张小脸过分美丽。她主动将脸凑近,放到视频中许姣星伸出去的手掌心。 ——“喵。” 看了一会,他将视频定格,刚好是少女将脸扬起的瞬间,他缓缓低下去。 贴着屏幕,吻她。 过去他总想犯罪,现在他不必压抑,他可以在她身上犯罪。 亲一下不够。 他想囚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岁岁:我想演技爆发。 灿灿:资临,快快快,快亲她,未来影后全靠你。 资临:我想当连环杀手。 灿灿:岁岁,快快快,快亲他,维护治安就靠你。 自说自话好无聊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也是早更的灿灿~这几天就入v了,具体哪天还没想好,得选个黄历吉日。 感谢仙女打赏。 第14章 因着那一天得了穆司的褒奖,岁岁心中更有斗志。为了专心浸到角色中去,她几乎切断与外界的联系,电子通讯全都不用,每日捧着剧本向穆司请教。 最重要的镜头已经拍完,其他镜头只是细枝末节。她的勤奋好学有目共睹,谁不爱诚恳谦虚的人,更何况这人还长着一副天使面孔。 好看的人比寻常人更不易生存,有天赋另说。一个没有天赋不会来事,仅有漂亮脸蛋的女孩,且仅仅仗着漂亮脸蛋就自觉能出人头地,无需旁人使绊子,她自己招来的苦难就足以毁天灭地。 第17节 有缺点需掩盖,有优点需发扬,错将缺点当做真性情挑明,无异于做小丑。 岁岁见过太多漂亮女孩步入娱乐圈的下场,现在她也是那个孤注一掷的人,所以她一刻都不敢放松。 她迫切抓住点什么东西证明自己。哭哭啼啼人之常情,被骂哭亦是正常,可怕的是哭过之后不长教训,半点长进都没有。那一日在镜头前爆发,她心里安稳下来,自觉她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天赋,能做演员。 怎能不努力,怎敢不努力。连穆司都渐渐放柔语气,虽仍然严苛,但已经不再当众训斥。 岁岁在他面前胆子渐大,早起见面第一句便是:“我与兰美做赌,赌我今日挨骂是否超过二十句。” 穆司拿剧本拍她肩,被她躲开。 岁岁捂嘴笑。 坐进车里,照常去片场,穆司往旁瞥一眼,少女坐姿端正,正认真研读今日戏份。加起来不过一分钟的戏份,其中三十秒是站在男女主角身后做背景板。 看得那般仔细,仿佛她才是那个挑大梁的人。穆司忍不住伸手指了指她剧本上的标注:“你未免也给自己加戏太多,镜头并不照你。” 岁岁轻声嗫嚅:“我照我自己。” 穆司笑出声。 当初d大初见,看她气质绝美,纯洁动人,当天闭眼脑海仍浮现细碎身影,鬼使神差往剧本多添一个小角色,让她有露面机会。 龙套变女三,出乎他意料,事情超出掌握,令人恼怒,几乎撂担子不拍,哪有想过却心平气和地指导她,世事真是奇妙。 电影已近尾声,穆司语气惆怅,问:“拍完这个,以后有什么打算?” 观察数月,她似乎并不是谁的小情人,至少,现在不是。是他狭隘,美不该是原罪。 岁岁眨眨眼:“继续跟着穆导混饭吃。” 穆司:“拍完这部电影,专心等待上映国内外拿奖,需得至少半年时间,我正好休息,体验生活,期间已签一档新综艺。” 岁岁吃惊:“名导上综艺?不怕别人说你综艺咖?” 穆司:“我靠作品吃饭,不靠流言吃饭。名导也需挣钱讨生活。” 岁岁叹口气:“看来这年头富家子弟也不好混,叫我们这些穷人如何过活。” 穆司笑着拿钢笔点点她鼻子,这一动作太亲昵,连他自己都诧异,沉吟片刻,故作镇静,拿了手机递她跟前:“你在网络小火,d大女神已上热搜榜。” 岁岁:“啊?” 原来是许姣星一手将她“捧红”。 现下流行一分钟短视频,人人都可分享。一天之内看遍万千人生活,打发时间的利器。许姣星在网上很是活跃,退圈前曾是微博上赫赫有名的网瘾少女亮晶晶,粉丝过百万。 岁岁入组拍戏后,许姣星百无聊赖,只能重拾网瘾,低调更名为“峡谷大龙放开我岁岁。”并上传了手机珍藏的岁岁视频,文字标注:试问谁不爱这样的宝贝呢。 微博视频一发布,立刻有以前交好的博主转发,粉丝发现网瘾少女亮晶晶回归,瞬间蜂拥而上,转发量三小时过一万。 穆司下滑屏幕,“现如今转发已经过四万,你看看评论。” 评论全是一溜水的“我又恋爱了。” 岁岁羞红脸,连忙开机给许姣星打电话,电话刚打通,许姣星张嘴就请罪:“我现在马上删掉。” 一句话不用提。岁岁不好意思,温柔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相反的,我要谢谢你,只是我现在才刚起步,难免有炒作之嫌。” 许姣星:“别人炒都炒不起来呢。” “没实力的炒作,炒起来之后只会落得万人嘲。当然了,我不是说我自己。”岁岁出声笑,语气亲昵:“我当得起你这个大v的盛誉。” 许姣星:“我手里还有许多视频。” “穆导说,让你留着以后再发,打上标签,正好帮他免费宣传。” 许姣星笑声清脆:“岁岁,你怎么这么可爱。”她想到什么,语气幽怨:“说可爱,其实也不可爱,你总关机,不让我去探班。” 岁岁假装惊讶:“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让全世界人都看见我矫揉造作学猫叫的模样。” 许姣星笑得更大声:“对,就是为了这个,看,我现在目的达成,接下来就只等交易,你最好老实点,不要耍滑头。” 当天便约了见面,穆司亲自准的假。上午拍完,中午便有司机送她出去。 两人见面,拥抱牵手。 “我哥哥郁闷死了。”许姣星拉紧岁岁的手,“在家数月没有出去玩乐,我差点以为他要禁欲出家,那天被我逮到偷手机,我一看,是捧着你的视频在看。”她轻摁她的额头,“岁岁,你给他下蛊了。” 岁岁辩驳:“我没有,我只给你下了蛊。” 许姣星笑了一会,随即神秘兮兮问:“嗳,我问你,资临呢?” 岁岁听到这个名字就紧张起来,“别提他,我和他没关系。” 许姣星含笑转换话题:“我有重要事和你说,前几天有电视台来学校选人,做一档新综艺,与各大视频网站联动,新型演员选秀,为一部大电影选角,每期由观众投票决定选手去留,最后得胜者可获得出演主角的机会。他们专挑新人,我已为你报名。” 岁岁说不出话。 太突然。 许姣星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想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我已事先替你打听过,这档节目投资巨大,若能做起来,绝对是造星利器,即使未能最后胜出,也能赢得国民性的关注度。”她忍不住告诉她:“若你做好准备,我将全力支持你,无论是哪方面。” 岁岁好奇问:“你自己不报名吗?” 许姣星慵懒往后一仰,“做演员不适合我,我有自知之明,读表演系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结交未来影后。” 岁岁抿嘴笑。 名品街逛几小时,岁岁挪用卡里已到账的一半合约片酬,没有买太名贵的东西,就只两条御本木项链,珍珠圆润,色泽姣好,一条自己戴,一条送许姣星。珍珠是个好东西,人人亦可戴。 回家前又给其他人买了礼物,就连兰美的礼物都一并备好,只待回剧组相送。 花钱令人快乐,脚步轻盈似羽毛。 拿钥匙开门,客厅空无一人,悄声上楼,有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原来是易丽来了,正同朝月说话。 刚开始接受治疗时,朝月总是昏迷不醒,除了道一声晚安,再无其他力气。岁岁去剧组前,朝月昏迷的症状越发严重,岁岁甚至都来不及告诉朝月她接戏的消息。 现在看来,果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朝月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岁岁蹑手蹑脚就要进门,忽然听到朝月厉声道:“你趁我糊涂,让她报考表演系,放纵她去演戏,你居心何在!” 易丽咬牙切齿地笑:“你窝囊,难道想让你的女儿跟着一起窝囊到死吗?她怎么不能演戏,我就是要让她去做明星,岁岁有张漂亮脸蛋,她自己也有意走演艺道路,她理应获得她该有的!” 朝月抓住她,眼中有绝望:“易丽,算我求你。” 易丽哭起来,“你看看这些年你活成了什么鬼样子!朝月,你躲了一辈子,难道要让你的女儿也躲一辈子吗?” 朝月声音颤抖,求道:“我只求岁岁……。” “你只求岁岁平安对吗,朝月,你好糊涂,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一味躲避只能自欺欺人!” 朝月哭泣,余光瞥见门边一缕光,惊讶看过去:“岁岁?” 房间里,气氛沉默安静。 岁岁坐在床边,朝月和易丽止住泪水,恢复如常,变脸的功夫堪称实力演员。 岁岁问:“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朝月和易丽相对一视,同时摇头。 岁岁抬眸看。 两人的眼圈发红,瞧得她心酸。她知道,今天的事,有隐情,可她并不打算问下去。 不该问的话,问了也无用。每个人都有秘密,朝月和易丽自然也会有。她们显然拥有同一个秘密,而她们暂时决定保守这个秘密。她能理解。 她们有秘密,她也有。 “妈妈。”仍然嘴涩,岁岁深呼一口气,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红着耳朵说大话:“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有野心,我能成就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简短对话中的资临:乖岁岁,来我怀中,我来成就你。 对啦,周三入v,v后六千日更,应该是七月底完结,我尽量不写长,尽量。因为,我要写其他的了!!!迫不及待!!!!七月日六就当是休息啦。 你们还会爱我的,对吗? 第15章 一场各怀所思的对话并未持续太久。 不多时,宋明颂从外面回来,易丽匆匆离开,朝月服药后重新进入安眠室。 宋明颂的治疗大胆且冒险,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实验。小洋房三层楼,第三层整层楼被改造,堆满各式各样的医疗器具,偶尔会有外面聘请的护士出入,但大多数时候就只宋明颂一人。 回家前,岁岁特意告知宋明颂,暗示他准备晚饭迎接她。她想念他的厨艺。 宋明颂的大餐及时起到治愈作用。 客厅偏角餐厅,长桌上就只他们两人。 岁岁吃了一碗又一碗。她今晚就要回剧组,电影拍摄临近尾声,明早要赶早做最后一场群戏,不能误工。 宋明颂碗筷未动,他们面对面坐,他看着她吃,忽然开口道:“你瘦了些。” 岁岁不回话,大口吃。吃着吃着,噎住,咳嗽不止,眼泪都呛出来,有人轻拍她的背,唇边有水递过来。 是宋明颂。 他坐到她身边,喂她喝完一杯水,说:“细嚼慢咽有助消化。” 岁岁缓过神,抬头看宋明颂,她想向他倾诉,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百转千回,最终只轻声一句:“今晚的大餐,很好吃。” 她吃到他做的饭,才有回家的感觉。回到这里,回到宋明颂的厨房里,看他脱下白大褂系上男士围裙,看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朝她走来,她才有安稳的真实感。 岁岁歪头靠在椅背上,宋明颂正在看表。 “八点了。”他说:“我开车送你回西街。” 岁岁惊讶:“你什么时候有车了?易姨给你配的吗?”她看他手上的表,是块半新不旧的劳力士,不贵,也就寻常医生一年的工资而已。 她记得当年他在国外留学回来度假,她和他吵架,气得掉眼泪,反击他是乡巴佬,连块手表都没有。转头宋明颂就去买了块劳力士。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宋明颂早已不是她想象中的穷学生。 宋明颂起身收拾碗筷,轻描淡写:“我有个秘密账户,前几天去银行启用,取回旧物,顺便买了辆车方便买菜。” 他看她盯着他的手表,有些不自在,端起碗筷转身往厨房走:“以前买的,戴习惯了。” 碗筷丢进自动洗碗机,宋明颂解开围裙,岁岁依旧靠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忧伤。 第18节 “怎么了?” “宋医生,你比我想象中有钱咧。” “聪明人不缺钱,你早该想到这一点。”宋明颂坐下,少女撅着嘴,一对细眉微蹙,他低头问:“没吃饱?” 岁岁摇头,“我给你备了礼物。” “怕我瞧不上?” “嗯。”她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声音柔软似水:“我从片酬里取出来的一部分,原以为你会需要它。” 现金人人都爱,虚拟的数字永远无法带来纸钞拿到手里时的踏实感。 宋明颂扫一眼,甚至不用数,就知道钱的数额:“一万块?” 岁岁气馁:“区区一万块。”薄薄一厘米的厚度,毫无存在感。她趾高气昂带着钱回家,却接连遭遇两个挫败。 宋明颂拿过桌上的现金,将她从桌边拽起:“别发呆了,走吧。” 他没有直接送她回西街大酒店。 他带她去了名品街,赶在店铺关门前最后一刻,买了件粉蓝色的大衣外套以及一双天鹅绒玛丽鞋,刷卡的时候,岁岁目瞪口呆。 从前一毛不拔的宋明颂,如今竟花十万块为她购置新衣新鞋。 “你没有拒绝,我很高兴。”上车的时候,宋明颂甚至为她检查安全带是否系好,车里光线黯淡,她看见他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颓废已然消失,他又成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宋明颂。 购物袋的细绳捏在手中,岁岁低眸凝神。 十万块不重要,她曾收到过比无数个十万块组成的礼物。重要的是,这是宋明颂送的礼物。 而宋明颂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她。 “谢谢。”岁岁鼻子有点酸,数秒,她直白地问:“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宋明颂发动车子,语气愉悦:“你不必多虑,以前我买过很多这样的礼物,只是从来没送出去过而已。” 岁岁闷闷别过头。原来他还送过别人,他竟然从来都没告诉过她,想必他肯定有很多秘密女友。 窗外灯影重重,一晃而过。 到酒店的时候,岁岁下车,宋明颂喊住她。 她转身走回去,宋明颂从车窗伸出手,系好她外套最上面的扣子,仿佛将她当三岁小孩。 “拍完戏杀青直接回家,要吃什么,提前打电话告诉我。” 岁岁点头。宋明颂说家这个字,似乎说得越来越频繁。她听他说话,开始觉得高兴,甚至觉得温馨。 恰好在酒店门口碰到兰美,兰美笑问:“刚才开宝马送你的那个男人是谁?长得超帅,是你男朋友吗?” 岁岁红着脸笑了笑。 走出好几步,岁岁回头看了眼,宋明颂的车还停在路边。 她这时回答兰美的问话,声音又轻又软:“不是男朋友,是我哥哥。” “哥哥?”兰美好奇问:“你有哥哥?” 岁岁点头:“嗯,我只有他一个哥哥。” 时间眨眼而过。 电影很快就要杀青,杀青宴由赵制片组织。 电影拍摄这段时间,赵制片偶尔接到韩衍的电话,话不多,寥寥几句,问的全是关于女三号朝岁岁,甚是关切。 赵制片打听过之前刘制片的情况,关于刘制片被辞退的原因,他大致有过猜想。无外乎是没能揣摩好上面人的想法,像这种身价超凡的有钱人,真要玩女人,自然不会明面表露。 得有个人打点好一切。谁做好这份差事,谁能往上升。圈子里这样的事,多得是。赵制片年近四十,是典型的中年男人,观察数月,最终决定冒险拼一把。 欲拒还迎,点到为止即可。真要过了头,只怕韩总就没了兴趣,或许还要连累他被韩总迁怒。 赵制片谨慎起见,杀青宴之前,特意打电话给韩衍的助理,告知杀青宴的事,询问韩衍是否出席。 结果韩衍不但亲自给他回电话,而且还说会准时出席。 赵制片瞬间下定决心。北创影视拍过那么多全资电影,韩衍从未出席过任何一场杀青宴,这种芝麻大的小事,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根本请不动韩衍。 至于这个特殊原因嘛,除了剧组里年轻漂亮的小新人朝岁岁,还能是谁。 挂完电话,韩衍问助理:“这个月穆司有打电话回家吗?” 助理翻看记事录,“没有。” 韩衍:“将上次在苏黎世拍下的那副油画包好,提前订好他喜欢的花,后天我要出席杀青宴,记得安排好时间。”顿了顿,又道:“顺便再为朝小姐定一束百合花。” 私人电话响起。 是资临。 “正好那天我回来。” 韩衍笑道:“我一定会在那位朝小姐面前为你说尽好话。” 资临:“出席杀青宴,为你弟弟?” 韩衍纠正:“同父异母的弟弟。” 电话那头安静数秒,似是想别的事,“我备好了礼物,正好你替我带给她。” “你不亲自送?” “脱不开身。” 韩衍笑着应下:“好。” 是套古董首饰。 绿宝石项链手环耳环胸针完整一套,昂贵稀有。 岁岁打开看时,惊艳得说不出话。俄罗斯工匠的手艺,世界级收藏品的水平,有钱也买不到。 “我不能要。”岁岁过去喜欢收集古董珠宝,看到这种顶尖藏品,说不心动是假的。她眼馋地看了好几下,然后闭上眼,狠心将东西推回去:“麻烦您替我还给资先生。” 男人求欢,送昂贵礼物,情理之中,可是他送的,不是珠宝,是陷阱。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他挖了个大坑,用珠宝做诱饵,只等她一收下礼物,他就拿大网将她紧紧包裹。 韩衍笑眼弯弯,亲切柔和:“朝小姐,别为难我,好不好?”他给她指出路:“你亲自还给他。” 岁岁有些着急,眼见韩衍就要走人,她拉住他衣角,声音温软,求道:“韩总,这东西太贵重,我怕被抢,还是由您还回去更保险。” 少女楚楚可怜,眉梢眼角怯羞腼腆。与上次清纯无辜的模样不同,这次,她画了淡妆,唇边一抹红,整张脸都灵动美艳起来。可纯可欲,是颗好苗子。 韩衍推开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温柔斯文,像在哄人:“我拒绝。” 岁岁站在原地,有些措手无助。 忽然有人喊她,“岁岁,怎么啦?” 岁岁抬头一瞧,是赵制片。 杀青宴到一点才结束。吃完饭又安排了其他的活动,最后整场只剩韩衍和穆司。 两人默不作声,到走的时候,韩衍才丢下一句:“别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这周打电话回家问候妈妈。” 穆司看了看沙发里的油画,语气有所松动:“你管我。” 韩衍径直往外走。 后续安排的活动场地在私人园林里,赵制片主动揽下住宿安排的事。 夜风寒凉,韩衍一身醉意打开套房。 暖黄灯光逐一亮起。 至床边,玫瑰花瓣勾勒巨大心型,娇小雪白的少女躺在其中,像婴儿般蜷缩微弓。 俨然是个礼物。 韩衍倒吸一口冷气。 数秒后。 韩衍掏出电话,语气微微颤抖:“资临,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啊。” 资临:“什么事?” 韩衍:“你的小姑娘,被送到我的床上了。” 第16章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 韩衍咽了咽, 试探喊:“资临?” “地址发我。” 语气寻常,一如既往。 韩衍松口气, 旋即想到什么,目光触及钟表, 深夜两点半。他的电话打过去, 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 像资临这样的人深夜未眠,要么为家事要么为事业, 韩衍是聪明人,瞬间明白过来。 或许,他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韩衍一颗心重新提起来,体贴人意:“你应该不方便,要么你下指令, 我照做。” 资临坚持, 语气有些不悦:“我自己过来接人。” 韩衍心里暗自叹口气, “行。”若是他猜得没错,资临这种时候还赶过来,说明是真的在意那个小姑娘。 他现在就得打电话处置赵制片。 军区大院悄然无声, 唯独道路尽头拉开警戒线,单独成栋的明家大宅灯火通明。 资临挂断电话,冷漠扫了眼,默不作声。 李秘书和赵司机立在红木沙发后, 桌上三杯茶, 李妈拿了外套给明老爷子披上。地上跪着个人, 不到五十的年纪, 两鬓已经发白,中年人已显出老年人的颓然夕阳态。 一场闹剧,凌晨而起,资志文闯入明家,一跪就是两小时,跪到现在还不肯起。 第19节 “爸,他是要逼死我啊!” 明老爷子皱眉不说话。 资临离开北城去做了什么,明老爷子心中有数。资临从外面回来第一天,资志文就撂下面子来求人,可见实在是已经走投无路。 资临面无表情,恍若罔闻,仿佛地上跪着的不是他亲生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气氛诡异的沉默。不多时,资临低眸开口:“外公,我有事得出去一趟,改日再来看您。” 资志文气得发抖。 明老爷子没有拦,好奇朝资临那边看了眼,“今晚还回来吗?” 资临从沙发上起来,接过李妈递来的大衣外套,“不回来,在外面睡。” 明老爷子示意,赵司机连忙跟过去。 资临婉拒,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资志文:“资总精神状态不太好,麻烦赵叔等会替我送他回去。” 不唤父亲。唤资总。得手了连句称谓都懒得给。 资志文冷笑。 出了门,夜风刮来,刀子一般劈下来。想到小姑娘,资临脚步加快,搓搓手,门边站岗的警卫员拿来手电筒,车停在不远处。车子发动后,后视镜依稀能看见警卫员手执电筒重新站回岗位上。像白杨树一样。 资临收回视线。 年少时常听外公说参军能让人脱胎换骨,再强烈的邪气也能换成一身浩然正气。他试过,没用。 白杨树得在阳光下才能长成,而他心里的恶念足以杀死一万棵白杨。 赶到酒店房间时,客厅烟雾缭绕,全是韩衍抽烟的烟头。 “人呢?” 韩衍指了指卧室,悄悄瞧资临脸色。 风尘仆仆,破夜风而来,依旧衣冠楚楚,瞧不出喜怒。 资临往里去,韩衍跟在后头解释:“阿临,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是我对不住你……” 大概是心情不好,随便一句话都能挑出刺。话没说完,就听见资临问:“对不住我?难道你……” 韩衍:“没有,我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叹口气,“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好歹也是正人君子一枚。” 话音落,两人刚好走到门边。 大床上,少女身穿纯白内衣,大片肌肤露于人前,先前盖着的被子早已踢到一旁。 资临若有所思瞪韩衍。 韩衍立马转过身,解释:“她被送来时就穿着这个,我明明已替她盖好被子……” 资临紧皱眉头。 数秒后,他走上前,脱下外套大衣盖住岁岁,拉过蓬松的鹅绒被将她整个包住,包成粽子,一丝风都透不进去。连人带被一起抱走。 走到门边,资临问:“谁做的?” 他越是平静,韩衍就越是胆战心惊。和资临做朋友,第一要素就是必须坦诚,反正瞒也瞒不过。 韩衍老实回答:“我公司的人,顶替刘制片的赵制片。” 资临冷笑一声,神色疏离,语气淡然:“我来处理,谢谢你及时通知。” 韩衍:“我已经处理好了。” 资临问:“人还没道歉,怎么就叫处理好了?” 韩衍微愣。 资临跨出门,丢下一句:“等她明天醒来,接受了道歉,之后才是真正的处理。” 韩衍站在门边相送。听这语气,像是要命。赵制片前途反正是没了,落到资临手里,估计还得受不少罪。 老虎屁股摸不得。算了,权当赵制片自己倒霉,命不好。 资临坐回车里,将人扔到副驾驶,没有急着开走。他心烦意燥,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 今晚的事,不少。 细烟袅袅,一根烟抽完,心情仍然不平静。索性又点一根,刚要上手,视线触及旁边裹成一团的被子。 少女整颗脑袋都埋进被子,只露出一捋秀发。 资临点烟的手悬在半空,顷刻,他收回手里的烟,湿巾擦拭指腹,凑到鼻下嗅闻,没有烟气,伸手撩开堆在一起的被子,少女一张脸从绒被里拨出来。 憋得久,得了新鲜空气,纵使失去意识,出于本能依旧能够畅快呼吸。 像鲜活的金鱼。 资临下意识俯过去,像是受到召唤一般,闭上眼,呼吸她的呼吸。 她的气息,干净纯真,婴儿一般,带着香甜奶味。 脑海中无数个杂乱的声音齐齐奔往一个方向,从上至下,暗涌潮动,搅在血液中,最终停在心脏处。 她的呼吸灌进他身体里,他猛嗅一口,恨不得将她灵魂都吸出来吃掉。 在她唇边贪恋数口,总算缓过劲。仿佛怪兽,吸食少女精魄才得以恢复理智。越是丑陋可怖的怪物,越需要圣洁的献祭品镇压心中恶念。 他找到了专属于他的献祭品,他会在她身上获得片刻宁静。 车几乎是飘在道路,像是在深沉黑夜中与死神擦肩而过。 资临将岁岁带回旧宅。 小小一间独栋公寓,没有佣人,没有管家,到处都是挡尘的白布。母亲新婚第一年的住所。 按下开关,灯光涌入视线。 是惩罚。对她的惩罚。她不该太招人,让旁人有可乘之机将她当做礼物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如果他失控,他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旧事扑面而来。 资临略微有些颤抖。灯光打下来,客厅墙上放置的半块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脸苍白冰冷。 “唔。”少女忽地梦呓,喉间溢出一声。 资临猛地回过神,注意力集中到少女身上,阴暗的藤蔓瞬间缩回,他的心短暂自由。仿佛是忽然获得了缺失依旧的共情能力,没有任何理由,他看她一眼,忽然就能愉悦起来。 像是对什么有了期待。澄澈透亮,不带任何肮脏的灰尘。 还好今夜有她。资临呼一口气,抱住怀里的人,往卧室迈去。 朦胧之间,岁岁听见有人在唤她:“岁岁。” 温柔呢喃,透着迫不及待的贪欢。 岁岁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全身轻飘飘,像是一朵棉花飘在云间,连意识都不是自己的。 资临将被子打开,他半靠着床头板而坐,像剥花生一样,拣起裹在其中的小岁岁,伸手一抬,将她抱到自己身上。 他贴近观察她,只隔分毫距离,看清她脸上肌肤纹路以及细软绒毛。 美味可口的兔子。从哪里开始亲好呢。 岁岁不太舒服。 她觉得有谁在舔她的脸。湿滑滚烫,一遍又一遍。 岁岁忍不住娇吟出声,想抬手去推,没有力气,身体和精神都被麻痹,连抗议都是软绵绵:“唔,唔。” 甚至连说话能力都丧失,需得有人引导。 小兔子开始蠕动,细微的动作勾得人心头酥麻。资临没有停下,他扶稳她的脸,对准嘴唇吻下去。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他轻轻贴着她的双唇,一点点往里品尝。 接吻的快感从大脑一晃而过。 全身上下就只两个字。 畅快。 他是个贪心的人,得到快乐就想永远快乐,他甚至想将她做成标本,随身携带,日日亲吻。 “岁岁。” 她跟着喊:“岁岁。” 资临的冷静自持全都抛之脑后,任由心中的欲念疯狂蔓延,只管吻她,吻到她出不了气,吻到她快要窒息,吻到她在梦中掉眼泪。 豆大的眼泪落入他舌尖,他停下对唇瓣的折磨,沿着她的眼角细细亲吻。含下所有泪。 少女哭得一抽一抽,咿呀咿呀含糊啜泣。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眼底是万丈星光。平生从未有过的耐心温柔全都拿出来,难得反省——是他不好,吻得太过迅猛。 “乖岁岁,不哭。”声音都不似他,能将冰山暖化。 岁岁只是哭,唯一本能就是掉眼泪。 他只好强迫自己离开她,但双唇刚一抽离,空气像火汹涌扑来,烧得疼。他猛地又扎下去。 辗转反侧,贴着她的下颔角,心痒难耐。 “嘘——”他无奈安慰她:“不做爱,只接吻。” 少女哭声渐小,重新安静下来。 资临缓缓躺下去,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他搂紧她,恨不得将她扣进身体合二为一。 他躺着吻她,诱导她:“乖岁岁,张开嘴。” 她一张嘴肿得不像样,连舌尖都被擦破皮,迷茫地微张双唇。 “伸出舌头。”他将自己的唇送上去,贴着她蹭。她舔了一会就不舔了,歪着脑袋倒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喘气。 他将她瘫软的身子往上提,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靠着鼻尖,他看她,仿佛她全身每一寸都是他的。 资临从来没想过长久地拥有什么,在他的潜意识里,唯有毁灭才能保持永恒。但现在不一样,他有了想要拥有的人。 他很庆幸,遇到她的时机,刚刚好。他不用再为别的事情分心,从此刻起,他可以专心她。 第20节 他的猎杀欲望变成追逐欲望,追着毛茸茸的兔子跑,看她惊慌失措逃跑,抓到再放开,放开就再抓回来,他几乎可以预想到自己的乐此不疲。 “我的乖岁岁。”他兴奋得连太阳穴都在跳,饶有兴趣地在她耳边吹口气,故意吓她,看她是否能在梦中听到:“我会一口一口将你吃掉哦。” 少女浑身一颤,仿佛想从梦中逃脱。 资临满足地笑了笑,他吻吻她的侧脸,双手扣紧她,确保她贴在他身上不至于掉落。 少女发出梦呓声。 黑暗中资临一双眼透出饥饿冰冷,柔和安抚:“乖,不怕,睡觉。” 少女放松警惕,重新陷入沉沉睡意。资临笑着叹口气,像是同情又像是怜惜:“岁岁啊。” 双唇毫不犹豫贴上去,他才索取一点点,怎会就此罢休。今夜,他要吻着她入眠。 这一夜,岁岁梦见自己摇着兔子尾巴往前跑,一步都不敢停下,身后一只大灰狼虎视眈眈,她跑三步就被他咬一下尾巴,哇哇大哭跑得更快,可他总是能追上来。 他在她耳边说:“小兔子乖乖,再不努力往前跑,就会被吃掉了哦。” 丧尽天良。 大概是宇宙守恒,相比于岁岁而言,资临睡得很安稳。 这是他第一次不再做噩梦,犹如婴儿安眠。 梦中,他从旧宅的大门穿过去,盛满血水的浴缸消失不见,母亲的低叹声消失不见。 没有人在他身上划刀。 睁开眼,躺在阳光充足的大草原,微风和煦,他变成了一棵树。 一棵白杨树。 葱绿茂盛,向阳而生。 树下有花苗破土绽放,花开的声音,是少女低喃,她唤他的名字,“资临呀。” 真好听。 真好。 第17章 一场梦, 美好甜美。早上资临起床时,先是望见少女漂亮的脸, 阳光下她的肌肤净白明亮,毫无瑕疵。 他抱她一夜, 手有些酸, 却不肯放开。 依旧揽着。 亲了左边脸,再吻右边脸。他从未睡过这样的安稳觉, 不用再吞安眠片,只管将她抱在身边吻一口即可。 真是奇迹。 原来她还是个人形抱枕,专治失眠与噩梦。 资临心情愉悦,贴着岁岁的双唇就准备像昨夜那样贪婪亲吻。才亲一下,少女努努嘴, 不安分地想从他身上滚落。 他重新捞起她。 岁岁有起床气, 做了满头大汗的噩梦, 起床气更甚,头痛炸裂,伸手就推。推到的不是柔软被子, 而是坚硬胸膛。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梦里的大灰狼,也有这样一副雄壮身材。 “走开,别……别追我……” 她醒了。 资临喉头一耸,咽下呼之欲出的酥麻, 制住想要立刻扑上去将她摁在身下狠狠亲吻的冲动。 “朝岁岁。”唤全名, 正式又严肃,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押进警察局审问。 岁岁听到有人喊她, 熟悉的声音,追了她一整个梦,从夜晚追到早上,没完没了。少女闭着眼,委屈地哼唧两声,像乌龟一样伸展四肢。 资临捏住她鼻子,轻轻提了提,“朝岁岁。” 岁岁这才彻底清醒。睁开眼,男人冷峻的面容映入眼帘。 时间瞬间停滞。 岁岁歪着脑袋,眼睛缓缓瞪大,颤抖着伸出手,贴到男人脸上。热乎乎。是人,不是狼。 下一秒,岁岁高声尖叫:“啊啊啊——” 资临坐起来,双手交叉抱肩,语气淡然:“很吵。” 岁岁从床上跳起来,脑袋嗡嗡嗡,举足无措。她努力想要回想昨晚的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一个记忆画面,是赵制片盛了杯水给她。 “禽兽!”岁岁想都没想,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又响又亮的一耳光,打得她手心都疼。她使了十成的劲,不要命一样,这个巴掌,直接在资临脸上印出一个红掌印。 多余的力气使出去,岁岁稍稍回过神。她又气又怕,浑身灌铅一般,除了眼睛仍能转动外,身体其他部分忽然失灵。 她只能眼睁睁看他靠近。 男人的手抬起。 岁岁紧紧闭上眼。怕他恼怒成羞,也打她一巴掌。 “怕什么,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他的声音无情无绪,岁岁睁开眼,他正拿起男士大衣往她身上套。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他的侧脸已经红得肿起。 可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似乎并不打算与她计较。 呢子大衣,一颗颗扣上,过大的尺寸,衬得她整个人空荡荡。资临一边替她系扣子,一边说:“你被人下了药。” 她自然知道她被下药,她在他身边醒来,始作俑者是谁,一目了然。 “变态!”推开他,转头就往外跑,连鞋都没穿。 从卧室跑到门边,这才发现她身处破旧的公寓,不是他以前带她去的海滨别墅。 门外是不平坦的沙子路。 岁岁低头,左脚搭到右脚背,有些犹豫。雪白娇嫩的双脚,受不得苦。 一分钟后。 卧室门边探出个脑袋。资临看过去,是少女去而复返。 岁岁真是要被自己气死,她哑着声,没出息地问:“有鞋吗?” 人迹稀少的公寓楼下,高大的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步伐缓慢。在他怀里,一个穿男士大衣的少女蜷缩成团,似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街道边停着一辆车。 她不要上他的车。 岁岁掐掐手臂,骂自己真是矫情做作,心里百转千回,嘴上却细声问:“能帮我叫辆出租车吗?” 她告诉自己,她这并不算歇战。她这叫委曲求全。 几分钟后。 他果然为她叫来一辆出租车。 岁岁从男人的怀中直接跌入车后座,她一离开他,立马将车门紧闭,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来,憋了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连脸都憋红:“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我要去警察局告你。” 连放狠话都不会,倒是生气撅嘴的样子怪好看。资临挺拔立在原地,看她慌忙和司机吩咐:“司机,快走,快开走。” 不一会,资临坐进自己车里,不疾不徐地跟上去。确保她能平安抵达目的地。 岁岁靠在车窗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回想起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庆幸自己失去意识,不用遭受精神上的折磨。 做爱是件快乐事,倘若第一次留下坏印象,誓将终身跟随。 岁岁捂脸,想要哭,却发现自己哭不出,像是昨夜已在梦中将泪水流尽,可失身总得有点仪式感,她选择继续将头埋进掌心,像默哀,为自己毫无意识的一晚上,默哀。 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瞄后车座行为古怪的少女,问:“要去哪?” 岁岁将头抬起来。 去哪? 岁岁咬咬下嘴唇,牙齿刚碰上,疼得烧心。是某人的杰作。他将她嘴都吻肿了。 最终报出了许家的地址。 最狼狈无助时,需得女伴暖心。 没能掉下来的眼泪,一扑进许姣星怀里簌簌往下落,几乎哭毁许姣星一身昂贵高定。夜晚有晚宴,许姣星的礼服成了岁岁的抹泪布。 岁岁一边哭,一边替她揩掉衣料上的眼泪,噎声噎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 许姣星直接将礼服脱下来,拉链都顾不得拉,甩开碍事的礼服,重新将岁岁抱入怀中,又气又急,心疼得不行:“岁岁,你别管我的礼服,你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岁岁红着眼将昨晚的事告诉许姣星。 许姣星气得发抖。 岁岁哭着问:“姣星,你陪我去医院检查好不好,我一个人去怕,我要去开艾滋阻断药。” 她觉得资临肯定没戴套。想了这个,又想其他,不管怎样,为谨慎起见,她必须去医院检查开药。 许姣星二话不说,直接带岁岁奔向私人医院。 岁岁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城里最负盛名的私立医院是许家所开。 岁岁跟着女医生进房间做检查。 许姣星在走廊外徘徊,一见岁岁走进房间,未做多想,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问:“替我找个人,姓赵,其他资料我会发给你,钱不是问题,我就一点要求,找到后往死里打。” 电话那头有所迟疑,问:“往死里打?” 许姣星:“打死了算我头上。” 打完一个电话,许姣星气不过,想了半分钟,又重新划开手机屏幕。 给许诺打电话:“哥,你还想着追岁岁吗?” 许诺一听,来精神了:“想啊。” 第21节 许姣星:“行,我帮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许诺傻乎乎问:“什么条件?” 许姣星:“你揍资临一顿,揍得越狠越好。” “许姣星你神经病啊。”许诺吧咂嘴,停顿半秒后,试探问:“我揍他一顿,你真的会帮我暗地里追岁岁吗?” 许姣星:“算了,我差点忘记,你怕资临。” 许诺:“谁他妈怕他。”他问:“许姣星,你今天很奇怪。” “岁岁受了伤。” 许诺声音略微呆滞:“资临干的?” 许姣星不耐烦,问:“你到底敢不敢揍?” “揍就揍。” 打完电话,正好房间门打开,医生先走出来,而后是岁岁。 许姣星连忙上前安慰:“岁岁,没事了啊,不怕,有我在。” 岁岁低下脑袋,睫毛沾泪,高兴嘟嚷:“姣星,医生说我没事,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性行为的存在。” 许姣星一颗心放下,欣喜若狂,将岁岁抱满怀:“太好了,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岁岁倚在许姣星肩膀上,余光擦出去,忽然望见有谁跌跌撞撞朝这边而来。 她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有人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 岁岁吓一跳。 “朝小姐,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鲁莽,是我该死,一切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 男人抬起头,是赵制片。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又一个响头磕下去,对着比他小两轮的岁岁痛哭流涕,祈求原谅。 许姣星也吓住,悄声问:“岁岁,这是谁?” 岁岁抿嘴,“是赵制片。” 许姣星立刻没了好脸色,她拉住岁岁就往医院走廊外走。 岁岁回头看,赵制片仍然跪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 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她不同情他。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蓄意伤害做错事,就该道歉。 她的眼泪和她的心有余悸需要一个道歉,这个道歉来得及时,至少午夜梦回时,她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能狠心对她下手。 是他的错。他的道歉肯定了这一点。 许姣星开车,带岁岁回许宅。 途中许姣星不小心说漏嘴:“谁那么厉害,先我一步找到他?” 岁岁好奇问:“姣星,你找赵制片?” 许姣星匆忙掩盖过去:“没有。” 岁岁感动地靠到她肩边,一双柔软小手搂住许姣星的腰,亲昵蹭了蹭:“姣星,你想为我出气,对不对?” 许姣星不再否认:“对,我想揍死他。” 岁岁:“谢谢你。” 许姣星不太好意思,“有什么好谢,我还没来及做什么,他就送上门了。”想到什么,她问:“赵制片怎么知道你在医院?” 岁岁一愣。 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事情太突然,知情的人并不多。不是许姣星,就只会是资临了。 岁岁眼眸一黯。 原来资临没有骗她,他确实没有对她做什么。他没有趁机将他的变态癖好发泄在她身上。除了吻她,她被他吻破了嘴,除此之外,他应该没有再做过分事。 她刚才让医生检查过了,她身上连个咬痕都没有。 岁岁声音低下去:“姣星,我似乎误会他了,他比我想象中有底线。” 许姣星管不了那么多,她将车窗打上去,避免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岁岁,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将他们想坏点,是正常事。你应该也累了,别再想其他的事,现在跟我回家好好睡一觉,不睡到下午三点不准起。” 刚回到许家,就有人将岁岁昨晚落下的手袋送来。 手机在里面。 岁岁刚拿起,就有人打电话来。 是她从来都没标注过的陌生昵称:“大尾巴狼。” 岁岁疑惑,什么时候她手机多了个叫大尾巴狼的联系人。 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像是故意兜着腔调吓人:“小兔子。” 岁岁手一抖,还好手机摔在床上,没跌碎。 是他。 是资临。 岁岁揉揉鼻子,重新拾起手机接听,“有事吗?” 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报警了吗,警察怎么说,要不要来取证?” 岁岁支吾一声。 她觉得他好像在笑她。 岁岁眼眶湿润,胸口像是有无数双手往外扯。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应该破口骂他,可她骂不出口。有什么理由骂他,顶多说他轻薄,再说早上她已赏过他一巴掌。 她的细碎呼吸声就快组成一支哀曲,忽地电话那头的男人转了语气,换上周正严肃的措辞:“累你受罪,是我不对,我正式向你道歉,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当面向你致歉。” 他的坦然来得太过迅速,岁岁有些发愣:“唔……” 资临放缓语速,声线低沉,像是放饵诱惑,哄道:“小兔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岁岁皱眉。 她正要回话,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年轻男人的声音闯进。 嘭地一下。 好像有谁挨揍了。 恰逢许姣星从卫生间出来,似有焦心事,呢喃:“许诺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岁岁想到刚才的混乱声。 她举起手机,怔怔地同许姣星说:“姣星,你哥哥好像在资临那里。” 第18章 赔罪道歉需做什么, 寻常人是一低头二躬腰三磕头,漂亮女孩只需一件靓丽外衣加精致妆容。 许姣星也漂亮, 可她没这个底气。 岁岁就有。 许姣星为何焦急,岁岁挂完电话看见许姣星面上神色就已明白。 临出门前, 岁岁换上许姣星新买的星光裙子与素白大衣, 十分钟上妆,天生丽质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人为她两刃插刀, 她自然得尽心尽力。 许姣星开来法拉利,换了辆亮黄色,不再是从前那辆superfast宝石红。岁岁刚要进车,想起什么,匆忙回身, 一双小细跟跑得咚咚作响, 再次回来时, 手里多了件男士大衣。 搭话得有由头。 目的地早已有人特意发信息提醒。短信是发到岁岁手机上,而非许姣星。其中涵意,一目了然。 临下车前, 许姣星忽地开口说:“岁岁,要么你在车里等我。” 岁岁脱掉素白大衣,孱弱肩头露在空气中,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感。她拿起男士大衣, 没有穿, 挽在臂膀上, 另一手抚在许姣星手背, 温软道:“不用担心我。” 许姣星皱眉不说话。 岁岁凑上前,双眸微眯,笑态稚气:“两个人去接,总比一个人去接好,团结就是力量,再说,有人为我打架,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 许姣星被她逗笑,怜爱地轻捏一把,“我要是男人,我也吃了你。” 岁岁打开车门:“你要是男人,我就投怀送抱。” 走进门,装修黑白两色,屋里没有其他人,桌上的扑克牌和赌筹依旧放着,半路中断的聚会,显然刚匆忙清过场子。 佣人端来两杯热茶,引路往偏厅去。 半月形沙发上,许诺不省人事。 许姣星呀地一声,赶紧跑上前:“哥。” 许诺面朝向下,身体呈大字趴倒,许姣星摇晃好几下,他才有反应。 双眼迷离,浑身酒气,嘴里哎呦喊疼,“别碰我啊。”说完就将头往沙发枕里埋。 完全没有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场面,只有酒精冲天的刺鼻味。 许姣星恨铁不成钢,问:“许诺,你喝酒啦?” 许诺闷哼两声,“打架需壮胆。” 许姣星抓住他肩膀就猛晃:“许诺,你个没出息的,早知道我就不来接你了。” 许诺挪了挪,嘴里嘟嚷:“喝酒打架怎么没出息了?你真该看看我当时打架的样子有多帅气。” 许姣星悄悄问:“真打了?” 许诺摇摇晃晃坐起来:“不是真还有假啊?”正好看到岁岁站在许姣星身后。 岁岁冲他笑。 许诺喝了太多酒,以为是幻觉,当即咧嘴笑起来,两排大白牙明晃晃:“岁岁,你来啦?” 第22节 许姣星啧啧推许诺,“许诺,你个傻子。” 许诺憨憨笑,只管看着岁岁笑。他身上有淤青,额面上也有红肿,岁岁走过去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问:“疼吗?” 刚想为他查看伤口轻重,手刚伸到半空中,许诺自己将脑袋递过来,一张脸送到她手边,“小岁岁,你摸摸,摸摸就不疼了。” 许姣星一巴掌拍开他。 许诺没羞没躁继续往岁岁手边蹭,年轻男人借以酒精的麻痹撒起娇来堪比少女怀春:“岁岁,我替你揍他了,就是点儿背运气不好,只来及打一拳。” 他语气一转,委屈嘟嚷:“妈的,脚滑踩空,摔死老子了。” 许姣星瞪眼问:“你脸上这伤,不是资临打的啊?” 许诺别过头去,声音跟蚊子叫一样:“喏,台阶上摔的。”他还在醉梦中,想起什么,抓住许姣星:“嘘——你别告诉岁岁,回头哥给你买新车。” 许姣星看看岁岁,岁岁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许姣星叹口气,伸手去扶许诺:“哥,起来,回家了。” 许诺闭眼一头倒。 许姣星和岁岁四目相对。 这可怎么办,她们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完全搬不动壮实的许诺。 还好救星及时出现。 “刘妈,喊几个人进来,替许小姐将人搬到车上去。”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岁岁回头看,资临正从楼梯缓步而下,他接住她的视线,眸色深沉,面上淡淡的,没什么神情。 他脸上没什么伤,就连她早上留下的那个手掌印也已经消失不见。 岁岁赶紧低下头。 许姣星看见他,先前意气用事的怒气完全消散,冷得后背发凉,脑袋第一件事,就是替许诺道歉:“资先生,我哥……” 资临打断她:“快送许诺回去吧,替他醒醒酒。” 许姣星立马带许诺离开。 岁岁没有跟出去。 许姣星好奇回头,“岁岁?” 岁岁看看许姣星,又看看许诺。事情因她而起,总得有个交待。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声音越发柔软:“姣星,你先走,我有些话要和资先生说。” 许姣星迟疑,佣人已经来赶人,笑得客气:“许小姐,这边请。” 人走了,客厅空下来。 资临跷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双眼自岁岁身上扫过,深邃眼眸透着意味不明的笑。 岁岁咬咬唇,小步走近,将大衣递过去:“你落下的,还给你。” 资临不接。 岁岁弯腰将大衣放下,细声问:“今天的事情……” 资临凝视她。 小兔子特意打扮过,穿得很漂亮,连口红都画上。 他压住她的手,明知故问:“今天什么事情?” “我打了你,还有许诺打了你,这两件事,请你大人有大量。”岁岁被他压着手,一动不动,低腰垂眸,呼吸有些乱。 资临放开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岁岁坐下。 资临:“喜欢许诺?” 岁岁摇头。 “可他很喜欢你。”他不动声色贴近她,“他对你认真了。” 岁岁有些紧张,“所以你要报复他吗?” 资临笑起来。 他的小兔子,真是简单又直接。 他怎会为这种小事报复,赢家从不在乎输家。 资临伸展双臂,手搭在沙发上,笑问:“你靠近点,我就告诉你。” 岁岁眨着眼,身子前倾。 资临忽然收手揽她。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抱在怀中,心都暖起来。 他咬着她的耳朵舔了舔:“许诺又没有伤害你,我为什么要报复他?” 岁岁一愣,被迫趴倒资临怀中时甚至忘记挣扎。 他的气息滚烫,在她耳边又轻轻丢下一句:“早上的事,缓过劲了吗,心里还难受吗?” 岁岁抿嘴,低喃:“不难受了。”她自知抗不过他,委屈问:“还要抱多久?” 资临喉头一耸。 她这样乖,这样可爱,躺在他心口处,差点将他心脏都融化。 如果手边有绳子,他当即就要将她绑起来。 绑在床上,日夜拥抱换美梦。 “再抱一下。”他的手缓缓移动,力道加大,将她另外半边身子也收入怀中,问:“下次再有人为你出头,你依旧会像现在这样为别人求情吗?” 岁岁诚实答道:“如果那个别人比你厉害,那我就不用担心。” 他听在耳里,觉得有趣,反问:“难道你要勾引糟老头子为你打架吗?” 岁岁脸羞,立刻转移话题,数:“一。好,时间到了,说好只抱一下。” 他摩挲她裙边的流苏,没有放手,岁岁唔一声,细声说:“之前你说我要怎样都可以,我现在只想让你放开我。” 他仍在拖延时间:“不抱了?” “不抱了。”说的好像是她主动扑进他怀里一样。 资临:“你的回答我不喜欢。” 拥她入怀,无需考虑。纵她自由,却需极大毅力。 资临松开臂膀。 岁岁像脱笼的小鸟,直起身子就要准备逃离。 身上一件大衣罩过来,抬眸望见黑邃眼眸。他有张薄薄红红的唇,硬朗的颌面精致完美。 岁岁想,资临的母亲一定长得特别美,所以才能将他生得这样俊气。 “外面冷,下次不用悉心穿裙子见我。”他盯着她看,越看越口渴,“你人过来就行。” 岁岁起身。她才不搭他的话,有些话一旦起了头,就再难收回去。 “我要回去了。” 回去。她现在尚能对他提回去两个字,过些时日,他就无需再听到这两个字。 资临压住现在就想将她囚禁的念头,声音平稳,语气友好柔和:“你道完歉,该我道歉了。”他趁势拉住她的手,念了她的全名:“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也有错,朝岁岁,你能原谅我的处事不当吗?” 她是真没想到他会坚持道歉这件事。 这个人,有时候无赖至极,有时候却又善解人意。 她看不透他。正如她很久之前看到的,他的眼神里索取多过贪恋。他似乎迫不及待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像吸血鬼饥肠辘辘。 岁岁点头:“嗯。” 她站着,他坐着,他似乎是特意选择令人放松警惕的距离,牵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说:“道歉得有赔罪礼。” “我来不及备。”岁岁试图同他商量。 资临淡淡笑:“你刚才让我抱,就算给过赔罪礼,我是说,我该给你的赔罪礼。” 岁岁摆手:“不用。” 但也并非真不用,以后远着她就行。这话不合时宜,只能暂时压在心里。 他忽地转换话题问:“以后你还想继续当演员继续在娱乐圈发展吗?” 岁岁吓一跳,以为他要威胁她,小心翼翼答道:“对。” “这个圈子很乱,像昨晚的事,随时可能发生。” 岁岁松口气,语气轻松起来:“谢谢你关心,以后我会提高警惕,好好保护自己。” 资临轻笑的声音一闪而过,他站起来,薄唇弯成弧线,沙发后落地窗阳光照进来,他在光中西装革履,一尘不染。 他握她手放心口,像求婚,郑重其事:“到我身边来,我保护你。” 第19章 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风轻轻吹进耳里。岁岁愣住, 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 怀疑眼前这个有着和煦微笑的男人, 好像已经不是那个将她抱在床上亲啃的野兽。 仅仅只是几秒钟而已。岁岁很快回过神,甩掉资临的手,慌忙拒绝:“谢谢你的心意,但我现在已经很好, 没有必要到任何人的身边去。” 资临低下头凑近, 嘴角笑意依旧未减, 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婉拒, 语气越发慢条斯理, 耐心道:“不是包-养,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女友, 你不必担忧私人道德问题。” 岁岁脸一红,被他看出心中念头, 声音细下去:“我没说是包-养。”她轻咬嘴唇, 抬眸望他, 干净清纯的眼睛,像五月明媚好风光:“我没有这样想过。” 可爱的小兔子。 资临喉头耸动。心脏处快要爆炸,黑暗焦灼的念头重新涌入血液。 想吻她,想舔她,想抱她。 第23节 身上每寸肌肤都疯狂渴望她的融入。 “朝小姐。”三个字出口, 略微有点颤抖, 还好及时压住心里蠢蠢欲动, 定定神,资临继续做好人样,放缓语速,不疾不徐展示自己的坦荡:“只要你肯来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愿意偶尔对我笑一笑即可。” 岁岁抿抿嘴。 他话里的陷阱,她一听就明白。但凡交易,必是有来有往,或用自由,或用身体,总要占据一样,最糟糕的,有时候连灵魂都要拿来交换。 她不笨。 岁岁软糯提醒:“资先生,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免费两字。” 小姑娘不上当。资临轻笑:“小孩子的世界里,也没有免费两字。” 岁岁接话:“我还不算太惨,暂时构不成免费公益项目。” 资临捏着她的手。阳光照下,少女肤如凝脂,奶白色的胳膊细细一条,手背又嫩又滑,往手心一握,就再也不想分开。 他有些出神,想下次搂她入怀拥她入眠的画面。得是十指相握,唇对唇,呼吸渡呼吸。 “朝小姐想法很通透。”资临一边说话,一边在脑海中预想她能带给他的欢愉,“实不相瞒,我的确对朝小姐有所图谋。” 岁岁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资临:“我想抱着朝小姐睡觉。” 岁岁一滞。 他突然的直白,令人措手不及。 太尴尬。她正想着该如何体面地结束这场对话,男人的声音再次落下,磨砂一般,沉稳富有磁性:“朝小姐别误会,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我睡眠不好,总是睡不踏实,吃药也不管用,但昨晚偶然得朝小姐陪伴,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好。” 他的语气刚正不阿,认真严肃,甚至还透着点无奈,荒唐的借口听起来竟真像那么回事。 岁岁轻声问:“你要我做你的人形抱枕?” 资临眸色微敛:“差不多。朝小姐已经见识过我的为人,我和朝小姐共度良宵三晚,从未越线,将来肯定也不会。做我的人形抱枕,很安全。” 岁岁眨着大眼睛看过去,觉得他可真奇怪。细细软软丢下四个字:“还是不了。” “朝小姐再考虑下。” 岁岁张嘴就要说,不用考虑呀,有什么好考虑。资临深邃的眉眼撞入视野,他温柔望她,仿佛枯井渴求甘霖。 冷漠的男人卸下面具,有种别样的美感。 岁岁伤过很多男人的心,可这一次,她忽然有些心软:“资先生,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真心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什么交集。” “因为我们初遇时的事情吗?” 岁岁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说得干净利落:“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已被判死刑。”她的手仍被他捏在掌心中,她没有急着抽回来,而是展开拳头,五指伸展。 刚好贴在他的心口。 隔着衣料,她往里摁了摁:“你心跳得很快,可我不认为你喜欢我,我得到过很多人的爱慕,所以懂得分辨什么是正常的爱欲。” 资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快要煮沸。 小兔子可真聪明。她怎么能这么聪明。 怎么办。快忍不住了。就差一秒,差一秒就要原形毕露。 她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里透出的甜软尾音,每一根雪白肌肤下微微跳动的血管,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声呼吸,无一处不再向他发出邀请。 致命诱惑。 资临猛地松开手。 岁岁收回视线,及时为这次会话画上句号:“资先生,谢谢你为我出头,以后不用再劳心,拿人手软,资先生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短暂的犹豫后,资临应下:“行。” 他的通情达理令人高兴,岁岁有意缓解气氛:“也许以后还能做正常朋友。” 朋友。小兔子哟。 资临微笑:“当然。” 岁岁点头,柔声告别,“不用送。” 资临果然没有送,走出客厅,没有再继续往前,她执意脱下他的大衣外套,他也欣然接受。 仿佛已经释然。 岁岁松口气,心想他总算是想起了他该有的体面。富家子弟追女人,体面最重要,尤其是像他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追着个贫穷女孩不放,传出去只会贻笑大方。 岁岁离开后,资临躺回沙发上,她穿过的大衣外套,透着少女独有的甜香。他将外套盖到脸上,闭眼猛地嗅几口,像戒断患者重犯毒瘾,享受堕落。 脑海中闪过她刚才说话的模样。一颦一笑,细细回味。 算算日子,快了。再等等,耐心等过这段时间。他言而有信,不动她的软肋,但他可以静静看着,看有些人自取灭亡。她很快就会来求他。 恰逢韩衍打电话过来,不是为赵制片,而是为更大的事,声音震惊:“阿临,你正式接管资氏了?” 资临仍然沉浸在对少女的幻想中,其他一切事都变得不重要,语气淡淡的:“嗯,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告诉你。” 韩衍:“你父亲说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斥责你无情无义,不择手段。” 资临笑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倒要看看,有哪家媒体敢为他发声。” 韩衍在电话那头语气迟疑:“阿临,你要资氏干什么?” “抢着玩,不干什么。”资临不太耐烦:“韩衍,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你说件更重要的事。” 韩衍一颗心提起,都快闹翻天的事,都算小事的话,那什么才算大事,他问:“什么事?”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专门做明星助理的那种,我的小姑娘缺个能时刻盯梢的助理,另外,我希望你能让北创影视签下她。” 韩衍:“就这个事?没了?” “就这个。”资临顿了顿:“暂时麻烦你一段时间,希望不会再出现类似赵制片的事。” “当然。”韩衍一口应下,来了劲,问:“阿临,你到底和那个小姑娘玩什么游戏?” 资临重新捞起沾了少女香的外套,搂在怀里,语气愉悦:“守株待兔。” 电影拍完,岁岁重新回到学校上课,杀青宴上发生的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 许姣星也回学校了,来的那天是许诺开车送。 岁岁挽着许姣星往教学楼走,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许诺还靠在跑车上朝她招手。 “你哥哥没事啦?”岁岁有些担忧,她不希望有什么朋友反目成仇的戏份上演。 许姣星:“他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好啦。”她想到什么,叹口气,皱眉说:“其实我早该想到,资临是不会和我哥哥翻脸的。你别看我哥哥傻里傻气,但他人很好很仗义,大概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有很多朋友,资临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小时候就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和我哥哥红过脸。” 岁岁脸上一烫。 她觉得自己那天上门替许诺求情,好像自作多情了。 “你哥哥好像有点怕资临。” “我们都怕他。”许姣星挽住岁岁胳膊:“反正我爸妈从小就叮嘱,让我们兄妹别惹他。” 岁岁好奇问:“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许姣星嘻嘻笑,“傻岁岁,现在想知道了?你自己猜。” 岁岁支吾一声,“北城的圈子就这么大,老一辈人物里好像没有姓资的,除非是谁的外孙,不然没有这么大派头。” 许姣星拍拍她的肩,“岁岁,我考考你,比中将大一级,是什么?” “上将。” 许姣星眨眨眼:“日月明。” 岁岁瞪大眼,明家她听过。和连家一样的分量,都是曾经的风云人物。 “资临不像是军人。” 许姣星:“他没走他外公铺好的路,他比明家那些人更聪明,有时候,看不见的头衔更有用,做起事来轻松百倍。” 岁岁默默听着,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种圈子里的事都兜得紧,听不到什么有趣轶事。 果然,许姣星不再往下说,换了话题,问:“岁岁,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有点面熟?” 岁岁定睛一看,教学楼下,一身休闲装的男人站在花坛边。 过路的女孩子时不时瞥过去,咔擦咔擦拍照。 “长得好像韩衍?” “是不是他本人?” “不会吧,他一个富得流油的人穿成这样来我们学校?” 韩衍看到岁岁,招了招手。 岁岁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礼貌地用眼神示意。 韩衍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颔首笑了笑。 学校的小山坡,僻静少人。许姣星在不远处盯梢。 贫穷女大学生和知名富人聊个天,都得躲着来。流言猛于虎。 韩衍高大,书生气质,看不出一丝商人的精明痕迹,像历史系的教授,稳稳当当,柔和温雅。 第20章 “朝小姐。”他微笑看她, 正式一句称谓, 随即换了语气,亲切平和, 像是与友人聊话:“我正想着也许会遇见你, 这么巧, 刚好碰上。” 岁岁好奇看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附和:“是啊, 好巧。” “我来学校商量捐献的事。”她不问,他自己说出来, 有个由头,不至于太唐突,“赵制片的事,我很抱歉, 希望你不要留下阴影。” “谢谢韩总关心。” 少女说话声音不大不小,细细软软,含笑的模样周正客气。 韩衍弯了弯嘴角。 第24节 他见她三次, 印象深刻。她漂亮又大方,不像是贫苦家庭出身, 倒像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出来的女孩子。 资临对她感兴趣, 不是没有道理的。换做是他,他也会有兴趣。 韩衍拿出名片, 开门见山:“朝小姐, 我看过你的表演, 很有潜力,如果你现在没有签约公司的话,我希望能有这个荣幸,得到朝小姐的垂青。” 岁岁惊讶。 韩衍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话,合约内容完全由你主导,我明天就让公司安排助理。” 岁岁接下他的名片。瞧一眼就知道,是特制版,用料金贵,光是这上面的设计就价值千金。这种名片,一般不随便给人,是敲门砖,给出去,相当于默认亲近关系。 “韩总。”岁岁仰起脸,盈盈浅笑,点到为止,一句话恰到好处,:“您真是业界劳模,签艺人都亲自出马,有钱人果然不易当。” 韩衍眸中笑意更甚。 有趣。 聪明且有趣。 多不容易。 换做其他人,早就欢天喜地,哪里还会细想其中缘故。她谨慎得很,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他今天应该让秘书派人过来和她谈,太过郑重,反而露了端倪。好在她接下名片,给了他面子,不至于无功而返。 韩衍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她站在他跟前,纤细身材,一双眸子干净纯真,仿佛兜着漫天星光。 他忍不住想,谁将她养得这样好,定是花了大价钱和毕生心血护出来的。 “我上课要迟到啦。”转眼又是不谙世事的乖学生,少女笑道:“韩总,下次有机会再聊。” 对话到此结束,刚刚好。 韩衍却多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岁岁轻声低喃:“我报名参加了一个综艺比赛,接下来都有事情做。” 韩衍沉默数秒,继而笑着拣话:“电影上映时,会抽空参加宣传吗?” 岁岁诚挚答道:“当然。” 学校内上课铃声响起,岁岁告别后匆忙离去。 韩衍站在山阶上,视野内仍有少女窈窕背影。不多时,他掏出手机打电话:“阿临,抱歉,你的小姑娘太聪明,我可能无法替你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资临似乎在忙,语气匆忙:“行,知道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边,教学楼内。 岁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许姣星踩着一双高跟鞋,健步如飞,拖着她往前,好学的精神激发出来:“岁岁,快点,迟到十分钟就要扣分的。” 岁岁喘着气:“姣星,原来你也怕被老师扣分。” 许姣星回头眨眨眼:“我不怕,我是怕你被扣分。他就是把我学分扣完,我照常也能顺利毕业的。” 好在踩点赶到。 从阶梯教室后面悄悄进去,有男同学帮忙开门,已经开始上课,岁岁坐在最后一排,旁边许姣星瘫在座位上。 前一排女生回头小声问:“岁岁,刚刚和你们走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韩衍?你认识韩衍?你之前能拍那部电影不会也是因为他吧?你和他什么关系?” 几个女生盯着岁岁看,只管盯着岁岁看,眼神不怀好意,恨不得从她嘴里掰点东西出来。 岁岁刚要开口,许姣星先一步做出反应,“关你屁事。” 问话的女生愣了下,大概没想到许姣星会这么凶,皱眉嘟嚷:“我只是问一下,她又不会少块肉。” 许姣星身子前倾,双手搭在下巴,笑道:“你急着打听韩衍的事,我很理解,你不想陪糟老头子想要换个年轻力壮的金主嘛,你问岁岁干什么,就算韩衍真来d大,那也是来找我,你想搭线,问我就行。” 其他几个女生看过来。 “你们是好姐妹,有好事应该一起分享。”许姣星叹口气,“可惜现在野鸡团不值钱,韩衍你们肯定够不着,养老院富商要不要?” 几个女生被怼得说不出话。 最先发问的女生不服气,恨恨道:“许姣星,你别太嚣张。” “我还没开始嚣张呢。”许姣星拿起包和课本,牵着岁岁就要往教室另一排坐。 其中一个女生反手抓住岁岁,她们不敢碰许姣星。 小富之家,想往上面蹿,得先认人。许家的女儿,十五岁就能组办慈善晚宴,富二代的圈子里,没人不认识她。 “朝岁岁,你不要以为……” 话未说完,就听到少女温柔声音,似乎有意提醒,关怀备至:“你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是瑕疵品,下次不要再戴出来了。” 说完,岁岁推开女生的手,抱起书本,跟在许姣星身后。 戴项链的女生面红耳赤,几个女孩子气到爆炸。 许姣星偷偷笑,阶梯课桌下拉着岁岁的手,两个人埋在臂弯面对面笑。 “你怎么知道她戴的是瑕疵品。” 岁岁眨眨眼:“我猜的。” 但其实也不是猜。用过好东西,辨都不用辨,一眼就能看出赝品。 许姣星凑近,戳了戳岁岁的脸,问:“我刚才是不是很凶?” 岁岁:“凶得特别可爱,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许姣星捂脸佯装害羞。 《璀璨之星》的海选即将开始,d大参赛的人数不少,岁岁上下课都和许姣星一起,许姣星每天都为她加油打气,仿佛她已是最后赢家。 “这年头,人气就是一切。”许姣星在纸上无聊画圈圈,“《璀璨之星》虽然是个新节目,但其实是买了以前一个旧节目的版权,实力影后周蜜就是从那个旧节目出道的。” 她这么一说,岁岁想起来了:“相当于以前四大名著海选新人演员那样,是不是?” 节目组通知尚未下来,赛制全保密,只有相关人员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许姣星特意提前找关系问了问。 “以前是四大名著现成的ip,海选演员电视投票,现在网络发达,电视和网络平台同时播出,网上也能投票,所以比以前规模更大。” 岁岁点点头:“就跟选秀一样,只不过,这次选的是演员。” 许姣星笑:“是的,只不过参赛的未必都是演员,有的人只要出名而已,并不在乎是否能赢得角色。” 节目组的通知陆续下来,海选前几天,有人来找岁岁。 是同一专业课不同班级的女生。 “我也参加了《璀璨之星》,以后大家一起努力呀。” 岁岁认得她,是隔壁班叫白慈的女生,笑容甜美,总穿格子裙,上课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坐。 刚开学那阵,系里组织过捐款,就是给白慈捐的,说是她家境不太好父母重病。当时岁岁也捐了款,但许姣星似乎不太高兴。 白慈上前挽住岁岁,“你等会去做什么,我和你一起。” 突如其来的亲热,岁岁挤出笑容,“今天的课都上完了,等会吃完饭我要去舞蹈教室排练。” “是准备海选的节目吗?”白慈弯弯眼笑:“我也已经在准备。” “加油。” 白慈语气亲昵,仿佛已经成为岁岁密友:“哎,我跟你说,准备这个节目好累,我都不想参加了。班主任将我们班参赛的女生都分成一组,让我们准备同一个节目,其中的才艺环节,我怎么练都练不好。” 她脸上浮现绝望的神情,重重又叹一口气:“我从小家境不好,根本没受过什么才艺训练,能进d大完全是运气好,以前还能勉强过眼,现在和那群白富美站一块,怎么可能拼得过别人?” 岁岁沉默数秒。她在音乐教室排练钢琴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路过,白慈正在练舞,跳得很好,完全有实力过才艺这一关。 白慈见她不说话,腼腆笑道:“你是不是嫌我话多?不好意思啦。”顿了顿,又说:“其实我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和你搭话,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虽然这话说得有点晚,但我是真心希望能和你交朋友。” “不要紧,我也只有姣星一个朋友。”岁岁顺着她之前的话往下说,鼓励道:“比赛的事你别太担心,才艺不要紧,反正是选演员,有演技就行。” 她们走到教学楼下,刚好许姣星开车过来。 白慈顺势问岁岁:“我能和你一起去吃饭吗?” 许姣星从车里探出头,看到岁岁身边的白慈,眉头皱起:“岁岁,快点,不然等会堵车了。” 岁岁加快脚步。到车门边,手仍被白慈挽着。白慈笑眯眯看着她。 岁岁只好看向许姣星:“姣星,介意多一个人吗?” 许姣星二话不说,直接下车,将岁岁从白慈手里拽出来,没好气地掷下一句:“我只定了两人位子。” 岁岁有些不好意思,冲白慈笑了笑:“下次再约。” 坐进车里,许姣星仍然不悦,将车开出校门后,这才缓缓开口:“岁岁,别和她来往。” 岁岁听出不对劲,好奇问:“姣星,你和她有过节?” 许姣星嗤笑出声:“我能和她有什么过节,我是怕你被人算计。” “她能算计我什么?” “全部。”前方红绿灯,许姣星停下来:“她可不是什么单纯女孩子,总之你听我的,远着她。” “你这样好像霸道总裁,私下囚禁小娇妻。” 许姣星总算舒展眉眼,神秘兮兮凑过去:“还记得院里捐款的事吗,假的。” 岁岁张大眼,惊讶:“怎么可能是假的?” 绿灯亮。许姣星搭在方向盘上,重新涌入车流中,“我也是之后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装假富人骗钱,有的人装贫穷女孩骗钱。她家里人没人病,普通职工。” “原来还有这种事。” “事多着呢。”许姣星想了想,没接着往下说,“以后我得盯紧你,她和你搭话,你不准再理她。” 岁岁笑着点头:“嗯,不理她。” 结果该遇见的还是会遇见。学校有许姣星在,白慈没再找过岁岁,节目海选当天,岁岁刚进电视台,就被人从后面挽住胳膊。 是白慈。 隔壁班的女生们走在旁边,白慈说:“你们先走,我和岁岁一起。” 结果没人理她,直接将她当空气。 白慈看向岁岁,表情落寞,仿佛在等着她安慰。 这是个喜欢博取旁人同情心的女孩子。岁岁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按下电梯层数。 第25节 进了节目厅,编导领着人往化妆间去,满屋子的人,叽叽喳喳,放眼望去,全是漂亮女孩。岁岁拿着号码牌,暂时还轮不到她,退出化妆间,在外面透透气。 白慈已经不见踪影,人多的好处就这个,可以自然而然失散。 岁岁在走廊散步,来来往往全是工作人员。刚巧走到电梯处,电梯门打开,出来个熟人。 “穆导?” 穆司一愣,“你怎么在这?” 角落里。 穆司将刚买的饮料递过去,阳光下女孩子低着眉眼,长睫浓如扇,乖顺地接过饮料,专心拧瓶盖。 穆司闷了闷,重新拿回来,拧开了又递过去,“就这么喝,不怕我下药啊?” 少女身形一滞,咽下刚喝的一口,水透透的大眼睛看过去:“你会吗?” 穆司轻咳,转开目光,“我用得着潜规则吗,笑话。” 少女咕噜咕噜喝起来,像是渴了很久。 穆司双手插兜,往面前快速瞥一眼,一惯僵冷的语气不经意放柔:“来参加节目录制吗,是谁邀请你?” “参加比赛,《璀璨星光》,穆导呢,录制哪个节目?” 不远处工作人员跑过来,哈腰弓背,笑道:“穆导,到处找您,其他老师们都已经到齐,您这边上好妆,就可以开始进节目厅。” 少女好奇眨眼。 穆司努努嘴:“呐,就这个节目,《璀璨星光》,我做评委。” 这次综艺的保密性很强,直到节目录制前,选手们才知道评委有谁。 “穆导来做评委,我的妈啊,节目组也太牛逼了,能请动他。” “估计是天价才请来的,怎么办,好紧张,听说他要求超高超严格,不会一刷一大片吧……” “天才导演的综艺出道,他是电影圈玩腻了,所以换个口味吗?” 岁岁听了一会,耳朵炸得疼,低下头专心看参赛须知。 这次的节目,是翻拍某部文学巨匠,老少皆宜,有群众基础在,根本不用担心收视率。既安全又妥当,说不好还能再创综艺高峰。 既能收获人气,又能直接以演艺作品出道,难怪人人抢着报名。参加海选的人很多,刚才在外面随便瞄一眼,看到大量熟悉面孔。 说是只要新人,但其实规则并非板上钉钉,有不少七八线演员也来参加。 岁岁在后台等待四五个小时,期间窥得不少事。 原来大多数人早已签约经纪公司,做好万全准备,有部分人甚至签的是大公司。北创就有新人过来参赛。岁岁惊讶地发现,原来白慈也已经和娱乐公司签约。不但如此,她还有助理。 “你没有拿到台本吗?”白慈笑眯眯地坐下。 岁岁摇头:“没有。” 白慈将本子放在双膝上,“你躲着我,我看出来了。” 岁岁不接话。 “我原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白慈歪头看她,“像我们这样没资源没后台的女孩子,应该团结起来,你和许姣星交朋友,不也是为了打进她的圈子吗?” 岁岁皱眉。 “算了。”白慈站起来,“哦,对了,事先提醒你,不要试图和我抢人设。我有公司后台,你没有。” 不久之后,岁岁才明白白慈嘴里说的人设是什么。 演播厅已经开始录制,后台等候室的大屏幕上,白慈正紧张兮兮介绍自己,说话有些结巴,朴素又单纯,像是处世未深的笨女孩。 海选过程分两个步骤,半分钟的自我介绍以及一分钟才艺表演。 屏幕上的白慈哭得稀里哗啦,要不是事先得到许姣星的告诫,只怕会真的被她外表欺骗。 人们总是倾向偏袒弱者,尤其是长相姣好的漂亮弱者。 岁岁看了一会,心里叹口气。过去她被保护得太好,根本无需与人争,有利益就有争斗,如今只能直面。 坐在旁边的女孩呵地笑出声,语气轻蔑,转过头和岁岁说:“就这个白慈,我们公司的,刚来就勾上了老板,牛逼人物。” 节目组导演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五个评委,三个不通过,就直接淘汰。但有些选手,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进初赛的。 白慈就是其中之一。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演出完毕,白慈哭着擦眼泪:“这是我第一次出镜,第一次现场见到我喜欢的导演,以前在我们那小地方,根本见不到这么多大腕,我……” “紧张就不要上台。” 冷冰冰的声音从评委席传来。 岁岁重新抬起头,屏幕上穆司一张英俊面孔严肃冷漠,无情按下x键,“我们这是选演员,不是选哭星,我没有时间听你卖惨。” 第21章 全场鸦雀无声。白慈站在台上, 擦泪的动作僵住。 毕竟是事先打过“招呼”的选手, 其他评委及时圆场。 “小姑娘不容易, 看得出她很努力了,应该给个机会。” “对,而且她长得很有观众缘, 这年头, 长相漂亮又接地气的新人很难得, 我很期待她后面的表现。” 最后给了三个通过, 剩下一个评委影后周蜜,一言未发, 按下和穆司一样的x键。最终白慈及格线边缘进入初赛。 选手们在后台窃窃私语。岁岁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很快就轮到她出场了。 自我介绍简单利落。姓名, 年龄, 学校, 专业, 没有一句多余废话。才艺表演选的是乐器表演。 表演节目后,轮到评委点评。岁岁落落大方站在舞台中央, 静静等待评委的结果。 评委们交头接耳。 “她很漂亮。” “对,很漂亮,气质也很好。” 漂亮分很多种。有些人是一潭死水,有些人是灵动仙气。前者需及早认知,定好接地气人设, 不至于被遗忘。后者无需做那些花里胡哨的事, 只需脚踏实地即可。 就在评委们准备正式点评时, 穆司忽然开口:“同学,能即兴发挥念段人物独白吗?” 评委们一愣,以为穆司要为难岁岁。 即兴发挥人物独白,对于新人演员而言,最能彰显缺点。感情把握,台词断句,声线处理,稍有差池,就会暴露不足。 他们这个节目,虽然打着选演员的旗号,但是更多的是培养演员,重点在于培养。当然,参加比赛的选手再差也差到哪里去,一切都在掌握中。 “《生而为人》里女主角阿佳在悬崖上看日出,最后一幕独白,就念这个。” 这部电影,当年横扫各大电影节奖项,是穆司第一部 导演编剧作品,扮演女主角阿佳的人此刻也正坐在评委席上。 最后一幕独白,难度极大,据说周蜜磨了两个月,才将这段独白磨出来。现在让个新人来,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针对的意思。 其他评委为岁岁捏把汗。 周蜜皱眉看了看穆司,又扫了扫岁岁,最后缓缓开口问:“你要挑战吗?不行的话也没关系,这段可以掐掉,不会影响我们对你的评审结果。” 特意给了个台阶下。 “谢谢周老师,但是我想试一试。” 她练过这段独白。拍《风月》的时候,为了琢磨穆司的导演风格,她将他所有的电影都补了,后期穆司为了打磨她的台词技巧,更是强迫她一遍又一遍地挑战高难度独白。 《生而为人》就是其中之一。 立马就有工作人员送上平板。一分钟的准备时间后,岁岁开始进入角色。 “今天太阳照常升起,我又活过一天,做人真好……” 她开口的瞬间,评委们瞪大眼。 简直惊艳。 随着独白的结束,全场安静下来,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空城街巷看《生而为人》时的震撼。 数秒后,四位评委爆发雷霆掌声。 穆司仍旧双手抱肩,面容淡漠,“还行。” 周蜜忍不住鼓励台上的少女,说:“能将独白念到这种程度,真的很不容易,我给你通过。” 其他评委也纷纷给出通过。 轮到穆司,穆司忽然转过头对其他评委说:“你们对她严格点。” 周蜜戏谑:“已经很严格了呀,这才是海选而已,穆导小心别吓坏人家小女孩。” 穆司:“她是我新电影的女三号,吓不坏的。” 大家震惊,工作人员也有些慌乱。由于岁岁是个人报名,没有经纪公司,她在简介中也没有提曾与穆司合作电影,电影尚在制作阶段,节目组的人以为她根本没有后台,现在穆司主动爆出来,太出人意料。 “希望你能好好表现。”穆司按下通过键:“不要丢我的脸。” 第一个全票通过的选手。虽然过程艰辛,但是好在结果圆满,而且令人心服口服。 海选录制中场休息,兰美来喊岁岁。 穆司找她。 他低头,似乎在找什么:“竟然忍着没掉眼泪。” 岁岁:“我表现得好,为什么要掉眼泪。” “因为你总被我骂哭。”他继续往下说:“怕你被吓到退赛。” 和刚才一样严肃的神情,但是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笑意。 岁岁笑了笑,想了半天,才问:“穆导,为什么刚才要让我念独白?” 穆司凝视她,若有所思,缓慢开口:“因为我必须对你严格。” 一句话,字字柔软。不像训导,像温柔肯定。 第26节 他眉眼的桀骜不驯晕开淡化,似春风拂过心间。 岁岁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甜甜一笑:“反正我又不是没被你骂过,我不怕。” 节目播出后,毫无意外,《璀璨之星》引起空前热议。 人人都想为自己心中的角色选出合适演员。栽培式选拔,使得观众能够参与进来,电视台和网络平台同时进行宣传,《璀璨之星》播出第一晚,收视率直接碾压其他台同时段节目。 各大公司开始为自己公司的选手创造话题炒热度。有些选手之前有过演艺作品,自带人气,然而等第一轮海选数据统计完毕之后,岁岁位列前茅。 在第二轮初选赛结束之后,岁岁直接登上话题度榜首。 节目组工作人员紧急开会。事先已经预想过,以朝岁岁的外貌气质和实力,绝对不会落于人后,但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受欢迎。 仿佛老天爷赏饭吃一样,观众们想看她。 录制第三期节目的时候,岁岁收到硕大花束,团团簇簇,挤满整个走廊。 卡片上写着:“你在荒芜走一遭,刹那万物生长百花盛放。” 岁岁翻遍卡片角落,找不到署名人。 快到晚上的时候,有人给她打电话,似乎掐准她录完节目的时间,问:“朝小姐,花收到了吗?” 原来是他送的。 岁岁忘记改备注。电话备注依旧是被人擅自改掉的“大尾巴狼”。 自从那天去接许诺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资临,他也没有找过她,仿佛已经如她所愿,将她遗忘。 不等岁岁开口,电话那头又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很惊艳,周围人也开始讨论你。” 岁岁轻柔回应:“谢谢你和你的花。” “我刚好在电视台,方便见个面吗?” 岁岁皱眉犹豫。 他的声音很疲惫,像是经过什么大灾大难:“朝小姐上次不是说过吗,也许还能做正常朋友。” 岁岁看了看窗外天色。快要下大雨了。 只是见一面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不再对她有所惦记,当朋友也无妨。 “行,那你等等我。” 挂完电话,资临往后一仰。 重重呼吸,手搭在心脏处。 真是难熬。 一天天数着,数她即将飞入他怀中的日子。 做过一次美梦,再难渡噩梦。 可是哪里忍得住。越是不去想,就越是想要。 他今天不应该出现,怕惹她日后怀疑。资临听见自己心跳加速,他告诉自己,就瞧一眼,就说一句话。 他不能打草惊蛇。 岁岁打伞四望。 没有望见资临一惯出行的豪车。 “前面那辆白色的大众。” 岁岁听完电话,惊讶不已,走到车边,看见驾驶座上坐着的人。 她坐进车里,他替她收好伞,窥出她的震惊,淡淡笑道:“我落魄了,现在已经倾家荡产,只能开平价车。” 是的,落魄,身上却还穿着昂贵的高级西装,更别提手腕上带着的皇家橡树钛金特制版。 “卖掉这个又可买辆劳斯莱斯。”她指了指他的手表,一本正经:“还能再买辆悍马,开来躲债逃生。”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平和温软,自如地掩饰自己的口干舌燥:“我开车来见你,自然不能开引人注目的车,我知道你不想被人造谣。” 他竟能想到这点。岁岁被他的体贴吓到,回过神心中一暖,说起话来语气放松不少:“资先生,你今天应该不仅仅是来见我的吧?” 当然只是来见你。资临微笑:“当然不是,我来找你要个签名。” “要签名?” 资临:“对,你的签名。” 她自然而然接过他递来的纸笔,签名的事她没少做,很久以前签到手软,后来嫌麻烦,渐渐地也就不再给人签名,旧签名一张炒到五万。以朝岁岁这个名字被人索要签名,次数不多。 她一笔笔在纸上画着。 资临目光沉沉。 双手因为克制,不得不掐进肉里。 他靠近她,就像困兽嗅见肉香,欲望快要炸开胸膛。 岁岁写完自己的名字,想了下,又在下面写一行字。 “仅做签名使用,不做其他任何途径使用。” 少女抬眸的瞬间,资临及时收住如狼似虎的眼神,颔首微笑:“谢谢。”视线触及纸上多加的一行字,微愣数秒,笑容更满:“原来你还是对我有所戒备。” 岁岁抿抿嘴角,“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常,我能理解。”资临将卡片收好,小心放进衣兜靠西装上方的地方,贴着心脏。 她亲自签下的名字,隔着薄薄一层肌肤,正对他的心脏。 仿佛烙下印记,又烫又热。 资临将车开出去:“我送你回家。” 一路行驶,为表自己清白,假意问过她家地址,开了导航,却转错弯开错路口,路上“不得不”多耗一小时。 中途他体贴她的安静,主动让她闭眼休息,她坐他车一趟,有种坐出租车的错觉。 不用费力维持对话,舒适自在。 仿佛他真的只是个免费司机。 “谢谢你送我回家,下次联系。” 多好,已经会说下次联系。 少女转身下车的瞬间,资临忽然不受控制,他拉住她的手臂。 碍事的衣料。 厚厚一层。 他无法用掌心感知她身体的温度。 真烦,要是能撕开就好了。撕开她的衣服,一点点享受,探她温软身子。 少女抬头,明媚双眼亮如水晶:“资先生?” 男人语调沉静,神色隐在黯淡微弱的光中,“下次见。” 少女走入黑暗中。 有人在门口等她。 应该是她救出来的那个医生。看不清样子,高高瘦瘦。 车内后视镜内,资临匆匆一瞥,瞥见自己脸上神情,因为欲念,肌肉都在抖动。 要是被她看见,大概又会敬而远之。 他这时候对着镜子笑起来。还不是怕她将来对他怀恨在心,不然哪里用得着顾及这么多。 疯魔了。他竟也有这一天。尚未得手,就已想以后。 资临给秘书打电话:“我让你盯着的事情,怎么样了?” 秘书详细报告。 一天问三遍,怎敢不小心对待。 话说到最后,秘书犹豫问:“真的不用出手吗?” “不用。” 秘书百思不得其解。他跟资临三年,凡是资临问起的事,无一例外都是重要事。资临从不置身事外,他这位boss,喜欢亲自下场粉碎别人。 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他随便一句话,就可达成目的,却偏偏要逼着自己不去插手。 根本排不上号的人物,其中生意,涉及金额才数亿而已,资先生竟会特别关注。 秘书:“好的,我继续跟进。” 《璀璨星光》收视率和平台点击量一路飙高。岁岁的人气只涨不跌。 所有的话题都集中到她身上,节目组放下期预告,都是以岁岁的镜头画面为先,吸引眼球。 给其他选手安排好的人设以及劲爆点通通失效,怎么炒都不如岁岁的热度。人都是贪心的,得了好就想更好。节目组导演找岁岁谈话,试图和她商量,希望能够安排台本给她。 岁岁没有答应,“我是来参赛竞争角色的,不是来当小丑,我只想好好演戏。” 需要强硬时,态度绝对不能软化。 节目组没办法,尝试着自己找爆点,但岁岁实在是太安静,麻烦事根本和她不沾边。 原先想过炒作岁岁参演评委穆司电影女三的事,但是太过后知后觉,海选第一期穆司早已主动说出来,坦坦荡荡,事后想炒冷饭,根本炒不起来。 得知导演组找过岁岁之后,穆司直接向节目负责人撂话:“你们要是不顾她的意愿乱炒作,我立马退出录制。” 节目组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及时打住。 但是,选手里却有人大胆得很。 白慈的人气虽然不如岁岁,但是依旧名列前五。 虽然她表现一般,每期节目都或多或少出现点失误,却收获粉丝的“心疼”。白慈的公司买水军大肆炒作,渐渐有路人反应过来,开始质疑。 节目组时刻关注网上动向,把握好分寸,网上骂得狠了,就将当期白慈的镜头减少,放出其他人吵架不和的画面,转移视线。 “新媒体盛行的时代,营销就是一切,多买点水军,让他们骂我。” 第27节 岁岁刚好路过,白慈正在和助理交待事情。 她们录制节目提前三天到电视台准备,不让带电子通讯工具,有事情只能口头说。 白慈抬头,看见岁岁,没有避嫌,朝她招招手。 舞蹈教室,没有别人,更没有摄影机。 白慈将门关上。 “我真羡慕你。”岁岁看过去,白慈靠在墙边,笑容满面。 “你运气怎么这么好呢?”她指了指右手边的镜子墙,“明明我们两个差不多。” 镜子墙照出她们的身影。 同样的淡粉色芭蕾服,身姿挺拔,丸子头清纯简单。 她似乎总认为她们一样。 岁岁扫视白慈,这个女孩子,明明野心勃勃,有实力,却选择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装笨真的很好吗? “我们怎么会一样?”岁岁轻声提醒:“我们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相像。” 白慈笑着看她,丝毫没有平时在节目中怯手怯脚的模样,“以后总会一样,我们这种出身的女孩子,在娱乐圈混,出路大致相同。” 岁岁懒得和她辩驳,想到什么,问:“你分到的也是芭蕾吗?我记得你抽签抽到的好像不是这个。” 为考察选手们的应变能力,节目组在才艺表演项目上随机分配。分到什么项目,就要表演什么项目,不管会不会。演员应该多变,这是节目组打出的口号。 她的挑战表演中,有半分钟的芭蕾舞,她要扮演一个意气风发的芭蕾舞者。 “我特意和别人换的,她们都不敢和你分同一个项目,你什么都会,真是令人费解。”白慈邀请她:“要和我一起练舞吗?” 岁岁婉拒,“我去其他教室练。” 白慈笑了笑,自顾自跳起来。 跳得很好。 岁岁决心更加用功。 到录制当天,岁岁先出场,流畅的表演一气呵成。轮到白慈时,白慈却没有像那天岁岁在舞蹈教室看到的那样,她“勉为其难”表演完毕,和岁岁的表演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一表演完,白慈哭出来。她上两期都没有哭,镜头也很少,仿佛要将这两期的眼泪补全,哭得安心。 她一边哭,一边说话。言语之中,有暗示岁岁和别人换了节目,特意选择和她打擂台。 “我知道我不够好,看完岁岁姐的表演后,我心一下子就凉了,我觉得我站在这个舞台上简直侮辱了这个节目。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放弃,我一定得坚持,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支持我的人。” 岁岁皱眉。 回到后台,岁岁没能忍住,走过去问:“你今天最后一名,差一点就要被淘汰。你明明很会跳舞,为什么不能全力以赴,拿出你原有的实力来?” 为什么,偏偏要扮弱。 白慈拿出扫描仪往岁岁身上扫了扫,确认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后,这才开口。 “因为要让别人记住我啊。”她仰起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和你捆绑,我就会更受人关注。只有两个极端放在一起,才能引发大量话题讨论。” “你不怕别人骂你吗?” “他们越骂,我就越红。”白慈站起来,眨眨眼:“再说了,全国上下的笨女孩都在替我保驾护航呢,我还原了一个普通追梦者该有的样子。有共鸣,就有粉丝。” “这是骗人。” “我没有骗人,是她们骗她们自己。” 岁岁不再往下说,直接离开。 这一期节目播出后,果然引发空前热度。 “朝岁岁是在欺凌吗?故意选择最弱的对手。” “你弱你有理,弱就不要登台,什么玩意。” 粉丝对骂,网上展开激烈讨论。 岁岁选择断网。 眼不见心不烦。 易丽刚好打电话来:“岁岁,你让宋医生开车,现在立刻带你妈妈离开。” 岁岁一愣,问:“易姨,出什么事了?” 电话已经挂断。 第22章 岁岁匆忙赶回家。 小别墅一片狼藉, 地上全是东西砸坏的碎片。客厅中央坐着个人, 岁岁跑过去, 宋明颂头破血流,身上也有伤。 他看见她,轻声说:“你回来了。” 岁岁胸口一阵闷痛, 她颤抖地搭上他的手臂, 上面全是血印子, 显然刚和人动过手, 落了下风。 “怎么回事?” 宋明颂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已经提前将你妈妈送走,她没有受到伤害, 你放心。”他拣起地上的大衣外套,上面全是脚印, “走吧, 我带你去找你妈。” 她红着眼望他, 恐惧和害怕使得她声音嘶哑:“你告诉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想了想,没有瞒她:“岁岁, 易丽出事了。” 岁岁愣在原地。 “她被以前的仇家下了套,资金财产全被套进去。”宋明颂紧皱眉头,语气有些犹豫:“可能还要坐牢。” 轰然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 岁岁呼吸急促:“有多严重?” 宋明颂沉默不语。 岁岁浑身力气都被抽尽,蹲下身,双手捂住脸, 泪水从指缝缓缓涔出。 “回来的路上, 短信提示, 银行入账五十万。”岁岁哭泣嗫嚅:“是易姨打过来的,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想着我和妈妈。” 宋明颂弯腰拍拍她的背,任由她埋在膝盖中嚎啕大哭。 家遇变故的辛酸与无奈,他比谁都懂。 少女哭啊哭,眼泪怎么也掉不完。他看了一会,决定扶她起来。 她的哭声蔓延到他的心口,宋明颂将岁岁抱在怀中,一遍遍温柔安抚,“事情会好起来的,她已经逃出去,暂时安全。” 岁岁哭得身体发软,一双眼又红又肿:“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有所察觉。”宋明颂扶上她的肩头,一下下拍着:“但是我没问。” 岁岁不想动,她靠在宋明颂胸膛,眼神呆滞看向虚无。 命运无常。朝月能活着,她能安稳上学,全靠易丽,而易丽从未向她们母女索要过任何东西。 对于她们母女而言,易丽更像是一个守护者。没有谁有义务守护谁,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友人。 这个守护者也许为人处事有所偏颇,但她所有的好都给了她们。 她不希望她有事。 房间里安静极了。 唯一亮起的一盏灯,在黑暗烫出一圈淡淡光晕。 少女的鼻音越来越轻。 宋明颂:“我抱你去车上,好吗?” 她已经走不动路,连抬手都艰难,强烈的悲伤堵住所有感官。 宋明颂想了想,拦腰将她抱起来,往外面走。 走到一半,岁岁回过神,抬眸望见宋明颂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铁锈红的血迹从额角划至下颔角,眉骨和眼窝淤青发紫,伤痕几乎摧毁他这张干净英俊的脸。 她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走?” 宋明颂抱紧她迈入黑夜中:“因为我要等你回来。” 汽车发动。 道路两旁光影一晃而过。 岁岁靠在车椅背上,歪头看向窗外大雨倾盆。 以后怎么办。 易姨怎么办。 逃总不能逃一辈子。 她不说话,宋明颂也就不说话,仿佛沉默就能疗伤。 岁岁怔怔问:“要多少钱,才能救易姨?” “我的钱不够救她。”宋明颂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去扣白衬衫袖口纽扣,“但足够继续供你母亲治疗以及你的日常吃住。” 他目光深远,坚定,看向前方:“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我会重新找一处房子。” “你要照顾我吗?” “是报恩。”他解释:“我能自由呼吸牢外新鲜空气全靠你。” 岁岁转过头。 宋明颂撇眼睨她。 第28节 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波澜不惊,似早已做好打算。 岁岁重新靠到车窗边。 宋明颂又像以前那样看她了。 看隋穗的眼神。 这眼神她看了十二年,从她初三那年起,从未变过。 她有问过宋明颂,是不是嫌她烦,为什么总用这种冰冷矛盾的眼神瞪她。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 “你是不是嫌我麻烦。”她又问一遍,以岁岁的身份,刚问出口就后悔。 宋明颂将车速加快。 岁岁额头抵在车窗上。 车下高速,进入隧道,暖黄照明灯晃入视野,车窗降下一条缝,风呼呼吹进来。 宋明颂声线清亮,一字一字说:“我一直都会在,你不用担心。” 岁岁屏住呼吸。 车出隧道,黑夜重新扑面而来。 昏暗的光线中,岁岁侧了侧身子,眼眶湿润,她咽了咽,将哭声咽下去。 宋明颂新找的房子,宽敞明亮,岁岁待了两天没有出门。宋明颂不让她出去。 “那天他们之所以会找过来,是因为那栋房子在易丽名下,易丽将你们母女藏得很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在供养你们母女俩。” 岁岁盖着毛毯,窝在沙发边缘。 电视上正放着《璀璨星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自己演出的画面。看了半分钟,她拿起遥控器换台。 宋明颂重新调回去。 岁岁已给节目负责人打过电话,委婉暗示自己家里出事,可能要退出比赛。 负责人声色俱厉:“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宋明颂端着热牛奶,递给岁岁一杯,“你依旧可以参加比赛,如果有人找你问起易丽,你只要假装不知道就行。” 岁岁垂头:“我知道。”可她现在没有心思顾及比赛的事。 易丽的事就像一个□□,她不能看易丽被炸得粉身碎骨还佯装不在乎。 朝月和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要为谁下地狱,一是你,二是你易姨。” 宋明颂坐在岁岁身边,伸手拢紧她身上披着的毛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要相信你易姨,她白手起家拼出现在的事业,这次的难关,她能渡过去。” 岁岁咬了咬下嘴唇。 她知道,宋明颂只是安慰她而已。 事情到底怎样,她必须探清楚。 “我想去外面走走。”岁岁站起来,拿起羊绒大衣,“我晚上回来,好吗?” 宋明颂闷了闷。 他也站起来,往门外走:“我送你去。” 她看着他套大衣,“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宋明颂出于好心,想让她远离是非,她感激他,但她有选择的权利。 宋明颂走过来将帽子戴在她头上,围巾系好,“我知道,所以我陪你去。” 一路开到许家。 发生这样的事,同外人诉说都需得先把握好方寸。还好,许姣星不是那个外人。 她要探圈子里的消息,就必须找圈子里的人。 岁岁尽量冷静地将事情一一说来。 许姣星听完,有些为难:“生意场上的事,我能探到的不多。”她想起什么,拍拍岁岁的手:“你等我一下,我叫个人过来。” 一个电话打完,半小时后许诺回家。 “岁岁,你来啦。”许诺满头大汗,兴高采烈。 他在外面玩得正开心,接到许姣星电话,二话不说,立马开着跑车飙回家。现在看到正主在这,这一趟没白跑。许姣星这次没骗他。 许诺刚要凑上前,忽然想起什么——他身上都是烟酒气。及时止住步伐,咧嘴笑:“我先去换件衣服。” 刚转过身,被人搭住手臂。 白嫩的小手温温软软。 少女焦急望他:“可以先和我聊聊吗?” 许诺心头猛跳:“当然。” 岁岁将和许姣星说过的话,又向许诺说一遍。 许诺皱眉:“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件事,但北城圈子里人太多,我也就没怎么在意。”他看了看许姣星,又看了看岁岁,神色严肃,“岁岁,方便单独说几句吗?” 许姣星抿抿嘴,“哥,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岁岁,有事就叫我,大声喊。”说完,她这才走出去关上门。 “说的好像我要做什么一样。”许诺哼一声,抬眸望见岁岁脸色苍白,虚弱得很,似乎几天都未入睡。 “岁岁,我一直以为你和易丽没什么亲密关系。毕竟,当初是她介绍你去青桥胡同……”话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许诺小心翼翼,“我的意思是……” “如果那天我不亲自去青桥胡同,而是让易姨随便找个女孩替我,你觉得会有人帮我捞医生吗?” 许诺垂下眼睫。 当然不会。你来我往,讲究诚意。求人办事,就得亲自下场。 “岁岁,你一定要救她吗?” “一定。” 许诺一拍大腿,毫不犹豫:“行,我帮你。” 为心上人办事,风驰电掣。许诺很是兴奋,表现机会得来不易,他错过第一次,第二次肯定不能再错过。 这几天岁岁几乎住进许家,许诺每天回家,觉得自己仿佛新婚丈夫,小妻子在家乖巧等待,抬眼望见渴望目光,是等他归来的迫不及待。 许诺谈过许多次恋爱,但只有这一次尚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恋爱关系,有让他产生结婚的冲动。 他将自己一天跑腿的成果说给岁岁听,有种丈夫诉苦工作不易的错觉,心里偷着乐。 易丽的事情说复杂也不是特别复杂,说简单也不是特别简单,好几件因果套在里面,得一条条理清楚,方能得出具体解决办法。 “钱不多,也就一千万,我来出。”许诺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交了钱,明天就让他们撤诉。” 一千万。岁岁有些发愣。 她头一次觉得,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连夏生随便拿来逗她开心的礼物也是这个数。 “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许诺拉住她的手:“你去哪筹一千万?我给你就行,我从自己的信托基金里拿,现在就能提账给你。” 岁岁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犹豫。 有什么好犹豫。 她应该立即应下才是。 走出许家大门,许诺跟在身后,岁岁低着脑袋,听他不停念叨:“我帮你呀,让我帮你嘛,许姣星没这么多钱,她得等二十岁生日才能支配她的信托基金。” 岁岁停下脚步。 许诺差点撞上来。 撞与不撞之间,纠结了半秒。 最终还是选择往旁避开,没有借势将人抱满怀。 许诺心里痒得不行,熬心熬肺想着该怎样将他自己推销出去。她反正是要找人帮的,这一次他绝对当仁不让。 谁要跟他抢,他就跟谁急。资临也不行。而且,资临也没盯她了。 “明天好不好?” 许诺一怔。 暖阳下,少女微抬面庞,水汪汪的眼眸干净似月光,她温温软软同他说:“出钱犹如出血,我怕你后悔,你再考虑下,我明天来问你,好不好?” 哪还用等到明天。 许诺激动地牵住她,细嫩白滑的美人手捏在掌心,全身都僵硬,只有心脏在跳动。 “我不后悔,别说一千万,五千万都没问题。”许诺大着胆子,往里扣住岁岁的手,“你值得更多,我不会告诉许姣星。” 岁岁想了想,轻轻推开他的手,“行,我明天来。” 还是要明天。许诺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留下,心中百般焦急,面上却只能佯装大方:“嗯,明天我等你。” 宋明颂在车上等。 岁岁一上车,宋明颂就问:“他问清楚了没有,除了钱,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岁岁:“没有,说是一千万就能解决。” 宋明颂嗤笑出声,将车缓缓开出去,语气嘲讽:“富家子弟不学无术,连钱数都弄错。” “怎么,你觉得不止这个数?” “当然不止这个数。”宋明颂声音平稳,“要只是一千万,我就能给你。” 岁岁惊讶:“你有一千万?” 宋明颂淡淡地应了声:“嗯。” 第29节 夜晚许诺再次打电话来。 “岁岁,对不起,我之前找的那个线人弄错消息了,这件事好像不容易解决。”许诺的声音愧疚无奈:“我心急,想为你早点解决问题,刚才直接找上那边的负责人,不是一千万的项目亏空。” 岁岁一颗心提起:“是多少?” 许诺:“……一亿。” 岁岁几乎要晕厥。 一亿。 她上哪去找一亿。 “而且光是凑齐钱还不行。”许诺鼻音加重,“他们找了关系,就算把亏空数补上,人也得进去待十年,对方铁了心要将易丽往死里整,还有……如果你能联系到易丽的话,让她尽可能往外跑,不然可能保不住命。” 岁岁拿着手机,呼吸不过来。 听到这,她算是明白了。 不是钱的问题。 是权的问题。钱只是个幌子。 许诺在电话那边急得不行:“岁岁,你别哭,一定有办法,我帮你想办法。” “谢谢。” 挂完电话,岁岁擦干眼泪,换上新衣,画眉涂腮,白肌红唇。 宋明颂照常在楼上为朝月进行又一轮疗治。 岁岁轻手轻脚关起房门,走到客厅,拿起宋明颂的车钥匙,开车前,先打了个电话。 号主备注四个字。 大尾巴狼。 铃声响三声。 男人慵懒微沉的声音响起:“朝小姐,有事吗?”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细糯温吞:“资先生,方便见个面吗?” 短暂的沉默。 没有回应,只有男人忽然加重的呼吸声。 岁岁紧张地攥紧拳头。 她怕他拒绝。 他已经被她明确拒绝过数次,他还她一次,也是情理之中。 片刻。 男人的声音恢复平静:“地址发我,我现在过来接你。” 岁岁松口气。 太过用力,低头才发觉手指已经掐红。 “不用麻烦,我们在之前的海滨别墅见面,可以吗?” 约见地点,足以说明此行会面目的。 他们之前在海滨别墅做过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夜晚八点,月色无垠。 岁岁下车,庭院已有人等待。 资临白衣白裤,斯文优雅,一步步朝岁岁而去,气定神闲。 他到跟前,向她伸出手,仿佛只是闲时散步。岁岁将手搭上去,他一提,她小跳两步,越上台阶,同他并行。 “吃晚饭了吗?”他侧头问她。 岁岁点头:“吃过了,你呢?” “还没吃。” “那你先用餐,我在旁边等。” 融融月光下,少女面庞皎洁,眼下两团淡淡的腮红,可爱又纯真。资临强行忍住咽唾沫的生理反射,他凝望她,轻声说:“我肚子不饿。” 心饿而已。好在她能充饥。 岁岁不再劝餐。 从庭院走到偏厅玻璃门,窥得屋内灯光大亮,像是庆祝喜庆事,轰轰烈烈满屋子的灯没落下一盏。 他们又走几步,他请她在花园摇椅坐下。 他站着,她坐着,两人只隔半码鞋的距离。 岁岁微微一侧头,靠过去。 他身上有清香的柠檬皂味。像是在太阳下打滚后,沾了满地青草与春风。少了从前的冷冽与寒刃,多了一抹温暖的朝气。 岁岁闭上眼,轻唤:“资先生。” 后面的话。 难于启齿。 资临心都快跳出来。 他低眉睨一眼,她正温顺靠在他身边,额头光洁,中分的长发乌黑油亮。 身体里仿佛有东西在往外撞,试图奔往应许之地。 是他的灵魂。 混浊肮脏,丑陋不堪。 叫嚣着融入她的身体,她的脑海,她的记忆。 屏息半分钟,资临伸手抚上岁岁的后脑勺,语气轻松平常:“是家里的事吗?不用担心。” 岁岁怔住。 连过程都省略,一步到位,甚至不用她张嘴诉说。 “我……”岁岁仰起脸,资临微微弯下腰。 他温柔含笑,三个字表明心意:“你放心。” 第23章 这一晚, 岁岁没有留在海滨别墅。 她做好准备将自己送出去,首先脱衣, 再是亲吻,继而相拥。她皮肤很好,出门前特意在身上涂抹牛奶乳,脖颈间沾了香水,花香氤氲, 甜甜的脂粉味。任何男人吻她,绝不会失望而归。 资临却将她送上车。 他让她回家。 车开出很远。夜路人烟稀少, 热闹都在城市中心,富人区只有房子没有人。 岁岁连闯两个红灯。 她进过青桥胡同, 求人办事, 得先交诚意。她就是她自己的诚意。上一次也是这样。为什么这一次他不先收取酬劳? 他应该留下她。 岁岁担心受怕。夜晚做梦, 梦见手机一直响,全是资临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说:“朝小姐,你的吸引力不如从前,我决定不淌这蹚浑水。” 连做三晚噩梦。第四晚终止。 易丽回来了。 电视上放新闻:“特警队勘破一起重大犯罪事件,成功打击犯罪集团, 此次经济诈骗牵连甚广……” 易丽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一举从被告成为原告,全部资产重新解冻,她正式成为这次经济诈骗的受害者。 受害者自然无需坐牢。 “我的税没白缴, 人民警察信得过。”易丽瘦了一大圈, 说话没什么精神, 在外面逃亡的日子不好过:“这次真是运气好,本来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原来是做了诱饵而已。” 新闻寥寥几笔,转瞬播报另一个事件。 岁岁将电视关掉。 易丽喘口气,坐在沙发里,欲言又止:“岁岁,我走的时候,别的不怕,就怕你为了我去青桥胡同。” 岁岁垂眸,“我没去。” “幸好没去,不然就白去了。”易丽眼神空洞,絮絮叨叨,像是哑巴开口,憋了几十年的琐碎事全往外抛。前言不搭后语。 岁岁耐心听着。 易丽轻声呢喃:“前天晚上我差点自杀,爬上高楼,一只脚伸出去,没敢跳。” 岁岁抱住她。 易丽饮泣,眼泪往下掉:“我还没治好你妈妈,我欠了她的,我不能死,不能死在你妈妈前头。” “嘘——”岁岁哄小孩一样,拍拍易丽的背,“现在一切都过去,你又可以做你的易老板了。” 易丽只是哭。 仿佛要将一生委屈都哭尽。 哭到最后,阖眼躺在沙发上睡过去。岁岁替她盖毛毯。四十几岁的女人蜷缩成团,睡梦中手臂仍在颤抖。 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自以为历经风雨,结果风雨真正到来,才知从前遇见的全是小雨点。 连生命锐气都缩回娘胎里。 奋斗是为了什么。若无法改变阶级,趁早就不要做无妄期盼。平民老百姓的奋斗,只为最后等死时能比旁人体面一些。 第30节 事情得到顺利解决,易丽重回她自己的圈子。 之前避之不及的人争先恐后祝贺,感叹她有老天爷庇佑。 有的人遇事,事后恍然大悟从此顿悟红尘,有的人则不同,以为命好,勇气更甚从前。易丽属于后者。 “我决定开展新的业务线,做钻石做黄金,人足够有钱,才能得到保障。”从别墅离开时,易丽壮志满怀,仿佛明天就能成为新时代女首富。 岁岁微笑,什么都没说,安静送她上车。 宋明颂找的房子风水好,总有客人上门。 许姣星和许诺来看她。 不为其他,仍是为易丽的事。 许姣星悄悄将岁岁拉到一旁,“我哥向爸妈要钱,说是要凑一亿,家里人以为他出事,差点闹翻天。” 岁岁吓一跳,往客厅看了看。 许诺坐在沙发上,小学生坐姿,双手搭在膝盖,腰杆笔直,眼睛四处打探。 他接住她的眼神,咧嘴笑了笑。 岁岁点点头,收回视线,轻声和许姣星说:“是我不好,不该累你们。” 她一低头,鬓边额发滑至肩前,许姣星笑着替她将头发挽到耳后:“没事,我们也没能帮到你什么,老天爷有眼,事情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岁岁:“是啊,就这么解决了。” 许姣星握紧她的手,低喃:“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让你去找资临,怕你不高兴,所以没敢提。我问过爸妈,能否帮衬,他们不肯,我决心以后更要出人头地。” 岁岁第一次听许姣星用幼稚天真的语气说话。 许姣星眨眨眼:“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要嫁个出人头地的丈夫。” 岁岁听出她话里的打趣,语气幽默,笑道:“你才十九,就想着嫁人,让其他适婚女人怎么活。” 许姣星抱住她哈哈笑,“现在讲究独立自强,女人都跑去拼事业了,男人是最不值钱的事业,没人会跟我抢。” “抢也抢不过。”岁岁反手拥她。 客厅许诺忍不住:“我能加入你们的拥抱阵营吗?” 岁岁和许姣星同时回头:“不能。” 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天赐福,连宋明颂也不例外。 他心情不错,甚至愿意为客人亲自下厨。 许姣星头一次知道岁岁家里住了个医生,好奇不已,而许诺则满脸警惕。 宋明颂懒得理,转头进了厨房。 岁岁想了想,引许姣星和许诺去见朝月。 治疗已进入第二轮,朝月在三楼的无菌室里。走廊上,岁岁指着透明半窗后的病床,病床上朝月正阖眼进入休眠。 “那是我妈妈,” 许家兄妹愣住。 岁岁含笑:“宋医生的办法已经起到效用,我妈妈一天比一天好,我很高兴。” 所以不必有同情。 朋友间,同情是大忌。失了平衡,最终只能渐行渐远。 许姣星是个好朋友。 无论哪方面,堪称完美。 岁岁首先看向许姣星,许姣星微怔数秒,而后牵起岁岁的手,说出的话关切周到:“我也替你高兴。” 没有多余话。 岁岁一颗心放下。 “阿姨肯定会很快痊愈的。” 话是许诺说的,岁岁抬头去看,看见他一双眼睛黑亮澄透,他的眸里有怜惜。他看她,像是看妻子,已将丈母娘纳入人生规划中。 等饭的时候,许姣星去洗手间。岁岁被人拉住衣角,抬眸一看,是许诺,他开口央她:“我照常将钱转给你,好吗?” “什么钱。” “一千万,不,是五千万。” 岁岁瞪大眼望他。他竟然是认真的,眉眼间写满孩子气,生怕她拒绝。 岁岁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他有些急,躁动不安:“为什么不要,拿去给你妈妈治病也好。” “她妈妈的病,我会治。我有钱,所以她不缺你的钱。” 宋明颂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身上系着围裙,脚上一双家常拖鞋,站在沙发后,面容冷漠,目光落下来,落在许诺身上,像是刀子扎下来。 “准备洗手吃饭。”抛完一句,他转身走开。 许诺又气又慌张,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束手无策。 多说多错,他不是她男友,没有资格管她私人事情。 岁岁洗完手在餐桌边坐下。 数分钟许诺走过来,他坐她对面,已经冷静下来,说:“岁岁,宋医生太老了。” 岁岁:“他只比你大两岁。” “他会重新回监狱。” “我会看着他,他不会再回去。” 许诺一怔,半晌,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 岁岁心里叹口气。 许诺就像过去她见过的无数个年轻男孩,朝气蓬勃,热情似火,她喜欢和这样的男孩子交往,他们无所畏惧,能为她付出一切。 可那是从前。 现在不行。 她不再需要了。 岁岁不是隋穗,不再需要用漂亮有趣的男孩子去刺激连夏生。 “没关系,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宋医生。” “为什么?”许诺皱眉问:“你很喜欢他?你爱他吗?会一直爱下去吗,爱到什么时候?要等多久?” 一口气说完。 听得岁岁都觉气短,她摇头:“宋医生是哥哥。” “哥哥?”许诺笑起来:“我明白了,就好像我和资临一样。宋医生为了报恩所以才照顾你,对吗?” 岁岁心口有些发闷。 回过神才知觉,原来是因为听到了资临两字。 她不想再回答许诺的十万个为什么,草草结束话题:“对。” 许家兄妹用完餐之后离开。 岁岁回到房间里。 窗外夜景百无聊赖。 今夜无风无月无星,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 岁岁捏着手机,屏幕发亮,停在固定页面。 是资临的电话通讯页面。 她看着看着,忽然屏幕闪烁,仿佛是号码成精,知道她在等待,所以跳动起来。 岁岁按下接听键。 不等那边开口说话,她主动告诉他:“资先生,终于等到你的电话。” “你在等我?” “对,我等着你的召唤。” 他在电话那头低低发笑,似乎并不着急:“仙女和恶魔才受人召唤,你是哪一种?” “你要哪一种,我就是哪一种。” 易丽的事,他处理得这样好,半点不露痕迹,所有人都相信新闻上的说法,差点连她都信了。 权势运用到极致,便能无影无踪,无处不在。 她觉得可怕,但更多是感激。 岁岁贴着电话,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我现在就可以到你身边去。” 男人仍然不疾不徐,缓缓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易丽的事,我一直都知情,从她和对方交手开始,我就有注意,事实上,除了涉事双方外,我是第一个知道其中交易的人。” 岁岁僵住,“我以为你事后才知晓……” 男人语气淡淡的,并不避讳:“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有地位的人,总能比别人预想得知信息。他什么都知道。他必须什么都知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他在电话那边笑一声。 岁岁倒吸一口冷气。 第31节 不用再问为什么。 从此以后,没有为什么,只有好的。 他没打算给她留任何余地,她将来找不出任何反悔的借口。 他在电话里唤她名字,已经做好主人姿态:“岁岁,现在给我你的回复。” 岁岁低下眉眼。 细瘦胳膊起了薄薄一层鸡皮疙瘩。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柔软温驯,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今晚要见我吗?” 他不再掩饰:“我已备好甜点茶饮。” 挂完电话,岁岁心中再无波澜,耳朵像被堵上,世界回归寂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她进浴室洗澡,头发洗净,换上最贵的内衣,对着镜子化妆,怎么化都不满意,最后只好全都卸掉。 素颜上阵,好在皮肤紧实白嫩,眉形天生漂亮,双唇只涂凡士林唇膏,透出光泽粉红。 岁岁朝自己笑了笑。 她告诉自己,她卖了个好价钱。 她值得这个价。 要笑。 要笑得好看。不能哭。 岁岁随便找了个理由出门,说节目组要紧急排演,也许通宵。 宋明颂没有怀疑。 岁岁开车出去,丝袜薄如蝉翼,好在有大衣避风,不至于被冻得瑟瑟发抖。 四十分钟路程赶到。 别墅主人亲自为她开门。 客厅没有佣人,但是有律师。 那人自我介绍:“朝小姐你好,我是刘律师。” 桌上两份文件,专门为她而设。 他比她想象中更谨慎,竟连法律合同都备好。 岁岁震惊。 资临慵懒坐在沙发里,“你仔细看,慢慢看,有什么不明白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岁岁皱眉。 “何必。”她拿起桌上的钢笔,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署下自己的大名。 同样的名字,写两遍。 岁岁将签好名的合同递过去,“你现在可以开始告诉我这上面的细则。” 资临看了眼刘律师,刘律师知趣退下。 客厅就剩他们两个。 资临将合同丢到茶几上。 少女低着脑袋,盈盈光线洒下,照亮她雪白脖颈。她语气里有不岔,软糯的声音像猫叫一样,挠在他心间:“我已做好准备,你说。” “一年内,周一到周五,你必须到我这里来。” 岁岁抬起头。 为他的时限惊讶。一年,才一年而已? 他可真大方。 她浅浅呼口气,肩膀塌下去,心中稍许放松。 “很高兴?” 他声调里压着笑,眸光沉沉,黑而深邃,潭水一样。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可他看她,就像是紧贴眼皮,将目光从她的眼里钉到她的后脑勺。岁岁呼吸莫名一窒。 她想,或许他有过许多情人,所以才能如此坦然设下一年期限。她甚至可能不是他现在唯一的情人。 他有许多栋房子,她将是住在这些房子里的房客之一。 “很高兴。”岁岁诚实回答,她站起来,褪去大衣,露出窈窕身形,水粉色的真丝掐腰过膝裙。头发拢到额后,精致的脸犹如娇嫩丁香花。 “我这样可以吗?”她问他,目光不由自主看过去。 可他没有往下打量。 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不出神色,“可以。” 一切都不一样。 从此刻起,她得有所觉悟。她已经签过字,无法再回头。 岁岁鼓起勇气,声如蚊呐:“我已经洗漱过了。” 她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岁岁攥紧右手,她深呼吸一口气,仰起脸,问:“我去楼上等你吗?” “不用。”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甜点:“你吃完这个,就回家吧。” 岁岁一愣。 资临拿起外套,往外离开:“我新买一栋房子,明天你到那里去,以后我们在那边见面。这里不好,我不喜欢。” 等她回过神,他已经离开。 她从客厅落地窗看出去,他的车闪出两道光,很快消失不见。 岁岁收回目光,拾起茶几上的甜点,塞进嘴里,腮帮子都酸疼。 第二天夜里收到新地址。 岁岁一刻不敢耽误,气喘吁吁赶过去。 过了电闸铁门,走了一段路,才走到大门口。 不是别墅,是堡垒。 门口没有佣人,屋内也没有。 空荡荡一栋大房子,静得仿佛随时都会从哪里冒出鬼魅来。好在灯光大亮,给人热闹团簇感。 她出声喊:“有人吗?” 自然得不到回应。 她站在楼梯口往上看,圆圆圈圈几层螺旋状,金碧辉煌,几层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十个房间。 手机叮地一声,是他发来信息。 ——“我稍晚些再过来。” 一楼玻璃窗是五彩浮雕,光反射回来,流光溢彩。岁岁开始参观。 这里应该有图书馆,她有过自己的城堡,她喜欢在墙壁上挂两幅莫奈的画。 岁岁在屋内逛,刚开始还有些蹑手蹑脚,毕竟是陌生环境,视觉需要磨合期。逛完一楼,脱掉鞋,乳白的袜子踩在地板上,并不觉得冰凉。 逛到三楼,就没了力气。 她在图书馆歇息,躺在摇椅上发呆。 书架上的书密密麻麻,没有一本落灰,早前肯定有专人打理。书桌上一本摊开的《尤利西斯》,岁岁翻了翻,他竟已经看到最后一页,书有数次折痕,读完不止一次。 她翻白眼,心想,他处处都透着怪异,连阅读习惯也是。 她也看爱书,《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看过数遍。 只看其中的性-爱片段。 岁岁手搭在额头上,她忍不住开始想其他事。 譬如,他今晚是否会来。 她被他退回两次,或许今晚是第三次。 她不应该深究,谁不喜欢上班偷闲,她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岁岁心头更闷。 她真想他给她个痛快。 现在这算什么? 指缝间忽然望见什么,岁岁缓慢移开手,眼珠子假装不经意一扫而过。 是摄像头。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咚咚跑到楼下,跑了一遍,又从二楼跑过去,最后回到三楼图书馆。 灯光忽然灭掉。 黑暗接踵而来,似庞大野兽令人不得动弹。 岁岁坐在黑暗中喘气。 她彻底明白过来。 他想做什么。 ——他想驯她。 短暂的呆滞后。 岁岁摸索手机,拨下通话键。 照常,响三声才接起,男人的声音平稳沉静:“怎么了?” 屏幕照亮岁岁的脸,她缓缓看向房间内秘密放置摄像头的地方。 第32节 他今晚没想出现。 他只想隔着屏幕观察她。 她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 “我害怕,你过来。” 第24章 岁岁将电话挂断。她甚至没有给他回应的时间,一句话说完, 干净利落。 她重新坐回书桌边。黑暗中缓步前行, 脚步与地砖扎根似的, 这个陌生地方引导她往前。 岁岁踢开鞋子, 盘腿靠在摇椅上。 或许此刻他正待在屏幕后皱眉动怒,责怪她不该败坏兴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说不定还有窃听器, 连她刚才翻书的声音一并传过去。 岁岁将桌上的书扫落, 整张脸埋进手臂。 这样他就看不见她了。除非他在她手臂上镶嵌微型摄像头。 她是恐惧, 慌张,还是徘徊,他若想知道, 就自己来瞧,用他自己的肉眼观察。 熄了灯的城堡悄无声息, 不远处的小屋里,黑夜侵蚀每个角落,除了屋子中央微微亮起的屏幕。 几十块监控屏幕拼凑一起,绕城一个圆环,资临坐在圆环中心点,手边搁着控制城堡各样设施的电子遥控设备。 屏幕光泛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始终盯在正前方。 屏幕里, 少女正埋头扎进臂弯里。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他都无法看清她的脸。 她识破他了。 她给他打电话时, 脸上没有一点慌张神情。她在诺大的城堡里跑上跑下, 他看着她喘气,好奇,探究,兴奋,到最后疲惫,软绵绵歪进摇椅里,她始终没有害怕过。 即使他将电源切断,让黑暗降临,她也没有被吓倒。 她说她害怕,是假话。 但这句假话落在他耳里,几乎将他融化。 资临站起来。 他关掉所有的监控屏幕和窃听设备,重新打开城堡电源,拿起外衣,朝屋外而去。 听到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 岁岁下意识往门边看了眼,视线受阻,只看到男人一双手工定制小羊皮鞋。她连他半边身形都没看到,却能瞬间认出他。 是他。 他来了。 她重新埋回去已经太晚,他看到她的动作了。岁岁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低脑袋埋脸。 男人缓缓走近,她看到他的鞋子上沾了泥土,还有青草。这双鞋他大概不会再穿第二次。他肯定备有许多个意大利工匠,争先恐后等着为他制作新鞋。他不缺干净崭新的鞋,一如他不缺女人。 也许她也会被丢掉。用不了一年,两个月三个月,她若打定主意与谁玩乐,总是习惯让那个男人听话,不习惯听男人的话。柔弱是为了变本加厉地索取,他将她当做单纯小姑娘。可她不是。本性难移,她不会掩饰,也学不会,等他察觉到,他肯定会后悔。 岁岁低着脖子,一双手抱住脑袋,装作休息,眼睛却骨溜溜亮澄澄张大。 他离她越来越近。可他不唤她。 他唤她,她才好继续演下去。伸懒腰,楚楚可怜,仰头同他诉苦,挤几滴泪,求他关切,正式开始做情人。 这才是正确顺序。 她竖起耳朵等候。 男人却忽然弯下腰。 他替她拾起地上的鞋,整齐摆好,歪头闯入她的视野,将她逮个正着:“你在看什么?” 岁岁脸一红,连忙抬起脑袋,他也已经站定。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难以想象,半个小时前,他正在做偷窥。 这里有多少个摄像头她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 岁岁将摆好的鞋踢开,其中一只滚落到书架旁。 她不觉得他有这个耐心,重新为她提鞋。 男人皱眉。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下一秒。 资临伸手,将岁岁拦腰抱起。 他沉声同她说:“不想穿鞋,那我抱你。” 岁岁扶着他的胸膛,重心往下移,双脚往地上蹿,从他怀抱中脱出。 她左脚搭在右脚背,看了看不远处书架下的鞋,又看了看另一只挨在男人脚边的鞋。 他大概在等着她自己将鞋捡回来。 她不要。 岁岁撅嘴,仰起脑袋,最终缓缓张开臂膀,语调温软,藏着倔强:“那你抱我。” “刚才我抱你,你不要。” “因为刚才我没有要求,但是现在我要求了。” “要求?” 岁岁的声音越来越轻:“对,要求。” 资临往外走。 岁岁看着他走。 男人走到门边,停下来,没有回头,无情无绪:“你走到我身边来,我就抱你。” 短短一段路。 各自退一步。 岁岁小步奔过去,才刚靠近,一阵头晕目眩,被人腾空抱起。 她看见他太阳穴处青筋微微跳动,不像动怒,像是极力忍耐,他的手臂强而有力,像钢铁一般,将她牢牢擒在怀中。 他们往楼上去。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抬起,轻轻环住资临的脖子,她问:“今晚我们在这里休息吗?” 资临眼皮跳动。 我们。 她说我们。 他停在楼梯处,垂眼看她,看了许久。她不太耐烦,又问他:“太晚了,如果要离开,可以快些带我离开吗?” “不离开,就在这,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资临声音暗哑,呼吸声太重,每个字都掩着炙热:“我会安排佣人,你会喜欢住这里。” 她往上攀,凑近他,“我以为这里是拿来囚禁犯人的地方。” 日光灯下,少女清纯漂亮的脸庞,干净得像是上天降一场大雪洗掉人间苍茫,她是雪后第一株绿芽。 资临视线凝住看牢她。 他要将她完完整整吃掉。吃掉她的同时,又不毁掉她。 所以他必须将她的灵魂一并捕获到手,里里外外烙下专属他的印记。看她肉体为他盛放,灵魂为他欢愉。 资临抱着岁岁往上走,“没有犯人,只有你。” 岁岁立马问:“我不是犯人吗?” 他口是心非答道:“不是。” 岁岁想起那些摄像头,她觉得不舒服,哪怕她只在这里待半分钟,她也不愿被盯梢。 许久,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将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回来,重新搂在他腰间,细声细气,说:“我只在摄像头下演戏,在外面已经有很多摄像头对着我,如果你要看我上镜,打开电视机就行,我以后会接很多戏,你可以从那里看我。” 他当即明白她的意思。 有所犹豫,但也仅仅只是一秒而已。 “我会撤掉监控。” 岁岁笑着点点头。 他忽然问:“你会对我演戏吗?” 岁岁微愣,继而眨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不会。” 两人相对一笑。 他也不戳破,随便抛句话掀过去:“那倒也是,毕竟你演技有限。” 岁岁不服气,抿抿嘴别过脑袋。 房间很大,十九世纪维多利亚风格,她的衣帽间放着一个古董钟表,正好指向十点。 他不在房间里,他将她送进来之后,就到另一个房间去了。他给她一小时洗漱,她在房间里找出细香点上。沐浴焚香,总得有点仪式感。 岁岁在屋里转,每个角落都翻遍了,没有找到摄像头。她一头扎进衣帽间。 满当当一屋子衣物和鞋包,抽屉打开,全是名贵首饰。似乎早就特意备下。 他肯定早就习惯饲养女人,所以准备得如此充分。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几件古董首饰是别人刚用过的。 岁岁兴致全无,准备下楼去拿她自己的东西,还好带了睡衣来。 包就在门外,仿佛有幽灵佣人,她吓一跳,连忙将包拿进去,门嘭地关上。 第33节 洗漱完毕,换上她常穿的白色睡衣,刚好有人敲门。 敲三下,男人的声音传来,问:“我可以进来吗?” 她能说不吗,当然不能。 “可以。” 电子门叮地一声,资临走进来。他也已经换上家居服,齐整的睡衣没有一丝褶皱,走近的时候,岁岁能闻见空气里沐浴乳的香气。和她的搅在一起。 她看到他锁骨处有泛红的痕迹,像是大力搓擦导致。他不像是强迫症,洗澡要搓一百遍。 岁岁指了指电子门,说:“我得自己设密码,不然没有安全感,随时可能被抢劫。” “密码是你的生日,这里所有的电子密码,都以你的生日做号码,不用重新设置。” 岁岁一怔。 尚未回过神,她听见他问:“你为什么不穿我挑的衣服?不喜欢吗?” 衣帽间大部分衣裙都是白色,她并不认为他能记得每一件衣服的款式,更何况是睡衣。岁岁撒了个小谎,柔声说:“就是从里面挑的。” “这一件不是。”他捏住她的衣角边缘,神情严肃认真:“那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亲自挑选,所以我记得。” 岁岁惊讶,但她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我穿自己的旧衣服就好。” 他盯着她看,看出端倪,一针见血:“你觉得我穷到要做旧物回收吗?你以为那里面有别人的东西,又或是同别人相似的东西。” 岁岁解释:“我不介意。”她穿鞋往衣帽间去,有些生气:“我现在就去换,你想看我穿哪一套,我一件件穿给你看。” 话音刚落,被人从后面揽住。男人直接将她拽回去,抱上床盖好被子。 “不换了,睡觉。” 资临始终保持着从后面抱她的姿势没有变,岁岁觉得自己后背都快烧起来,被他灼伤。 灯已经关掉。 她的视线找不到搁浅点,只能在黑暗中四处游荡。 身后人始终没有采取行动。 她都能听到他喉头耸动的声音,但他却只是紧紧扣住她。 岁岁尝试着往外挪了挪,立刻被拖回去。 岁岁委屈地鼓起腮帮子。 难道他要让她主动吗?她以为他喜欢粗暴野蛮的主动进攻。 片刻后。 岁岁扭动,侧过身,与资临面对面。和她不一样,他闭着眼睛,除了手上捞紧拥抱的动作外,再无其他异样。 岁岁将手抬起,递到资临唇边。 她雪白的手臂微凉,为他滚烫的双唇降温。 “呐——” 他睁眼,好奇望她。 装什么装。岁岁咬咬唇,想过要底气十足,但说出来的时候却还是软了声调,听起来像是害羞撒娇:“手……手给你咬,我不喊疼。” “你说什么?” 岁岁心里哎呀一声,额头低下,正好抵在他胸口,她往他怀里埋,嘟嚷:“我没说什么。” “你刚刚一定说了什么话。” 岁岁闷闷抬头,她的下巴仍靠在他胸膛,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往上看。她脸烫红,小口喘着气,直接将话挑明:“你不想咬我吗?” 他过去喜欢这样做。她以为他现在依旧喜欢。她在身上涂许多保湿乳,比平时多一倍,存了私心等着看他是否会嫌苦。护肤品尝起来应该都是苦的,她没有尝过,总归不会是甜的。 “我不咬你。”他捞起她的手吻下去:“我只亲你。” 只吻一下,点到即止。 她依稀感受到他嘴唇在颤,呼出的气息烫得吓人。 岁岁重新翻过身。 天底下怎会有他这么奇怪的人。 他像抱孩子那样抱她:“快睡吧。” “你能睡着?” “有你陪伴,我自然能够入眠。” “你真的只要我做人形抱枕?” “时间还长。” 岁岁半信半疑,他的手搭在她手背上,像是垒墙,她被他的体温团团包围,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她逐渐放下心防,仅剩的一丝害怕迷茫烟消云散。 岁岁彻底被困意扑倒。 月亮从乌云后露出来。 资临一双眼黑亮深沉。 少女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待岁岁彻底昏睡,资临小心翼翼将她放平。 捧住脸蛋,轻柔亲吻。 舌尖自柔软娇唇扫过,资临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开始颤栗。 终于又亲到了。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准备,可是她没有。他要的不止是这样,他没有要过谁,所以难免贪心,他要她全部。 他会得到的。他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她会依赖他,她会爱他,她会为他奉上她的所有。他接受。他愿意接受,所以她必须会。 至于现在。现在就先得美梦,搂她入梦。 资临贪恋地吻着,手在枕头边抓出几道痕迹,太过克制,总要发泄多余力气。偶尔吻得急了,少女发出细碎抱怨声,在梦里有了感应,他便立刻停下来,等她重新坠入深度睡眠,他又悄悄地将唇递过去。 吻她温柔面庞,吻她白嫩耳垂。疯狂想要吻烂她。 往死里。操。 早上岁岁睡醒,睁开眼睛撞入资临的目光中。 岁岁揉揉惺忪睡眼,“早上好。” “早。” 岁岁抿抿嘴,有些干,大概暖气开太足,都快干裂。资临的唇也是一样,同样干燥。 他醒得可真早,她心想,像是通宵没睡。 岁岁坐起来,旁边人已经下床。 她好奇看他,他往衣帽间里去,出来时手里多了几件衣服和鞋。 “吃过早餐后,我派人送你去电视台。” 岁岁诧异。他竟然知道今天是她录制比赛节目的日子。 “你愿意放我继续比赛?” 她以为他要日夜将她囚在这里,所以才弄那么多个监控摄像头。像他这种身份的男人,大多倾向于金屋藏娇,不然娱乐圈也不会有那么多女明星出国留学或是忽然隐退。 “我只是让你做人形抱枕,并不要囚禁你自由。” 自然是假话。 假得连他自己都嫌弃。 资临取出一条项链,他为她戴上。 岁岁低下头一看,项链上坠了个宝石戒指,设计精巧,一颗三克拉左右红宝石,玫瑰样式,枝叶以绿钻镶嵌。低调典雅,她看一眼就已爱上。 岁岁尝试用手指比划,刚好能戴进无名指。她问:“送我的吗?到底算是戒指,还算是项链?” “现在算是项链。” 岁岁摩挲胸前的戒指,她抬眸看过去,资临手里挽了衣服站那,大概已经从几套衣服里做出决定。 原来男人也有为洋娃娃穿衣打扮的爱好。 岁岁没有伸手去接,她张开手臂,做好衣来伸手的架势。 既然是打扮,那就由他亲手伺候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是他自己要揽她,他该预料到她的娇气。 晨曦的光跳进少女眸中,又软又亮,她微扬下巴,眨着眼望他。 仿佛在试探,他是否会为她穿衣。 啧啧。小兔子也有想要发起进攻的时候。 半分钟后。 资临低下腰,“转过身去,我先帮你解开。” 城堡全是佣人,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井井有条分工到位。 她们唤她“朝小姐”,像是在唤“公主殿下”。 吃完早餐,司机送她去电视台,临走前,资临只同她说了一句:“录完节目就回来。” 好似她已经同他结婚,丈夫叮嘱妻子,早些回家。天知道,她才住进这里第二天而已。 岁岁内心腹诽,面上乖巧应下:“嗯。” 等到了电视台,节目组的人看见岁岁,大吃一惊。 负责人拉着岁岁,感恩戴德:“阿弥陀佛,你来了。” 选手们正好排练完走出来,有说有笑,岁岁打招呼,其他人笑着回应。 只一个尖锐的声音稍微不那么和谐。 白慈:“你不是要退赛吗?怎么出尔反尔?” 第34节 第25章 气氛略显尴尬。 岁岁家中出事要退赛的事, 早就在节目组内部传遍, 选手们心知肚明,说不高兴是假的。 谁都想少个强劲对手, 尤其是像岁岁这样的。她漂亮上镜, 演技不说满分, 至少在她们这群人里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穆司导演亲自打磨过的新人,演技能一般吗? 更要命的是,观众都爱看她, 每次做场外访问,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岁岁的支持者。原本准备做“自带吸粉体质”人设的选手,及时选择其他台本。做出来的数据流量, 敌不过本职核心业务能力的强大。 曾有其他选手私底下打探过, 想知道岁岁背后是否真的没有推手。谁都想要奇迹发生,但当奇迹发生在别人身上时,这个奇迹就显得不那么可爱了。 当白慈当众挑衅的时候,其他选手没有出声, 默默在旁边看好戏。 比赛已经进入白热火状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最后的决赛。比赛的高度压力足以压垮一个人, 尤其是当这个人家中刚出过事故的情况下,随便三言两语, 兴许就会引得人崩溃。 白慈微笑道:“我的意思是, 你已经错过了这一期的挑战环节, 就算演绎环节得高分, 也不一定能留下,还不如按照原来的计划退赛。” 一期比赛分开录制,因为易丽的事,岁岁没能赶上挑战环节,评分直接为零。每期的评审结果,要结合挑战环节和演绎环节的分数,做出最后排名。 “我不会退赛,谢谢你的关心。” 少女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平淡冷静,未透出半点不安抑或丧志。 众人齐齐看过去。 岁岁目光坚定,语气轻描淡写,同平时安静本分的模样完全不同,她一字一字告诉白慈,告诉其他幸灾乐祸的选手:“我家里的事已经妥善解决,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争取做最后赢家,希望你们也一样,做一个称职的竞争对手。” 众人目光诧异。她话语里的自信仿佛与生俱来。 原来她不是不争不抢,她是不屑。 化妆间上妆,穆司来找岁岁。 兰美支开节目组工作人员,在门外守着。 穆司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岁岁微愣,神情羞愧:“不好意思,我才知道你有给我打电话。” “五十四个。” 岁岁抬头:“什么?” “我给你打了五十四个电话。” 年轻导演的面庞冷峻英气,眉眼深邃悠远,精致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线,艺术家的忧郁与严肃,带了点与世界死磕到底的倔强认真。 只不过,此刻,他死磕的不是世界,而是其他。 “李导说,你有主动给他打电话。” 李导是《璀璨星光》的节目负责人。 岁岁点头:“对,我之前想退赛。” “你完全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岁岁一愣,明白过来,穆司是在计较她没接电话的事。 他似乎不怎么用手机,在《风月》片场,她几乎没看过他给谁打电话,兰美私下里告诉她,“穆导很龟毛,有电话恐惧症,所以一般有事,都是直接见面谈。” 岁岁话语温吞,声音细软:“那几天我心烦,谁的电话都没接,下次你给我打电话,我一定接。” 穆司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许久。 他问:“家里的事情,解决好了吗?” 岁岁:“嗯,已经成功度过风雨。” 穆司在她对面坐下,“下次遇到事情,你可以和我商量,我希望你能和我商量,我们是朋友。” 岁岁笑问:“不是恩师和徒弟吗?” 穆司眉头舒展,嘴角含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下次不要再躲起来,遇到事情,我可以帮你。” “好,下次借钱第一个找你。” 她语气幽默,显然已经安然无恙。穆司心情愉快起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北创集团的韩衍是我哥哥,所以你不用怕找我帮忙会无功而返,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惊讶。捧着好处往人面前递,连他最忌讳的出身都拿来做筹码。 穆司快速往对面瞥一眼,少女盈盈浅笑,过分白皙漂亮的面庞好似五月明媚好风景。 她自然而然接住他抛去的好意:“原来如此,看来以后我更要努把力,好好巴结穆导才行。” 穆司笑着站起来,让她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兰美悄悄将岁岁拉到一旁,神秘兮兮说:“岁岁,你不知道,穆导和节目组负责人说,要是你退赛了,他就不参加接下来的评审了。” “啊?” “还好你又来了。”兰美叹口气,拍拍岁岁的手,“我也不希望你退赛,女主角非你莫属,其他人都不如你。” 她如此盛誉,岁岁高兴道:“承你吉言,我争取今天不被淘汰。” 少了挑战环节的分数,就算演绎环节,穆司私心向着她,给她满分,她也不一定能留下。还有其他四个评委等着被征服。她必须用演绎环节单独一项的分数,去和别人两项总分数比拼。 还好她是上期观众评选人气第一名,能够获得额外分数,虽然分数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这一期节目开始录制的时候,和岁岁演对手戏的小组成员是白慈。 岁岁惊讶地发现,白慈不再像之前那样掩藏实力,这次的对戏,白慈拿出了全部的实力。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一期的挑战环节,白慈是赢家。 角落里,白慈照常接受录制采访。 “我有看到大家在网上对我的一些评价,说实话我心情很不好,但凡事有弊有利,我既然选择进娱乐圈,就要学会承担舆论压力。” 岁岁一边喝水一边走过去,站在镜头后观看。 镜头下的白慈诚恳真实:“看完那些评价后,我下定决心,要让大家看到我的改变,所以我比从前更努力,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努力过,发疯一样,我想让大家知道,努力是会有回报的,我赢下了这次的挑战环节,也算是对我粉丝的一个交待。” 采访结束后,白慈主动走到岁岁身边,她微笑着,语气却很不友好:“如果不是你回来,最后的冠军一定是我。” 岁岁真心实意地表示:“你很聪明。” 白慈自信地接下她的盛誉:“做明星,就相当于造神。” “恭喜你,成功收获两波粉丝。” “笨女孩的成功之路”,轰轰烈烈,感人肺腑,所有人都会被白慈一天只睡“三小时”排练,最后赢下挑战环节的事迹感动,这样的反转,势必引起又一轮关注。 白慈的粉丝扬眉吐气,同人在网络争辩时,可以理直气壮说:“我们小姐姐也是有实力的,她真的很努力了。” 若是最后白慈赢下总决赛,各大媒体的通稿就会变成“白慈逆袭令人深思,永远不要看低一匹黑马的实力。” 标准的励志剧本,加上跌宕起伏的反转剧情,白慈无疑是成功的。 “我早就说过,不要和我争,你争不过我。”白慈微扬下巴,“如果你愿意输给我,或许我会为你介绍一条更好的路。” 岁岁觉得好笑,耐着性子问:“哦?什么路?” “你说呢?” 岁岁明白了。白慈是想给她介绍金主。 白慈靠近,手指抚上岁岁的脸,“你真的很漂亮,很仙气,但是在这个圈子里混,光靠美貌和实力是行不通的,你必须有靠山才能走的更远。” 岁岁笑出声:“多谢你。” 接下来的两小时,岁岁在演绎环节里,毫不留情地用演技吊打白慈。白慈的真实演技,在一众选手里还算不错,但是放在岁岁面前,就不够她看了。 毕竟是被穆司训导过的人,她第一部 戏就是和影帝对戏,又怎会怕这一群只知道炒作不专心本职业务的对手? 岁岁演技爆发的时候,白慈甚至吓到忘记台词,演绎环节直接拿了最低分。 宣布比赛结果,毫无疑问,岁岁以单项成绩pk掉其他人的总成绩,成功进入最后的决赛。 离开电视台的时候,白慈找到岁岁,问:“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输给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输给你了?” 白慈气急败坏。不是因为误解岁岁的意思,而是因为当她拿出实力时,却依旧被人吊打。在台上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为了她塑造的那个白痴女孩。 “我给你钱,你退赛。” 白慈已经设计好剧本,如果她拿不下总决赛,无法构成最后的逆袭,那么前期的铺垫就全部白费。 “白小姐,你能给我多少钱?” “我能让我老板给你钱,你可以和他谈价,他会为我出价。” 司机已经在外等候。岁岁懒得再和她纠缠,挥挥手告别:“白小姐,下次见。” 白慈:“你会后悔的。” 岁岁笑了笑。 自信的女孩很美,但过分自信,就有点讨人厌了。看不清自身的人,即使聪明,也走不了太远。 总决赛之前需要两周封闭式培训。 回去的路上,岁岁让司机转道,她要先回宋明颂那里。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以后我会很忙,可能只有周末才能回来。”岁岁不敢看宋明颂,她将视线投到玻璃房里的病床上,朝月正安详入睡。 宋明颂没有多问,他只是同她说:“我会照顾好你妈妈,你放心拼搏。” 宋明颂留她用晚饭。 岁岁没有拒绝。 一顿饭吃完,宋明颂开车送她,她假装在路边下车,待宋明颂走远,她才打电话让司机接她。 这一趟回家,什么都没带出来,她原以为自己会拎满满一箱,结果箱子却还是空的。 她想到资临给她挑的衣帽间,他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挑的,是新的。他备好了一切。 回到堡垒,佣人在门口接她,她脱下外套,立马有人上前接住。 第35节 仿佛回到过去隋穗的生活,凡事都有人伺候。 资临在等她,他拿了书,可是没有看,他的手搁在书页边反复摩挲,她看一眼便知道,他肯定不高兴了。 岁岁想到总决赛需要封闭式培训的事,走过去的时候,眼神格外乖巧。 不等他开口,她主动坐到他身边,轻声说:“今天好累哦。” 少女的撒娇,温软娇糯,像是在同心爱的人日常抱怨。 “累吗?那以后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录节目了。”男人语调平淡,像在开玩笑,但是又透着几分认真。 岁岁听出哪里不对劲,撇头看过去,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 他有张无懈可击的脸,灯光折射入眼,影影绰绰的笑意,冰冷且肃静。他盯着她,像是要探出些什么,她心头莫名一窒。 “你的司机不识路,我已经解雇他。”男人缓缓说:“你喜欢用现金,我会给你备好足够数目。” 岁岁愣住。 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他竟然已经知道。连她用现金贿赂司机转道去宋家的细节,他都了解清楚。他竟如此在意她转道回家吃饭的事。 岁岁皱眉,转开视线,心里闷闷的,最终还是选择问出声:“你是在责备我吗?” 男人放下手里的书,“我为什么要责备你。” “因为我不听话。” “我不需要你听话。” “你在说假话。” 资临笑了笑,站起来往餐厅的方向走。岁岁低头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坐不住,也往餐厅去。 白色餐桌摆满食物。 原来他还没有吃晚饭。 “你在这里用的第一顿晚餐,我原以为你会喜欢。” 岁岁有些愧疚,“你等我一起吃晚饭,完全可以打电话告诉我,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及时赶回来。” 但其实也不一定。宋明颂的大餐,比这满桌子法式餐更有吸引力。 她这时候惊觉,原来她已经不爱吃法式大餐了。 男人开始用餐。 岁岁想了想,自己搬近椅子,一张小脸凑过去,“我也想吃。” “在外面没吃饱?” 岁岁没回应。她低下头,直接就着他的手,吃一小口煎鹅肝,嚼几下,舔舔嘴边的汁酱,水汪汪的眼睛望过去:“我现在陪你吃,好不好?” 资临呼吸一重,手边的刀叉差点被捏弯。 她在诱惑他。 假意诱惑他。 她有目的,不是白白讨好他。 资临脑海中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全是一个画面——只差一点,他就要扑过去撕破她的衣服。 餐桌不该用来置放食物,应该用来安置她。他想将她狠狠摁在餐桌上,将她融进身体,听她哭喊着求饶。 他几乎都已经幻听,耳边开始飘荡少女哭泣娇吟的声音。 “我要吃那个。” 少女软糯的声音响起,不等他回复,她已经大着胆子对他颐指气使。 数秒。 资临感受着大脑快要爆开的沸腾,慢条斯理端起食物,递到少女嘴边,彬彬有礼,声音却暗哑低沉:“张嘴。” 就着资临的手,岁岁又吃完了一顿。 还好身上穿的是宽松款,不然腰线都要崩掉。 资临拿餐巾为她擦拭嘴角,岁岁顺势说:“只要你想,以后我天天陪你用晚餐。” “你是指,天天有人伺候你用晚餐吗?” 岁岁抿抿嘴,“这叫情趣,爱人之间才会相互喂食。” 爱人。 她可真会忽悠。 资临站起来。 岁岁连忙拉住他:“我有话对你说。” “睡前再说。” 岁岁眨眨眼。 也对,枕边风就要睡前说。她刚上岗就要擅离职守请两周假,自然得找准时机。 岁岁直接上楼洗漱。佣人将熨干的睡衣放在床边,岁岁想了想,没有穿,她重新去衣柜挑选资临备下的那些睡衣。 说来也奇怪,他备下的睡衣,没有一件和性感站得上边。 简洁,纯白。 岁岁选件蕾丝睡袍穿上,安静地趴在床上,等待今夜做人形抱枕。 资临敲门进房间的时候,少女已经快要睡着。 他放轻脚步,拉扯被子,将蜷缩成一小团的少女抱进被里。 以后背搂抱的姿态,将人牢牢拥在怀里。 他贴过去,侧脸蹭着她的,聆听她的呼吸声。刚要再往前一点,吻住那张粉嫩小嘴,怀里的人忽然醒来。 岁岁揉眼睛,声音含糊不清:“资先生,是你吗?” “嗯。” 少女伸展身体,翻了个身,她张开惺忪睡眼,眼神迷离,在他脸上扫两圈,眼皮缓缓搭下:“我等好久,以为你今晚不会来。” “才十分钟而已。” “什么?” “没什么。” 资临轻柔拂开她额前碎发,小姑娘迷迷糊糊地,转瞬又要睡着。 大概是真的累了,才等他十分钟而已,就困成这样。 “睡吧。” 少女却忽然将手搭过来。 资临一怔。 那双雪白小手搁在他腰间,学他模样,将他牢牢抱住。 她往他胸膛蹭,打了个哈欠:“我有件事同你说。” 资临尽可能冷静:“你说。” “唔。”少女装出天真无辜的样子来,撒娇的声音几乎能掐出水来:“我想参加总决赛,可是总决赛需要封闭式培训,我有些犹豫。” 话说得这样好听。犹豫。她哪里会犹豫,怕他不答应罢了。 今夜种种,全为这句话铺垫。 资临松开手转过身。 少女得不到回应,睡意全无,从困倦中脱身,及时打起精神来。 她推他:“资先生?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呀。” 快说同意啊。 资临躺着不动。 岁岁着急,半边身子趴过去,委屈嘟嚷,哭腔十足:“那我不去了。” 资临在这时翻身,岁岁一不留神扑入他的怀中,整个人正面压他身上,刚要挪开,被人扣住。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 第26章 岁岁安静趴在男人身上, 侧颊紧贴胸口, 男人的心跳强而有力,一下一下, 几乎快要将她的耳朵震聋。 这个怀抱又紧又烫, 她被牢牢禁锢其中, 换做以前,嗅到危险的气息,她第一反应就是逃开。 可是现在—— 她必须学会与猛兽同行。 岁岁用脸轻柔蹭了蹭男人:“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离开两周,对吗?” 资临的声音平缓沉稳:“不是离开,是受罪, 我放你去外面受罪两周。” 她嘟嘴好奇问:“受罪?” “放着堡垒不住, 去和别人挤一间房,不是受罪是什么?” 岁岁扬起脑袋看过去,眨眨眼:“可是我现在不也和你挤一间房睡一张床吗?” 他低眉睨她,“那你觉得现在是受罪吗?” 哪里敢说是。岁岁重新躺到他胸膛处, 双手摸索着,主动回应他的拥抱:“做你的人形抱枕算不上受罪。”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第36节 岁岁睁着眼睛,隔着黑暗看房间轮廓。复古奢华的风格, 是个女孩就会喜欢住进这里,跟梦幻之屋一般, 每一处细节都在极尽讨好主人。 男人应该不喜欢这样的风格吧。其实他可以抱她去他的房间, 她不会有异议。 她为易丽的事打电话找他的那一刻起, 就决心要做个称职的情人。女人讨好男人很容易, 一句话一个眼神,只要心不给出去,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岁岁支起脑袋,资临也睁着眼,他没有睡。 她问:“你在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有走。” “十个小时后。” 英俊冷漠的男人说起情话来,真实诚恳,换做别人听见,大概早就春心荡漾倍觉感动。 她过去也喜欢听男人说热情似火的情话,看他们绞尽脑汁将爱意盛放到短短一句话中,不能是我爱你,那样太单调无趣。男人如果说我爱你,太虚伪,他们大多都是实用主义,真要表达爱意,一定不会用虚无缥缈的字眼,例如爱这个字。 连夏生就从不对她说爱。 他只会说,“这是你第十二个男友,我希望他能挺过一星期。”又或者是“你最近又换口味,我希望你做好安全措施,不要当个未婚先孕的单身母亲。” 天知道她二十六年都没尝过男人滋味,顶多就是和他们拥抱接吻。做-爱要和心上人,她和连夏生强调,但他总装听不懂。 “你在想什么?” 这回换资临问她。 岁岁回过神,温顺回应:“我在听你的心跳声。” “好听吗?” “好听。” “假话。” 岁岁撑起半边身子,他仍然搂着她,她将脸凑到他眼前,嘴硬:“才不是假话。” “那你再说句真话来听听。” 岁岁抿抿嘴,佯装思考状,数秒后开口:“你肯给我自由空间,我很高兴。” 黑暗中他们眼对眼,鼻尖对着鼻尖,资临问:“有多高兴?” 做戏要做全套。岁岁没有犹豫,低下头啄了啄男人的唇,细声说:“像这样。” 她说完话,又在他嘴角边舔了舔。 清纯诱惑。 天真无邪。 资临呼出重重一口气。 她不该自作聪明。 “岁岁。” “嗯?” 男人反身而上,将人死死压住。 他疯狂吻她。 岁岁被吻得连呼吸声都不见。 像溺水。 他是广袤大海。 渡过原始本能的挣扎后,岁岁回过神,开始为自己争取,她颤颤地回应他的吻,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到他。 舌尖一点点搅拌他的。 却掀起更强烈的暴风雨。 “唔……”再不放开,她就要窒息。 在他怀中窒息。 舌头尝到血腥味。不是她的,是他的。 他咬破他自己的舌头,痛楚刺激大脑,得到短暂平静。 资临喘着气,一只手搭在岁岁后背,一只手缓缓抬起,抚摸岁岁的脸。 她又流泪了。 他强忍着再一次袭来的欲望,沙哑着嗓子和她交待:“以后没有我同意,不要主动吻我。” 少女不答话。 只是低低哭泣。 资临坐起来,将怀里的人一并抱起。 床头灯打开。 少女过分白皙美丽的面庞上全是泪渍,她张着朦胧泪眼,语气挫败:“以前你耍流氓的时候,有求我吻你。” 资临一愣。 原来她没有怪他失控强吻。 她的好胜心,和他一样重。 资临靠过去,额头抵着她的,“可现在我不耍流氓了。” “那你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 做-爱。 做到极致。 让她主动求他做,愉悦地任由他掠夺。 资临揩掉岁岁眼角的泪,她微张着唇,似乎在等待他是否会再次失控。 他笑了笑,将她重新抱回被子里,自己下床。 岁岁拉住他,“你去哪?” “我等会回来。” 资临走出房间,进入另一个房间,卫生间到处都是水声,他将浴缸放满冷水,脱掉衣服躺进去。 闭上眼。 一面是盛满血水的浴缸。 一面是少女娇弱含泪。 原来她比他想象中更有效,他走进他最恐惧的画面,却依旧能够对她臆想。 半个小时后,资临打电话给沈树白。 沈树白被吵醒,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滋滋,怎么啦。” “你再叫那个昵称,我就撤掉你诊所的投资。” “好的,阿临,请问您老人家深更半夜打电话来,是为了召唤我吗?” “我刚刚躺浴缸里自-慰了。” 沈树白沉默。 数秒后。 沈树白:“你疯啦,谁让你往浴缸里躺的?资临,你是不是嫌噩梦不够多?” “你似乎抓错了重点。” 沈树白情绪激动:“我求求你别折磨自己行吗,你有多害怕浴缸,我又不是……” “没关系,我连旧宅都回去过。” 沈树白愣住,小心翼翼问:“是你母亲当年自杀的那个公寓吗?” “是。” 沈树白快要发疯:“什么时候去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人陪我一起,那晚我睡得很好。” 沈树白渐渐冷静下来,问:“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小姑娘吗?” “对。” 沈树白松口气,用严肃的语调表示:“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你应该来看心理医生,而不是一味地和过去碰撞,那样对你不好,你应该明白。” 资临缓缓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往前,最后停在岁岁房间门外,他对电话那头说:“树白,我考虑过,以后我不需要看心理医生了。” “不行,这是你外公要求的,没有你外公的同意,你不能解雇我这个心理医生。” “我有她了。” “她?” “她能让我做美梦。” 资临挂掉电话,推门而入。 岁岁已经睡着。 流了泪,激烈接吻,算得上是睡前运动,有氧无氧凑一块,困意来得格外快。 资临坐在床边盯着岁岁看。 怎么看怎么不够。 不计后果的话,他更愿意将她囚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他做她唯一的光。 只可惜不能。 第37节 他必须纵她自由生长。 许久。 他低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吻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少女的声音。 ——“资先生,晚安。” 她没有醒来。是他的幻听。 资临笑了笑,俯下去,凑在少女耳边,轻声说:“晚安。” 为了准备总决赛的事,第二天用过早餐就要出发。 岁岁还没有收拾东西,刚下楼就想着上楼收拾行李。 男人坐在餐桌边,刚好看完今天的股市信息,正在吩咐佣人。 岁岁匆匆忙忙喝一口牛奶咬几口羊角面包就要跑开,资临:“坐下,慢慢吃。” 岁岁表示:“十点钟要报道,我得准备行李。” 资临指了指她身后。 岁岁往后一看。 三个路易威登的行李箱,佣人点头笑道:“朝小姐,您的行李昨天就已经备好,刚好够您在外旅行两周。” 昨天? 岁岁好奇看过去:“你什么时候让她们准备的?” “你回家之前。” 岁岁瞪大眼。原来他昨天就已知道她要去决赛,他根本没想过阻拦她,她昨夜压根用不着讨好他。 岁岁气闷。 有种被人算计的沮丧感。 司机已经等候多时。吃完早餐,岁岁一刻不停往外走,资临跟在她身后。 他送她到车边,岁岁坐进劳斯莱斯里,他没有替她关车门。 资临站在车外,身姿挺拔,似乎在等什么。 司机没敢开车。 岁岁当即明白过来。 内心腹诽,这个男人真是麻烦。 她重新下车,学情人远行,依依不舍,双手环过去,靠他胸膛,“资先生,我走了。” 就在她脱身准备离去的时候。 额间落下一个吻。柔情似水。 他说:“祝你旗开得胜。” 车离开堡垒,一路到电视台指定地址。 节目组工作人员引路,每个选手都有单独房间,不算豪华,但也不算简陋。 刚出门就遇到白慈。 白慈住她对面。 来者不善,见面就放话:“你不该来。” 岁岁假装听不到。 白慈挽住她的手,岁岁想甩开都甩不掉,在外人看来,她们正友好地手挽手聊天。 “我已经警告过你。” “恭喜你终于不再扮白痴,我很乐意和你一拼高下。” “你以为这个节目真的公平公正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不然你以为我最开始做笨女孩人设,为何能一路披荆斩棘杀进决赛?有粉丝真情实感,但也需其他助力。” “你有个好老板。” “当然。” 走廊尽头,白慈总算肯松手:“你好自为之。” 岁岁皱眉。 从早到晚开始排演,练身段练台词,一场戏,分配给岁岁的戏份,需要演奏琵琶。 老师问:“如果你不会,到时候就用背景音乐。” 大家笑了笑。 岁岁:“我会。需要我演奏什么曲子?” 老师吃惊,“你怎么什么都会?” 自节目开演以来,分配给岁岁的角色,基本都需要技艺傍身,芭蕾,桑巴,民族舞,她跳得像模像样,钢琴,古琴,小提琴,她演奏得行云流水。 上上一次的配音挑战环节,她用法文和意大利语配了两版电影,效果令人惊艳。 面对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岁岁一笑带过。 天知道为了勾引连夏生,她付出过多少努力。能学的,她都学过,其中骑马和击剑是她年少时最喜欢的,因为够畅快。 一曲琵琶弹完,老师大加赞赏。 其他选手叹口气,默默选择鼓掌。 出教室门的时候,白慈拦住岁岁,“以你家的条件,你家里人肯定是倾家荡产供你学这些东西。” 岁岁扫一眼白慈。 连夏生可没有倾家荡产。她再怎么努力花他的钱,也没能将他花穷。 现在多了个资临。 他捡了个现成的,运气真好,不用供她。 岁岁礼貌地挥开白慈的手:“如果你感兴趣,你也可以去学,技多不压身。” 白慈冷笑两声。 岁岁走出好远,回头望,白慈依然站在那里没动。 她的眼神里,写满狠戾。 是不甘与愤恨。 第一晚的通话时间,由于手机被没收,选手们只能用节目组的电话轮流打电话。 轮到岁岁时,岁岁原本想直接跳过。 脑海中忽然冒出男人强吻后冷声冷气说让她不要主动吻他的话。 像是特意划清界限,只准他靠近,不让她靠近。 他想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 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岁岁打电话给资临。 看见陌生号码,他竟然没有挂掉。 “怎么了?” 开口第一句话,仿佛早就料到她今夜会来电话。 “是我。” “嗯。” 岁岁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不该鲁莽给他打电话。 现在说什么? 片刻。 岁岁软声呢喃:“今晚没有我,你会抱别人睡吗?” 电话那头略微停顿。 她怏怏说:“好啦,我不问。” “我只抱过你。” 话说得太快,她问:“什么?” “没什么,今晚好好休息。” 岁岁:“我听到了,你刚刚说,只抱过我。” “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岁岁进一步发起攻击,温柔问:“我说我想你,你信吗?” “我不信。” “你真不给面子。” 男人低低笑起来。 岁岁往后一仰,靠在墙上。他的笑声很好听,让人想到山谷间月光笼湖,花树盛放。 她忍不住唤他:“资先生。” “嗯?” “要是我赢了比赛,你会为我庆祝吗?” 第38节 “不知道。” 岁岁瓮声瓮气:“我不和你说了,后面还有人等待打电话。” “好。” 挂完电话。 资临回头问管家:“朝小姐的庆功宴,已经开始准备了吗?” 管家恭敬回答:“今早就已着手。” 资临叮嘱:“记得将那枚法贝热宝石彩蛋放好,留到最后做惊喜。” “知道。”管家心中感叹,竟特意寻来法贝热彩蛋。全世界仅六十九枚,其中大部分都置于各国博物馆,为讨人欢心,当真是耗费心思。 岁岁的实力有目共睹,往人群中一站,闪闪发光。加上她从不松懈,努力又勤奋,在练习室的时间比其他选手都要长。 住进节目组宿舍第三天,白慈坐不住,打电话给自己的靠山,“孙哥,你倒是帮帮我呀,你再不帮我,那个朝岁岁就要拿冠军啦。” 一把年纪的孙总很是受用“孙哥”的称呼,安抚:“宝贝别急。” “我不管,你帮我买通稿黑她。” “总得有料可黑。” “抹黑一个人还需要料吗?随便编一个就行,找营销号转发,到各大论坛发帖,就算是假的,也会有人信。” “成。” 白慈打完电话,总算舒心。 几天过去后,眼看就要进行正式录制,但是岁岁的黑料却迟迟没有出现。 白慈坐不住,打电话问:“孙哥,怎么回事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一听对象是朝岁岁,就不肯收我钱,好不容易那天有营销号愿意拿钱发博,结果刚发出去五分钟,就被删掉了。宝贝,你确定朝岁岁背后没有人吗?” “我确定啊,她根本就没签公司。” “那是怎么回事?我到处问也打听不出来。” 白慈开始卖惨。 孙总一听哭声,立马表示:“你放心,直播那天我来坐镇,我和他们节目负责人关系好,更何况我还是节目广告商之一,不会不给我面子,他们心里有数。” 白慈总算笑起来:“谢谢孙哥。” 两周转瞬而过。 到总决赛直播那天,孙总守信赴约。节目要晚上才录制,早上就已经开始准备。 孙总财大气粗,一上来就给所有的节目工作人员发了红包,连保洁大妈都有一份。 “谢谢你们照顾我家白慈,我是真没想到她能走到今天,谢谢大家哈。” 负责人李导走过来,赔笑:“孙总,你怎么来了?” 孙总指了指白慈:“我要不来,还不知道我们白慈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哪有,没人敢欺负白慈。” “当初怎么说的,拉我过来做广告赞助的时候,话说得可好听了。” 李导摸摸脑袋,笑道:“我相信白慈一定有实力赢下比赛,公平公正公开嘛。” “公个屁,你的选手里,有谁能给你广告赞助?除了我的白慈。” 白慈挽住孙总,及时打圆场。 其他选手站在旁边看。 白慈扬起下巴,得意地望过去,目光触及到岁岁时,特意弯嘴一笑。 示威需用漂亮笑容。 没一会。 进口处闹哄哄,一堆人簇拥而来。 李导抬眸一看,吓一跳。 台长怎么来了? 电视台高层全都出马,最中央两个年轻男人。 其中一个,是北创集团的韩衍。 至于另一位嘛。 刘台长低头哈腰:“资先生,您这边请。” 第27章 在场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白慈和孙总被挤到人群后面。孙总拉住李导:“那不是你们刘台长吗?上次不是说好为我引荐吗, 正好现在帮我介绍下。” 刘台长朝李导招手:“小李, 快过来。” 李导立马甩开孙总的手,小跑上前:“台长好。” 刘台长指着李导:“资先生, 这是小李, 《璀璨星光》的节目负责人。小李, 还愣着干什么,喊人呐。” 李导一见这阵仗,当即明白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地位不同凡响, 能让电视台高层全都出动,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北城这圈子,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 李导胆战心惊, 小心翼翼:“资先生好。” 资临微笑回应:“你好。” 刘台长:“小李啊, 资先生很喜欢你办的这个节目,今晚的总决赛直播,我会陪资先生一起在现场观看,你好好准备。” 李导紧张得手都发抖, 捧笑应下:“好,我现在就安排。” 看着不远处的刘台长和韩衍,孙总心痒痒, 做生意的人,见到机会绝不会放过, 人脉就是金钱,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他不认识的重要人物。这要是能搭上, 指不定哪天就能用到。 孙总拉着白慈就往前凑, 拨开人群,成功挤到最前方。 “刘台长你好,我是小孙,这次的广告赞助有我一份。” 李导心里骂娘。 广告赞助商一抓一大把,更何况台里最大的广告赞助商韩衍都搁旁边站着没说话,傻子都看得出台长忙着奉承这位资先生,哪有功夫搭理别人。姓孙的也太不识时务了。 果不其然,刘台长被人打断,很不高兴,瞥一眼。 李导正要开口救场,孙总将白慈往前推:“这是我们公司的小姑娘,今晚的总决赛,她一定会好好表现。” 白慈腼腆出声:“刘台长好。” 刘台长皱紧眉头,选择性忽视。 李导几乎气得跳脚,生怕自己被连累,连忙将孙总和白慈拉回来。 孙总和白慈吃了个闭门羹,面上挂不住。尤其是白慈,脸都憋红。她不甘心地看向前方,视线在韩衍和资临之间徘徊。 憧憬又期盼。 要是这样的男人做她靠山,该多好。年轻英俊,不但有钱,而且有权势。 她做梦都想靠近这种男人。只可惜,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就算找情人,大概也只会找当红明星或是圈子里的名媛,像她这种小新人,估计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 孙总在旁边小声骂骂咧咧,白慈退回到选手队伍里。 选手们正在讨论。 “好大的台面,那个男人是谁啊?”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我们能认识的人,你看刘台长那个殷勤劲,连韩衍这么大的金主都顾不上了。” “他刚刚不是说喜欢这个节目吗,你们猜他有没有支持的选手?” “也许就是你,哈哈。” 话音刚落,副台长屁颠屁颠跑过来请人:“岁岁,台长请你过去一趟。” 众人内心震惊。 更多的,是嫉妒。 岁岁抿抿嘴,从角落里走出来。 休息室。 台长特意选了自己平时用的豪华休息室,离开前笑容满面:“资先生,你们聊。” 岁岁站在屋子中央,低着脑袋看地砖。 资临缓步走近。 鞋尖和她的挨在一起,少女终于出声,糯糯的,“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夺冠。” “万一我没赢,你不是白来一趟。” “你一定会赢。” 岁岁双手绞在一起,语气不安,问:“你让台长做内定?” “没有。”他看她搓手指,手背都泛红,忍不住搭手过去撩开,捏了她的一只手放手心:“我相信你会赢,我不会做什么,因为你能凭实力赢下比赛。” 他将话说得这样满,不是刻意讨好,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岁岁心中一暖,为他的支持,语调越来越软:“你看过我的表现吗,就这样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每一期都看了,她们和你比不了。” “我不信。” “海选是《生而为人》的独白,初选是意气风发的芭蕾舞者,第三期是小提琴和经典重演……” “好啦好啦,我信。” 第39节 不知不觉,他已经靠近,她垂目一睨,她的手被他牢牢牵住,十指交叉。他立在她跟前,挺拔如松,呼吸声却有些混乱。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目光炯炯,眼神里写满渴望。 他想抱她。 岁岁假装不知道,抬起脑袋,撅嘴说:“你来这一趟,惊动不少人。” 资临含笑。 小姑娘话语里有责备。 资临低头,与岁岁只隔咫尺。少女浓长的眼睫毛眨啊眨,一上一下,挨着他的侧脸拂过。 他缓缓开口:“我和他们说,我是你粉丝,特意到现场支持,仅此而已。” 她惊讶,抬眸的瞬间,刚好被人拉入怀中。 他像是抱她,却又不是抱她。除了那只十指交缠的手,他另一只手没有搭上来。 只要她后退,随时可以轻松脱离他。 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温柔平和,全无在外人面前的冰冷,他慢条斯理地咬着她耳朵,说:“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我知道你不想被人看轻,你放心,我愿意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除非你想公开。” 岁岁低垂眉眼。 他很擅长诱惑人。 像水一般,从心缝,从裂隙,一点点涔进,待回过神,海水吞没平原,再无回头机会。 还好她不是平原,她要做喜马拉雅山。谁也别想淹过来。 岁岁犹豫半晌,最终将另一只手凑过去。 她环住他,脑袋一偏,靠在他怀中,说她应该说的话:“再没有人比你更体贴,你真好。” 少女香软的身子投怀送抱。资临喉头一耸,纵使她嘴里说的是假话,他也照单全收。 怎能抵抗。 抵抗不了。 他闲置数刻的手总算归到原位,搂她腰,往里扣,下巴抵住她的额头,猛嗅一口。 渴。 她同他聊话,像恋人絮叨:“我有些紧张,害怕失误。” 他拍拍她的背,“没什么好怕的,我在台下看着你。” “就是你看着,所以更紧张。” “那我走开?” 她蹭了蹭他,“你来都来了,要是突然离开,台长肯定怪我不识时务,气走了你,当场撤销我的比赛资格,那就糟糕了。” “他不敢。” 她咯咯笑起来:“我和你开玩笑呢。” “我知道。”他伸手抚摸她的脸,眸光深深:“你总算笑了。” 他的抚摸像挠痒痒似的,她偏过头躲开,两只手全都抱过去,仰头叹息,像小孩撒娇:“要是我能有演《风月》时的状态就好了,我记得有一幕我演得特别好,连穆导都觉得惊艳。” “是当时我去探班,你被骂哭那一场吗?” 岁岁鼓起腮帮子:“哼,当时你耍流氓来着,我不要亲你,你还强吻我。” “吻完之后,演技不是大爆发了吗?” 岁岁停顿。 嗯,确实是这样。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有被人强吻之后,状态更好的呢。 她想到什么,看看资临,又低下目光看地砖,如此反复三四次。 玄学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 “资先生……” 资临勾唇浅笑。 原来她也信这个。 真是可爱至极。 “我懂的。” 话音落。资临没有任何犹豫,动作干净利落,捧住岁岁的脸,低头吻下去。 他在她唇间辗转反侧,礼貌周到,舔都不敢舔,只能小心呵护。 还是夜晚好。 不像现在,公明正大,却只能亲一下。折磨。 蜻蜓点水的吻,数秒即止。 资临恋恋不舍地问:“还要吗?” 岁岁一张小脸涨红,声如蚊呐:“不要了……” 这一场“偶像”与“粉丝”间的见面,只持续短短十分钟。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资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等候的一众电视台高层听见:“朝小姐,很感谢你愿意和我见面,你的签名我会珍藏,希望今晚的比赛,你能通过自己的实力取得好成绩。” 这一句话落在众人耳里,含意再明显不过。 刘台长随手抓住旁边的副台长,小声交待:“你快去和小李说,让他把那些试图走后门的路都给断了,今晚的比赛,决不能出现任何后台交易,必须透明公开,让有实力的选手能赢得比赛。” 孙总被请出节目现场。 白慈彻底慌了神,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去和李导说好话,李导却不见她。 李导瘫在休息室,和旁人感慨,“想不到啊,最低调的选手竟然有这么个厉害人物撑腰。” “李导你似乎挺高兴的。” “肯定高兴嘛,我自己辛苦办出来的节目,肯定希望选个有实力有天赋的人做赢家。” “白慈其实也不差。” “她不行,和朝岁岁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你等着看好了,以后的演艺圈,绕不开朝岁岁这三个字。” 一场现场直播,气氛火热。 作为今年最受欢迎的大爆节目,《璀璨星光》今夜的总决赛直播注定创造收视神话。 一场娱乐盛宴,人人都在观看讨论,为自己支持的选手摇旗呐喊。 直播一开始,岁岁的人气值就远超其他选手,值得令人关注的是,之前人气值一直处于第二名的白慈,在开通观众直播投票后,人气却一直上不去,其他选手的人气值也比之前跌落一大截。 滤过水分之后的数值,看起来总算正常了。 于是现场的人气直播大屏幕出现极有意思的一幕——岁岁一个人的人气值,超过其他选手的总和。 选手们登台亮相的时候,台下普通观众席,有人声嘶力竭喊着岁岁的名字。 “岁岁女神我爱你,啊啊啊啊爱你!” “岁岁我的仙女,加油加油!” “岁岁宝贝不要紧张,我们永远支持你!” 岁岁听到这些呼喊,有过一瞬间的失神。 她也曾站在最耀眼的舞台中央,感受最热烈的呼喊声。那个时候,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好像她天生就该拥有这些。 这一次,她没有引以为傲的天籁之音,但她有辛苦磨出来的演技。 就算外表变了,内核不会变。 她依然是那个值得被所有人爱的隋穗。她不会气馁,她会重新站起来,曾经拥有的,她将来都会有。 和普通观众隔开的前三排vip座位,正对舞台最中央的位子,男人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始终盯在一个人身上。 少女仰起瓷白漂亮的面庞,眼神清澈坚定,她自如地在舞台上微笑,骄傲自信,仿佛镜头为她而生。 她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她高兴,观众为她高兴,她难过,观众为她难过,她流泪,观众泪如泉涌。 她想要别人看到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偏差。她的美丽容颜,并未给她带来角色阻碍,反而让观众更加乐意代入到其中。 这一场比赛,无人是她对手。 资临凝视台上刚表演完毕的少女。 他的小姑娘,在他怀里的时候,是怯弱天真的小兔子,当她从他怀中走到人前时,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狐狸。 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他捡了个宝贝。 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当主持人念出“朝岁岁”三个字,欢呼声震天。 舞台中央,岁岁发表感言,并无太多煽情,只有简短一句:“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谨记自己的本分,做一个称职的演员,用作品说话,用演技证明。” 她的视线刚好触及台下最中央的男人。 他正看着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移开过目光。 岁岁伸出手,在唇间做轻轻一个飞吻。温柔含笑,包藏祸心。 观众沸腾,以为这吻是向他们。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吻到底是向谁。 资临呼吸滞住。 精神上的和生理上的。燥热到极致。 太阳穴突突跳。 恨不得现在清场。将她吻哭。 第40节 直播结束后,岁岁回到后台,大家向她庆贺。 “你怎么演出来的,临时拿到的剧本,你竟然演得这么好,没有人不为你折服。” 岁岁下意识想到休息室的那个吻。 她脸有点烫。 既怀疑又害羞,不会真是资临的吻有加持作用吧?她自己也惊讶,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天赋,她都觉得可怖。 人群中有女孩子的哭声。 是白慈,她正躲在角落里哭。 岁岁想了想,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输赢很正常,以后多的是机会。” 白慈红着眼瞪过去:“不要你假好心。” 好话只能说一遍。岁岁摇头,不再搭理,径直捧花离开。 白慈攥紧拳头。 她的助理正好走过来帮她整理东西。 白慈恶狠狠说:“她以为她自己是什么玩意,我以后一定会赢,总有一天我会碾压她!” 助理停下来,“白小姐,孙总让你比赛完之后给他回电话。” 白慈擦干眼泪,连忙给孙总打电话。 却听到惊天消息。 “什么,孙总,您不能不管我啊,我全家都靠着我呢,您答应过我,一定要让我出人头地做大明星……” 话未说完,孙总不耐烦打断:“宝贝,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他妈连谁在背后搞我都不清楚,我就要破产卖公司了,还管得了你吗?” 白慈愣住:“怎么会,您那么大的公司,总不能说倒就倒啊,我签了合约的……” “你小姑娘懂个屁,生意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我糟心着呢,挂了。” 白慈傻眼。 助理:“白小姐,我要去找新工作,明天开始,我就不是你的助理。” 白慈拉住她,“我用你用惯了,不行,你别走,我现在有人气有粉丝,就算没有拿冠军,照样也有一大批公司等着签我。” 助理甩开手:“好心提醒一句,我刚刚收到熟人的信息,不会有公司要你,我劝你趁早改行。” “你什么意思?” “白小姐,你被封杀了。” 白慈呆若木鸡。 另一边。 岁岁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进电梯,迎面就撞见一个人。 穆司笑着朝岁岁招手:“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 岁岁小跑过去,抿嘴笑:“你找我干嘛,刚才在台上已经庆贺过。” “那是公开庆贺,现在是私下庆贺,意义不一样。” 旁边兰美将一个大礼品袋递过来。 穆司:“送你的。” 岁岁匆匆一瞥,应该是副画,露出一角,像是塞尚的画。 “你这算不算评委送礼贿赂选手?啊不对,反过来了。” 穆司走过来,和岁岁并肩而行,一起乘坐电梯:“韩衍在苏黎世拍下来的,上次你聊到塞尚,我就留了这副给你,你应该会喜欢。” 岁岁吃惊,推回去:“太贵重,我不能收。” “你不收我就拿回去挂厕所。” 岁岁咬唇,目光自装画的袋子扫过。 印象主义派的画家里,比起梵高,她更钟意塞尚。梵高像八月盛夏,八月呼出的每一口风,都是滚烫火热,不遗余力。而塞尚像九月初秋,虽有秋老虎的燥热,但风渐渐趋向于凉秋,安静理智。 “我回不起礼。” “你好好演戏,就是回礼。”穆司将刚拿到的电视剧剧本递给岁岁:“忘记告诉你,你赢下的这部戏,将由我执导。” 岁岁瞪大眼,“你要导电视剧?” “综艺都上过,执导一部电视剧算什么。”他为她引路,“我的电视剧处女作,就全靠你了。” 岁岁笑出声,“我今夜回去就研读剧本。” “走,我带你去庆祝。” 电梯门打开,司机笑道:“朝小姐,资先生在车里等你。” 岁岁看过去。 等待多时的男人刚好下车,他望见她身边的人,眉头一皱,缓步上前,气势如云。 第28章 穆司看见资临, 第一反应就是将岁岁挡在身后, 佯装轻松,笑道:“刚才在演播厅, 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 原来第一排坐着的人真是你,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资临含笑不语,视线落在岁岁身上。 暧昧的目光,只为传达两个字。 过来。 岁岁歪着脑袋, 撅嘴接住他的目光。 假装看不懂,慢慢品尝他的占有欲。 他的眼神应该再锐利些,无需用温柔微笑掩盖。 两人隔空传意, 夹在中间的穆司浑然不觉。他急着带岁岁离开, 吩咐兰美:“你去把车开过来。”说完,又转过头和岁岁说:“我已经订好包厢,今夜通宵。” “通宵?”岁岁问:“玩什么?” “你爱玩什么,就玩什么, 今天你做主。” 岁岁没有再往下接话,她的视线扫过正前方的男人。 一直沉默的男人总算开口:“她今天不能赴你的约了。” 穆司皱眉,“为什么不能?” 资临:“我已为她准备好庆功宴。”说完, 他收回视线,转身往车的方向走, 双手插在西裤兜, 随意散漫:“岁岁, 我们走。” 岁岁呼口气。 他表现得如此冷静平稳, 甚至都没有出声对她下命令。她以为他至少会朝她招手,又或是亲自将她挽住带进车里。 毕竟,她身边站着一位追求者。 他比她想象中更自信从容。 岁岁怏怏跟过去。 刚迈出两步,被人拉住胳膊,穆司低声说:“别跟他去。”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资临头也不回,抛出句话:“穆司,韩衍找你,你记得给他回电话。” 穆司发愣的瞬间,岁岁已经推开他的手,“抱歉穆导,我必须跟他走。” 但其实也不是必须。 可她对资临的庆功宴太好奇。 穆司站在原地,不甘心地望着少女小跑奔向另一个男人,直到她坐进车里,车子发动离开,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兰美刚好将车开过来。 穆司一脚踹在轮胎上。 手机再次响起,是韩衍的电话。 穆司没好气接起来:“又怎么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好说话。” 穆司想起那几副油画,语气勉强:“哥,有事吗?” “阿临那边开晚宴,你作为韩家的一份子,是不是也该露个面?” 穆司想起刚才资临说的庆功宴,试探问:“晚宴,什么晚宴?” “给朝岁岁开的庆功宴,北城这一兜的人都去了。” 这一兜,也就说达官贵人。 穆司呵一声,“如果你不带我进去,我是不是没资格入场?” “当然。你到底来不来?” 穆司无奈:“来。” 道路两边灯光闪过。 前头已有几辆车将人流引开。 电视台外全是粉丝,其中大部分是岁岁的粉丝,岁岁趴在车座往后看,视野之内全是led粉丝灯牌,上面是她的名字。 平时电视台录节目将行程捂得严实,没有多少粉丝拦路,今天直播之后,疯狂的粉丝们涌出来,他们不但在场内大声支援,而且还聚在场外迟迟不肯离去。 岁岁这才意识到她现在的知名度,不是虚拟的数字,而是切实存在的粉丝。她想,或许她确实应该给自己找个助理和经纪人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岁岁回头,资临正盯着她手里的油画袋。 这是她上车后,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第41节 岁岁将油画拿出来:“是塞尚的画。” “穆司送的?” “嗯。”岁岁问:“我能将它挂图书馆吗,我想将它挂在进门第三个书架旁的墙边,海明威的书和它很配。” 资临凝视数秒,薄唇微启:“可以。” 她小心翼翼将画收好,“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别的男人送我礼物。” “那是他的荣幸。” 岁岁挪过去。他的西装挺括顺滑,没有任何褶皱,她的手抚上去,柔软厚实,180高支格林格花型,低调奢华,典型的英伦风格。 她的指腹温热一团,停在他额间,“如果没有不高兴,那你为什么皱眉?” 少女乖巧地靠在身边,下巴抵在他肩头,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在他眉间游荡,仿佛想为他舒展眉心。 她抹了香水。 他以前也闻过,外国年轻的贵族女人就爱抹这种香水。当时只觉得呛,刺鼻,嫌弃别人连香水都不会挑。 资临低下头。 凑在她颈窝间嗅了嗅。 相同的香水,穿到她身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甜甜的,馥郁芬芳。 像冰川融化,漾开春天第一缕柔波,风情万种。 诱得人想在她身体里游荡。 岁岁咽了咽。 男人半眯着眼,似乎很喜欢她身上的气味。 岁岁没有后退,她挺起后背,尝试着离他更近。她现在就像一个冒险的小孩,热衷于探清楚前方未知的道路。 这条路上危机四伏,但她注定要迈步向前,所以她不害怕。 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应她刚才的话:“你要做管家婆吗,连我皱眉都要管。” 岁岁舔舔嘴:“我还很年轻,不做管家婆。” “管家婆不等于黄脸婆。” “我知道。” 资临重新坐正,视线搁至窗外,“他送你塞尚,这很好,但你总归要回礼,我来替你回。” 岁岁好奇问:“你会回什么?” “钱。” 岁岁一愣,笑出声:“穆司肯定会嫌你俗气。” “那你呢,你觉得俗气吗?” 男人一双墨黑的眼幽深如湖,他看她,眼中从无其他,只有势在必得这四个字。 岁岁心里闷哼几声。她看了看前方。车内尚未升起隔板。 岁岁咬咬唇,找到按键,将隔板升上去,封闭的车厢,别人再也窥不见。 资临好奇看她。 岁岁起身坐过去。 资临僵住。 少女正入怀中。 她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稚气地说:“钱不俗气,它是个好东西,能解决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资临屏住呼吸,数秒后方才回过神,问:“还有百分之一呢?” “爱。” 少女低下头,雪白的脖颈蹭着他的,她趴在他肩头,用下巴挠了挠,而后仰面,安静下来,往上吹一口气,正对他的耳朵尖。 她问:“资先生,有人爱你吗?” 资临垂目,极力隐忍体内乱窜的欲望:“有。” “谁?” “你会爱我。” 岁岁笑起来,她今夜可真高兴。 大概是胜利冲昏了头脑,她看资临,就像看过去那些追求她的男人。 她下意识凑过去,想用双唇贴上他的下颔角,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想到那日他的吩咐。 这个男人,不喜欢别人主动亲近他。 可他明明很喜欢她的主动。她都能嗅出他体内的荷尔蒙,因为此刻的诱惑,而无限膨胀,叫嚣着想要她的身体。 岁岁伸出手,轻轻摁了摁男人的喉结,“资先生,你的合约上可没有写明这一点。” 他鼻间飘出一个字:“嗯。” 没有写明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苛刻的,因为可以尽情索取。可惜她尚不明白。 岁岁重新趴下去,双手来至男人的腰间,满满抱住,像幼崽眷恋:“我以为今晚你来看我比赛,已经是惊喜,没想到你还会为我办庆功宴,那天我打电话问你,你明明不耐烦来着。” 资临不答话。 岁岁闭上眼,往里靠得更近,“就只我们两个,还是会有很多人来?” 他的声音透着暗哑:“很多人。” 岁岁口是心非:“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就我们两个也挺好。”不等他答话,她迫不及待问:“你请了谁?会有人为我表演吗?” “请了你喜欢的那几位外国歌手。” “客人有谁?”岁岁忽然有些紧张,时至如今,她已经意识到资临的手笔。她不想露怯,更不想丢人。 她在南城时,只有别人在她面前丢人的份,她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在北城。北城的圈子,比南城更复杂。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喂她吃下一颗定心丸:“除了我,你不用看别人。” 岁岁点点头。 窗外风景一瞬而过。 从电视台到庆功宴大厅,路途有些遥远。 “资先生,我先睡一会,到了喊我。” “好。” 少女说的睡,是指在他怀中入睡。 为了让岁岁能够趴得更舒服些,资临由一开始僵硬的坐姿换成往后仰的坐姿。 不是没想过让她从他身上下去。 她想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刚拿了冠军,转头就来逗弄他,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资临始终没有伸手抱住怀中的人。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目光自少女面庞一扫而过。 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眼睛闭得死死的,红唇微微嘟起。 她现在肆意妄为,以后就会知道后果。逃不了,她别想找到出路。她唯一的出路,在他这。 车一路驶向前方,到达宴会厅,资临唤醒少女:“到了。” 岁岁:“我好困。” “那我们直接回家。” 岁岁猛地睁开眼,“不要。” 司机站在车门处等候,资临已经下车,他朝她伸手:“来吧,公主殿下。” 迈入宴会的那一刻起,岁岁注定成为众人焦点。 全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一场宴会,与其说是庆功宴,不如说是名流聚会更合适。 岁岁挽着资临,所到之处,皆有人寒暄。 他们的目光在她身上打探,仿佛在看什么稀奇人物。 岁岁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是她名气带来的注目,她小声问资临:“他们好像很惊讶,今天的庆功宴不是为我办的吗,他们为什么惊讶?” 正好有人举杯上前。 先是和岁岁礼貌招呼,恭喜她夺冠,而后看向资临,笑道:“难得见你带女朋友露面,还为她办宴,朝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岁岁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惊讶,不是为她,是为资临。 怎么,难道他以前从来没有带女人出现在公众场合吗?男人讨好女人很正常,他们不该这么大惊小怪。 资临笑着说:“不是女朋友,朝小姐尚未应下我的求爱,我现在只是个追求者而已。” 那人一愣,看向岁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好奇。 头一次见资临将身段放得这么低,追求者?他追过谁,一个都没有。 他们继续往前走。 岁岁脸上滚烫,眼神瞥向资临,不用问,他自己开口:“我说过,你是自由的,在场所有男士皆可追求你。” 宽容大度的男人谁不爱。他一句话,就将她身价抬高,她出现在这,不是以谁的女人,而是以朝岁岁这三个字。 第42节 他有身份有地位,她和他沾了边,若是以女朋友,落在外人眼里,难免被视作他的附属。但若尚未得手,对外宣称正在追求中,那就大大不一样。 一场庆功宴,热闹非凡。 岁岁如鱼得水。 这样的宴会她并不陌生,仅存的一点子怯惧荡然无存,仿佛回到南城,她被万人瞩目,众星拱北。 人人都爱隋穗。 或许,人人亦可爱岁岁。 岁岁看向身边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生出更大的野心来。 但仅仅只是数秒功夫。 那样的生活,她已经尝过一次,她并不是非它不可。 资临请了很多人。许家兄妹也在其中。 许姣星穿一条迪奥高定裙,摇曳生姿,除岁岁外,在场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她。 许多年轻男士碍于资临在跟前,不能与岁岁搭话,继而转向无人守护的许姣星,许姣星懒得搭理,拉住岁岁往旁边去。 半个月没见面,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紧牵双手,许姣星笑:“岁岁,你可真了不得。” 岁岁笑问:“那是自然,能勾得你做朋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魅力。” 许姣星与岁岁碰杯,神秘兮兮:“资临栽你身上了。” “那可未必。” 许姣星瞪大眼,仿佛对她的谦虚很不满:“你瞧瞧,他都向全世界宣布对你的爱意了。今晚的庆功宴开完,我打包票,明天起,北城的圈子里,人人都将知道朝岁岁这三个字。” “你说得这样夸张,我刚参加完节目,只要打开电视机,就能知道我是谁。” 许姣星啧啧两声,揽紧岁岁的手臂,“我的乖岁岁,人和人不一样,我的这个人人,和你的那个人人,意义不同。” 岁岁不再逗她,“我知道,看你急得,好像我天生蠢笨。” 许姣星笑得更开心,打开丝绒盒子,取出一条钻石项链:“来来来,快戴上我送的礼物。” 不等岁岁回话,许姣星已经走到岁岁身后。 她为她戴项链,“希望你别太快为资临动心,不然以后我送的东西你都看不上眼了。” 岁岁低眸一瞧。 钻石项链沉甸甸,像是谁的传家宝。 她看向许姣星,许姣星的眼神不容许她拒绝。 岁岁叹口气,手抚上项链,“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现在我没什么可送你的,等我飞黄腾达,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许姣星扬起左脸:“亲一下,就当回礼了。” 岁岁俯过去,啵唧一口。 许诺走过来,白色西装,温莎领结。一双浓眉秀目盯住岁岁,开口就说:“肯定很多人和你说恭喜,我偏偏不说,我要说其他的。” 岁岁抿嘴笑,“你要说什么?” “你今夜可真漂亮,美得像仙女。” “谢谢。” 没说几句,歌手开始登台,众人围过去。 岁岁也混在人群中往前去。 许诺拉住许姣星,“嗳,你有没有跟她说,项链要戴够七七四十九天?” 许姣星不耐烦:“我已经昧着良心替你将钻石项链送出去,你还想怎样?” 许诺压低声音:“求求你了,你去和她说嘛。大师说了,戴够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起效用,她肯定会对我另眼相待。” 许姣星翻白眼:“许诺,你真的很白痴咧,与其相信什么狗屁大师,你倒不如光明正大和资临竞争。” 许诺怏怏闷一声,“哼。” 庆功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岁岁接到电话,是宋明颂打来的。 他简单地和她道贺,问她今晚是否回家。 岁岁看向不远处的资临,有些犹豫。 如果她向资临提出回家过夜的要求,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资临忽然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对眼睛似的,两道目光探向岁岁。 她一看就知道,资临是决定不会同意的。他已经纵她两周,她该有自知之明,今夜必须履行义务。 岁岁连忙对电话那头的宋明颂说:“不了,周末再回来。” 宋明颂沉默数秒,“行,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在外面玩太晚,回宿舍记得发信息给我。” 俨然已是她的监护人。 挂完电话,抬眸看,资临已经到跟前。 他绕有兴趣地看着她,仿佛在猜她刚刚是和谁打电话。 岁岁主动交代:“是宋医生,他向我道贺。” “我又没问你,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你没紧张,为什么皱眉头。”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覆上来,轻轻落在她的额间,学她在车上逗弄他那样,为她舒展眉心。 温柔似水。 她弄他,游刃有余,可他弄她,她却只能脸红。 她来不及回应,他就已经收回动作。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他已经举杯走远。 岁岁小口喘气。 目光落定男人高大的背影,心里有什么被勾了出来。 是征服欲。 像他试图驯服她一样。 她也想驯他。剥开他的伪装,看他到底能痴迷到什么程度。 第29章 《璀璨星光》的比赛结束后, 岁岁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 陆续有人围过来找她签名拍照,同她说庆贺的话。 “期待你的新作品, 电视剧开播时, 我一定发动全家老少贡献收视率。” “《璀璨星光》里我最喜欢你, d大之光啊朝岁岁!” “超爱你,以后你演什么我都看,只求你露面上镜啊岁岁宝贝。” 面对支持自己的人, 岁岁向来大方,不厌其烦地签名,后来人越围越多, 岁岁应接不暇。 还好许姣星及时出现, 叫来学校保安,这才成功将岁岁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许姣星叹气,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岁岁,点她额头:“我的小祖宗, 你怎么还敢一个人出来晃呢,还好是在学校里,你要往大街上这么晃, 估计就得引发暴乱了。” 岁岁捧着书,“姣星, 我这算不算一夜成名?” “算吧。” “以后怎么办。” “自然是变得更有名。”许姣星笑着挽住岁岁, “你还来问我以后怎么办, 你早已摆好姿态做巨星。以前上课时你就悄悄练习写签名, 至少练过上千遍,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两人相对一笑。 岁岁并不介意向许姣星展示自己的野心。许姣星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她的生长环境注定她将来不会沦落为普通人。 “你必须尽快找助理。”许姣星想起什么,笑问:“我哥哥给你做助理,要不要?” 岁岁摆手:“你别逗我。” 许姣星哈哈笑。 两人走到公共必修课上课的阶梯教室,大家看见岁岁,哇地一声。 “是朝岁岁。” 许姣星凑到岁岁耳边:“你看,你现在真正算是个名人了。” 岁岁拍她胳膊。 又是一番人潮澎湃。 好在上课铃声及时响起。 上完课,班主任燕老师找她,原来是有影视公司寻到学校来,想要签下她。都是娱乐圈的大公司,派了代表来,一屋子全是人,说尽好话。 其中还有广告商,夹在其中,想找她做广告代言。 一天下来,往系里的办公室跑了四五趟,连上课时间都被免掉,系主任发话让她放心洽谈,考勤正常录入。 岁岁脑袋都大。过去她做隋穗时,凡事都有人替她处理,她只管拣自己喜欢的事做,根本不用为自己规划未来。 下午离校时,司机来接。 岁岁坐进车里,后车座有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岁岁吓一跳,“资先生?” 第43节 那天开完庆功宴,隔天醒来,资临已经离开。 床头柜摆着他送的法贝热彩蛋,他在宝石彩蛋边附一纸条,钢笔字迹,写明要离开几天处理事务,让她好好休息。 那之后便是周末,合约有写,她周末可以自由活动,岁岁直接回了宋明颂那,两天整窝在宋宅做懒人从早睡到晚。宋宅虽然不如堡垒奢华,但更像是个家。 宋明颂给她做好吃的,问她比赛的事,她骄傲地告诉他自己夺冠的细节,就像是童年时得到老师的小红花,每一次都要向宋明颂炫耀。 今天早上来学校,也是从宋明颂那里出发。岁岁原本想,如果资临今天没回来,或许她会悄悄擅离岗位,从堡垒重新回到宋宅。 万万没想到,资临回来得这么快,而且还亲自来学校接她。 “你看见我,好像很意外?” 岁岁坐进去,将单肩包往旁搁下,“我以为你还要三四天才回来。” “在外面睡不好。” 岁岁侧眸一睨。 男人英俊的面庞略显疲惫。她好奇探过去:“这几天没睡觉吗?” 少女粉靥娇丽,花朵一般漂亮。资临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岁岁笑道:“好啦,今夜你能睡个好觉。” 他的手往上抚,点点她的鼻尖:“你似乎很喜欢做人形抱枕。” 岁岁一顿,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暧昧与讨好,她并不遮掩,一双眼睛直勾勾看过去:“与人为善,积德积福。” 资临笑出声。过去两天的困乏与疲劳一扫而空,就像嗑药一样,他看见她,心里瞬间愉悦起来。 他将她手放掌心,“不问问我去做什么了吗?” 岁岁凑近嗅了嗅,皱眉:“好哇,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资临一愣,下意识准备低头闻,入目便是岁岁弯弯笑眼。 她用摸了香水的手腕往他西装上蹭,“闻错了,原来是我的香水味。” 资临伸手拉她。 手悬到半空,尚未触碰,像是做竞争,少女先他一步,悠闲懒散地往后仰,躺在他腿上。 车厢空间很大,足够两个人伸展身体。 资临坐正,垂目看岁岁。 她的亲昵,自然亲切,让人猝不及防。 她问:“你想不想我?” “你呢?” “你想,我就想。” “才两天而已。” 岁岁作势就要重新坐起来。 资临将她压回去。 他扶着她的肩膀,含笑道:“想,很想。” 她做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你是不是在等我说想你。” “没有。” “那我就不说了。” 她笑意盈盈望他,干净清澈的眼睛仿若一汪清泉,偏偏水下暗藏玄机,只等行人靠近,就将人拖入深渊。 资临咽了咽。 岁岁趁势推开他,重新坐起来。 车内回归安静。 资临看过去,岁岁从包里拿出书,假装学习。 她的目的已达到,幼稚至极,大概是不会同他说那句假惺惺的话了。 真是可惜。他还挺想听的。 到达堡垒的时候,岁岁忽然凑过去,贴在资临耳朵边快速说:“想你。” 跟念经一样。 却听得资临心中波澜四起。 他惊讶,原来假话也能动人心。 岁岁刚进门,就发现客厅有人等待。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 “你就快期末考试,我为你找了补习老师。” 岁岁一愣。 资临又说:“我挑了几个助理,以后你的出行安排都交给她们。” 岁岁望着满屋子的人,有些懵呆。 他百忙之中,竟然还能为她安排这些事。 补习老师也好,助理也好,全都是她现在需要解决的事。不用她开口,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一切。 岁岁走过去,沙发里面还坐了个人。 韩衍笑着同她示意:“朝小姐,你好。” 书房。 岁岁匆匆一瞥,韩衍递给她的签约合同,和今天她在系主任办公室看到的那些合约样本不一样。 韩衍这一份北创影视的合同,更像是为她免费做劳工,一分提成都不要。大公司沦为个人工作室,岁岁受宠若惊。 岁岁想起上次韩衍来学校找她的事,大概也是资临的授意。只是那时候她将资临视作洪水猛兽,并不乐意与他攀上什么关系。 现在她已经深陷其中,远离不了也无法远离。好处摆在面前,她再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需要专业的团队,北创是最好的选择。”资临双手搭在一起,“我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不敢耽误你的前途,我知道你想拼出自己的事业来,韩衍对娱乐圈很了解,将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韩衍对岁岁笑:“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挑挑剧本就行,其他的事会有专人为你打理。” 岁岁将合约签好字递过去。 正好接住韩衍打探的目光。 只刹那的功夫就已消失。 岁岁笑了笑,不以为然。 他大概是在好奇,前几天尚是被追求中的朝小姐,为何已经和自己的追求者同居。 韩衍走后,资临回到书房。 岁岁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 她双手托腮,天真无邪,问他:“你做得如此周到,还为我铺好后路,就不怕我翅膀长硬飞走吗?” “你会吗?” 岁岁摇头,诚实答道:“我不知道,也许会。” 资临停在桌边,手指缓缓敲着桌沿,一下一下,“不,你不会。” 岁岁窥出他眸里的笑意。 成竹在胸。 强势霸道。 她替他开口:“因为你随时能够将我翅膀折断,对吗?” 资临弯腰揽住她,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对,你真聪明。”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 岁岁每次出行,身后都跟着一个团队。就连去学校也不例外。 电视剧开拍前,岁岁两点一线,奔波于学校和堡垒之间。 说起来资临也是好耐性,不但每天早上亲自送她去学校,而且每天都来接她。 她本来想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但是学校考试的事和电视剧的事忙得她头昏目涨,每晚沾床就睡,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逗弄人。 她将自己往他怀里一送,最多也就是捞着他的手搭在一起,就算是交任务了。 学校期末考试考完,刚好电视剧《涅槃》开机。 作为华国经典名著,原著《涅槃》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岁岁反复研读原著,俨然已将自己当成书中的女主角。 正式开拍前一天,岁岁有些紧张。她发现自己有个毛病,演戏前脑子会间歇性卡壳。 就跟她过去唱歌一样,那个时候迷信,登台前状态不好,就求着连夏生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两边耳朵各一声,唤完之后用手捂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将他的呼唤留在脑海中。 说来也怪,这个法子好用得很,她总能赢得满堂喝彩。 但现在怎么办? 资临进门的时候,少女正穿着白色睡衣盘腿坐在床上,膝盖处摆着摊开的剧本。 她看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眼神呆滞,显然还在戏中。 但是似乎不太对劲。 资临在床边坐下,问:“怎么了?” 岁岁将剧本丢开,垂头丧气:“有几句台词,我总琢磨不好。” 资临捡起剧本,刚好翻到她标注的页面。 他问:“过不去这几句,你今晚是不是不睡觉了?” 他看到了她藏在枕边的手电筒。显然是打算等他睡着之后,躲在被窝里继续用功。 岁岁小声嘟嚷:“我不会吵醒你。” 第44节 “不行。” 他今天还没有吻她。只有她沉睡入梦,他才好尝她滋味。起初是抱着她才能睡好,现在习惯所致,他必须将她抱在怀里吻过几遍,才能安然睡去。 资临将她藏好的手电筒丢开,掀开被子躺进去,拍拍身边的位子,“来,睡觉。” 岁岁闷了闷,不甘不愿爬过去。 她躺他怀里,不睡觉,睁着眼睛,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没有琢磨透的台词。她希望自己能够一条过,她要做到最好,她喜欢享受别人震惊的眼神。 但是缺少男主角的对戏,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忽然黑暗中传来资临的声音,他说的话很奇怪:“我不想将我的过去告诉你。” 岁岁瞬间回过神。 他在和她说剧本里的台词。 死马当作活马医,资临和她对戏,总比没有人和她对戏强。 岁岁将自己沉淀下去,很快进入戏中角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爱情就应该坦白。” “因为怕你同情我,我不想要你的同情。” 岁岁惊叹,他刚才就看了一眼,竟然能将台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她找到感觉,将戏接下去,转过身,遵循自己的感觉,将资临压在身下。 她化作初次恋爱倔强天真的少女阿梓:“我不管,你必须告诉我,我是你的爱人,我有权得知你的一切。” “别闹,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的声音沉稳平和,透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悲凉,黑暗中她看过去,有半秒的功夫,觉得他似乎不是在演戏。 她的情绪一下子就涌起来了。 自然而然过渡,“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你告诉你,你别惊讶。” “什么秘密?” “我不是我自己。” 戏里的阿梓因为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来到大城市,这一点,和她的现况很是相似。岁岁说台词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在说台词,而是在讲真话。 因为有资临的对戏,所以她能将现实生活中的情绪带进来。 和阿梓一样,她也是个冒牌货。 岁岁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不是很失望。” 资临坐起来。 他低眸瞧,手摸到冰凉一片。 她哭了。 资临像抱小孩那样搂住她,“我不失望,这样很好。” 岁岁红着眼,抽噎着纠正他:“台词里不是这样说的。” 资临为她揩泪:“我忘词了。”他又问:“你为什么哭?” 岁岁撒了个小谎:“入戏太深。” “那可不行,以后我得安排沈树白给你做戏后疏导。” 岁岁笑着推开他,没推成功,他抱着她躺下,岁岁问:“我演得好不好?” “没有我好。” 岁岁若有所思:“那倒也是。” 她认识他以来,根本就没看透过他。他演技好得很,只给她看他想展示出来的,细想起来,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他。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对她的兴趣。 岁岁想到什么,忽然问他:“资先生,你看中我哪点?容貌?身材?” “不知道。” 岁岁用脑袋顶顶他,“你应该说全部。” “好,全部,我钟意你的一切。” 岁岁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干了,困意袭来。 卡着的台词该如何演绎,她心里已经有数,不再死磕,准备睡去。 岁岁往资临怀里钻,双手搭上去,这些日子,她习惯用这个姿势入睡,不再是背对背,而是互相拥抱。 最开始是想要诱他,看他压抑不住的模样,后来无法得偿所愿,慢慢地也就不再寄予希望。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姿势为资临提供方便,方便吻她,含她的双唇入睡。 岁岁睡后,资临忽然坐起来。 他打开静音的手机。 上面无数个电话。 资临皱眉,将手机重新放回去。 这一夜的吻,略微有些粗暴。还好她没有醒来。 第二天一早,岁岁醒后,发现枕边人再次消失不见。 他明明说好今天要送她去剧组,倒不是她在意,而且因为他一向言出必行,这次爽约,让人有些意外。 岁岁洗漱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多问一句:“资先生什么时候走的,有留下什么消息给我吗?” 她找过了,枕边床头没有纸条。手机里也没有他的短信。 佣人说:“资先生一大早就被叫走了,并没有吩咐什么。” “谁叫走的?” “家里人叫走的。” 家里人。他没有结婚,那就是他外公那边的人,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父母,有一次早上她睡醒,和他聊天,他说漏嘴,说他父亲死了。 那一天,他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晚上抱着她的时候,也是满脸不高兴。 自从那次之后,她就明白,决不能提起他的家里人。她也懒得了解,表面的功夫做到位就行,无需付出真情实感。 岁岁独自去了剧组。 另一边,明家大宅。 花园里,明老爷子拎着花锄松土,资临在旁边站着,偶尔搭把手。 “外公,你要见我,说一声就行,李秘书急急忙忙地找过来,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明老爷子瞥他一眼,“别唬我,你都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有接过一个吗?” 资临没说话,弯下腰拔掉侧边长出来的杂草。 “我不是为资志文的事,你才是我亲外孙,我心里向着谁,你自己清楚。” 资临抬眸:“外公。” 明老爷子哼一声,开门见山,问:“听说你最近在追一个女明星?” 第30章 “不是女明星。”资临往前走几步, 右上方隔开一块, 单独种植玫瑰。是路易十四玫瑰。 深紫色,低调内敛, 甜润饱满。 资临用花剪剪下几株, 用纸巾擦拭根茎上的泥土, “是女演员,她不做明星。” 他想起什么,嘴角扬起笑意。小姑娘的想法纯粹而坚定, 不是那种浮躁的人。 她偶尔也讲梦话。有时候他吻她,吻着吻她,就听见她在梦里嘟嚷。有一次, 她说要做影后, 在梦里咯咯笑,仿佛已经斩获各大电影节影后荣誉。 明老爷子咳了咳,目光盯在资临手里捧着的玫瑰,欲言又止。 资临回过神, 笑道:“外公,您有话就直说。” 明老爷子摘下手套,“你想找个人陪, 这很好。” 比起以前,出事的风险小许多。资临是他最看重的外孙, 一个老人对于外孙最大的期盼, 不过是想看着他成家立业, 结婚生子。 资临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他吃过许多苦, 也让别人吃过许多苦,这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亲人。他什么都好,就只一点不好。感情太过淡漠。 但这也不能怪他,童年阴影不可磨灭。很久之前,明老爷子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外孙没能忍住内心的折磨,错手杀了人,他是否会为他赌上明家的前途帮他遮掩。 答案是肯定的。 一定会。 明老爷子随口问:“你很喜欢她吗?” 资临拿起旁边的水喷雾,往玫瑰上喷了喷。 他选择回避明老爷子的问话:“外公,心理疏导的事,交给沈树白就行,您不适合做这个。” “那就是默认了。” 资临低头嗅了嗅玫瑰。 也不是默认。 他想占有她。这五个字并不适合当着明老爷子的面说出来。 资临将话重新引回去:“外公,我知道您向来不喜欢娱乐圈的女孩子,但这次的事,希望您不要干预。”他顿了顿,说:“她是个好女孩,您会喜欢她。” 明老爷子笑两声,“你成年之后,我难得见你紧张过谁,我话都没说几句,你就急着说好话了,怕我不同意?” 资临闷了闷,抬眸看过去,认真严肃,一字一字:“明佑上次想和一个女明星结婚,闹翻天了,您都不肯同意。” “他是他,你是你。”明老爷子笑:“更何况,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 资临没说话。像是在考虑什么。 明老爷子看出他的考量,问:“阿临?” 半晌。 第45节 资临缓缓开口:“外公,我不是在谈恋爱。” 明老爷子皱眉,想了想,没有继续往下说。 很久没有见资临这么高兴过。总归现在他能开心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祖孙俩在花园里劳作完毕,李妈在旁边等候,手里多了个花瓶,是刚刚跑回屋里拿出来的。 李妈上前就要接过资临摘下的玫瑰花,以为他是为了给明老爷子做花插。 资临没有递出去。 明老爷子冲李妈挥挥手,往旁瞥一眼:“这花他要带回去送人,不是给我的。” 资临:“外公种的花太漂亮,我拿回去欣赏。” 明老爷子语气中有抱怨,心疼:“我好不容易种活的玫瑰,你咔擦一剪子就给剪没了。下次带小姑娘过来,我瞧瞧人。” 资临应下:“好。” 在明家待一上午,陪明老爷子吃过午饭,下午资临要走,明老爷子没再留他,亲自送他到大门边。 “赶着去见那个小女孩吗?” 资临没有遮掩:“早上我答应送她去剧组,因为外公的事,爽了约,下午得去接她回来。” 明老爷子拍拍他的肩,将包好的玫瑰花递到他手边,“去吧。” 资临点点头,准备上车。 明老爷子忽然想起,喊住他:“对了,顾家的小姑娘回来了,昨天她来拜访我,有问起你。” 资临皱眉:“谁?” 明老爷子一时感慨:“顾柔啊,你不记得她了?” 资临眉头皱得更深,“哦,是她啊。” 资临没有兴趣问下去,挥手告别直接上了车。 另一边。 新戏开拍第一天,岁岁受到全剧组的热烈关注。不仅仅因为她是女主角,更重要的是,她在《璀璨星光》的表现,使得她收获了大批粉丝。 《涅槃》的取景点就在西街电影城,开机之前,穆司发短信问过岁岁,是否要为她定酒店。 岁岁收到短信的时候,刚好资临在身边。他亲自回的短信,“就住家里。” 自从庆功宴那天后,岁岁再没和穆司碰过面。今天来剧组才知道,资临为那副塞尚的画,向穆司回了礼。 穆司没要那些钱,资临就以穆司的名义,将钱投到电视剧制作中,这样一来,穆司直接成了此次电视剧的投资人之一。 一天下来,穆司明显不在状态。 岁岁知道他有话问她,她等着他问,可他迟迟不开口,像是在回避什么问题。 下午拍戏的时候,出现一个小插曲。 饰演女主角初恋的男主角之一是当红小生齐邈,实力与人气并存,他的女友来探班,引发剧组工作人员的围观。 齐邈很少传绯闻,被视作国民男友,他公开亲吻示爱,确实是件稀奇事。 岁岁离得近,津津有味地听自己的助理科普。 “听说是富家千金,家里很有钱。” 岁岁哦哦点头,拿出手机给许姣星文字直播第一手八卦消息,“姣星,你上次想泡的那个齐邈哦,他有女朋友了!” 信息刚发完,抬头一看,事件主人公已经走到跟前。 二十四五岁,端庄时髦,拎铂金包,一头海藻般的栗色卷发,眼角下小小一颗痣,笑起来不露牙齿:“朝小姐,你好,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岁岁正在吃葡萄,连忙咽下去,差点呛住。 有种被人逮住的心虚感。毕竟她刚刚还在和许姣星讨论齐邈的新女友。 旁边齐邈介绍:“这是我的女友顾柔,她说她很喜欢你,想要你为她签个名。” 顾柔递来钢笔,一本草绿色小本子,“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当然不会。”岁岁低头签名,温柔问:“需要我写什么话吗?” “随便写几句就行。” 岁岁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下:“祝爱情美满,生活愉快。” 顾柔双眸微敛,笑容满面:“谢谢。” 岁岁礼貌微笑。 笑了一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顾柔还在盯着她看。 这种眼神她很熟悉,过去但凡有人敢接近连夏生,她就会跑过去将那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现在顾柔就是用这样的目光打探她。 岁岁皱眉,好奇扫了眼旁边的齐邈。 是因为齐邈吗?可直到今天之前,她都没有和齐邈说过话。就算齐邈的这位新女友有醋意,也不该对着她,而该对着许姣星。 许姣星可是齐邈的头号粉丝。 顾柔并未待太久,她很快回到她的兰博基尼里,离开之前,她特意同岁岁告别:“朝小姐,我们下次再见。” 岁岁敷衍应下。她并不觉得她们还会再见面。 今天收工早,下午四点就已结束拍摄。 穆司约她吃晚饭,岁岁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直觉告诉她,资临会来接她回家。 果不其然,她刚卸完妆,资临的电话就打进来。 助理将电话拿给她。 看着屏幕上的“大尾巴狼”,岁岁没有立刻接起,她在心中默数三下,然后才按下接听键。 “回家了。” 一开口就是这三个字。 他不仅人来了,还带了花。小小一束,玲珑可爱。 没有哪个女孩不爱玫瑰。 她抱玫瑰,他抱她。她主动敞开手臂让他抱的,从车里到堡垒,两人并未像平时那样说话,身体却始终贴在一起。 夜晚许姣星给岁岁打电话。 两人聊天话家常,岁岁窝在沙发里笑。 忽然许姣星想起什么,“今天我刷微博,刷到齐邈的新女友,没想到啊,原来是她。” “你认识她?她有点奇怪。” 许姣星:“怎么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怪怪的,一直盯着我看,像看情敌。” 许姣星难得沉默。 岁岁追问:“姣星,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姣星开口,语气犹豫:“没什么,以后再和你说。” 没聊几句,资临穿着睡衣进来。岁岁抿抿嘴,到睡觉时间,她该履行人形抱枕的义务了。 岁岁意犹未尽,只好挂掉电话,乖巧投入资临的怀中。 他最近睡得越来越早。才九点,就要上床睡觉。她睡不着,他就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有时候还会顺从她的幼稚要求,为她讲童话故事。 女孩子无论年龄多大,总希望有个人能为自己讲睡前童话。 他问她:“今晚听什么?” 岁岁没有犹豫:“《小王子》。” 他讲法语版的小王子,以为她并不能完全听懂。她参加节目时表现出来的技艺,用临时抱佛脚刻苦用功的理由敷衍过去。他没有问起过,她乐得装糊涂。 拍戏半月,齐邈的新女友频繁来探班。 看得出来,齐邈很喜欢他的这位女朋友,将其视作真爱,出现在人前时,总是十指紧握,爱意浓厚。 岁岁却有些苦恼。 她觉得这位顾小姐,似乎不是来探齐邈的班,而是来探她的班。 顾小姐总往她面前凑,但又很少说话。 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一天岁岁终于忍不住,趁周围没什么人,压低声音,说:“顾小姐,我不喜欢女人。” 顾柔依旧含笑看她:“我也不喜欢女人。” “你总看我。” 顾柔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大概是在想什么事,“我想看看,资临喜欢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岁岁一愣,“资临?你认识他?” 顾柔坐下,双腿叠合,优雅得像只天鹅,她一字一字,柔声同岁岁说:“我当然认识他。” 她的语气,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爱人。 岁岁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资临。 难怪她总用那种眼神窥她。比起齐邈,资临确实更值得被人争抢。 岁岁没有慌张,她指了指不远处正往这边看的齐邈,笑道:“顾小姐用心良苦。”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顾柔双手搭在膝盖,脖颈伸长,语气缓和:“他算不上什么。” 她说完话,转过头看岁岁。 第46节 和之前的眼神不一样,这一次,她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岁岁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心里感慨,原来被人估价是这样的感觉。 她竟有些期待。 之前出于礼貌,顾柔盯着她看,她从不回看,顶多就是扫一眼,尽量不让大家尴尬。但现在不一样,事情已经挑明,也就无需遮掩顾忌。 岁岁扬起小脸,肆无忌惮地接住顾柔的目光。 顾柔没有坚持太久,顶多也就是半分钟,而后偏开脑袋。 岁岁笑道:“原来顾小姐并非某人的正牌女友,我还以为自己犯下弥天大错,抢了谁的姻缘。” 顾柔站起来,“好心提醒一句,朝小姐还是早点找好下家。” 岁岁玩笑似地问一句:“顾小姐不开个价吗?” 顾柔微笑看她一眼:“不了,朝小姐不值得我开价。” 岁岁僵住。 拍摄结束后,资临照常来接岁岁。 上了车,岁岁没有往他怀里贴。她总爱往他身边靠,喜欢枕在他腿上休息。 资临靠过去。 少女趴在窗边,鼓着腮帮子,气闷闷的。 不等他开口,她侧眸瞪他一眼。 三分委屈,七分愤慨。和平时的伪装完全不同。 他看得出来,她瞪他这一眼,完全出于本心。 资临坐过去,将人捞过来:“怎么了?” 岁岁没有躲开,任由他将她抱到腿上,闭上眼,随意靠在他的胸膛上,口是心非:“拍戏拍累了。” 资临“嗯”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 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车窗外夜幕渐黑。 岁岁睁开眼看一下,又闭上,循环反复,最后往上睨,男人正好垂眸对上她的目光。 “有话对我说?” 岁岁咬咬唇,死鸭子嘴硬:“没有。” 维持同一个抱姿太久,她不太舒服,挪了挪身体,往下滑,习惯性地枕到他膝上:“你有话对我说吗?” 她觉得他应该知道。 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顾柔在剧组出现这么多次,他不可能不知道。 岁岁想起上次许姣星聊到顾柔时的沉默,心里扎了一下,更加不高兴。 好在资临没有沉默对待,他至少开口和她讲话:“过两天有个聚会,需要携女伴出席,你去吗?” 岁岁闷口气,刚想说没兴趣,资临又说:“这次聚会的主办人是外公好友家的孙女,外公特意嘱咐,让我露个面。” 岁岁细声问:“是不是姓顾?” “是。” 岁岁:“我陪你去。” 资临惊讶,捏捏她的脸,“头一次见你这么勤快。” 她窥见他眸中的笑意,淡然自若,她忽地明白什么,双手伸长,去勾他的脖子,一扫刚才的郁闷,眨眨眼笑道:“我一向称职尽责。” 恰好碰上剧组放假三天。 岁岁提前做好准备,找来许姣星挑衣服。 听说岁岁要去参加这次的马术聚会,许姣星没再像上次那样掩饰,将话告诉岁岁:“我没说,是因为怕你多心。” 岁岁:“我为什么要多心?” 许姣星压低声音,“其实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我也是从我哥哥那里才知道的,你别说出去。” 她弄得神秘兮兮,岁岁好奇心更加浓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资临的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资临太过谨慎,几乎刀枪不入。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为谁动心。 不等许姣星说,岁岁先问出来:“让我猜猜,他们是不是青梅竹马,曾经爱得疯狂,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不得不暂时分开?” 许姣星无情打破她的幻想:“不是这样。资临没有女友,你是第一个。” 岁岁脸红:“我不是。” 她是地下情人,而且还是最老套的签约情人。 许姣星:“好好好,你不是,你是他第一个追求的女人,这样说总行了吧?”她继续往下说:“顾柔很喜欢资临,圈内人尽皆知。” 岁岁没了兴趣。 还以为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原来只是个单恋故事。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重点。顾柔为资临自杀过,我哥哥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岁岁精神了。不但许姣星不相信,她也不相信。顾柔一丝不苟,对生活充满兴趣,而且好胜心强烈,这样的人,决计不会为谁自杀。 许姣星拍拍岁岁:“马术聚会,你还去吗?” “去,我为什么不去?” “你不怕?顾家很有势力,不比明家差。” 岁岁拿过许姣星挑好的小礼帽,往头上一戴,“她冲着我来的,我要是躲起来,肯定会被当做胆小鬼。我不做胆小鬼。” 许姣星盯着她看了一会,感慨:“岁岁,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岁岁冲着镜子笑,语气轻松,问:“是好还是坏?” 许姣星为她扶好礼帽,亲亲她的侧脸:“这才是你本来面貌,我很喜欢。” 到马术聚会当天,岁岁见到了不少熟悉面孔。 几乎是那天庆功宴上出现过的原班人马。顾小姐办聚会,讲究排面。 男女伴分开入席。 和那天庆功宴上被众人追捧的情况不一样,这一次,岁岁身边的女伴,只有许姣星一个。 其余的女客都围在顾柔那边。 宝 书 网 w w w . b ao s h u 2 . c o m 第31章 上层圈子里的人, 接客待物, 体面为先,就算排挤外人, 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们仍然冲着岁岁笑, 岁岁看惯了这种虚伪的假笑, 不觉得有什么,点头回笑。 灰姑娘与公主之间,差了一个做国王的爹地。王子并不总能派上用场。好在她做过公主, 心中有数。 她不比她们差,她们受过的教育她也有,甚至比她们更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必忧心。 许姣星始终牵紧岁岁的手, “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 岁岁感激她的体贴,但并未应下她的话,细声说:“姣星, 你放松些。” 许姣星放松不下来,她看一眼不远处被众人围着的顾柔,压低声音说:“岁岁, 我觉得今天的聚会,恐怕没那么简单, 或许我们可以提前离场。” “她想向我示威, 我晓得的。”岁岁接过侍者盘里的一小杯白兰地, 低头抿了抿:“我一入场, 她就将她们招过去,她故意这样做,好让大家知道我不受欢迎。” 原来她知道。许姣星怏怏地看向男客区的人,他们大多穿着马术服,挺拔精神,其中以资临最为耀眼。“她敢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和资临分开入场,他在男宾区,照顾不到你。” “我不需要他照顾。”岁岁咬一口醉苹果片,吃得津津有味。 号角吹起,即将开始万众瞩目的入场表演。 这种马术聚会,入场表演一般都是由聚会主人领跑。难度不大,过去都是骑马随便跑几圈,现在标准提升,要求花式骑术,如果不会,会提前委托给家族中其他人。 今天开场的人,自然是顾柔。但她似乎另有打算。 许姣星警惕地看着顾柔,老鹰护小鸡一样,将岁岁护在身后。 顾柔伸出手:“刚刚忙,没来得及招待你们。” 她摆出主人的气势,眼里透着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岁岁不喜欢被挑衅,更不喜欢被人当做傻瓜。她拨开许姣星,与顾柔握手,“顾小姐,又见面了。” 顾柔含笑看她:“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 岁岁指了指不远处的资临:“我是他的女伴,不可能不来。” 顾柔淡淡一笑,俯身凑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要做资临的女伴,想必朝小姐一定很辛苦,毕竟,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想要配得上他,估计你得重新投胎。” 岁岁内心毫无波澜。 她配任何人都绰绰有余。一个有底气的女孩子,从不因为出身自卑。 顾柔的目光落在岁岁脸上。 她在观察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少女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她并未因为她的话而黯然神伤。 其他女客举杯走过来,顾柔恢复正常音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家笑着催顾柔,让她牵马做准备。 顾柔却忽然开口说:“我有点不舒服,估计得找别人代替我了。家里姊妹不在,我不知道该找谁。” 在众人面前领跑,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年轻女孩子都喜欢。 第47节 很快有人毛遂自荐,“我替你吧。” “我也可以替你。” 顾柔看向人群中的岁岁,双眸含笑,直接点了岁岁的名:“朝小姐,你是资临的女伴,理应由你来领跑。他那么优秀的人,肯定也有一个优秀的女伴。交给你,我很放心。” 大家齐齐看过去。 有人小声质疑:“她会骑马吗?” 顾柔假做惊讶,体贴入微:“抱歉,朝小姐,我忘记提前问你,如果你不会骑马,我可以交给别人。” 马术和击剑,是她们这个圈子里再平常不过的兴趣。每个人都养过几匹马,许姣星也有一匹。 少女放下手里的酒杯和甜点,淡然自若:“顾小姐,骑马场处处都是,我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呢?” 岁岁看过去,正好对上顾柔目光。 两人相对一笑。 虚伪做作。 顾柔继续说:“有一整队的医生在旁边候着,朝小姐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怎样。” 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岁岁觉得好笑。既然想看她出丑,就应该贯彻到底,开了口又想把话收回去,是怕她摔出人命? 这样看来,顾柔还是心太软。不对,也不是心软,大概是担心资临事后算账。 心中有顾忌的人,做起事来就是不够干净利落。 岁岁摘下小礼帽,“牵马过来。” 顾柔:“我的马借给朝小姐骑。” 岁岁看一眼就撇开视线,“不了,我骑资先生的马。” 顾柔皱眉。 开场之前。 许姣星急得跳脚,“岁岁,我从来没看过你骑马,你别逞强。” 岁岁嘟嘴:“我会骑马啊,姣星你眼睛怎么红了。” 许姣星喘气:“就算你会骑,这里的场子你又没跑过,根本不熟悉,而且你还指明要骑资临的马,你乖乖地骑顾柔的马不好吗,资临的马太烈,我哥都被摔过。” 岁岁拍了拍许姣星的手:“我试试,摔不死。” 她的马术,南城无人能敌。连夏生第一次夸她,就是在看她骑马的时候。 号角再次响起。 戴着精致礼帽的女客与身穿休闲服的绅士们起身望向马场中央。 少女牵着一匹稀有的莎诺威马,她甚至没有更换马术服,而是穿着今日入场的白色长裙礼服。 号角响起第三声时,少女纵身上马,以极快的速度骑马奔出去。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住。 速度与力道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甚至在跑过第二圈之后,开始做花式骑术。 在场无论男女,由衷地发出一声“哇”。 她自信冷静,骑术出众,优雅得像个真正的公主。在场这些女孩子中,没有谁的骑术比她更好。 这是他们看过最棒的开场领跑,没有之一。 顾柔脸色不太好。 她本来只是想借这次聚会,打压岁岁,好让这位平凡的女孩看清楚她自己的身份地位。攀上资临,并不能代表什么,她们的圈子,不是一个普通女孩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 结果现在—— 她看清楚周围人对岁岁投去的目光。 是赞赏与惊艳。 她白白为她送上了在众人勉强表现的机会。 她甚至听见周围有人讨论,“这位朝小姐,真的不是谁家养在外面的女儿吗?平凡家庭养不出来,她像个贵族。” 顾柔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情况,她要做的,就是一笑带过,朝岁岁不值得她冲动。 可是—— 顾柔紧紧盯紧人群中的男人,他那双冷漠如霜的眸子里,出现她从未看过的柔情。 他在看朝岁岁。他用他的温柔紧随朝岁岁,从始至终,从未移开。 顾柔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她猛地站起来。 不行。 她不能让朝岁岁出尽风头。 她必须补救。 场上出现第二匹马,众人惊讶。 瞧这阵仗,是要立刻开启竞赛环节? 岁岁并不慌张,她缓下来,问:“顾小姐,你要和我比赛?” 顾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她骑上马,进了场,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少女的笑声从风中传来,清亮愉悦,不等她开口,少女已经自作主张接下战书,指着前方道路的红线,“就从那里开始。” 顾柔一愣。 少女已经奔出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柔望过去,窥见岁岁脸上蠢蠢欲动的神情。 浓浓的顽劣。 似乎一直等着谁和她玩游戏,没有半点平时的乖巧样。 仿佛女王加冕,胜券在握。 这场比赛,并未持续太久。 顾柔第二次感受到挫败的滋味。第一次是在资临身上,第二次,是在岁岁身上。 岁岁赢下比赛的瞬间,喝彩声不断。 不是不顾忌顾家的面子,而是因为这位朝小姐赢得实在太漂亮。 谁能想到,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竟然能将马术玩得如此出色。如果说上一次参加庆功宴讨好岁岁,是因为资临的缘故,那么这一次,大家的殷勤目光完全是因为岁岁自己。 谁不爱年轻有魅力的女孩。 她耀眼夺目,任何人看她一眼,就会生出想要靠近她的想法。 比赛结束的时候,顾柔狼狈不堪,出于本能,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得体。 马缓下来,顾柔从马上跳下,她的女伴们来接她。她落定,站在地上稳了稳,余光瞥见少女尚未离开马背。 顾柔刚要开口嘲讽几句,盼望岁岁哪里受伤,需要人扶,好在众人面前戳破她逞强的真相,挽回几分颜面。 “朝小姐……” 话刚出口,听见少女扬声喊道:“资先生,你快过来!” 顾柔僵住。 身后响起脚步声。 男人的鞋映入眼帘,顾柔小心翼翼抬眸看。原来他早已经在旁等候。 资临看都没看顾柔一眼,径直朝前,脚步坚定,向着岁岁而去。 少女坐在马上,小口喘着气,朝他伸出手,发号施令:“这里不好玩,我们到树林里跑一圈。” 资临嘴角噙笑,“你还跑得动吗?” “是马跑,又不是我跑。” 资临点头,将手上的水瓶递出去,“行,你先喝点水,我陪你到树林里跑一圈。” 少女伸手就要接。 动作悬在半空,忽然想起什么,收了回去。 她微微俯下身,一张瓷白小脸递过去,两瓣鲜红嘟嘟唇张开:“啊——” 是要他喂。 旁边围观的人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看风景聊天,耳朵和眼睛却时刻往前撇。 资临轻笑一声,将水瓶拿给许姣星,而后纵身上马。 刚好将岁岁抱满怀。 岁岁不高兴,舔了舔嘴角表示自己的干渴和不满。 资临看向许姣星,许姣星立马配合地递上水瓶。 他打开水瓶,喂到岁岁嘴边,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已经做过千万遍:“来,喝水吧,公主殿下。” 少女比平时更难伺候。她有意为难他:“刚才我要喝,你又不给,不喝了。” 真的作。 在场女同胞内心感慨,出奇一致。 可是,作的好令人羡慕。 这可是资临啊。 她怎么敢对资临这么作哦? 然而令她们更意想不到的是,资临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更加温柔地哄:“我的错,下次不会了,你再不喝水,会渴得更难受,乖。” 第48节 女士们惊呆。 这还是资临吗? 少女咕噜咕噜喝水。 嘴角边沾了水渍,男人的指腹覆上去,一点点揩掉,她察觉到他的动作,没有阻止,睨眼看向人群中的顾柔。 顾柔眼都要瞪红。 一个处变不惊的女人,发起疯来会是什么样? 岁岁觉得自己真的坏。 她缓缓问,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身边扎堆的女士们听见:“资先生,作为你的女伴,我今天的表现够格吗?” 他当然没有二话:“完美。” 她问:“那你呢,你这个追求者够格了吗?” 众人愣住。 连许姣星都为岁岁的任性捏一把汗。 她不该当众问这种话,资临不会喜欢听这种话,事实上,没有男人喜欢听这种话。 岁岁双眼笑成月牙,歪着脑袋瞧过去。她当然知道她问的话有多过分,可是她不在意。 她就是要问。当着顾柔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 少女星星一般闪闪发亮的眼里藏了什么,资临心知肚明。 小兔子生气了。 她生气的小模样,足以杀死他一百次。他一直等着她发作,等着她让他心脏停跳,兴奋至死。 还好她不准备继续掩藏。 她看他,眼神里只有一种意思。如果此刻他吐不出好听的话,她会立刻从马上跳下去。 他怎么舍得让她跳下去。 数秒。 男人低眉垂眸,虔诚恭敬,捞起少女的手,嘴唇轻轻蹭上去,吻那只雪白手背:“朝小姐,我愿永远追逐你。” 第32章 他们从马场离开, 一匹马, 两个人,像箭一样奔出去。 岁岁将马鞭甩得又急又快, 许姣星在身后大喊:“去哪, 岁岁你去哪?” 去哪。不知道去哪, 反正不留在这。 回过神,她担心资临会被摔下去,可她不想停下, 在风里急速驰骋的感觉很好,畅快淋漓。她不会因为他慢下来,但是她可以提醒他。 “抱紧我。”像是命令。 腰间那双手揽得更紧。他靠在她肩上。 她想起野兽冬眠, 利爪趴开来枕在脑袋下面, 戾气全无,像是家禽宠物。如果手边有绳子,也许她会套上去。 猛虎也是猫科动物,套住亦能当猫养。 她问:“你怕不怕?我慢一点。” 男人的声音慵懒低沉:“这是我的马。” 岁岁一愣。是了, 这是他的马,他不用担心摔下去。 偏过头看,他闭着眼, 将她的肩当枕头,难怪她觉得压得慌, 他全都贴在她身上。 像夜晚睡觉那样。 岁岁余光瞥几眼, 觉得自己好像看错, 他似乎很享受。 享受什么, 被劫持的感觉吗? 马场后面是葱绿树林,远离人群,连空气都变得新鲜。岁岁猛吸一口,她身上全是汗,一张脸喘得绯红,不愿停下来。 身后的男人总算睁开双眼,仿佛已做过一个好梦,出声问她:“还回去吗?” “不回去。”岁岁昂起下巴,她盯着前方虚空,像是准备再次奔跃。 资临抽出一只手搭上去。少女汗涔涔的,额头碎发被沾湿。 她身上凉一片烫一片,在风里吹久了,难免感冒。 他揉揉她红透的小耳朵,“不跑了,停下吧。” 岁岁拒绝得很果断:“不要。” 资临吹一声口哨。 马缓步停下来。 岁岁皱眉,抬手就要扬鞭。反手被人夺过去。 他不但抢了她的马鞭,而且还重新取得主动权。这匹马现在只听他的。 一步两步,像蜗牛。 岁岁不甘心:“跑起来,嘚嘚,快跑起来。” 马停下来吃草。 岁岁哼一声,数秒,她偏过脑袋,语气抱怨:“我以为它已经认我做主人。” “你会有自己的新马驹。” “几匹?” “你想要几匹?” 岁岁听见自己贪得无厌的声音清亮响起:“一百匹。” 他配合她,发出惊讶的浅叹声,“这么多,你要开赛马场?” “对,我要开赛马场,专门让人下赌,全局都在我手上,我想让谁赢谁就赢,想让谁输就让谁输。” 资临忍俊不禁。他抱牢她,为她捏手臂。 少女纤细的身体因为刚才一番剧烈举动而颓然无力,她躺在他胸膛,小口小口喘气,双眼无神,盯着空气发呆。 她变得这样快。由雄赳赳气昂昂到温软娇憨,仅仅一瞬间的功夫而已。 他趁说话的时候,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耳珠:“好,为你养一百匹马,让你做赛马场女主人。” 她浑身抖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喊他:“资先生。”像撒娇。 他喜欢听她撒娇。他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歇地听她撒娇,她甜软的尾声足以令人忘却时间。 她说:“我不要一百匹马,我只要一匹就行。” “哪一匹?” 岁岁百无聊赖地伸了伸身体,她点了点他的心口:“这一匹。” 资临一怔,继而笑起来。 他埋进她的脖颈,将她往怀里摁得更深,恨不得揉碎,与她融合。 她野心勃勃,企图从他的身体通向他的心,每一次独处时的诱惑,都是她顽劣的恶作剧,可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向他这样要求过。她有她的尊严,不肯向他低头。 而现在,她被其他的东西气昏了头,竟然直接向他索要。 真是可爱。他希望她天天都能这样气昏头。 资临微启唇齿:“你先爱我。” 岁岁瞪过去,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 资临甘之如饴,凑过去,蹭了蹭岁岁的脸,再次强调:“你爱我,我不会让你后悔。” 她一句话不说,他教她:“你想要什么,就先付出什么。” 岁岁试图推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教。” 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话说到死胡同,只能重新来过。他凑在她耳边说:“你生气的样子,我很喜欢。你为我生气,我觉得高兴。” 岁岁及时纠正他:“我不是为你生气。” “没有什么可掩藏,你气了好几天。”他顿了顿,说出细节好让她无话可说:“夜晚睡觉的时候,你背对着我,不和我拥抱。” 岁岁恨不得将他从马上踹下去,她一字一字,冷静自若:“资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在争风吃醋?” 资临含笑不语。 岁岁不自觉加大音量,“我今天和你来这里,仅仅只为示威。” 骑马也是,比赛也是,通通只为示威。顾柔不该在片场说那句话。 资临眼中笑意更浓,他对她的话很感兴趣,想听到更多,声音透着诱惑,引导人往坑里跳:“为什么要示威?” 岁岁撅嘴,躺在男人臂膀里,仰头看风景。太阳从树缝里透下来,天空被切成一条条。 “因为她说我不值得出价。我价值连城,她没眼光。” “我还以为你跟我来,是为了让别的女人不要再觊觎我。” 岁岁咧嘴笑,脱口而出:“你是我的,我才不会因为别的女人……”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立马住嘴。 一时大意,说出了心里话。她已经将他视作俘虏,只是尚未修好囚牢,没来及捆绑。 可他还是听到了:“你刚刚说我是谁的?” 岁岁直起后背。她想起他刚才和她说的话,要她先爱他。她心里莫名撩起一股火,说不出来的滋味,嘴里嘟嚷:“你下去,我不要和你骑一匹马。” 他不紧不慢,像个绅士:“你好没有礼貌。” 岁岁擦擦鼻子,重新将话说一遍:“资先生,请您下去。” 第49节 “这是我的马。” 该死。“那我下去。” 不等她跳下去,资临已经做出退让。他衣冠楚楚,立在马下,吹一口哨,马踏蹄跟过去。 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资临默默牵着马,岁岁趴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她实在太困。运动过后就想睡觉。 其他客人已经散到四处各玩各的。 只有顾柔和许姣星等在原地。 顾柔为资临,许姣星为岁岁。 两人出现的时候,顾柔和许姣星同时上前。 资临一双马靴上全是泥土,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做出嘘的姿势,指了指马背上的岁岁。 许姣星哇一声,“这样也能睡着,我明天要笑她。”她看向岁岁,起声唤:“岁岁!” 岁岁睁开惺忪睡眼,看看许姣星,又看看顾柔。顾柔的眼睛太可怕,像青蛙鼓出来。她赶紧移开目光,视线定在资临身上。 不用开口,只眨了眨眼。她现在一丁点力气都不想费。 ——抱我下去嘛。 资临内心叹口气。 娇气包。 他上前,没有犹豫,伸手去抱。岁岁又打了个一个哈欠。 许姣星见怪不怪,岁岁奴役人,得心应手,只是惊讶她竟然会开始亲近资临。 旁边顾柔问:“朝小姐累了吗?我带你去大帐篷,那里有专业按摩师。” 岁岁不理她,歪头靠在资临胸口。 资临替岁岁开口:“我们有事先离开,感谢你的招待。” 顾柔还想再说什么,被许姣星拉住,许姣星同岁岁挥手告别:“你们先走吧。” 上了车。 岁岁接到许姣星电话。 她趴在资临腿上,侧耳听许姣星叽里呱啦地说:“还好你跑得快,不然东西就都砸你身上了。” “什么意思?” “顾大小姐砸掉了所有的酒杯盘子。” “啊?” “她还杀了一匹马。” 岁岁脖子一凉,“是谁的马?” “她自己的马。” 岁岁拿开手机,看向端坐着的男人,他正单手拿着薄薄平板在看国际政治新闻。 她滋滋两声,资临移开平板,睨眼看下去。 岁岁将许姣星的话告诉资临,感慨过后,义正言辞地表示:“我要保镖。” “怕了?” “小命要紧。” 他淡淡一笑,拿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刻是风,下一刻是雨,风雨皆由她说了算。 少女嘟嘟嘴,水盈盈的眼又大又亮。资临没忍住,等不到晚上,现在就想亲吻她。马背上错过了,现在不能再错过。 他低头亲了亲,两瓣红唇含在嘴里,没再往里掠夺,温柔辗转,意犹未尽:“有我在,你怕什么?我是你最好的保镖。” 第33章 当晚, 两个人的入睡姿势恢复正常。岁岁重新开始点书。 依旧是《小王子》。心情好, 很快睡着,梦里变成玫瑰花, 是他那日带给她的路易十四。 马术聚会结束后半个月, 各类聚会晚宴邀约接踵而至, 不是送到资临这,而是送到助理那,邀请函上开头便是:“诚邀朝岁岁女士……” 岁岁在南城多年, 自然知道这类邀请函意味着什么。她在马术聚会上大放异彩,她们在向她伸出友谊之手,希望她能融入她们。 融入一个圈子, 意味着获得这个圈子的各类资源。普通人往上爬, 做梦都想有这样的机会。 岁岁却一个邀约都没应下。资临以为她有所顾忌,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才不轻易去那些聚会。 他说过,她在剧组拍完戏之后, 必须直接回家。 清晨用过早餐,资临看一眼对面的少女。她精神饱满,脸蛋白里透红。 他们晚上九点入睡, 早上六点起床,像是老夫老妻, 睡眠时间稳定冗长。但他总会比她少睡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内做了什么, 是个秘密,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 “你可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我不介意你有正常的社交活动。” 年轻女孩子应该与热闹相伴,她朝气蓬勃,他愿意与世界分享她的活力,只要她高兴。 邀请函堆成一小簇,岁岁挑出设计最漂亮的那张,问资临:“我们能做出比这更好看的邀约函吗?” “当然能,我可以请那位知名的英国设计师。” 岁岁扔开手里的邀约函,她微昂下巴,雪白修长的脖颈笔直细瘦,“我不去她们的聚会,我要自己办,她们想与我交好,就得到我这里来。” 她说这话,俨然是女主人,说完后,才象征性地问他:“我可以办派对吗?” “当然可以。”资临走过去,从佣人手里接过大衣外套,他为她披上,双手搭在她孱弱的肩头,不舍得离开。“我送你去剧组。” 她在路上琢磨办派对的事。 他安静地听着。 她说的每一个小细节,听在他耳里,不觉叨扰,甚感愉悦。 她想自己办派对,这是件好事,她不再拘谨,真正将堡垒当做家,而不是工作的地方。过去他从不喜欢邀请别人到自己的居所,对于自己生活的地方,他近乎偏执地拒绝一切外客。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甚至有点期待,期待她肆意破坏堡垒里的一切。 快要到达西街电影城的时候,她已经在碎碎念里安排好派对的所有事宜。只除了一样。 她看向他,说:“你要以主人的身份,还是客人的身份?” 他听出她话语里的迟疑,自然而然将话接过:“你的派对,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你。” 岁岁悄悄看他,“那我到时候怎么向客人介绍你?” 资临笑了笑。她的小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刮刮她的鼻尖,“你就是你,朝小姐,不是谁的附属品,我自己会介绍。” 岁岁笑着伸手圈过去,环住他的脖颈,她始终没有打破禁止主动亲他的规矩,亲吻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用唇。有时候也可以用眼。 她最擅长眉目传情,目光温柔掠过,足以看得人怦然心动。 资临心跳慢半拍。 下意识捞她细腰。 岁岁却在这时候推开他,往车外蹿。 他抬头,少女笑脸盈盈,隔着车窗,得意洋洋,弯腰同他告别:“晚上见。” 欲擒故纵,她从来都玩不腻这一套。资临挥手,微笑:“晚上见。” 派对的事很快安排好。朝小姐在北城第一次办宴,自然要时尚大气,不能输给别人。堡垒上下一百多个佣人供她差遣,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 派对的宾客单子已经备好,为表礼貌,顾柔也在邀请名单中。 生活看起来已经步入正轨,岁岁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派对那天,她该换几件裙子,又该挑哪条裙子作为出场亮相的装扮。 派对前几天,资临要出远门,特意同她说,会在派对当天赶回来。她并不在意,送他去机场。 送资临走后第二天,岁岁拍完上午的戏,从镜头中脱身,发现大家仍在盯着她看。 这种眼神,不是岁岁所熟悉的喜爱与追捧,而是猜疑与好奇。 助理拿着平板,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 岁岁一看。 是八卦新闻。而这一次的事件主人公,是她。 “朝姓女星多次出入高级会所,为救母卖身,还是为前途卖身?” 照片上的她,站在青桥胡同的长廊上,微微低头,一脸担惊受怕的神情。 她只去过青桥胡同一次,就是再次活过来后遇见资临那一次。所有的一切,都从那天开始。 营销号上说的东西,半真半假,有鼻子有眼,不是在现场的人,绝对写不出这种东西。甚至连青桥胡同的地址都曝了出来。 “已经全部传开。”助理皱紧眉头,“有人买了大量水军传播发帖,对方有备而来,从事情发酵到爆开,短短三小时而已,连记者都派过来,还好被拦住了。现在网上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们已经开始做公关工作。” 岁岁发愣,盯着平板。 上面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助理作势就要将平板收回来,岁岁拿住不放,轻声念:“据知情人爆料,朝岁岁多次爬上不同男人的床,手段高明,床技了得,老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但成功出道,而且还借助节目效果,洗白成为国民仙女。” 助理连忙安慰:“这都是些假话,没人会信。” 有人忽地冲到跟前。 是个伪装成工作人员的记者。 “朝小姐,你卖身的事到底是不是真,对于网上一部分网友说你是妓的评论,你有什么感想?” 岁岁面色苍白。 什么话都说不出。 第50节 助理吓一跳,连吼带骂将记者赶跑。 岁岁呆在原地,她看见那个记者回头瞧她,目光里写满鄙夷,她知道,就算她什么都没说,这个记者回去也是要大写一番文章的。 “朝岁岁面对质问,哑口无言。”或许他今天上交的稿子就会取这个题目。 助理问她:“下午的戏还拍吗,干脆请假休息,穆导今天虽然没来,但他应该也希望你可以有个好的状态。” 岁岁耳边全是嗡嗡声,好一会才回过神,说:“我照常拍戏,不请假。” 下午的戏,全是笑着演的,一滴泪一点忧愁都不许有。 爆料已到第二波。存心要将人往死里整,连圈里的规矩都不管不顾,甚至连许诺的名字都写进去。 助理不肯再给她任何电子设备,休息的空隙,她从别人的手机上看见最新“爆料”——母女共侍一夫,学费医药费全都仰仗神秘人。 拍完今天最后一个镜头,岁岁直接离开片场。 她心里平静极了,吩咐司机:“我要回家。” 司机问她:“朝小姐,今天是周六,要回春和路那边吗?” 岁岁愣了愣。 宋明颂肯定也看到了新闻。网上全是这种东西,他不可能看不到。 她从包里将手机翻出来,全是未接来电。有宋明颂的,有许姣星的,还有许诺和穆司的,她认识的人都给她打了电话。 岁岁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胸口压着石头。 “回家,我要回家。” 司机问:“回哪个家?” 她想到资临,鼻头一酸,红着眼说:“我要回堡垒。” 堡垒正在布置过几天派对要用的东西,佣人捧着不同样式的纯银餐具:“朝小姐,你喜欢哪一套?” 岁岁看一眼,“我都不喜欢。” 上了楼,脱掉高跟鞋,没力气开灯,连床都爬不上去,索性坐在地上。 世界在黑暗中沉寂下来,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她想,派对是办不成了,不会有客人来。有些事情就算澄清,依旧会产生坏影响,流言猛于虎,或许剧组会来电话,给她放长假。 房间门传来声音。 岁岁抬起头,从外漏进的光线里,有人喘着气,朝她迈来。 “岁岁。” 她以为是幻觉,眼泪朦胧,看不太清。 直到被人搂进怀里。 温暖宽厚的胸膛,她躺过无数个日夜。 岁岁心酸,再也忍不住,哭出声:“你为什么才来。” 第34章 昨天送他离开, 今天就又见着他。 不是他来得太迟,是他回来得太早。 岁岁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她想要止住眼泪,但魔怔一般,泪水认主,一见到他,根本控制不住。 她被他抱在怀中, 眼泪汩汩往下流, 哭得泣不成声。 憋了一整个下午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强颜欢笑的冷静瞬时瓦解。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哭。 后背被人轻拍着, 是他温柔抚慰,她将脸往里贴, 贴得更紧, 哭声闷在他的西装衬衫里。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像磨砂颗颗滑过, 语气里透着关怀与内疚,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已经尽可能赶回来。” 她摇头,口是心非:“你走开。” 他不来, 她不会哭。 她忍得住。只要他不在这, 她依旧坚强。 男人的双臂像钢铁一样牢牢禁锢她, 温柔轻哄:“没事了。” 岁岁哭得更厉害。 她仰起一张泪眼看他, 房间里没有开灯, 门已经在他进来的时候关上,她只能在黑暗中凝望他。 她越看他,眼睛就越红。此刻不想理智,只想无理取闹。 他为她送上机会。资临抽出一只手,捧住岁岁的脸,大拇指摩挲揩泪:“哭成这样,明天怎么上镜。” “不上镜了,再也不上镜。”她顺势低头咬住他的手,眼泪往下滴,从嘴角边滑过,落到他的手指尖。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咬着,眼神期盼,似在鼓励她放宽心,只管咬。 岁岁腮帮子酸疼,怎么也咬不下去,牙齿研磨,软绵绵,没什么力气,不想松口,单纯含着。含了一会,她吐出来,撇过脑袋,细细出声,声音因为哭泣而略微颤抖,像小孩委屈撒娇:“你不是一个好保镖。” 资临心都化了。 五脏六腑都已融化。 他低头吻吻他的小兔子,揽下所有的责任:“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她哭着感受他滚烫的双唇,一张小嘴微微张开,像是邀请。等他一上当,她立马伸出舌尖将他推出去。循环反复,乐此不疲。他耐心地陪着她玩乐,就连最后被她狠狠咬住舌头,都没有哼声。 玩了一会,岁岁停下来,她已经止住眼泪。 她伸手掰开男人紧握的双拳,她知道,刚才她诱惑他时,他有多难受,难受得都快掐出血。她看到他因为她坚忍克制,不知怎地,心里头畅快起来,也就没有再哭下去的情绪。 资临重新将岁岁抱入怀里。 她乖巧地趴在他肩头,嘴里嘟嚷:“我不该这么在意。” 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遇到这种事,难免伤心在意。” 岁岁揉揉眼,不再憋着,将心里话告诉他:“那些谣言,不全是谣言。”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置之不理。 她心虚。 过去她是高傲的大小姐,就算有对手不知死活地摸黑她,她完全不为所动,因为她站得住。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她从来不怕那些短暂出现匆匆消失的八卦新闻。 但是现在—— “我去过青桥胡同,我卖过身,事实上,我现在就在做这件事,我不但毫无悔意,而且还过得过活。”岁岁低下脑袋,语无伦次,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资先生,你说,我为什么要在意,已经做过的事,我何必忌讳。” 他叹口气,捏捏她的小耳朵:“因为你有羞耻心。” 岁岁:“我有吗?” “是的,你有,自尊心强得吓人,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难追的女孩子。我整天都在苦恼,该用什么收买你。”他擒住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鼻尖蹭上去,温柔备至:“你没有卖给我,你是人,不是物件,退一万步说,如果能买你,我愿意付出所有家产。” 她的心情好起来,声音不再带着哭腔:“你的家产有多少?够买我吗?” “不够。”他牵住她的手,“你价值连城,这颗星球上的所有财富加起来,都不够买你。” 她往他怀里蹭:“资先生,你真会说情话。” “这是真话,不是情话。”他想起什么,说:“忘记告诉你,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已经全部撤下。” 他摸索着将平板递给她,她犹豫半秒,点开搜索。 朝岁岁的一切□□都被屏蔽。她惊讶,他办事效率实在太高,刚落地就已办妥一切。 岁岁关掉平板:“文章可以撤下,但是你堵不住别人的嘴。” “下午闯进剧组的那个记者,他再也做不成记者。” 肯定是助理告诉他的。有时候她真佩服他,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重新开启她手里的平板,借着屏幕上泛出的光,看一眼腕表:“差五分钟七点整。” 岁岁好奇:“七点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他不说话,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不去哪,只是在房间里缓步回来走。 像荡摇篮,她是襁褓中的婴儿,他是她的摇篮,轻柔地晃来晃去。 她心里莫名安逸下来,舒服得快要睡着。 七点整,他打开电脑,在桌边坐下来,将她放在腿上,“你看。” 岁岁浏览网页。 所有发布过不实文章的媒体号与平台,都在七点整同时贴出道歉公告。热搜齐刷刷被道歉占据,各大平台app开屏一点开就是道歉信。 如果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还以为今天是什么全球道歉日。 她一个字都不用澄清,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安静接受道歉。比起工作室发表律师声明,媒体铺天盖地的道歉更能说明问题所在。 岁岁:“这种官方言论,一看就是群发复制。” “你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有标点符号的差别。” “他们会更加确信,我有强劲的后台。” “那我去做直播澄清,说你身后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岁岁笑了声,反应过来,那些不好的事已经彻底从她心里抛开,不知道是因为大哭一场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暖得足以驱散一切寒冷。 想想觉得不可思议,最初遇见他时,她只觉得他可怕又冷酷,哪里能料到,他这只狼,也有为她遮风避雨的一天。 她合上电脑,想了想,最终还是问出来:“是顾柔做的吗?” “是。” 岁岁撅嘴,“我就知道是她,只有她才能使出这种手段。” “你怪我吗?” 岁岁抬头:“我为什么要怪你?” 第51节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 岁岁长叹一口气。数秒,她反手抱住他,亮晶晶的眼睛似星璀璨,细声细气,语气严肃认真,交待:“那你下次要保护好我。” 少女娇软说着话,香香甜甜,每一个字都涔着糖。 他想吃糖。耳朵和嘴,都想被糖堵住。 “再说一遍。” “不说了。” “我求你的话,你会说吗?” 岁岁眨眨眼,低声呢喃:“你试试?” 话音落。 男人深深吻下去,焦躁难耐,理智全无。 他在她唇边,字字嘶哑:“求你,说一遍。” 她的声音被咽得断断续续,“下次……下次保护好我……” 欲望太深,无法自拔,那么就不再挣扎,索性彻底沉沦。他狠狠含住她的唇,鼻音沉重:“好。” 希望有下次。 又不希望有。 他所有的矛盾都被她引出来。 他心里有所顾忌,怕她受伤,奔回来的路上,想她会哭成什么样。真正见到了,既心疼又期盼。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他装得再好,也挡不住心里的阴暗。 当她含泪问他,为什么才来。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立马死在她身下。他抱着她时,脑海里的想法没有其他,只想边做边训,趁机让她哪都不要去,从此圈在身边,不和世界接触。 他要她依赖他,彻底依赖他。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 “难受……这样难受……” 回过神,资临才发现,她已被他放倒,后背贴着桌,因为他凶狠的亲吻,不得不和坚强的桌面上下蹭擦。 他红着眼,半秒的迟疑,将她抱起来。 小兔子一张脸皱巴巴,闷声说:“我要去床上。” 她没有拒绝他。 资临屏住呼吸。 他问:“去哪?” “去床上。”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像捧着瓷娃娃一样生怕摔碎,缓步朝床边迈进,声音轻得很,诱导问:“去床上做什么?” 岁岁喘气呼吸。再傻的人,也能听出他的意图。他刚才求过她一次,现在要她求他。 他求的只是口头一句话,而他现在要让她求的,是充满情-欲的身体。 如果她拒绝,她毫不怀疑,他会立马停下。他向来都是这样,说停就停,宁肯将手掐烂,都不肯在她面前展现他真实的欲望。 他就要输了,可他浑然不觉。她今天就是想看他失控。她才经历过一场伤心事,她有资格做错事。 被放到床上的瞬间,岁岁伸手捞住资临的脖子,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对他发号施令:“我要吻你,你不准躲。” 资临迟疑半秒。 岁岁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她像只八爪鱼一样攀上去,主动吻他的唇,吻他的下颔角,吻他的耳朵。 越是亲吻,越是紧张。 她开始质疑。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只想看他彻底败给她吗? 她从来都没想过用自己的身体去让一个男人认输。 就算是连夏生,也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 岁岁脑子里一片乱,欢愉地承受男人近乎粗暴的亲吻,她看得出来,他快要疯了。 如果可以。 她想看他更疯。 岁岁颤着手抚上男人,脑子里的声音迫使她想要触摸他,她紧张得像是个贼,迫切想要偷走些什么。 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臣服。 公主需要骑士。一个永远不会叛变的骑士,她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岁岁一把嗓子已经软成水:“资先生,我是你的什么?” “公主殿下。”他饥渴地掠夺亲吻她:“你是我的公主。” 她不满意,被吻到缺氧的大脑没有功夫掩藏想法,她差点说出她最真实的野心。 她要做他的主人。 一切进行得顺利完美。 直到她想要脱去他身上碍事的白色衬衫。 手掌心只差一点,就能碰到男人的胸膛。 他却在这时停下来,猛地一下推开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向她说:“别碰我。” 变故来得太过迅速,岁岁僵住。 他明明还沉浸在欲望中。 “资先生……” 男人已经翻身下床,他紧紧拢着敞开的衬衫,头也不回,匆忙离开房间。 岁岁呆呆坐在床上,许久未曾回过神。 客房浴室。 卫生间的灯只打开小小一盏。 资临将头埋进水池,冷水刺激观感,稍稍恢复清明神智。 他站在镜子前,喘着粗气,原本齐整的衬衫被少女扯得皱巴巴。 她已经解开四颗纽扣,再往下多解一颗,她就能成功扒掉他的衣服。 就算没开灯,她看不到,但也能触碰到。 暖黄的光线照下来。 镜子里,半遮的衬衫下,狰狞的伤疤若隐若现,数不清有多少道,许多伤疤重叠在一起,是割破后愈合,又重新划开的痕迹。 资临颤抖着将纽扣一颗颗扣好。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她看到他的一切。 他这具丑陋的身体,不该被任何人看到。 手机屏幕亮起,有电话打进来。 资临接起来:“有事吗?” 资志文的声音苍老无力,他在那头笑着说:“这么快搞定好一切,你的小情人是不是很感动。” “你竟然会想到和顾柔联手,欺负一个小姑娘,资志文,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资志文笑:“原来你都知道?” 第35章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未曾被光线覆盖的阴影处, 资临一脚迈入, 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冷漠的唇,锐利的眼,咄咄逼人,每个字都嘶嘶透着寒气:“资志文, 见好就收,再有下次,她流泪,你流血。” 资志文笑得癫狂:“像你这种六亲不认的冷血怪物原来也会心疼人, 真有意思。资临, 你又拿我怎么样, 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确实动不了你, 但只要能间接伤害你, 我心里照样舒坦。” “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 “哈哈哈, 手下留情?我被自己的亲儿子对付, 失去了一切,你告诉我这叫手下留情?” 资临语气平淡, 神情疏离:“资志文, 你在英国养的那个情妇, 她最近有生下一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查尔斯还是威廉?” 资志文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像是见鬼一样, 恐惧慌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资临轻描淡写:“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资临, 你……” 电话挂断。 资临直接关机。 再多听一声,就要呕吐出来。 血缘关系是原罪。杀人犯法,这四个字,牢牢牵制着他无数次涌起的黑暗欲望。 他靠在墙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还好,他身上没有一点资志文的影子。如果有,他会立刻拿刀毁掉。 许久。 资临整理好自己,彻底从黑暗中迈出去。 他朝着开灯的屋子前进。 那里有光明。 第52节 有她。 岁岁窝在被子里。 房间灯全都亮起。 是她故意打开的。 她睡不着,反复想他为什么忽然离开。她将所有的细节翻出来,一遍遍琢磨,琢磨她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所以才让他逃走。 她觉得气馁,刚开始还有尴尬羞愧,但到后面,就只剩下愤慨了。 一个女人为男人脱衣解带时遭到拒绝,前一秒甜蜜缠绵,后一秒避之不及,换做是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等了不知道多久,门口有了动静。 岁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侧耳倾听。 他回来了。 被子里有什么钻了进来。 是男人略显冰凉的身体。他应该是在夜风中站了许久,她嗅见风信子的气味,他刚才肯定又回他自己的卧室了。他的浴室窗户外,正对着花圃。他们在花圃里种下一大片风信子,起风的时候,香气会飘向堡垒最高处。 她侧躺着,背对着他,假装睡着,眼睛却睁大。 他不该回来。 他回来做什么。继续推开她,告诉她,不要碰他吗? 岁岁抿抿嘴,想要揉眼睛,但是不敢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惊小怪,他性情古怪,她早就知情,有什么好委屈的。 “岁岁。” 他唤了她的名字。岁岁瓮声瓮气:“你喊谁,岁岁不在这。” 男人从身后抱住她,脑袋搁过来,搭在她肩窝处,配合地顺从她幼稚的气话:“她不在这,那去哪了,你把我的岁岁藏哪了?” “谁是你的岁岁。”岁岁眼眶发红,她又想起刚才的奇耻大辱。 资临笑出声,伸手将她身体拨过来,她不肯,死死坚守阵地。他没辙,只好下床,绕到另一边,少女瞪着圆鼓鼓的眼睛,作势就要翻到另一边去。 资临没来急着上床,他站在床边,弯腰问她:“你生气,是因为爱我吗?” 岁岁一愣。 他使出了杀手锏。 她不爱他,所以没有资格生气。她要是再生气,那就是承认爱他。 他趁势吻了吻她:“下次,我一定不推开你,好不好?” 岁岁委屈地在他嘴间嘟嚷:“没有下次了。” 她不是每天都有兴趣勾引他的。 他错过了,她就不给了。意乱情迷仅限于特定场合。 这一天经历太多事,她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岁岁一向心胸广阔,想不通的事,她决不会为难自己。人活着时间就这么点,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片刻。 岁岁掀开捂热的被窝,细声问:“你要进来吗?” 资临松口气,毫不犹豫钻进去。 面对面,拥抱着。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紧紧贴着她,大概是怕将身体上的寒气传给她。岁岁闷了闷,主动靠过去。 趴在胸口,双手环住,蹭了蹭,像小奶猫撒娇,“喂——” “嗯?” “没什么。” 资临捏捏她的脸蛋:“我替你请了假,剧组那边暂时停拍一周。” 岁岁张嘴就要表示抗议,话还没出口,一个吻落下来,落在眉眼间。他说:“好好休息一下,你还有派对要主持,只是歇一周而已,耽误不了事。” 他说派对,她不由地叹口气,她将压在心里的另一件事告诉他:“文章上有提许诺的名字,他肯定扛不住,家里人一问,许姣星知道后,不会想要我这种朋友。” “胡说。” 岁岁无奈摇摇头,“资先生,你不懂。” “我懂,你觉得自己并不光明磊落。”资临捞住她,抚摸她:“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就算已经解决,肯定也会引来很多无端的猜测,你坚信不会有人参加你的派对,毕竟,你邀请的那些人,她们最看重名声。” 岁岁任由自己躺在男人的怀抱中,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拥抱。 她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闭上眼,像是幼崽冬眠。 “我要睡觉了。” 脸颊一烫。是他在亲她,“晚安,好梦。” 天气冷,那天哭一场,耗尽元气。剧组请了假,安心待在堡垒。 手机依旧没有开机。托人给宋明颂带去消息,说她一切安好。至于其他人,她就顾不上了。 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吃食自有佣人送到房间里,一宅好几天。她不出去,自有人上门来。品牌商送上购物目录,设计师从法国飞过来亲自介绍新品理念。 颓废日子过了几天,岁岁满血复活。当玩乐成为生活全部时,玩乐也就变得索然无味,她需要工作。 从繁忙生活中挤出来的玩乐,才有意思。 去剧组前一天,资临难得没有出门。 他平均一天工作六小时,富人不易当,六个小时的高度工作抵得过寻常人一个月的工作效率。 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就算是将财富全都交给别人打理,也需要自己亲自确认各项事宜。 岁岁照常在房间里享受自己最后一天的丧志生活。今天本该是她原定举行派对的日子。 造谣的事,网上已经风平浪静,但是北城圈子里的人并不会那么快忘记。 她不想自取其辱。作为一个刚刚被抹黑过的人,她应该低调。虽然这份低调,不是她想要的。 天快黑的时候,资临敲开房门,岁岁惊讶,看一眼腕表,“才五点,你要睡觉了?” 他穿着灰蓝色西装,不是平时的打扮,是晚宴的标准着装。走廊上似乎有人影团簇。 资临朝她走来:“我们等会要去参加晚宴,我找了人替你准备。” 她这时瞧清楚,走廊站着的人,全是造型团队里的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岁岁点点头:“行,你让他们进来吧。” 换好晚宴裙,做完造型,岁岁焕然一新。 她想到自己悉心准备的派对,原本她应该穿得漂漂亮亮主持自己在北城的第一个派对。 资临来挽她,岁岁盯着自己的鞋发呆,“这双不好看,我想换一双。” 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个。 他亲自为她换鞋,蹲下身,“我知道你在想派对的事。” 岁岁撅嘴:“我没想。” 他为她穿好鞋,伸手扶她,她不动,他问:“要我抱你吗?” “我不让你抱,你也会抱。” “未必。” 话音落,她已被他拦腰抱起。 岁岁环住资临的脖子,“你的眼神里,写着‘我想抱你’这四个字。我从来都不会看错。” 他微敛双眸,英气的面庞覆上一层轻柔笑意,问:“那现在呢?你看出什么了?” 岁岁假装钻研,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胡乱猜测:“你在谋划什么大事。” 他抱着她往走廊楼梯去,“有件事我要同你商量,可能你会觉得我出尔反尔。” “你说。” 他慢条斯理地说:“在别人眼里,我是你的追求者,这相当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除非是我特意嘱托,不然他们不会因为我的缘故有所顾忌,要想防患于未然,只有一种方法。” 岁岁隐隐猜到,她等着他往下说。 “你愿意和我公开吗?” 岁岁低下脑袋。 对于她,他已经足够耐心。他在众人面前扮好一个痴情的追求者,所有的一切都铺垫好,接下来的事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他本可以不那么纵着她。 她不说话,他凑近吻她,没有吻双唇,她的唇上涂了口红,只能转而亲亲耳朵,声音富有磁性,极具诱惑:“我只是想更好地保护你。” 岁岁脸一红,往他怀里靠,水汪汪的眼眸似清泉澈透:“你想怎么做都行。” 他唇角微扬:“真的吗?” 她紧接着一句:“这是你的权利。” 资临微愣,继而抱着她继续往前:“你真是刀枪不入。” 岁岁沉默。 她抬眸去看。 男人菱角分明的嘴抿成薄薄一条线。他已经不再冷酷无情,他对她是万般柔情,她玩过最好的博弈游戏,在他身上。 “资先生。” 资临低头睨一眼:“嗯?” 岁岁迅速凑上去,在男人完美无瑕的侧脸上印下一个鲜红口红印。 第53节 她的声音里透着狡黠笑意:“不许擦,我得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带她出门,肯定是想选择在晚宴上公开。不知道是谁家办的晚宴,得到这样的喜事做噱头。 资临喉头一耸。 他呼吸滚烫,对怀里的人说:“岁岁,你往下面看一眼。” 此时他们正好站在二楼的扶梯前。 岁岁转头一看。 灯光绚烂,杯觥交错。 晚宴不在别处,刚好在堡垒。 所有人抬头看过来。 第36章 岁岁愣住, 脸红的速度肉眼可见。 第一反应就是往资临怀里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她自己惊讶,什么时候竟已经自然而然地将他当做避风港,做鸵鸟需找一处温软土壤,可她不是鸵鸟。 亲个脸而已,她又不是没对男人洋洋得意过。 岁岁试图冷静下来, 紧接着察觉到更大的问题。 他此刻正抱着她, 公主抱,没有半点放开她的意思。 这个出场方式,太过亲昵霸道。 难怪他刚才要抱她, 不坐电梯, 直接走半环楼梯, 原来他早就打好主意。 岁岁又羞又急,细着嗓子, 轻声娇嗔:“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他对上她的目光, 眸光深深,全是笑意, “不放, 你刚刚自己说的, 要让大家都知道, 我是你的人。” 岁岁咬住下嘴唇, “你故意的。” 他没有否认:“对。” “我会生气的。” “你不会。” 他说的对, 她并不觉得气恼。顶多有些意外,他将她原本取消的派对改成了晚宴,又以这样引人注目的方式抱她出场。她觉得自己应该低调,可他偏偏让她高调。 公主不该惧怕任何人,更无需因为任何流言而躲藏。 资临垂眸望过去,少女面庞绯红,呼吸急促。他停下脚步,等待她的命令。 他知道她会说什么。 数秒,岁岁重新抬头,她仰起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声音娇软,语气坚定,“注意你的脚下台阶,不要摔着我。” 他弯了弯嘴角,“好的,公主殿下。” 伏在男人的胸膛里,看他为自己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周围响起掌声,是对宴会主人的欢迎。岁岁深呼吸一口气,神情波澜不惊。 她向来懂得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比如现在,她很确信,她已经拿出做主人的气势。纵使她是被人抱着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资临将她放下来,又将手臂递到跟前,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挽住他,接过佣人递来的红酒杯,熟稔地宣布今晚的宴会正式开始。话刚说完,她想起什么,转头压低声问:“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他:“谁是谁的,就谁来说。” 他随便一句话,恰到好处地刺激人的好胜心。岁岁不再客气,转头笑着和人说:“今晚的宴会,除了感谢大家能够到来之外,我还想谢谢一个人,他向我展示了,什么叫做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大家笑着鼓掌。女士们大多嫉妒羡慕。 不是每个人的男朋友,都叫资临。第一次见他公开追求谁,第一次见他成为谁的男朋友。普通男人的痴情不值钱,但资临的情动,足以令在场每一个女人臣服。 他年轻英俊,家世优越,权势在握。衣冠楚楚的优雅绅士,做起事来,却狠戾决绝,与生俱来的那份冷漠更是令他身上蒙上一层神秘薄纱。 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男人,被人随便征服了。而那个征服他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她得到了什么。 今晚的北城,注定有许多人要失眠。 岁岁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直到身边的男人弯下腰将脸凑过来。 他眼神柔软,明知故问:“这个人是谁?” 岁岁声音清亮,圆他的心愿:“是你。” 他得到回答,并未挪开脸,嘴角噙笑,仿佛在等着什么。 幼稚鬼。岁岁嘟嘴往男人脸上亲一口。 刚才在楼梯上,吻的是左脸,现在吻的是右脸。两边脸颊都印上口红印,她瞧一眼,觉得滑稽,嗤嗤轻笑。 周围无数双眼睛目睹他们的打情骂俏。岁岁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会,主动为他搭台阶,问:“你要去洗把脸吗?” 顶着两个口红印交际确实不太方便。 他勾住她的手,“不用,这样挺好,我乐意。” 在人群中缓步穿梭交谈,大多数人都选择询问恋情的事。岁岁说了许多话,男朋友三个字说的最多。 他始终牵着她,十指紧握,跟在她身旁,安心做个倾听者。 他们走到无人的角落,资临端起一小块草莓芙蕾杰。 岁岁垂涎已久,伸手去拿,可他并不愿意让她松开那只牵在一起的手,她另一只端着红酒,他贴心地舀起勺子,递到她嘴边,竟是要喂她。 岁岁悄悄地往旁边扫一眼,仍有许多人盯着他们。 她舔了舔嘴角,有什么好害羞,能被人疼爱,是她的魅力,不必掩藏。 她张嘴,一点点吃起来。 他缓缓开口,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以为你要说未婚夫。” 岁岁一愣,差点噎住,“你说什么?” 他笑着继续喂她吃草莓芙蕾杰。 岁岁没有急着吃,她顿了顿,说:“你事先应该和我对好词。再说,我手上没有戴求婚戒指,说是未婚夫,会露馅。” 他牢牢看紧她,目光定在她胸前戴着的戒指项链上。 她第一晚来到堡垒时,他就给了她这个。 片刻。 他薄唇轻启:“我开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岁岁低头含住勺子,声音绵软:“我才没有紧张。”是他逗人没有分寸。 未婚夫的头衔怎么可以随便用,他又没有向她求婚。况且她并不觉得他是那种想要步入婚姻的男人,他不需要娶谁,他会有占有欲,但他绝不会有想要娶谁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不需要婚姻。在她年少的时候,她有想过要嫁给连夏生,到后来年纪渐长,她就只是单纯想要驾驭他。婚姻不是终点,是起点,而她需要一个终点而非起点。 岁岁想要扳回一局,将话题转移,问:“我的情话说得好吗” 指的是刚才在众人面前介绍他的事。 男人面容严肃,一本正经,为她揩嘴角奶油渍,“还行,没有我说得好,改天我教教你。” 岁岁任性咬咬他的手,“才不用你教。” 他看着她笑,似和煦春风。 岁岁想起什么,忽地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 “我的邀请名单里,有姣星。” “她没有来,你伤心。” 岁岁沉默。 她只为姣星伤心。她喜欢这个朋友。 “晚宴蛋糕尚未送来。”资临握她握得更紧,“兴许你尝过蛋糕之后,不会再伤心。” 岁岁打趣:“我伤心不是更好吗,你可以趁机吻我。” “我随时都能吻你,不用趁虚而入。”他捏捏她,内心像是有无数只小手在挠,年轻女孩傲气的小模样下,藏着几分沮丧。他也想看她为他沮丧的那一天。 迟到的晚宴蛋糕总算入场。 跟随而来的,还有一位穿华伦天奴白色缎面裙的女孩。 她推着蛋糕,缓缓从人群中朝岁岁走去。 岁岁愣在原地。 许姣星取下头上的钻石冠,为岁岁戴上,她的拥抱是玫瑰味,“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晚宴。” 岁岁忍住眼泪,“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为什么不来。” “我并未对你坦诚相待。” “我也不是事事都告诉你。” “你瞒了我什么?” “我已经交过四个男友,打算结婚前再交十八个。” 岁岁看着许姣星,许姣星也在看她,两个人看着看着同时笑出声。 许姣星再次抱她:“很抱歉没能及时陪在你身边,不过还好,你有资临,我以后不用再替你担心。” 岁岁笑容灿烂:“友情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半途而废。” 许姣星笑声爽朗,看向被冷落在旁的资临,“你看,你的小女友多会撒娇,我真嫉妒你。” 资临举过高脚杯,用眼神示意她们不必顾忌他的存在。 第54节 许姣星一来,岁岁再也不想看别人。资临不再跟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应酬,他贴心地将位子让出来,许姣星替他。 这一场晚宴,热闹愉快,最后的慈善拍卖环节在花园进行,资临拿出珍藏的古董,晚宴被推上高潮部分。 没有谁不想拍下这一件古董。它实在太过珍贵,百年内的第一次公开拍卖,没人会忘记今晚的晚宴。 那是他最喜欢的古董。岁岁惊讶,悄悄问:“你舍得吗?” 他抚上她的耳垂,小巧白皙的耳肉,点缀着浑圆珍珠耳坠流苏。他缓缓说:“以前舍不得,现在舍得了。” 岁岁眨着眼,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我拥有了更珍贵的宝藏。” 宝藏。他果然说的很对,她的情话不如他。 岁岁垂眸,一点点覆上男人的手背,她将自己的手交过去,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牵着手。头上是璀璨星空,风里是小苍兰,周遭热闹的人事逐渐消失在时间空隙中,他们默契地闭上眼,嘴角扬起相同的弧度。 “资先生。” “嗯?” “我们今晚早点睡。” 第37章 晚宴过后第二天, 岁岁重新回到剧组继续她的本职工作。 许姣星劝她,让她多休息几天,最好腾出半月, 她陪她去欧洲看极光。岁岁不是不想去,但是她喜欢将工作放在第一位。这让她觉得生活有意义。 从某些角度来看, 她又过上了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吃穿不愁, 睁开眼就只用等着人来讨好。资临是个大方的人, 他体贴又周到, 提供的财富, 不是钱,是数字。 刚来堡垒那阵,姓刘的律师拿来一堆文件让她签署, 她以为是什么补充协议,差不多闭着眼睛草草签完。那个时候她总想, 反正她没什么好失去的, 顶多就是将尊严卸下来任由人践踏。后来无意在衣帽间的保险箱中发现那些文件, 它们安静躺在那,仿佛正等着主人的翻阅。 这些文件里, 除了她那份为期一年的人身契约外, 其余全都是财产转让。 他给了她三座堡垒。现在住着的这幢,英国有一幢,法国有一幢。还有一些独栋公寓和地契, 她这时候才知道, 原来他除了喜欢送珠宝外, 还喜欢送房子。 她在开曼群岛有了新的账户。是他开设的,她悄悄数过,很多个零,多到她没有耐心数下去。 她尚未向他索要,他就已经双手奉上。要说内心没有半点撼动,那是不可能的。 谁不爱钱。有钱才能有自由呼吸的希望。一个人如果说不爱钱,那肯定是因为他从未尝过钱的好处又或是尝过了但是再也回不去索性咬牙放弃。 岁岁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向他索要,他是否会奉上所有。曾经有很多英俊多金的男人为她奉上一切,她知道他们喜欢她什么,她将一切都牢牢握在手心,眼泪与笑容皆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她发自肺腑地喜欢她自己,但资临绝不会仅仅因为她的自信而被她迷倒。 她开始认真思考,如果他爱她,他会爱她什么? 剧组已经开工。没有女主角,就只能暂拍其他人的戏份。 岁岁觉得羞愧,决心不能再拖累剧组的进度,哪怕半天都不行。 早上出门前,她让资临吻过一次,不动声色地勾着他,哪怕是被他吻得连嘴都红肿,也没有抱怨过。她已经将资临的吻奉为玄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亲亲就能换来演技突破,多划算的事。 他比观音菩萨还管用。 果然,今天的戏,全都一条过。 岁岁成就感爆棚,心情愉悦。休息的时候,她主动给自己的玄学对象资大菩萨发消息,碎碎叨叨一大段话,最后全都删掉重打,取而代之简短一句问候。 “吃饭了吗?” 那边很快回消息:“吃了。” 岁岁皱眉。他连个问句都没抛过来,她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兴起问他无聊的话。 眉头刚皱起,手机叮铃作响。 问句没来,直接来电话。 他第一句就是问:“下午几点来接你?” 岁岁软软地答:“六点左右。” “嗯。”再无其他话。 电话依旧通话中。他虽然没说话,但是不知怎地,她隐约能够想象他在电话那头的样子,应该是笑着的,他刚才和她说话,温柔轻快,就算此刻沉默,她也能够感知到,他现在高兴着。 岁岁娇糯地喊:“喂——” “干嘛。” “你在笑吗?” “你呢?在笑吗?” “我今天戏拍得好,自然是笑着的。” “我今天一切如常,除了有个漂亮的女孩子问候我以外。” 岁岁抿嘴笑,明知故问:“是哪个漂亮的女孩子?” “一个叫朝岁岁的女孩子。你要是见到她,就帮我问声好,告诉她,今晚将有法国糕点师为她备下一桌甜点。” 岁岁欢喜雀跃,随即想到什么,嘟嚷:“我会长胖的。” “每样尝一小口,算起来也吃不了太多。就算长肉,我陪你运动锻炼。” 他总是理智而冷静,不会用假话敷衍她,比起那种“你长胖也依旧漂亮”的无用谎话,他的话让人心安。 堡垒里有专门的瑜伽室,她和他的健身房并不设在一起,比起她一周运动一次的懒惰,他显然要勤快得多。他说陪她运动锻炼,那就绝对不会含糊。 电话刚挂断,回过头有人站在身后。 岁岁吓一跳,“穆导?” 今天她刚到剧组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围过来,为前阵子的造谣事件安慰她,穆司并不在其中。他默默地执掌她今天所有的镜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他说。 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她以为是剧本的事,连忙问:“是哪里出了问题吗,改台词还是改剧情?” 穆司紧蹙眉头。 他生了张文艺男青年的脸,阴郁英俊,严肃起来,像是要讨论诺亚方舟抑或普罗米修斯。 在人前,他向来专业严苛,鲜少对其他事表示关心,仿佛整个世界与他毫无关系,他只专心沉醉于他的镜头世界里。 而现在,对着她,他露出了最为脆弱的一面。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沉迷于一个女人的琐事中。她有什么好?他无数次问自己。 穆司盯着岁岁看。 是啊,她有什么好。她漂亮清纯,灵气逼人,女演员圈内都是,可朝岁岁只有一个。 因为家庭缘故,作为一个私生子,受父母影响,对待感情方面,他从来没有认真过。如今,等他确认自己真的想要踏实开启一段恋情时,为时已晚。 穆司不甘心,上前问:“听说你和资临公开了。” 岁岁眨眨眼,“网上已经有消息了?” 穆司摇头:“前阵子已经整治过一批人,现在网络上风声鹤唳,没有资临的允许,谁还敢再放消息。”到这种时候,还妄图想要窥见一丝希望。数秒,他开口道:“我问你,你是自愿的吗?” 岁岁一愣。 未来及答话,穆司已经擒住她双肩,又一次发问,声音低柔,透着几分挣扎:“他用什么手段强迫你了吗?” 岁岁摇头。 “对他,你是认真的吗?” 他没有问资临,而是问她。岁岁被问住。 穆司没有强行追问,他换了问题:“资临是个较真的人,如果有一天你们分手了,你有想过后果吗?” 岁岁:“你什么意思?” 穆司凝视岁岁,缓缓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打算。” 岁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在她跟前的这个样子,她熟悉得很。是失恋者的模样。犹豫半晌,最终拿出堪比万金油的三个字:“谢谢你。” 穆司苦涩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我是个专业的导演,分得清私事和公事的界限。” 岁岁点头。 离开前,穆司提醒她,“对了,你这几天手机关机,以你的性格,大概也不会上网看新闻,虽然现在没了无聊的八卦,但是你前几天那一波强势的公关,已经引发网上热议,现在网友们都在猜,到底谁才是你背后的男人。我很惊讶,资临竟然没有顺便处理这些后续的事情。” 岁岁觉得还好,“要是都不许别人提我的名字,那我不就是成了不可说吗?几亿网友要讨论,拦不住。”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回去的时候,岁岁还是忍不住和资临提了一嘴。 她上网匆匆一扫,她的热度居高不下。 “你觉得困扰吗?”资临问她。 岁岁想了想,“我也说不好。” “参加晚宴的人,大多不会四处张扬。要是哪天网上突然冒出一个男人认领你的男友,可就麻烦了。” 刚好车子驶入大门,资临让司机停下,他先下车,岁岁探出脑袋,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堡垒入口处的健硕护卫们。 “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才能进屋。” 从这里走过去,至少是二十分钟的脚程。 他兴致盎然:“我们散散步。” “我会嫌累。” “刚好为今晚的甜点腾出卡路里余额,走累了我抱你。” 岁岁只好任由他将自己从车里捞出来。 还没走,岁岁就犯懒,半边身体软绵绵地靠在男人臂膀,恨不得连脚都搭上去,让他替自己走路。他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岁岁扬起脑袋,半开玩笑:“谁会那么大胆冒认你的身份。” 资临:“万一呢?”他刮刮她的鼻尖,“人言可畏,我们还是提前防备比较好。” 她总算是听出来了。 第55节 他想向全网宣告他的所有权。北城那一群人的圈子不够传,他还要传到网友的耳朵里。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处理后续事情的缘故了。 他故意纵着别人讨论。 岁岁想了想,决定收敛自己的聪明才智,看透不点破。男人和小孩是没什么差别,总要留给他一点兴风作浪的快感。 岁岁叠住资临的手,黑亮的眼睛像水晶一样,神情天真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已经想好。”资临指了指草坪上待命的摄影师们:“我们拍张情侣照,你的粉丝们看清我的模样,以后就不会认错人了。” 岁岁怔住。 她知道他不喜欢公开露面,她原以为他只是想要象征性地露个手或者轮廓,并不会将外貌公之于众。 岁岁问:“你确定吗?我知道你不方便。” 露在台面上的权势不叫权势,叫傀儡。但凡深藏于底下的,才是真正的操纵者。操纵者从不轻易走到公众面前,没那必要。 “我很确定。”他的眼神坚毅悠远,牵着她继续往前。 岁岁望向男人的侧脸,脑海中忽然冒出今天穆司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们的契约只有一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至少现在没有想过。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偏过头问她。 岁岁有些慌张,下意识用自己的柔情麻痹人心,她停下来,踮起脚,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我在想今晚该吃几道甜点。” 他回吻她,在她侧颊亲了亲。 夕阳下拍出来的照片很好看。 身后是白色的城堡,两个人手牵手,像寻常夫妻漫步绿荫花园中。自然抓拍的瞬间,美得甚至都不需要滤镜修饰。 当天晚上在微博贴上照片。 文字简短一句:“拍完戏回家吃饭啦。” 发完之后,岁岁不好意思,呢喃:“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要不要换一句?” 资临将她从沙发上揽过去,“不用换,就这句,我很喜欢。寻常处见真情。” 岁岁垂眸,点击发送,“说不定没什么人看,比起幸福的秀恩爱,人们更愿意看到肮脏不堪的事。” 资临笑了笑,没有搭话,不动声色从后面圈紧她。 不一会。 少女惊呼的声音传来:“你看这个转发量和评论数,资先生,你是不是买水军了?” 资临笑出声,捏捏她的脸蛋,“你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你有多红,你难道不知道吗?” 岁岁不理他,专心致志看评论。 和那天浩浩荡荡的媒体道歉一样,岁岁的这条公开微博很快席卷全网,成为最热的新闻。 人人都在讨论,照片里的男人是谁。年轻英俊,气质优雅,像是所有少女梦中曾出现过的白马王子。 大家一致认定,这个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 各大论坛的网友试图扒出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无料可扒,因为网上根本搜不到这个男人的任何资料。 夜晚入睡。 资临双手枕在脑后。 少女趴在他胸前,兴奋地戳手机,将评论里夸他的话拣着念出来:“虽然我是男的,但我愿意被这个男人做到下不了床。” 资临眼皮一跳。 少女:“这种斯斯文文中透着冷酷的类型,看一眼就想扒掉他的衣服舔腹肌。” 资临抿紧嘴角。 少女:“好想接吻哦。” 资临终于耐不住,伸手夺过她的手机,往床头柜一甩。 岁岁下意识就要去拿,被人拖回去。 资临英气禁欲的模样映入眼帘,他将她抱入怀中:“不看了,睡觉。” 岁岁不安分地凑近,“资先生,你是不是脸红了?” 第38章 “没有。”资临面无表情, 眼睛看向水晶吊灯。 岁岁咧嘴笑, 从他身边爬开,准备将屋里的灯全都关掉。床头有一键控制, 她没有用, 而是光着脚跑下床,一个个开关摁下去。 资临半坐起来, 看她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他伸手,摁下一键控制。 原先关了一半的灯重新亮起。 岁岁鼓起腮帮子, 跺脚:“你干嘛。” 他逗她:“我以为你要关灯玩。” “我玩一次就够, 不用玩两次, 不准再按那个键。”说完, 她气鼓鼓地又跑回去, 倔强地将灯关掉。 光亮从她身后一盏盏熄掉,黑暗最终降临的时候,少女扑向大床。 准确来说,是扑到资临的怀中。 他抬头看,隔着朦胧月光, 望她娇媚面庞。 她霸道任性地坐在他身上, 双手捧着他的脸,说:“你脸很烫, 你害羞了。” 他紧紧盯着她。 如果她知晓他平时心里的念头, 绝不会说出这种纯情的话。 “是因为我刚才念的评论吗?”岁岁往前俯, 她侧耳贴过去, 闭上眼听男人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强劲有力,真好听。 要是能跳得再快一点,会更好听。 岁岁不由自主地挪了挪,男人伸出手,及时拦住她。 她听见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别动。” 岁岁不以为然,语气轻快:“资先生,刚才我念的最后一句,不是网友评论,是我自己说的。” 男人的呼吸更加沉重,一字一字问:“你想接吻吗?” “你总是吻我吻得喘不过气。” 他的手不再禁锢她,压着嗓子,诱惑地问:“那你喜欢吗?” 岁岁在这时从他身上滑下去,她捞起被子钻进去,像平时那样乖巧地躺在他身边,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刚才他们并未交谈。 她留了个心眼,平时躺在他右边,这一次,躺在他左边。头一歪,耳朵一送,随时监听男人的心跳声。 她等着他继续问。 她没有回答他,他应该着急才对。 他的心跳声已经加快,可是他仍未追问她。 岁岁气闷闷地往男人怀里凑得更紧,她撒气似地环住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她此刻的诉说欲。 只要他再问一次,她就告诉他。 她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会得到一个满意的回复,只要他迫切地问她。 男人却在这时和她说了简单两个字:“晚安。” 岁岁闷闷不乐。 但凡她要掌控他们之间的节奏时,他就不肯让她得逞。他做任何事,公开也好,疼爱她也好,全都是在他自己的安全范围内。在某些方面,这个男人的可恶程度,和连夏生如出一辙。 甚至,他更胜一筹。 连夏生根本不会表露任何让她趁虚而入的机会。但他不一样。她被他搂在一起睡了很多个夜晚。这个男人,从不制止他对她的欲-火焚身,他喜欢挑起来,然后再重新熄灭。近乎自虐。 但就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像挠痒痒似的在她心里挠来挠去。 长久的沉默后。 岁岁细声开口:“我知道你还没睡,你不会睡的。” 资临缓缓睁开眼,怀中的少女温软地贴着他。他抚摸她的后脑勺,丝滑柔顺的发丝自指间垂落。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犟。” 她委屈:“你才是,你为什么这么犟。” “这句话我已经说腻,但我不介意对着你再说一遍,我要你真心实意地爱我。” 她的说辞不再是老一套,话抛出来,她自己第一个惊讶。 过去她会说,你先爱我,但是现在她却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实意?” “我不是傻瓜。”他抱住她的脑袋反复亲吻:“我分辨得出。” 这话熟悉得很,从前她用这句话答过他的话,而如今他却拿这句话来答她。 岁岁趁势咬住他的下巴,用嘴唇含住,用牙齿轻轻研磨,过后愤愤提醒:“资先生,你只有一年时间。” “足够。” 岁岁一愣,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是,你会腻的,一年刚刚好。” “小傻瓜,我是说永远占有。”他揽住她的后背,低下头寻她的唇,“时间到期后,我们不用再签契约,因为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岁岁不再选择对峙。她学聪明了,对峙得不到他的任何退让,说出来的话如果是无用话,除了惹人笑话以外,没有其他用处,倒不如不说。 她巧妙地转开话题:“可你从不碰我,资先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柳下惠。” “我不是柳下惠,我早就已经看过你的身体,每一处都很漂亮。” 岁岁脸一红。 第56节 她想起那个无疾而终的夜晚,她差一点就能突破他的防线。 岁岁咬唇,声音软糯:“恋人接吻拥抱时,得到的待遇应该是一致,你能在脑海中回想我的裸-体,我却不能,这不公平,我也应该有权回想你的裸-体。” 她的切入点令人无法反驳。她用上恋人这样的字眼,他的耳朵都要被她说软。 不等他措辞,少女一双小手已经展开行动。 她开始解他的衣扣。 资临呼吸一滞。 内心翻滚,是无尽的挣扎与矛盾。 在他的幻想中,他们已经水乳交融,做过无数遍。可就算是在他的幻梦中,他也从未对她袒露身体。 “脱掉,就要做。”快要被欲望冲击到爆炸的心脏再也容不下任何刺激,他忍得快要发疯,说出的话却依旧冷静平淡:“你想清楚了。” 他知道该怎样让她知难而退。 果然,她停住动作,有些迟疑。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而且算你求我的。你有正常的生理需要,我可以满足你。” 少女撅嘴瞪他,他还要再说,她捂住耳朵。 他拨开她的手,态度强硬地问:“还要继续脱吗?” “不脱了。”少女小声回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张脸皱巴巴。 他一愣,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轻松。 少女:“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觊觎你的身体。” 她的话让他不由自主笑出声,他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唤:“乖岁岁。” “我坏得很,一点都不乖。” 她不高兴了。 如果他现在不哄好,兴许她会气上一周。 她不被珠宝收买,不被名画收买,她喜爱物质,却很难被它们打动。她唯一能被打动的,就是他的妥协。 资临低头亲吻她的唇,以索吻者的姿态恳求她的恩准。 迫切,饥渴,霸占,痴恋,所有她想在他身上感知到的一切情绪,他一一传达过去。 少女半推半就,唇间不知辗转多久,总算微微张开唇。细碎的喘气声飘溢而出,这个绵长的吻结束时,她告诉他:“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要再接吻。” 他应下,怜爱地舔了舔她的嘴角:“好,不接吻。” “也不准抱我。” “嗯,不抱你。” 少女嘟嘴,“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记牢了。” 他搂紧她:“我是个无赖,不必守约。” 她不再推搡他,语气有所松动,重新撒起娇来:“你真讨厌。” 他爱惨了她这副小模样。任她口是心非地哼唧,他只管痴痴地亲吻她漂亮的眉眼。 吻着吻着,她笑起来,嘴里呢喃一万遍,“你真的讨厌。” 他回她:“因为你太可爱。” 一夜晚,风平浪静,以前都是等待她入梦,今天是吻着她共眠。临睡前,她仍在他唇间低吟,亲着亲着,小舌头就不动了,抬眸一看,人已经昏沉睡去。 她娇憨清丽的睡颜近在咫尺,他抚摸她,耳鬓厮磨。 许久,确认怀中人完全睡着,资临起身,拿起手机到浴室打电话。 “树白。” 沈树白闷声闷气:“你又半夜叫醒我。” “你抽空来一趟,我需要你的心理咨询。” 沈树白惊讶:“怪事,你竟主动让我上门。” 资临将门打开一条缝,刚好能看到大床一角。白色地毯上,摆着少女的粉色毛绒拖鞋。 有些问题,他总要面对。以她的心性,她决不会轻言放弃。他不能拒绝她一辈子,哪怕知道,她只是闹着玩,但他不敢保证,他每一次都能保持理智。 他对她的欲望,日益强烈,几乎到了夜夜做春-梦的程度。 他必须做好准备。 资临对电话那头说:“你是心理医生,对人的心理以及行为有充分了解,我问你,怎样才能穿着衣服做-爱而不惹怒对方?” 沈树白:“……” 为了捞住这得来不易的上门机会,沈树白表示:“过几天我亲自上门告诉你。” 资临:“好,你提前一天告知我。” 沈树白:“行。” 一心想着近距离接触资临新生活的沈树白,并未提前一天告知,而是选择直接拜访堡垒。 资临已经将地址发给他。他托关系询问剧组,几乎和岁岁同一时间到达堡垒。 今天资临没有来接,岁岁独自回堡垒,一进中庭,望见白色大理石的观景阳台边站了个男人。 佣人介绍:“这是沈医生。” 沈树白伸出手,“朝小姐,你好。” 岁岁:“你是他的心理医生,对吗?” 沈树白笑道:“对。他和你说了吗?” 岁岁点头,“他偶尔提过。” 两人往一楼客厅走,佣人上茶,岁岁上楼换衣服。换完衣服,下楼招待客人。沈树白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岁岁有些不自在,歪着脑袋软软问:“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沈树白无法敛住眼中的亮光,“我只是好奇而已。” 岁岁打趣:“好奇我比电视上更好看吗?” 沈树白笑几声,“对。”停顿半晌,他继续说:“资临好了很多,朝小姐,你很有本事,能让他开心。” 她并未被他的夸赞打动,反而抓住他的字眼,问:“好了很多?你将他说得好像一个病重之人。” 沈树白及时打住,只是笑。 佣人来请:“朝小姐,有些事需要您处理一下。” 岁岁走过去,问:“什么事?” 佣人:“有客人来访,现在正在门口闹。” 岁岁:“客人不是已经在客厅了吗?” “是另一位,比沈先生晚一些到。” “是谁?” 佣人面有为难:“克莱夫先生没有明说。” 克莱夫先生是他们另一位管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荷兰国际管家学院,他做事周到贴心,除非特殊情况,从不来麻烦他们。 岁岁和沈树白寒暄几句后,坐车到大门口,克莱夫先生正用英文和一位中年男子交谈。 看样子并不愉悦。 岁岁很确信,她没有请过这位客人,那就只能是资临的客人了。 一天内,来两位客人,真是稀奇。资临不好客,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见外客。 岁岁下意识用英文打招呼:“您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克莱夫先生抢在客人开口之前说:“朝小姐,这位客人并不在访客之列,资先生提前给过访客名单,只有沈先生,没有这位男士。他不肯离去,所以我才来请您。” 岁岁皱眉。 不等她开口,客人慢条斯理转换中文:“朝小姐你好,我是资临的父亲。” 第39章 车从大门往里开。 “朝小姐, 你真人比电视上更漂亮。” 面对资志文的恭维, 岁岁只能礼貌点头,“谢谢您。” 她刚才已经打量过。资志文穿着得体, 但他的精神气和他保养得当的外貌并不相当。像是遭过一场大难,无论怎么遮掩,都挡不住眉眼间透出的颓然。 她从来没有听资临提起他的父亲。他唯一一次脱口而出, 说的是父亲已死。 资志文笑道:“如果我没有出示身份证, 朝小姐是否打算赶我离开?” 克莱夫已经做过安检工作,这里有上百名佣人和保镖,她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岁岁:“来者是客。” 资志文笑意更浓:“朝小姐心善。” 岁岁想起什么, 准备给资临打电话。手机刚拿出来, 资志文制止:“我不是来见资临的。” 岁岁惊讶:“那您来见谁?” “你。” 岁岁皱眉:“见我?” “我和他关系并不好, 但这不妨碍我来见他的女朋友, 他第一次交女友, 我有权前来查看。” 车已经停下。 岁岁没有下车。她端坐在那,不慌不忙接下资志文的话:“接下来我有两部新戏上映, 您可以选择去电影院观看电影抑或打开电视收看八点档电视剧, 何必麻烦亲自来一趟。” 第57节 来者不善,人是她接进来的, 现在再赶走,为时已晚。 她应尽的义务在资临身上, 与他的亲属无关。她只需对资临客气, 不必做事事讨好的哈巴狗。 资志文笑意不改:“朝小姐, 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你很有个性。” 岁岁礼貌微笑。 下了车,岁岁提议:“还是由资临来接待您比较好,我会叫人准备好晚餐。” “你俨然已是女主人。” “这座堡垒在我名下。”面对资志文的审视目光,岁岁语气淡然:“他叫我做主人,而非女主人。下次如果您能提前告知,我会尽量做个好客的主人。” 资志文一愣。 他停住脚步,似在思考。岁岁回头看,望见他眼神发空,正呆呆地打量眼前的堡垒。 “朝小姐,其实我这一趟来,有事相求。” 他忽然换了语气,岁岁有些疑惑,提醒他:“我们初次见面而已,如果您有事,应该和资临商量。” 资志文:“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毕竟以后我们有可能成为一家人。” 岁岁沉默不语,她继续往前走。 事情来得莫名其妙,她不擅长料理这种人际方面的琐事。 资志文跟在身后,试图和她搭话:“朝小姐,你能不能和资临说,让他……” 沈树白走出来,刚好打断资志文的话:“资总,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你不是去英国了吗?” 一楼客厅。 气氛略显尴尬。 两位客人互不搭腔,沈树白时不时地看过来,似乎在担心什么。 岁岁只好祈祷资临早些回来。 佣人端来白兰地。 抿了一小口酒,岁岁心里舒畅许多。沈树白没有动过酒杯,他的酒杯被资志文拿过去。起先是一杯酒,不等佣人倒酒,资志文已经端起沈树白的那杯喝掉。 岁岁蹙眉。 她这里不是个酗酒的好地方。 趁资志文喝酒时,岁岁压低嗓音,凑近沈树白,悄声问:“他真的是资临父亲吗?” 沈树白无奈看她:“真的。” “他看起来过得并不如意。” “你不该放他进来,资临不会乐意看见他。” 岁岁眉头皱得更深。 果不其然,同沈树白说的一样,资临确实不高兴。 资临回来时,一见到客厅坐着的人,脸色大变。 “谁准你来的?” 资志文已经喝醉,摇晃着站起来,“我儿子的家,我这个做老子的来不得?” 岁岁起身跑过去,“资先生,我……” 话未说完,听得资临近乎咆哮:“上楼去,立马回你的房间。” 岁岁吓住。 资临从未凶过她。 她红了眼睛,看看资临,又看看客厅坐着的客人们,咬咬牙,转身离开。 迈上楼梯的时候,身后传来吵闹声。 岁岁没能忍住,匆匆回头瞥一眼。 震惊。 想象中父子不合,大声对峙的画面并未出现。客厅的地板上,一身酒气的资志文毫无尊严地抱住资临的腿,哭喊:“你放过他们,让我去英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 岁岁忘记抬腿上楼梯。 资志文瞄准她:“朝小姐,你帮帮忙,你替我求求他。” 岁岁怔住,恰好资临看过来。 他的眼神寒冷似冰山,一字一字,发号施令:“捂住耳朵,回你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下来。” 岁岁眼睛更红,跑得飞快。 少女的身影一消失,资临收回视线,没有任何犹豫,一脚将资志文踹开。 “滚。” 资志文坐在地上,笑得狼狈:“我让你难堪了对不对,你看你的小情人吓成那样,你怕她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吗,哈哈哈,有什么好怕的,她迟早会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资临站在那,目光里淬毒一般。 沈树白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去拉资志文:“快走。” 资志文不肯走,他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我为什么要走,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沈医生,你为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子诊治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怪物吗!” 资临走到挂着油画的墙壁前,按下凸起的键。 沈树白拖着资志文往外:“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刚说完,身后传来资临的声音,“树白,你让开。” 沈树白回头,资临手上多了把枪。是从油画后的保险柜里取出来的。 他脸上没了刚才的震怒,情绪平静下来,却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沈树白:“资临,你别冲动。” 资志文先是一吓,继而推开沈树白奔过去:“哈哈,你要杀我?我不信,你要杀我早就杀了,还会等到今天才动手?资临,我太了解你,你想留着我的命,好让我受尽折……” 戛然而止。 太阳穴顶着的枪口,冰冷坚硬。 资志文僵住,酒醒了大半。 他颤抖地看向跟前的人,终于意识到他现在真正的处境。 资临神情寡淡,“资志文,我对你说过什么。” 资志文咽了咽。 资临无情无绪睨他一眼:“回答我的问题。” 资志文断断续续答:“你说过……让我远离你的小情人……”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资志文双腿发软:“资临,你听我说,我也是没办法才来这里……我出不了国,简那边出了事,我知道是你做的,我求求你……” “跪下。” 资志文噗通一声下跪。 抵在他脑袋上的那支枪,始终未曾移开。 他甚至听见上膛的声音。 资志文面色苍白。 清亮的一声,是手指扣下扳机的声音。 资志文求饶:“不要!” 死亡并未到来。 资志文惊慌失措地睁开眼,资临把玩手里的枪。资志文瞬间明白过来,枪里没有上子弹。 “我以为你不怕死。”资临转过身,朝保险柜的方向走。 里面摊着0.38口径子弹。 资志文吓得魂都没了,不敢再停留,拔腿就往外跑,“我走,我现在就走。” 沈树白一身冷汗,上前拍拍资临的肩膀:“他已经走远了。” 资临没有动。 沈树白拿过他手里的枪,掰开他刚拿到的子弹,往保险柜里一丢,将柜门重重关上。 资临苦笑:“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沈树白叹口气,“你觉得我会看着你杀人吗?” “资志文和她说什么了?” “应该没说什么,你的小姑娘和你一样,是个暴脾气,不好惹。” 资临往外走,一直从阳台走出去,迈进黑夜中,风呼呼地在耳边吹。 沈树白从身后追过来。 资临重重地呼吸,“要是我在堡垒杀了人,你说她会怎么想我?” 沈树白:“谁?你说朝小姐吗?” 资临回头:“树白,我凶了她,她现在肯定躲在房间里哭鼻子。” 沈树白盯着他看,久久未曾回过神。 他以为资临会和他谈资志文的事,拿出了枪,差点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到头来却冒出这么几句。 他没想到,资临交一个女友,竟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他看得清清楚楚,资临在客厅看到资志文的那瞬间,眼里有慌张。那是一种急于掩藏过去的羞耻感。资志文不该大摇大摆上门求饶。 沈树白问:“你要过去安慰她吗?” 第58节 “不,不是现在,我得和你聊聊。”资临说:“我不想吓着她。” 沈树白犹豫半晌,将到嘴边的话吞回去,改口道:“好,我们聊聊。”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岁岁从被子里伸出脑袋。 她设置了电子暗锁,从门外无法打开。 三次叮的声音响过后,手机响起。 屏幕上亮起“大尾巴狼”。 岁岁看了一会,最终选择接听,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已经睡着。” “开门,我要进来。” 岁岁挂掉电话。 她在床上整整趴了五分钟后,慢悠悠起身,穿鞋,走到门边,取消电子暗锁。 “好啦,你可以进来了。” 男人:“你帮我开。” 岁岁只好亲自打开门。 男人端着餐盘走进来,面容平淡,声音温柔,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没有吃饭,饿着肚子睡对身体不好,吃完了再睡。” 岁岁站着没有动。 资临将餐盘放下,回过身拉她的手:“怎么了?” 岁岁声音越来越轻:“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 岁岁摩挲睡衣衣角的蕾丝边缘,她忽然有些紧张。 等她回过神,男人已经彻底走近,他身上的气息传过来,温暖平和。 他弯腰抱住她。 “今晚的事很抱歉,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岁岁微微张开嘴。 内心涌起阵阵发涩情绪,连同鼻尖一并酸红。 她以为他会责怪她。没有谁喜欢招惹烦心事。 片刻。 岁岁一双手环过去,回抱住高大的男人,她趴在他胸膛前,擤了擤鼻子,细声呢喃:“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多管闲事。” 第40章 “和你无关, 是我不该凶你。”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像是要将她压进身体。 空气挤在胸腔,岁岁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下意识就要抬手推开他,刚抬起,想到客厅的那一幕, 缓缓放下, 重新抚上他的后背。 她没有父母, 不知道有父亲是怎样的感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期盼有父亲陪伴。 这个拥抱持续了不知多久,久到岁岁腿都站酸。她始终没有拒绝他, 乖巧地被他抱在怀里。 资临松开双手的那瞬间, 岁岁抬眼看,望见资临的眼眸里恢复往日平静。她生出错觉, 仿佛她真是什么灵丹妙药,他搂着她,不是抱,而是在汲取解药。 岁岁踮起脚。她凑近, 嗅了嗅他。 “你在做什么?” “看我的魂是不是被你吸走了。” 资临笑起来, 他摸摸她的脑袋,转身为她拿餐盘。 她坐到窗边的古董西洋桌边, “我要坐这里吃。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好。” 一顿饭, 喂了半小时。一口口喂, 岁岁主动坐到资临腿上, 语调软得出水, 她问:“你心情还好吗?” “你呢,你心情好吗?” “你心情好,我就好。” 资临一愣,放下手里的汤勺,将人搂住,鼻尖蹭着鼻尖:“你怎么这么乖。” “因为你对我好,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后半句略显底气不足。岁岁舔了舔嘴角,张着亮盈盈的眼睛,她知道她现在这样看起来有多诱人,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如果他愿意告诉她,再好不过。 但如果他不愿意,她也懒得追问。爱好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但也不是费凑热闹不可。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似乎没有同她诉说的欲望。 吃完饭,他等她洗漱,她闻过,他进房间就已洗漱过,她慢悠悠地泡着花瓣浴,洗好出去,他依然在等她。 “你闻,我香不香?”岁岁扑到柔软的大床,往男人身边贴。她从长袖下露出一只白嫩的手臂,往他鼻间凑。 “香,是月季花的香气,很适合你。” 她趴到他心口,双手展开,无赖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忽然他按住她,严肃认真地问:“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应该考虑很久,她几乎可以肯定,他问她这句话,是因为今晚的事。 她该怎么回答? 自然是说让他高兴的话。真话假话不重要,重要的,他想听就行。 “你是一个寻常人。”岁岁侧躺,用手指在资临胸膛画圈圈:“你有你的喜恶,只要能自证逻辑,就无需过问别人。” 资临呐呐道:“寻常人?” “嗯,我们都是寻常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没必要为自己打上什么标签,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生活在地球上,人人都是这二十四小时的过客。” “你让我惊喜。”他低下头抵住她的额头,“你不想问问我的过去吗?” 岁岁犹豫片刻。 她摇头:“我不生活在过去,我生活在当下。” “真不问?” 她挪了挪,捧住他的脸,“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何必自讨没趣。” 他凝视她。 她漂亮又聪明,足以迷倒地球上任何一个男人。过了生日,她才十九岁,他不敢想象,等她再长几年,她会成为怎样的尤物。 资临忽地有些发虚。 他亲她的手指,一点点含到嘴里。 她发痒地笑,蜷缩手指捏他的唇,笑声天真明媚。 “资先生。” 她唤他,声音可真好听。资临内心焦躁不安,像是浑身都被一场大火点燃,急需寻找水源浇灭。 少女在这时将双唇送上来。 她狡黠地沿着他的唇角舔舐,她细声问:“你要不要吻我?” 如何能忍住。 他已不做人类,他做她的傀儡。 他深深俯下去,疯狂亲吻。声音充斥阴郁与占有欲,他告诉她:“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她没有回答他。 他吻得更重。 像一支玫瑰在夜风中被吹得坠坠欲落,他的喘气声和她的低吟声搅在一起,这个吻没有终期,只有无休无止的抵死纠缠。 剧组的戏份杀青后,学校也已经放寒假,街上到处都是准备过年的喜庆氛围。 恰逢之前拍的电影《风月》上映,片子早已经送选国外电影节,接连拿下当届最佳电影奖,岁岁凭借在电影中的表现,斩获最佳女配奖。拿奖的时候她没去,资临问她为什么不去,她说:“等以后我拿下最佳女主角时,我就去。” 当初应下韩衍的话,说一定会配合电影宣传,自动请缨和剧组一起跑了几天宣传,累得喘不过气。好在票房令人满意,岁岁的表演片段很是打动人心,网上到处热议。 “我们家岁宝果然天生电影脸,太适合大屏幕了啊啊啊啊。” “超有灵气的演技,她最后那幕和男主告别的戏份,看一次哭一次。” “完全看不出这是她的第一部 戏,演戏果然需要天赋。” 电影总体评分为9.5,一部成功的电影。岁岁总算放下心中的石头,她开始筹备自己的放假计划,新戏邀约和广告代言暂时搁到一边。 第一天,什么都没想出来,躺到温暖的床上,就不想再动。 她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资临已经回来。 他二话不说,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抱着往衣帽间去。 两百平的衣帽间,她躺在他怀里怏怏地逛着,随手选了出行的衣物。 “要去哪?” “快要过年了。” “所以?” “外公催我回去,我已答应他,今天就回去。” 岁岁一下子清醒,从他怀里跳开,光着脚退到边上,撅嘴说:“那你就回去嘛,我又不会留你。” “就是因为你不会留我,所以我要带你一起去。” 岁岁鼓起腮帮子,“我能不能不去?” 第59节 “不能。”他走过去牵她,另一手拿起她挑好的衣物,“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岁岁低垂眉眼,问:“待几天?” “就待两天。等过完年,初五的时候,我们还要回去拜年。” 岁岁松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要一直待在那。” 她已经和宋明颂说好,会回去过年,朝月已经能够保持清醒状态,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说好的周六周日任由她支配,等她回过神,资临连同她的“休息日”也一并占有了。 整装出发时,岁岁掰着手指向资临要假期:“大年三十那天我要回我妈妈那里,刚刚你说初五要去给你外公拜年,我会抽出一天空,然后在我妈妈那里待到元宵再回堡垒。” 资临皱眉不说话。 岁岁攥住他胸口领带:“你不说好,我现在就不陪你去了。” 资临:“司机不会听你的,除非你跳车。” 岁岁捶他,“跳就跳。”说完就往外挪。 他一把将她从角落里拖回去,“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 岁岁:“三岁,我今年三岁。” 他亲亲她脸蛋:“好了,朝三岁,我明天就送你回阿姨那,好不好?” 岁岁开心笑,反手就是抱住他的脑袋,嘟嘟口水往他下巴蹭。 车驶进明家的时候,门边两排卫兵整齐列开。 先是前头引路的三辆车停下,旁边护送的机车绕到后面,有人来开车门,庄严肃穆,资临特意往岁岁那么瞄一眼,她似乎习以为常,并未露怯。 这很好。 他牵她手,轻声交待:“见到我外公,直接喊外公就行。” 话音刚落,浩浩荡荡一群人已经出来。明老爷子招手:“资临。” 资临拉着岁岁上前,“外公。”他介绍岁岁:“这是岁岁。” 岁岁看过去,明老爷子长得慈祥,老当益壮,精神饱满,眉眼间和资临有几分相似。岁岁想,大概资临随他母亲。 她有些不好意思喊出口:“外公。” 明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你好。” 岁岁跟在资临旁边,跟着往屋里去。 进了屋,佣人上茶,一大家子开始聊天。 岁岁察觉到四面八方扫过来的目光。她默不作声,牢牢挨着资临坐。资临并不避讳什么,始终与她十指紧握,就连和明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放开她。 聊了一会,资临忽然停下,指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个介绍给岁岁,这是谁,那是谁,但凡被点名的人,也只好主动打招呼。 明佑压着嗓子和自己的姐姐明月小声抱怨:“我与外头的女星交往,爷爷不答应,现在资临带个小姑娘回来,也是做明星的,凭什么他就可以?” 明月一双眼睛盯在岁岁身上,“你交往的那些是什么货色,能和资临带回来这个比吗,她刚出道就被资临绑身边了,又纯又漂亮,你看那小脸蛋生得,水灵灵,和水豆腐似的。” 明佑冷笑一声:“你收收哈喇子,这是在爷爷家。” 明月坐过去。 “我看过你的新电影,很好看,冲着你的戏份,就够回票价。” 岁岁偏头看。 明月有头漂亮的黑发,样子干净,透出几分精明,全身香奈儿套装,端正优雅,她手上和脖间都戴珍珠,弯弯一笑,十足的贵妇人做派。 来的路上,岁岁听资临讲解过明家上下人物。 这位明小姐,是知名跨国大集团的董事,离过一次婚,无子女,身价不可估量,今年刚三十。 “谢谢支持。” 和她高冷清明的外表不同,明小姐似乎特别自来熟,她已经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好友。” 岁岁松开资临的手,去翻手袋。 加完好友,明月笑着和她说:“下次办宴会,记得请我,我随叫随到。” 岁岁点头:“一定。” 忽然有人说:“顾柔今年没往我们家来,平时早来窜门了。” 岁岁看过去,是个身材微胖的女人在说话,明月出声喊:“三姑妈,顾柔做错事被送出国了,你要想她,可以去德国疗养院看她。” 三姑妈大惊小怪:“她又自杀了?” 明月不理她,回头问岁岁:“顾柔向你道歉了吗?” 岁岁一怔,继而柔声说:“自从上次马术聚会后,我没有再见过她。” “不见也好。”明月拍拍她的手:“她也是真是够无聊的,回来一次惹一次事。你别往心里去,顾柔从小就这样,至于谣言,蠢货才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言,是不是啊,明佑?” 明佑勉强点头:“是。” 三姑妈脸色不太好。 资临适时出声:“好了,这些事有什么好说的。岁岁,你不是一直念叨上次的路易十四吗,我让李妈带你去铲几株,连根包好我们带回家养。”说完了,他才看向明老爷子,笑问:“外公,你不会舍不得吧?” 明老爷子啧啧两声,“你呀。” 李妈陪着岁岁往花园里去,明月随后跟出去。 明佑挪过来,指着外面,轻声和资临说:“你看着点。” 资临:“怎么了?” 明佑有些急:“我姐爱挖墙角,你又不是不知道。” 恰逢明老爷子起身,回头问:“知道什么?明佑你唧唧哇哇说什么呢?” 明佑闭紧嘴。 明老爷子:“资临,来,我们祖孙俩到书房下盘棋。” 书房阳台正好对着花园。 玫瑰园里,少女正站在花海中央,看不到正面,只能看到纤细背影。 明老爷子交待:“过阵子南城来客人,你替我接待。” “是谁?” “连家的人。” “行。”资临收回视线,注意力回到棋局中,抬手落下一子:“将军。外公,你输了。” 明老爷子扫视棋盘,“和你下棋,毫无半分享受感。再来。” 新的一局重新开始。 明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落下手中棋子,“你带回来的小姑娘,看着挺好。” 资临较真纠正,话语淡然:“不是挺好,是很好。” “就是年纪太小。” “过两年就能到领证的年纪。如果入外籍,今年就能登记。” 明老爷子朝对面瞥一眼,“你急什么?” 资临默默下棋。 不一会。 明老爷子转换话题,问:“今年要一起过年吗?” 资临手一顿,“不了。” 明老爷子重重叹口气,眉头皱紧,放下手里的棋子,无心再继续。有话想说,嘴唇张合,最后没说出来,目光抛向楼下花园。 “算了,我也不劝你。”明老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少女,“有人陪着你一起度过那天,我就放心了。” 资临苦涩发笑。 花园里。 明月将刚铲好的一株玫瑰连泥带土包好,小心翼翼递给岁岁,她问:“陪着资临,辛苦吗?” 岁岁听得莫名其妙,反问:“我应该很辛苦吗?” 明月笑了笑,及时改口:“不说这个,嗳,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许姣星?” “认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哈,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我正要找她算账,你将她的联系方式给我。” 岁岁连忙摇手:“不是的,我刚刚说错了,我不认识她。” “晚了。”明月逮住她双手。 岁岁无奈,只能问:“她怎么得罪你了?我替她赔罪道歉好不好?” 年轻女孩子的撒娇,清纯天真,像沾着露水的玫瑰,看一眼心都被软化。明月放开她,继续铲花,嘴里念念有词:“她在酒吧里抢我看上的人,你怎么替她赔罪道歉?” 岁岁细声安抚:“去酒吧的人,身上没有带商品标签,排列在那,能被抢走的,肯定不是适合的人,一夜情而已,另外再找就是。我介绍男明星给你,是许姣星没能追上的。” 明月抬头,笑着说:“你倒很会维护朋友。但是很抱歉,我要拒绝你的提议。” 岁岁努努嘴,声音放得更软。她不想许姣星惹上麻烦,如果能在她这里打住,再好不过。 “求求你了。” 明月站起来,摘下手套,捏捏岁岁的脸,“你真乖,只可惜是资临的人。” 岁岁眨眨眼。 明月问:“许姣星亲过你没有?” 第41章 岁岁发愣。数秒, 她垂下眉眼, 细声说:“女孩子之间, 亲亲抱抱很正常。我喜欢她亲我。” 第60节 明月笑着弯下腰, 这一次没有将花连根铲出,而是用花剪直接剪下一支玫瑰。她刮下根茎的刺,低头吻了吻花瓣,递过去:“换做我是许姣星,我也会亲你。” 岁岁懵住。 明月抱了抱她, “也许等你到我这个年龄, 经历足够多的事, 就会明白, 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年轻人更应该勇于尝试新鲜事物。” 岁岁看着手里的玫瑰花,脸有点烫。 明月迈步走出花园, 步伐优雅缓慢,隔着几步的距离, 她忽然回头, 似是想到什么, 同岁岁交待:“对了, 你顺便替我传句话给你的朋友,告诉她,她的手段太拙劣, 下次再耍小聪明, 记得认清对象。” 岁岁听得稀里糊涂。 当即给许姣星打电话。 打了半个小时, 怎么也打不通。只好转向许诺。 许诺在电话那边压低声音,悄悄说:“她正在被我爸妈轮流训斥,没个一小时,脱不了身。” 岁岁不自觉学他语气,神秘兮兮地问:“她怎么啦?” “好像是喝醉酒的时候不小心刮花了谁的车。” “只是刮花车而已,赔钱道歉就行。” “我还没说完,她替朋友打牌的时候,出老千被人逮住。” 岁岁闷声,继而说:“她一般不会这样做。” “那我就不知道了,刚巧这两件事吧,得罪的是同一个人。她所有的卡都已经被我爸妈没收,估计这个寒假哪都去不了只能老实在家面壁思过。” 岁岁有些担心:“她会被闷坏的。” 许诺趁机建议:“那你来陪她。” 恰逢资临推门进房间。岁岁下意识咳了咳,转过脸,不让资临看到自己打电话,小声对许诺说:“过两天我就来,你好好安抚她,让她不要太沮丧。” 许诺欢喜:“行。” 挂完电话,回头资临一张俊脸无限放大。他伸手揽她,将她揽到腿上,问:“在和谁打电话?” 岁岁避开话头:“我询问姣星的情况而已,她出了点事。”她顿了顿,环住他的脖颈,低喃:“她现在肯定很不开心,我想给她送礼物,她喜欢收我的礼物,我送什么她都喜欢。” 资临沉思数秒,“不准再送我给你买的珠宝。” 岁岁点头,试探地问:“资先生,我问你,明小姐人怎么样?” 他忽然将她扣紧,仰头亲了亲她的下颔角,“你问她干什么?” 她伸手推他,手刚悬过去,就被攥住,他顺着她的侧脸轮廓一路吻过去。 岁岁看一眼外面的天色。 尚未黑透。 他只在夜晚才会这样热烈地吻她撩拨她。这里是明家,房门没有上锁,随便一个人走进来,就会看到他吻她的样子。 换做平时,岁岁早就抗议,亲吻得在睡觉前,消耗多余能量易于入眠。但她想到许姣星,呼一口气,主动吻过去。 唇齿缠绵,难舍难分,脖颈以下,却正经端坐,连手都不曾挪动过一寸。 他坏得很,吻完了,才告诉她:“许姣星招惹了明月,我不方便插手。” 岁岁一听,即刻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许姣星的事。亏她还小心翼翼套话,刚才他轻咬她的舌头,她哼都没哼声,还殷勤地邀他吻得更深。 她即刻就要发作,资临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即来哄:“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我现在告诉你。” 岁岁翻白眼,挪屁股坐到一边去。 资临拨拨她的小耳朵。岁岁推开他,“你快说。” 他重新抱住她:“你让许姣星老老实实到明月面前道个歉,就行了。我看她也没有要整许姣星的意思,就是逗着许姣星玩而已。”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岁岁放宽心,小脾气消失不见,软绵绵趴过去,细声细气说:“我就是担心姣星而已。” 他轻捏住她的下巴,双眸微敛,沉声说:“适当关心是友谊,不能再多一分,有些事情一旦过了头,就再也回不去,懂了吗?” 岁岁脸红,“资先生。” 少女雪白肌肤细腻柔软,他缓缓摩挲,声音似磨砂颗颗滑过:“刚才在花园,我看到明月抱你,以后不要轻易让别人抱你,无论男女都不行,你要懂得提防。” 岁岁咬了咬下嘴唇,表达自己的不满:“喂——” 他轻啄她印了牙齿印的嘴唇,“喂什么喂,今晚不准和别人说话,牢牢跟着我,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岁岁捶了捶他。 第二天起早,资临行动迅速,打过招呼后,准备带岁岁离开。 离开前,岁岁收到礼物,是明月代明老爷子所赠。 一套帝王绿翡翠钻石项链和耳环。 绿得纯粹,鲜艳欲滴,几乎毫无瑕疵,足以应付任何场合。 他们不回堡垒,车直接开往宋宅。 昨天开车出来时,行李就已经收拾好,置于后车厢。来时是浩荡车队,回去时没有太过兴师动众,只用了三辆车。 快要到宋家时,岁岁提议在十字路口停下,她一人可以拎着三个箱子回家。 资临看着她,问:“怕被人瞧见?” 岁岁被人戳中心事,撒谎:“不是。” “网上到处都是我们交往的新闻,你一直待在外面,傻子都能明白,你现在是谁的人。” “是你的人。”岁岁喘气,“我又没想掩盖什么,只是担心有人小心眼而已。” “谁小心眼?” “你。”岁岁瞥他一眼,“我要在妈妈这里待半个月,你真的不介意吗?” 资临好整以暇坐在那,轻描淡写:“不介意。” 车在小别墅外的铁门外停下。 宋明颂出来接人,身后跟着朝月。 朝月已能下地走路,岁岁惊喜,奔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堡垒带来的佣人陆续将行李搬进去。 “男朋友送你回家?” 岁岁看过去,宋明颂下巴续起胡茬,说话的样子和从前一样,俯瞰众生的语气,像是谁欠他一百亿。 “是。”岁岁转身往外望,资临的车刚好开走。 应她的要求,他没有下车打招呼。像是要特意表现他的大度宽容,纵使她和其他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他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大概是提前想到她会让他直接回去,所以他早就备好礼物,不至于太失礼。 岁岁将资临备好的两份礼物分别递过去。朝月欣慰接下。 但宋明颂没接,“我不要。” 岁岁眼眸黑亮,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是新年礼物。” 宋明颂闷了闷。 片刻。 他没好气地接过她的礼品袋,“过门不入,你的新男朋友不怎么样。” 岁岁挽着朝月的手臂,三个人往里去,“我要求的,不准你怪他。” 宋明颂停下脚步,“说都不让说,看来你很喜欢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让他进来,我这里没有老虎,吃不了人。” “新年新气象,宋医生该收敛暴脾气。” 宋明颂白她一眼。 进了屋,宋明颂更加不满,指着跟随而来的几个佣人:“你现在是公主,需得七八个人伺候,只可惜我地方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 “不是我雇的,她们拿钱做事,我不能断人财路,总要做做样子,就只今天半天,等会我会遣她们回去。” 宋明颂没理她,直接往楼上走。 岁岁撇撇嘴。 朝月拉过她,“你别怪他,他心里不好受,天天问你的事。” 岁岁垂下目光,轻声说:“妈妈,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其他事,我无法顾及。” 朝月伸手替她将长发挽至耳后,神情温柔:“没有人会怪你,你易姨来看我时,什么都告诉我了。她很后悔,没能早点察觉到,哭了一场,说要救你出苦海。” “不,没有人逼我,妈妈,我是自愿的。”岁岁解释:“他很尊重我。” 朝月忧心忡忡:“你喜欢他吗?” 岁岁皱眉,沉默数秒,缓缓说:“他抱我时,我觉得安心。” 朝月有些发愣。 岁岁往她怀里钻,“妈妈,你放心,我过得很快乐。” 朝月抱紧她,像是在回想什么遥远的往事,语气慌张害怕:“岁岁,你要记住,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男人发起疯来,和野兽没什么区别,如果哪天你觉得不对劲,一定要尽快离开。” 岁岁抬眸看,朝月面色苍白,她问:“妈妈,你怎么了?” 朝月不说话,只是牢牢抱着她,手臂太过用力,以至于颤抖。 岁岁蹙眉更深。 半小时后。 宋明颂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岁岁迎上去,“妈妈怎么样?” “我给她打了针,她已经睡着。”宋明颂将笔别到上衣口袋,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你和她说什么了,她情绪很不稳定。” 岁岁声音弱下去:“没说什么,聊聊家常而已。” “是不是说你的新男朋友?” 第61节 岁岁瞪过去。 宋明颂双手插进裤兜,“我很震惊,他竟然肯放你回来,他知道这栋房子是我的吗,里面不止有你妈妈,还有我这个陌生男人。” 岁岁跟他下楼:“他是个宽容的人。” 宋明颂笑两声,自然而然换了话题:“等会我要去买菜,你去吗?” “不去,我起得太早,现在要补觉。” “随便你。” 没一会,宋明颂开着他的奔驰越野车出门买菜,岁岁躺在自己的床上,门外是佣人打扫卫生的细碎声音。 她不由自主回想刚才朝月的反应。 太奇怪。 她下意识就要找个人聊一聊,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资临。他总是诱导她说话,有的没的,事无巨细,他都愿意倾听,以至于她现在想要说话,习惯性地联想到他。 一个贴心的倾听者,光是沉默不语,就足以令人高兴欢愉。 岁岁拿起手机,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将电话拨出去。 就算刚分开又如何,她给他打电话,不代表想他。她不承认,他就无法得意。 电话却没有接通,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岁岁一愣。 直接将电话摁断。 车里。 刚拨进来的电话无疾而终,资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对他现在的通话对象表示:“抱歉,我有点急事,五分钟后再联系。” 屏幕那边传来的男声清冽慵懒:“好,我们稍后再联系。” 挂完电话,资临立刻拨通了岁岁的号码,一接起来,她在那边说:“没什么事,我一个人闲得无聊而已。” “你自己的假期,闲得无聊也得闲下去。” “我以为你会趁机说要接我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过年,我不会强人所难。” 聊了几句,岁岁开始说家里的事,不知不觉五分钟就已过去,刚好结束短暂的聊天。 她俏皮地给他一个吻,告诉他:“如果你想我,随时告诉我,我不会笑话你。” 甜得心波荡漾。 资临抬眸,反光镜内望见自己脸上皆是笑意,趁着好心情还在,继续繁忙的事务。 刚才中断的电话继续进行。 那边先发来消息,问是否方便视频通话。 资临沉思数秒,继而打开facetime,转至车内小屏幕。 “资先生。” 资临微笑,“连先生,你好。” 屏幕清晰显出男人的脸。秀气白皙,嘴唇略薄,沉郁坚定的表情。他穿一身银灰色高级定制西装,戴半边金丝框眼镜,稳重严谨,安静专注,靠在白色真皮沙发上,抬眸直视屏幕时,依稀可见眼镜下浓长的睫毛。 “叫我夏生就好。我与资先生年纪相当,算是同辈人。”连夏生慢条斯理,吐字圆润,直入主题:“关于我来北城的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资先生能体谅。” “你说。” “我的接风宴,希望能由资先生身边那位朝小姐打理。” 第42章 资临笑一声, 平和的声音如清泉般流淌, 不动声色地问:“我竟然不知道, 原来岁岁认识连先生?” 连夏生低眸,单手推眼镜,嘴角温柔地倾斜:“资先生说笑了,朝小姐并不认识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国内有朝小姐这号人物。” 资临面不改色,继续微笑:“听闻连先生前阵子出国,一直待在国外,上个月才回来。” 连夏生:“是的,错过国内许多热闹事情。刚回国时,恰好赶上朝小姐的新电影上映,惊为天人, 一问周围人,才知道是圈内新秀。” “想不到连先生也追星。”资临眸色微沉,面上笑意更浓, 睁眼说瞎话:“但接风宴的事, 我已经让人去办,连先生放心,我会携岁岁出席你的接风宴,她爱凑热闹,不介意当场开影迷见面会。” 明晃晃的拒绝。连夏生并不着急, 语气温和, 笑着应下:“这样也好, 难为资先生能够体谅我这个新晋影迷,届时见面,希望能够求得朝小姐的签名。” 资临:“我会提前告知她。” 视频断开后,资临脸色猛然一变,眉间阴沉,闷了许久,最终拨出一个电话:“替我查一下连夏生的私人生活,对,无需太多,其他的你也查不到,明面上摆出来的就行。” 车开回堡垒,客厅有客人在等。 资临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沈树白嘻嘻哈哈笑,“上次我来过这里之后,就和你的那位朝小姐互换联系方式,偶尔聊几句,我求她将我放入堡垒常客名单,她人很好,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资临脱下外套,佣人上前来接。 “她没和我说过。” “她又不是小孩,没必要事事都跟你交待,阿临,占有欲太强不是好事,小心过犹不及。” 资临将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沈树白不躲不闪,伸手抓住。 资临坐下,松开领带,“说吧,你来干什么?” 沈树白没有回答,而是问:“你的朝小姐呢?” “她回家过年。” 沈树白惊讶:“我还以为她会陪你,你没有和她说吗?” “说什么?” 沈树白皱眉:“阿临,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自己都说了,她是你的解药,既然是解药,为什么不用?” 资临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手指骨节微微突起,反复摩挲:“你这样和我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停顿半秒,继续说:“我习惯一个人过年。” 沈树白摊开手,“撒谎。” 资临视线一睨,“你能离开了吗?” 沈树白将抱枕搂在怀里,死乞白赖:“我过来借住几天,反正你的朝小姐不在。” “没有人伺候你,明天起这座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将回家过年,我并不欢迎你。” “你说这种话,真令我伤心。”沈树白又问:“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吗?” “不用。” 沈树白抬眼看过去,盯了许久,最终长长叹口气,交待:“行,我等会就走,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喝太多酒,心情不佳随时联系我。” 资临转过身,身体朝向沙发靠背。 堡垒没了少女,一切事物都显得黯淡。 过去他习惯了安静与黑暗,总以为这辈子都将浸下去,她来了之后,将喧嚣与光明带入,见过美好,也就无法再回头容纳死寂与阴暗。 这一夜,资临将房间里所有的多媒体打开,灯全都亮起,躺在床上,盯着岁岁睡过的枕头发呆。 接近凌晨五点半才入睡。 睡得不安稳。 做了两个断断续续的梦,毫无关联,却异常令人胆战心惊。 在梦里,岁岁背对着他,朝着其他方向奔去,长窄的路上,一个男人在尽头等候。同样高大清瘦的身影,但那个男人却不是他。 他听见她对那个男人喊:“你爱不爱我?” 她一边跑,一边问,他在身后追,一个“爱”字卡在喉咙,等他说出口,她已经奔向其他男人的怀里。 他们抱在一起,资临听见那个男人抢先一步对她说:“爱。” 她笑得开心,兴高采烈地说:“这样很好,我终于得到你的爱。” 资临愣在原地,回过神,手里多了把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枪,冷静自若,向那个隐在黑影中的男人开了一枪。 除了他的爱之外,她不能稀罕任何人的爱。 如果她稀罕,那就从源头上掐灭。 他丢了枪,张开怀抱,喊:“岁岁,到我这里来。” 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资临转过头一看,是他的母亲。 母亲指着不远处痛哭流涕的岁岁说:“你看,她不要你,没有人会要你。” “不,她是我的,她会爱我。” 母亲不说话,伸手来抱他,他喘不过气,低头一看,身体上全是刀痕,母亲笑着对他说:“乖孩子,跟我一起走。” 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佣人全都依照吩咐离去。 资临大口喘着气,额头全是汗。 看一眼手机屏幕的日历,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天。 今年的噩梦,来得格外早。 恰好有电话打进来,少女甜美的声音传到耳边,略有抱怨:“资先生,你怎么才接我电话?” 他微怔数秒,从噩梦跳到现实,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她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做什么?” 他彻底回过神,被她撒娇的尾调治愈,说:“我在睡觉。” 她竟然有些着急:“和谁睡觉?” “和你的枕头睡觉。”资临从床上半坐起来,“请问你现在是在担心我会被人抢走吗?” 第62节 “才没有。”她清亮的笑声响起,孩童般稚气:“该担心的那个人是你才对,我漂亮年轻,外头很多男人等着追我。” 资临握紧手机。人醒后,对梦境的记忆会逐渐模糊,细节虽淡下去,但从梦中感知到的情绪不会变淡。他想,或许是他太过敏感,因为那日被人无礼要求让她打理接风宴,所以才会做乱七八糟的梦。 “资先生?”她又开始撒娇:“难道你生气了?” 他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何必为不存在的人生气。” “好啦,知道你宽容大度,我现在要出门了,下次再聊。” 他还没来及问她要去哪,她已经将电话挂断。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寂静作陪。资临坐了一会,而后起身走回他自己的浴室。 佣人离开前,已备好充足的酒,他站在镜子前,盯着看自己虚脱的脸。 庆幸自己做了一个好决定。 没有将她留下来。 寻常人大年三十热闹喜庆,而他的大年三十,是母亲祭日。 他不需要人陪,他可以自己陪自己。 宋家。 岁岁回来几天,除去出门去了趟许家探望许姣星之外,其他时间都宅在屋子里。 和她料想得一样,许姣星不太开心。 她去看她的时候,许姣星同她抱怨,“那位明小姐常年待在国外,忽然回国,谁认得她?她要一开始亮出身份,我又怎么会招惹她?” 平时许姣星再如何沮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向她道歉,她应该不会计较。” “我已经道过歉,她不接受。” 岁岁犹豫半晌,小心翼翼问:“姣星,你怎么招惹到她的?是在酒吧那次吗?” 许姣星惊讶,声音弱下去:“你怎么知道?是她说的吗?” “她告诉我,你抢了她看上的人。但直觉告诉我,不止是这么简单,你抢了人,便宜占尽,为什么还要划花她的车。” “一时半会我说不清楚。”许姣星不肯告诉她,“总之我受了委屈,你不准帮别人,只能站我这一边。” “我帮亲不帮理。”岁岁应下:“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结束完好姐妹间的闲聊,已经快要天黑。 大年三十的下午,家家热闹。 宋明颂正在准备除夕大餐,在楼下喊:“朝岁岁,晚上放不放烟花?” 岁岁从房间里走出去,穿着兔耳朵睡衣,懒懒地站在楼梯边:“你有买吗?我想玩仙女棒。” “各式各样的都买了一些,你自己挑着玩。准备一下,等会要吃晚饭了。” 岁岁笑着点头,准备去朝月房里。易丽也来了,正在和朝月话家常。 走到一半,手机响起。 岁岁懵了懵,几秒后摁下接听键,“沈医生,有事吗?” “给你拜个早年。”沈树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岁岁察觉到不对劲,直接问:“沈医生,有话你就直说。” 沈树白:“我打不通资临的电话,前几天我去堡垒,他将佣人全都赶走,只留他一人,现在联系不上,我很担心他。” 岁岁一愣。 沈树白继续说:“今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祭日。 岁岁呆住,资临从未告诉过她。 沈树白:“朝小姐,每年这个日子,阿临就会情绪失控,我以为今年有你,他会好过一点。” “他没有留我。”岁岁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她忽然想起她说要回家过年时,资临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或许,他有过打算,要将她留下。 “朝小姐。”沈树白换了语气,苦苦哀求:“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给他打个电话。” 距离她上次给他打电话,是两天前,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一直等着他问候她,但他始终没有给她来电话。 岁岁应下:“好,谢谢你提醒。” “不必,这是我该做的。” 挂掉电话,岁岁急急忙忙找到资临的号码拨过去。 打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听。 她连续打了三个,得到的结果全都一样。无人接听。 换做平时,他怎么可能不接她电话。 沈树白的话在脑海徘徊。岁岁有些喘不过气,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她想,她已经做好自己分内事。她陪资临接吻拥抱,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她全都做到,她是个假情人,并非真爱人。 她不该为他揪心。 可是—— 朝月和易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她,问:“岁岁,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岁岁往楼下走,衣服都来不及换,拿了宋明颂的车钥匙,“我有事出去一趟。” 第43章 开车回堡垒的路上, 难得见到几个人影。这座城市的热闹全都已经藏起来,人人在家里期盼着天黑之后的除夕夜。 宋明颂打来电话:“现在这个点你跑哪去?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团聚日, 我已经做好大餐,全部人等你一个,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岁岁被问懵。 她看着道路前方徐徐落下的夕阳剪影,脑海中忽然出现资临抱着她时的样子。 资临永远都是那么淡然自若,很难想象, 他会如同沈树白电话里说的那样。 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 没有刚才接到沈树白恳求时的慌张, 她大可以直接掉头回宋家, 为尽责任, 她只需一直拨打资临的电话即可, 他是否接听, 并不关她的事。 岁岁不停问自己, 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宋明颂的声音不断从听筒里传来, 传到岁岁耳边, 全是嗡嗡声,她一个字都没听。 加快车速的瞬间, 岁岁想, 她就回去看一眼,看他失控的模样就好。她不是关心他, 她只是想要趁虚而入而已。 对, 趁虚而入。 “你们先吃, 不用管我。” 说完,她挂断电话,宋明颂的咆哮直接消失。 他再次打过来,她索性直接关机。 岁岁握紧方向盘,坚定地朝堡垒的方向驶去。再无疑惑与犹豫。 到达堡垒时,黑夜已经彻底覆盖夕阳,如同沈树白说的一样,堡垒果然没有任何佣人在。 永远灯光通明的庄严堡垒又恢复成岁岁初次见到它的样子,死气沉沉,黑暗冰冷。 那时她是被人追捕的猎物,她的猎人躲在暗处蠢蠢欲动,这座堡垒是她的囚牢。而现在,她成为了它的主宰。她要主动去找她的猎人。 岁岁摸黑进入客厅,喊了声:“资先生?” 除了她的回音外,没有任何动静。 岁岁第一反应就是到自己的房间查看。她的房间几乎已经变成他们两个共享的房间,起初衣帽间全是她一个人的东西,后来多了他的衬衫大衣,再后来,他将衣帽间扩建,将他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岁岁打开门,却没有看到资临的身影。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内心逐渐不安。 “资临,你快出来,不要和我恶作剧。” 仍未有回应。 岁岁皱眉,不由地猜想,沈树白说的情绪失控,到底能有多严重? 一间间屋子找过去,一盏盏灯摁下去,光明重新掌控整个堡垒。最后停在这层最后一个房间门前。 打开门,灯亮起,首先看到一双白色拖鞋。和她那双是情侣拖鞋。他们唯一一次一起逛商场,她闲得发慌,什么都没买,就只挑了这两对拖鞋。那之后,凡是他在堡垒,就只穿这一双拖鞋。 他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他。 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岁岁鼓着腮帮子往里去,高声喊:“资先生,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躲躲藏藏……” 视线落在半开的浴室门。 声音戛然而止。 岁岁倒吸一口冷气。 只能看到半边浴缸的门缝里,男人全身赤-裸倒在浴缸里,手臂无力伸展垂落。泛黄的灯光下,浴室门口的白色地砖现出道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像是,鲜血的颜色。 “资临。” 岁岁面色苍白,猛地冲进去,这才发现,浴缸里的水,也染了红色。 岁岁彻底吓呆。 沈树白的话犹然在耳,她从未想过,像资临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脆弱至此。 她颤抖地伸出手,碰了碰他那只垂落的手臂。 彻骨的冰凉。 死亡这两个字冒出来。 岁岁浑身颤栗。犹如自己死亡时那样,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再次扑面而来。 她伏下去晃他的臂膀,眼泪汹涌澎湃,大颗往下掉:“资先生,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喊人来救你。” 第63节 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周围的细节全都消失不见,她眼里只看得到大片红渍以及泡在水里眼睛紧闭的男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该是这样。”岁岁急得喘不过气,掏出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太过无助,以至于手机跌落,啪地一下摔碎屏幕。 岁岁再也忍不住,哭得更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试图将他从浴缸里拖出来,暗红色的水渍将她全身都打湿,她却未能移动他半寸。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男人却在这时睁开眼:“你在干什么?” 眼泪凝在睫毛处,岁岁愣住,下意识往后退两步。 差点踩到什么东西。 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角落墙壁下到处都是红酒瓶子。仔细观察,地砖被她误以为是血渍的痕迹,似乎是红酒泼洒一地。 感官重新恢复正常,她嗅到酒精的气味。 岁岁被自己的愚蠢尴尬到脑袋炸裂,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哭还是该破泣为笑。 他喝光了所有的酒而已,并不是自杀未遂,她怎么可以这么笨? 男人摇摇晃晃从浴缸里迈出来,张着迷离醉眼,问:“岁岁,是你吗?” 岁岁擦干眼泪,“嗯,是我。” 话音落,她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脸红只持续半秒。 她看见了更为惊人的东西。刀疤,无数道刀疤,交叉错杂,他身上全是刀疤。 资临低下腰,被酒精控制的大脑已经神志不清,他对她笑:“乖岁岁,你怎么又到我的梦里来了?” 十分钟后。 岁岁好不容易将男人哄出浴室,她没有见过他醉酒的样子,如今见到了,很是悔恨。 “穿衣服。” 她无奈地看向躺在地毯上的资临,他装作听不见,一味地对她笑。岁岁抬脚,轻轻踢了踢,“流氓,快穿衣服。” 他在这时抱住她的脚,岁岁重心不稳,直直摔下去。 有男人做肉垫,她没有感受到痛觉。 岁岁试着爬起来,却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他牢牢抱着她,“刚才我看到你哭,你为什么要哭,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岁岁顺势说:“你不穿衣服,我不开心。” “才不是,你似乎以为我死了。” 岁岁气得瞪眼。 这个人醉成这样,还能分辨出她的情绪。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狠狠地咬他一口。 他大概真是她肚子的蛔虫。 “给你咬。”他将手臂递到她嘴边,依稀可以嗅见红酒的气息。 他喝了酒,又洒了酒,差不多泡了一个红酒浴,害她担心受怕,她何必客气。 岁岁张嘴咬下去。 她咬他,他亲她,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脸颊与额头。 他亲得太过温柔,以至于她被吻得浑身酥麻,不自觉回抱。 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她在他唇边嘟嚷:“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许我会陪你。” 他忽然停下,放开她,滚落到另一边,背对着她,侧身蜷缩成一团。 他的声音悲凉忧伤,恳求:“在我的梦里,你不能问这些。” “为什么我不能问?” “因为我不想要你的同情。谁都可以同情我,但是你不可以。我要你的尊重与敬爱,要你的迷恋与痴爱,不要你的同情。” 岁岁坐起来。 她想起有一天晚上,他和她对台本,那个夜里,他说的台词,令她惊艳。原来,不是他演得好,他说了心里话。恰好,她那晚同他对的台词,也是真话。 他不要她的同情。而她,也不是她。 岁岁盯着资临的后背发呆,看了一会,缓缓挪过去。 她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 “不了解你,我怎会爱你?” 男人猛地一震。 半晌。 他回过身,试探地看着她:“真的吗?” 岁岁点头。她始终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自从她看到他身上那些伤疤,她就无法停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是资临,资临怎么可以有脆弱的一面。他强势霸道,像位专-制的君主,他从来都只让她看到他想露出的那一面。而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得到他的秘密,得到他的过去。 岁岁伸出手,“让我看看,好吗?” 他呆呆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动不动。 岁岁抚上去。 这些伤疤,深浅不一,不是新伤,全是旧伤。陈年旧伤。锁骨以下,他的胸膛腹部几乎被刀疤覆盖。 难怪他从不让她碰,难怪他总是穿着衣服吻她,即使意乱情迷,也从不逾越。 “你怕被我看到这些伤疤吗?”她柔声问他,像个精明的间谍。 他有些发抖,“它们很丑。” 岁岁哽住,小心翼翼地问:“你自己划伤的吗?” 资临低下头,他的视线搁在她手上,似是陷入什么痛楚的回忆,声音轻且短:“不是。” “那是谁?” “是我母亲。” 第44章 岁岁懵住,搁在男人胸膛上的一双手如烈火焦灼, 掌心烧得刺痛。 她猛地一下收回手, 垂下脑袋, 胃里搅得翻腾。 她似乎碰了不该碰的禁忌。 一个母亲得狠心到什么程度, 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她的细微动作激起他重新陷入沮丧中, 等她回过神, 他已经不再看她。 资临佝偻着身体,缩成一团, 他的声音哀怨颤栗, 不是在怨她, 是在怨他自己:“我都说了, 它们很丑,不该被任何人看到,你闭上眼睛,不准看。” “资先生……” 资临不理她, 他双手抱着膝盖, 紧紧贴着地毯,像是要将自己埋进地底。 岁岁愣愣地盯着他。 她心头瘆得发慌,像是被谁捅了一个大窟窿。 她不能再问下去, 她不是故意的,她再也不会试图探寻他的脆弱。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 再次伸出手。指尖刚触上壮实的后背, 男人似乎受到惊吓, 嘴里呢喃:“不要碰我。” 他尚未清醒, 一场好梦,就该有好梦的模样。 “不是别人,仍然是我,是岁岁。”她安抚他,像他平时哄她入睡那样,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是你的岁岁。” 资临缓缓停下颤抖。他试图将自己从变成一棵树的短暂幻象中挣出来。枝干重新伸展,掌心长出新芽,被乌云遮住的艳阳照亮每一片叶子。 恢复知觉的瞬间,才发现,原来覆盖身体的温暖不是日光照耀,是谁在紧牵他的手。 是他的岁岁。 她对他笑,问:“我很冷,你能抱抱我吗?” 资临本能地敞开怀抱。忽然他意识到什么,又要将手臂缩回去:“我没有穿衣服,你不会想要抱我的。” 她已经俯下,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握,另一只手去捞他的双臂,好让他抱紧她:“让我占你一次便宜,这机会太难得,我好不容易才能窥得你的肉体。” 他挣扎起来,孩子般稚气同她说:“你看过我的身体,以后接吻再无兴致。” “为什么这么说?” “谁会幻想和一具丑陋的身体做-爱,你只会觉得伤疤疼痛,不会觉得浪漫。”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他怎能有如此好的记性,不过是她随口忽悠他的一句话,他竟记到了心里。 “胡说。”岁岁侧着脸,蹭了蹭男人划满疤痕的身体,“女人喜欢受伤的男人,你身上的疤痕,是你独特的印记,没有人会觉得它丑陋。” 男人不说话。 她抬眸去看,他又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大概是在想他的母亲,他问:“为什么?” 这一次,岁岁没有回答他。 她抱着他,双唇贴过去,亲他那些可怖的疤痕。 温润柔软的嘴唇,一点点挪动,一点点亲吻,像风拂过叶子,细雨滋润树干,隔着薄薄一层肌肤,她将温柔递到他的五脏六腑。 资临闭上眼。 第64节 他听见她轻声说:“资先生,你的身体很漂亮,我吻过它,以后接吻时,再也不用苦恼该如何幻想。” 眼角下有滚烫的泪珠。 他委屈地同她说:“我不信。” 岁岁抬起脑袋,她啄他干燥的唇:“你不用相信,如果你醒后仍然记得这一切,我承诺你,以后情迷意乱时,我不会再试图脱你衣服,你可以穿着衣服做你想做的事。” 他诚恳地告诉她:“我只想和你做-爱。” “有多想?” “每分每秒都在想。”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焦虑地抱紧她;“在丛林里,强大的野兽从不轻易示弱,它们必须赢得绝对优势,才能生存下去。” “可你不是野兽。” “我是。”他捧住她的脸,爱若珍宝地亲亲她的鼻尖:“我是你的大尾巴狼。” 岁岁笑了笑,她像哄婴儿入睡那样哄他:“今夜我不会离开,你安心入睡。” 她用法文念《小王子》。 他给她念过很多很多遍,多到她已能熟背书中片段。 他总给她送玫瑰花。过去她最喜欢听书中关于玫瑰花的文字。 而现在,脑海中冒出来的,竟然是书里那只小狐狸的内心剖白。 岁岁用优雅流畅的法语背:“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你的世界里的唯一了。” 怀里的男人已经昏昏欲睡。 她看了看他,而后吻了吻他的额头,悄声说:“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真是个天才。” 他在睡梦中听到这一句,无意识呢喃:“不,你才是我的天才。” 岁岁嘴角苦涩发笑:“嗯,我确实是天才,尤其擅长破坏一切。” 这一夜,资临的梦并不像前两晚那样难受。 梦里不再有拿着刀的母亲,他梦见一只抱着玫瑰花的小狐狸。 小狐狸扯下花瓣一片片贴到他的身体伤疤上,她每贴一片,就轻轻吹口气,仿佛是将他当成干涸土地,她的笑容是雨水,她的目光是微风,她的柔情是饲料。 她在他身体里种出朵朵鲜花,从疤痕里破土发芽的,不再是痛楚,而是欢愉。 像太阳一样明媚的欢愉。 早上醒来时,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资临睁开眼,有一瞬间的失神。 宿醉后的头痛炸裂将他拉回现实。 他下意识看了看枕边。 床上没有其他人。 房门打开,有人走进来,声音甜美,笑:“你就醒啦?” 资临愣住,盯着眼前朝自己走来的少女,觉得不太真实。 岁岁将早餐盘放到床头柜,坐下来扯他的被子,“我给你做了早餐,你趁热吃。” 资临皱眉。 他看向浴室,又看向自己。 房间干净整洁,他身上穿着整齐睡衣。 岁岁凑近,“资先生?” 资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有些慌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岁岁:“昨晚。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堡垒,回来拿。” 资临别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淡然,问:“为什么没回去?” “因为遇到了你。” 资临呼吸急促:“我……那个时候……看起来怎么样?” 岁岁望过去。阳光照下来,发白的光芒中男人的五官清冷干净,没有半点醉后的狼狈颓废。虽然她鲜少欣赏他人的美貌,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是那种就算杀人也会有人为主动他递刀的类型。 “你看起来很糟糕。” 男人一对浓眉皱得更紧。 岁岁嗤笑出声,她顺着他额间的纹路,指腹缓缓摩擦踏平,“我撞见你时,你应该刚泡完澡,身上是新换的睡衣,手里拿着酒瓶,跌跌撞撞地在走廊徘徊,我担心你摔死,所以就留下来。” 她指着房间里放着的轮椅:“还好有它,我才能将你拖回房间。” 轮椅是用来方便她犯懒时不用走路,他过去喊不动她时,就用轮椅推着装死的她在堡垒里散步。 “原来是这样。” 岁岁微笑。他长长吁口气时,她就知道,她昨晚趁他熟睡时将他搬回卧室穿好衣服时的辛苦没有白费。 体面人人都想要,更何况是他。 醉酒只是一时,生活仍需继续。她不以贩卖秘密为生,没必要令他无法自处。 如果他记起,那是他的事,他会慢慢消化,等到有一天他准备好了,她随时奉上双耳倾听。 “这是什么?” 男人疑惑的声音传来,岁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在观察她刚做好的早餐。 岁岁自豪地表示:“是煎荷包蛋和麦片牛奶。” 资临闷声不语。 蛋已经煎黑。麦片没有融化,黏成一团。 少女凑近,“你到底吃不吃?” 还能怎么办。 醉酒后遗症中的资临鼓起勇气,张嘴就要将黑暗料理吞进肚子。 “好啦,我骗你的,这不是你的早餐。”她及时拦住他,将夹心饼干塞他嘴里:“大年初一要吃点好的,来,我们吃饼干,厨房里没有别的,我只能找到这个。” 她将一整盒草莓夹心饼干塞给他,转头就将自己的黑暗料理丢进垃圾桶,嘴里念念有词:“下厨嘛,最重要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有人欣赏过,它就算是完成光荣使命。” 资临点头回应,面无表情继续啃饼干。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今天会回去吗?” 岁岁从净水器下接一杯水,递过去,眨眨眼:“你希望我回去吗?” 资临微愣。 岁岁佯装离开,转身就要往外走:“好啦,我不打扰你清修。” 刚迈开一步。 身后有人拽住她。 她压住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意,回头问:“嗯?” 男人暗哑着嗓子,犹豫问:“今天能留下吗?” 第45章 岁岁走回去坐下, 她这时候装起矜持来:“你说个理由, 如果能说服我, 我就留下。” 资临半坐在床上,手里搁着刚扯开的草莓饼干盒, 像在发呆。宿醉后的迟钝令人无可奈何, 他唯一能做好的就是牢牢盯紧少女笑颜。 岁岁等不及,她凑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快说呀。” 资临撇开目光, “我——” 难为情的话刚要出口,便听得少女一阵惊呼:“资先生,你脸好烫。” 资临垂下眉眼,恢复平时的冷静淡然, 他几乎可以预见她下一句要说什么,抢先道:“我没在害羞。” “我没说你害羞。”岁岁捂上去,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脸上隐隐透出的酣红始终未曾消除。从昨夜开始就这样,她以为是他喝酒脸红的缘故,并未在意他身体逐渐发烫的事。 现在一摸,绝对不是喝酒发烫的缘故。 岁岁急急忙忙找来房间里放着的医药箱,体温计一测, 39.5摄氏度。 “资先生, 你发高烧了。” 资临没什么反应, 轻描淡写地回她一句:“嗯, 我知道了。”他想起什么, 问她:“你在做什么?” 岁岁翻出备用的新手机,正在安装电话卡:“我打电话,让人接你去医院。” 资临:“我不去医院。” 岁岁打趣:“资先生,你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害怕去医院呢?”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他忽然声色俱厉,岁岁吓一跳,抬眸望过去。他已经不是昨晚那个醉酒的资临,他冷着一张脸,眉眼间再无半分脆弱,他又重新戴上了面具。 岁岁犹豫半秒。 她并未像平时那样撒娇威胁他,而是耐心同他道:“发高烧也是会死人的,你需要被人照顾。” 他看过来,深沉的目光仿佛蔚蓝大海,海上无冰山,只有汹涌而来的暗潮。他语气有所松动,声音弱下去:“不是还有你吗?” “你想要我的照顾?”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回去,我不会怪你。” “你听起来阴阳怪气。”岁岁毫不客气地戳穿,继续往下说后半句:“好了我不再逗你,为了不让你病入膏肓,我会留下来照顾你。” 来不及等资临的感谢,岁岁走出去打电话,交待她昨晚没来及处理好的事。 宋明颂应该很生气,可是他再生气,却还是没能挂断她的电话。 第65节 宋明颂什么都没说,只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岁岁愧疚地答道:“对不起,我今天可能回来不了。” 他像是没听到,固执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岁岁咬咬下嘴唇。 透过半开的门,她往屋里睨。 资临正坐在床上发呆。他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紧张。大概是察觉到她从门缝里偷窥的目光,他猛地扫过来。 岁岁立马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我要照顾病人,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病人该由医生照顾,我可以帮你。” 许久,岁岁缓缓道:“或许他只认我这一个医生。” 电话那头沉默。 岁岁心里难受,“宋明颂,对不起。” “向来都只有我对不起你的份,哪有你对不起我的时候?” 电话挂断。 岁岁久久未曾反应过来。 宋明颂用看隋穗的眼神看她,用对隋穗的腔调待她,现在连说出来的话,也和对隋穗说的话一样。 过去她读不懂,死过一次再次相逢,这才明白,原来宋明颂目光里多出的那抹喜悦是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将她当成了替身。 屋里的男人出声喊她:“岁岁,岁岁你还在吗?”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 烦恼太多她顾不过来,唯有活在当下。 譬如说,房间里那个紧张兮兮的男人。 岁岁关掉手机屏幕,朝屋里走去:“我在,没走。” 照顾一个病人,犹如照顾一个小孩子。 端来热水,找出退烧药,病人却不配合。 “我想吃点东西,你去楼下食品间找找,好吗?” 岁岁惊讶:“我们还有食品间?” “总得有专门的地方贮存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如果你肯花时间看一眼堡垒结构布图,就会发现,这里多得的是你不知道的地方。” “堡垒太大,我只用关心睡觉质量和食物口味就行。” “也是,你只喜欢睡觉和吃喝。” 岁岁脸红,有种被人训斥的羞耻感,她立马反击:“哪像你,只喜欢喝酒和……” 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事塞进去。 他为她续上:“和接吻。” 岁岁噎住。 这时候竟然希望他能多醉一会,发烧不足以令他神志不清,他还是喝醉酒更可爱。 这话自然不能告诉他。 输什么不能输气势。离开房间准备去食品间时,她站在床边,像个家长那样训他:“以后不准再喝酒。” 他的配合不太讨喜,像叛逆少年那样,问:“为什么不让喝酒?” 岁岁撅嘴。 心里碎碎念,喝,尽管喝,下次再让她碰见喝醉酒的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被酒精麻痹后的他实在太好摆布,她几乎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还不是为你好。”她低声呢喃一句,“天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伤疤,昨晚她大概会让他学狗熊刨土或是让他学小奶狗叫,她有自信,只要哄他,他什么都会做。 “你的眼神里透着阴谋。”床上的男人抛来一句。 岁岁转身往外走。 他继续掷话:“以后我不会喝酒,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岁岁哼一声,眸里却涔出笑意。 什么愿望。 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口是心非的男人。 没有了佣人的堡垒,没了它往日的吸引力。 食品间需要特殊门卡才能进,但那张门卡似乎被负责它的人不小心带走了。 岁岁听着资临说食品间里提前备好的美食,虽然需要用微波炉加热不如现吃那样爽快,但足够听得她垂涎三尺。 此时他们正躺在偌大的家庭影院里看样片。是岁岁刚演完的那部《涅槃》。 岁岁一边欣赏自己的美貌和演技,一边听资临在耳边报菜名,她心里痒痒的,鼓起腮帮子同他说:“好啦,你别说了,反正我也吃不到。” 她想到什么,揉揉肚子,问:“晚上吃什么?” 资临指了指他手边放着的面包,“我不介意同你一起分享。” 岁岁撇撇嘴。 食物有限,他们早上中午,已经共享零食,剩下的食物只有一小点。 说出来别人都不会相信,他们竟然开始过起流浪汉的生活,连食物都要一起分享。 吃的时候还挺开心,他们两个一人一口,像是一对落难夫妻,她甚至设置了情景台词,扮演诺亚方舟着陆后地球上最后的人类夫妻。 玩了一天,她已经和他离婚十次。 资临柔声道:“其实你可以点外卖,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是只要钱给够,总会有人送货上门。” 岁岁轻声嘟嚷:“网络出了问题,手机信号也不好,突然就这样了,早上打过电话之后,就出问题了。” 资临:“这样啊,那没办法了。” 岁岁瞪过去,“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担心,好像还挺开心,被困在这里没有网络没有食物,你还发着高烧,难道就不慌张吗?”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又不像你,喜欢看末日电影,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想到丧尸出现这一步了?” 岁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丧尸,光是想一想,都会浑身一个颤栗。 她捂住他的嘴,“不准说。” 他笑了笑,在她放松警惕的瞬间,猛地一下扎下去,埋在她的脖颈间,“吃人啦。” 岁岁委屈地推开他:“不准吓我!” 资临忍住笑意,将人抱牢,“好了,不吓你。” 岁岁气哼哼地用脑袋顶了顶他。 抱了一会,他忽然说:“我很喜欢这样。” 岁岁皱眉,“你好莫名其妙,喜欢什么?” “你留最后一口食物喂给我吃的样子。” 岁岁义正言辞:“因为我们只有这么点食物,你是病人,我必须照顾你。” 他紧紧抱着她。 一闪而过的狡黠被深深埋起来。 夜晚,他们从客厅回房间。 资临先进房间,岁岁为了给他拿药,慢一步才踏进去。 刚走到门边,听见他喊:“岁岁?” 岁岁应下,“怎么啦?” 话音刚落,整个堡垒忽然断电。 岁岁连忙进门,黑暗中听见他的声音从衣帽间那边传来:“岁岁,小心点,别摔着。” 因为白天扮演世界末日的缘故,岁岁有些害怕,脑海里总冒出来丧尸的事。 都怪电影看太多。 岁岁摸黑,颤颤地唤:“资先生,你在哪,你快过来。” 温暖的手掌搂住她的腰,男人低沉的声音令人安心:“我在这,你是不是害怕了?” 岁岁伏过去,顾不得他病人的身份,捶了捶他的胸膛,“都怪你白天要提丧尸,不然我才不会怕黑。” 他淡定自若地说道:“是了,你从不怕黑。” 感受到男人即将抽离的动作,岁岁连忙攥紧他:“我现在怕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享受她的依赖。 岁岁察觉到不对劲,低唤:“资先生?” 资临回过神,“我现在抱你上床睡觉。” 他们躺在床上聊家常。 岁岁问:“怎么忽然一下就停电了哦?” “不知道。” 岁岁挪了挪,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手牵着男人的手,苦恼地问:“等会我要上厕所怎么办?” 他的回答轻快愉悦:“我陪你去。” 第66节 “上厕所的事倒是小事。”岁岁叹口气:“你的高烧还没退下去,这里没有暖气,你不能再受冻。” 他似乎是在等着她说这句:“我们抱在一起取暖,我不会受冻。” 岁岁闷了闷。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个小气的人。 数秒后。 她解开睡衣纽扣。 没有衣料的阻碍,她将他抱在怀里。 资临的声音有些木楞,唤她:“岁岁。” 第46章 “你生病了, 所以我现在不能和你接吻, 但是我可以抱你,像现在这样,抱你。” 少女的身体如上好玉石, 肤如凝脂细腻柔软。 资临呼吸短促。 煎熬。 可这样的煎熬,他愿意一直承受下去。 她又甜又香,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 堡垒安静得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应该虚伪地同她申明,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是她误会。他伪装太久, 久到连他自己都被骗, 以为只要口头上说一句, 就能压住内心的汹涌澎湃。 但他现在不能。 她的肌肤温暖着他,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咆哮,他的原意就是这样。 资临颤着手缓缓回抱岁岁,指腹相触的瞬间,他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既享受又满足。 这次, 他没再装柳下惠, 他热切地告诉她:“谢谢,我很喜欢, 今晚不再挨冻,明早一定会痊愈。” 岁岁乖巧地将下巴搁在资临肩窝处, 她嗅嗅他身上沐浴乳的香气, 是阳光照耀大海时腾起的清新爽朗。她想到什么, 同他开玩笑:“还好停电不是发生在你洗澡时,万一你摔一跤,我还得闯进浴室将你捞出来。你想想,那个画面得有多尴尬。” 他轻抚她的头发,她如此诱人可口,连一根头发丝都能令他心神荡漾。 “我不会让你尴尬,就算摔断腿,我也会爬起来将自己穿戴好,然后才请求你的支援。” 岁岁想到昨晚自己看到的情景。她不由地开始猜想,如果他想起来,她已经看过他的身体,他会有什么反应? 也许会恼怒成羞,也许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贴心地陪他将戏演下去。 岁岁开口问:“资先生,我漂亮吗?” 他毫不犹豫:“漂亮。” 她又问:“我完美吗?” 他挨着她的耳朵尖,柔声说:“完美。” 岁岁摇头:“不,我不完美,我有许多缺点,尤其是我的身体,你看,我没有丰胸肥臀,我腿上有两颗黑色的小痣,如果我吃多一点,我的小腹会涨起来,等到很多年后,我的皮肤会松弛,我的背部会佝偻,无论怎样看,我都是不完美的。” 资临发笑,他怜爱地拨开她额前碎发,印下一个吻:“你要我为你神仙药吗,吃下去就能变成你自己想要的那种样子,而且还能保你长生不老,如果你想要,明天我就找人去寻。” “资先生。”岁岁神情认真,她扬起脸,好让他借以月光的亮度看清她的模样,“我不需要神仙药。” 他仍在逗她:“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岁岁爬起来,她双手枕在他胸膛上,一字一字说:“资先生,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完美,但是我并没想过遮掩,我现在能在你面前袒露自己,是因为我觉得,无论我怎么想自己,你总会欣赏我。你喜欢我的身体,所以我有自信。” 资临一顿。 她话里有话。 “你的自信与生俱来,并不是我给你的。” 岁岁往上挪了挪,她的双臂搭在他锁骨处,侧躺着的脸,一嘟嘴就能碰到男人的下巴,她圆滑地表示:“你的欣赏,是我自信的一部分。” “你是在讨好我吗?”他机警地问:“你有事要告诉我,怕我不高兴,所以提前哄我开心?” 岁岁将脸转到另一边,她声音弱下去,“资先生,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她只是希望他能记住今晚的谈话,等他想起昨晚的事时,能有个缓冲,至少明白她不是故意窥见他的秘密。 但是从某个角度来看,她确实是在为自己做铺垫。 资临:“你从不白费功夫,你是个主张付出就要有回报的人。” 岁岁皱眉,她瞪他:“我就这么不可爱吗?” 资临揽住她,将她往自己身上轻压,笑道:“不,正因如此,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她重新笑起来,隔着衣料轻轻咬他一口。男人立马捂住胸口,“不好了,我被传染了。” 岁岁哈哈笑得更大声。 黑暗中他们借着月光四目相对。鲜活美好的肉体摆在眼前,他却只顾着看她的眼睛。 岁岁明知故问:“我问你,你有幻想过和我做-爱吗?” 资临喉头一耸:“问这个干什么?” 问她,她自己也不知道。 岁岁捞起资临的手,让他捧住她的脸,一本正经地问:“你告诉我,在你的幻想中,你会怎样对待我的身体?如果抚摸我,你会先从哪里开始?” 资临想,今晚他算计她的投怀送抱,果然会有反噬。 开始连谎话都不会说。 他的意识沉下去,眸光微敛,声音暗哑:“腿。” 她握住他的手,彻底掌握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含蓄。” 资临闭上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慌张而不得不紧咬牙关缓解情绪。 大概因为生病的缘故,感官触觉无限放大。 他觉得房间里有风吹进来,风里透着细雨,扑进他的怀中,顺带着沾湿了他的指腹。 他唤她时,紧张不安:“岁岁。” “别说话。” 资临只好屏住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世界里,宇宙正在历经爆炸后的重组。 很久很久以后。 他陪她去卫生间,他背过身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刚好她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 他听见她嘟嚷抱怨:“资先生,你该剪指甲了。” 他呆滞地回应:“明天就修剪。” 她又说:“我喜欢你这样。” 资临一时反应不过来,问:“什么?” 冲水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略显模糊不清:“你现在就像个小孩,我喜欢你的手足无措,资先生,你该多试试不一样的事,比如说,今天这样的事。” “我以为你是在安慰我病中不易。” “呐,你现在就是在冒犯我了。”她绕到他身前,牵着他的手,将洗手液从自己手里抹到他手上,“下次应该先洗手。” “抱歉。”他不敢大声喘气,终于忍不住,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恳求:“别再诱惑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岁岁替他洗手:“我只不过是向你敞开我的正常欲望而已,你不是教过我吗,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资临僵住。 这场反噬来得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 她差点就要软化他,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立刻脱掉衣服向她展示所有。他的过去,他的痛楚,通通丢入她的掌心中,任由她玩弄。 少女昂起下巴,笑声如铃:“如果你想继续,又或是亲亲我的身体,我不会拒绝。” 资临用了足够长的时间才沉静下来。 他微微蜷缩手指,每个字都假得不能再假:“我不想让你害怕。” 岁岁不再往下说。 她拍拍他的后背,“随便你。” 月亮高挂夜空。 少女大方的拥抱持续至半夜,因她挑起的兴奋欲望,最终还是被药效覆盖下去。 资临睡前在脑海中回味无数遍岁岁的触感,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耳边仍在徘徊她的细声低吟。 他想,或许他早该这样做,他喜欢在她沉睡时吻她,却从未做过今晚她让他做的事。他为自己的虚伪感到由衷的愧疚。 资临睡沉后,岁岁小心翼翼地抽身,她撑起身体,喊他:“资先生?” 他已经彻底熟睡。 总算等到这一天,他比她先睡着。月光下,岁岁漂亮的身体白得发光,连鞋都没穿,光脚走进衣帽间。 她大可以等到明天,不必这么急,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 实在太过好奇,一刻也等不了,只想立刻证实心中的猜想。 岁岁打开衣帽间的保险柜。 拉开柜门的时候,岁岁啧啧摇头。 这个她从来不用的保险柜里,正摆着食品间的门卡钥匙,一个屏蔽设备,以及整座堡垒的控电遥控器。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第67节 今天没网没信号,种种停电意外,皆是他的杰作。 她应该觉得生气才对。 岁岁闷了闷。在将人喊起来质问或悄然无声关上保险柜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今天已经弄得他脸红僵硬,无需再揭他短处。 岁岁轻手轻脚回到床上。 男人睡得正香。 岁岁拿手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看我下次怎么捉弄你,你个大幼稚鬼。” 第47章 说好的假期, 结果时间一眨眼过去,不知不觉这个年已经过完,而岁岁始终都没能兑换自己的家庭假日。 除夕夜是和资临度过,连元宵节也是和他一起过。 中间有去给明老爷子拜年, 得了大红包。明月送她宝石项链, 硕大的蓝宝石,资临不让她收, 悄悄还回去。后来岁岁有在许姣星那看到过同样的蓝宝石项链, 比送她的那块大一些, 她有问许姣星, 许姣星遮遮掩掩, 说是打赌赢的。 过完元宵,生活步入正轨,助理团队开始上门为岁岁挑剧本。 资临难得插手:“以后不拍电视剧, 就专门拍电影。投资我来出,你挑自己喜欢的剧本和导演就行。” 岁岁好奇问:“你好像不喜欢我拍电视剧?” 资临:“电视剧太赶工, 电影只用每天八小时, 还有双休日。” 岁岁直接拆穿:“你想让我多陪陪你吗?” 一旁的助理团队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做好当电灯泡的觉悟。 圈子里女明星和富翁谈恋爱是常态, 但像岁岁这样谈恋爱的, 很是少见。 比起恋人, 更像是夫妻, 仿佛两人已经度过百年, 熟透了, 但是又透着斗气的青涩。 这位神秘的富翁很是奇怪,从不问岁岁要接什么工作,只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取来领带,换下之前岁岁说不好看的那一条。资临一边打领带,没有回应岁岁刚才的话,而是和助理交待:“如果要取景,就在西街电影城,无论耗多少经费都行,就只一点。” 他视线往少女那边瞟一眼,继续说:“人不能走远。” “小气鬼。”岁岁瘪瘪嘴。她穿着睡袍,悠闲自在地趴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下巴处,目光自资临身上扫一圈,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西装笔挺的男人弯下腰,英俊耀眼的外表足以迷倒任何女人,他音调透出含蓄笑意,浓浓的逗趣,问:“怎么,你想让我多陪陪你吗?” 岁岁推开他:“看来你病已经痊愈,又恢复往日神采。” 资临微微挑起嘴角弧度。 她这阵子似乎特别有耐心。但与此同时,她的桀骜不驯更甚从前。 夜晚接吻时,她会主动掌控他。他已经将指甲全都磨平,她不再喊痛。 分不清是他吞噬她,还是她反噬他,又或是两人互相吞噬,他能感觉到,他们比以前亲昵。 至少身体上是这样。 主力团队还在旁边,装作听不见已经不够,他们只好转过身,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在纸上乱画。 少女简单梳洗后的面庞瓷白鲜嫩,资临轻轻捏一把,爱不释手:“我去接个客人,晚上你和我一起参加晚宴,我们是东道主,你记得准时出现。” 这件事他已经告诉过她,随口一说,岁岁以为是个寻常的宴会,提前挑好晚宴裙,造型团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今天一整天,除了挑选剧本外,剩下要做的,就是在家做完spa后准备出席晚宴的事。 她野心膨胀,决心要做北城最漂亮的女孩子。资临有意将她捧成最闪亮的那颗星,何乐不为。 少女水灵的眸子笑意盈盈,像孩童炫耀新玩具一样,她甚至攀上他的手臂,用鼻尖蹭了蹭他,“我的礼服已经送来,你绝猜不到我的裙子上有多少颗钻石。” 她温柔地注视他,只一眼就足以令人酥软。 别说钻石,就算她要整条银河系的星星,他也愿意为她一试。资临快速亲亲她的侧脸,冷酷的神情瞬间瓦解,他悄声说:“无论多少颗,加起来都比不上你这一颗。” 她撅嘴:“我是钻石?资先生,这是你说过最廉价的情话。” 资临笑了笑,捏住少女翘挺的鼻头:“我不打扰你欣赏新礼服,晚上见。” 岁岁习惯性地含住他的指尖,咬了咬,吐出来:“再见。” 这一微小动作透出种浑然天成的色气,资临下意识想到过去十几天的夜晚,她在他身边放肆任意的模样。 他两只手,分别被两张嘴霸占。 资临看过去,少女已经翻过身仰躺,她背对着他招手,仿佛是在说好走不送。 待资临一走,助理凑近说:“岁岁,你命真好,你男朋友也太疼你了。” 岁岁皱眉问:“为什么是我命好?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是他命好。” 助理噎住。 细想想,觉得也是。 没有人招架得住朝岁岁的甜美一笑。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光,自然而然给人下蛊。 接了她的盈盈眼神,恨不得让人往死里宠她。 天生的公主,大概说的就是朝岁岁这样。 “翻了这么多剧本,眼睛好累哦。”岁岁嘟嘴,看向助理。 助理咽了咽口水,再次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嘴里麻利地表示:“不看了,现在就休息,我去给你买眼药水。” 岁岁捂嘴笑,拍了拍助理的肩:“你真可爱。” 助理心都融化了,傻傻地笑。 堡垒有专门的美容室,岁岁做完水疗后,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着装。 六点半,车来接她。 许姣星给她打电话,问:“我也想去参加宴会,可惜我爸妈还不肯放过我,烦死。” “等你恢复自由,我专门为你开晚宴好不好?” “一言为定。嗳,今晚的客人是谁,竟然能让资临亲自设宴招待?” 岁岁懵了懵。 说起来,她还没关心过今夜的客人。 车窗倒影一闪而过,映出她现在的样子,光鲜亮丽,美艳动人。 岁岁对电话那头说:“管他是谁,我参宴又不是为了接待客人。” 许姣星笑得止不住声:“对,我的岁岁是为了造福群众,好让他们有机会一饱眼福。” 岁岁也笑起来,学许姣星腔调:“怎么办,要是我抢了你北城之光的称号,你会不会追杀我?” 许姣星哈哈大笑:“北城之光哪配得上你,得叫北城珍宝才对。” 岁岁愣住,随即敛起笑意,“对啊,北城珍宝。” 到达时,岁岁的入场引起不小波动。 珍珠白丝绸的armani prive礼服,配以黑白钻石,低胸,细腰,奢华美丽,像是童话中公主的礼服。 她竖起头发,露出细白的脖颈,仿佛天鹅一般,优雅漂亮地走入人群,所有人都在看她。 除了资临。 “他刚刚出去接你了。”韩衍笑道。 岁岁遗憾地朝自己来时的大门看一眼,“一定是我绕花园走,所以才和他擦肩而过。” 韩衍眼神柔软看着她,“忘记说,你今天很漂亮,我相信,在场男士,无一不羡慕资临。” 岁岁咧嘴轻笑,露出雪白贝齿,“韩先生,你真会说话。” 韩衍含笑举杯:“你要在这里站着等资临来吗?今夜他还没有做祝酒词,应该是在等你一起。” 祝酒词。 如果今夜的拉菲合她口味,她就上台同他一起说祝酒词。 “他没接到人,肯定立马就返回。”岁岁看向人群,好奇问:“客人是哪位?是男是女?” 落下的功课现在得补上,看在资临的面子上,总得去打个招呼。 韩衍朝前一指,刚好三三两两簇拥的宾客散开,洛可可风格的柱子旁边,巴黎乐团奏起流行改编古典风格的close to you,悠扬平和的乐曲沁人心脾,一位男士正立在旁边全神贯注地欣赏。 他穿着儒雅时尚,tuxedo西装,黑色领结,腰间一颗缎材包裹的纽扣掐出流畅线条,高大挺拔,侧对古董马车的方向。 韩衍:“资临的客人,就是他。” 不远处的男人刚好转过身,人流晃动的缝隙中,岁岁看清他的脸。 精明,清瘦,两眼间一副细框眼镜,斯文秀白。 英俊的五官,高贵的气质。 是他。 岁岁猛地转过身,几乎不能呼吸,胸口处像是有张无形的手,大力地往外扯,誓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撕裂。 是连夏生。 连夏生! 韩衍皱眉,不解问:“朝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岁岁低下头擦拭湿润的眼角,嘴里喃喃道:“眼睛不舒服,有睫毛掉进去。” 韩衍笑一声,问:“要我帮帮你吗?” 岁岁摇头。 韩衍朝后喊:“连先生,刚好你走过来,朝小姐正问起你。” 岁岁浑身血液倒流。 第68节 身后连夏生的声音响起,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悠远深沉。他不唤她朝小姐,他唤:“你好,岁岁,总算见到,我是连夏生。” 第48章 岁岁没有回头。 她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问候多么熟悉, 温柔的语气, 听在她耳里,却如同针刺,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眼, 从她的耳朵贯穿进去,直接捅到她的心里。 过去连夏生也是这样和她问候的,每次她负气出走, 但凡重新回家, 他一定会假装陌生人, 故作疏离, 同她说:“你好,隋穗, 总算见到,我是连夏生。” 一字未差, 除了名字谐音。 岁岁差点站不住。 连夏生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得到回应。 韩衍打圆场:“连先生, 朝小姐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我先陪你入席?” “谢谢韩总好意。”连夏生不动声色朝前迈进半步,他的目光定在岁岁身上,问:“要请医生吗,我随身携带私人医生, 一个电话打过去, 只需十分钟, 就能赶来为朝小姐看病。”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岁岁甚至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有多炙热,连同这周围的空气一起,扑向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烫得她浑身都疼。 岁岁紧咬嘴唇。 这一天,早该料到。 南城与北城相隔虽远,政治经济格局大相径庭,但是网络没有界限。 一个娱乐圈的公众人物,怎么可能藏得住。再说,她从来也没想过要躲藏。她要为自己讨的公道,在连夏生身上。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连夏生见面。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岁岁短促呼吸几口。 她已不再是隋穗,她是岁岁,她是他不曾认识的陌生人,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 “不用麻烦。”喊出口的声音,吐词生涩僵硬,岁岁停顿数秒,转过身抬起头—— 水亮的眸子,隔着朦胧泪珠,笑意盈盈,她伸出手:“连先生,你好,我是朝岁岁。” 这一次,轮到她被人冷遇。手伸出去,无人握手。 岁岁望过去,连夏生正盯着她,他的视线剐在她脸上,刀子似的落下来。 岁岁作势就要收回手。 他在这时握住她,贴心地问:“朝小姐,怎么哭了,是风吹沙子进了眼睛吗?” 岁岁看向那只握住她的手。 连夏生的手掌,粗糙温厚,他喜欢击剑,常年握剑的地方,磨出厚厚老茧。 岁岁连忙抽回手,一字一字,刻意将话说得周正礼貌:“睫毛掉进眼睛,已经被泪水冲出来,让连先生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这才是对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他连夏生,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我还以为朝小姐认错人,恨得眼泪都出来。” 水晶灯的光打下来,流光溢彩的绚烂中,连夏生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平和含笑,高挺山根架着的框架眼镜下,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似是思考。 岁岁屏住呼吸。 他什么意思? 不等她回应,连夏生愧疚笑了笑:“是我没有幽默细胞,朝小姐与我初次见面,我不该自以为是讲这种冷笑话,抱歉。” 岁岁声音有些嘶哑,明明一刻都不想停留,却还要假惺惺地说:“没关系,认识你很高兴,希望你今晚玩得愉快。” 她转过去看韩衍,“韩总,我想先走……” 话未说完,连夏生问:“朝小姐刚来就要离开吗?” 岁岁皱眉。 韩衍适时出口:“朝小姐离开与否,是她个人意愿,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今天的宴会,我会代替朝小姐,和资临一起招待连先生。” 连夏生只是笑,并不回应,他眼皮一扫,打量岁岁,问:“离开前,朝小姐能为我签个名吗?” 岁岁松开攥紧的手,她没有拒绝,淡淡说:“当然可以。” 连夏生递来的是一张明信片。 电影宣发时印的明信片,上面有她在《风月》里穿旗袍的剧照和剧中人物旁白。 台词这样写: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没有风,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我热得直喘气,听树上知了叫个不停,生活太过平凡,意识到这一点,我既沮丧又惊喜,那一刻突然如释重负,原来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爱着你的那个我。 岁岁签下自己练了千万遍的名字。 连夏生收回明信片,岁岁匆匆一瞥,望见他的眼神在签名处停留片刻,像是在分辨。 岁岁忽地一下紧张起来。 辛劳苦练,绝不会有任何人能认出她的字迹。就连宋明颂也没能认出,连夏生更不可能。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 岁岁敛神,细声问:“连先生,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你不喜欢我的签名?” “我很喜欢,谢谢你。”连夏生含笑,“朝小姐在电影里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年轻演员很少能有你的这种灵气,仿佛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很适合演戏。” “是的,我男朋友也这样说。” 话音刚落,人群中出现一个身影。 西装革履,步伐坚定,朝她而来。 只隔半步,资临牵起她的手:“车无法开进来,我还以为你会在门边等我。” 岁岁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看见资临,会这么高兴。 连夏生问:“朝小姐,你还走吗?” 资临皱眉,目光触及到岁岁发红的眼眶,他微愣半秒,继而伸手抚上她的眼角,温柔点揉:“发生什么事了吗?” 岁岁摇头:“没什么,连先生误会我要离开。” 连夏生仍在看她。 岁岁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她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紧紧放在资临身上,“我是今晚的女主人,不会留你单独一人。” 韩衍开玩笑活跃气氛:“太可惜,我还准备取而代之。” 岁岁笑了笑。 这一场晚宴,远比岁岁想象中更要难熬。 连夏生就坐在她身边,他再也没有和她搭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晚宴结束,他走过来同她和资临道谢,稀松平常,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资临忽然问:“你好像有心事?” 岁岁吓一跳。 她定了定神,说:“怕把裙子撑破,不敢多吃,全程都在觊觎美食。” 资临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淡,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难怪你牵我手,握得那样用力,像是掐人,我差点以为哪里又做错,惹恼了你。” 说完,他伸出手晃了晃。指间相连的地方,道道红印。 岁岁愧疚地低下头。一晚上她都没有松开过资临的手。每次连夏生的目光掠过来时,她手上就忍不住使劲。 “对不起嘛。”岁岁挪过去,她吹吹他的手,“下次我再也不穿这条裙子。” “为什么?” 岁岁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它太重,勒得我喘不过气,为了不给你丢脸,我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牵你手是件让人幸福的事,刚好能够安慰我被束缚的难过。” 资临重新牵起她的手,低下脑袋也为她吹了吹。 岁岁决心不再想连夏生,至少今夜不能再难为自己。 回了堡垒,进入浴室,泡澡一泡就是两个小时,皮都泡皱,未能放松,脑子里的东西仍然牢牢黏在那,怎么也驱不走。 怎么能不想? 晚宴上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绪,在安静独处的环境中无限放大。 越是不去想,那些东西就越是冒出来。 和连夏生重逢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徘徊。他的衣领,他的纽扣,他手腕间带的那支百达翡丽。 是了,那支百达翡丽。 是她送的。她拿到第一笔演出费的时候,专门飞去国外给他定制了那支百达翡丽。她那时俗气又幼稚,要求工匠在表的内侧刻下ss两个字母,是她的名字缩写,也是他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缩写。 他嫌它丑,一次都没有戴过。 而如今,他却在她死后戴着它。 讽刺至极。 岁岁从浴室出来,资临在床上等她。 他正专心致志地看手里的平板。 岁岁甩掉脱鞋,爬上床,问:“你在看什么?” 资临转过平板。 她一看,愣住。 屏幕上,是她的照片。不,准确来说,是死去的隋穗照片。 游艇上的派对照,她穿着泳衣,笑得光鲜灿烂。 “我以前不怎么关心娱乐圈的事。”资临关掉屏幕,他看向她:“我找人查过我们今晚的客人,原来那个死去的隋穗,和他渊源颇深。” 第69节 岁岁握紧手。 资临眸色加深,皮笑肉不笑:“仔细一看,岁岁,你长得有点像她。” 第49章 持续数秒的窒息。 岁岁移开目光,语气淡漠, “资先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 她捞起被子躺进去, 翻身背对资临。 资临盯着她,少女洁白的脖颈细细一圈, 柔弱美丽。他凝视片刻, 而后俯下身, 亲她耳垂:“我开玩笑而已。” 岁岁伸手随意挥开他, “我不喜欢听到这样的玩笑话。” 男人笑起来:“你紧张什么?” 岁岁猛地一下坐起来, 她认真严肃地告诉他:“我讨厌你说我像别人,我就是我,朝岁岁不像任何人。” 资临一愣。 “生气了?” 岁岁紧抿嘴唇, 而后回答:“对,生气了。” 比起生气,更应该说她慌张了。 没什么比发脾气更能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红着眼瞪他, 内心兵荒马乱。 她想,他必须哄她, 他现在只能哄她, 他不能不顺着她。 不要质问, 不要怀疑,此刻, 她只想要他的包容和怀抱。 短暂的对视后。 资临低头认错:“抱歉, 是我过分。”说完, 他张开怀抱,语气宠溺:“公主殿下,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岁岁扑进去。 眼泪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今晚太乱,她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能坚持到这里,如果他找她麻烦,她可能会崩溃。 还好,她平时就是这样霸道蛮横无理取闹,而他依旧纵着她。 岁岁蹭着资临的胸膛,反复摩挲,嘴里呢喃:“以后再不准你说我像别人。” “好,再也不说。” 岁岁觉得不够,她迫切寻找慰藉:“我问你,我是谁?” “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岁岁。”资临略微停顿,字眼咬得更重:“是我的岁岁。” 岁岁点头,抱紧他。 拥抱许久,久到手臂都酸疼,岁岁仍然没有放开资临。 安静的屋子里,心跳声缓缓显出来。 资临:“睡觉吗?” 岁岁伸手在资临的胸膛上画圈圈,摇摇头:“不睡。” 他轻声叹口气,重新抱紧她。 他从来都抵挡不住她的撒娇。 岁岁稍微恢复清明神智,可她心里仍然堵得慌。 她明白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是从连夏生身上而来。她甚至顾不上资临今夜为何说这种话,她自私得很,现在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资先生。”她委屈唤他。 “嗯?” “你刚刚说要赎罪。” 资临拍着她的后背,问:“你想要怎么罚我?” 岁岁抿抿嘴,伸展上半身,攀到资临耳边,悄悄说:“你现在去洗手,好不好?” 资临一顿,继而迅速掀开被子下床。 灯已经全都关掉。 两个人重新躺好。 不再相拥,他无法用双手抱她,她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声音轻飘飘,略微有些抖,像奶猫叫似的。 他轻轻掰开她的下嘴唇,指尖试探,敲开她的贝齿,少女微微张着嘴,似鱼呼吸。 左脑和右脑同样发达的好处,两只手做的事情完全可以保持在不同频率。 不知道是呜咽还是在抱怨,她含糊不清地唤他。 起先是在唤“资先生”,后来是唤“资临”,再后来,就只有闷哼沉重的呼吸声。 他感受到她的迫不及待,不想错过,吻她:“让我开灯看看你,好吗?” 她连说好的力气都没有。 打开灯的瞬间,少女酣红柔嫩的脸映入眼帘。她半睁着一双迷离的水眸,渴望地望着他。 资临心头猛跳。 她的眼神里,仿佛全世界就只他一人。 没有任何犹豫,他趋于本能,低下脑袋。 像是流星划过夜空,少女急促短暂的尖叫声带着尾巴。 许久。 岁岁瘫软靠着枕头,看向正在辛劳清洁工作中的资临,撅嘴说:“不要用湿巾,太凉了。” 他只好停下,跑进浴室拿温热的毛巾。 “佣人忘记备好你的新毛巾,今天用我的,好吗?” 岁岁只好点头。 她已经丢掉几十条心爱的毛巾,还好有无数条备份。 擦完之后,她指挥他:“丢掉。” 他站在床边,温柔含笑,问:“要不要连同床单一起丢掉?” 岁岁看了看,看到什么,耳朵都红透,立马说:“你现在让佣人来,我要换套新床单。” 资临捏捏她的小脸蛋,“你啊。” 岁岁不满地推开他:“都怪你。”她越看床单越觉得碍眼,鼓起腮帮子问:“你为什么要亲我?” 资临坐下来,“你不喜欢吗?” 今晚不宜再撒谎。岁岁声音越来越弱:“喜欢。” “下次我还可以亲吗?” 岁岁对手指,“再说。” 他将她从床上拦腰抱起,“下次我还要亲。” 她立马表示:“亲完之后,不准吻我。” 他学她口吻:“原来你嫌弃你自己哦?” “这是卫生常识。” 佣人进来后,迅速换掉床单,顺便备好满柜子的新毛巾。 岁岁重新回到床上。 她用手摁了摁,那一块已经吹干。干净的床单躺上去,再无任何心理负担。 资临回来的时候,她闻见他身上沐浴乳的香气。 她半坐在床上,朝他伸出手:“你又去洗澡了?” “嗯。” 岁岁一使劲,将资临拽到床上,两人滚做一团。 她开心地窝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笑着笑着,她逐渐安静下来。 资临垂眸一看,少女已经昏昏欲睡。 她越来越大胆,但也越来越谨慎。他们做了更亲密的事,她却不再贸然猛进。 她只是乖巧地引导他,一颗上衣纽扣都不曾碰。 就连他是否继续做下去,她也没有试图激他。 资临内心涌起更为强烈的欲望。 刚才那一瞬间,她喊的,是他的名字。最快乐的时候,脱口而出,资临两个字。 资临小心翼翼搂着怀里的人,似乎下定很大的决心,他开始主动索求:“下次,或许可以多做一点,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要她的抚摸。 要她张嘴亲吻。 冷水澡已经无法再让他冷静,他现在就难受得厉害。 资临深呼吸一口:“不想用手碰的话,用tui好不好?” 第70节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模糊:“为什么……” 资临皱眉:“岁岁?” 她已经睡着,说起梦话。 他贴近。 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声音悲伤痛苦,他听见她带着哭腔问:“为什么……要杀我?” 资临滞住。 他下意识喊她:“岁岁?” 少女不再梦呓。 只有窗外簌簌刮过的夜风回应他。 资临盯紧手边的少女。看了不知道多久,最终俯身撩开她额前碎发,一个吻印下去。 身体上的欢愉,容易让大脑放松警惕。 岁岁梦见自己十六岁那个夏天。 她站在校长办公室外面,水蓝色齐膝校裙,头发才刚到肩。天气热燥,到处都是蝉叫声。 来之前,班主任已经明确告诉她,等待她的,将是退学。让她请家长,做好心理准备。 “李同学人在医院,所幸只是二楼,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有推她下楼,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其他几个人可以为我作证。” “她们都说是你推的。” 岁岁哑口无言。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高中生活会变得像地狱一样。 那几个冤枉她的同学,前不久还和她说说笑笑。她以为她们是朋友。 ——“你无父无母,南城也没有什么姓隋的富翁,可你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而且在我们班里,你学习最差,像你这种差生,怎么可能进我们学校?除了脸,你还有什么?” ——“勾引男生围着你团团转,心里很得意吧?全学校的男生都向你表过白吧?” ——“你总是假惺惺地对人笑,累不累?别装了行吗?” 第50章 风从香樟树吹过,岁岁猛嗅一口, 紧张地盯着校长办公室的门。 佣人已经打过电话告知她, 连伯伯事忙抽不出身, 在里面和校长谈话的, 是连夏生。 她没有看到他进办公室的样子,猜测不到稍后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或许半个小时后, 她要迎接的将是连夏生的谴责。连伯伯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赶走她? 岁岁埋低脑袋。 肩上的书包压得她喘不过气。 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 岁岁抬起头, 胆战心惊地望过去。 逐渐扩大的门缝阴影里, 男人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浅蓝色西装,年轻英俊, 薄唇抿成一条线。 一句“夏生哥哥”堵在喉咙里,喊不出口。 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是连家的累赘。 “隋穗,过来。” 他站在门边, 朝她招手,面无表情, 声音清冽似泉。 岁岁双脚跟灌了铅一样, 短短几步, 走得格外艰难。 她要怎么交待?要说些什么,她能说些什么? 走到跟前, 连夏生问:“我问你, 人是你推下去的吗?” 岁岁攥紧书包肩带, 心头发涩,她摇头,话说了一万遍,不介意再多说一遍:“我没有推她。” 连夏生的手伸过来。 白皙瘦削的手,骨节分明。 岁岁下意识往后退半步。 那只手,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落在她的手上。 他掰开她快要掐出血的手指,牵着她往外走。 岁岁大气不敢出。 没有出校门,而是径直走向教室所在的教学楼。校长跟在后面。 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岁岁试图甩开连夏生的手,她的声音很细很轻,语气却坚定又倔强:“我不道歉。” 连夏生放开她,他说:“没有人让你道歉。” 那几个作伪证的女同学们被喊出教室。 岁岁听见连夏生问:“就是你们几个,指证隋穗动手推人吗?” “对,就是我们。”女同学们幸灾乐祸地看她,岁岁呼吸滞住。 连夏生语气冷淡:“黄校长,事情该怎么处理,你应该清楚。” “是,连先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岁岁死命忍住泪水。 她已经准备好了。 黄校长却在这时说:“学校无法容忍校园欺凌,你们的行为太过恶劣,明天中午十二点前,通知家长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岁岁愣住。 退学的,是她们。 岁岁傻乎乎地问:“校长,我还要退学吗?” 黄校长捧笑:“怎么可能呢,隋穗同学,以后请你继续努力,为校争光。” 岁岁迟迟未曾回过神。 从学校离开,事情并未停下,连夏生带她去了医院。 探望那位为了陷害她不惜从二楼跳下去的李同学。 岁岁站在病房里的窗户前,看着连夏生带来的人将李同学从床上架起来。 连夏生点燃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指向窗台:“扔下去。” 这里是十楼。 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李同学,立刻吓白了脸,哭喊求饶,向岁岁道歉。 连夏生眼风冷淡,回头睨岁岁一眼,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他问她:“痛快了吗?” 岁岁红着眼点头。 连夏生将烟头捻掉,从座位上拎起她的书包,“走,我们回家。” 身后李同学魔怔一样,不停道歉。 岁岁不想再听。 走到楼梯口,阳光晒得眼睛刺痛,岁岁停住脚步,憋了两天的情绪此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连夏生抬头望她。 他看着她哭,耐心等候。 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她记不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连夏生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她总算停住泪水。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我刚回来,今晚有聚会,你来不来?” 岁岁擦干眼泪,“嗯。” 他往前走,“未成年不能喝酒,你自己记得遵守规则。” 男人的背影高大瘦削,泛白光晕淡淡一圈,笼在他身后。 岁岁脱口而出:“夏生哥哥。” 他回眸看她:“嗯?” 岁岁冲过去。 那一年,连夏生的怀抱,是青涩的香草味。 很久很久以后她还记得,连夏生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以后走出去再让人欺负,就别回连家了。” 她也没有瞒过自己寄住在连家的事实。 敏感的青春期,再也不曾和狼狈两字沾过边。连夏生回南城这年,是她光辉历史的开端。 他教会她太多东西。她所有卑鄙蛮横的手段,都来源他。 她记得她问过他很多事情。 却唯独忘记问一句话。 ——为什么相信我? 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的话,演变到最后,成为了另一句话。 “为什么,要杀我?” 醒来时已是中午。 第71节 佣人进来:“朝小姐,资先生已经出门,让你好好休息。他请了沈医生,正在楼下等候。” 岁岁皱眉:“沈医生?那是他的心理医生,我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佣人关切地说:“朝小姐这几天压力大,如果能有排解的方法,最好发泄一下。” 岁岁闷住。 资临何等聪明。 他不好在她面前说的话,就借外人的嘴告诉她。 “你去告诉沈医生,就说我已经出门,请他回去。” 佣人为难:“沈医生轻易不会走,而且资先生有过交待,沈医生可以在堡垒待一整天。” 岁岁眉头皱得更紧:“那我走。” 她才不会和沈树白聊天。 鬼知道沈树白会从她的话里窥出什么。 岁岁悄悄从堡垒溜走,呼吸外面新鲜空气。 她给资临打电话:“如果我要排解,不需要心理医生,只需要你的一张嘴和两只手。” 资临在电话那头佯装无辜:“树白接不到客户,我只是为了帮他而已,他这个人一向傲气,不肯接受嗟来之食,你别多想。” 岁岁毫不客气揭穿:“他家里有金矿,就算没有客户,他也饿不死。” 挂完电话,车在central高级商场停下。 身边没有任何人,岁岁今天只想像个寻常人一样逛街吃饭,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她戴好帽子口罩,百无聊赖在里面逛。 随便买了点东西,付账的时候,收银员认出她,高兴喊:“是朝岁岁!” 周围人都涌过来。 恰好周末,商场里的人比平时多一倍。 “岁岁,能帮我签个名吗?” “岁岁,可以合个影吗?” 几乎是一瞬间,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岁岁有些手足无措,将脸埋低,准备打电话时,身后有人拉住她,“这边走。” 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记得。 岁岁怔怔地侧过头,她的左手边,连夏生眉眼冷然。 他随身的保镖此刻变成她的,正在为她开路。 岁岁犹豫数秒。 连夏生已经推着她往前走。 等她回过神,他几乎是绑架一样,将她带进车里。 岁岁想要下车,手刚碰到车门,就被人拦住。 “朝小姐,一个人出来逛街,没有人陪你吗?你的资先生呢?” 岁岁:“连先生,我有没有人陪,好像不关你的事,多谢你刚才的帮助,我……” 话未说完,连夏生靠得更近,他盯牢她,眼神深沉,微启唇齿:“朝小姐,既然我帮了你,你是不是需要回礼?” 岁岁噎住,她瞪回去,问:“你想干什么?” 他继续:“我很想听朝小姐唱歌,无论唱什么都行,唱一首就好。” 第51章 商场旁边就有一家高级ktv。 岁岁想都没想,爽快应下。 走廊上, 少女包裹严实的装扮下露出一双水亮眼睛, 眨啊眨, 特意问:“连先生真想听我唱歌吗?” 连夏生伸手摘掉她的帽子和墨镜, “当然。朝小姐不用担心, 这一层的包厢都已经包下, 不会有人打扰你唱歌。” 稍显昏暗的走廊灯光照下来, 岁岁快速看一眼旁边的男人。 她不蠢, 不会以为今天的商场相遇是巧合。 如果没有猜错,他一直都盯着她。或许从她出堡垒开始,他就在跟踪她。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没有半点陌生人的自觉。他将她带进车里,态度强硬霸道,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以连夏生的性格, 他绝不会放低身姿做追求女人的事。 他要她唱歌,别有所图。 岁岁短促呼一口气。 她能应付。 岁岁靠在沙发上, 包厢里就剩她和连夏生两个人。 岁岁淡然自若:“连先生,你替我点吧, 只要我会唱,都可以。” 他起身走到点歌台, 问:“会唱谁的歌?” 岁岁:“流行歌都会。” 连夏生随手在屏幕上点几笔。 数秒的静谧后, 音乐声响起。岁岁抬头一看, 他点了她以前的歌。 流光溢彩的灯光充斥整个房间, 连夏生回过头,冰冷镜片下一双深邃眼眸神色暧昧,他说:“就唱这个,我最喜欢的歌。” 是她的成名曲。 他竟然说,他最喜欢的歌,是她的歌。 岁岁有些失神。 伴奏已经开始。 连夏生递来话筒,“朝小姐?” 岁岁连忙掩住一闪而过的落寞,拿过话筒,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自己久违的练唱。 一开口,惊为天人。 连她自己都震住。忙着演戏,许久未唱,此时发声,才想起自己唱歌有多么——难听。 岁岁认真地唱完整首,然而没有一句在调上。 放下话筒,她悄悄地瞥过去,正巧对上连夏生的目光。 他看她,眼神悠远深沉,仿佛藏着什么说不出的辛酸与悲伤。 岁岁心头一攥。 不得不承认,连夏生比从前憔悴衰颓。 他变了许多。 岁岁撇开视线,“连先生,我已经唱完,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 连夏生却在这时鼓起掌来,他说:“朝小姐唱歌,别有一番滋味。” 岁岁咬住下嘴唇。 过去他在台下看她巡回演出,没有一次鼓过掌,现在她唱得这么难听,他却捧起场来了。 岁岁忍无可忍,直接挑明:“连先生,如果你想要缅怀故人,听完我的歌声,应该不会再有所期待。” 他没有说话,而是重新循环刚才的歌。这一次,放了原音。 岁岁坐在那,听着耳边徘徊自己的歌。 她很久都没听过自己的歌了。不敢听。 许久,连夏生出声:“其实我早就知道朝小姐五音不全,今天请朝小姐唱歌,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到底能有多难听而已。” 岁岁羞愤脸红。 他提出让她唱歌,她就已经想到。 或许他是在试探她。 她不敢不防备,之所以应下他的恳求,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唱歌难听,绝不会被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她想给他一个惊吓,却不曾想,他早就有所准备。 难道是她想多了吗? 连夏生翘着腿坐在沙发里,神色清淡,轻飘飘往外抛一句:“朝小姐,你似乎觉得我别有用意。什么缅怀故人,你以为我在缅怀谁?” 岁岁呼吸停止。 半晌。 岁岁声音越来越弱:“我听别人说,连先生和逝去的隋穗有暧昧。我曾被人提过,有点像她。” “朝小姐真直率。” “连先生刚才评价我的歌声,也很直率。” 连夏生笑:“说起来,朝小姐唱歌时的小习惯,和隋穗一样,唱着唱着就喜欢晃小拇指。” 岁岁僵住。 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时候后悔起来,谁给她的自信,竟然敢和连夏生共处一室。 他是谁,他是连夏生,是多年来一直将她死死制服的男人。 岁岁攥紧拳头。 忽然想到什么,很快平静下来。 第72节 起死回生这种事,谁会信?纵使他连夏生再聪明,也绝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叫朝岁岁的人,就是他的南城隋穗。 她不能自乱阵脚。 “我是隋穗的粉丝,疯狂迷恋过她,唱歌的习惯,也是学她。”岁岁特意勾了勾小拇指。 “难怪。”他直视她,语气波澜不惊:“很多人都是她的粉丝,没有人不迷恋她。” 岁岁喉间苦涩。 心里的话几乎是瞬间翻出来。 ——那你呢,你有没有迷恋过我? 幸好意识及时清醒,连夏生多年的教导教会她,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况。 她答应他唱歌,不仅仅是为了向他证明些什么。她没想过要躲着他,相反,如果要弄清楚她要的真相,她还得绞尽脑汁找机会接近他。 是他自己提前送上门来的,她不做亏本买卖。 岁岁大着胆子问:“连先生似乎很清楚隋穗的事?” 连夏生竟然没有回避:“是,她的每件事情,我都了如指掌。” 岁岁假惺惺说:“我真的好喜欢她,她就是我的偶像,连先生能不能多说说她的事?她的去世,太令人惋惜,简直就是整个宇宙的损失。” 连夏生淡淡笑:“下次你来我家做客,我一定知无不言。” 岁岁皱眉看过去。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神情。 说起她的死讯,他竟然能对着另一个陌生女人笑得温柔。这就是连夏生了,永远放荡不羁,永远冷酷无情,永远捉摸不透。 反复循环的歌,总算换成另一首。 仍然是她的,一首和别人合作的对唱情歌。 连先生重新将话筒递过来:“朝小姐,再唱一首,可以吗?” 岁岁没好气地拿起,“可以。” 依旧唱得一塌糊涂。 高潮部分,几乎是吼。 从ktv离开的时候,连夏生提出要送她回家:“朝小姐,今天和你一起度过了很愉快的时光,作为回报,希望我能有这个荣幸护送你到家。” 岁岁假笑脸:“不必了。” “这样啊。我闲来无事,就只能去资先生家做客了,上次他说欢迎我随时光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他开了车门,说完才问她:“对了,朝小姐现在好像在和资先生同居?” 岁岁面上笑嘻嘻:“是的呢。” “那太好了,顺道。” 不容她拒绝,她被请进车里。 驶向堡垒的路上,岁岁一颗心越跳越快。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慌张。 “连先生,资临现在不在家,要么改天你们再重新约时间?” 连夏生一只手靠在车窗边,抵在下巴处,看窗外风景,“有朝小姐招待也是一样,我想资先生应该不会介意。” 岁岁:“可是……” 他转头笑着望她,一双桃花眼眸色深沉,“难道朝小姐不想多听听隋穗的事吗?我们可以畅谈一天。” 岁岁咽了咽。 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坐回去。 车到达堡垒,过了门禁,朝里而去。 一直沉默的连夏生这时开口说:“朝小姐,原来你喜欢住城堡。” 岁岁:“他送我的。” 连夏生略微停顿,笑道:“原来是礼物。以朝小姐的魅力,想必不是第一次收城堡做礼物。” 当然不是第一次。 记得她刚满十八岁那年,为了小事向连夏生抱怨,问他,她是不是有公主病。 连夏生当时什么都没说。几天之后,他带她飞欧洲,他一连带她参观好几座城堡,而后宣布,这几座城堡全都属于她。 他当时是这样告诉她的:“你本来就是连家的公主,没有公主命的人,才会得公主病。” 回过神,车已在喷泉前停下,佣人出来迎接。 岁岁坐在车里,犹豫要不要出去。 连夏生亲自为她开车门:“朝小姐,难道你不愿意招待我这个客人吗?” 第52章 岁岁虚伪假笑:“怎么会呢,我很乐意招待连先生。” 她这时候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没由来地心慌。 这是资临给她的堡垒, 在这里她可以为所欲为, 她无需担心被人瞧出半点隋穗的影子。 可是现在连夏生来了。他踏进她的领地, 随时可以窥见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一楼客厅, 沈树白尚未离开。 他自带娱乐设备, 手捧任天堂, 随意靠在沙发上, 毫无客人的拘谨。 佣人:“沈医生,朝小姐回来了。” 沈树白头都没抬,嘴里说:“那个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通关了,等我好了我叫你,咱俩再开始今天的心灵spa。” 连夏生面带微笑,看向岁岁:“原来朝小姐还有客人。” 沈树白吓一跳, 抬头看见连夏生,有些疑惑, 想了想,最终确认:“是连先生啊, 幸会,上次在晚宴上见过, 你好, 我是沈树白。” 手却没有伸出去, 依旧摁在游戏手柄上。以和煦的笑容代替握手礼。 岁岁指了指:“沈医生, 玩游戏需专心,你通关失败了。” 沈树白低头一看,当即哀嚎。 岁岁往旁扫视,连夏生已经消失。不用她引路,他已经自主逛起来,倒显得她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 岁岁连忙去找人。 等沈树白从通关失败的悲伤中回过神,客厅多出的两个人早已不见。 沈树白问佣人:“嗳,朝小姐呢?” 佣人:“不知道去哪,似乎是去找刚才的客人了。” 沈树白坐回去,重新点开存档,游戏进程加载的进度条缓慢向前,他顺便给资临打了个电话:“阿临哟。” 电话那头的资临声音无情无绪:“又怎么了?” “除了我,你今天还请了其他的客人吗?” 资临语气有所变化,“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树白腾出手,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轻飘飘地朝电话那头抛了句:“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的小姑娘带了个野男人回来而已。” 电话沉默数秒,随即响起:“我立马回来。” 从起居室到庭院中央的走廊,两旁蔚蓝色的落地窗户折射出耀眼光芒,岁岁终于找到连夏生。 他正弯腰打开摆放在楼道拐角处的大冰箱。 岁岁气喘吁吁,“连先生,你需要什么,吩咐佣人一声就行。” 连夏生转过身,将刚才从冰箱里取出来的东西递给她:“我随便逛逛,希望不会太过唐突。” 岁岁的视线落在他的手里。他给了她一个芝士柠檬蛋糕杯。 她每天回家都要尝一口的芝士柠檬蛋糕杯。 从高中开始延续的小习惯,中间戒掉过一段时间,搬进堡垒后,她又拣了以前的小习惯。 即使不是来找连夏生,这条路也是她每天上楼的必经路线。 连夏生晃了晃手里的蛋糕杯。 岁岁赶忙接过来。 一边吃,一边偷瞄身旁的人。 连夏生身姿挺拔,视线朝前,“以后我也学朝小姐,在各层拐角处放一个大冰箱,冰箱里放满美食,这样一来,每条走廊迈过去,都能有盼头。” 岁岁松口气。 原来只是巧合。 他又问:“朝小姐,我能参观你的图书馆吗?” 岁岁犹豫不决。 然而不等她回应,人已经朝图书馆出发。 他甚至不用她引路,仿佛早已熟悉这座建筑的内部结构。 岁岁掩住眼中的惊异,跟在连夏生身后,他不但参观了图书馆,而且还参观所有她日常去的地方。 他一言不发,不知不觉间却变成主导。岁岁每次想要出口打探,都被巧妙地转移话题。 最后的目的地,他停下来。刚好停在她的卧室门口。 岁岁说不清自己是急还是气,她有太多的疑问系在连夏生身上,一个接一个,旧的尚未解决,新的又冒出来。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岁岁忍不住开口说:“连先生,我才是这座堡垒的主人。” 第73节 连夏生神情疑惑,温和得像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我做错什么了吗?” 岁岁噎住。 他确实没做错什么,他只是随便一逛,刚好都逛到她平时的根据地。 包括现在。 “朝小姐,你这个堡垒的结构,和我新买的城堡结构布局差不多,也许是同一个室内设计师。”连夏生轻描淡写一句解释,而后指了指门里面,“朝小姐,这一层应该都是客房,如果今晚朝小姐要留宿,我是否可以提前参观自己的房间?” 岁岁:“这是我的卧室,不是客房。” 她说完这句话,特意观察连夏生的神情,他似乎很是抱歉,朝她表示愧疚之意:“那客房在哪?” 岁岁指了指另一边,“在那边。” 连夏生没有抬腿走的意思。 “朝小姐。” “嗯?” 连夏生:“你头发上沾了只小虫子。” 岁岁瞪大眼,全身僵硬:“虫……虫子?” 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微俯下身查看,一本正经:“大概是刚才从庭院经过时沾上的,还在蠕动,生命力旺盛。” 岁岁听到“蠕动”两个字,头皮发麻。 他离得这样近,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肌肤纹理,冰凉的眼镜框自她的耳尖擦过,他的声线清亮悦耳,低声问:“要我帮你弄走它吗?” 岁岁一动不动,“那就麻烦连先生了。” 连夏生的手伸过来。 灯下,他的手漂亮得足以令所有手控发狂。 他的手没有落在她头发上,而是落在她手掌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放缓。 连夏生将她紧张握紧的手一根根温柔掰开。 像是回到十六岁那个夏天,校长办公室外的走廊,他牵着她迈入白晃晃的阳光里。 他说:“别怕。” 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男声:“岁岁。” 岁岁猛地回过神,抬眸望见资临站在不远处,他的眼神阴寒入骨,冰锥一样刺过来。 连夏生淡然笑了笑,“你的资先生回来了。” 岁岁杵在原地,直到资临大步流星走到面前。他眼皮上下一扫,目光自她的手一扫而过,太过迅速的一眼,瞥得岁岁心跳加速。 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逮住。 刚才连夏生碰她的手,他是不是瞧见了? 资临笑了声,嗓音冷冷淡淡,却不是对着她说,而是对着连夏生:“连先生,欢迎你来做客,为防招待不周,下次还是提前打声招呼比较好。” 连夏生:“刚巧路上碰见朝小姐,ktv唱完歌没地方去,朝小姐邀我来做客,盛情难却。” 资临看向岁岁,笑容意味不明,眸色加深,“哦,是吗?” 岁岁内心叫苦不迭,愤恨地瞪连夏生。 才不是这样,明明就是连夏生自作主张非要跟着她回来。 岁岁张嘴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做贼心虚。 她确实打了其他的主意想要接近连夏生。他的到来,她并未拒绝。 “资先生。” 话出口,资临已经狠狠牵起她的手,近乎拽,揽着她往自己身上靠。 连夏生这时又说:“原来你们在家里也这样客气,称呼先生。” 资临身形一顿。 内心已经濒临发飙边缘。 接到沈树白的电话后,他立刻赶过来,寻遍所有地方,最终竟然在卧室门口找到人。 卧室门口。 资临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尽可能平静,笑道:“她喜欢这套,对吗,岁岁?” 岁岁见势不妙,立马点头:“我最喜欢了。” 连夏生转过身下楼。 资临缓下脚步,一步掰成五步,最终连夏生走出视野,他们却还停留在楼上。 岁岁手腕上的大手越来越用力。 她下意识就要抽出来,却被攥得更紧。 资临一张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英气的眉眼此刻尽藏冷郁,淬毒一般,他问:“刚才在做什么?” 岁岁声音低下去:“没做什么。” 资临眯眼探过来,太阳穴青筋突突跳。 恨不得立马将她压在墙上教训拷问。 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抛出一句:“你们靠得太近。” 岁岁大气不敢出。 她越是沉默,他越是恼怒。 牙都要咬碎,将人逼到墙角。 脑海中满是刚才的画面。 过去他可以不在乎她的其他追求者,他胜券在握,不用担心无所谓的小事。 但是现在—— “那个姓连的说,你们一起去了ktv?” 姓连的。 岁岁咽了咽。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丝毫不带掩饰。 第53章 稍作镇定后,岁岁并未作答, 她忽视他抛来的问题, 明知故问:“资先生, 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以她对他的了解, 他绝不会承认。只要不承认, 就能将话题转移。那么多次, 他看到她成群的追求者, 从不曾干涉过, 反而她若是主动往他跟前提及,他还会高兴地戳着她的心窝子,逼她承认,是她想用激将法。 她这一生,只在两个男人身上用过激将法,一个是连夏生,一个是资临。而现在, 误打误撞,这两个男人凑齐了。 “对, 我吃醋。” 资临的答案出乎意料。 岁岁一愣。 犹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曾信誓旦旦地告诉过她, 吃醋是一个男人最幼稚最无用的行为。他曾无数次向她证明,他是个靠谱的成熟男人, 绝不做小青年的事。 回过神, 资临已经打开卧室电子门, 拖着她往房间里去。 岁岁有些慌张, “资先生,你要干什么,还有客人在外面等候……” 话未说完,他已经将她拦腰抱起,门都来不及关,流星大步朝里走。 岁岁捶他:“资先生,你冷静点。” “闭嘴。” 岁岁懵住。 资临看向怀里的人,她红嫩的双唇咬出牙印,无辜清纯的眼睛水汪汪一片,似乎在控诉他的不可理喻。 他无可奈何地转开视线。 自己也知道,为这么点小事,不该如此动怒。他向来大度宽容,从不干涉她的交友自由。 可这一次,面对连夏生,他却异常惶恐不安。他总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岁岁离他而去,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刚才上楼看到连夏生和岁岁站在一起,梦里的场景猛地跳出来。 资临敛起眸色,冰冷回应:“不许称呼先生。” 连夏生说得对,他和岁岁之间,太客气。 这份疏离客气,是他自己给岁岁的。爱人之间该保持自由空间,他尽量让她觉得舒适。 岁岁倔强地仰起脸,一口气唤了无数个“资先生”。 资临直接将人摁上墙。 岁岁挪了挪。 她被他抱在怀里,半边悬空,后背摩擦墙壁,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出于本能,她只能夹紧他的腰。 岁岁微微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心中五味具杂。 最后憋出一句:“你又凶我。”软绵绵,没什么气势。 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哄她。 长久的注视后,资临揽住她的后背,重新抱稳她。岁岁松口气,就在她以为事情就此掀过的时候,资临却抱着她走到洗手台。 他将她放下,打开水龙头,挤一大坨洗手液,替她擦了又擦,她觉得自己手都快被搓破皮,资临终于停下。 “以后,不要再让别的男人碰你手。”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会吃醋。” 岁岁脸颊滚烫。 第74节 原来,他不是没看见。 难怪他一反常态。 岁岁看着资临,望了又望。 最终她低下脑袋,重新打开水龙头,又认真地洗一遍手。 洗完之后,她回头牵他,主动服软,细声问:“资先生,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他竟然拒绝:“不要。” 岁岁束手无策。 她这时候才发觉,原来哄人这么难,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出那么多法子哄她开心。 就在她松开手的一瞬间,被人猛地一抱。 岁岁惊呼:“资先生?” 怎么可能就放过她。 资临覆过去。 他将她向上抬起,她又恢复刚才背靠墙壁的姿势,挂在他身上,任由他仰头吻她。 与他平时的温柔耐心不同,这次的吻,近乎强迫。 唇间每一寸都被凶狠掠夺。这还不够,他牵起她的手往嘴里送,一根根手指咬,咬得不重不轻,刚好足够留下牙印。 岁岁委屈推他:“不要……” 他抬起头,重新寻到她的唇,“是你让我亲的。” 岁岁声音里有了哭腔:“只是让你亲,没让你咬我啊……” 男人火热的气息喷洒脖间,他的声音落入她唇间,暧昧不明:“亲,不就是咬吗?” 岁岁当即明白过来,面色羞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后半个字被他吞进去。又一轮强烈的亲吻攻来,排山倒海,翻天覆地。 十几分钟后。 岁岁无力地趴在墙上,眼睛半睁半闭,仿佛看见星星闪烁,连气都喘不上,眼泪挂在睫毛尖,欲哭不哭。 男人扶稳她,亲她的耳垂。 岁岁将脸贴到墙上,鼓起腮帮子,糯声糯气:“这下你高兴了吧。” “明明是你高兴。”他声音暗哑,一字字问:“缓过劲了吗?已经收拾妥当,我们随时都可以下楼接待客人。” 岁岁迟疑地撇过头,好奇瞄了眼。 他加了句:“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岁岁咬唇,想到他刚才猝不及防的霸道举动,跺跺脚,往外奔。跑出没几步,心里不甘心,又返回去,“你咬我手指也就算了,但你怎么可以……” 资临已经彻底恢复精神气:“嗯?” 岁岁都快哭出声:“你咬痛我,我也要咬痛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资临:“我不是故意的。” 岁岁擦了擦眼角,嘟嚷:“你张嘴咬了好几口,还用牙尖磨。我也有牙齿,坚硬得很,迟早你也要受这个罪,除非你夜晚不睡觉,不然我一定也给你个惊喜。” 直到少女负气离开,资临才反应过来。 眉眼低垂。 惊喜么。 他很期待。 痛死他也乐意。 一码事一码了,等两个人重新在一楼客厅碰头的时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资临甚至大方地留连夏生用晚饭。 岁岁瞧出了资临的别有用心,因为刚才在卫生间发生的事,现在生气的对象变成她。 可她再怎么生气,也知道要给资临留面子。 尊重是相互的,他总是在外人面前给足她面子,同理,她不会让他失望。 比如现在,资临将切成小块的牛肉蘸了酱递到她嘴边,她只会笑着张嘴吃下。 资临一边喂,一边虚伪微笑,朝对面的连夏生表示:“抱歉,连先生,还请见谅,岁岁吃饭就这个毛病,喜欢让我喂。” 说完,他看向岁岁,眼神宠溺,“昨晚我不在家,她又没吃晚饭,等我回来,大半夜地往我身上靠,委屈巴巴说想吃东西,太胡闹了。” 岁岁保持笑容。 胡说,明明就是她饿了想吃宵夜而已,才不是没有吃晚饭! 资临又切一小块牛排,“啊,张嘴。” 岁岁羞愤咬住。 资临叹口气,“连先生,真羡慕你无伴一身轻,我走到哪里,她都要查岗,一天得接八百遍电话。” 连夏生全程含笑,目光在岁岁和资临之间扫了扫,意味不明。 管家轻手轻脚走到连夏生身边,贴心地问:“连先生,是否要为你换菜单?” 资临这时“才”看到连夏生桌前餐盘未动,语气轻飘飘,关切笑道:“连先生没有胃口吗?” 连夏生:“我习惯夜晚禁食。” 资临:“哦?原来连先生有这种习惯。”转头又去喂岁岁,声音愉悦,“再吃一点,没吃饱夜晚你又要磨牙。” 旁边沈树白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咳了咳。 资临看都没看一眼,继续自己的投喂活动。 一顿饭吃完,沈树白悄悄拉住资临,“阿临,你今晚鬼附身啦?” 资临面无表情:“怎么,嫌恶心?” 沈树白点头:“是的,她是成年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用得着你喂食。” 资临推开他的手,“今天已经有所收敛,平时我都是抱着她一起吃饭。你要是看到,还不得吐出来。” 沈树白啧啧两声,“好啦,别装,我知道你故意做给那位连先生看,想不到啊,你也会谁争风吃醋,爱情令人盲目,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不认识你。” 资临呵地笑一声。 恰逢从餐厅走到起居室沙发处,连夏生正坐在沙发里,他时不时地往楼上瞥,似乎在盼什么人。 资临收起眼底的冷意,神情转换自如,又成为好客的主人,“连先生,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想到什么,表情遗憾:“但是连先生马上就要回南城,看来只能再约了。” 连夏生笑道:“这一趟我来北城,多谢资先生的招待,资先生为我做了太多,为了聊表谢意,我很乐意为资先生分忧解难。” 资临迫不及待送他出门:“连先生客气了。” 连夏生:“咦,朝小姐呢?” “她睡得早,吃饱就觉困,现在正趴在房间里,就不来送连先生了。” 连夏生笑着推了推眼镜,“我还以为资先生将她关起来不让见人。” 资临语气淡然:“只有她不想见的人,没有我不让见的人。” 连夏生眸底笑意未减。 车已经准备好。 出发前,连夏生降下车窗,朝城堡瞄了眼,若有所思。 资临皱眉,告诫:“连先生,人多有相似,但不管再怎么像,也终究不是最初的那一个,与其沉迷过去,不如另寻他好。” 连夏生半靠在车窗边,衣冠楚楚,斯文温和:“多谢资先生的好意。” “连先生明白就好。” 连夏生不再作答,笑着朝资临挥手告别。 资临目送车子驶离,直到视野中那两点灯辉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转身迈进城堡。 车上。 连夏生打电话给连满孝:“爸。” “怎么了?” 连夏生:“我找到她了。” 第54章 “夏生。” 连夏生缓慢吐词,语气冷静:“我没疯。” 连满孝略微停顿, 苍老的声音略显几分悲凉:“隋穗已经死了, 是你亲自将她的骨灰洒到大海里。” 连夏生面无表情, 声音淡漠:“我不记得了。” 连满孝无可奈何:“夏生, 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回来。” “好,随你便。”连满孝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 而后问:“你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 “明家之前欠我们连家一个人情,我想要你给明老爷子打个电话。” 听完连夏生的诉求,连满孝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应下,“好。” 父子之间的短暂谈话结束后,连满孝叫来秘书长, 再次询问连夏生在国外时的状况。 “詹姆斯医生亲自签的出院单,说小连先生状态良好, 不用再服药。” 连满孝目光呆滞, 盯着桌上的全家福发呆。 照片里本该有三个人。 第75节 被抹掉一个。 秘书长轻声问:“要我去将小连先生接回来吗?” 连满孝愣愣回应:“那也得他自己肯回来才行,老张, 一年了, 他还是那个老样子。” 秘书长安慰:“小连先生迟早会重新振作起来,他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需要时间适应现实世界。” “但愿如此。”连满孝想起什么, 又问:“他一回国就让人查的那个女星, 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朝岁岁。” “岁岁。”连满孝苦涩笑了笑,“怎么也叫这个名字,隋穗,岁岁,真巧。” 漆黑的长夜,车灯一闪而过,从城堡驶出,郊区平坦的道路延伸向前,看不到尽头。 天上无星无月,只有孤独作陪。 连夏生躺在车座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浓稠黑夜。 这样黑的夜,浓得化不开,连风吹到耳边,都是死气沉沉。像极了那一夜隋穗死在他怀里的夜晚,从医院的长廊上走出去,黑夜遮盖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也没能想到,他们的大吵一架,只有开端,再无和解。 连夏生闭上眼。 很久很久以前,隋穗恼怒至极失去理智,就会指着他说:“连夏生,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他每次总能找出不同的方式激她,最后一次回应,告诉她:“我要结婚了。” 她像平时那样断掉联系,最后是他没能忍住,主动打破沉默,邀请她回家吃饭。 他的邀约,她的厨师。 戒指已经准备好,用过晚餐后,就替她戴上,正式请她做连太太。 只可惜,什么话都没来及说出口。 招供的时候,厨师说,隋小姐心里有恨,宁可玉石俱焚,不愿放他与别人结婚。 殉情不好听,连满孝用自杀掩盖一切。但对他而言,自杀,情杀,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在餐桌上,他应该如她的愿,吃下一口食物。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世界只有这四个字——隋穗没了。 后来就开始做梦。 异国他乡,一遍遍做梦,最开始是循环反复,总是梦见以前的往事。国外医生胆子大,开药剂量一次比一次多,他不再梦见旧事,转而做起新梦。 是另一个人的生活。 看不清模样,只知道是个小姑娘,十八九岁,住在城堡里。 像是忽然心里有了安慰,说不清为什么,这样的梦,令人倍感亲切。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出现在他梦里,他加大剂量服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昏睡。 本来以为是他魔怔,将梦里的小姑娘当做隋穗新生。 直到有一天看到电影宣传。 梦里模糊的影子忽然一下子有了模样。 今天他来堡垒做客,将梦里熟悉的地方全都走一遍,梦境成真,不再是幻觉。 早就查清楚朝岁岁所有的事,一个保姆的女儿,怎么会一夜之间熟练掌握钢琴马术,会说六国语言,还能跳芭蕾。 就算她能用各种理由骗过所有的人,她也骗不了他。 他照看她十年,绝不会认错。她怎么笑,怎么哭,怎么撒谎,怎么得意洋洋,这一切的这一切,都是他教她的。 就是她。是他的隋穗。 第55章 明老爷子打电话来的时候, 一行人正准备从堡垒出发。 不是去明家,而是去学校。 岁岁昏昏欲睡, 靠在资临的肩膀边。 昨晚折腾整夜, 连计较都没力气。 资临看着她就觉得高兴, 轻声问:“又要上学又要拍戏, 你不嫌累吗?” “我不累。”岁岁身体一软, 从他手臂边往下滑, 索性垫在他的腿上,笑道:“我有天赋有本事就要挣名气,年轻女孩该拼搏,老了才好养小鲜肉。” 资临身形一顿。 “养什么?” 他最近越来越容易被她挑起醋意。这一认知,令人欣慰。岁岁困意全无,眼都不眨说情话:“养你呀。” 资临伸手抚过来。 岁岁主动将侧脸送到他掌心边。 资临垂目凝视。 她双颊白嫩胜雪,五官像是画出来一样。尤物人人都爱, 她有天赋能让所有人爱她, 他开始担忧, 该如何守着她。 一个连夏生会因为相似的外表找上门, 那以后呢, 会不会有其他人,不再为相似外表, 而是为她。 猛兽也有累的一天, 如果有一天, 他也累了, 再也敌不过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野兽, 几乎不用想,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被叼走。 资临浅浅叹口气。 昨夜又做梦,他的噩梦,不再是母亲,变成了其他。他梦见她与别人接吻,梦见她被别人亲咬,泪眼盈盈,欢快愉悦,低吟喘息。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醒来睁开眼,什么都顾不得,只是吻她,直至将她吻醒。 岁岁伸手挠资临下巴,“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投入。” 资临回过神,轻轻扼住她白细的手腕,滚烫的双唇贴过去,沿着手腕凸起的骨头处细细亲吻:“在想你。” 岁岁笑着挥开他:“资先生,我就在你面前。” 资临沉默不语,另一只手缓慢抚着她的下颔角,一遍遍摩挲。 他内心隐隐有不祥预感,无法告知她。 怕被看出来,资临及时转换话题:“我总看你为上学烦恼,如果只是为文凭,我捐两栋楼即可,往后三年无需再去学校,你可以腾出时间演戏。” 岁岁点明他心中所想:“以及陪你。” “陪我不好吗?” “你干脆将我绑起来好了,囚禁在小屋子里,再也不许别人来瞧。” 资临眼皮一跳。 他日日都这样想。从她嘴里说出来,令人有种想要立即执行的冲动。 车已经驶进大学区。 岁岁坐起来,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甜蜜热情的吻,瞬息而过。他甚至来不及回味,就听到她降下车窗对外面的人喊:“姣星。” 她眼里的喜悦瞬间给了别人。资临将人拽回来,岁岁不解,仰头问:“怎么啦?” 他找不出说辞,随意说:“忘记还你东西。” 岁岁急着下车去和许姣星相聚,“还什么?” 资临没有多想,低下头一个吻,吻完,舔舔她的嘴角,“还这个。” 岁岁脸红,“姣星看到啦。” “看到就看到。” 岁岁连忙下车,资临叮嘱:“下完课就回来。” 刚好许姣星在对面停下车走过来,岁岁拉着她的手就往校门口奔。 资临坐在车窗边,看了许久。 人潮如海,到处都是漂亮女孩子,可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朝岁岁,怎么看都不够,连背影都比旁人要窈窕。 直至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资临才收回视线,刚巧明老爷子的第二个电话又打过来。 是将见面时间改成下午。 资临吩咐司机发动车子,想起什么,打电话问助理:“连先生走了吗?” “没有,晚上还要举办聚会,邀请了很多人。” 资临皱紧眉头。 怎么还不走? 他想到聚会的事,不动声色,打电话询问家里管家与团队助理。确认岁岁今晚没有聚会要出席后,不由地松口气。 或许是他那晚的告诫起了作用,连夏生并未邀请岁岁。这是好事。 学校里。 许姣星兴奋地感慨拥有自由的快乐。 岁岁点破:“你别诓我,明明早就得到自由,还和人出去短途度假。” 许姣星捞起她的手,“我那不叫度假,叫受罪。做助理不容易,别人抛来的实习机会,我要是不去,我爸妈就得去跳楼了。” “我看过你的度假照片,天天有人伺候,不像是受罪。” “肉体没有受到折磨,但精神倍感折磨。明董事雷厉风行,有一千种让人叫苦不迭的方法。”许姣星欲言又止,看向岁岁,笑道:“你得安抚我。” “怎么安抚?” “亲一下。” 说完,许姣星将脸蛋凑过去。岁岁作势就要贴上去,脑海一闪,忽然想到资临冷漠吃醋的模样,动作慢下来,犹豫地告诉许姣星:“亲吻不管用,我买礼物慰藉你。” 许姣星露出狡黠的笑容:“亲吻不管用,早上你还亲他?” 岁岁抿嘴。 许姣星靠近看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叹息:“岁岁,过去你愿意亲吻我上千遍,从不避讳。” 第76节 岁岁解释:“现在我也依然愿意。” “不,现在你只愿意亲他一个人。”许姣星若有所思:“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亲吻有了意义,也就不能随便给人了。” 岁岁沉默数秒。 似乎是这样。从前她愿意亲吻许姣星千万遍,如今她愿意亲吻资临千万遍。有时候,她甚至会渴望他的亲吻。 岁岁发呆的时候,许姣星已经将话题转开,说起最近新认识的人,“晚上有聚会,我缺个伴,下完课你陪我去,好不好?” 从车里下来时资临的叮嘱犹然在耳,他让她下完课就回家。岁岁看着眼前笑容可爱的许姣星,无法拒绝,“好,我陪你去。” 只是一晚而已,到时候打电话告诉资临就行,他从不介意这些小事。 学校上课,时间过得格外快,临到傍晚时,到许家换好礼服,陪许姣星入场,岁岁这才发现,是她想得太过简单。 许姣星的聚会,主人不是别人,是她最熟悉的人。 连夏生看到她,装出惊讶的样子,上前迎接,风度翩翩,伸出手:“朝小姐,没想到你也来了。” 岁岁盯着他伸过来的手。 这双手,她悄悄牵过无数次。趁他熟睡时,趁他醉酒时。而就在前不久,他站在她的卧室前,用这双手温柔触碰她的手。 周围无数双眼睛。她不能失礼。 数秒。 岁岁淡定自若地握住,“连先生,你好。” 明显感受到连夏生握着她的力道加大。 仅仅瞬间的功夫,不用她开口,他就已经松开她。抬眸再看,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忘记给朝小姐发邀请函,是我的失误。”连夏生递给她一杯红酒,好整以暇,语气悠闲:“但既然朝小姐来了,正好我们聊聊上次没说完的事。” 岁岁接过他的红酒,没有喝,抿唇问:“什么事?” 大概是看出她要离开的意愿,连夏生不慌不忙,缓慢说:“朝小姐不是想要多了解隋穗吗,你想知道任何事都行。” 岁岁往周围看,许姣星早已不知所踪。 岁岁犹豫半晌,连夏生已靠近,鞋尖对着鞋尖,他高大的身影罩住她,睨眼低垂。 这么近的距离,她嗅见他身上的古龙水。是她买的那款牌子。空灵幽远,像飘着云烟的山谷。 此刻,她甚至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出此时连夏生那张坚毅冷峻的面庞上该是怎样的神情。 一切都太熟悉。她对连夏生,太熟悉。可她的熟悉,却又是这样浅陋无知,她从不敢说自己真正了解他。就好比现在,她心里绕了无数句话,最终抛出来的,却是:“连先生,你这种举动,外人瞧见,还以为你要追求我。” 连夏生清朗低沉的嗓音响起:“不可以吗?” 岁岁愣住,猛地抬眸。 刚好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浓长的睫毛,微扬的眼角,连夏生向来出众,无数个女人爱他的脸爱他的身家,可她只爱他这双眼睛。 他看她一眼,像银河闪烁,深不见底的黑暗下蕴藏万丈星光。 是太阳,是月亮,是群星璀璨。在她年少青春的那段日子里,连夏生这三个字,所有会发光的词都能被他代替。 岁岁转过身,脑袋深深埋下去。 短暂的沉默后,她细声告诉他:“不可以。” 连夏生差点捏碎手里的高脚杯。他紧盯她,看不到她正脸,灯光照下来,打在她孱弱的双肩,雪白的肌肤,像牛奶凝脂。 他的手搭上去,不动声色地说:“朝小姐,命运无常,你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岁岁皱紧眉头:“连先生什么意思?” 连夏生轻轻掰过她的肩膀,滚烫的手掌,一如他此刻煎熬难耐的心。 还好,他一向擅于伪装。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朝小姐一句而已。” 刚好许姣星出现,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笑:“岁岁,原来你在这。” 岁岁松口气,收拾好神情,从连夏生身边跑开,奔向许姣星。 夜晚八点,正是城市最繁忙热闹的时候。 明家。 气氛异常诡异。 一盘棋下到一半,再无任何动静。 明老爷子看过去,“资临?” 资临:“外公,您刚刚说什么?” 明老爷子将话重复一遍:“我让你和那位朝小姐分手。” 资临索性直接扔了手里的棋子,语气果断:“不可能。” 明老爷子额间皱成一个川字,“资临,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你必须和她分手。” 资临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明老爷子:“外公,我喜欢谁,和谁交往,又或是以后和谁结婚,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不,不是你自己的事,是明家的事。”明老爷子顿了顿,继续说:“外公从来不干涉你的私事,但这一次,你必须听外公的。” 资临久久未能回过神。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明老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带岁岁回家拜年时,就已经向明家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意愿。 朝岁岁,就是他以后要娶的人。 “外公,我不是明佑,我不会被您左右。”冷静之后,资临重新坐回去,将打乱的棋盘摆好,“今天的话,就当是外公说笑,我什么都没听见。” 明老爷子愁眉不展,继续劝:“你给她的财富,足以让她享受一生,爱情有时限,你不是小孩子,应该懂得放手。” 资临顿住,落下打磨光滑的玉棋子,“是,多巴胺有时限,但是解药没有时限,就算有,岁岁的时限,也只会是我的寿命。” 明老爷子重重叹口气,“资临,你听外公的话。” 资临:“这一次,我不想听,也不会听。” 明老爷子无可奈何,只好告诉他:“我们欠连家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必须还。” 资临先是一怔,而后冷笑:“原来是连夏生。” “连满孝亲自打电话,点明要让你和朝岁岁分手,不准再往来。”明老爷子思虑过后,又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朝岁岁是怎么招惹上他们连家,既然连家已经提出要求,我们就不能拒绝。” 资临抬眸,目光坚定:“外公,你让我做任何事都可以,我甚至可以和资志文和解,唯独这件事,绝对不可以。” 明老爷子僵住。 当他听到资临甚至愿意和资志文和解,也不愿意分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那位朝小姐在资临心中的地位。 和资志文和解是怎样一件事?直接等于叫资临去死。 明老爷子只好退一步:“暂时分手,以后再说,行吗?” 资临面不改色:“不行。” “资临!” 资临起身,转身离开:“外公,我下次再来陪您下棋。” 明老爷子气得手抖,一把掀掉棋盘。 棋子散落一地,资临却没有回头。 无话可说,唯有脚步声以做回应。 几乎是走出房间的一瞬间,资临给岁岁打电话。 所有未来及宣泄的情绪,在这一刻急需归处。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能立马安下心。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有人接起。 伴随少女甜软的嗓音,有古典音乐声从那头一并传来。是晚宴会用的曲子。 她渴望地唤他:“资先生,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从走廊到楼梯,暖黄的灯光照进眼里,温暖平和。书房里带出来的恼怒气愤,缓缓平息下来。 八点了,她这时应该早就到家,大概是等他等得无聊。从前是他喜欢早睡,因为可以在她熟睡时热吻拥抱,现在是她喜欢早睡,睡着睡着就趴到他身上。 资临背靠墙壁,语气软下来,“我马上就回来。” “我还没有到家。” 资临笑一声,温柔问:“又和许姣星出去玩了吗?” “嗯,我陪她参加晚宴。”少女软糯的声音透出几分不确定,“但是我现在想回去了。”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许姣星的声音,似乎是在和谁说话。 一晃而过的“连先生”三个字,刺得资临耳朵发痛。 资临立刻问:“你现在在哪?” “只是一个寻常晚宴而已。”岁岁语气弱下去:“我立马就回家,好不好?” 资临重复:“你在哪?” 他听见她迟疑的呼吸声,像是做贼心虚,“你一定要知道吗?”她小声说:“那你答应我,不要吃醋不要生气。” 资临意识到什么。 气息沉重,声音暗哑:“好。” “我在连先生的别墅里。” 连夏生。 又是连夏生。 资临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将连夏生枪决一万遍。 在他回过神之前,嘴里的话已经恶狠狠抛出去:“我现在过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第77节 话未说完,电话已经挂断。 岁岁盯着手机屏幕,忽然有些后悔接资临这个电话。 她应该直接回去,免得他跑一趟。听他刚才的语气,他没生气才怪。 旁边许姣星凑过来:“岁岁,怎么了?” 岁岁:“姣星,我要回去了,资临来接我。” 许姣星遗憾不舍:“才来没多久,怎么就要走了,资临占有欲太强,连一夜晚宴都不肯放你自由。” 身后传来连夏生的声音:“朝小姐,是要离开吗?” 岁岁回头,客气话说得熟稔:“多谢连先生招待,下次再聚。” 连夏生:“我送你到门边。” 黑夜深沉。 台阶下延伸开来,是一条一米宽的彩色石子路。路旁两圃紫罗兰,沿着石子路,依次热情盛放,直至大道。 岁岁抬头看了看。 天上星光闪烁。 连夏生走在她身旁,目光不曾移开过。 岁岁假装没有看到。 连夏生终于忍不住开口:“朝小姐,我知道你有道德心,所以我等你分手,好不好?” 岁岁佯装淡定,说着谎话:“连先生,我们总共才见三次面。” 连夏生沉默不语。 她有了新的开始,他也想同她有新的开始。 岁岁往前加快步伐。 连夏生下意识伸手扼住她,“朝小姐,我真心实意,请你考虑下。” 道路上一辆黑色豪车缓缓停下,刚好停在石子路正对的地方。资临下车,抬眸看过去,望见连夏生拉着岁岁的手。 心里的无名火瞬间蔓延全身。 岁岁及时甩开连夏生的手,小跑着朝资临奔去,“资先生。” 资临黑着一张脸,连声招呼都没和连夏生打,将岁岁拦腰抱起,直接塞进车里。 “开车。” 车发动的一瞬间,车内窗户和隔板倏地升起。 岁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资临压在身下。 第56章 他冷着脸, 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摁在真皮车座上,不由分说,俯身吻下去。 这个吻, 带着几分惩罚的意思,又狠又凶。 岁岁动弹不得,被迫承受资临的蛮横索取, 连喘气声都断断续续, “资……资先生……” 得到的回应, 却是更猛烈的掠夺。 他第一次对她这样,疯了一样,岁岁吓住, 被吻得昏昏沉沉, 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然而他并不满足于吻她, 等她回过神, 衣服已经被扯掉,他将她捞起来抱在腿上。 岁岁无力地伸长脖颈, 侧脸挨着他的下颔角。朦朦胧胧的光线中, 她望见男人眸底深沉的欲望与焦灼, 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她。 她委屈地控诉:“我只是参加一个晚宴而已……” 男人没有听她说话, 他只是一味地做他自己的事。 岁岁不再说话,也无心再说话。 车窗外天气变幻。乌云被雷电劈出一道缝,淅淅沥沥几滴雨水自缝隙溢出, 再然后又被撞出一个大窟窿, 雨势转大, 朵朵乌云呜咽着泄出倾盆大雨。 雨下了一路,车开到堡垒前,司机有些为难。 对讲机这时打开,男人暗哑磁性的声音传来:“老李,将车停在这,你下车吧。” 老李连忙熄掉发动机:“好的,资先生。” 后车座。 资临仍未清醒。从明家出来,到别墅接人,看到岁岁和连夏生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他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谁也别想抢走她。 岁岁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司机一下车,资临又试图将岁岁从车角落里拽过来。 岁岁全身红透,哪都是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粉色,像是一株历经狂风暴雨洗礼的花骨朵,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资临一伸手过来,她就抬腿踢他。踢了好几下,最终碍于力量悬殊,又被抱进他怀里。 岁岁捂脸哭,“你变态。” 资临怔怔地看着她掉泪,点头:“对,我变态。” 岁岁哭得更厉害,捶他:“你怎么可以在车上对我做这种事。” 他抚上去,滚烫的眼泪滴到指尖,一如她刚才的清澈。资临将沾了泪水的手指递到唇边,低头舔了舔。 咸咸的,一如她往常的味道。 岁岁张着水汪汪的泪眼,害羞抗议:“脏死了,不准尝!” 他抬眸看她:“又不是没尝过。” 岁岁皱着眉哭。 今夜的资临,不对劲。 从前他再怎么蠢蠢欲动,也有足够的自制力控制他自己,可是今晚,他完全就是一头野生动物,像是突然被什么刺激到,兽性大发,不顾后果。 是因为连夏生吗? 资临察觉到什么了吗? “岁岁,我们再来一次。” 岁岁浑身一颤,她推开他:“我不要。” 他牵着她的手,往真皮车座上一摁,“你很喜欢,不是吗,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要?” 手掌下一片湿润。 犹如针刺,岁岁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是资临不放,他握着她的手缓缓移动,声音低沉魅惑:“你看,都是你的痕迹。” 岁岁羞耻至极,“资临,你不要太过分。” 资临捏住她的下巴,贴身凑过去,贪恋渴望:“我只是喜欢想让你高兴,怎么就过分了?” 岁岁瞪过去,目光里写满不可思议:“我根本就不高兴。” “撒谎。”他急于戳破她的谎言,不管不顾,想要重新掌控她:“你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明明就很高兴。” 岁岁紧闭眼睛。 资临有些心慌,沿着她的嘴角舔舐,魔怔一般,低声呢喃:“只有我才能让你高兴,其他人都不可以。” 岁岁颤抖起来,没出息地又软成一滩泥,身体做出本能反应,委屈的啜泣声变成细细的低吟声,最终还是败在他的手下。 潮涨潮退,一波才退,又起一波,他始终都在疯狂地索吻,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气的机会。 岁岁总算开口求饶:“资临,停下,快停下。” 他问:“岁岁,你离不开我,对不对?” 岁岁被弄得快要发疯,什么话都往抛:“对,我离不开你。”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岁岁大口呼吸,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 酸软难受,她只是呆呆地坐在他腿上,任由他捧住她的脸。 黑夜中,他的眼眸深邃似海,痴痴地问她:“岁岁,我想囚禁你,就从明天开始,好吗?” 岁岁僵住。 他疯了。 汗水打湿她的留海,她身上又黏又热,狼狈至极,车厢里近乎缺氧的空气吸进去,像是在血液里堵了棉花似的,哪哪都不舒适。 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她的视线垂下,将此刻与她面对面的男人扫量清楚。 他的西装裤与上衣衬衣相接的地方,印出淡淡一滩水渍,领带底部也有痕迹。这一套昂贵的定制西装,被她毁得彻底。以后他大概不会再穿这一套,她也不准他穿。 然后,这一切已经无所谓。 有比她羞耻心更重要的事情。 岁岁哑着声问:“你怎么了?” 资临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被欲望支配的大脑在少女这一声温柔的关怀中缓缓清醒。 他看清她现在的模样。 孱弱,迷茫,眼睫挂着泪,只穿着一双绑带黑色细跟,被迫坐在他怀里。 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他不是在让她高兴,他是在折磨她。仅仅为了证明,她会为他欢愉。 “你为什么不看我?”岁岁贴过去,“资临,你心里有事,你告诉我。” 第78节 资临紧锁眉头。 许久。 他愧疚开口:“能忘了吗?” “忘什么?” “我今夜做的事,说的话。”他几乎是恳求,小心翼翼试探:“不会再有下次,我可以做任何事祈求你的原谅,岁岁,不要厌恶我,好吗?” 岁岁松口气。她猜对了,他心里果然有事。这件事,与她有关。 他现在这样,像个孩子。 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如果她不愿意,她大可以拒绝他。不必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掌控。房间里做的事换了个场所而已,她只是不满他的突如其来。 片刻。 岁岁伸出手。 资临没有犹豫,将脸凑近,沉稳的声音波澜不惊:“你打。” 手落下。轻飘飘碰了碰,柔若无骨,自脸颊挪至高挺的鼻尖,她狠狠捏了捏他的鼻子,而后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今晚这么暴躁,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资临撇开视线,脑海中响起明老爷子的话。 依他对外公的了解,外公绝不会善罢甘休。 “没什么。” 岁岁掰正他的脑袋,“你不说真话,我就再也不理你。” 她任性幼稚的模样可爱至极。资临苦涩笑了笑,“我们有合约在先,你不能不理我。” 岁岁像平时那样说起玩笑话:“一年很快就过去,我迟早要离开你。” 资临心头一滞。 离开。 他猛地一下抱紧她,“不,你不能离开。” 他力气太大,又和刚才一样,仿佛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再挣扎,任由他近乎勒的动作将她抱住,轻声问:“你怕我离开你?” 他呐呐开口:“岁岁,我只要你,你也只能要我,所以你不能离开我。”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恐慌与害怕,内心震惊。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喝醉酒,所以才将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她。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亚于举白旗投降。他们之间的征服游戏,战线拉锯,就算再如何亲密,也不曾确切地说出战败宣言。 岁岁紧张小心,趁势问:“资临,你爱我吗?” 这一刻,不再有伪装游戏,资临已无力气维系假面。 他不能和她分手,他立场坚定,可是她的立场,他无法左右。 资临惶恐至极,甚至怕再无机会让她听到心里话。 他告诉她:“我当然爱你。” 岁岁眉头舒展,蠢蠢欲动,享受胜利的滋味,兴奋地问:“有多爱?” “很爱很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岁岁得意过头:“如果我不爱你呢?” 资临怔住。 岁岁咬住下嘴唇,骂自己小人得志。 “资临……” 他先她一步开口:“我会等到你爱我为止。” 岁岁心头一酸,“你愿意先爱我?不后悔?”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握:“对你,我已经无路可退。我胆小得很,所以今天必须告诉你,是,我害怕失去你,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在乎,你要奴隶,我做你的奴隶。” 岁岁忍住泪水:“做奴隶也有疲倦那一天,你不会一直爱我,男人都是善变的。” “我不会。”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处,认真严肃:“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那应该是我死去的时候,可是死后也有灵魂,所以没有如果这一说法。只要我存在,我就会爱你,你害怕鬼,我会小心躲起来,不让你发现。” 岁岁抽抽鼻子。 “资临。” “嗯,我在。” 岁岁红着眼问:“我还没有和人做过爱,你要和我试试吗?” 第57章 有一句话,和“我爱你”出现在资临梦里的频率相当。 梦里, 岁岁抱他吻他, 一脸害羞地问他这句话,然而每次不等他说出自己的答案, 就已梦醒。 资临定了定神。 这次不会再梦醒,因为不是在梦里。 资临小心翼翼地贴着岁岁的耳朵, 将自己的回应告诉她:“要。” 岁岁捂着脸将脑袋埋进他胸口。 车窗外雨势已停,从大门走到堡垒入口,空气里是新鲜湿润的青草气息。 四十四码的手工小牛皮鞋迈出去,每一步都像是踩着心跳声前进。宽厚肩头垂着两只瘦瘦白白的手,挺拔如松的男人怀抱少女, 银灰色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雨后的微风凉飕飕,掀起西装一角, 露出雪白的腿。岁岁往资临身上挪,双手收回,揽住他的腰。 资临视线不经意往下瞄。 望见一双小巧精致的黑色细跟。 她有一墙壁的鞋子,无数双高跟鞋,曾经她指着一双高跟鞋告诉他:“这个牌子的鞋, 不是拿来走路的,是拿来和人做-爱的。” 他保守估计, 今夜床边应该放七双。 少女贴得越来越紧。 资临咽了咽。 她的小裙子依旧留在车里。只有他知道, 西装外套下, 遮住的是怎样一副旖旎好春光。 他双手烫得快要烧起来, 目光移不开, 不看路,只看她。 看她小小秀挺的鼻子,看她薄薄红润的嘴唇,看她莹白透粉的脸庞。在车里的时候太过劳累,汗水黏着她散乱的额前碎发,她微微喘气呼吸,睫毛一颤一颤,又浓又长,像春天的蝴蝶。 她张嘴说话,透着绵软无力的软糯:“你的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 资临停下脚步。 只差几步,他就能抱她进堡垒,乘坐玻璃电梯至卧室。 她这样好,好得让他有些紧张。 他这时候忽然担心起来,如果她是一时冲动,事后怪他呢? “岁岁。” “嗯?” 一句话问出来,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连声音都颤抖,“你想清楚,从这里迈进去,就算你哭着喊,我也不会停下。”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资临懊恼至极。 也许不该问她。这下好了,她清醒过来,说过的话,也就不再作数。 “资先生。” 资临稳住自己眼中的失望与沮丧,勉强微笑:“怎么了?” “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寄希望于你的持久力吗?” 资临身形一僵。 下一秒。 他恶狠狠告诉她:“我能到天明。” 几乎是以百米短跑的速度抱着怀中人往里冲。 不再有任何犹豫,不再有任何顾虑。 他想要她,日日夜夜都想要,想得快要发疯。 仅存的一丝理智,遵循了她爱卫生的好习惯。 先是进浴室。 温热的淋浴浇下来,连衣服都来不及脱。 洗着洗着,他忽然蹲下去。 岁岁差点站不住。 宽大的浴巾包裹住身体,连一步路都不用走,她被送到床上。 脸颊绯红,沉浸在刚才的资氏洗浴大法,巨大的欢愉令人神魂颠倒。 少女双眼迷离,朝床边的人伸出手。 资临一身湿漉漉,站在床边迎接她的目光。水一点点滴到地板上,他应该脱下身上被淋湿的衣服。 岁岁看出他的纠结。 第79节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怕袒露身体上的疤痕。他还没有想起来,不知道,她早就已经看过。 一点都不丑。 “岁岁……” 不等他说完,岁岁抢先说:“你要先去换套睡衣吗?” 她尊重他的意愿。 一身疤而已,就算他不给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什么都知道。 等资临换好睡衣出来,床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资临一愣。 她跑了吗? 忽然灯光全都熄灭。 少女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资先生。” 伴随而来的,还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一步步猫过来的声音。 “猜猜看,我现在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腰间一双柔软的手从后抱过来。资临搭上去,暗哑的嗓音满透欲望:“皇帝的新衣。” 说完,他转身将她一把抱起。 少女咯咯笑,一双腿上下晃,“你怎么这么聪明。” “因为我是你的男人,不得不聪明。” 窗外黑夜浓稠。 今夜无星无月,唯有雨后微风轻拂奶白色流苏落地窗帘。 男人覆身吻上去的时候,岁岁没有像往常那样闭上眼。 她仔细地看他,隔着黑暗的薄纱,望清他脸上每一个因为她而兴奋满足的细微神情。 她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她往他心间插一把匕首,他也会甘之如饴。在他的世界里,她是无所不能的解药。 她喜欢这种感觉。 岁岁勾紧资临,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神秘兮兮地说:“资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在她身上醉得神志不清,痴迷地舔着她的嘴唇,“什么事?” 岁岁煞有其事地凑到他耳边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总是喜欢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吻我,后来我们变得亲密,他能光明正大地吻我了,他就又悄悄在半夜做其他的事。” 资临懵住。 她竟然都知道。 他忍不住问她,“做什么其他的事?” 岁岁笑着往下挪,“做这样的事。” 资临盯着天花板。 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含糊不清地说着:“资先生,你知道吗,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你是阳-痿。” 资临喉头一耸,喘气声变得粗重:“原来如此。” “后来你每晚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偷吻我的时候,我才深深地感受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天真无知。”她抬起头呼一口气,“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必须自己求证。” 资临必须假意咳嗽几声才能控制住呼之欲出的感觉,问:“现在放心了吗?” 岁岁专心致志,嘟嚷:“事实摆在眼前,不能不放心。” 资临将她捞上来,“不,你还不能松懈,还有一整晚的时间有待你监工。” 岁岁媚眼如丝,笑意盈盈:“资先生,好评不易得,我这个人,特别苛刻。” 资临温柔吻她额头:“公主殿下,你值得最好的,我就是最好的,一次享用,包终身服务。” 一棵树苗种进土里。 先要湿润土壤,水分足够,然后才能开垦,一点点往里深度开发,形成合适大小形状的坑洞,最后才是下苗。 松软的土地,温暖润泽,埋进去,似落叶归根,从此不想再离开。 这一场原始的激烈碰撞中,岁岁始终没有碰资临的上衣。 所有他害怕被触碰的地方,她贴心地避开,只是牢牢地牵紧他的手。 许久许久以后。 岁岁的嗓音已经沙哑,双唇干燥。 资临喂她喝水,用嘴一口口渡过去,她喝饱了,摇头示意不要了。 他咬着她的耳朵说:“不多喝点,等会怎么办。” 岁岁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等会了。” “是吗?” 片刻后。 岁岁猛地抬起脑袋,委屈地唤:“资临,你讨厌。” 他从身后抚上她的脸,嘴唇寻过去,舔舐到她眼角边的泪,忽然一顿,轻声问:“为什么哭,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他慌张了,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此刻的迷茫惶恐。岁岁咬咬嘴唇,“不是这样。” 资临不敢再轻举妄动,“那是为什么?” “因为……”岁岁小声说:“因为太舒服了啊。” 资临屏住呼吸。 他不动声色地扶稳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岁岁脸都红得能滴出血:“没说什么。” 他缓缓逼近,开始严刑拷问:“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我……我说……” 他将耳朵凑过去。 岁岁却忽然推开他,翻身一纵,将他压在枕头上。 她得意洋洋地坐在他身上,细细的鞋尖在床垫上踩出美丽的弧线,她昂起下巴睨他,高傲似女王,一个眼角犹挂着欢愉之泪的女王。 “你的刑罚手段太过老套,现在该我了。” 资临双手枕在脑后,默契配合:“作为犯人,我一定会老实待着,绝不乱动。” 这句话,很快就食言。 这一夜,过得格外快。 窗外第一缕晨曦照进来的时候,资临抱着数不清是第几次昏过去的岁岁,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间,经久不衰的兴奋令人根本无法入睡。 唯有顺从自己的本能,只想死在她身上。他心甘情愿,愿意将每寸肌肤都变成她的所有物,就算她要一刀刀割开他的身体,就算她要拿他的血作画,就算她要取走他的心脏,他也毫无怨言。 她对他做任何事都可以,他不能没有她。 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她已不是他的解药。她是他的命。 第58章 岁岁醒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天黑。一爬起来, 全身酸疼,几乎要散架。 床单已经换过, 她低下头一看,“皇帝的新衣”也已换成整洁纯白的睡裙。房间里干净整齐, 所有昨晚欢爱过的缭乱痕迹都消失不见。 但她身上的痕迹还在。 岁岁撅嘴观察。 难怪凉凉的, 原来涂了药。 回想昨晚,简直要倒吸一口冷气。 她第一次知道, 原来隐忍克制的男人动起真格来, 威力不亚于□□。 过去的小打小闹全都不作数, 被他双手和双唇支配过的那些夜晚,抵不上昨夜的百分之一。 可怕,却又让人销魂。 从大床到地毯,从地毯到衣帽间, 从衣帽间到浴室,他甚至带她去阳台,百般折腾, 最后又回到这张柔软的大床上。具体过程她记不太清楚了, 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泉里, 晕晕沉沉, 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他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爱她。 一边说爱她,一边让她尖叫失态, 这感觉既刺激又美好,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却又渴望更多。 岁岁摸摸自己的脸, 滚烫火热,像是刚从油锅里捞上来。 没什么好害羞的,岁岁告诉自己,吃饭睡觉做-爱,人的三大需求,她喜欢快乐,一切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都值得尝试。 她要庆幸,她的第一次美好而激烈,充满热情,她愿意和他做无数次。 资临推开门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少女穿着纯白睡裙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正在发呆。 他将摆满美味佳肴的手推车放到一边,轻手轻脚走上前。 一靠近,就想吻她。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温柔寻她的双唇,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 “在想什么?” 岁岁撇开脸,不让他亲。 第80节 平时她也会无故发小脾气,他总能镇定自若哄她,但这一次,时机太过敏感。 做的时候,停不下来也不想停,做完之后渐渐回过神,开始回顾自己的表现,越想越觉得心惊。 她哭了几次,推了他几次,说了多少个不要,算起来,这些账全都得记在他头上。 “岁岁。”资临紧张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偏偏少女不让他看,一头扎进被子里。 资临着急,轻推她:“岁岁,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别憋在心里。” 岁岁躲在被子里偷笑。 昨晚他作威作福,现在该轮到她了。 岁岁闷在被子里使劲摇脑袋,“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 资临缓缓问:“岁岁,是因为昨晚的事吗?是,我承认我有点过分,没能把持住,你讨厌我也是情理之中,我现在就离开,让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岁岁一愣,下意识就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拉住他:“不准走。” 资临神情为难,“我怕你看见我,更加讨厌我。” 岁岁坐起来,半跪在床上,伸手抱着他的腰,脑袋靠过去,闷声闷气地说:“我确实讨厌你,你是罪魁祸首。” 他垂下视线,压住嘴角的笑意:“原来我是罪人。” “对,你就是罪人。”岁岁指了指自己,仰起一张白嫩的脸,振振有词:“我现在还痛着呢,刚才我看过,又红又肿,都是你的错。” “那怎么办?” “赔罪吧。” “赔你一辈子,好不好?” 岁岁再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推开他:“肉麻。” 她从床上跳下来,没穿鞋,光着脚就准备往前跑。结果刚下地,双腿酸软,差点就要跌倒。 资临及时将她抱住,“以后要多锻炼。” 岁岁鼓起腮帮子:“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资临将她拦腰抱起,“要去哪,我抱你去。” 岁岁指了指衣帽间。 片刻后。 资临默默地看着岁岁写下便签。 “xx年xx月xx日,第一次,对象:资临。” 她将便签贴在收拾好的鞋盒上,又将鞋盒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子里收起来。做完一切,岁岁招手,再次呼唤她的坐骑。 资临重新抱起她,看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好奇问:“怎么忽然想起来收拾衣帽间了?” 岁岁圈住他的脖子:“我不是在收拾,我是在做仪式,女孩子都需要仪式感。” 说起来,她收进柜子里的几双鞋,似乎是昨晚他替她换上的那几双。 她什么都可以不穿,但她一定要穿高跟鞋。 资临问:“那为什么要标对象一栏,难道你预备以后还有别的做-爱对象吗?” 岁岁笑嘻嘻,“不告诉你,急死你。” 这一招果然很有效。 他又开始焦虑。 从衣帽间出来,直接摁到床上深深索吻,各式各样的手段都使上,他终于从她嘴里听到满意的答复。 岁岁喘着气,断断续续说:“只……只和你……” “只和我什么?” “只和你做。” 他这才停下,捏捏她的小脸蛋,轻咬一口她的唇,“岁岁,你喜欢和我做吗?” 岁岁软软地趴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地答道:“喜欢。” 他趁热打铁,试图引诱她:“以后我天天让你舒服,好不好?” 岁岁理智犹存,“唔,我要考虑一下。”她想到什么,起了恶作剧的心,吓他:“资先生我问你,你觉得女人能分将肉-欲和爱情分开吗?” 他愣愣地凝视她,似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片刻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作为男人,我不能。” 岁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好奇问:“为什么你不能?” 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可能你不会相信,但在你之前,我没和人做过爱,我从来没在别人身上体会过对你的这种感觉,岁岁,我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但我的心理却和常人不太一样,很多时候甚至都会影响到我的行为,以前我想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人做-爱,因为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岁岁嘟嚷:“恶心,你觉得恶心吗?” 资临连忙解释:“只是嫌别人恶心而已,对你,我只有兴奋与狂喜。我想和你做一遍又一遍,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 岁岁嗤笑出声:“资临,你好像个色狼哦。” 资临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我本来就是你的大尾巴狼啊。” 岁岁“咦”一声,问:“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要加个大尾巴呀?” 资临笑着拽过她的手。 数秒后。 岁岁缩了缩手指,脸又红起来:“资临,你不要脸。” 资临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揽紧她,怎么也抱不够。 搁在角落的餐桌终于被人想起。 资临耐心伺候他的小祖宗吃饭,一顿饭吃完,又抱她去洗澡。 她很少自己洗头发,堡垒里有专门的美容院,洗发小妹手法好,二十四小时待命。 资临摘掉岁岁的浴帽,岁岁立马戴回去,“不能沾湿,我今天没力气跑楼下洗头发了。” “我替你洗,你乖乖坐着就行。” 岁岁惊讶问:“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致?” 资临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因为想要为你做所有的事。” 岁岁心中一暖,开心地笑了笑。 他的手法笨拙小心,揉出来的泡泡顺着肌肤往下滑,岁岁系着浴巾坐在浴缸里,任由身后的男人替她洗头发。 她心中别无他想,安心地往后靠,懒洋洋地享受他的悉心服务。 忽然他和她说:“岁岁,我不舍得你受罪,以后我们找人代-孕。” 岁岁睁开眼。 嗯? 怎么说起生孩子的事了? 他们昨晚才第一次做啊。 资临:“岁岁,你想要几个孩子?” 岁岁:“我……唔……” “名字我暂时只想了一个,其余的我们可以慢慢想。” 岁岁一仰头,望见男人含笑的眼,他的眼里,饱含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岁岁忽然有些不忍心,重新又唤起资先生,“资先生,我暂时不想要孩子。” 资临一愣,并未过渡太长时间,很快敛好情绪,语气一如既往温柔:“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只因为是你,所以才稍微想了那么一下。” 岁岁点点头,忽然她想到什么,轻声问他:“资先生,家里有紧急药吗。” 他们昨晚没有做保护措施。安全期不作数,决不能抱侥幸心理。 “我现在就让人去买。”资临欲言又止,试探地说:“岁岁,那种药吃了对身体不好。” 岁岁脱口而出:“总比怀孕强。”顿了顿,看清男人的神情,语气软下去,情不自禁撒起娇来:“一年只吃一次,应该没事。” 资临没再继续说。 洗完头发,他替她吹干,将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岁岁已经困得不行。明明已经睡了一天,却还是困意浓厚。 刚沾上枕头,立刻就睡着。 资临坐在床边盯着她看。 她珍贵又稀有,不该被任何事困扰。 让她烦恼,是他的疏忽。 半晌。 资临悄悄走出房间,到走廊上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轻描淡写:“安排一下,明天我想做个结扎手术。” 第59章 天气一反常态, 刚至初春,太阳却热得吓人,提前进入盛夏的焦躁。 岁岁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转台, 电视上正播放北极圈气温升高的新闻。 助理打来今天的第十二个电话。 是关于岁岁工作方面的事。 这些日子运气不好, 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刚开始还能说是偶然,累积多了, 除了人为, 没其他可能。 不知道是招惹了哪个小人,又要对付她,甚至还波及到学校那边。 助理在电话那头喜笑颜开:“没事了, 我前一秒还在担忧该怎么办,下一秒资先生的人打电话来说已经全部解决。不过说真的,岁岁你最近注意点,我觉得这次的对手来势汹汹,不像是娱乐圈的人。” 第81节 岁岁也察觉出来了。 她问过资临, 资临随意两句掀过去, 不打算让她知道其中缘故。 她不是喜欢招惹麻烦的人, 他不说, 肯定有他的道理。她只是好奇,以资临平时的行为处事,谁能和他拉锯这么久?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 这次的事, 背后的人也许不是冲着她, 而是冲着资临,她只是被当成了枪靶而已。 想到资临,岁岁眉头皱起,双手不自觉抱紧枕头。 那天做过之后,他已经两个月没有碰过她。夜里不再有亲吻拥抱,他搬回他自己的房间。 门口传来动静。 佣人唤:“资先生。” 是他回来了。 岁岁从沙发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从墙后探出脑袋。 资临正在和谁打电话,愁眉不展。 岁岁握紧拳头。 两个人相隔的距离,刚好够她听清他的说话声。 她应该立马跑开或者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和他打招呼,而不是躲在墙角偷听。 可是—— 岁岁委屈地揉揉鼻尖。 万一他是在和别的女人打电话呢? 玻璃门阳光闪烁,晃得人眼睛痛。白茫茫的光中,西装革履的男人声音沉稳平和,吐字清晰:“外公,不要再让明佑替您做那些无聊的事,如果您以为可以用岁岁的前途威胁我,那么您就大错特错了。我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保护她,这是我最后一次打给您,如果您还要继续,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岁岁愣住。 不是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电话那头的通话对象,是明老爷子。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岁岁下意识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突发情况,她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想,只是不敢肯定。 佣人正好端来她先前想要的饮料,“朝小姐。” 资临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寻。 岁岁一缩,想要退回去,却还是来不及,直剌剌地撞进他的视野中。 “岁岁?” 岁岁撇开视线,一副被人逮住的样子,细声细气说:“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客厅沙发。 资临拨弄吸管,她刚含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口红印。他低头吮一口,发腻的甜味在舌尖味蕾爆炸开来。 岁岁坐立难安,手搭在抱枕上,不停扯流苏。 资临将杯子连同吸管一起递回去,岁岁没有接,两眼无神正在发呆。 资临淡淡问:“刚刚偷听我打电话了?” 岁岁扯着流苏的手动作一顿,没有犹豫太久,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去,小心地点点头。 资临起身。 “岁岁。”男人挺拔如松的身影遮住眼前光线,岁岁抬起头,怀里的抱枕已被人拿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不用她开口,他已经戳破她的心事。 “外公不是针对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惹他生气。”资临语速放慢,假话里放几句真话:“老人家年纪大,想事情容易剑走偏锋,是我惹外公生气了,外公知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所以就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重视。” 岁岁:“其实就算明老爷子不喜欢我,你告诉我事实,我也不会怎样的。” “不。”资临弯下腰捧住她的脸,“所有人都喜欢你,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 岁岁试探问:“真的吗,不是冲着我来的?” 资临语气肯定:“不是。” 他不能让她知道外公下令分手的事。 这场斗争,他一个人出征即可,没必要连累她担惊受怕。 他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就算让他与整个明家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腰间被勒紧,资临垂眸一看,岁岁蹭了蹭他,似乎已经不再为明老爷子的事烦恼。 她在想其他的事。 资临蹙眉,还有什么事,能让她露出这种苦恼不堪的神情? 不等他问,她已经从他怀里挪开。 资临有些不舍。 他很久都没抱过她,医生叮嘱,必须静心养神才能尽快恢复。 忍得太辛苦,碰都不敢碰她一下,越是憋得慌,就越是想她,每天必须默念金刚经清心寡欲。 还好,苦日子到此为止,回来之前,他去做过检查,医生说今天可以同房。 资临眸光深沉,声音暗哑:“再抱抱。” 岁岁推开他:“不抱了,好久没抱,突然抱一下,我有点不习惯了。” 资临眉头皱得更深。 夜晚。 风从窗户飘进来,满室都是玫瑰香。 岁岁掰着玫瑰花瓣。 性生活方面的话题,无法和任何人倾诉。她不在意明老爷子针对的事,她只在意他为什么做完第一次之后,就再也不爬她床了。 岁岁有些挫败,这种沮丧感憋了太久,之前为了尊严,不曾和他提起,今天被他抱一下,脑子里挥之不去,全是这方面的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过去。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感觉身上热得慌,酥酥麻麻,有谁在吻她。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忍不住低吟一声。 “别怕,是我。” 男人的声音熟悉得令人安心。 岁岁半睁着一双迷离的眼,因为沉睡而麻痹的知觉缓缓恢复正常,甚至无限放大,一波波地刺激大脑。 黑夜中,男人正伏在她身上,温柔亲吻索取。 岁岁根本无力反抗,也没有想过反抗。 她躺在那,软成一滩水,心里没出息地想:他是想要她的,不是因为得到了所以才突然冷淡下去。 这不,又腆着脸半夜爬她的床。 岁岁愤愤地想,等他快要得逞时,她就一脚踹开他。 资临咬牙才将因为兴奋而差点溢出口的喘气声压下去。她甜得很,里里外外都娇软,连声音都像枝头上婉转嘤咛的小黄莺。 他听着听着,忽然听出不对劲,伸手一摸,手掌心大片泪渍。 “乖岁岁,怎么又哭了?” 岁岁颤着身子,既委屈又心酸,哭得停不下来,“没什么。” 资临硬生生忍住即将释放的欲望,揽紧她,“因为我半夜突袭的原因吗,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这样了,祖宗宝贝,不哭啊。” 岁岁捂住脸,试图将眼泪擦干净,假装满不在乎地将话题转移:“你……你记得戴套……” 资临轻微动了动,干净英俊的脸神情柔软:“我结扎了。” 岁岁僵住。 “什么时候的事?” “你服用紧急药的第二天。”他笑着抚上她的脸,“避孕这种事,本来就该由男人来做,戴套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你不想要孩子,我不想要你吃药伤害身体,做个小手术,完美解决问题。” 岁岁眼眶更红,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难怪他一直不碰她,原来是去做结扎手术了。 忍了一会,忍不住,岁岁声音哽咽,捶身上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资临笑了笑,任由她打,温柔亲吻她的眼,将眼泪全都舔掉:“因为不想让你担心。” 岁岁一张脸哭皱,撅起嘴狠狠往他脸上贴,“才不是,你分明是怕我使坏。” 资临笑出声,配合她:“对,就是这样。” 岁岁又哭又笑。 不一会。 她主动抱牢他:“资临。” “嗯?” “我想要亲亲抱抱。” 资临咽了咽。少女咬着嘴唇别扭害羞的模样,看得人心神荡漾。压下去的欲望重新熊熊燃起,愈演愈烈,急需甘露降温。 他不再犹豫,深深埋下去。 那之后,岁岁的叫喊声就没停歇过。 说好的五百下变成一千下,再从一千下继续往上加。她要是漏数一拍,数字就加倍。 她怀疑他不是去做了结扎手术,而是去做了另外的手术。 怎么可以比第一次还要有干劲? 长夜漫漫,有人欢喜有人忧。 别墅。 第82节 连夏生坐在黑暗中,手边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他手里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没有抽,怔怔地盯着空中虚无一点。 夜晚从明宅回来,明老爷子告诉他,资临太犟,分手的事就此罢休,连家的人情债另算。 两个月了。 他等了两个月,就为了尽可能和平地解决她和资临的事。 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从前隋穗交过许多男友,不管她和谁交往,到头来,总会认清楚自己的感情,回到他的身边。 这一次也一样,她必须回到他身边。 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60章 异常的高温后, 一场大雨及时降下,送走艳阳天,迎来阴雨天,一连数周, 雨势淅淅沥沥, 与整座城市缠绵悱恻。 圈内最近热闹得很,热搜换了一波又一波, 在这一场场圈内撕逼的八卦中, 岁岁的名字显然是一股清流。 明老爷子放弃逼迫分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岁岁的人气居高不下,随着电视剧《涅槃》的播出, 网友们热烈讨论剧情的同时,密切关注岁岁的一切举动。 无奈岁岁的公众账号,除了发布官方资讯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供窥探的细节。 粉丝们纷纷到她的微博下大吐苦水。 “岁岁仙女,不要这么低调嘛qaq。” “好想知道我们岁岁宝贝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给粉丝一点福利啦。” “跪求互动。” 诸如此类的留言, 每条新宣传的微博下都能达到□□万条, 转发也是达二十万转发。 对于一个久久不曾出现在公众面前, 只顾专心拍戏,连个人营销都不做的女演员而言,这样不掺和任何水分的人气, 堪称真正的国民度爆棚。 圈内人士谈起朝岁岁这个名字, 总是感慨不已。 老天爷赏饭吃, 没法不嫉妒。她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一看到她,就心生欢喜。 有人调侃,说岁岁肯定养小鬼,所以这么有观众缘。也有人说,岁岁找了一个国宝级的大师调风水,折寿二十年改命所以才顺风顺水。 总之不管怎样,圈内人不得不承认,朝岁岁算是引发了一场堪称地震级别的追星狂潮。 前一个有这种本事的,是已去世的传奇女星隋穗。 早有人提过,这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但由于打扮风格不同,所以不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太出。 豆瓣上有个贴,讨论岁岁和隋穗,吓得岁岁第一次动用她的团队,想要趁热度抬起来之前删帖,结果还没来及联络平台,那个帖子就被删掉了。不仅如此,所有讨论岁岁和隋穗的贴,全都被删得一干二净。 “似乎不是资先生做的。”助理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告诉岁岁:“是隋穗那边的人让人删的。” 隋穗那边。除了连夏生,还会有谁。 岁岁眼眸一黯。 不等岁岁从删帖的事回过神,网友的热情又一次让她惊吓。 岁岁的ins被人扒了出来。 她悄悄开的ins,没告诉过任何人,才开了三个月,随便一更,没敢露整张脸,就露过一次眼睛以及手。 因为扒出ins的缘故,粉丝们像过节一样,狂喜庆祝,ins上每一张照片都能占据一个热门话题。 “我们岁岁宝贝,原来是住城堡的公主殿下啊。” 网友的智慧不容小觑,她发照片没注意的背景图,全都被细扒出来。 这一件是世界名画,那一件是古董珍宝,网友们如数家珍。 甚至连城堡里有多少个佣人都猜对。 简直太可怕了。 被自己的几张照片泄露日常生活的岁岁,很快发现,网友们的注意力已经从她的生活转到她的恋情上。 自从上次她和资临公开后,就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提起过这茬。网友想扒她的感情状态都无从下手,这下正好,大家从ins里窥探,讨论得热火朝天。 岁岁最后的更新,是几天前,更了唯一一个短视频。 视频里,岁岁懒洋洋地坐在花园里,没有露脸,只露出一截白细的长腿窝在藤椅里,撒娇地唤正前方辛劳摘花的人:“资临,我饿。” 她原意是想拍沐浴在太阳的花圃全景,结果一不小心按了拍摄模式忘记关,随手一丢,阴差阳错拍下资临为她摘花喂她吃甜点的视频。 资临的好,她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想过要拍视频留念什么的,后来发现相机拍了这段视频之后,她本来想删掉,但是视频里,光线和角度恰到好处,尤其是资临那张脸。 英俊得不像话。 她鬼使神差就将视频留下,并脑袋一热,发到了无人知晓的ins上。 岁岁自问不是个喜欢秀恩爱的女孩子,生活是用来享受,而非用来分享,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过要向人表明“看这就是我男朋友”的心理。但是那一天更新的时候,她无法否认,她心里有闪过一丝丝甜蜜的想法。 视频被人扒出来后,几个小时内,传遍各大视频论坛网站,播放量惊人。 弹幕评论沸腾不已。 “我他妈来看八卦的结果被喂了一嘴狗粮啊啊啊啊!” “好甜啊卧槽!!我命令他们马上结婚!!!” “最后好像还亲了一下,我发誓我听到啵嘴声了!!!” 虽然已经将ins清空,但是照片和视频漫天都是,岁岁打电话问团队那边怎么办,团队那边笑得合不拢嘴,说是无需公关。 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热度,更何况,这次又不是□□。 “发点生活照也挺好,大家都想要知道你的日常生活。” 岁岁沉默不语。 她倒无所谓,就是怕资临那边有影响。 当天夜晚,资临回来,岁岁难得主动,到门口接他。 结果资临一开口就是:“视频拍得不错。” 岁岁双手绞在一起。她是最重视隐私的人,自然也能以己度人,他并非普通人,她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发布视频,是她不对。她连自己的脸都没露,却偏偏拍了他的脸,还放到网上,换做是她,她也会生气。 “对不起嘛,给你惹麻烦了。”岁岁虚心认错,垂下视线,“你现在撤掉,明天再弄点其他的新闻上去,没几天大家的注意力就会从你身上移开。” “我为什么要撤掉它?” 岁岁一愣,男人的手伸出来,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被拦腰抱起。 资临稳稳地抱着她往前迈进,笔挺的西装,飒爽的身姿,春风得意:“我们是恋人,恋人之间秀恩爱有什么不对,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岁岁眨着眼望过去。 男人嘴角微扬,兴致勃勃。 岁岁忍不住伸手去碰,拇指摁上去,轻轻捏他:“你好像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资临颠了颠怀里的人,“你为我拍了视频,我能不高兴吗?” 看到视频的时候,是在韩衍那。当时又惊又喜,完全顾不上网友扒隐私这码事,他在意的是岁岁分享视频的这一举动。 为了配合岁岁低调行事的风格,自从公开恋情后,资临主动做起透明人,表面虽然淡定,但是内心却焦虑期盼。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谈起恋爱来,格外小心,女方再怎么懂事,也免不了对内炫耀。到了岁岁这倒好,一点动静都没有。资临曾悄悄翻遍岁岁的所有社交账号,试图找出点关于他的蛛丝马迹,哪怕几个字也行,根本没有。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是爱到深处,内心的那种狂喜,无论如何都遮不住,只想与全世界分享。 “以后多拍点。”他说这话,神情暧昧,好像她拍的不是什么日常生活视频,而是那种了不得的小视频。 岁岁往他怀里扎,像条毛毛虫一样,不安分地挪了挪。 没走几步,资临试探地问:“岁岁,以后我能送你去工作吗?” 岁岁唔一声,“又不是没送过。” “可你从来不让我下车。”他顿了顿,继续说:“恋情公开后,每次我去片场探班,你一次都不曾在人前和我牵手拥抱,生怕被拍到。” “是吗?”岁岁自己都没注意到,“可我每次和你参加宴会,都有让你牵手呀。” “那不一样。”资临托起她往上靠,生怕她会从怀里滑下去,抱得更紧:“我们参加的宴会,都是圈子里的聚会,知晓其中利害,有人敢乱拍吗?” 岁岁盯着资临看了一会。 他眼底皆是笑意,深邃的眸像是铺满碎星。 片刻。 他们进玻璃电梯的时候,岁岁开口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急着炫耀的男人。” 资临微笑:“炫耀什么?” 岁岁也笑起来,一双嫩嫩白白的手柔软地搭上资临的脖子,娇嗔:“我。” 资临简直爱死了她这副小模样。 等不及回房亲吻。 直接将人压在透明的电梯墙上,深深吻下去。 她在他唇边娇喘,害羞又得意,唤他名字:“资临,明天我要拍广告,会有很多媒体守着,你陪我去。” “让下车吗?” “嗯,你想怎样都行。” 她短短一句话,甜得资临从内到外都酥软。 哪里不一样了,他感觉得到。她的演技好得很,她的征服欲也强烈得很,可现在,她似乎放下了这一切,毫无顾忌地朝他敞开怀抱。 她喜欢钱,他就给她富可敌国的财产。她喜欢做-爱,他就用身体勾引她。无论她喜欢什么,他都会满足她,他可以将自己的需求全都隐藏起来,只要能留住她现在对他的温柔。 资临有预感,很快就能等到岁岁的那句“我爱你”,就算不是这句,也会是“我喜欢你”。 而在那之前,他要将自己内心不断涌出的情话告诉她。 第83节 “岁岁。” “嗯?” 资临紧张巴巴地说起他刚造出来的情话,一字一字,清晰响亮:“山河永驻,星月长存,世间万般,不及一个短暂的你。” 岁岁傻住,继而趴在男人肩头笑得花枝乱颤:“好肉麻哦。”她顿了顿,又问:“为什么是短暂的我?” 资临闷了闷:“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 岁岁掐指一算,“不短了。” “和你过一生都嫌短。” 岁岁一双水盈盈眼弯着笑。 她最讨厌听人肉麻做作的情话,可是这种话从资临嘴里说出来,听了一句,还想再听第二句。 过去她只幻想过一个男人对她告白,她从来没能得偿所愿。 而现在,她眼前这个男人,愿意对她说无数句情话,从来不嫌腻。 “资临。” “嗯?” “我还要听。” “听什么?” “听你说情话。” “想听多少句?” “一百句,不,一千句,干脆我们做-爱,做到什么时候,就说到什么时候。”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的心里就像是安了个漏斗,无论往里面装什么,总会无情流逝。她渴望被填满,渴望被爱,或许资临可以。 他的爱,和那些人细砂一般的爱不同。 他的爱是珍珠,一颗硕大的珍珠,不会被狭窄的裂缝过滤。 一夜放纵,结果第二天差点爬不起来。 因为提前得知会有很多媒体在场等候,资临送岁岁去拍摄地的时候,没有像平时那样低调出行,而是调用了私人飞机。 他有意让世人知道他们有多恩爱,尤其在连家动用人情债试图拆散他和岁岁后,他更不能松懈。 到达目的地之后,媒体疯狂涌上来,拍下无数张资临与岁岁十指紧握的照片以及资临亲吻岁岁额头恋恋不舍告别的照片。 摄影棚外,一辆车缓缓停下来。 “将照片都撤掉,我不想看到任何关于朝岁岁的热恋新闻。”连夏生抿着唇,表情冷淡,手轻轻敲着膝盖,“另外,准备好飞机,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61章 这次的广告拍摄, 是国际大牌w的区域代言资源,各路人马出手都抢不到的资源, 轻飘飘落在岁岁头上。 这是她出道的第一个广告资源,分量却重得吓人,官宣的时候,圈内众人纷纷艳羡,嫉妒归嫉妒, 该恭喜的还是得恭喜。 摄影助理伸长脖子往前看,眼睛发光,盯着人群中众星捧月而来的少女,一时忘了分寸,和旁边的导演感慨:“我要是能有朝岁岁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别说将她宠上天,我就是把命给她都行。” 导演没说话, 专心检查这次的拍摄器具。 摄影助理越来越激动:“走近了, 我的天呐,看她那脸蛋,那腿,那气质, 真人比电视上好看一万倍,穆导,我不行了, 快扶我一下。” 穆司眼神嫌弃地睨了眼。 摄影助理是广告商指定, 无法随意开除。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富家子, 为了追星,千方百计弄到这次拍摄工作人员的名额。 摄影助理察觉到他的目光,不以为然:“穆导,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穆司轻哼一声,走到旁边去。 众目睽睽下,岁岁和资临告别。为了不打扰到她的工作,资临在镜头前满足完自己宣示主权的私欲后,知趣地离开。 资临一走,岁岁立马收心,准备专心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 摄影团队到得比她更早,而她还没有开始做造型。 岁岁不太确定地问助理:“拍摄时间提前了吗,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 像这种国际大牌拍片拍视频,请的摄影团队都是业内屈指可数的元老级大师。一般都是模特做完造型等候摄影团队的到来,像摄影团队等模特的,倒是少见。 助理解释:“拍摄时间应该没有提前,他们来得这么早,我也很诧异。” 立即就有人凑到跟前来。 摄影助理眼巴巴地盯着岁岁,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朝小姐,不用担心,是导演不想让朝小姐白等,所以就让我们提前来这候着,朝小姐只管慢慢做造型,我们不急。” 助理吓一跳,当即反应过来,上前讨好塞红包。 岁岁的第一个广告视频,意义重大。成片效果好不好,得摄影团队说了算,像国际大牌子拍广告,没有谁敢得罪掌镜的导演。 往年掌镜的导演都是外国名导,据说今年的导演很年轻,杀出层层重围,pk掉了一众资历深的导演,最终拿下了导演这次广告的资格。 w保密措施做得好,到拍摄地来之前,没人知道这次的导演究竟是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代言人岁岁的身上。 助理的红包刚递出去,就被人拒收。这次摄影团队里的几个华人都是岁岁粉丝,不但不要红包,而且还千方百计地想要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 摄影助理捧着一个丝绒盒子苦苦恳求:“岁岁,我是你忠实的粉丝,你收下我的礼物好不好?” 穆司及时走出来解围。 得知穆司是这次的掌镜导演后,岁岁惊讶地看着他:“穆导,你怎么跑来拍广告了?” 穆司目光不自然地从她脸上一掠而过。 兰美蹿出来,笑:“当然是为了我们岁岁美人啊,世界上还有谁能比穆导更能了解镜头下的岁美人?” 岁岁看了看穆司。 穆司声音很轻:“快去做造型,争取今天拍完。” 岁岁没再往下搭话。 前阵子聚会的时候,韩衍背着资临,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到过穆司,说穆司最近状态很不好,让她最好不要联络穆司,顺其自然。 韩衍原话是这样说的:“我这个弟弟,恃才傲物,从来不将谁放在眼里,一不小心跌了跟头,只能靠他自己爬起来。” 岁岁看得出,韩衍很在乎这个弟弟,连情伤都舍不得他受。 拍摄开始后,为了营造自然感,岁岁拖着一身及地长裙,踩着高跟鞋一遍遍从富丽堂皇的长廊跑过。 一不小心摔了下,脚步踉跄,幸好及时扶住墙。 “cut!” 穆司匆忙冲上前,不等岁岁出声,他已经低下头去查看她的脚:“有没有受伤?” 岁岁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只是脚腕有点痛。” 穆司不由分说,扶着她往旁边坐,为她脱下高跟鞋,面容肃穆:“我学过推拿,正好能派上用场。” 岁岁无奈:“不用了。” 穆司一双眼眸目光坚定:“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今天的拍摄进度而已。” 说完,他已经搭上去。不等她推开他,他已经开始按摩。她甚至来不及抗议,他揉了几下之后,她的脚腕就不疼了。 真神奇。岁岁伸手碰了碰,到嘴边的拒绝及时变成道谢:“谢谢穆导。” 穆司起身,淡淡地应下:“不客气。” 他们的拍摄地是一座富有特色的古老建筑。长廊前的草地被工作人员占据,草地旁有两排玉兰树,粉色的花海下,西装男人靠在树下,面对刚才岁岁和穆司之间略显亲密的举动,他眉头紧皱,已经不耐烦到极点,却还是没有选择上前。 连夏生望了一会,看见岁岁重新回到拍摄中,视线终于舍得收回。她拍了多久,他就在这里注视了多久。 阳光变得强烈起来,眼睛有些疲劳。连夏生取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晴明穴。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辣,唯独没有甜。 闭上眼,不用再看别的男人对她献殷勤,心里的波澜及时平静下来。 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连夏生不再躲在暗处,而是走到人前,淡定自若地和岁岁打招呼。 “朝小姐,听说你在这里拍广告,我正好路过,顺便来看一下,没想到你真在这。”连夏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上下抬垂,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却看得岁岁心头一跳。 岁岁撇开视线,避免直视连夏生的目光,假笑,嘴上道:“连先生怎么还在北城,被什么事绊住了吗,如果有需要,或许可以找资先生帮忙。” 以前她在连家时,并不关心连家的人际关系,因为已经足够强大,所以不需要她操心什么。连夏生来北城这些日子,她在资临身边,虽然没问,但是也能感受出来,资临和明家对连家有所忌惮。 她不想主动给资临找麻烦,所以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 连夏生眸色深沉,紧盯面前的少女。 是隋穗啊。这具漂亮的身体下,装着他的隋穗,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隋穗,只属于他的隋穗。 “我今晚就回南城,特意过来和朝小姐告个别。” 岁岁一愣。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数秒。 她长叹一口气,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柔声说:“连先生,再见,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 “走之前,我能请朝小姐吃个饭吗?” 岁岁想了想,摇头:“很抱歉,但是我今晚的晚饭时间,已经约给了别人。” 连夏生太阳穴跳动,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和资先生约好了吗?” 岁岁点头:“他在家里等我回去。” 连夏生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紧紧攥紧,几乎要掐出血来。 家。 她的家,什么时候变成北城那座平凡的堡垒了? 她真正的家,该是在南城。 第84节 “那我就不打扰朝小姐了。” 连夏生没有进一步逼迫强留,岁岁有些惊讶,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太过紧张。这才是连夏生真正的性格。 精明,雍容,从不给人可趁之机,没有谁能真正左右他的情绪。 恰好助理过来:“维利桥那一边好像出了交通事故,路被堵死,等会拍摄完回堡垒,只能绕远道了。” 岁岁没在意,随口应下:“嗯。” 走出没几步的连夏生听到身后人的对话,冰冷的镜片后,黑邃眸子漾起可疑的笑意。 迈出长廊,风缓缓吹过,阳光晒出青草的气息。 连夏生微仰起脸。疗养院里一年不见阳光,白皙的皮肤在光下近乎透明,略显病态。 好事将近,令人欢喜。 他深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冒出她和资临牵手拥抱的画面。这些画面不断徘徊,渐渐分成很多张排开,每张都变成了曾经的隋穗以及她身边的那些男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习惯对她和别人的亲昵行为视而不见,习惯压住所有因嫉妒而燃起来的愤怒,习惯收起自己强烈的感情? 好像是从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的。 十八岁的少女,纯真又性感,轻佻又端庄,她聪明得很,短短两年,已经变成一只勾人的小狐狸。 盛大热闹的成人礼开始前,他想要告知她,她第一支舞的男伴,必须是他。他准备接受她的邀请,不再避嫌。 在拐角处找到人,她正和女伴聊天。 女伴诉苦,哭得稀里哗啦。 年轻的隋穗心高气傲,连苦口婆心劝人的话说出来都显得气势如云:“有什么好哭的,谈情说爱本就讲究新鲜感,热度一过就该立刻甩掉,你已经晚人一步,不能再输下去。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擦干眼泪,画个漂亮的妆,大大方方走到外面,像猎人一样挑选你的新猎物。” “你说的倒轻松,我就等着看到时候你被甩的时候会怎样。” “我不会被人甩,我只会甩人。” “三个月谈一个?” 隋穗嘴硬:“只能三个月谈一个,爱情里面,除了多巴胺作祟外,还有征服欲,满足了征服欲,等多巴胺一退,这段感情也就作废了,我很清楚我的需求,所以不会像你这样哭哭啼啼。” 柱子后面躲着的连夏生久久未曾回过神。 永远保持新鲜感,才能永远追逐下去。像饿兽捕猎,起势越猛,吃进肚子里的时候,就越珍惜。 他教给她的东西,成了她自由的意念。 她现在也追求起征服欲这种东西,学他做猛兽。 这一年的成人礼,连夏生没有成为岁岁的第一支舞舞伴。 连夏生错过了第一支舞,也错过了拐角处那一段对话的后半话。连夏生永远都不再有机会知道,当年的小姑娘,在安慰完女伴之后,说了什么。 十八岁的隋穗眨着眼说:“当然了,如果对象是我的夏生哥哥,不存在三个月的理念。” “什么意思?” “他的期限,不是三个月,而是一辈子。” 北城的夜已经黑下来。 车在偏僻的道路驶行。 拍摄结束后,保姆车载着人朝堡垒前进。 不太宽敞的马路上,几辆黑色的宾利跟在保姆车后,最后面一辆,连夏生正襟危坐,没有任何犹豫,发号施令:“动手。” 第62章 黑夜浓稠得化不开。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并未持续太久,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短短五分钟, 迅速而利落。 保姆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岁岁软软地瘫在座位上, 吸入的气体很快令人神志不清。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刻, 她迷迷糊糊看到一小圈光晕中, 有人朝她踱步而来。 轻柔的月光覆下来,男人西装笔挺, 姿态优雅。 迫于求生欲的本能,岁岁忍不住朝前伸出手。 无法思考,脱口而出:“资临……” 男人俯下身,冰冷的压迫感令人胆寒,“你看清楚, 我到底是谁?” 朦胧的光忽然散去, 男人的脸闯入视野。 菱角分明的下颔角,薄薄的唇,冷漠无情的眼。这样一张英俊的脸, 曾在她梦中出现千万遍。 “是你……” “对,是我。”连夏生将人抱起, 清朗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 一字一字:“你的夏生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怀里的少女没有反应。药效正式发挥效用。 月光下,岁岁已经彻底晕过去, 双眼紧闭, 呼吸平稳, 静静地躺在连夏生臂膀中。 连夏生低下脑袋,小心翼翼亲了亲岁岁的额头,语气温柔似水:“睡吧,好好睡一觉。” 冗长的道路,黑色的豪车重新发动,改道朝机场的方向而去。 被遗弃在路边的保姆车,一个微弱的光亮闪起。 岁岁的手机里,屏幕显示来电——大尾巴狼。 电话响过一遍,接紧着又响第二遍。 堡垒。 资临紧锁眉头,准备拨第三个电话。 客厅沙发上,沈树白慵懒地伸展四肢,“好啦,别打了,说不定她还在工作,小心你的连环追命call将人吓跑。” 资临犹豫数秒,强迫自己将电话挂断。 平时他绝不会听信沈树白的鬼话,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资临绕到沙发前,眉眼低垂,认真严肃地问:“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请你从心理医生的角度替我分析一件事的成功率。” “什么事?” “我想向岁岁求婚。” 沈树白瞪大眼,短暂的震惊后,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啧啧几声:“热恋中的男人真让人毛骨悚然,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资临想了想,“今晚。” 沈树白吓一跳:“你急什么。” 资临朝大门的方向看,仿佛岁岁随时都可能从那边蹿出来,他已做好拥抱的准备,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容渐染温柔,嘴里低喃:“趁她现在贪恋我的身体,趁我还有点资本能逗她开心,早点将事情定下来。” 沈树白摇摇脑袋:“资临,你现在中毒太深,幼稚地像个小孩子。” “小孩子才能一心一意。”资临白他一眼:“树白,你连做小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沈树白举双手投降。 高空万里,飞机穿过黑夜,似雄鹰一般,稳健地冲破云层。 岁岁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人劫持,劫匪是连夏生。他似乎已经识破她的伪装,一双精明的眼看得她后背发寒。 他对她说:“隋穗,你躲不过去的。” 岁岁吓醒,睁开眼的瞬间,朦胧的黑暗扑面而来,她似乎身处一个密闭的空间。 身边人的声音传来:“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吗?” 上方暖白的光渐渐亮起。 眼前的景象扑入眼中,布景奢华大气的套房,她身下是柔软的大床。 这里的改装,岁岁熟悉得很,她几乎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但是出于未知的迷茫与恐惧,不敢第一时间确认。 她一抬眸,望见连夏生坐在床边,轻柔撩开她的额前碎发。 岁岁僵住,随即重新闭上眼。 一定是梦中梦,只要醒来就好了。 连夏生的指尖缓缓在岁岁脸上移动,岁岁一张小脸被他捧在手里,他的掌心滚烫火热,紧紧贴紧她。 “隋穗,睁开眼。” 岁岁已经察觉到什么,不肯睁眼,内心慌乱,一味摇头。 “认出来了吗,当年你差点就从我手里要过去的私人飞机。”连夏生微笑,无视掉岁岁脸上惶恐的神情,一把将她腾空抱起,“其实当年是想送你的,结果你发脾气离家出走,回来时已交新男朋友,自那之后,我的这件礼物就一直尘封仓库。” 岁岁捂住耳朵,嘴里呢喃:“快点醒过来,快醒过来……” 连夏生无奈地叹口气:“还没睡清醒吗?” 飞机改成三层,白色电梯下到餐厅一层。 训练有素的机组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从电梯出来拐弯进一扇不规则门,厚实的地毯铺满整个餐厅。 半圆形的真皮沙发环绕机舱一角,桌上已准备好法国料理。 连夏生将岁岁放下,“我们用晚餐。” 一脱离连夏生的怀抱,岁岁当即爬到沙发另一边。 她的高跟鞋早已不翼而飞,身上仍然穿着今天拍广告时的长裙。品牌商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高定裙,独一无二,做小礼物送她。裙子设计巧妙,她当时想,资临一定会很喜欢将它脱掉的感觉,所以没有换下,而是直接穿着回家。 餐厅靠右方,有一扇椭圆形的窗户。窗外,漆黑的夜,高空之上,厚重的云挡住所有光亮。 岁岁趴在窗户边,确认自己正身处飞行中的机舱内,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数秒。 她低下头就要咬自己一口,被人及时拦住。 第85节 连夏生将自己的手递到她嘴边。 岁岁愣了愣,没有犹豫,一口咬下去,使不出劲,只能恨恨地用牙尖反复研磨。 连夏生毫不在意,低下身笑着问:“咬够了吗,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吃晚饭了吗?” 药效的缘故,岁岁全身酸软无力,沿着头喘气,眼睛瞪过去,“连先生,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连夏生摺起餐巾一角,先替岁岁铺好,拿起桌上的拉菲,倒进她面前的酒杯,又拿一根吸管放进去,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经做过千万遍。 “你肯定饿了,我们先吃饭。” 岁岁咬牙,“连先生,我只不过是拒绝了你想要共进晚餐的要求而已,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连夏生自顾自地舀一勺汤,“你不想吃的话,我喂你。” 岁岁:“你这是绑架!你这个疯子!” 连夏生面不改色,含笑捏了捏岁岁的鼻尖,“既然你觉得我是疯子,那你猜猜,我会不会将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岁岁咽了咽。 这是连夏生,他什么事都做得出。 连夏生心满意足地将食物喂进岁岁红润的小嘴里,一口又一口,直到她喝了水开始打嗝。 岁岁害怕地望他:“我……我实在吃不下了……” 连夏生放下刀叉,慢条斯理拿起餐巾为岁岁擦拭嘴角,另一手轻轻拍着岁岁的后背:“瞧你吓成这样,是这具身体的原因吗,你竟然比从前胆小。” 岁岁一愣。 连夏生笑:“我怎么舍得将你扔下去,以前你在外面惹事闹得满城风雨时,我有罚过你一次吗?” 岁岁颤栗,笑得格外难看:“连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连夏生一把将岁岁拽进怀里:“隋穗,别装了。” 岁岁心跳停半拍。 早在意识到自己被绑架到飞机的那刻起,她隐隐就已猜到,或许连夏生认出了她。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认出她?她伪装得这么好,几乎骗过所有人,他怎么可能会认出她! 岁岁浑身冰凉,眼眶发红,为自己做最后的祈愿:“连先生,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还是不愿意和他相认。连夏生敛起笑意,视线低垂,眼镜后睫毛长长覆盖,冷漠英俊的脸显出几分悲伤的温情。 沉默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片刻。 连夏生背靠沙发,重新抬起头,眼神专注凝视岁岁,声音平和缓慢。 “你十七岁那年秋天,闹厌学,为了不去学校,假装生病,结果假病成了真病,高烧不退,烧糊涂了,抓着我的手不肯放,一直‘夏生哥哥夏生哥哥’的喊个不停。那一晚我在你床前守着,整个人跟嗑药一样,心里既难受又高兴,从来没有过的滋味,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盯着你看。” 岁岁缩起双腿,不敢听,将头埋进膝盖里。 可他还在继续说。 “你长到十九岁那年,我们去海岛散心,你和我发脾气,假装在水里崴了脚,我什么都会,唯独不会游泳,我跳进水里救你,却差点将自己呛死。你哭得稀里哗啦,难得认错,说下次再也不会这样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做试探。当时我听完,心里却想,如果还有下次,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跳进水里救你,哪怕将自己淹死。” 岁岁忍住哭噎声,捂住发红的眼。 不能听,不能再听。 “后来你长大一点了,任性的方式越来越轰烈。”连夏生抚上岁岁的脑袋,沉静的嗓音如清泉流淌。 “你二十一岁那年,家里给我找了相亲对象,那晚你正在开演唱会,开到一半得到消息,直接从演唱会上赶过来,我吓一跳,结果你半天没开口,就只是掉眼泪,妆都哭花了,最后指着电视上的人气男星,恶狠狠说:‘他将会是我的新男朋友。’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拒绝掉那位小姐。可你没有问过我,而是跑去和那位男明星谈恋爱,谈了短短一周,问我,‘夏生哥哥,我要不要和他做-爱?’我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走出房间的时候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岁岁仰起脸,哭得泣不成声:“不要……不要……再说了!” 连夏生轻柔抱住她的脑袋扣向胸膛,“隋穗,对不起,是夏生哥哥来晚了。” 岁岁嚎啕大哭,最后一道防线全面崩溃,嘴里却还是死不承认:“我是岁岁,不是隋穗!” 连夏生叹口气:“为什么还不愿意承认?你不想跟我回家吗?” 岁岁死命地摇头,脸上满是眼泪。 连夏生嘘一声,耐心哄道:“乖,不闹了,你的心愿我很清楚,我必须提醒你,要想完成你没做完的事,只能待在我身边,不是吗?” 岁岁睁着朦胧泪眼望过去,“什么……没做完的事?” 连夏生笑了笑,轻轻捏住岁岁的下巴,深深一个吻印下去:“比如说,杀掉我。” 第63章 杀掉他? 岁岁愣住,是啊, 她确实想要报复, 血债就该血偿, 可是这句话从连夏生嘴里说出来,听在她耳里,倒像是嘲讽。 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的每一个字,都箍得人喘不过气。 岁岁来不及思考太多, 唇间的掠夺迫切而渴望, 男人粗重灼热的气息令人害怕,然而更令她害怕的是, 眼前这个拥她入怀的男人, 是连夏生。 岁岁被迫承受着连夏生的亲吻,哭得一颤一颤。 连夏生怜惜地抚上岁岁的眼角,停下索取, 用双唇描绘她的。他目光一垂一抬,黑邃冷然的眼透出强烈欲望,气声淡漠,“张开嘴, 你可以咬我, 怎么样都好,让我吻吻你。” 岁岁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松开。 她双手一直拍打, 试图逃离他的禁锢, 哭得满脸是泪, 鼻子塞住不通气,却还是不肯张开嘴呼吸,双颊氤氲晕红,眼皮哭肿,狼狈至极。 像是幼兽呜咽,弱小无力,药效未散的缘故,哭泣已用尽她最后的力气。 终于快要憋不住,双唇微微张开,试图呼吸新鲜空气,回过神,有什么滑进唇腔。 连夏生摁住岁岁的双手高举过头,他吻得那样用力,吻得那样专注,仿佛在完成多年的心愿,不遗余力,势不可挡。 岁岁哭着咬他:“不要……不要你吻我……” 连夏生一双眼发红,揽住岁岁的后背抱得更紧,吻得更凶更急,理智早就抛之脑后。 不管是岁岁,还是隋穗,只要她是她,他的世界就不存在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隋穗,我的隋穗。”他哑着嗓音,收起所有的辛酸与苦涩,恳切求她:“给我五年时间,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五年,五年后,我亲自把命交给你,你要怎样杀我都行,我会提前为你布置好一切,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虐杀我。” 身下的人忽然停止挣扎。 连夏生欣喜,以为她被他的条件打动,短暂离开她的香软双唇,细细亲吻她的脸颊,从颧骨下沿一直吻到下颚,“隋穗,像从前那样,喊我一声夏生哥哥,好吗?” 没有动静。 她安静得不正常。 连夏生抬眸去看,少女漂亮的眼睛写满绝望,她轻轻张开唇,声音轻细,语气却沉重悲哀:“连夏生,你还嫌不够吗,要多少次,你才觉得痛快,我向你认输行吗,我已经死过一次,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好不好?” 连夏生既欢喜又心酸。欢喜她终于肯与他相认,心酸她不肯相信他。 “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去国外找杀手,我知道有种杀手一旦接下任务就绝不会停止任务,我们定好五年的时间,这样我五年后就算不想死,也无法反悔。” 岁岁再也无法遮住自己的情绪,她失望至极地看着连夏生,被泪浸泡的目光异常冷漠:“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你心理扭曲到这种程度了。” 连夏生轻轻捏住少女小巧白嫩的耳垂,反复把玩摩挲:“现在发现也不晚。” 岁岁嘴角微扬,水晶般透澈的眸子透出嘲讽笑意与无尽恨意:“曾经我反复地想,想我为什么会落得那个下场。我总是问自己,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想得快要发疯,就只想要一个答案。我甚至反思我自己,是不是因为我总是无意破坏你的人生,你摆脱不了我,所以只能用那种极端的手段结束一切。” 连夏生愣住。 她,在说什么? 岁岁笑了笑,眼泪再次涌出来,撕心裂肺地问:“现在我不需要理由了,因为一个变态杀人,不需要理由。连夏生,杀了我一次还不够吗,还想用这种老套的手段骗我回去,怎么,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连夏生擒住岁岁的双肩:“我怎么会杀你?” 他只想好好爱她,娶了她,守着她。 岁岁低吼出声:“那天你一反常态主动和好,我早就该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吵成那样,我让你那样难堪,你怎么可能会想要和好,是我天真,以为终于盼来春天,结果盼来的却是死亡!连夏生,你亲手送我上路的,我死在你怀里的时候,你是不是终于松口气!” 连夏生脸色苍白:“隋穗……” 岁岁一张脸哭皱,委屈至极:“连夏生,你好狠的心啊。” 像是针刺进胸膛,心脏被刺得千疮百孔。连夏生身体一抖,后背发寒。 她竟然以为,是他杀了她。 她的恨,不是因为没能和他同归于尽,而是因为她以为,他结束了她的生命。 难怪她不回南城找他,难怪她看到他就露出那样害怕的神情。 全身血液倒流,连夏生屏住呼吸。短暂的思绪整理后,他颤着声告诉她:“隋穗,我没有杀你。” 岁岁眼角泪水肆虐,“那晚你亲自下厨,又一口一口喂给我,我只吃了你做的食物,吃完就死掉了。” 她哭得喘不过气,连夏生心疼至极,将人搂紧怀里,一下下拍着后背,“厨房不止我一个人,就算我亲自下厨,也有人帮厨,厨师不就是你请来的吗?” 岁岁一怔,继而推开他:“别碰我,你这个杀人凶手,如果你没有杀我,你为什么要掩盖事实,说我是自杀!一条宠物狗宠物猫被毒死,主人都要为它讨个公道,我连猫狗都不如!” 连夏生愣愣地看着岁岁。原来她对他的误会,竟然如此之深。 不是没查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隋穗。连满孝不让他再查,当时他被隋穗的死彻底击倒,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她都已经死了,他做什么,都无法换她回来,而他只想要他的隋穗回来。 很长一段日子里,连夏生的世界一片黑,除了回忆和隋穗的点点滴滴,他的脑海里无法容下任何其他事,活得跟个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连夏生伸手,近乎粗暴重新将岁岁扣进怀里,将她死后的调查结果告诉她。 听完后,岁岁傻傻呆住,她试图从连夏生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却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无力感。 连夏生没有说谎,他没有骗她。 岁岁哑着嗓子为自己辩驳:“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收买厨师下毒。” “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连夏生轻抚岁岁肩后的黑发,心里的滋味无法言喻。 不用再多问,此刻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事实。 是他太无能,不敢触碰与她死亡有关的一切事情,整日麻痹自己,假装她没有死去。正是因为他的躲避,所以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连夏生足够聪明,没了悲伤的阻碍,大脑高速运作。 显然可见,厨师有问题,而背后的黑手,既清楚他们连家的事又有能力栽赃陷害,绝不是什么一般人。 第86节 所有的证据提前准备好,全都针对隋穗。现在回过神想,当时他没有之所以没有吃下食物,似乎也是因为那个厨师摆盘的时候,不小心弄倒桌上的水。他希望自己的求婚能够尽可能完美,所以回房间换了衣服,没来及吃下一口食物。 等他再回去,刚坐下,隋穗就开始发作。 大口大口的血吐出来,她睁着眼睛望他的样子,连夏生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是有人要害她。 目标不是他。 所以是谁?是谁要害她? 和连夏生的沉着不同,岁岁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尚未回过神,心脏几乎要炸开,双手不住地拍打脑袋。 伴随真相而来的情绪,快要将岁岁淹没,此时此刻她只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送我回去,送我回北城,我要回去!” 连夏生擒住她的双手,“岁岁,你冷静一下。” 岁岁惊恐地摇头:“我不想冷静,我只想要回去,我要回我的城堡,我不要再想这些事,你快让资临来接我。” 后半句哭咽着说出声,连夏生听到“资临”这个名字的时候,眸中闪过一抹戾气。 这一刻,他竟情愿相信当初是她想要杀掉他,至少,是因爱生恨,爱到痴狂,才会不顾生命。 “隋穗,看着我。” 他的声音冰冷严肃,仿佛嘶嘶透着寒气,令人无法忽视。 岁岁下意识望过去。 连夏生盯着她,语气不紧不慢,太过平静,反而像是在蛛网里步步逼近猎物,“没有人比我更能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知道你现在很慌张,我也一样。” 他眼里蒙着温柔的光,悠远的目光飘过来,给人以祥和安然的力量,她移不开眼,怔怔地迷失在他的视线中。 连夏生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什么真相,什么事实,不及她重新回到他身边重要。事情可以慢慢查,但是她的心,不能慢慢要。 如今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之前的死亡隔阂,还有她的心态转变。 他错过她很多次,这一次,决不能放手。 连夏生微微敛起精明的眼,低下头捧住岁岁巴掌大的小脸,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温柔备至,趁虚而入:“不要怕,让夏生哥哥再保护你一次,好吗?” 第64章 安静的北城深夜,一道道警车鸣笛响彻城市各处。 所有的交通要道都已经封锁, 机场临时调派的警务人员加班加点清查监控视频。 上头一道命令, 连录口供这种小事都是由局长亲自出马。 从岁岁失踪被发现到现在, 北城闹得天翻地覆。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媒体消息全都封锁,但圈子里稍微有点门道的人都知道, 资临的小姑娘不见了。 弄出这么大阵仗来找个人,近年来还是头一回。当年顾家如日中天的时候, 也曾闹过这么一回, 只不过当时很快就找到了,没这么折腾。 堡垒内, 气氛紧张, 忙前忙后的佣人们格外小心翼翼。 沈树白在外面打完电话,回来一看,沙发上没人。佣人指了指楼上, 小声说:“刚上去了。” 沈树白走向玻璃电梯,揉揉头发,满脸倦怠。 最先是资临察觉不对劲,从八点等到十点, 人还没回来, 跟随岁岁的工作人员电话全都打不通,当机立断找人查去查, 查到保姆车在郊外的一条公路上。 全车人都处于昏迷中, 贵重的财物都在, 唯独少了一个人。 卧室门没关,沈树白悄悄推开门,屋内没开灯,从门斜侧走进去几步,落地窗旁的藤编大摇椅上坐着个人,低着脑袋,肩头佝偻,一只胳膊无力地垂下,像是割腕自杀的病人,抽着最后一支烟。 窗外是狰狞黑夜,屋内是青白烟雾。 沈树白不小心动了门把手,几不可闻的动静声在近乎死寂的房间内无限放大,椅子里的人猛地回过头。 目光触及来人高大身影的一瞬间,无尽的期盼重归颓败的绝望。 不是岁岁,不是她回来了。 资临后背塌下去,掸了掸烟灰,仰头往椅背一搁。 隔着沉静的黑暗,沈树白脚步阑珊,走近了,看清资临膝盖上躺着的东西。 一只彼得兔,女孩子喜欢的毛绒玩具。 沈树白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合半天,最后挤出一句:“也许明天就能找到。” 话抛出来,没什么底气。 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做这事的人,反侦察能力绝顶。 要是为钱,事情还有余地,就怕不是为钱。 沈树白从藤椅后面绕过去,皮鞋底踩到烟头,低下眼睨,语气不敢太重,淡淡问:“阿临,你多久没睡觉了?” 资临没有回应,安静地抽烟,双臂交叉,一口口吞云吐雾。硬朗的眉骨下,一双半阖的眼,空洞,无神,布满红血丝。 沈树白走到墙边,啪地一下摁下开关。 白茫茫的光线炸开,笼罩每一个角落。 开了灯,看清楚资临身上穿的浅灰色外套,仍是岁岁失踪那一夜时穿的西装。没换过。不眠不休,只怕连半小时都没歇过。 沈树白一愣,憋不住,劝道:“阿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得先休息下。” 资临微拢眉头,扔了手里的烟,摇摇晃晃往外走。 沈树白拦住。 “让开。” “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消息,你别为难自己。” “让开。” 沈树白紧皱双眉,“就算我让开了,你又能做什么,你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吗?” 资临身形一僵。 沈树白狠狠心,故意说:“你现在要是猝死在这,也许就能见到她了。” 资临一拳挥过去。 沈树白倒在地上,头昏脑涨,鼻血汩汩而流。 资临喘着气。 这一拳,用尽全力。像是从深处开出一条口子,被悲痛情绪僵化的身体缓缓恢复知觉,麻痹多日的神智逐渐清醒,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指关节也开始隐隐作疼。 先是闻到辛涩浓重的烟味,有些慌张。 她不喜欢他抽烟,很久之前听她提过一句,他决心要戒掉,有时候应酬客人,客人抽烟,烟味沾染到自己身上,怕她嗅到嫌弃,回家之前,会重新换一套新西装,喷上她喜欢的古龙水,才敢近她的身。 资临脚步踉跄,走回去抽几张纸巾,弯腰将地板上的烟头拾起,脱掉外套,一同丢进垃圾桶,窗户全都打上去,白色的窗帘在风里呼呼作响。 毛绒彼得兔全是烟味,拿在手间盯着看,没办法扔,怕她回来找他算账,胡乱抓起一瓶香水,喷了又喷。 甜腻的玫瑰味充斥整个房间,沈树白呛得咳起来,喊:“阿临,别喷了。” 资临胸膛呼吸起伏,转过身,冷漠地看过去。 沈树白坐在地上,鼻青脸肿,对上他的视线,扬起嘴角笑。 资临慢慢走上前,伸出手。 沈树白就着他的白色衬衫,擦了擦鼻血。 “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 听到资临的道歉,沈树白有些出神。他认识资临的时间比许诺短,但是他知道资临的事情比许诺多。 资临不是个柔软的人,又或者说,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与感知,在他这里,通通不存在。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人,一个不将人当人,甚至不将自己当人的人,他的世界里,只存在一种颜色。 嗜血的红色,是童年被虐待时从身体里流出的颜色,是母亲临终前将刀片切入动脉时的颜色。很久很久以前,沈树白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听到连环杀人案的消息,还好他的这位病人,足够自制。 沈树白从没能成功纠正过资临内心的错位,心理上的绝症,比肉体上的病症更令人绝望。 时刻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煎熬,所有力气都用来伪装和克制。还好,出现了一个朝岁岁。他不介意用医学奇迹这四个字去称呼她。现在她失踪了,对资临的打击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 沈树白苦涩笑了笑,“打我一拳,心情好点没?” 资临不说话,坐下去。 两个大男人坐在地板上,寂静的房间只有风声肆虐。一声又一声的风,盖住空气中轻闪而过的呼吸声。 “你说,她现在在做什么?”资临哽咽,双目紧闭,语气稍显激动,声线低沉,终于肯向人倾诉:“树白,我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她哭肿眼呼喊求救的样子。” 沈树白拍拍他的肩,嚼着索然无味的话:“说不定她现在正睡得香,你的小姑娘漂亮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受伤。” 资临颤抖起来,压抑的情绪全都涌出来,再也没法假装若无其事,低吼:“她怎么会好,她被人绑走了,我却连她的线索都没有!” 沈树白唇线紧抿,刚要开口,视线触及对面人的脸庞。 冷峻的五官近乎扭曲,漆黑的双眸,盛满戾气,自责,以及,眼泪。 沈树白诧异。 资临在哭。 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他却浑然不觉,一味地打下绝望而愧疚的烙印:“都是我的错,我弄丢了她。” 沈树白不忍再看,撇开视线。 窗外黑黝黝的天际,隐隐泛起一道青白的光缝,缓慢地在云层间飘摇渲染,不多时,这道光就将破茧而出,大口大口侵吞所有的噩梦与美梦。 紧随黑暗而来的火光,要么是燃烧希望的罪念之火,要么是驱散冷寒的治愈之光。而当治愈之光转变成罪念之火,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沈树白吁口气。 还能做什么?唯有虔诚祈祷,祈祷资临能够撑住,祈祷岁岁能够安然无恙。在北城光明正大地抢人,绝非临时起意,至少需要数月的时间筹谋。 能找到还好,但要是找不到……他不敢想象,资临会做出什么事来。 南城。 岁岁从床上坐起来,微微喘气,身体有些发软,脑子里跟装了浆糊似的,意识不太清明。 第87节 往枕头边一摸,没有摸到手机。 她强撑着站起来,打量眼前的一切,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她熟悉的摆设。 这是她的房间。 隋穗的房间。 记忆中最后一件事,是连夏生抱她,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她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至于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岁岁环视周围,试图找到手机或电脑,但似乎一切能与外界联系的方式都被断掉。 最后只能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日期映入眼帘。 三天。 从她被绑架那天起,竟然已经过了三天。 岁岁想到什么,疯狂地调台。 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找她。 门边传来动静,连夏生走了进来。 第65章 他穿整洁的白色衬衫, 脚上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鳄鱼纹皮鞋, 平和优雅,在门边站定,仿佛外出多日的丈夫归来,满眼皆是对妻子的思念。 他走到她身边, 朝电视看一眼, 没有太在意,反而像没事人一样,随口道:“凡是上新闻者, 非死即伤。” 岁岁啪地一下将电视关掉。 连夏生走进衣帽间,几分钟后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双鞋。一双洁净名贵的粉缎鞋, 是她年少时喜欢的牌子和样式。 连夏生弯下腰替她换鞋。 岁岁扶着墙,盯着连夏生英俊的侧脸发呆。 “为了解除之前用药的后患, 这几天你可能会没什么精神,使不上力气。”他耐心地将鞋带交叉系好,话语温吞:“是我太粗心, 错估了药量。” 岁岁呼出一口气, 好奇疑惑,胸脯起伏, 不敢放松:“我好像一直在睡觉。” “是, 吃过就睡, 像头无忧无虑的小猪。” 岁岁不高兴, 眉毛拧在一起。 她并非自愿出现在这里。一切皆由连夏生主导, 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飞机上说开的事,就像一个炸-弹,炸得她脑袋里全是浆糊。 鞋穿好,连夏生直起身,“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岁岁抿抿嘴。 “你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现你在我这里,对不对?” 岁岁被说中心思,视线不自觉撇开。 正如连夏生说的一样,凡绑架案,出现在新闻里,那就是已经尘埃落定。事情直接跳到结果这一步,相当于画上句号。就像当初她发现自己重回人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自己的新闻。 没有动静,就说明事情仍在继续。 “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岁岁轻声问,有些不甘心,“都三天了。” 连夏生笑一声。 他一笑,岁岁顿时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连夏生做事滴水不漏,没有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出手。 资临聪明,可是,连夏生也聪明。 “别沮丧,外面到处有人在找你。”连夏生不紧不慢,捞起岁岁的手放在掌心:“刚才我收到消息,我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被破掉。” 他神情轻松,毫无半点慌乱,仿佛早已预料到,并不畏惧。 岁岁几乎瞬间想到他自信的原因。 连夏生低下头抵住她,“你也想到了?” 岁岁心里闷闷的,细声细气点明:“这里是南城,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你连夏生不是地头蛇,是另一条强龙。” 连夏生将她半边脸捧住,大拇指蹭着下颚,摩挲抚摸:“我要是没点实力,怎么护你这么多年。” 岁岁咬咬唇:“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要从北城绑走一个大活人,而且还能挡住四面八方的势力来寻,需要的不仅仅是精力,还有时间。 “到北城的第一天。” 岁岁惊讶。她以为他会说,是在北城识破她之后才开始准备。 岁岁哑着嗓子,像幼稚的孩童拖长尾声:“哪里出了破绽?因为我见你时,不小心掉了泪?” 连夏生俯得更低,舐舐嘴唇,“不是,我早就认定是你,所以才来寻。” 除非他一辈子困在疗养院,永远不打开电视机不看国内新闻。就算梦中不见她,他迟早也会认出她。他会认出,这是他的隋穗。是他捧在手心十年的隋穗。 他肖想她的肉体,更肖想她的灵魂,他想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更想拥有她的每一缕爱意。 男人的第六感只给心上人,无需任何理由,只要一个眼神。 “我不信。”岁岁既害怕又心酸,声音弱下去,像细砂随潮水重回海底:“如果,我是问如果……” 他知道她要问什么。 如果她不曾拥有现在这个身体,而是成为其他人,或许不同性别,或许垂垂老矣,她要问,他是否还会认出她。 “只要我看到你,我就会认出来,这是我的本能,你用十年打下的烙印。” 她是明媚的少女,他就摘星星给她。她是鹤发的老人,他就陪她安享晚年。甚至,她不做女人,做男人,他就用事业供她意气风发。 隋穗没什么好,她任性,她轻佻,她会不计后果地激他。她就像是一朵危险的玫瑰,浑身长满刺,刺上涂满毒,一碰,就可让人毒发身亡。 然而他爱她。 她是惩罚也是恩赐,他无法挣扎,只能爱她。 时间不等人,失去过一次,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光着回想都会扯着心脏疼。曾经他小心翼翼地用尺度量外露的爱意,有担忧有犹豫,怕受伤,怕她不再追逐。 事实证明,上天从不厚待任何人。人无法预料未来的事,这一次,只争朝夕,不谈白头。 连夏生抱岁岁去楼下。 岁岁走不了路,从床上醒来后,在卧室里走的那几步,都是扶着墙才勉强支撑。 他将她放到开放式厨房的黑色餐桌上,而后亲自下厨。 动作不太娴熟,但姿态却端得漂亮。一个气质高贵儒雅的男人,和锅碗瓢盆打起交道来,自有一种平和耐心的欢喜。 岁岁下意识想到翻天覆地的那一夜。才一年而已,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连夏生将做好的饭摆到她面前。岁岁盯着看,没有动。 连夏生舀一勺咖喱鸡肉饭,自己吃一口,然后又舀一勺递到岁岁嘴边,“没毒。” 岁岁视线瞥过窗外:“我想出去走走。” “行,吃完饭,就带你出去。” 岁岁这才张开嘴。 一顿饭吃完,连夏生果然信守承诺。他推来轮椅,好让她坐上去,又给她戴上帽子墨镜口罩,沿街出去,隐在人群中的保镖随处可见。 她没有要说去哪里,也没有这个必要。 整个南城都被连家牢牢掌握,去哪都一样。 岁岁坐在轮椅上,任由连夏生推着她往前。商场里并不热闹,这个点来逛的人,大多都是百无聊赖的贵妇人。 有人总比没人好,鲜活的人气足以驱散多日的昏迷与阴郁。 “你不怕我摘掉口罩墨镜,然后朝人群中大喊一声,我是朝岁岁?”连夏生的镇定自若令她无所适从,她还没有想好接下来的事,可他似乎已经做好打算。 “我为什么要怕?”连夏生推她进了珠宝店,“你已经回家。” 岁岁注视旁边做作的贵妇人,发现端倪。 她笑一声,没再作声。 连夏生怎么不怕?他都用起演员来了。 “你不能藏我一辈子。” 连夏生睨她一眼:“你不愿意,我才会藏你一辈子。” 岁岁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已经想好,或许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连夏生两手一摁,将她圈在轮椅里。他铁青着面孔,像是要吃人一样,双目微敛,“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岁岁吓住,晶莹透亮的眼往下一垂,语气倔强,三分赌气,七分迷茫:“就不要。” “不逛了,回家休息。”连夏生低身抱岁岁,岁岁不肯,他双手捞着她的腰往上一提,鞋尖狠狠往前踢了踢轮椅,她没有躲的地方,只能被他抱起。 岁岁又捶又打,墨镜口罩帽子甩到地上,她急切地朝人群喊:“我是朝岁岁,救救我,我不认识这个男人。” 如她料想的那样,没人理睬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群尽职尽责的好演员,逼真又专注。 短暂的出游到此结束。 一路闹腾,连夏生视之不见。 等回到家,他直接抱她回卧室,她刚沾地,就要往外跑。跑不动,被人拽回去。昏暗的视线里,连夏生微微喘着气,一双黑亮的眼幽深似湖,盯得人后背发寒。 忽然他摘掉眼镜,岁岁下意识往后躲。 就在她以为他要发怒时,连夏生却忽然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拿了什么,他在她面前跪下来,打开珠宝盒,托起一枚硕大的戒指。 迫不及待,诚惶诚恐:“你别再逃,我已经想好,我们结婚,重新开始。” 第88节 第66章 厚厚的窗帘全都放下来, 未曾合拢的缝隙里,风将白光吹晃, 细细一缕光轻飘飘覆过来。 岁岁坐在床沿边,光斑照跃, 晃过她白嫩干净的面庞。她脸上并未有什么神情。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岁岁忽然开始笑起来。 连夏生跪在那, 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笑。 她的笑声又轻又细,满透少女的纯真:“你向我求婚?” 连夏生应下:“对,我向你求婚。” 捧着戒指的手悬在半空, 迟迟未得到回应。他腾出另一只手去捞她的手, 她十根手指水葱似的,指尖修剪得整整齐齐, 握成两个拳头,搁在膝盖,坐姿有些僵硬。 他靠得更近, 指腹自她的左手无名指拂过。稍显不同的戒指尺寸, 他托人将之前那枚戒指重新调整修改后, 刚刚好能够适合她现在的无名指。 岁岁垂下眼看。 连夏生在吻她的手, 滚烫的唇贴着她手背寸寸皮肤, 反复摩挲,像一个虔诚的朝拜者, 正对他的神顶礼膜拜。 她也曾这样吻过他。 在夜深人静的房间, 在他熟睡的床前, 像小偷一样,吻他的脸颊,吻他的眉眼,吻他日间抽烟的手,胆战心惊低头轻嗅,嗅他指腹的气息,幻想他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上抚过。 他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男人。曾经。 有东西啪地一下滴到脸上,连夏生抬头一看,岁岁眼里兜满泪水。 可她仍在笑,只是笑声听起来更像是抽噎声。连夏生慌忙伸出手试图为她擦泪,岁岁却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他。 戒指滚落到地上,跌入昏暗的柜底。 连夏生去寻。 高大的男人卑躬屈膝趴在地上找戒指,看起来既可笑又荒唐,仿佛掉下的不是戒指,而是他的心。 岁岁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怎么也捂不住,渐渐哭出声来。 她红着眼红着鼻子,跌跌撞撞就要往门外去。 连夏生也不找戒指了,他抱住她的腿,声音嘶哑,略微颤抖:“你答应我。” 岁岁摇头。 连夏生恳求:“正式给我一个机会。” 岁岁张着泪花花的眼,眼泪越揉越多。她的嗓音被泪浸过,软,糯,说出的话却令人寒心:“我们之间,不值得另一次机会。” 连夏生苦笑:“要我怎样做?” 岁岁痛苦地阖上眼,满脸是泪,她说:“分开这一年多,我时常回想我们的过去,每当我回忆和你在一起的那些细节时,我发现自己心里涌出的不是恨,是遗憾,你看,即使我以为你杀了我,可我依旧无法厌恶你。” 连夏生仰头痴痴望她,语气肯定:“因为你爱我。” 岁岁嘴角溢出酸涩笑意:“对,我爱你,这句话我早就该告诉你,但现在说出来已经没有意义,所以就当我是说给过去的你听。你听好,连夏生,我爱你,从我十六岁那年起,我就爱你,我爱了你十年,整整十年,我只爱你。” 连夏生靠在她膝盖,“我知道。” 岁岁哭着笑:“不,你不知道,你任由我的爱变成执着,你任由我将爱你这件事变成与你无关的事,我像是你亲手封存的标本,死因是求而不得。” 连夏生愣住。 岁岁:“就算没有那场变故,就算我还是隋穗,我们也不会有结果。” 连夏生红了眼:“会有的,你走那天,我已经准备好向你求婚。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们已经结婚,你不会拒绝我。” 岁岁低睨一眼,“当时的我确实不会拒绝你,如你所想,我会高高兴兴答应你,可是连夏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结了婚,然后呢?” 连夏生:“没有然后,我会穷极一生爱你,我们将是幸福结局。” 岁岁抬腿就要往外走。 迈出一步,足够花掉她所有力气。 连夏生忽然发疯一样扑过去,两人滚到地上。他伏在她身上,一字一字嘶嘶透着寒气:“因为那个男人吗?你要为他,离开我?” 岁岁喘不过气,“你放开我。” 连夏生攫住岁岁的下巴:“让我爱你不好吗,和别人玩了那么久,难道你还没有腻吗?” 岁岁根本使不出劲挣扎,只是一味喊救命。 连夏生埋下去,吻她的唇,嘴里呢喃:“他有没有吻过你这里,你们做了吗?” 岁岁眼泪又出来,胸脯起伏,五脏六腑随呼吸扯着疼,愤岔哭喊:“做了!我和他做过无数次,我喜欢和他做,也喜欢他天天吻我,我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他吻过,他恨不得死在我身上。” 连夏生发狠一使劲,抱住岁岁往床上丢,胡乱拿起地上掉落的窗帘绑带,将人绑在床上。 岁岁大喊:“连夏生,你混蛋,你放开我!” 连夏生脱掉上衣,狠狠制住她:“你不是喜欢做吗,我跟你做,他能给你的感觉,我也能,隋穗,我告诉你,能被你隋穗爱的,永远只有我连夏生一个!” 岁岁哭得全身颤抖。 连夏生捧住她的脸吻,不管不顾地往她唇间闯,几乎蛮横地索取,他抱着她,贴得毫无缝隙,却还是嫌不够,双手摁下去,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克制了十年,不曾碰过她一次,可是今天,他不想再忍着了。 他要她。 别人在她的身体里打下烙印,他不在乎,他只需在她身上打下更深的烙印即可。她和别人做过一百次还是一千次,他通通不在意。 现在她在他身下,她会记住和他做-爱的感觉。他愿意为此,万劫不复。 房间里的哭喊声颤抖似游丝细线。 男人慢条斯理,耐心至极。 “喜欢这样吗?”他轻笑一声,刚问出声就有了答案:“原来你喜欢。” 又问:“那这样呢?” 只得到倔强的抽泣声。 只差一步,连夏生就将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手机却忽然响起。 响了一遍,又响第二遍。 连夏生看了眼身下的少女,她一张脸皱巴巴,哭得快要断气。 只犹豫半秒,他移开自己的视线,目光触及到不远处亮起的手机屏幕。 来自北城的号码。 连夏生皱了皱眉,一手小心翼翼捂住岁岁的嘴,一手拿起手机。 声线沉稳,不慌不忙,对电话那头说:“资先生,有事吗?” 第67章 电话里传来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数秒后—— “连先生,方便视频通话吗?” 连夏生一顿。 算起来, 那边确实该有所动作了。 连夏生笑道:“当然可以,稍等我会回过去。” 挂断电话, 捂在岁岁嘴间的那只手缓缓下移,一把掐住她的下颚,他俯身重新吻住。 岁岁睁着朦胧泪眼, 手机屏幕泛起的光照亮连夏生的脸, 长的睫毛, 微敛的眉眼,正经而禁欲的五官此时只剩下欲。 他红薄的唇溢出话, 字字舔在她嘴角:“你的玩伴终于察觉到了, 不容易。” 岁岁被吻得喘不过气,抗议的话被他轻易揉碎:“不……不是玩伴……” 连夏生挑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过去你交过那么多男朋友,哪一个不是你的玩伴?现在这一个, 也是一样。” 岁岁含着泪瞪他:“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凝视她, 忽然想到什么,眸中闪过一抹精明的亮光,语气放慢, 问:“他是你的第一个, 对不对?” 岁岁一愣, 不肯示弱, 索性闭上眼。 “原来你以前从来没和他们做过。”连夏生用鼻尖贴着岁岁的侧脸,渴望地蹭了蹭:“所以才会觉得他不一样吗?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学贞洁烈妇,做-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岁岁羞愤地挣扎,双颊两坨晕红。 连夏生动作温柔地拂过岁岁白嫩小巧的耳垂,把玩几下不过瘾,索性张嘴含住,“为了不让你的玩伴难堪,稍后我要堵住你的嘴,就只几分钟,乖,我会补偿你。” 岁岁大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激烈地动起来:“你要干什么?” 连夏生笑了笑:“当然是满足他的要求,和他视频通话。” 北城。 资临几乎要将手机捏碎,太阳穴突突直跳。常委的人刚走,明老爷子没有明说,但是一连五个电话,告诫他在事情彻底查明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南北政-治局面复杂,各方势力盘踞,其中利害牵涉太广,一不小心,将会掀起轩然大波。 明老爷子的话犹在耳边:“就算真是他做的,但他现在已经出了北城,北城虽是中心所在,以前尚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是现在,南边一带,全是他连家的势力范围,只要他想,就算将人绑一辈子,你又能怎样?” 资临一双眼紧盯着屏幕,全身的血液往脑袋里蹿,仿佛快要炸开。 能怎样? 他能的事,海了去。 什么大局着想,什么前功尽弃,都他妈见鬼去吧。那是他的命,连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前途。 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现在只需要做最后的确认。 屏幕忽然亮起。 是连夏生发来视频请求。 从刚刚打电话过去,到现在,整整五分钟的时间,仿佛五年之久,每一秒都格外令人难熬。 他没想到连夏生敢接他的电话,也没想到连夏生敢应下他的视频请求。 第89节 之前出事的时候,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连夏生。大概是连夏生早就做好准备,直接从他身上入手,根本查无可查。结果绕了一大圈回来,还是落在连夏生身上。只是这一次,有理有据。 按下接听,墙上投射出光影。 资临坐在屏幕前,双手合十交叉,大拇指互抵指腹,压下怒火中烧的情绪,唇线紧绷,冷漠悠闲地跷着腿,声音没有温度,淡淡和那边打招呼:“连先生。” 实时画面传过来。 视频里,连夏生好整以暇地窝在沙发椅里,没有穿外套,一件白色衬衫稍显皱乱,扣子解开三颗,锁骨处露出一道抓痕,像是女人的指甲划过,下颔角也是红的,嘴角边有伤,刚被人狠狠咬过的那种牙印。 资临右眼皮一跳,心脏像是被人攥住。 他屏住呼吸,目光从连夏生身后的背景画面一一扫过。 是在卧室里,没有关灯,但他知道,连夏生此时所处的地方,绝不是一个男人的卧室。 光线晦暗的画面里,隐约可见沙发椅后的大床轮廓。 床上,有人。 “资先生,几天不见,你憔悴了,有什么烦心的事吗?”连夏生先开口,语气一如既往,无情无绪,深藏不露。 资临死死盯着画面一角。 太暗了。 除了鼓起的床被,根本无法辨识。 “资先生?” 资临回过神,视线转到连夏生身上,笑了笑:“最近遇上点糟心事,我还以为连先生早就知晓。” “是为朝小姐的事吗?” “是。” “啊,还没找到人?” 资临敛起笑意,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没有,不过快了。” 连夏生笑起来:“需要我帮忙吗?只要资先生开口,我一定鼎力相助。” 资临呵地轻笑一声:“那就麻烦连先生了。” “不麻烦,我与朝小姐有过几面之缘,我也不想她在外面受苦受罪。” 忽然视频那边传来什么动静。 像是有谁从床上滚了下去,连床被一起,掉到地上,发出压抑的一声“咚”。 连夏生眼神示意:“抱歉,我先去处理一点事。” 资临喊住他:“等等!” 望眼欲穿,死盯连夏生身后的地板。 连夏生微笑:“还有什么事吗?” 资临有些慌张,生怕他将视频挂断,“我还有些事没说完,你先去忙你的,我在线上等着。” 连夏生没有拒绝,笑意更浓:“行。” 视频画面里,连夏生转身走远。 资临心猛跳,眼睛猛瞪,耳朵竖起。 依稀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不太真切,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连夏生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得很:“胡闹,万一摔骨折了怎么办?来,我亲亲,不准再任性了。” 资临呼吸一滞。 是谁?床上的人,会是谁? 没有等到女孩子张嘴说话,等来的,只有连夏生走回来的脚步声。 连夏生坐进沙发里,笑得春风得意:“让资先生看笑话了,未婚妻闹脾气,离开一刻都不行。” 资临下意识攥紧拳头,声音有些发抖:“连先生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 连夏生单手抵住下巴:“她害羞腼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打算和她结了婚之后再公之于众。” 他想到什么,嘴角微勾,继续说:“她年纪小,还没有达到国内法定结婚年龄,所以我打算带她去法国,让她入法籍,婚礼应该也在那边办,到时候还希望资先生能赏脸出席。” 资临眼都瞪红:“冒昧问一句,连先生的这位未婚妻是谁?” “资先生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资临猛然站起来。 视频已经挂断。 一股气冲上太阳穴,血液倒流,胃里翻滚,资临干呕起来。 不用再确认,就是连夏生。 连夏生抓了她。 那个床上的女孩子,是他的岁岁。 半晌。 短暂的失神后,资临迅速冷静下来,他毫不犹豫,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手机。 专用路线,非特殊重大情况,轻易不启用。 这个电话拨出去,后果是什么,资临很清楚。 但—— “开始行动。” 很久很久以前,资临觉得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他苦心经营握在手里的权力。一路走来,千辛万苦,最终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只要保持现在这个趋势,他可以安枕无忧地居于幕后,接手所有的棋子。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要那些东西了。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就算鱼死网破,他也要接她回家。 第68章 天气变幻不过一瞬间, 更何况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利益集团。 这几天电视上放出来的新闻,寻常人看不出什么东西, 但懂门道的人,却看得胆战心惊。 其中牵连甚广, 保持中立不想被拖下水的人到处找关系,试图劝说休战。 见效甚微。 圈子里一部分人够不着那个层次的,两边站队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佯装云淡风轻, 坐山观虎斗。观看了几天, 也不免着急焦虑起来。 疯了,简直疯了, 照两边这个斗法, 落到最后,不管有没有参与,谁都别想跑,迟早得殃及鱼池。 这要是两家的小辈闹脾气还好,事情尚有回旋余地, 偏偏起头的两位, 恰好是两家的主心骨。闹起来的由头,大家隐隐猜到,不敢点破, 只当是两家早有争斗的念头, 所以借题发挥而已。 但还是有人忍不住私下讨论, “这他妈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现在就是传出去, 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掀起这么大波澜,电视上都不敢这么演,观众会骂编剧侮辱人民智商。” “时代不一样了,以前我们那一代的人抓风气,生怕被逮住小辫子影响前途,现在你看,都摆到明面上了,一点不怂。” “干嘛要怂,人家是玩木偶戏的,根本不用怕。” “嗳,顾家怎么没动静?不会想等着坐收渔利吧?” 书房里,连夏生刚结束和顾戈的电话。 顾启道的位子以后将由顾戈接手,近年来,顾家的事,基本上都由顾戈处理。 顾戈以为连夏生打电话是为站队的事,一接电话就打官腔。 顾家和明连两家稍有不同,顾家尚未完全从体制内脱身,脚迈出一半,有利有弊,虽然做事放不开手脚需要顾忌的地方多,但由于亲自摁着,所以掌握的权力更大。 顾戈不打算接连夏生抛出的橄榄枝,做好回绝的准备,结果人连夏生压根就没那意思。 随意寒暄几句,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把电话挂断了。 顾戈接电话的时候,恰好顾母江燕在跟前。等顾戈放下电话,江燕问:“是连家的电话?” “是。” 顾戈一身军装威严肃穆,视线低垂,琢磨刚才连夏生的话。 连夏生话里有话,但不是为了资家的事。 顾戈剑眉星目,军队里炼出来的硬朗,抬眸看人时,神情平柔,却透出钢铁般的气魄。他对江燕说:“夏生让我代他向爸问好。” 江燕不以为然:“就说了这个?” 顾戈:“他还特意提了您。” 江燕一愣,眼神闪躲,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直接转移话题:“你可别学他,为了个女人,和人争得死去活来,不惜堵上自己家的前途,冲动愚蠢,丢尽他连家的脸面。” 顾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燕一眼,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们顾家的人,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像他们两个那样,毕竟大家走的路不同。” “那倒也是,你不像你爸。”江燕笑了笑,“难得回家,这次休假休几天?” “一周。” 司机在等,江燕准备出门:“好好休息。” 顾戈喊住江燕,问:“妈,两年前你是不是托人将一个医生关了起来?” 江燕身形顿住,回头笑道:“没有的事,怎么问起这个?” “有人写了举报信,还有江家犯事的证据。” 江燕笑得从容,“谁做的?那个二流子医生?” 顾戈沉默。 片刻,顾戈开口:“我会处理好,爸那边我来解释。” 江燕优雅地拎起手袋朝外而去。 顾戈愁眉紧锁,手里夹一根烟,随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指腹不小心触碰到触屏。 第90节 女孩子的照片映入眼帘。 明媚,漂亮,白得发光。 刚发来的资料档案。以前不是没注意过,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匆匆瞧过一两眼。 资临当成宝贝一样宠在手心的人,连夏生不惜一切也要争抢的人。 有什么好? 顾戈吸一口烟,悬在半空的手指并未停顿太久,随意落下,叮地一下点开资料袋。 目光落在名字一栏。 朝岁岁。 天色渐晚,火烧云渲染开来,热烈盛放,衬得黑不溜秋的夜晚遭人嫌弃,迟迟未敢献丑。 岁岁靠在墙边,拨开窗帘看过去,连家楼下几辆v字军牌车缓缓开出去。 她从小就看惯这些来往的场面,自然知道现在的局面意味着什么。 敲门的声音传来。 岁岁眼都没眨一下,窝回沙发里,双腿曲起,手托着下巴。 敲门的声音又响起,多了一道男声:“我能进来吗?” 岁岁没回应。 反正就算她说不能,他依旧会迈进来。 半分钟后,连夏生打开门,屋内没关灯,落地窗边的沙发里躺着个人。 “隋穗。”他走过去。 岁岁闭目养神,“不要叫我隋穗。” 连夏生停在她跟前,“你不想做隋穗了吗?” 岁岁深深呼吸,继而说:“不想。” “你在说气话。” 单人沙发狭窄,连夏生坐下又站起来,伸手去揽人。 岁岁已经完全恢复,拳打脚踢。 然而有力气也派不上用场。 连夏生完全占据沙发,舒适地靠着,将岁岁放到腿上,圈进怀里。 岁岁懒得再挣扎,喘着气看向窗外天际。 “你这样好像一只被困在笼子的鸟。”连夏生扳过她的脸,“可我本意并不是囚你自由,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靠我一双腿,我能走到哪里去?”岁岁倔强地闭着眼,不肯看他。 连夏生轻轻捏住她,随意搅起一个缱绻绵长的吻。 他亲着她,说:“今晚我陪你,好不好?” 岁岁身体一僵。 连夏生吮一小口红润的唇含着,“放松些,我不想伤到你。” 岁岁呼吸急促起来。 连夏生擒住她的双臂反手剪到背后,吻得有些急。 资临来势汹汹,正式开战,他已经几天没睡好觉。 “不要……” 耳边少女的低吟声掺了哭泣,是她在假哭。 她做戏做得好,眼泪流下来一把鼻涕,只好改为干嚎。 连夏生抱住她,不肯放。 片刻,未果。 太干。 他叹息,抚着她的脸蛋反复摩挲,心酸苦涩:“隋穗,你太残忍。” 岁岁整理被拉扯的衣裙,沉着冷静:“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他换个姿势抱她,“暂时而已。” 岁岁抿抿嘴。 “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好好过日子。”连夏生轻吻岁岁眉眼,爱若珍宝:“总有一天,你现在的这具身体会接纳我,我有很多个十年和你一起。” 岁岁眼一红,她带了哭腔问:“资临来找我了吗?” 连夏生手下力道加大,声音冰冷:“来了,就在南城。” 第69章 岁岁揉揉鼻子, 声音柔下去,“他来多久了?” 连夏生冷笑一声。 岁岁回过神, 有些后怕。 或许她不该问。 这里是南城,是连夏生的地盘。 她犹豫半秒, 水盈盈的眼望过去,伸手搭上连夏生的肩膀,语气依旧倔强, 却多了几分软糯:“你别动他。” 连夏生翻身压住她:“心疼?” 岁岁点头:“对。” “他身后有明家, 不需要你心疼。” 岁岁低垂眉眼, 悬在连夏生脖间的手没有移开,她细着声说:“可你什么都做得出。” 连夏生刮了刮岁岁的鼻尖:“你看, 始终还是你最了解我。” 岁岁咬咬嘴唇。 窗帘随风晃动, 斜斜望出去,天际白云烧尽,火红的颜色烧成浓黑,月光凉薄,星光飘摇。 岁岁推了推身上的人, 连夏生埋在她肩窝处, 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忽然他开口说:“过两天,我送你去法国。” 岁岁一愣,“我不去。” “你必须去。” 岁岁慌张起来, “你不能这样!” 去法国意味着什么, 她很清楚。连家的隐藏产业有一部分在法国, 与那边的关系也很好, 一旦她被送出去,这辈子都无法逃脱连夏生的控制。 岁岁捶他,低吼:“我不去,如果你要送我出去,我就自杀!” 自杀。 这两个字极大地刺激连夏生的神经,他身体一抖,继而狠狠吻下去堵住她的声音。 脑海中恍惚浮现一年以前的情形。 隋穗死在他怀里的样子。 连夏生犹如惊弓之鸟,迫不及待地想要抓紧手边的人,他疯狂抚摸她,试图感受她的体温。 不够热,会凉下去,就像那晚她体温下降最终全身僵硬一样,不行,他必须让她暖起来。 连夏生脱掉上衣,近乎粗鲁地将岁岁提起来,整个人魔怔似的,去扯她的衣服。 “夏……夏生哥哥……停下……” 不管不顾快要将人揉碎时,女孩子的哭泣声传到耳里,连夏生意识稍微清醒过来。 迷离的双眼抬起,女孩子雪白的身体撞入视野。 岁岁躺在他身下,一张小脸苍白,哭得泣不成声,眸底满是失望。 “夏生哥哥,我恨你。” 连夏生心头一窒。 她终于肯喊他一声“夏生哥哥”,伴随而来的却是“我恨你”。 我恨你,不是我爱你。 她给他最大的仁慈是爱过,最狠的惩罚也是爱过,现在却没有爱,也没有过,只剩下恨。 连夏生拣起地上掉落的衣裙,重新为岁岁穿好。 岁岁窝在沙发里,全身颤抖,脸上布满恐惧。 她在怕他,怕他将她送出去,怕他将她圈在身边永远都不放手。 连夏生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死寂一般的安静。 片刻。 连夏生伏下去,跪在岁岁身边,气若游丝,绝望地问:“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岁岁擦擦眼泪,下巴搁在膝盖上,撅嘴应了声:“嗯——” 连夏生痛苦地闭上眼。 最终还是错估了自己的决心。 他可以对任何人狠,唯独对她,他狠不起来。 第91节 “好,我不送你去法国,我不强迫你,我给你选择。” 岁岁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嗫嚅:“什么选择?” “从今天起,你拥有自由,我可以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不用看,都能猜到此刻她脸上的欣喜,“包括去北城。” 岁岁立马停止哭泣,声音都清亮起来:“真的吗?” 连夏生缓缓睁开眼,无情无绪:“真的,你可以做你的朝岁岁。” 岁岁试探地问:“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 “因为我觉得,你或许会心甘情愿留下来。” “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 连夏生没有立刻作答。 他拿起纸巾,替她擤鼻子,又去浴室拧干湿毛巾,替她清理收拾好,最后端来一杯温热的水。 “这几天,除了应付你的资先生以外,我还在忙另一件事。”连夏生指腹摩挲,揩掉岁岁嘴角的水渍,“一件你一直想知道的事。” “什么事?” “你的身世。” 岁岁瞪大眼。过去这些年来,她一直暗中查自己的亲生父母,每次都无疾而终。 连夏生抱起她,往床边去。 岁岁抓住他的臂膀,口是心非:“我并不一定要知道。” 她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连夏生继续往前:“你连你的身世都不想知道,看来也不会想要知道你的死亡真相了。” 岁岁惊讶:“我的身世,和我被杀的事,有牵连?” 连夏生摇摇头:“我只是猜测,并不能十分确定。” 岁岁迟疑。 他们已经走到床边,连夏生将她放下,神情严肃认真,小心翼翼捧住她的脸,说:“过去你不是一直求我帮你查身世的事吗,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就算你想找资临帮你查,他一个从小在北边长大的人,拿什么来查南边的事?谁会听他的?” 岁岁皱眉:“可你过去总告诉我,让我不要查。” “因为我怕你离开,而且……”连夏生想起什么,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过去查隋穗的身世时,他总会遇到莫名其妙的阻碍因素,出于直觉,他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点到为止。隋穗死之前,他为了求婚做准备,想让她高兴,特意重新追查她的身世,希望到时候能邀请她的亲生父母出席婚礼,给她一个惊喜。 隋穗死后,所有的事情都被终止。要不是这次他重新遇到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将她的身世之谜和她死亡的事联系起来。 “我发誓,我会查清你的身世之谜和你的死亡真相,无论是谁杀了你,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岁岁怔怔地看过去,毫不避讳,点破:“从你将我绑到南城的时候,你就已经着手在查这两件事了,夏生哥哥,无论我今天的答案是什么,你都会查下去,就算不查我的身世,你也会查我当时的死亡真相,不将凶手揪出来,你不会罢休。” 连夏生无奈,“隋穗。” “你无法容忍有人在你的眼皮底下将我杀害。”岁岁低下脑袋,“就算我不要真相,你也会查清楚真相,这间接相当于你没有筹码,我根本不需要求你,你无法用真相来胁迫我。” 被爱的,有恃无恐。 连夏生紧拢双眉,“那资临呢?你觉得我会对他做什么?” 岁岁愣了愣。 她有看新闻,硬碰硬,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猜错,事情再继续下去,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连夏生:“反正我已经疯了,我不介意再疯点,我可以用我的前途去赌,但是他呢,他赌得起吗?” 岁岁坐着不说话,双手撑在床沿边,呼吸声有些急。 连夏生弯腰凑近,声音魅惑,趁热打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好好告别过去,才能去做一个崭新的朝岁岁,不是吗?” 岁岁愣愣问:“你愿意放我去做其他人,不是隋穗,只是朝岁岁?” “对。” 岁岁咽了咽。 她知道他在诱她,可她没办法不上钩。 “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已经猜到。” 岁岁深呼吸,字字清晰:“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你身边,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但是之后我要怎样,必须我说了算。”她眼神坚定,目光炯炯,“夏生哥哥,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不介意再多死一次,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诺,我会死在你面前。” 连夏生笑容酸涩,“过去你是最怕死怕痛的人,现在却能坦然地用生命威胁我,隋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岁岁抬眸:“那我应该一开始就以死威胁。” 连夏生笑了笑,贴近想要亲她侧脸。 岁岁躲开。 她两只手捂住自己的两边侧脸,嘴里嘟嚷问:“你以后还会强迫我吗?” “不会。” 连夏生直接吻她唇。 岁岁往后退,“我不喜欢你吻我。” “行。” 连夏生伸手去抱她。 岁岁不让抱:“我也不喜欢你抱我。” 连夏生悬在半空的手犹豫半晌,最终收回去,“还有什么不喜欢的,最好一次性说清楚。” 她的话既残忍又天真:“以前我喜欢的,现在我都不喜欢了。” 连夏生笑出声,凄凉冰冷,透着几分无可奈何:“我知道。” 岁岁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落寞的神情。 当天夜晚,一个电话打到北城明家,争斗多日的局面总算缓和。南边主动歇战,来势汹汹的攻击戛然而止,虽然造成的破坏已经不可挽回,但是好在能够及时止损。 明老爷子随即致电各方,资临得到消息后,下意识以为连家认输,兴致冲冲就要去连家接人。 这一回,没再受到阻扰,顺利获取连家的地址。 夜晚十一点,漆黑的夜,静得令人窒息。 双方保镖僵持,形势一触即发。 劳斯莱斯后车座里,资临穿齐整的西装三件套,银灰色领带,单手托脸,目光凝结成一个点,呆呆地望向车窗外。 车座前搁着一个钛合金灰色箱子。箱子没有上锁,车内的灯线照进去,缝隙里隐约可见一把枪柄。 已经等待半小时,连夏生还没有出来。 资临依旧看着车窗外,手却往箱子的方向伸去。 已做好所有准备,换做以前,早就动手,但是现在,他必须以岁岁的安全为先。 他不能伤到她。 手机屏幕忽然响起。 是连夏生的来电。 资临不耐烦地接起,“连夏生,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声音:“资临,是我。” 资临绷着的脸瞬间柔和,像是吃到一颗草莓,又甜又惊讶:“岁岁?” “嗯。” 短暂的停顿。 资临心跳加快。 两人异口同声:“你还好吗?” 资临松口气,“我只要你好。”他小心拿着手机,语气宠溺,哄:“岁岁别怕,今晚我就能接你回家。”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资临,你先回去。” 资临僵住,随即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德语。 ——要是有人威胁你,就咳两声。 没有咳嗽声的回应。 女孩子说:“资临,没有谁威胁我,也没有谁会伤害我。” 资临瞥向窗外,阳台上多了个人影,披着外衣,瘦削纤细,一头乌发披在肩后。 他连忙下车。 抬头,阳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似乎躲到了窗帘后面。 是她。 他知道是她。 资临对电话里说:“岁岁,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电话那头沉默。 不一会,阳台上有了动静。 窗帘后重新有人迈出来。 资临渴望地看过去,像个孩子一样挥动手臂:“岁岁,你看到我了吗?” “嗯,我看到你了。”她声音越发温柔:“你今天穿的西装和领带,是我替你定制的那一套吗?” 资临语气轻松:“是,我怕你嫌弃我穿得不好看,就不跟我回家了。岁岁,快下来,我给你备了回家礼物,你一定喜欢。” “资临。”少女拉长尾调,声线有些沙哑,音调却出乎意外的平静:“我今天不能跟你回去了。” 资临脸上笑容消失,仿佛一盆冰水泼下来,冻得他全身都僵硬。 她在说什么? 第92节 她为什么不能跟他回去? 岁岁目不转睛,盯着楼下的男人,缓缓说:“我有我要做的事,必须暂时留在南城,等我以后回去找你,好不好?” “什么事?” 岁岁拧紧眉头,“我不能告诉你。” “我必须知道。” 岁岁死咬嘴唇,“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我信。” “我说我是连夏生说的那个隋穗,我说我不是朝岁岁,你信吗?” 资临耳朵嗡嗡叫,眼前金星乱舞,心脏快要爆炸,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我不信,你是我的岁岁,不是别人的谁。” “资临,我求你这一次。” 她的声音冷静平和,决绝漠然,不容任何抗议。 他辨得出。 她在说真话,她祈求他离开。 资临仰起脖子,冷峻的面孔比黑夜更令人胆寒,声音却呜咽颤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就跟我走。” “我会跟你走,但不是现在,你不能逼我。” “所以你不跟我走,是吗?”资临低下脑袋,不敢听答案,狠咬自己的手,堵住差点溢出的哭声:“今晚我会在这里等一整夜。” “资临……” 资临连忙将电话挂断,失魂落魄躲进车里。 车窗升起的一瞬间,他伏下去,脸埋进膝盖,身体佝偻。 脑海中有无数个画面浮现来,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不愿意去想。他不是傻子,和她朝夕相处,多多少少也怀疑过。 ——“资先生,我不是我,你还会爱我吗?” 她问过他。 多么荒诞的事。他应该这样想才对。 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告诉她:“哪怕你身体里装着九十岁老太太的灵魂,我也依旧爱你。” 他情愿她是九十岁老太太,也不愿意她是那个年轻貌美的女星隋穗。 他查过隋穗的事,知道她最爱谁。 连夏生,隋穗一生的挚爱。如果她是隋穗,那么连夏生将是她的挚爱。 资临将脑袋埋得更低,几乎无法呼吸。 房间里。 岁岁转身收拾枕被。连夏生坐在沙发里,问:“你在做什么?” “他今晚肯定不会走,在车里睡,会着凉。” 连夏生没有阻止,叫来女佣。女佣接过枕被往楼下送去。 “你觉得他会信你吗?灵魂转世的说法,听起来就很荒唐。” 岁岁垂下眼,轻声说:“会,我说什么,他都信。” 连夏生起身,将灯关掉,“你有你要解决的事,可他不一定等你。” 岁岁努努嘴,靠在阳台边。 连夏生站到她身后,视线遥遥望出去,楼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安静地停在楼下。 连夏生拿起毛毯,为她披上,“我答应过你,不会再为难明家,以后我专心处理你的事,这段时间内,不要再想其他的事。” 他已经退一步,放弃送她去法国的念头。 现在要的,不过是用她的前事短暂留住她。而这段时间里,不需要其他人的存在。 “早点休息。”连夏生本能地想要吻吻岁岁的脸,想起她说过的话,不敢碰她的肌肤,转而亲吻她的头发:“晚安。” 岁岁凝视楼下:“晚安。” 第70章 早上醒来时, 窗外起了大雾。浓白一片,寒气缭绕。 岁岁从床上爬起来, 不远处连夏生半躺在沙发上,盖着西装外套。 岁岁轻手轻脚,穿着拖鞋来到阳台边, 楼下已空无一人。 资临离开了。 门打开, 走廊上佣人正抱着枕被, 岁岁喊住人, 接过枕被,问:“车里的那位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走。” “有说什么吗?” “没有。” 岁岁抱着枕被, 身后有人喊:“怎么不多睡一会?” 岁岁回过头看,连夏生睡眼惺忪朝她而来。 昨晚他在房里守了她一夜,任由她在阳台发呆。今早会在床上醒来, 大概也是他将她抱上床的。 他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抱着她睡,而是自觉宿在沙发上。 她知道, 他彻底清醒了。就算是连夏生, 也需要过渡期。 鞋尖挨着鞋尖,岁岁扯了扯连夏生的衣袖,“我想吃早餐。” 连夏生微微一笑,揉揉岁岁的头发,“我做给你吃。” 太阳底下无新事, 轰轰烈烈的南北之争就此告一段落。岁岁办了停学, 停下工作室所有的通告, 安心待在南城。 在连夏生身边,她不再掩饰,无论是隋穗还是岁岁都行,惹人怀疑也无所谓。 只要不是连夏生,凶手是谁,她都不怕。 连满孝回过别墅,岁岁照常唤他连伯伯。连满孝在家待了几天后,由一开始的戒备疏离,渐渐变成从前的眼神。 这天回家,连满孝带了庆春园的小吃。 南城最好的饭店庆春园,寻常人连门都进不去,属于有钱也消费不了的地方。托连家的福,岁岁爱怎么在庆春园吃就怎么吃,其中她最喜欢吃的一道小吃,就是庆春园的龙虾煎蛋饼。 “趁热吃。”连满孝让佣人将外卖包装拆掉。 是龙虾煎蛋饼。 岁岁鼻子一酸。 这十年来连伯伯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可以对连夏生无法无天。 她刚到连家那阵子,连满孝外派,没有多余的关心,但是该有的物质生活从来不缺,后来等她长大一些,连满孝也结束了外地的常驻任务。那个时候,她整天小心翼翼,不敢靠近连满孝,在学校被诬陷的事过去后,连满孝开始主动问起她的事,她渐渐和连满孝亲近起来。 她将他当做父亲一样崇拜,在她心里,连满孝象征着父爱。 不明不白死去后,她曾想过要回南城找连满孝,但是她不愿意伤害连满孝,逼他为自己伸张正义,毕竟,她曾认定,凶手是连夏生,是他的亲生儿子。 连满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以前隋穗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去庆春园吃这个龙虾煎蛋饼,有一次去晚了,人家不卖给她,她就不肯吃晚饭,非说要等到明天店开门了再去吃,脾气不知道是随谁,犟得很。我看不过去,悄悄打了个电话,让那边半夜三更送了夜宵来。” 连满孝停顿,笑出褶子,“她一边说着不吃,一边将整盒夜宵全都啃进肚里。隋穗啊,最会讨人高兴,这不,给她送一顿夜宵,她能记上一个月,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眨着眼对我说,连伯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岁岁眼眶湿润。 连满孝:“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的,也没有随我连家的姓,但是对我而言,她就是我女儿。”他意味深长看岁岁一眼:“最开始我以为夏生疯了,但现在我能理解了,朝小姐,无论如何,请你活得快乐幸福。” 岁岁吃一口酥香的龙虾煎蛋饼,眼泪掉下来。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会奢望别人都像连夏生那样接受,连伯伯能对她说出这番话,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两人正在客厅聊天,佣人出声:“小连先生回来了。” 连夏生风尘仆仆,迈进客厅,眼睛往茶几上一瞥,当即上前,直接将食物全都丢进垃圾桶。 连夏生拉起岁岁,神色肃穆:“我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吃东西吗?” 岁岁吓一跳,“你怎么了,是连伯伯买回来的,不是别人买的。” 连满孝:“夏生你什么意思?” 连夏生将岁岁护在身后,一双幽深似湖的眼睛又冷又寒,仿若毒蛇,目不转睛,凝视连满孝:“爸,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 连满孝拍桌而起,“夏生,你再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今天,你实在太过分,把话说清楚。” 连夏生:“我重新开始查隋穗的身世,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连满孝一愣,下意识看向岁岁,神色有些慌张:“能查到什么,当年我做善事在孤儿院接回一个小女孩而已。”他起身,有意回避:“夏生,有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谈。” “行。”连夏生朝岁岁招手:“岁岁,你也来。” 从客厅到二楼书房,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三个人的步伐格外缓慢。 心思各异。 连夏生紧紧牵着岁岁的手,力道太大,差点弄疼岁岁。抬阶只差一步,他忽然停下。楼梯拐角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岁岁抬眸去看,连夏生犹豫彷徨。 “夏生哥哥?” 连夏生伸手为她将长发挽到耳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无论之后你听到什么,都不用害怕,更不必对自己有所怀疑,你要记住,你是最好的,包括你的感情。” 连满孝站在书房门口,若有所思看向他们。 第93节 等进了书房,连满孝开门见山:“夏生,想问就问吧。” 连夏生:“爸,隋穗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岁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什么?” 连夏生回避她的目光。岁岁想起他刚才在她耳边说过的话,有些发懵。 难怪他要那样说,如果她真是连伯伯的女儿,那她过去的十年感情,就相当于一个笑话。 岁岁揉揉眼角,心里闷得慌,像是一个气球越吹越大,快要将她胀破。她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发抖,向沉默的连满孝讨一个答案:“连伯伯,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本正经的连满孝再也憋不住,弯腰大笑。 岁岁和连夏生四目相对,一头雾水。连夏生:“爸?” 连满孝:“难怪你一回来就摆臭脸,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要听实话,那我就告诉你实话,隋穗不是我的私生女。” 连夏生:“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们,当初你根本不是一时兴起到孤儿院做善事,我找到了当年孤儿院的负责人,负责人承认,当年你直接点名要抚养隋穗,她被送到孤儿院的第二天,你就将她接回了连家。当时和你同时出现在孤儿院的,还有一个女人。” 连满孝点一根烟。 连夏生有些急躁:“爸!” 连满孝不耐烦,烟抽没几口,狠狠摁掉,烟丝爆出。 “她是我一个好友而已。” 连夏生:“正是巧,你的这个好友,恰好是岁岁的母亲朝月。”他站起来,语气略显激动:“如果隋穗和你没有血缘关系,那朝岁岁呢?朝岁岁是你的私生女吗?” 连满孝无奈地睨他一眼:“都不是,你不用担心,你没有爱上自己的妹妹。” 连夏生脸上神情总算有所放松,还想问,连满孝不愿意多说,“当年我答应过朝月,绝不泄露半个字,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也不能破这个戒,你要想知道,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查。” 连夏生坐回去,似乎对连满孝的守口如瓶早有预料:“既然我要查,肯定要查个究竟。我已经从北城接了朝月,晚些时候她就到。” 这个夜晚结束得并不愉快。 岁岁从书房离开后,连满孝和连夏生在书房里吵了起来。 书房隔音效果好,岁岁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她隐隐猜到什么,站在书房外发愣。 连夏生回来时的愤怒,不仅仅是为了她的身世,或许还有她被杀的事。 第71章 夜色深沉, 连夏生从书房里出来,墙边蹲着个娇小的人影。 双手抱膝,肩膀孱弱。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样在书房外等过他。有时候是她惹事在先,有时候是他不分轻重,但无论如何,每次进书房主动承担责任的那个人, 总是他。 他喜欢看她守在书房外忧心忡忡的模样, 喜欢她犟着脾气却不得不关心他的样子。他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 她成长生涯中的一切苦果,都由他来尝,他乐意。 保护她,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 连夏生停在离岁岁半步远的地方。 “夏生哥哥。”少女仰起脸蛋,神情略显困倦, “你和连伯伯说了些什么, 他发好大脾气。” 刚才门打开的时候,一晃而过的书房地板上,全是瓷器碎片。 “他没有发脾气。”连夏生去捞她的手臂,扶她起来, 岁岁蹲得太久双腿发麻,没什么力气,还好连夏生及时用坚实的胸膛抵住她。 岁岁小声问:“那是你在发脾气吗?你在生连伯伯的气, 为什么?” 连夏生没有回答。 他搀着她一步步缓慢走向长廊那头的卧室。 有些话, 他不能告诉她。 他可以当着她的面, 质问连满孝私生女的事,也可以直接揭穿当年寄养的猫腻。但是他不可以在她面前提及一年前意外死亡的事。 连满孝瞒着的,不仅仅是隋穗身世,还有她死亡的事。 凶手是谁,或许连满孝早就知情,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连满孝却从来都没有提及过。 刚才他准备从书房离开的时候,连满孝喊住他,告诉他:“夏生,你铁了心要查下去,爸不会拦你,接下来你要做什么,爸也不会过问,爸养了隋穗这么多年,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他冷笑问:“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凶手是谁?”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还好,对于他而言,永远都没有为时已晚这四个字。不必让她徒添忧愁,当初连满孝没来得及做的事,由他来做。她未能得到的公道,他来给。他不会让她失望。 岁岁的声音响起:“夏生哥哥,连伯伯有参与一年前那件事吗?” 她问得直白,已经做好天崩地裂的准备。连夏生摸摸她的脑袋,语气肯定:“没有。” “那就行了。”岁岁反牵住连夏生的手,“我只想查出我的身世和杀我的凶手,其他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连夏生轻轻抚上她的肩头,“好,我明白了。” “你已经猜到凶手是谁,对吗?” 她的手很凉,与他掌心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连夏生微微弯下腰,把她的手贴到脸旁,“对。” “那你现在告诉我。” “我没有证据。” “你连夏生不需要证据。” 她如此了解他,几乎抓住他每个死穴。是,他确实不需要证据,所谓证据,是为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所设,不是为他们而设。 “你出事前,我曾经追查过你亲生父母的下落。” “我知道,你以前也帮我查过。我有求过你。” “以前我查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未深究,但是那一次,为了与你和好给你惊喜,我动了手里所有的力量去查,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打草惊蛇,以至于给你招惹了杀身之祸。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猜想,十有八-九就是事实。看来杀我的人,特别不愿意接受我的存在。”岁岁唇角微勾,苦涩一笑,问:“当时你查到的最后一条线索,指向谁?” “北城顾家。” 岁岁愣住。 顾家? 她对于顾家唯一的印象,就是顾柔。 “我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后,得到两个结论,你要么是连家的女儿,要么是顾家的女儿,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顾家。” 岁岁垂下视线,“因为不想认我这个女儿吗,怕我去找他们,所以干脆杀掉以绝后患?” 她的声音里满透悲伤,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慌张不知所措。连夏生靠得更近,两个人四目相对,他告诉她:“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允许你胡思乱想,你的那位朝阿姨,她应该知道你的身世,顶多到明天,我还你一个真相。” “嗯。” 第二天起早,灰蒙蒙的阴雨天,不是个招待客人的好日子。 朝月来了,被人推着,坐在轮椅上。 岁岁躲在玻璃门后。 这是连夏生的主意,怕朝月见到她有所顾虑,不肯说出实情。 昨晚一宿未眠。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朝月不仅仅是朝岁岁的母亲,也是隋穗的母亲。 她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劝说自己不要再乱想,可是早上一睁眼,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问号和猜想。 人需要对自己的出生有所了解,才能踏实走好余生的每一步路。死者尚需落叶归根,更何况是活着的生者。 岁岁紧张地盯着屏幕。客厅的画面清晰放大眼前。 然而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当连夏生告知朝月,隋穗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时候,朝月情绪激动,等众人回过神,她已经晕过去。 岁岁下意识就要冲出去,家庭医生比她动作更快。岁岁停在磨砂推门后,脑海一片空白,最终还是没有走到人前去。 很久以前,当她以朝岁岁的身份向朝月问起隋穗时,朝月脸上的神情,她至今忘不了。 那是一种深深的悔恨与懊恼,是情愿以命换命代替她去死的决绝,是母亲痛失爱女的绝望。 连夏生叮嘱医生:“无论用什么办法,让她立刻醒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连满孝皱眉出声:“够了!” 连夏生双手抱肩,窝在沙发里,脸上没什么神情,“总要有人来回答我的问题,她无法开口,爸,你替她说?” 知子莫若父,连夏生做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连满孝双肩塌下去。 他今早特意等在这,为的,就是和朝月见一面。自从多年前朝月将隋穗托付给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偶尔也得知她的消息,最终还是失去联络。这些年来,朝月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直到现在。 “ 爸?” 连满孝没有搭理连夏生,伸长脖子对推门后面的岁岁喊:“我知道你躲在后面,你出来。” 岁岁脚步踟蹰,最终从玻璃门后迈出来。 连满孝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大约五分钟后,他停下来,深深呼口气,掏出雪茄,颤颤地点上。 “我来说。”他吐一口烟圈,指着沙发上昏迷的朝月,语气柔和:“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朝月,她有她自己的名字,叫何念。” “何念?”岁岁嚼着这个名字,试图想象年轻时朝月的模样。 连满孝被烟呛了声,继续说:“当时的大学生还很稀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所在。当时何念的追求者,绕城一圈还有余。” 连夏生插嘴:“爸,当年你是其中之一吗?” 连满孝狠瞪他一眼,嘴里的话没有停下:“在这些追求者里,有一个人,他博得了何念的爱慕,他们顺理成章成为了一对恩爱的恋人。” 连夏生:“是你吗?反正你很早就成了鳏夫,追求一个漂亮女大学生,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连满孝没好气吐出两个字,他掸了掸烟灰,走到沙发前。家庭医生正在旁边照顾突然昏迷的朝月。 连满孝看着沙发上双眼紧闭的朝月,声音轻下去,沉浸在旧事中:“好景不长,他们甜蜜了一段时间之后,男方家庭不愿意接受何念,为他另外选了一门婚事。何念是个有骨气的人,直接选择分手,但是那个男人不愿意放手。” 岁岁拢紧眉头,“之后呢?” 第94节 “那个男人和家里交换了条件,他选择结婚,但是不准家里人插手他和何念的事。” 连满孝语气沉重,顿了顿,猛抽一口雪茄。 “结婚后,他依仗家里的权势,囚禁了何念,甚至用她父母的性命要挟,逼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没多久,何念的父母病逝,何念就从那个男人身边逃走了。” 第72章 “逃出去后, 何念带着襁褓之中的女儿四处躲藏, 但是生活艰辛, 没多久, 她就山穷水尽了,她恨透了那个男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她借由孤儿院的友人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抚养, 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在正常的家庭长大, 而不是做为私生女永远活在别人的白眼中。” “这个女儿,是隋穗吗?”连夏生忽然开口问。 “是。”连满孝叹口气,声音低沉:“何念以保姆的身份,在女儿身边待了一段时间, 可是那个男人一直在找她, 她只好抛下一切继续逃亡,后来隋穗的养父养母出事,走投无路之下, 何念找到我,求我收养她的女儿。” 连满孝咳了咳, 不用连夏生发问,他自己交待:“在她和那个男人开始之前,我们曾有过很短暂的一段, 那个时候她情窦初开, 我算是她的初恋。” 连夏生皱眉, 打破砂锅问到底:“当时为什么分手?” 连满孝无奈笑了笑, “我已经有孩子,而她还很年轻。” 连夏生不动声色地靠近窝在沙发角落的岁岁。他搭上她的双手,语气缓慢,慢条斯理地说:“换做是我,除非是她不愿意,不然我绝不会放手。” 连满孝嘲笑:“当年我要是和何念在一起了,世上哪还有你的隋穗。” 连夏生撇开视线,握着岁岁的手力道加大,几乎将她半边身子拉到自己臂膀边。 岁岁没有任何反应。 她沉浸在自己的身世真相中,久久未能喘过气。 多年来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为他们抛弃她的做法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太过贫穷,或许是因为单纯的重男轻女,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去迎接她的身世,真正揭开谜题的时候,她却还是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书里写孩子降生,总用爱的结晶去形容。而她是恨的结晶。仿佛世上一切不堪的词都能用来描述她的出生。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连满孝和连夏生看向岁岁,她在哭,眼泪流下来,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岁岁。”连夏生拍拍她的肩头。 岁岁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抬起眼皮,定神望向前方,泪水顺着下巴滴到膝盖上。 “我父亲。”她停下来,觉得父亲这两个字或许不太适合她喊出口,对于她母亲而言,她的父亲,是个穷凶恶极的独-裁者和强-奸犯。 她改口:“那个男人,有找过我吗?” 连满孝答:“你爸爸吗?”他尚未习惯将岁岁视作隋穗,下意识以为她问的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父亲,“当年何念来找我时,她已经遇见另一个男人,普通白领,身体不太好,他们应该没有领证,她为他怀了孩子,想要过寻常人的生活。” 最终还是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小白领早逝,留下朝月和她肚子里六个月大的孩子。生活再一次遭受重大打击。两次变故,两个孩子,谁说命运会眷顾漂亮的女人,天底下多的是因相貌而不幸的漂亮女人。 岁岁坚持发问:“没有人找我吗?” 这一次,连满孝及时回过神。他看着眼前这个和隋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孩子,自觉对应她的问话:“有,那个男人一直在找,但是……” “但是什么?” “他只是想顺着你找到你的母亲而已。” 岁岁合上眼,双唇阖动。 连夏生为她擦眼泪。 她在他的掌心无声哭泣。 哭了没多久,她推开他,重新坐端正,整理仪容,神情淡然,除了略显红肿的眼,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仿佛刚才伤心的人不是她。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已恢复冷静:“谁杀了我?我要一个名字,更要一个理由。” 连夏生瞥向连满孝。父子俩对视数秒,连满孝移开目光。 他有愧疚,算起来,是他没有保护好隋穗。 连满孝的声音多了几分沧桑:“当年顾家一定要娶进门的儿媳妇,是江家的千金江燕,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何念的存在,即便如此,她依旧执意为顾家生下了一儿一女。” “是她设计杀了我吗?” “是。” “她恨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 岁岁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已经得到真相。 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何须再问为什么。 她被杀,是因为她的身世。或许江燕只是纯粹为了泄愤,或许江燕是怕她这个私生女认祖归宗,无论哪一样,她的被杀,都和她自身没有任何牵连。 这一刻,岁岁忽然松口气。 她内心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这一切是别人的人生,而不是她的人生。 她从悲天悯人中解脱出来,成为一个理智的实用主义者。 她不在意上一辈的恩怨,她的存在对于别人而言是怎样,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自己,她没有做错事,她不该被任何人夺去生命。 她不需为自己的出生而自卑,她没有欠任何人,她来到这个世上,并非她自身的意愿,若非说欠账,也该是顾家那个男人欠她。 连夏生凑近,他安慰她:“岁岁,不要太伤心。” 岁岁先是一怔,而后笑道:“我不伤心,我很开心,愿望达成,我的心里再无疑惑。” 连夏生一掌拢紧她的两只手,他眉宇间透出遗憾的印纹,隐忍愈发的愤怒,他说:“江燕夺走的不仅是你的生命,还有我的。” 岁岁并不应答,她脑袋一低,就能靠到他的胸膛。她想了想,最终贴过去,闭上眼,什么都没想,假装自己还是从前的隋穗。 南城的日子过得格外快。从前还有盼头,希望真相大白,现在已经了然,每天数着时间过活。 朝月被重新送回北城,接她的是易丽和宋明颂。 宋明颂来时,连夏生告诉岁岁:“你的青梅竹马很聪明,两年前他接近顾家,结果被江燕陷害入狱,不久前,他写了信举报江家,希望能够扳倒江家,这一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江燕的儿子已经开始采取行动。” 岁岁慌张,恳求:“宋医生就像是我的亲哥哥,我不想看到他出事。” 连夏生抚摸岁岁的长发:“傻瓜,我知道你担心他,所以我早就有所准备,你放心,我会保护他。” 岁岁眼睛有些发红:“夏生哥哥,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宋明颂。” “因为你对他很不一样。” “嗯。”岁岁没有否认,她声音嘶哑,问:“以后怎么办,你会让顾家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吗?” “当然不会。”连夏生伸手,轻轻捏住她的鼻子,“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有数,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做你的朝岁岁。” 他的声音很温柔,岁岁却听得想哭。她仰起脸,视线落在他面上,嘴唇嗫嚅,像是突然丧失语言能力,连个谢字都说不出。 他大概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看她一眼便心知肚明,所有的事都考虑周全,甚至连回应都无需她来想。 轻描淡写三个字:“不用谢。” 他答应过她,要为她报仇。他自问卑鄙而精明,要让她永远心存感激,这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所以更要全力以赴。 他告诉她:“这件事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别人都没有的权利,所以你绝不能收回去。” 岁岁怔怔地凝视他,问:“你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连家的火力忽然一转,转向北城顾家。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连家似乎不想分出输赢,只为同归于尽。 众人大吃一惊,以为错过了什么好戏,凡事都得有个由头,上次连家和明家斗起来是为了女人,这次也该有个导火线。不等他们去探,连夏生主动放出风声。 一年前隋穗的死亡,是江燕的手笔。 丑事被揭,顾家措手不及。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顾戈主动请求与连夏生见面。 顾戈上门时,岁岁正好从外面回来。 佣人接过岁岁的手袋,用眼神指了指沙发上的顾戈,悄声说:“刚来的客人,说要见小连先生。” 岁岁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快速看了眼,顾戈穿着军装坐在那,腰杆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面庞英俊端正。她走过去,将刚泡好的茶端给他,说:“夏生哥哥马上就会回来。” 顾戈认识她。 他看过她的档案,知道她是谁。前不久连夏生和资临争得死去活来,就是为了她。 她有个好名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简单易记,喜气浪漫。 顾戈摩挲杯把,转过头瞥一眼。 女孩子没有化妆,五官白皙漂亮,马尾扎在脑后,朝气蓬勃。她穿着奶油绿的窄身裙子,米白色的小猫鞋,年轻美好的身型袒露无疑,过膝的裙子下,一双腿瘦白修长,没有多余赘肉。 他咽一口茶,杯子落到茶几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岁岁本来已经转身离开,这时候回过头,好奇看了看。 顾戈端坐的姿势像一座肃穆的钟,此时这座钟往旁挪了挪。岁岁看看周围,只有她一个。 她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没有理睬,继续往前。 小细跟踩在楼阶上,发出清亮的脚步声。顾戈听了一会,回过神时,呼吸有些灼热。 连夏生很快到家。 客厅顾戈已经等候多时,他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夏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连夏生的目光扫下来,唇线紧抿:“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坐一会。” 顾戈眉头紧锁,收回手,重新做回一个被冷落的客人。 连夏生径直走到楼上。 岁岁的卧室门没有关,他推开门轻手轻脚上前。 岁岁正垂着视线看东西。 是她作为隋穗时的照片。从儿童时期到少女时代,每一张都是笑脸洋溢。 第95节 “见过客人了吗?”连夏生站在她身后。 岁岁点点头,翻开相册另一页。 连夏生:“他是顾家的人,叫顾戈,是顾长海的儿子,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岁岁一愣。 连夏生:“要再去见见他吗?” 岁岁下意识摇头,“我没有亲哥哥,朝岁岁只有母亲,没有其他亲人。” 她话里撇得干净,然而好奇心作祟,等连夏生离开时,她又站起来,“夏生哥哥,你等等我。” 顾戈跟在佣人身后,书房的门推开,连夏生坐在椅子里。 书房里还有一个人。 顾戈扫了几眼,眉头微蹙,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今天不方便,我明天再来。” 连夏生摆手,示意他坐下:“她不是外人。” 顾戈沉默,目不斜视。 他察觉到女孩子打探的目光,和刚才初见时的冷漠不同,她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顾戈假装没有看到,手指微微蜷缩,肩膀有些僵硬,像是一只蚂蚁从衣服底下钻进去,不太自在。 书房里的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谁也不说话。 憋了一会,顾戈忍不住,视线没有落到连夏生身上,而是落到岁岁身上:“朝小姐,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岁岁细声细气答:“没有。” 顾戈这一声,恰好提醒了她,顾家人没什么特别,同样的鼻子嘴巴,没有半点和她相似的地方。她回忆起顾柔的样子来,和她也不像。 岁岁想着想着笑起来,暗骂自己无聊,唯一一点血缘关系早就随她的死亡而逝去。亏她特意跑来见顾戈,有什么好看的。 岁岁甩手走人,顾戈的目光却迟迟未曾收回,“夏生,你这位小女朋友,脾气挺大。” 连夏生笑一声,语气有些怪异,“难得见你评价谁,惜字如金的顾戈原来也会对别人评头论足。” 顾戈坐回去,双腿一叠,齐整的军装一丝不苟。经年累月磨出来的气质,一个眼神即可震慑人心。 他今天是来谈正事的,不是来聊女人脾性的。 顾戈开门见山:“夏生,我们曾经是战友,虽然后来选择的路不同,但毕竟有当年的情分在,既然能够选择做朋友,又何必非要做敌人?” 连夏生笑了笑,“为了一个人,我在所不惜。” 顾戈:“她已经死了。” “对,她已经死了,被你母亲害死了。”连夏生敛起笑意,冰冷的眼神仿佛淬毒一般,“所以我要她江燕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我在外旅游,竟然只是换了个地方码字而已。 话说,关于顾戈,这要是快穿复仇文吧,剧情发展可能就刺激了。灵魂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体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多么完美的德国骨科啊,你妈搞我,我搞你全家,女主自己直接上。啊,我已经暗搓搓脑补完一篇文了,笑容逐渐猥琐。 这剧情终于要写完了,下一章可以摸到男主的戏份了。但是哈,我明天要赶飞机去另一个城市,所以……你们懂的,我尽量写出更新来。 第73章 书房里静得只有呼吸声。白炽灯光线照下来, 略微有些刺眼,顾戈眯了眯眼, 许久,他回应连夏生,语气沉重, 字字清晰:“我妈确实丧心病狂。她做出这样的事, 我没有什么理由好替她狡辩的。” 连夏生敲着桌角,直接利索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让她自首。” 顾戈无奈:“夏生, 纵使她有千错万错, 但她是我母亲。” “所以, 你今天来, 是想告诉我, 你们顾家铁了心要护着江燕这个杀人犯?” 顾戈蹙起狭长冷峻的眉眼。半晌, 他吐出一个字:“是。” “行。” 顾戈起身,恳求:“夏生, 只要你肯放过我的母亲, 留她一条活路, 无论你想要什么, 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连夏生看都没看他一眼, 指着门的方向:“好走不送。” 顾戈低下脑袋,走出没几步,想起什么,艰难开口:“我父亲托我问连伯伯,是否知晓何念的下落?” 连夏生冷笑一声, “女儿死了,却连半句话都没有。” 连满孝说的对,在顾长海眼里,隋穗只是一个用以威逼利诱的工具,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情牺牲品。 顾戈面容淡漠:“我父亲一向绝情。” 连夏生紧握拳头,青筋暴起:“滚出去。” 顾戈已经恢复如常,他收起刚才苦苦哀求的样子,无情无绪将门带上。 门刚关上,立刻有东西砸到门边。 顾戈头也不回,整理袖领,步伐稳重,朝楼下而去。 结果早有预料,注定不欢而散。但他必须来这一趟,这是顾家的礼数。 经过二楼拐角处,隐约望见门边走出个人影。 身形窈窕,胳膊下夹几本书。 是那个叫朝岁岁的小姑娘。 顾戈不自觉停下脚步。 看了好几眼。 光线晦暗的长廊,女孩子背影拖长,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凝视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注意她。 准备离开,脚刚迈出半步,忽然前方的女孩子快速回头瞥了瞥,这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顾戈愣了愣。 隔着长长一段距离,一人站在光下,一人立在阴影处。 数十秒的时间,仿佛数十年,秒钟掰成碎片穿插而过。 顾戈触电一般移开视线。再抬眸时,女孩子已经转身,继续往前。她迈向阳光,雪白的皮肤近乎透明,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顾戈抿紧单薄的唇,肃穆军装下,胸膛里装着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一声声,像鼓声,疾而稳。 这次顾连两家的会面结束后,双方正式进入交战期。 最先是江家倒下,一夜之间变卖抛售旗下所有产业。再然后是顾家。 这期间,连夏生接到过不少电话,大多数是试探,谁给他打电话都不稀奇,只除了一个人。 “资先生,有事吗?” 电话那头资临的声音略显疲倦,像是久病之人,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绵长。他问:“你对付顾家,是为了岁岁吗?” “为我的隋穗。” “好,我知道了。” 没多久,按兵不动的明家也加入了这场战争中。莫名其妙多了另一个强劲的对手,原本就勉强支撑的顾家,一下子被打成筛子。 外人看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在为一个女人争得死去活来的连夏生和资临,竟然说联手就联手,共同将枪口对准顾家。 连夏生尚有充足的理由对付顾家,但是资临又有什么理由? 有人悄悄议论,说久未见人的资临已经精神失常,所有的指令都经由私人医生传达。 各方势力角逐,三个月后,顾家巨变。先是顾长海意外车祸成为植物人,顾家正式由顾戈接手,顾戈将江燕送出国暂避风头,江燕探访之前做错事被送到疗养院里的顾柔,母女俩说了会话,顾柔忽然发病,拿刀捅了江燕。 据当时在场护工的回忆,面对倒在血泊中的江燕,顾柔嘴里念叨的却只有一句:“不准说阿临的坏话,阿临是我的,我一定要嫁给他……” 顾戈听闻后,并未将顾柔送进疯人院,而是让她继续在原先的疗养院治疗。顾戈托人将江燕的尸体带回国,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没有选择火葬,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举行了传统的土葬。 江燕一死,连明两家对顾家的狙击总算停止。顾家苟延残喘,大不如前,全靠老本撑着。 料理完江燕的后事,顾戈飞往南城。 连夏生并未拒绝他的会面要求,顾戈见到他,开口便说:“夏生,多谢你高抬贵手。” 他乘私人飞机来,从北到南,只为这一句话。说完就走,知趣谨慎。 连夏生拦下他:“你等等。” 顾戈以为连夏生要留客,连夏生却迟迟没有后半句,说让他等,就真的只是让他等。 连夏生将人撂在客厅,上楼找岁岁。 江燕的事落下帷幕,她成功从仇恨中彻底脱身,可她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因为一旦知情,纵使千万个不情愿,就只能咬着牙承受锥心之痛,拼尽全身力气压制自己内心深处一触即发的私欲。 岁岁看到他,照常喊了声“夏生哥哥”,然后又将脑袋低下去。 连夏生深呼吸一口气,听见自己像个傻瓜一样问她:“要回北城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赶飞机好累,回到酒店直接就睡下了,睡醒写了点,然后就发上来啦。 明天终于可以写团聚啦!! . 第74章 岁岁惊讶, 她试图从连夏生的眼中找出阴谋的线索,可是却窥不出任何端倪。 回南城这些日子, 她早已经明白,连夏生可以包容她所有,唯独有一点, 绝对不能提及。 而现在, 他却主动在她面前挑明。 她是否想回北城,答案不言而喻。 第96节 岁岁低垂眉眼, 轻声呢喃:“我以为你会留我一辈子。” 连夏生紧紧凝视她:“你愿意吗?” 岁岁不言语。 连夏生笑了笑, “曾经的你会毫不犹豫, 曾经的我也会毫不顾忌, 我想留你一辈子, 也能留你一辈子。”他顿了顿, 镜框下的双眸略微有些泛红:“但你的快乐比我的一辈子更重要。” 岁岁哽咽:“夏生哥哥。” 她站起来,与他面对面。两个人离得很近, 他一伸手就能将她禁锢怀中, 一低头就能吻住她双唇, 这些他曾肆无忌惮做过的事, 现在却迟迟不敢再做。 他清醒了, 也痛苦了。理智的代价是再也感受不到愉悦。 岁岁靠过去。 双手环住,耳朵贴在胸口。 连夏生认命地闭上眼。 她的拥抱温柔甜软,她的呼吸轻浅绵长,她的声音细小糯亮。 她说:“夏生哥哥,谢谢你。” 连夏生紧紧回抱住她, “我并不总是无私,你没有给出的答案,三年后我会再问一遍。” 岁岁蹭了蹭他的肩头,一如既往,以沉默回应。 说什么都苍白残忍,无言即是柔情。 离开的时候,岁岁甚至连行李都不需要。来的时候,是回家,走的时候,也是回家。 无论哪个家,都有她所需要的一切。 连夏生送她上顾戈的私人飞机。这一趟,从南城去北城,他只能止步至此。 岁岁歪头靠在椅背上,顾戈递给她纸巾。 岁岁摇头。眼泪两滴,手指一揩就消失。 顾戈:“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快速看她一眼,又说:“你还年轻。” 岁岁懒得解释。她接住顾戈的打探,本来是他看在她,现在变成她凝视他。 顾戈唇线绷得更紧,脸有点发烫,腰杆挺得笔直。 岁岁撇过头,闭上眼,双手微微并拢。 她没有兴趣和他聊天,也没有兴致研究他眼神里的炙热。 她心所向,在万里之外。 一场飞行,于五小时后结束。天已经全黑。 岁岁报出堡垒的地址,顾戈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没多说什么,直接命人开车送她。车到大门口,岁岁迫不及待下车,顾戈喊住她,风度翩翩将东西递给她。 是一张私人名片。 他说:“朝小姐,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岁岁接过名片,撕成两半,重新退回去:“谢谢顾先生的心意,再见。” 顾戈愣在原地,迟迟没能收回视线。 从铁门到城堡入口,岁岁小跑着往里。空气里是熟悉的花香味,墨绿色的草地,黑夜中几盏路灯闪烁,静谧祥和,这是她的城堡,是她新生的开始。 从前并不觉得这里有多好,刚住进来那阵,总是情不自禁和南城的住处比较,短暂离开过,才知道自己最喜欢住的地方原来是这里。 她站在门口张望,门铃敲了好几遍,迟迟没有人开门。四处走一圈,门窗紧闭,灯光全灭,像恐怖故事里被诅咒的城堡,周围鸟语花香热闹非凡,唯独它孤独百年。 岁岁等不及,尝试着输入密码。 他们的分别并不愉悦,离开这么久,或许资临早就更换密码。 正这样想着,忽地叮地一声,门开了。 门里没有人,放眼望去,漆黑一片,似乎久未住人。 满腔欢喜顿时消失。她赶着回来见他,却从未想过,他是否还等在原地。 岁岁缓缓蹲下身,在黑暗中将自己抱成一团,上嘴唇磕下嘴唇,吐出两个字:“资临。”尾调带着委屈,像是撒娇又像是呼唤。 不会有人应她。 他走了,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 岁岁想着想着,鼻头一酸,埋进膝盖间,迷茫又沮丧。 忽然空气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谁从睡梦中醒来:“谁在那里?” 岁岁猛地抬起脑袋。 是资临的声音,她不会听错,就是他。 “是……是我。” 资临僵住。 长达一分钟的屏息以待后,他终于小心翼翼问出声,“是岁岁吗?” 她的声音软绵绵:“嗯,是岁岁。” 他明知故问:“哪个岁岁?” 她答:“资临的岁岁。” 对面的人不再有回应。 岁岁觉得奇怪,一步步摸黑走过去,到面前,依稀看清他的影子。 月光下,男人穿着睡袍,低着脑袋,双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整个人惶恐不安。 她伸出手,他却往后面退。 “资临?” 资临站着不动。 他牢牢盯紧她,脑海中浮现沈树白的叮嘱。 ——“要走出这座堡垒,才能从幻象中解脱。” 从南城回来后,资临又开始做噩梦。 梦里没有岁岁,只有他的母亲。 母亲拿着血淋淋的刀对他笑:“她也不要你了,你永远都得不到爱。” 他在连家别墅等了一夜,眼睛瞪出泪来,渴求她会和他一起回北城。可是她没有。 他怪她吗?当然。怎能不怪,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人一旦见过光明,就再难以重回暗黑生活。她是他的光,他只能在她身上取暖。 他打发所有的佣人,一个人待在堡垒里过活。他变得不对劲,他自己知道,生病的人,无需他人提醒。 内心中最深的恐惧化作幻象缠上来,比从前更甚。他苦苦求的,不过是能活在有她的幻象中,哪怕这个幻象里大部分是他童年受虐的画面,他也能咬牙忍受。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幻觉中看见她。 等到了,真好。 资临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融在黑夜中的少女,不敢碰她,也不敢被她碰,怕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就会随他的感觉变化,换成新的场景。 岁岁闷闷站了一会,随即转身。 刚迈出几步,身后的人呆呆地跟上来。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透着诡异的眷恋:“你去哪?” 岁岁继续走:“我去开灯。” 她找到墙壁上的开关控制,一按下去,整个堡垒瞬间灯火通明。下一秒,身边有风,是资临急急冲过来,啪地一下将灯关掉。 整个世界重归黑暗。 他不想让她看到。 然而在光线短暂照亮的数十秒时间里,她已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 原本年轻英俊的面庞,苍白颓然,下巴布满青色胡茬,眼窝下深深两圈黑色,瘦得不成人形。宽松的睡袍下,露出来的肌肤上全是牙印。 总要想办法发泄,不再用以前老旧的法子,他只能咬自己。咬出血来,心里才觉得好过些。 精神上的病,比**上的病,更危险致命。过一天算一天,已经不再想自救。 岁岁眼泪一下子就出来,她跑过去抱住他。资临一吓,将她推开,推完了,又想去扶。 刚伸出手,岁岁已从地上爬起来,锲而不舍地跑回他跟前,这次,没再鲁莽,而是张开双臂,哑着嗓子,泪光盈盈地唤他:“资临,抱抱我。” 资临犹豫。 害怕是个陷阱,一抱就消失。 岁岁哭出声:“我要你抱我。” 他一听见她哭,脑海中所有的顾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回过神已将人紧紧拥在怀中,出于本能,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哄。 手碰到她温热肌肤的一刹那,他享受地闭上眼。 她真软真香,和记忆中的一样。 要是能永远留住她就好了。 他想来想去,想到最过分的事,也就只是将她绑起来而已。所有暗黑的念头,在她面前消失无形。说起来可笑,就算是幻象,他也不舍得伤害她,哪怕是让她掉一滴泪,他心里也像是被揉碎了似的。 陷在愧疚情绪中的岁岁并未注意到资临眼中异样的眸光。她趴在他肩头,任由他抱着自己往楼上去。 进了卧室,她被放到床上,听见他颤着声说:“岁岁乖,我不会弄疼你。” 岁岁脸一红,睫毛沾着泪,细声细气地回:“我想先洗澡。” 小别胜新婚,恋人久别重逢,有身体上的冲动很正常。她也想念他。 想象中的缠绵并未到来,他甚至没有吻她一下。 “资临,你做什么?” 资临将她拷住,拷她一只手,再拷她一只脚,与他自己的拷在一起。 第97节 这样就不会跑掉了。 他怔怔躺在那,重新陷入回忆中,嘴里念念有词:“就算你不要我也没关系,我知道我是你的就行。” “你本来就是我的。”岁岁拨弄手铐脚铐。上次买回来试图开启新世界的玩具,一次没用过,结果一开封就用在这种时候。 她看出来了,他似乎不太清醒。 岁岁放弃挣扎,索性躺下去。 资临在耳边问她:“你再说一遍,我是谁的?” 岁岁张嘴说:“你是我的,资临是岁岁的。” 说一遍不够,她说十遍。 资临听着听着,忽然开始揉眼睛。 他想,他要记住今晚的一切,他自己营造出来的幻象,无论如何也得牢牢记住,将来精神失常,还能拿出来聊以寄慰。 他挪过去,趴在她手臂边,眼眶湿润,鼻子发红。 像一条狗恋慕主人。 “岁岁,你嫌弃我吗?” 他问的奇怪,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因为我不好。” “你哪不好?” “哪里都不好。”他说:“除非你爱我。” 她的爱是她的一部分,闪闪发光的她,就算是只拿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爱,也足以挽救所有残破不堪的躯壳和灵魂。有了她的爱,他也就有了底气去面对阴暗忧郁不受控制的自己。 他曾渴望她的救赎。 可是现在—— 资临贴得更近,半阖的眼皮下满溢泪水,他说:“你也别得意,我会在我的脑海中囚禁你一辈子。” 岁岁严肃沉思,心想,明天一定得打电话问沈树白,到底给资临开了什么药。 她没有见过他哭,事实上,她很少见到男人哭,尤其是像他现在这样睁着眼看人,眼底还有泪水打转,他没有哭出声,委屈得像个孩子。 轮到她哄他:“别哭。” 他敞开胸膛,牵着她另一只自由的手往上搭,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就是要哭,反正你也不心疼。你的心,在别人那里,连我的梦都不肯入。” 岁岁撑起半边身子,另一只不受禁锢的手抚上他的下巴。 她没有替他擦泪,也没有继续劝,而是低下去用嘴堵住他孩童般的哭泣。 双唇贴合的瞬间,资临瞪大眼。 心跳加速。全身酥软。 像是触发机关,没有任何迟疑,他翻身压住她,温柔的蜻蜓点水换成狂风暴雨般的索吻。 一边吻,一边恶狠狠地说:“迟早我要去南城逮你回来。” 她回应他的吻,笑盈盈问:“逮到之后呢?” 他爱怜地含住她的唇,舔了一遍又一遍,喘着气说:“逮到之后,天天亲吻一百遍,双唇脸颊都亲肿,从头到脚都要吻过。” “不做吗?” “当然要做,要压在墙上做,还要去花园里做,抱着你在草地上打滚,日出日落的时候,我们去海边,海浪翻起来的时候,你高声尖叫的声音会被隐在海风里。” 他停下来,笑:“你听,风里传来的声音,是我的名字。” 岁岁亲亲他的侧脸,“我现在也可以叫你的名字。” 他笑了一会,说:“沈树白开的新药很有效,我该多吃点。” 他以为自己仍在幻觉中。岁岁没有选择让他清醒,而是不动声色地问:“药效什么时候消减?” 他学她的样子撅起嘴,俯身啵了啵她的耳朵,悄悄说:“不告诉你。” 岁岁哼一声,转过身去。 即使在幻觉里,她依旧能让他着急心慌。资临轻轻推她:“生气了?” 岁岁点点头:“嗯,生气了。” 资临皱紧眉头。 那怎么办? 他怎样才能哄一个出现在幻象中的人开心? 女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我要惩罚你。” 资临低声下气:“好,你惩罚我。” 岁岁坐起来,温柔地揪住他的耳朵,“那就罚你听一百遍我爱你。” 第75章 完结章 房间里的蓝牙音响这时候响起, 是岁岁常听的《moon river》。 在她离去的这些日子里,他反复听着她听过的歌, 看她看过的画册与书本,抚摸她曾碰过的东西,假装她还在古堡做他的公主殿下。 心里有窟窿的人, 需要不切实际的幻想暂时填满自己。 悠扬的音乐飘荡在房间上空, 资临忙手忙脚地坐起来摁住床头的总控制板开关。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打断了女孩子刚才说的话,他生怕她不认账, 迫不及待地爬过去问她:“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岁岁的声音又软又柔:“我说, 要罚你听一百遍我爱你。” 资临:“谁爱谁?” “我爱你。” 资临愣住。数秒, 他俯下身轻啄岁岁嘴唇, 热泪盈眶, 语气颤抖:“自己幻想出来的就是好。” 岁岁忍住笑意, 她故意顺着他往下说:“反正不是真人,你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呢。” “是的。”资临想了想, 解开岁岁的手铐脚铐。 他跪在枕头边, 双手放在膝上, 一副小学生听讲的模样, 严肃认真:“我准备好了, 还剩九十九遍,一遍都不能少。” 还以为要做什么大事。岁岁一双笑眼弯弯:“嗯,一遍都不会少。” 宽阔奢华的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女孩子热情地和男人说着“我爱你”, 冷峻阴郁的男人一边听一边掉泪。 总算听到了。 世界最好的三个字。 她爱他。 一百遍结束,资临贪恋地伏在她身上,“再说最后一遍,好不好?” 岁岁摇摇头:“不好。” 资临推她:“求求你。” 岁岁:“今天说完,明天说什么?” “明天你还会说给我听吗?” “当然会。” 他双眸蹙起悲伤:“不,你不会,我一闭眼,你就会消失。” 岁岁拥抱住身上的男人,温言软语:“我不会消失,你已经将我永远禁锢,不是吗?” 资临不说话,委屈地抱紧她。 岁岁轻轻拍资临的后背,一下下安抚他。 人都会变。年少时,为爱燃烧,轰轰烈烈,不知疲倦,越是用力,越是造作。以一百分,换取一分的回应,尚且觉得意犹未尽。 而现在。现在她要的,就是资临的这份爱。 她喜欢被他爱着。她喜欢他被亲吻时睫毛乱颤的样子,她喜欢他做-爱时紧抿双唇的样子,她喜欢他早上起床时无意识伸手揽住她的样子。 他在她面前露出的每一种样子,她都喜欢。 她最爱的,是带给他愉悦时的那份满足。 他需要她的爱。她愿意给他。 “你笑什么?”资临轻声问。 岁岁打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我下辈子肯定会有好报。” 资临换个姿势抱她入怀,“等我死了,我就去阎王爷面前恳求,求他将我所有的福报都赠给你,保你下辈子做个幸福的人。” 岁岁咯咯笑起来,“你下血本了,看来我得好好回谢你。” 他趁机说:“你明天再来我梦里,就算是回谢。” 岁岁坏心眼地说起玩笑话:“你以为我是妖精还是鬼魂?一个幻象而已,怎么可能做主入梦?” 他吃了药,神经特别脆弱敏感,一听她说这话,立刻死死抱住,“我不管。” 岁岁被抱得喘不过气,立刻说:“好,明天入梦。” 他得了想要的答案,捧着她的脸吻了又吻,“你要是妖精,我心甘情愿被你吸干魂魄。就算做一次就暴毙,我也甘之如饴。” 一个大男人,掉完了眼泪,又学青少年说话,还好有这张脸撑着,让人不嫌,反觉可爱。 男人能帅气,能冷酷,但是要想可爱,那就太难。 岁岁想,她得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将来笑他也好有话头。 他见她不说话,摇她:“朝妖精,你到底要不要吸我精-气?” 岁岁笑着往下滑,“当然要。” 吸一次不够,得整晚榨干。雄心壮志,实施起来,却一筹莫展。做到后面,吸人魂魄的妖精变成被吸的那个,咿咿呀呀的细喘声变成哭声,快乐到极致,连尖叫都省略,唯有眼泪抛洒。 第98节 他全程只有三个字 ——“都给你。” 距离天亮只有两个小时,这场□□总算停下。 他可怜巴巴地望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像是告别。 她差点笑出声破功,心想,明天一定要赶在他起床之前,躲起来吓他一跳,拿今晚的事问他,看他会不会窘迫到钻到地里去。 计划很美好,然而第二天却还是睡过头。 定好的闹钟没能提醒她,反而闹醒了枕边人。 睁开眼时,资临的脑子里全是浆糊,直到他看到身边躺着的人。 药效已经消失,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清醒,不会再混淆现实和幻觉。他深呼一口气,伸手触碰眼前的人。 热的,活的,真实的。 资临吓一大跳,继而是狂喜。 她回来了。 回到他身边了! 资临揉揉眼睛,看了又看,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这样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昨晚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 昨晚他有多放飞,现在他就有多后悔。最后悔的是,他以最坏的状态迎接了她,竟然还在她面前掉眼泪。 资临一刻都不敢耽误,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进洗手间照镜子时,他看见自己的样子,更加懊恼,恨不得飞进岁岁的脑海里将昨晚的记忆全都抠掉。 他要与全世界的精英男士争夺,必须每时每刻都装备齐全,不得掉链子,更不能失掉绅士风范。再者,还有一个连夏生虎视眈眈。 他内心的狂喜与担忧交融在一起,急得揪头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岁岁起床的声音:“资临——” 资临咽了咽。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岁岁张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半坐起来,不远处男人朝她而来。 岁岁习惯性地张开双臂,起床气写在脸上,嘟嚷:“我要亲亲。” 男人一脸漠然,像是不认识她似的,机械地问:“你是谁?” 岁岁皱眉问:“资临,你怎么了?” 男人昂起下巴,已经收拾妥当的面容干净英俊,他斜睨她一眼,淡淡说:“他们都叫我资先生。” 岁岁爬起来,攀住他腰:“资先生,请问你现在是演哪一出?” 男人:“我失忆了。” "失忆?” “嗯,我的医生说我用药过度,脑神经损失,很容易急性间歇失忆。如果我不记得你了,你也不用伤心,也许我哪天就想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偷瞄她。 她懒懒贴在他怀里,好像还没睡醒。 资临趁热打铁:“这位小姐,方便表明你的身份吗?你是我的女友吗?” 岁岁叹口气,“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女友。” 资临有些紧张,担心自己会不会玩过头,连忙问:“你在我的床上醒来,不是女友是什么?我虽然暂时失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为人,我洁身自好,不是个随便的人。” 岁岁戳戳他的胸口,煞有其事地说:“你不是个随便的人,但我是啊,好了,既然已经完事,我也该走了,哦对了,资先生,请问你包早餐吗?” 资临气闷地拦住她,彻底露馅:“还没完事,不准你走。” 岁岁一头扎到床上捧腹大笑:“装,你继续装。” 资临蹲下身:“岁岁。” 岁岁仰起脸,快速亲他一口。亲完了,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他,漂亮的眸子,像是有魔力一般,看得人只想俯首称臣。 她说:“我不是你的女友,但我也许会做你的妻子。毕竟,除一个资临外,朝岁岁再无牵挂。” 资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数秒后,他红着眼忍着泪将她从床上拦腰抱起,问:“所以你才回来的,对不对?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爱我,是不是?” 她点点头,“是。” 资临哽咽。他转过身,低头咬住自己的手,咬了好几口,都快咬出血来,痛觉充斥大脑。 不用再确认,他听到的,全部是她亲口说出的。 他得到答案,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戒指。 要求婚,不能再耽误。 戒指早就随身带,她留下的古董戒指项链,他无时无刻不戴着。 单膝下跪,一手置于胸口,骑士永远效忠公主的誓礼,伸出手,一枚戒指重于泰山。 “朝岁岁小姐,请问你愿意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嫁给我吗?” “你知道我早就过了二十岁。” “即使你已经过了百岁,我依旧要问这句。”他虔诚地吻着她的手背,爱若珍宝:“朝岁岁小姐,做我的妻子好吗?” 岁岁:“不好——才怪。” 他差点吓出心脏病,上前抱住她:“你个幼稚鬼。” “你才幼稚,昨晚是谁狼哭鬼嚎,连做-爱都以为是幻觉。” “反正不是我。” “啊,不是你?那我不嫁了。” 他连忙改口:“是我,幼稚鬼就是我,我是世界上最幼稚的人,比朝岁岁还要幼稚。” 岁岁哈哈笑:“傻瓜。” “傻人有傻福。” 忽然她想起什么,和他说:“你要不要问我什么?” "问什么?” “比如说我这些日子在南城的事。” 他摇摇头:“不问。我已有你的未来。”顿了顿,他说:“你要不要问我什么?” 轮到她说:“问什么?” 他犹豫,继续说:“比如说我身上的疤,比如说我的父亲母亲,比如说我的过去。” 她摇头,老实告诉他:“你身上的疤,我在去年除夕夜那晚就知道了。至于你的父亲母亲和你的过去,与我何干?” 他凝视她许久,”也是。你爱我,与我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我交给你的,是更好的我。我只需做一个自动升级完美硬件,让你终生保持五星评价。” 她笑着回望他。 他的眼里恢复既往神采。真是神奇,昨晚癫狂的人一觉睡醒,当即恢复正常人。也难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病,由她来医。医治秘诀,是一个吻和三个字。 哪三个字? 我爱你。 我愿意。 以及。我要了。 他的人生,她要了。 外面太阳升起,朝气蓬勃。 阳光照进来,照出身边这张快乐稚气的脸。岁岁舒展眉眼,歪着脑袋靠在资临肩头。 新的一天开始了。 ——《美艳不可方物》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