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唐人的餐桌》 前言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永恒。 至少,对你个人而言就是这样! 你呱呱坠地之时,世界才开始真正运转。 就像宇宙系里刚刚诞生的太阳! 你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主角,其余人都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很多人,很多事,假装远古就存在,就是为了让你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让你从表演变成真正的生活。 感官上的愉悦感让我们丧失了对真实世界的理解。。 我们在这个世界里过的好不好,你的演技,取决于你拿到的剧本是喜剧还是悲剧,是玛丽苏剧本还是艰苦奋斗剧本,是龙傲天剧本还是一个《最后的棒棒》一类倒霉的纪录片。 你死了,这个世界就消失了,我们以为的美好都会统统消失……这让人何等的卧槽啊。 再过一年我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我常常因为自己把以前的生活的过于循规蹈矩而无地自容。 即便是现在,我还是不肯变态的活着,这是此生最大的耻辱。 在旷野中裸奔,在闹市中打滚,迎着风大喊,在暴雨中跳舞,向最美的女人问价,向最博学的人吐口水,向平凡者弯腰,向权贵者挺起生殖器…… 以上,一件都没干过,却是我此时此刻最想干的事情。 最想干的事情却干不出来……所以,我是一个真正的失败者! 躲在黑暗处,看谁都像是傻逼,骄傲的如同帝王;站在光明处,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是傻逼,卑微的如同一颗带着泥土的土豆。 这是另一种被挤压在巨石下喘不了气的,卑微的,猥琐的变态,这种变态无药可救! 幸好,现实世界中把自己的世界经营的一塌糊涂的我,还有写故事的本事。 在我的故事里,我——可以自由的飞…… 我还喜欢吃,所以,把我的想象,把我的脑子,把我的五脏六腑,把我的所有都摆上餐桌,备好餐具,一点点的品尝,用自己的血肉,回报自己。 接下来的故事不是讲美食的,也是讲美食的,毕竟,在中国人的餐桌上大到宇宙星辰,小到尘埃蝼蚁,都可以摆上桌面,佐以自己的血肉细细品味他原始的味道。 ——爱你们的孑与2六月一号写于变态之前 . 第一章 无所不能的回纥人 天山上的雪很白,白了很多很多年。 前年看是这样,去年看也是这样,今天看,还是这样,就像时光停滞在了这一刻,从未有过变化。 只是当夕照落在白雪上的时候,变化就渐渐地发生了,有了一个从银白向金黄转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变化的过程却坚定无比,直到被黑暗吞没。 有时候,骄傲的天鹅会从天山上飞过,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乃至消失,就像是直接去了神的国度。 金雕就不一样了,它一般不会飞跃天山,而是更喜欢在悬崖峭壁间随着气流飞腾,只有在寻找到猎物的那一刹那,才会收缩翅膀,从高空掠下。 斑头雁一般是金雕下落的主要原因,因为它们过于执着队形,队尾的斑头雁被金雕捏死了,斑头雁的队形依旧不乱,只是一声声带着长长尾音的哀鸣声让人心碎。 悲伤的过程不会延续太长时间,剩余的斑头雁还是会在领头大雁的带领下,一会排成一个一字,一会排成一个“人”字,顽固地从最后一道高岭上越过,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喜的唳叫声,尾音短促,愉快之意弥漫天山。 草蜢湖就在它们的翅膀底下,也是它们此行的终点。 云初戴着一顶旱獭皮帽子站在草蜢湖边上,眼看着斑头雁如约而至,即便是冷静如他,也忍不住欢呼出声,张开双臂迎着风转圈跑,就像要拥抱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朋友。 斑头雁排着队落进草蜢湖的时候,很像是机群落地,没有慌乱,没有争夺,下落的时候简单而有序。 云初最喜欢看斑头雁努力地将两只红枫叶一般的脚掌前伸缓缓落水的模样,它的脚掌总是在平静的湖面上点出几道涟漪,不等涟漪扩散,橘红色的脚掌就会入水推开波浪,将涟漪全部吞没。 紧接着,斑头雁肥厚的腹部就会接触到水面上,急匆匆地向前冲一阵,然后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 在头雁欢快的鸣叫声中,更多的斑头雁如约而至,刚才还平静的如同死水一般的草蜢湖,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热闹起来的不仅仅是这个高山湖泊,还有高山湖泊下的草原。 而云初就是这两个热闹场面的分水岭。 一方带着抵达旅途终点的喜悦而欢快,另一方却是带着无比的仇恨而喧嚣。 斑头雁们终究安静下来了,另一边却开始敲鼓! 战争开始了。 一方是大唐安西军龟兹镇折冲府的人,另外一伙是……看不清楚,反正是胡人。 一般情况下,胡人跟唐军打仗的时候,都会采取游击,偷袭,以多打少,打不过就跑的战术。 今天不一样。 不知道这些胡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非常勇猛,要跟唐国这群数量跟他们差不多的正规军打阵地战。 只要看唐军战旗飘飘,盔明甲亮,队形整齐,且开始举着巨盾挺着长矛向敌方乱糟糟的人堆推进的样子。 云初就已经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了。 这种规模,这种形式的战斗云初已经快要看腻味了,回纥人那种胜负只有天知道的战斗的场面更加的好看。 至于唐军的战斗,那种一成不变的胜利对云初这个观众而言,没有任何的期待感。 推进——砍死——丢标志——推进——砍死——敌人死光,逃跑——取标志——割左耳朵——串耳朵——搜刮钱财——回营地,这就是唐军标准的作战流程,毫无趣味可言。回纥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会骑着马嗷嗷叫着杀向敌军,把敌人砍死之后,就从马上跳下来,砍下敌人的首级挂在马脖子下边,顺便拿走敌人尸体上任何有用的东西,再骑上马,马脖子底下的人头乱晃着继续杀敌……直到敌人崩溃,或者自家崩溃,被别人用同样的方式收割。 唐军杀死敌军之后,会把尸体埋掉。 回纥人就不一样了。 有时候回纥人会把活捉的敌人放在削尖的木杠子上,脚上再绑上两块石头,一夜过去之后木杠子就会从敌人的嘴巴里冒出来,这时候的敌人会仰面朝天似乎在向上苍祈祷,于是,这种方式又被回纥人称之为——拜天。 有时候,回纥人也会把敌人切成片,用羊油细细的煎炸之后分给战死将士的家眷品尝,这也是有名头的,一般称之为——祭祀。 当然,把敌人的四肢砍下来,或者只砍掉三肢,看着一个肉咕噜在地上蠕动也很好看,只是这种时候不太多,因为唐人不许。 云初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回纥人就是唐军的仆从。 听母亲说,这是被唐军揍过七八次,砍死过很多很多族人,就连可汗的脑袋也被唐人带回长安展览之后,回纥人才有幸成为唐军的仆从的。 从那以后。 只要唐军要打仗,回纥人一定会拼命地帮助,并且,只求作战,不求回报,有时候,哪怕是倒贴,也要主动帮助唐军跟别的,坏的,部族作战。 他们喜欢这种胜利的感觉,甚至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唐军将领一再警告他们不要在作战的时候随便在马背上盘旋,做出各种好看的动作,只需要举好圆盾,保护好自己,让战马突进敌阵,打乱敌人的阵型就好。 他们还是屡教不改,并且自称——回纥人就该像天上鹰鹘一般在马上盘旋如飞,不如此,不足以显示回纥人骑兵的强大。 砍突厥人的次数远比以前被突厥人砍的次数多了很多,砍铁勒部其余部族的次数也比以前多很多。 从那以后,回纥人牧场就大了很多,牛羊也多了很多,就连牧人也增加了不少。 胜利的时候多了,在唐军的约束下却不能炫耀自己的胜利,这对回纥牧人们看战斗的热情打击很大。 渐渐地,大家就不怎么关注战场了。 反正,唐人总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就算胡人能占到一时的便宜,马上,就会有更多,更加凶残的唐人过来,把刚刚获得胜利的家伙连根拔掉。 云初挠挠发痒的屁股,重新把目光放在刚刚落水的斑头雁身上。 这一次,他只所以会出现在战场附近,完全是因为他所在的部族又要开始帮唐军打仗。 回纥人打仗的时候总是拖家带口的。 云初之所以转过头,是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回纥人,不好看自家族人的笑话。 再过一会,就是再过一会,回纥骑兵就会出现,他们会因为抢夺那些被唐军砍死的胡人的脑袋而打起来。 脑袋可以拿回去炫耀,或者堆成人头塔,让别的胡人部族们害怕,以为这群回纥人又杀了好多好多敌人。 虽然每一颗脑袋上总会缺少一只左耳朵,回纥人不会在乎,也不会嫌弃,反正人头腐烂的时候,最先掉落的就是耳朵,有没有那东西不重要。 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已经响起来了,应该是躲在某一处地方的回纥骑兵们已经看到唐军胜利在即,就果断且勇猛的向最后的残敌发起了进攻。 云初不想听到回纥人被恼怒的唐军将领抽鞭子发出的惨叫声,就主动捂住了耳朵。 草蜢湖的名字是云初起的,回纥人对于这个足足有一万亩的湖泊有别的称呼,他不喜欢,也不想记住,所以,起了这么一个极有趣味的名字,只要他跟秋去春来的斑头雁们知晓就够了。 云初其实也是一只候鸟,留在西域已经足足十三年。 斑头雁回来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去年没有被牛羊吃完的牧草下,悄悄冒出来的绿芽就可以吃了。 云初喜欢那些嫩芽,拨开荒草丛用手捏住绿芽,就抽出来一根从绿色过渡到淡黄色再到纯白色的草茎。 草茎非常得肥美多汁,含在嘴里还有一丝丝带着青草香的甜味,只是不能用牙咬,一旦咬破了草茎,它就会变得苦涩,将那一丝丝甜味完全遮盖掉。 才吸吮掉草茎上的甜味,一头足足有一米多高的大尾巴羊,迈着袅娜的脚步走了过来,从云初手里夺走那根草茎,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 这只有着漂亮黑眼窝的大尾巴羊,长着一对一尺半长的螺旋形硬角,再加上一道高高的鼻梁,所以,这是一只公羊,也是云初最喜欢的一只头羊。 这一点上,云初与别的回纥少年有着很大的区别,云初喜欢公羊的勇猛,彪悍,力气大可以驮东西,其余的回纥少年却把一腔爱意奉献给了羊群中屁股最丰满,走路姿势最妖娆的母羊。 这样的母羊,不仅仅是少年们喜欢,就连一些成年男人也很喜欢,尤其是到了大雪覆盖草原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拖着一只或者几只羊进帐篷抱着取暖。 这本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是睡冬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人们过于寂寞,难免会发生很多奇奇怪怪的感情。 然而 . ,最奇怪的感情莫过于回纥人最喜欢宰杀羊,最优先宰杀的往往都是陪伴他们过冬的母羊。 羊头人的传说在部族中已经传播很久很久了,如果哪一个部族出现了羊头人,那么,对于部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只要出现了羊头人,部族里的羊群就会一群群地死去,牧草也会一片片地枯死,就连水源地都会干涸,不再有清水冒出来。 这个传说给了族人非常非常大的压力,以至于部族中越是漂亮肥硕的母羊,死得就越快。 云初家的大尾巴羊是整个部族赫赫有名的产羔母羊,只有他们家的母羊,才具有诞生出合格羊羔的优美体型,以及丰富的产羔经验! 所以,他放羊的时候跟别的少年放羊的方式不一样,别人放羊防备的是狼跟猞猁,他放羊时要防备的是部族中那些精力充沛却无处发泄的少年们! 真的,他只要胆敢在放羊的时候打个盹,他们家的羊就会少那么一只两只……虽然丢失的羊还是会回来,云初还是觉得自家的羊不干净了,所以,在放羊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瞪得大大的。 尽管他知道人跟羊在一起之后,因为生殖隔离的原因不可能诞生出羊头人。 可是呢,回纥人号称自己是大地上最迅捷,最勇猛,最强大,最狂放的马上英雄,天知道他们的能力底线在哪里。 万一云初家的母羊诞下一个恐怖的羊头人,名声坏掉了不说,他母亲就再也不能拿自家的优质羊羔去换别人家的大肥羊了。 假如说回纥少年们让云初退避三舍的话,那么,回纥少女们给云初留下的感觉更差。 . 第二章 天照顾的回纥人 娜哈就是一个美丽的回纥少女! 她刚刚趴在奶羊肚皮下吸啜了一顿美味的羊奶,就顶着一张脏脸,以及鼻子下边两道鼻涕被甩开之后留下的白痕冲着云初笑。 还缺了两颗大门牙…… “哥哥,我们去抓旱獭吧!” 面对哥哥阴郁的目光,娜哈赶紧用油光锃亮的皮袍袖子擦擦鼻子,再一次露出她古怪而谄媚的笑容。 “你的袍子我前天才给你洗过,还用了草木灰,两天时间,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回纥人就不洗袍子!”娜哈倔强的反击。 云初的袍子也不怎么新,相比娜哈的新袍子,他的袍子还显得比较旧,即便是这样,云初的袍子还能看到羊皮本来的皱纹,就连袖口的软羊毛也根根分明,不像娜哈的羊皮袄袖口上的羊毛已经结成毡片了。 作为哥哥,云初觉得自己有教育娜哈爱上干净的责任,女孩子不爱干净怎么可以呢?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一个春草青青的山坡上,云初举起了巴掌,娜哈撕心裂肺的哭声再一次响起。云初知道自己不是母亲塞来玛的亲生儿子,娜哈才是她的亲生闺女。 但是,塞来玛坚持认为黑眼珠,黑头发,黄皮肤的云初是她怀胎九月所生,是她亲眼看到云初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所以,作为被饲养者,云初也不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拖着娜哈来到草蜢湖边,脱掉她身上的皮袄,再用自己的皮袄裹住这个光溜溜的只有六岁的脏丫头,粗暴地给她洗了脸,以及手脚,很快,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塞来玛经常说,她是回纥人中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云初更是回纥人中间前所未见的美男子,那么,娜哈就该是回纥部落中未来的第一美人! 云初不明白自己一张纯粹的唐人长相,为什么会影响到长着一头淡黄色头发,两个绿色眼珠的娜哈的长相,觉得这纯粹是塞来玛用娜哈的长相来隐瞒云初来路的一个计谋。 这个计谋很拙劣,但是,部族里的人却真的相信,很多女人甚至会信誓旦旦地说,塞来玛肚子有一围大的时候,云初是她们用脚踩着木棒从塞来玛的肚子里擀出来的。 自从听到这个传说之后,云初这才理解为什么回纥人在母亲肚子里只待了九个月。 娜哈是例外! 塞来玛怀娜哈九个月之后,一群回纥女人在巫婆的带领下,拿着木棒要帮塞来玛生产的时候,当时七岁的云初拿着刀子守在帐篷口,疯子一样地挥舞着刀子,直到把巫婆的屁股砍伤,这才避免了塞来玛被木棒擀肚皮把哪哈从肚子里擀出来的命运,才有了娜哈足月顺产的事情。 足月生产的孩子就是比那些被木棒擀出来的孩子强。 哪哈才会爬的时候,就能准确的在羊圈里找到有奶水的母羊,并且会无师自通的叼着奶房啜饮,喝饱了奶水之后,还会蜷缩在奶羊的肚皮下边,跟其余的小羊羔一起贴着母羊暖暖和和的睡觉…… 被云初无数次的从羊圈抱回来,她只要有机会,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塞来玛很骄傲,她认为只有她这么强悍的母亲,才会生出两个不用怎么管就能健康长大的好孩子。 云初就不用说了,这孩子从来没有把屎尿弄在她身上的事情,还是一个小小肉团的时候,就知道通过哼唧或者大哭来表达自己大小便的要求。 会走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抱着碗喝羊奶,会自己寻找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更是只要有机会,就会凶猛的扑到有奶水的女人怀里,扯开人家的衣襟找奶喝。 有云初珠玉在前,娜哈有找奶羊的习惯,塞来玛就觉得算不得一件事情。 云初难以接受,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那个时候如果不那样做,以塞来玛粗放型看孩子的方法,他自己没有半点活到现在的可能。 好在,娜哈这个孩子很健康,从生下来到现在,连病都没有生过,这不得不说傻孩子真的有天在照顾。 云初用身边的女人计算过,回纥人每生十个孩子,就有两个孕妇死亡,三个孩子夭折。 这还是出生在春天到秋天的孩子,如果是冬天,死亡率还要高出三分之一左右。 而婴儿能活到娜哈这个六岁孩子的程度,还要减少一半左右。 塞来玛跟别的回纥女人一样,只会生孩子,不会养孩子,假如不是有云初在,娜哈这个孩子早就夭折八回了。 与其说娜哈是塞来玛的女儿,还不如说娜哈是云初的孩子,毕竟,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基本上都是他在照料。 “哥哥,我们吃旱獭好不好?” 娜哈刚刚洗干净的小脸上,满嘴的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淌,云初叹息一声又把她的脸用水秃噜了一遍。 只要持之以恒,一定能把这个孩子从回纥人粗犷的生活习惯中解救出来。 皮袍的好处就在于基本上不用水洗,只需要用刚刚长出来的碱草揉成团擦拭一遍,就能除掉上面大部分的污垢。 就在云初给娜哈穿好皮袍子,系上带子,穿好皮靴,准备呼唤羊群回家的时候,不远处突兀地传来一声狼嚎。 “呜——” 娜哈吓得一头钻进云初的怀里,而云初则用凶狠的目光瞅着始作俑者。 一个戴着羊皮帽子提着裤子牵着一只大尾巴母羊的少年从山坳那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学狼叫,看样子,他跟那只羊真得很是恩爱。 这种事情他们以前就不避人,尤其是这些骄傲的少年,他们甚至喜欢在这件事上获得别人的夸赞。 云初是这个九姓铁勒回纥白羊部族中最勇猛的一个少年。 他是白羊部族中第一个敢爬上悬崖捕捉岩羊的少年。 也是部族中第一个可以赤手空拳降服盘羊的少年。 更是以一己之力群殴了部族里的十二个孩子,没错,就是群殴,云初一个人群殴他们一群。 自从被回纥少年跟大尾羊恩爱过程辣眼睛辣的受不了之后。云初就开始殴打那些喜欢在他面前跟大尾巴羊恩爱的少年。 打过七八顿之后,他们终于学会了,也明白了,想不挨打,要把屁股最好看的大尾巴羊献给云初…… 于是,云初就继续揍他们,说道理他们是不听的,反而会觉得你害怕他,在白羊部落里,讲道理就意味着你认为自己打不过人家。 他们能听懂,并且认可的道理就是拳头! 云初身经百战,获得了无数战斗经验,手下再无一合之敌以后,白羊部的少年们终于学会了不要在云初面前跟大尾巴羊秀恩爱这件事。 没错,他们挨了无数顿殴打,只理解到了这一点,至于云初经常说喜欢这种事,就该去找白羊部里的小姑娘这个道理,他们完全忽视了。 当然,这也跟白羊部的少女们各个面黄肌瘦,一点都不好看有好大的关系,至少,大尾巴羊的那种屁股,白羊部的少女们就不具备,一个都没有。 云初一手抚摸着娜哈淡黄色的头发,一边斜着眼睛瞅那个因为惊惶把裤带挽成死结的家伙。 他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这个狼日的敢靠近他,或者把脏手放在他家的羊背上,他就踹断这个龌龊家伙的狗腿! 回纥少年米满早早就看到了云初,他本来不想经过云初的放牧地的,只是这个时候腿很软不太想绕远路,这才壮着胆子学狼叫了一声,跟云初打个招呼,硬着头皮牵着母羊穿过云初的放牧地。 “云初!我没有碰你的羊!” 米满将拴羊的皮绳绑在腰上,高举着双手战战兢兢地经过云初的羊群。 “你最好走得稳当一些,另外,看好你的骚羊,胆敢掉下一根毛脏了我的羊群,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听了云初说的话,米满大惊,抬腿重重地在母羊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母羊吃痛大声叫唤了一声,就拖着米满向自家的羊群飞奔而去,直到消失在云初的视线中。 “哥哥,给我烧旱獭吃!” 没有看到狼,娜哈再一次活泼起来。 “吃什么旱獭,那东西不干净!” “我就要吃旱獭——哇!” 云初粗暴地将娜哈丢到后背上,拍拍身边的黑眼窝公羊。 “咩咩……”黑眼窝叫唤了两声,云初家的母羊群就很自然地围拢到黑眼窝的身边。 今天放牧的效果很好,每一只羊的肚皮都吃得鼓鼓的,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嗷嗷——” 一阵更加嘹亮雄浑的呼喝声从草蜢湖的另一边传来,紧跟着就有一匹战马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就是第二匹,第三匹,紧接着无数的马头就从那个小小的矮坡后面出现,波浪一般倾泻而下。 万马奔腾的场面云初怎么看都看不够,尤 . 其是夕阳下的马群披着金光,雄壮的四肢高昂着的马头,就像这人世间没有任何物事能够阻挡它一般,满满的力量美。 回纥骑兵就是这么勇猛! 跑在最前边的战马脖子底下悬挂着好几颗人头,看不清人头的左耳朵还在不在。 他们的呼声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与骄傲。 这些骑兵绕着白羊部的营地跑了三圈,之后,就把人头插在木头上,一边骑马一边冲着人头射箭,用来彰显白羊部强大的武力。 把人头放在部族营地边上慢慢的等着腐烂,让恶臭笼罩整个部族营地,再慢慢的等着苍蝇在上面生蛆,再慢慢的等着苍蝇卵孵化,弄出更多的苍蝇来传播瘟疫。 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云初却在漫长的十三年中并没有见过过于强大的瘟疫。 想起,数百年之后强大的回鹘人,云初不得不承认,老天真的很照顾傻子! . 第三章 美食不可辜负 第三章:美食不可辜负! “妈妈央求羯斯噶叔叔给你要了马,你以后再也不用骑着老盘羊追杀米满他们了。” 娜哈热热的呼吸弄得云初耳朵痒痒的,他反手在娜哈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跟谁学的?” “跟妈妈呀,妈妈就是这么跟羯斯噶叔叔说话的,羯斯噶叔叔的脸黑红黑红的,手上的奶疙瘩掉了都不知道。” “以后不许这样跟人说话!”云初觉得自己的教育任务似乎更加得繁重了。 “妈妈说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跟他们说话,还要我好好地学呢……” “我说了——不许学!” “我不!” 娜哈发怒了,用双手抓住云初的长头发用力地摇晃。 一天打一顿娜哈,这是云初给自己制定的规矩,否则总是调皮犯错的娜哈,一整天都会处在哭泣状态中。 很明显,娜哈也知道哥哥的这个规矩,并且已经掌握的规矩的漏洞,往往在被哥哥殴打过一顿之后,她就会变得越发地嚣张且肆无忌惮。 云初恼怒地拍了拍黑眼窝公羊的脑袋,黑眼窝公羊立刻甩开蹄子跑到队伍最前边,毫不犹豫地朝帐篷那边跑去。 “嗷嗷——”更多的呼喝声响起,更多的牧羊人赶着羊群从各个山坳里钻出来,天山脚下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云初背着娜哈回头再看一眼白雪皑皑的天山,这样的景致他已经看了13年,就算是再好的景色也看得有些腻味了。 假如,假如塞来玛真的要进羯斯噶的帐篷,他就想离开这里,去魂牵梦绕的长安看看。 看看书本里的长安变成现实是否如同想象中那样繁盛。 本来就不是回纥人,自然不能掩耳盗铃的认为自己就是回纥人。 再加上,回纥人的生活真的很不适合他。 云初害怕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脑海中那点文明会随着时光一点点的流逝,最终把那些事情统统给忘掉。 一头肥壮的旱獭连滚带爬地从草坡上跑下来,娜哈则第一时间从云初的背上跳下来。 两个几乎一样肥壮的家伙重重地撞在一起,娜哈明显以身高优势取胜,双手勒住旱獭的脖子,焦急地对云初大喊:“哥哥,快点烧火。” 这只旱獭被娜哈勒住脖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原本肥壮的身体自由垂落,就显得有些瘦长。 云初把大肥从娜哈的魔掌里解救出来,这家伙立刻蹲在他的身边“啾啾”地叫唤,一只爪子还指着虎视眈眈的娜哈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掏出两颗奶疙瘩喂给了大肥,大肥立刻就忘记了刚才屈辱的一幕。 这家伙就是旱獭群里的奸细,是属于云初一个人的奸细,它毫无族群荣誉感与族群同生共死的自觉。 自从被云初把幼小的它从金雕爪子下拯救下来,又长期在草原上相遇,它对云初的感情要比跟族群的感情更深。 只要云初去牧羊,它就会出现在云初的周围,还会引诱别的旱獭过来,供云初抓住烧着吃。 旱獭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对自己同伴的信任几乎是无条件的。 当然,一定要把大肥剔除,它就是旱獭群中的败类。 只要有大肥带领着,它们就会成群结队的过来……这个时候,云初只需要用一个皮口袋套住一只,再给别的旱獭一些食物,这群旱獭在大肥的带领下满意的离去,至于少了一两个同伴它们好像不在乎,也有可能是不识数。 只要云初愿意给,下一次还是会过来讨要奶疙瘩一类高热量食物,至于少一些同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旱獭出现的地方,金雕必定会如约而至,就像只要看到旱獭,娜哈就会流出大量的口水一般正常。 金雕在高空中悄无声息的飞行着,大肥发出凄厉的警告声,这群旱獭立刻就钻进荒草丛,沿着来路再落荒而逃。 云初提着不断晃动的皮口袋跟大肥告别,大肥就再一次站在高处朝云初大叫,多少有些依依不舍。 它们回到洞里的时候或许会把丢失一两个同伴的账算在金雕头上。 娜哈此时已经忘记了哥哥古怪的捕捉旱獭的方法,她只想尽快地回家,好让哥哥把这只旱獭烧给她吃。 旱獭锋利的爪子已经挠破了口袋,云初从黑眼窝的背上取出一根自己削出来的棒球棍,一棍子就把皮口袋里的旱獭给打死了。 黑眼窝自己带着羊群进了羊圈,云初则提着旱獭来到喂羊的水槽边上,准备把这头旱獭给料理掉。 不当一回回纥人,是没有办法理解回纥人对于旱獭肉的热爱的。 云初这个回纥人身份是他那个明明有着一身惨白皮肤,栗色头发,绿眼珠的塞人母亲强加给他的。 塞人之所以能称之为回纥人,是塞人一族用五百个美女,好几万只羊,几千头牛,几百头骆驼,以及几百匹上好的战马换来的。 以前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名称——九姓铁勒——薛延陀——回纥部落——塞人部落。 之所以会有这么长的名字,完全是因为有着栗色头发,绿色眼珠的塞人谁都打不过。 只要是一个强大的部落,他们都会选择先战斗,然后臣服这样一个过程。 一般情况下,不战斗直接臣服的部族会被人家直接杀死,只有那些有战斗力的部族才会被其余强大的部族接受。 草原上,戈壁上,沙漠上的每一个部族都必须保证自己的扩张行为可以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而不是越来越弱小。 塞人的策略则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加入,塞人可以是匈奴人,可以是突厥人,当然也可以是铁勒人,如果不是昭武九姓的那些国家过于遥远,塞人们其实也讨论过加入他们的话题。 有了回纥人这个身份,就不用担心别的胡人来杀他们,抢他们了,很有安全感。 还多了跟在唐军后边捡便宜牧场,捡便宜牛羊,所以,他们认为投降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唯一让人忧虑的是——一个常青树一般强大的老大不好找。 不过,既然选择了投降,那么,被人家奴役也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塞人每年都要给回纥人缴纳最多的牛羊,最多的物资,承受最重的作战任务,换来的仅仅是回纥人允许他们自称为回纥人。 塞人族好像很满意,塞来玛她们也好像非常地满意,于是,塞人的生活习惯在迅速地向回纥人的生活习惯靠近。 比如——吃旱獭! 这种啮齿目松鼠科的小家伙体型粗大肥壮,颈粗吻阔,耳小眼细,四肢粗短,体内多脂肪,是回纥人眼中不可多得的美味,自然也就成了塞人们最喜欢的食物。 这种事情跟口味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跟溜须拍马有关。 想想都知道,在只有盐巴这一种调味品的情况下,旱獭肉即便是再鲜美,又能好吃到哪里去呢? 当然,云初烹调的旱獭肉不在此列! 跟一般的回纥人烧烤跟炖煮旱獭肉不同,云初有自己独特的烹调方式。 在捉住旱獭之后,云初喜欢从旱獭的屁眼把两根棍子伸进去,通过转动将肠子内脏完整的抽出来,由于旱獭的肠子非常得坚韧,这样做的好处就在于不污染旱獭可食用部分。 脏东西抽出来之后再把旱獭的屁眼缝合好,再砍掉旱獭的头,这样就有了一个天然的皮口袋。 这个时候再用刀子插几下旱獭的气管,往里面灌一些添加过盐巴的清水,将可食用的内脏切碎装进去,再放一些天山特有的乌梅,这东西很酸,能很好地释放出旱獭肉的鲜味。 想要吃一顿上好的旱獭肉,白茅草的根是必不可少的,这东西遇热之后就会释放出一种淡淡的,近乎香叶的气息,尤其是跟天山特产孜然混合之后,孜然浓烈的类似狐臭的味道就会被减轻,再与肉类的脂肪反应之后,就只剩下奇香了。 只要把这样的旱獭皮口袋静置半个小时,趁着这个时间在沙地上烧一堆火,往火里丢一些鹅卵石。 等篝火把沙子烧热了,石头烧得滚烫,再把这些烧得滚烫的石头,放进这个封闭的皮囊埋进沙子里炖煮。 这是一种效率很高且能尽量利用热量的烹调方式。 只需要片刻光阴催熟,沙地里埋着的旱獭皮口袋就会冒出炙热的蒸汽,这些蒸汽是从皮口袋的缝隙里射出来的,整个皮口袋这个时候跟一个弱化版的高压锅区别不大。 再耐心地等待半个小时,一个圆滚滚的旱獭皮口袋就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用刀子刮掉烤焦的毛皮,一个黄澄澄的类似挂炉烤鸭的食物就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把这个东西放置在老羊皮上,用刀子轻轻一划,丰富的油脂就会自动冒出来,刀子继续往深处划,紧绷的旱獭皮就会自动 . 朝两边分开,展露出里边丰富的食材,于是——一顿肥美的旱獭大餐就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亮晶晶微微泛黄的旱獭的脂肪,这东西用刀子切下来颤巍巍地杵在刀尖上,往嘴里一送,不用咬,就迅速融化在口中,变成液体的脂肪顺着喉咙滚滚而下,等不到它落进胃里,就被饥渴的身体一滴不剩地吸收光了。 趁着身体吸收油脂的功夫,回纥人的眼光已经落在了红色的旱獭心脏,微微发黑的旱獭肝脏上,心脏发脆,极有嚼头,肝脏绵软如同法国鹅肝,放进口中就像是把一块丝绸放进了嘴里,不用嚼,它就能丝滑地落进胃里…… 旱獭皮这时候焦脆异常,撒上一点盐巴,放进嘴里,焦脆的外皮就会迅速变软,有一种融化的感觉。 塞来玛之所以喜欢吃旱獭皮,不是没有原因的。 . 第四章 我不想当回纥人了 第四章:我不想当回纥人了 今天因为要吃烧旱獭,云初家的晚饭就比往常晚了一些,不论是塞来玛还是娜哈,都抱着膝盖眼巴巴地瞅着火堆里的那个黑疙瘩。 塞来玛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如果忽略掉她那双粗糙的手,晒成红色的脸,以及眼角的皱纹,她依旧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在塞人部落里,二十八岁的女人养育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美丽的女人其实根本就不属于普通回纥人,女孩子只要到了八岁,就能看出美丽与否了。 这个时候,普通的牧民家庭就没有资格养育这个美丽的孩子了,会被部族中管事阿波把美丽的女孩子从家里带出来,送给比他地位高的埃金老爷。 再由埃金老爷亲自送到地区管事哥利的手里,再经过选拔之后必须以处女之身送到可汗的老婆可贺敦的手中…… 可以这样说,每一个塞人美女都是属于可汗的,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的族人们,宁愿去跟大尾巴羊恩爱,也不肯去找部族里那些干巴柴火妞。 塞来玛就是经历过这一过程的美人,在可汗的帐篷里过了十年之后,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有云初这样一个黑头发黑眼珠明显不是可汗儿子的人,她就被驱赶出来,成了一个普通的牧女。 可汗的女人非常多,除过他的可敦,那里的其余女人都不过是他贿赂或者拉拢男人的工具而已。 如果,云初长得跟别的回纥人差不多也就算了,加上云初比较健康,可汗会认为云初就是他的儿子,可是呢……云初的长相太像那些骄横凶恶的唐人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非常非常的喜欢唐人,还联合很多部落一起在天山南北修建了一条“天可汗道”。 那个时候,只要塞人们给天可汗送去一些干掉的天山雪莲,干掉的牦牛尾巴,干掉的肉,干掉的毛皮,就能得到当时那位“天可汗”赏赐的麻布,绸缎,以及盐巴跟铁锅,这非常的划算。 这几年,听说“天可汗”换人了,这位“天可汗”很小气,还不讲理,不但赏赐的东西少了很多,很多,还要求塞人们给他们进贡活着的牛群,羊群。 不但如此,他们要的牛群颜色必须是一种颜色,羊的颜色也必须是一种,像云初家的黑眼窝公羊,就不能入选。 乌云一般多的牛群,白云一样多的羊群送出去,得到少少的一点纸张,书本,经卷,画像,这让塞人非常非常的失望。 唐人是吝啬鬼! 他们要我们的牛羊,要我们的草场,要我们的女人,还把我要我们的孩子去给他们当奴仆的言论就甚嚣尘上。 不允许唐人干涉部族内部的事物,是西域所有胡人这两年达成的一个共识。 塞来玛从来不跟云初提起她的过往,成为牧女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她告诉儿子,现在过得生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旱獭烧好了,今天捉到的旱獭很肥,即便是比不上大肥,也差不了多少。 在给烧得黑乎乎的旱獭刮黑灰的时候,云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大肥的恶当,这家伙可能在旱獭群里打不过这只旱獭,这才引诱到云初身边,希望借助云初强大的力量把他的对手干掉。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总归是云初获利了。 今天的旱獭被云初烧得非常到位,黑灰被刮掉之后,旱獭外皮就变得焦黄,一股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从口子位置上冒出来。 这一刻,蹲在他身边准备吃饭的塞来玛跟娜哈两个人,眼珠子似乎都在发光,还是那种恐怖的绿光。 手叉子轻易地切开了旱獭圆滚滚的身子,娜哈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 “说过了,吃这个东西要用筷子,你直接拿手抓……要不是今天已经打过你了,我这会早就开始揍你了。” 塞来玛的筷子运用得非常熟练,她甚至不怕滚烫的旱獭肉,从云初切开旱獭之后,她手里的筷子就没有停止过。 只要开始吃饭,塞来玛就会忘记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娜哈只好求助哥哥,嘴巴张得大大的等着哥哥投喂。 这个时候,云初照例是不说话的,主要是这个时候说话她们听不进去。 肥美的心肝在娜哈小小的嘴巴里骨碌一下,就不见了,焦脆的外皮,在娜哈两排米粒般的牙齿之下纷纷地碎裂,然后,瞬间不见。 云初拍开娜哈想要用木勺挖旱獭油喝的手,又往她嘴里送了一块肥腻的脂肪。 云初又拍掉塞来玛拿着木勺的手,用手叉子插了一块肚皮肉送进塞来玛的嘴巴。 一只旱獭七八斤,烤熟之后三四斤,不一会功夫,就被她们母女吃得干干净净。 一大碗蒲公英茶被云初强迫灌进这对母女的肚子之后,她们这才从美食光环中突围出来。 塞来玛心满意足地瞅着自己英俊的儿子,一边剔牙,一边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我的儿子呀?” 云初微微一笑。 塞来玛吐掉镶嵌在牙齿里的肉丝强行将云初的脸贴在她油乎乎的脸上低声道:“我在可汗大帐的时候,见过一个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玉石一般滑腻,屁股大的跟大尾巴羊,胸口鼓的跟奶牛一样的美人。 你知道不,她唱起歌来真的能迷死人,夜莺的声音也没有她的歌喉动听。 你想不想要她?如果想,后天剪羊毛的时候我把她偷偷带出来,你给她烧一只旱獭……” 云初瞅着塞来玛将一根手指塞进另只手比划的窟窿里的猥琐动作,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成年。” 塞来玛疑惑地在云初胸口拍拍,又朝他的腿中间看了一眼,立刻变得忧郁了。 “你从来没有欺负过大尾巴羊?” 云初不耐烦地道:“我是人,不是公羊。” “可是,十三岁的回纥人已经是男子汉了,可以找女人,可以打仗,可以放牧,可以有自己的帐篷了。” 云初听得愣住了,马上就醒悟过来,对塞来玛道:“塞来玛,你真地要进羯斯噶的帐篷吗?” 塞来玛微微点一下头,愉快地看着云初道:“你觉得羯斯噶是一个好人吗?” 云初用木棍扒拉一下暗红色的木炭低声道:“如果你要进他的帐篷的话,我宁愿他不要那么好。” “好人不好吗?” “问题是只有坏人才能真正保护你跟娜哈。” “娜哈不是有你保护吗?” 云初想了一下,低着头慢慢地道:“塞来玛,你的小苍鹰准备离开巢穴,去天空上翱翔了。” “你要去流浪?”塞来玛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云初握住塞来玛的手笑道:“我不想当回纥人了,可以吗?” 塞来玛并没有觉得意外,叹口气道:“我就知道回纥人的帐篷留不住你,可是,你想当唐人很难。” 云初低头笑道:“我在回纥人眼中就是异类,就像是牛群里混着的马,羊群里混着的狼,年纪小的害怕我,年纪大的防备着我。 以前,他们只是观察我,不理睬我,最近很不对头,已经有部族里的武士开始找我的麻烦了。 我很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起冲突。 幸好,你要进羯斯噶的帐篷了,小娜哈也会跟着你,没有你们牵绊,我想痛痛快快的干一些事情,好把我积攒在心头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出去。 至于能不能成为唐人我不在乎,哪怕是成为流浪者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不属于我的部族。” 塞来玛见云初的面庞一半隐藏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火光下,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不由得害怕起来了。 “你要做什么呢?” 云初心不在焉地道:“你只要确定进羯斯噶的帐篷就好,其余的事情我来做。” “你要做什么?”塞来玛大急。 跟云初一起生活了十三年,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这个孩子根本就忍受不了任何屈辱,更不会容忍任何人欺负她与娜哈。 他十岁的时候之所以会去悬崖峭壁上追杀那只岩羊,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如果云初不去追杀岩羊,她就要进大阿波葛萨璐的帐篷…… 他十一岁的时候之所以会跟那头疯狂的盘羊较力,完全是为了不让葛萨璐带走已经有了美人模样的娜哈。 当云初用手叉子杀死了那头重达一百五十斤重的盘羊,浑身都是血的站在葛萨璐面前,即便是那个无耻的家伙,也不再提起带走娜哈的事情。 葛萨璐的儿子带着一群少年围攻云初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副模样,脸上笑眯眯的,眼睛里的寒光却冰冷地能杀死人。 当时如果不是羯斯噶拦住,云初甚至会杀了葛萨璐的儿子。 部族 . 里的人都知道云初有朝一日一定会杀了葛萨璐的,他们说的非常肯定。 如果不是云初会挑选种羊,会饲养最好的种羊,能让部族里羔羊一年比一年多,得到了比粟特勤的看重,葛萨璐早就利用各种便利杀死云初了。 塞来玛见过云初在部族猛士羯斯噶教导下挥刀的样子,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从不停歇。 也见过云初在羯斯噶的教导下射箭的样子,同样的,也从未有过片刻的休憩。 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回纥勇士了,还能在马背上上下翻飞,轻捷地如同一只在马背上盘旋的鹞子。 现在,塞来玛觉得云初很想杀死那个肥猪一样的葛萨璐! . 第五章 云初是石头娃变的 塞来玛就着木碗喝了一口野菜汤,瞅着云初的眼睛道:“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娃娃,一个跟山一样大的巨大娃娃,当时,那个娃娃就趴在地上睡觉,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孤独,我想把他带回家,就是搬不动……那个娃娃很大,且一点都不软,硬的跟石头一样。” 云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从陶锅里舀了一勺子野菜汤给她添上,笑道:“结果,那个娃娃咻的一声就变小,钻进了你的肚子,九个月之后就生下了我? 好了,这个故事你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塞来玛看着云初的目光开始闪烁,她好像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说。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那句话非常非常地难以说出口。 云初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话! 自己突兀地变成婴儿出现在大地之子雕塑脚下这种事情,即便是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更不要说当塞来玛贼一样地抱起自己揣进怀里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大地之子雕像就平白无故地消失掉了。 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自己是塞来玛怀胎九个月的产物为好。 塞来玛之所以觉得说这件事很为难,不过是担心云初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会丢下她去找亲生父母。 她舍不得这么好的儿子……哪一个当父母的又会舍得放弃这样好的儿子呢? 天亮的时候,娜哈吹着鼻涕泡还在睡觉,塞来玛早就起来了,带着那群种羊去喝水。 云初去不远处的小山上去砍柴了。 昨夜的谈话虽然短暂,却已经达成了共识。 习惯草原生活的回纥人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用柴火的。 部族中真正一年四季都用柴火取暖的人家只有他们一家,别人家更喜欢用牛粪,骆驼粪。 如果是在找不到柴火的草原上,云初还是能理解的,但是,这里是天山脚下,柴火并不是找不到。 他们更加喜欢把收集到的,干的,碎的,湿哒哒的牛粪打碎,用水和在一起,做成饼状,然后细心地一个一个贴在墙壁上,岩壁上等候晒干。 往墙上贴的时候,要大小一致,整齐好看。 他们对待牛粪不是普通人对待燃料的态度,而是对牛粪和牛粪火有一种别样的感情。烧酥油茶或做饭时候,很容易点燃的干牛粪,闻着干牛粪燃烧时散发出来的青草的清香,瞅着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陶锅或者铁锅,这个时候,跳动的火苗以及锅具里面咕嘟嘟的声音都会给他们带来欢喜,吉祥,安全以及温暖的情感。 云初家从他六岁可以自己弄来柴火,并且自己会制作木炭的时候,他家就不用牛粪了。 不是嫌弃所谓的青草的芬芳,而是嫌弃这东西里面的寄生虫,太阳曝晒不足以杀死牛粪里面的寄生虫,那东西只要见一点水,马上就会孵化出来,继而爬得满帐篷都是,木炭,干柴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为此,塞来玛还委屈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们家没有干牛粪来妆点帐篷,被人家笑话说他们家很穷! 不仅仅是这一点,云初家跟别的牧人家的区别还在于他们家的人狂热地喜爱洗澡! 一般的牧民人家一辈子才洗三次澡,云初家基本上三天就要洗一次,还必须每天洗脚! 塞来玛不愿意,云初就会把珍贵的热水倒进花了两只种羊才换来的大木桶里,用倔强的眼神逼迫塞来玛进去洗澡,至于不爱洗澡的娜哈,云初一般都是用最粗暴的手段把她剥光丢进木桶,然后在她的嚎哭声中用草木灰使劲的给她清理头发以及身体。 牧人与虱子几乎是相伴一生的好伙伴,即便是可汗跟可敦身上也有不少这玩意,可能因为身体不缺少营养的缘故,他们身上的虱子会长得更加肥大! 但是,唯独云初家没有这个好伙伴,不论是塞来玛,娜哈,还是云初,都没有虱子这种肥硕的好伙伴! 他们家人的皮袍子永远是皮袍子本来的颜色,绝对不会有吃肉的时候故意擦拭上去的油脂,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穿的靴子永远都是那种有着脚形状的靴子,绝对不会像别的牧人一样,把牛皮随意地包在脚上,踩一个脚印,跟大牛蹄子几乎没有差别。 而最最让云初家与别的牧人家拉开距离的是吃食! 牧人家里都吃野菜,只有云初家会把野菜煮熟,切碎,加上野葱,野韭菜,盐巴,挤一点酸梅汁水,再用烧化的旱獭油泼一下再吃。 而不是跟别的牧人那样,摘下来直接塞嘴里。 就连牧民们已经吃了几千年的牛羊肉,也是云初家制作出来的最好吃! 尤其是云初家用白水煮出来的羊肉,蘸上他们家用盐巴腌制过的韭菜花一起送进嘴里,只要是吃过的人,没有一个说不好吃的。 尤其是云初烧的旱獭,早就被有幸品尝过的牧人们赞颂为只有神才配享用的美食。 所以,云初家很多时候吃的旱獭,都不是云初从大肥那里骗来的,而是部族人捉到两只以上旱獭,送给云初一只,只希望他能在烧他们自家那只旱獭的时候,顺便把他的那只也一起给烧了。 当云初背着一捆高高地柴火从丘陵那边回来的时候,塞来玛已经给种羊喂完水,种羊们也被需要配种的牧人们给请到他们家的羊群里去了,在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云初不用出去放羊了。 娜哈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帐篷口的老羊皮上抓石子玩耍,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娜哈玩耍的石头各个晶莹剔透,且白的如同凝固的羊脂一般,表面还似乎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塞来玛则在帐篷门口的一个木头柱子边上编织着牛皮马鞭。 这根鞭子很长,足足有两米,这是比粟特勤特意在云初家定制的,只要能把这根长长的鞭子搞定,他们家今年就不用给部族上缴羊只了。 云初将柴火摞起来,洗了手,就从塞来玛手中接过皮鞭继续编织,塞来玛的力气不够大,力量用的也不够均匀,编织出来的皮鞭有些疏松。 塞人干活就是这样的,不但简陋还不好看。 云初卷起皮绳,重新开始编织。 这东西很珍贵,整个部族,或者说方圆这么多的部族里,能编织出一条真正的好皮绳的人只有云初,只要是他编织出来的皮鞭,部族王廷的金匠们就会给皮鞭镶嵌上各种珍贵的宝石,再用黄金做吞口,以红宝石或者蓝宝石做手柄上的防滑点。 回纥贵族们人人以拥有一条这样的马鞭为荣。 这也是大阿波葛萨璐迟迟不敢对云初下毒手的原因之一,更是比粟特勤刻意保护他的原因之一,至于比粟特勤说他看好云初这句话,谁信谁就是傻子。 说起来很惨,回纥人游牧了好多好多年,却连编织牛皮绳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们还处在1压2,3压2,无限循环的三股编原始时代,而云初早就进入了四股编织,五股平编、魔法编等超级编织时代,放眼周边的百十个小部落,只有他才能编织出一条结实强悍且圆滚滚的牛皮鞭子。 云初忙着干活的时候,娜哈玩腻了白石头,就不断地往云初的背上爬,她喜欢往哥哥的耳朵眼里吹气,更喜欢用她缺少了两颗牙的嘴巴咬哥哥的后脖颈子。 按照塞人的习俗,云初已经十三岁了,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们居住的这个帐篷的主人。 没错,准确地说,凡是居住在这个帐篷里的人都是属于云初一个人的,包括塞来玛跟娜哈。 如果云初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铁勒人,那么,塞来玛都会变成云初的妻子……不论云初是不是塞来玛所生! 其实儿子娶母亲并不代表儿子可以娶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一些铁勒人好像不怎么在乎,后来好像执行这条禁令的人不太多,再后来,就没有人在乎了。 云初早就养成的生活习俗不允许他干出这种事,甚至不能想,哪怕脑袋里出现一丝半点这种想法,云初都认为自己已经不算是人了。 这就是云初一心想让塞来玛带着娜哈去羯斯噶帐篷的原因,一旦部族遭受了重大的人口损失,可汗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塞来玛送给别的回纥人生孩子,娜哈也会很自然地被送到大阿波葛萨璐的帐篷,等到这孩子长到八岁,就能服侍男人了。 幸好,羯斯噶一直把哪哈当女儿看,其实,云初还知道,羯斯噶就是哪哈的亲爸! 塞来玛不止一次的面带桃红,气喘吁吁地从荒草堆里跑出来模样被云初见过,再等一会,羯斯噶就会一边系腰带一边从同一片荒草堆里出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带着这母女两跟着他万里跋涉回归大唐……很可惜,这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 第六章 植物学是一门有用的学问 云初想要回归大唐,首先就要完成身份转换,从一个回纥人变成一个真正的唐人,仅仅是这一关,就难如登天,太宗皇帝自己不是纯粹的汉人,却把唐人的标准定的极高,由番入汉绝对不是仅凭一张汉人的脸就能办到的。 即便云初成了一个唐人,那么,他首先面对的将是服兵役,没错,安西军兵员中的府兵,来自大唐各个折冲府,因为距离中原太远,补充兵员的能力很差,所以,安西四镇中的四个长史拥有就地征收兵员的权力,当然,这个征收对象仅限于唐人! 不是成为唐人府兵就自然拥有回归大唐的条件,府兵想要随时回到关内,没有立下三转以上的军功想都不要想,除非遇到折冲府换防! 安西四镇中多的是白发老兵,最早的一批府兵甚至参加过侯君集灭高昌的战事,要知道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至于三转军功是个什么概念呢? 大军进攻坚城,披甲执锐,冒矢雨,避滚木礌石,越壕沟,爬城墙,率先登城,奋勇作战,掩护后军登城,敌军溃,城破——功第一,授军功三转!策勋武散官第二十九阶——陪戎副尉! 云初觉得自己可能办不到…… 事实上他根本就办不到! 因为这条晋升之路是留给大唐白丁们的!官员子嗣还有另外一套晋升方略——荐举! 云初现在连大唐白丁都不算,他是铁勒回纥人,还是铁勒回纥人中,完全不以勇猛著称于世的塞人! 用脱落的脚皮来思考也会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骄傲的唐人不要他! 自己带着塞来玛跟娜哈从龟兹回归长安? 这种假设云初都懒得想,这一路上的强盗,马贼以及平时是牧人,遇见云初这种零散旅客就变成强盗的族群要是少于三千股,云初就当这个天下已经完全太平了。 即便是龟兹城里的那些美丽的歌姬们想要去长安,也是困难重重。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唐人好色,对于美丽的女人,不论你是哪一个种族的,只要足够美丽,就能一路畅通地进入长安,获得长安城里的勋贵,富豪,官员,百姓们的欢迎,最后变成长安,洛阳酒肆,饭馆,青楼……等等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 当然,也有更多的美丽女子一辈子都没有抵达长安,洛阳这样的地方,变成了某一个山大王的女人,或者一群土匪的女人。 至于男人——不是黄土埋掉了,就是被贫困的土匪,山贼们放锅里煮了…… 这些还不是最大的阻碍,最大的阻碍来自于羯斯噶,这个已经喜欢了塞来玛很多年的男人,他离不开塞来玛,同样的,塞来玛也离不开他。 这两个人的感情,是云初在回纥部落看到的唯一一对比较符合他价值观的爱情。 而他因为已经成年,变成了这两人爱情路上的羁绊。 云初编好了皮鞭,就把这东西泡进化开的温热牛油里,等牛皮完全被牛油浸软之后,打散,再编织一次,这样处理过的牛皮鞭子就不容易皴裂,能用更长的时间。 羯斯噶提着一根大羊腿匆匆地过来了。 看到情郎来了,正在教训娜哈的塞来玛目光立刻从凌厉变得柔和起来。 看到羊腿的娜哈也就停止了哭泣,主要是羯斯噶拿来的那根羊后腿还带着半截羊尾巴,她可是记得哥哥烤羊尾巴油的滋味,那东西一口一包油…… “云初我给你找了一匹马!”羯斯噶把羊腿递给塞来玛就来到云初身边。 云初笑着点点头道:“谢谢羯斯噶大叔,我真的很需要一匹马。” “其实你是部族里最有前途的小伙子,早就该给你配备一匹马了,就是葛萨璐不同意,他总是说你是恶魔的孩子,不配拥有一匹马。” 羯斯噶嘴里说着担忧的话,脸上却带着笑容,看样子,身为葛萨璐大阿波麾下的小土屯,他已经可以绕过那个讨厌的上司干一些能力以外的事情了。 估计这匹马来自昨日的战场。 唐人很喜欢战马,但是呢,龟兹镇唐军的战马太多了,所以,会把一些他们看不上的战马留给帮忙作战的回纥人。 羯斯噶是回纥人的土屯,意思是战士队长,可以领一百个回纥骑兵。 可惜,只能在作战的时候有权力,没有战事的时候,他还是要听部族大阿波葛萨璐的。 “您是怎么办到的呢?”云初瞅着塞来玛跟娜哈两人愉快地切割羊腿,心情也变得很好。 看样子这对母女似乎想要吃烤羊肉了。 “昨天的战场上,我杀了一个突厥人,别用那种眼光看我,真的是我杀死的,不是捡唐人剩下不要的脑袋。 我勇猛的样子被昨天带领我们与突厥人作战的比粟特勤给看中了,要我进入他的卫队,从今往后,就不用再参与放牧等闲杂事情了。 我现在是比粟特勤的部下!以后就能无视葛萨璐了,云初,你也可以当比粟特勤的部下。” 云初瞅瞅正在远处观望的葛萨璐的儿子勐撒卡,摇摇头道:“我现在挺好的,以后有自己的想法,倒是你,羯斯噶,你要小心,我听说比粟一直对他父亲婆润很不满,他可能不是婆润可汗选定的下一任可汗人选。” 羯斯噶笑着把口袋里的洋葱递给云初,没有回答关于比粟特勤的问题,既然已经投靠了比粟特勤,他基本上没有什么退路了。 云初接过洋葱,这是两枚红皮洋葱,很珍贵,是远方的驼队从大小勃律国那边带过来的,应该是比粟特勤赏赐给羯斯噶的。 云初点燃了木炭,将塞来玛跟娜哈穿在红柳树枝上的羊肉串均匀的地在炭火周边,等着被烤熟。 这些羊肉都是被盐水浸泡过的,只要撒上孜然这种西域多得不能再多的东西,美味基本上就算成功了。 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炭火,将羊肉串烤得滋滋作响,同时,孜然的香味也随风飘散了。 云初见羊肉串烤得差不多了,就取下两根递给了娜哈跟塞来玛先吃。 还有跟羯斯噶走的近的牧人也分走了几根,东西不多,也就尝个味道。 娜哈吃得非常忘我,而塞来玛却无心吃,因为葛萨璐的儿子勐撒卡流着口水走过来了。 塞来玛很害怕云初又跟这个不要脸的少年起冲突,以前的时候,只要自家吃好吃的东西,勐撒卡都会不要脸地跑过来以他父亲的名义讨要。 云初把一根足够肥硕的羊肉串递给羯斯噶之后,就在其余的羊肉串上重新洒了一些乌头粉增加羊肉的鲜味。 “云初,大阿波有令,牧人必须对腾格里有敬意,献上你的美食,大阿波需要用它供奉腾格里。” 勐撒卡说这句话的时候,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不论是羯斯噶,还是云初他都打不过,之所以还没有跑,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葛萨璐在他的视线之内。 羯斯噶按住准备起身揍勐撒卡的云初道:“雏鹰会被乌鸦笑话,也会被麻雀戏弄,云初,再等等,等你彻底长成雄鹰,那时候你会发现,无论是乌鸦还是麻雀都不值得你张一张翅膀!” 云初阴沉着脸,没有起身,抬头看看勐撒卡紫青色的嘴唇,就把剩下的羊肉串都递给了这位嘴唇已经出现紫绀症状的乌头碱重度中毒患者。 “如果不够,等一会再来拿,腾格里喜欢吃我烤的羊肉,这是我的荣幸,也请大阿波尝尝我烹调出来的美味,也希望你家帐篷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 勐撒卡见云初低头了,就得意地道:“我父亲当然会吃,每一次都属他吃的最多。 云初,我父亲说过,你只要乖乖地听话,他就不动你帐篷里的人。” 云初弯下身子抚胸施礼道:“遵命。” 瞅着勐撒卡得意洋洋地拿着一大把烤羊肉离开,羯斯噶皱眉道:“也不能这么没脾气吧?” 云初把眼睛里噙着两大泡眼泪的娜哈抱在怀里,替她擦掉眼泪,又把塞来玛刚刚穿好的羊肉重新插在炭火周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屈辱一般对羯斯噶道:“你有机会成为大阿波吗? 我是说,比粟特勤会不会支持你当我们这两百帐回纥人的大阿波?” 很久以前就不把云初当孩子看的羯斯噶摇摇头。 “葛萨璐是我们部族中出了名的勇士,跟他作战我不是对手,同时呢,婆润可汗也不会允许比粟特勤用我替换属于他的人。” 云初低着头想了一下,按理说,葛萨璐已经吃了不下十次添加了草乌的美食,既然勐撒卡面部已经出现了紫绀症状,那么,吃了更多美食的葛萨璐的中毒症状应该更加的严重才对,可是,这个家伙在前天还参与了驯野马这样的剧烈的运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初步的乌头中毒症状应该是呼吸急促,然后是咳嗽、接下来应该出现血痰、再然后就是呼吸困难、呼吸困难之 . 后因为血液中供氧量不足就会出现紫绀症状。 紫绀症状出现之后呢,就证明毒药正在侵犯他的肺部,会引起急促的呼吸行为,呼吸的太急促会损伤肺部得急性肺水肿这种病。 一般出现急性肺肿病,就要用大量的消炎药消炎,还需要注射镇定剂,使用利尿剂,上氧气。 云初认为葛萨璐不具备拥有这些东西的可能。 既然没有可能,那么,他只剩下因呼吸肌痉挛而窒息这一条路可走了。 . 第七章 回纥人的葬礼 回纥人对于药物的认知还处在蒙昧期,回纥人只要生病了,第一个到场的绝对是据说有飞沙走石力量的巫婆。 她们会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脸,祈求腾格尔拯救眼前这个可怜的人,这个人地位越是重要,她们割在脸上的伤口就越大越长,流的血也越多。 至于不重要的普通牧人,巫婆们最多进行一下临终关怀,告诉他们,此行将会直接抵达腾格尔的怀抱,没有割破脸这个过程,毕竟,她们也只有一张脸,不能谁病了,都要让自己流血的。 云初相信,上述的草乌中毒症状应该已经统统出现在了葛萨璐的身体上,只是被这个强壮如山的回纥人给忽略了。 强大的威猛的回纥武士除非脑袋掉了,才会死亡,否则,别的事情都是小事情,如果可能的话,喝一点滚烫的热酒就能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西域这种地方真的很神奇,如此广袤的地域,竟然不怎么生产剧毒蛇,这里的毒蛇一般都不超过一米长,身材纤细,胆子还小,只有很少很少的几个倒霉蛋被毒蛇侵害过,这就导致西域人对于毒物的认知很浅。 婆润可汗这种高级回纥人因为交友广阔,或许对于毒物有一些认知,再加上一些部族可汗有幸娶到了大唐公主,可能尝试或者见识过毒药的厉害。 毕竟,每当一位大唐公主抵达部族之后,可汗们的可敦以及王子,特勤一类的亲人就会死一大片,而且都是莫名其妙死掉的。 别的回纥人即便是中毒了,也会直接粗暴地将他的死归类于疾病或者神罚。 葛萨璐的身体可能是真的很强悍,原本吃了毒药就该有毒发反应,他偏偏没有。 可是呢,毒药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东西是一门精准的学问,只要吃了它,必然会产生中毒反应。 现在,就看到底是葛萨璐强悍的身体战胜毒药,还是毒药战胜葛萨璐。 云初比较看好后者。 又烤好了一把羊肉串,娜哈一边抽泣着吃自己的羊肉,一边用仇恨的目光瞅着远处正在吃原本属于她的食物的大阿波。 塞来玛一口气吃了三串烤羊肉,就欣慰地对云初道:“能不与大阿波起冲突就不要起冲突。” 云初同样瞅了一眼葛萨璐,小声道:“您放心,以后不会再起冲突了。” 杀死葛萨璐对于云初这样的人来说几乎没有多少难度,不论是伏击,还是暗杀,都有很大的成功的可能性,难的是杀死葛萨璐不能带给塞来玛跟娜哈任何麻烦,甚至不能影响她们两个进入羯斯噶帐篷的进程。 自己的存在已经给塞来玛制造了很多的麻烦,为了云初,塞来玛把进入羯斯噶帐篷的事情整整推迟了六年。 该是时候礼貌的离开了。 天山五月份的天气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艳阳高照呢,随着一片乌云压过来,雪花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些小雪花,后来就变成了大雪片子,最后大雪片子也变成了一厘米左右晶莹剔透的冰片子,这东西竖着从高空落下来,均匀地插在泥地上,瞬间就被温暖的大地给融化了。 羯斯噶直到离开都没有跟云初谈起让塞来玛跟娜哈进入他帐篷的事情。 他不说,云初不能不说,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因为他而不能在一起,这是一种罪过。 当然,这是一种高尚的说法,卑鄙的说法就是,云初想要回到大唐去了,这两个人都是他的累赘。 云初实在是不想把自己珍贵的第二次生命浪费在草原上,浪费在永无休止的战斗以及寻找食物中。 人类餐桌上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食物绝对不是其中的主角。 一个人的心有多大,那么他的餐桌就会有多大。 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强,那么他餐桌上的东西的种类就会更加的丰富。 云初的餐桌上不能仅仅有塞来玛,娜哈,牛羊,牧场,还应该有更多更多的东西。 重生了一次,云初发现自己的野心变得很大,大的连西域如此庞大的地域也承载不下。 原本已经进入青草期的天山,因为一朵乌云的缘故,又下了一天的雪,到了晚上,雪又变成了雨,雨水落在地上就迅速凝结成了冰。 刚刚长出来的鹅黄色的青草被寒冰包裹,晶莹剔透的让人心疼。 第二天,天山掉下来的不是雪,也不是雨水,更不是冰雹,而是冰水混合物,落在温暖的手掌上就立刻化成了水。 这样的水奇寒无比! 云初把家里所有披在身上的取暖物都披在塞来玛的身上,小小的娜哈则藏身在塞来玛的袍子里。 帐篷里的火塘火光熊熊,即便是如此,塞来玛跟娜哈两人依旧冷得瑟瑟发抖,单薄的牛皮帐篷根本就抵挡不住外边的寒气。 如果不是云初不断地用陶罐把沙子烧热围在塞来玛跟娜哈身边,又不断地给她们喂滚烫的肉汤,这个更加寒冷的夜晚,会要了她们的命。 薄薄的牛皮帐篷抵御不住这样的寒冷,尤其是天气转暖之后突然地降温,会让人觉得更加难以忍受。 不光是云初一家三口缩在帐篷里不敢出来,其余的牧人也是如此。 饥饿的牛羊在外边哞哞,咩咩的叫唤着,一刻都不得消停。 牛羊是牧人的生命,可是呢,这个时候,就算是最勤勉的牧人,也不肯离开帐篷去照顾牛羊。 下雪,牧人是不害怕的,因为雪会被皮袍隔绝在外边,抖一抖就掉了。 下雨,牧人也是不会害怕的,雨水最多打湿皮袍的外层,只要肯多活动,死不了。 唯有这种冰雨最可怕……这东西落在人的身上,牛羊的身上,会马上变成冰壳将人,牛羊包裹起来…… 所以,忍耐,就成了牧人们唯一的选择。 云初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后来的读书人称之为坚韧的行为。 好在,这种天气一般不会维持太久,毕竟,已经是五月天了,太阳会回来的。 第三天,太阳出来,这东西刚刚出来,就晒得人皮肤疼痛,虽然还是冷,但是,人们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微波炉里,感觉不到热,却烦躁的想要割开胸膛敞亮一下。 天气的剧烈变化,对于肺部有病的人来说非常地不友好,大阿波葛萨璐开始剧烈地咳嗽,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也无法咳嗽出声,一张脸涨得通红,粗壮的双手不断地撕扯胸膛。 先是衣服被撕破,接着就是皮肤,看他将胸口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每一个目睹这一状况的人都觉得,葛萨璐想要把自己的心抓出来。 就在胸骨都若隐若现的时候,葛萨璐痉挛的身体重重的倒在羊皮堆里,再无声息。 没有人怀疑这位大阿波为什么会死。 因为,在这一场冻雨期间,死掉的人很多,牛羊更多,大家心情都不好,自然没有人细究。 普通牧人死掉了,就丢到远处,任由野兽,飞禽们吞噬,有时候为了方便野兽撕咬,他们还会剥掉死人身上的衣服。 大阿波死去之后自然有一套属于亡者的仪轨。 巫婆们割破面颊,以脸上的血涂抹在葛萨璐的脸上,希望能获得腾格尔的怜悯。 一直折腾到天亮,葛萨璐的身体渐渐变凉,巫婆们这才告知所有人,大阿波受到腾格尔的召唤,回去了。 人们把死掉的葛萨璐安置在帐篷里,所有人骑着马围绕着帐篷走了七圈子,葛萨璐的长子勐撒卡来到帐篷口,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脸,趴在满是泥水的地上哀嚎不止。 片刻之后,哀嚎声停止,巫婆试探一下他的鼻息,发现勐撒卡因为伤心过度,追随自己亲爱的父亲也去了腾格尔的怀抱。 人人都在赞颂勐撒卡的忠诚,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追随他的父亲去天国侍奉腾格尔。 一个帐篷里同时躺着两具尸体,葛萨璐的亲戚们就多了一重麻烦,需要再骑着马绕着帐篷跑七圈,再找一个跟两个死人最亲近的人掀开门帘子,顺便在脸上划两刀。 这个过程弄完了,他们就把死去的两个人的尸体连同他们的衣服跟马鞍子放在火上烧。 在脸上划口子的亲戚很担心自己也被葛萨璐召唤走,所以只划破了一点油皮,流了一点血,所以非常期盼尽早完成这场属于两个人的回纥葬礼。 等人跟物品都化成灰之后,就用羊皮口袋把两堆骨灰装起来挂在帐篷里,等今年新生的野草变得枯黄之后再找个地方挖个坑埋掉。 大阿波死了,两百个帐篷里的人都要出来默哀,云初背着娜哈,带着塞来玛也参加了最后的默哀仪式。 在默哀的人群中云初见到了羯斯噶,此时的羯斯噶虽然看起来很悲伤,但是,云初从他不时从鹰爪变幻成虎爪的手势看出来,这个家伙这时 . 候的心情一定非常的愉悦且激动。 回纥人如果是春夏死掉的,只能在当年草木枯黄的时候埋葬,如果是秋冬死的,就要等到草木葱茏的时候再埋葬。 埋葬的时候还要用刀子割破脸流血,表示对死者的哀悼跟刚刚死亡时候一样,非常的痛苦以及麻烦。 这一套仪式其实是从突厥人那里学来的,铁勒人拿来就用的心态还是很不错的。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像大阿波葛萨璐死了,他在部族里的影响力立刻就没有了。 能做的事情云初都做了,假如羯斯噶还不能借助这个机会上位,云初也没有办法,只能证明羯斯噶这个人不适合当官,是一个真正的烂好人。 . 第八章 回纥人权力的由来 回到自家帐篷之后,生活还要继续,云初继续编织着马鞭,塞来玛继续纺着羊毛,娜哈自然百无聊赖的在帐篷口永无休止的玩耍自己的白石头。 “是你杀了他们是吗?”塞来玛有些兴奋。 “不是我,是腾格尔看上他们父子俩了,召唤他们去了天国。”这种事云初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我总觉得是你杀死了他们。” 面对塞来玛莫名其妙的第六感,云初只好停下忙碌的双手道:“我都没有靠近过他们父子。” 塞来玛点点头道:“也是,看来是腾格尔看不惯他们父子为非作歹,把他们送到了黑山底下受苦去了。” 云初顺从的点点头,他觉得塞来玛的话非常的正确。 云初的经受过的教育,绝对不允许他将杀人这种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哪怕真的是自己做的,他也绝对不会承认,就算杀人有功,他也不会承认。 因为,不论你因为什么缘故杀了人,都会让很大的一部人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准备让什么样的女人进入你的帐篷呢?”没有了来自大阿波的压力,塞来玛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云初瞅瞅塞来玛,见她早就做出了一副抬头挺胸的模样,就很自然的道:“必须跟你年轻时一样的女人才成。” 塞来玛咯咯大笑起来,在纺锤上用力扭了一下,纺锤就飞快的转动起来,看的出来她真的非常高兴。 “云初啊,你要记住,你找女人的时候啊,一定要找最会生孩子的女人,如果她能给你生一群男孩子,那么,你就能成为一个小部族的族长。 如果你找一群女人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你就能成为大部族的阿波老爷。 如果有一个部族的女人都给你生孩子……” 云初笑眯眯地看着塞来玛挥舞着一双手熟练的纺线,一边水横飞地给他灌输塞人的生存发家之道。 一个人,一个家族创造一个族群,一个国家,在这里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情。 西域的很多国家,部族,就是这样起来的。 只要男人足够强悍,雄性激素足够充足,能找来足够多的食物养活众多的女人,就能创造出一个人创造一个种族的神话! 塞来玛说的越是激动,云初就越不想当什么狗屁的回纥人。 一来,他觉得自己没有本事不挑不拣的睡一整个部族的女人,二来,这个不算大的回纥人部族里就没有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女人。 “云初啊,你一定要娶很多很多的美人,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过最好,最好的日子,吃最好最好的食物,穿最好最好的衣裳。” 云初放下手里的牛皮带子笑眯眯地道:“你想看到我过上好日子的模样,首先啊,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你最好多活一段时间,只要你活得足够长久,我保证你会看到我美若天仙的妻子,健壮如牛的儿子,以及让很多很多人都想娶的女儿。 在说这些之前,咱们是不是商量一下,我能不能不要再当回纥人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他们了。” 塞来玛手中的纺锤停止了转动,她低头擦擦眼角的泪花道:“你本来就不是回纥人,也不是塞人,也不是我的儿子……部族搬迁的时候,路过一片戈壁,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娃娃,一个跟山一样大的巨大娃娃,当时,那个娃娃就趴在地上睡觉,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孤独,我想把他带回家,就是搬不动……那个娃娃很大,且一点都不软,硬的跟石头一样……” 云初抱住塞来玛的肩头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回纥人,也不是塞人,但是呢,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塞来玛吃惊的拍开云初的手激动地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神的儿子!” 塞来玛想要进羯斯噶的帐篷,在这个小小的部落里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部落里的很多女人都很羡慕。 她们会守在羯斯噶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一旦守到羯斯噶,就会摇着满是虱子的发辫,眨巴着眼睛,扭动着腰肢嗲声嗲气的跟这个前途无量的男人献媚。 这让塞来玛非常的愤怒,不止一次的向那些女人发起攻击,有时候是丢石头,有时候是丢纺锤,更多的时候是吐口水跟咒骂。 娜哈自然会帮助母亲,所以,这个小家伙最近学会了翻白眼跟吐口水。 每当娜哈吐口水骂人的时候,那些女人就会追打娜哈,只要娜哈被追打了,云初就会跳起来追打那些可恶的女人,只要云初开始追打那些女人,那些女人的父兄,弟弟们就会围殴云初。 到了这个时候,羯斯噶就会立刻出手,殴打那些围殴云初的男子们。 打女人这种事按理说不是云初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是呢,在这个塞人部族里不打不成! 你不打她,她就会认为你是一个窝囊废,会觉得在你身边不安稳,就会骂你是羊日下的,就会主动去勾引那些打女人打的很厉害的男人。 开始的时候,云初很不理解它们这种主动找揍的行为,在回纥部落待的时间长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一点门道。 不是这里的女人喜欢挨打,而是她们认为找一个强壮的,脾气暴躁的男人依靠实在是这个世道里活命的不二法门。 就像野羊通过斗角来争夺交配权一样,这一套,在回纥部落里也同样盛行。 戏文里跟老婆恩恩爱爱,举案齐眉,温柔和煦的书生在这个环境里,估计活不过三天。 因此,只有武力高强,身体强壮,脾气暴躁如公羊的男人才是回纥女人选婿的不二人选。 有云初跟羯斯噶帮忙,塞来玛跟娜哈总是能够以最后的胜利者身份,将口水吐在那些倒地的女人脸上。 至于鼻青脸肿的云初跟鼻血长流的羯斯噶的惨状,她们母女两是看不见的。 在她们眼中,不鼻青脸肿,不鼻血长流的男人就不配跟她们母女两一起生活!!! 羊日下的,跟狼日下的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毫无疑问,云初跟羯斯噶就是后者! 回到帐篷里,云初跟羯斯噶接受了塞来玛跟娜哈帝王级别的服务。 不仅仅有滚烫的蒲公英茶喝,还有按摩肩膀的服务,只不过,塞来玛媚眼如丝的服侍羯斯噶,娜哈则胡乱在哥哥肩头乱捏。 “你的大阿波拿下吗?”云初非常关心羯斯噶目前的地位,只有他的的地位高了,才能真正的保护好这母女两个。 “比粟特勤答应我了。”羯斯噶多少有一些骄傲。 “还有什么困难吗?” 羯斯噶眼中寒芒一闪,低声道:“你知道的,葛璐萨有十一个儿子。” 云初看了看羯斯噶道:“其中有六个还不足八岁。” “那就要看婆润可汗是不是会怜悯葛璐萨,比粟特勤毕竟是婆润可汗儿子中的一个。” 云初皱皱眉头道:“既然你是比粟特勤的人,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咱们这一支两百帐的回纥人,多少也算是一股能数得上号的势力,他想什么都不做就控制这些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羯斯噶端起木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蒲公英茶低声道:“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事情,今晚……” 羯斯噶没有把话说完就继续低下头喝茶,似乎接下来的话他不应该说。 云初转身就对给羯斯噶捏肩膀的塞来玛道:“收拾好皮子,我今晚带你们去熏旱獭。” 羯斯噶纳闷的道:“晚上去熏旱獭?” 云初点头道:“我怕去的晚了旱獭不在家。”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去杀一下葛璐萨剩余的儿子,以及他的爪牙。” “这是比粟特勤告诉你的?” 羯斯噶摇摇头道:“是卡索恩告诉我的,要我晚上做好准备,一旦乱起,就趁机杀光葛璐萨的儿子们。” “乱起?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云初盯着羯斯噶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子才低下头瞅着火塘里的火光久久不吭声。 羯斯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云初还在沉思,只有塞来玛跟着他出去了。 回纥人说自己是狼的子孙,所以,塞人现在也开始说自己是狼的子孙了。 云初不知道生殖隔离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起不起作用,回纥人给出的答案是不起作用。 女人只要跟狼睡觉了,就会诞生出狼人,男人只要跟羊睡觉了,就会诞生出羊头人,甚至有一些回纥人开拓性的想跟老鹰啦,骏马啦,牦牛啦,雪豹啦一起睡觉,看看能不能诞生出新的强有力的后代,他们不仅仅这样想,还付诸实施……每年都死很多人。 以上的话虽然荒诞,回纥人却是认真的,在他们的部族传说中,最早的回纥祖先是一个女人 . ,为狼妻而产子,最后繁衍成了强大的回纥族。 所以,每年都有很多回纥女子主动走进狼群,希望能被狼王看上…… 连女人都如此的有冒险精神,这样的一个族群哪里会缺少什么冒险精神。 . 第九章 魔鬼的孩子 塞人部族因为胆小,历来喜欢靠近回纥王帐驻扎,所以,有外敌的时候,塞人部族就很有安全感,如果,有了内鬼,塞人就倒霉了。 羯斯噶是这个族群里少有的聪明人,面临这种大变革的时候,还知道跑过来暗示一下,看起来他真的很爱塞来玛跟娜哈。 也是云初在回纥部族里第一次发现还有男人会把女人的生死存亡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要知道,一旦比粟特勤知道他泄露了自己的计划,他的下场一定会非常的凄惨,砍头在这种下场面前都是最轻的。 因为关系到羯斯噶的命,云初不得不非常的小心,准备好了所有捕捉旱獭的工具,就带着欢天喜地的娜哈跟一脸无奈的塞来玛去了草蜢湖。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告诉塞来玛自己为什么会带着她们母女在这个并不适合捕捉旱獭的时候来到草蜢湖。 天黑之前,他们三人就来到了草蜢湖,这里距离部族营地不过一千多米的距离,而且地势还高,如果今晚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们一家三口应该能看的见。 塞来玛见云初没有去放捕捉旱獭的绳网,而是开始在岩石边上搭建简易的房子,她就知道事情不怎么对。 想要问云初,想到云初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就闭上了嘴巴,跟娜哈一起捡拾周围的枯枝,准备晚上引火用。 云初搭建房子的地方选的很好,是在三块巨石中间,只要在顶上加盖一些树枝,就能很好的掩盖火光。 搭建好房子,云初就带着一根木叉去了湖边。 回纥人不吃鱼! 他们不吃鱼不是因为有什么禁忌,而是根本就不会处理鱼! 草蜢湖里有很多很多鱼,一点都不怕人,所以,云初轻易地用木叉就捉到了五六条鱼。 这里的湖水温度偏冷,生长着一种冷水扁嘴鱼,很容易长到五六十斤,在草蜢湖里,大鱼非常的凶猛,喜欢吃小鱼,所以,小鱼为了躲避大鱼就躲到了浅水处,正好便宜了云初以及塞来玛跟娜哈。 他们三个大概是整个回纥部落中唯一懂得如何吃鱼,以及怎么烹调这种鱼的人。 娜哈年纪这么小,却能长得如此胖,跟吃这种鱼有着很大很大的关系。 扁嘴鱼是一种高山冷水湖里的细鳞鱼,用刀子开一个口子,去掉内脏跟鳃,在捏着鱼皮用力一撕,就把整条鱼的鱼皮都给剥下来了,找一个木棍串起来,撒上盐巴,就可以放在一边腌制了。 一匹毛色斑驳的老狼从湖边巡梭一阵之后,就很自然的来到云初他们的火堆边上卧下来,用黄褐色的眼睛瞅着忙碌的云初,宛若一条老狗。 “老王!”娜哈欢呼一声就扑到老狼身边去了,将肥硕的身体骑在老狼的背上,捏着老狼的耳朵屁股一顿一顿的做骑马状。 老狼张大了嘴巴不断地向娜哈假作撕咬,娜哈却一点都不怕,还把手伸进狼嘴里抓人家的舌头。 塞来玛一点都不担心,忙着给小房子里铺设羊皮,云初更是对这一人一狼视若无物,忙着剥鱼皮。 如果不是因为云初嫌弃放羊的时候太寂寞,太无聊,这头被狼群驱逐出来的老孤狼早就死掉了。 也就是因为有这头老狼,云初才会在晚上带着塞来玛跟娜哈离开部族营地,来草蜢湖边宿营。 云初在天山有不少的好朋友,只不过,这些好朋友都是野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跟回纥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喜欢跟野**朋友。 他有旱獭朋友,有狼朋友,有羊朋友,甚至还有一匹老的快要走不动路的马朋友,就是没有一个回纥朋友。 老狼吃完了带着鱼鳞的鱼皮,就把目光放在被篝火烤的吱吱作响的烤鱼上。 扁嘴鱼的鱼刺不少,云初一直在给娜哈剥鱼吃,她吃的很香,很贪婪,塞来玛却似乎没有什么胃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鱼。 “羯斯噶应该不会出事。” 云初在喂饱了娜哈之后,也拿了一条鱼慢慢的吃。 塞来玛避开云初目光,瞅着继续跟老狼一起玩耍的娜哈道:“你从来就不是塞人,更不是回纥人,你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云初,你是唐人。 只有唐人才会有那么多的规矩,也只有唐人才会把我这个养育你的女人真正当成母亲。 尽管我养育了你十三年,却从来都不明白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就像你的名字,我本来叫你提拉斯的,希望你能跟雄鹰一样强大,并且用这个名字叫了你两年,结果,你两岁的时候就告诉我,你叫云初。” 塞来玛语音低沉,眼角含着泪,瞅着云初的目光中满是不舍。 “云初不是塞人的名字,更不是回纥人的名字。 我问过老羊皮了,他说,这个名字是唐人的名字,他还说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所以你会杀死跟我睡觉的男人。 羯斯噶六年前就希望我进入他的帐篷,我也想进入他的帐篷,因为担心你杀死羯斯噶,这才拖延到了今天。” 云初笑道:“既然你喜欢羯斯噶,他对你又那么好,我没有理由杀死他。 再说了,那个时候我才七岁,怎么能杀得了羯斯噶这种武士呢?” 塞来玛叹口气道:“你一直觉得塞人,回纥人都是傻子,我虽然也傻了一些,毕竟是养育了你的母亲,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来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八岁的时候给萨拉本的马喂了一些红石头泡的水,那匹马没过几天就死了,就因为萨拉本喝醉了打我。 你九岁的时候给挥食狞喝的水里加了一些绿色的树叶汁水,挥食狞当天就上吐下泻。 就这样,你还不放过他,继续把那种添加了蜜糖的水让他的儿子喂给他喝,整整喝了六天。 让一个好好的武士,倒在自己的粪便堆里差一点死去,也让一个强壮的武士变得跟烂泥一样,谁都能过去欺负他一下。 你这么做,就是因为挥食狞在你脸上吐口水? 还有,上一任大阿波米思拉看你长得好看,调笑着说要把你献给可汗当娈童,一定能获得可汗的喜爱。 结果,第二天,他就骑着马从矮人坡的悬崖上跳下去了,找到他的时候,人跟马都摔成了肉泥。 现在,又是葛萨璐父子的死…… 云初,我有些害怕你了。 老羊皮总是说你是属于他的,你准备去找他了吗?” 云初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鱼笑嘻嘻的对塞来玛道:“我是你的儿子,不是魔鬼,更不是魔鬼的儿子。 你说的这些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用害怕我,等羯斯噶谋划的事情结束了,我就会离开,你只需要记住,你有一个名字叫做云初,长着黑头发,黑眼珠的儿子,总有一天,你会在这个戈壁上听到关于我的传说,就像你经常唱的歌谣里的那些英雄一样,我的名字也会被所有人传唱的。” 塞来玛的一番话让云初多少有些伤心。 他做的事情远比塞来玛知道的多得多。 一个成熟的美丽的女人,在白羊部这个弥漫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的部族里想要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天知道有多难。 白羊部的男人们都喜欢塞来玛,真正愿意靠近塞来玛,能跟她相爱的人只有羯斯噶。 羯斯噶是真的很喜欢塞来玛,为了塞来玛他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生命。 把塞来玛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这不是羯斯噶口头上的说辞,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因为自从云初发现羯斯噶跟塞来玛两人总喜欢钻草丛之后,羯斯噶经历的所有苦难都跟云初有关,其中最凶险的一次就是在他们办事的时候,身边出现了一匹叫做老王的孤狼。 那一次羯斯噶的表现很好,尽管屁股上被那匹叫做老王的狼咬了一口,他还是奋力的与狼周旋掩护塞来玛快跑,最后勇敢的光着屁股打跑了那只叫做老王的孤狼。 还有一次,是年幼的娜哈被一群旱獭围攻……羯斯噶跑的比马还要快的去拯救娜哈,那一次,羯斯噶真的跑的比马还要快,这不是形容词。 通过种种试探,羯斯噶获得了云初的认可,这个男人配的上塞来玛,也配当娜哈的父亲。 塞来玛不知道云初为了他,不辞辛劳的在天山脚下找到了草乌,找到了汞矿石,找到了可以麻痹神经的曼陀罗,草本曼陀罗里面的东莨菪碱含量太少,他又不得不进行提纯,结果,工具不全,失败了。 而羯斯噶在很长时间内,都是云初试药的对象,这就导致羯斯噶一生艰难,身上有时候会长泡,有时候会溃烂,有时候会呼吸困难。 这样做非常的恶毒,也非常的不合适,但是呢,云初认为是合适的,只有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娶到塞来玛,羯斯噶才 . 会珍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个成熟的二十八岁的青年,在一个繁华的社会里刚刚要被重用,就被时光突兀的带去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 如果是仅仅是这样,云初并不缺少从头再来的勇气,只是,当他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只会啼哭的婴儿的时候,那种剧烈的反差,彻底的改变了他原本的人格。 漫长的婴儿时光,让他只能进行漫长的思考,漫长的等待。 如此漫长的时光,没有给让他学会仁爱,只是让他从一个婴儿角度看够了这个世界的丑恶。 . 第十章 平静的权力交接 老狼走了,这个家伙已经不可能被驯化成狗了,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它还是愿意以狼的名义死去,而不是以狗的名义继续苟活。 塞来玛抱着娜哈沉沉入睡,云初瞪着眼睛瞅着天山上的明月睡不着。 跟那一天一样,草蜢湖这边非常的安静祥和,部族营地那边却厮杀的如火如荼。 就在今夜,应该有很多很多的小部族都在发生同样的战斗,因为,新的王就要登基了。 天亮的时候,云初又烤了一些鱼,斑头雁在湖水里游荡,显得很是悠闲。 “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塞来玛蹲在湖边洗脸,她也喜欢住在草蜢湖边。 “我们可以回去了,如果羯斯噶成了大阿波,我就要离开部族,如果羯斯噶死了,我就继续留下来。” “羯斯噶为什么会死?”塞来玛有些惊惶。 云初笑着把烤鱼递给塞来玛道:“因为他想当大阿波,出人头地的时候,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对于羯斯噶会不会死这种事,塞来玛也就惊惶了一下,战斗对于塞人男人来说是家常便饭,运气好就活下来,运气不好,就死,这种事她见的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你要去找老羊皮是不是?”塞来玛又关心起云初的出路了。 草原,戈壁,沙漠上有很多很多的牛羊贩子,这些牛羊贩子对于牧民来说非常的重要,他们能带来远处质量优良的牛羊,也能把本地好的牛羊品种带去远方杂交。 这样一来呢,就保证了牧民们饲养的牛羊的种群的多样性,保证了牛羊繁育的时候,会不断地优化,而不至于因为血统过于单一而逐步凋零。 有牛羊贩子,自然也会有人贩子! 老羊皮就是这一带最著名的人贩子。 他的工作其实一点都不邪恶。 某一个部族的女子太多了,男子太少,老羊皮就会带走这个部族里的女子送去男多女少的部族,把换来的男子送到少男子的部族。 他就是通过买人,卖人抽取一定的利润为生的人,是草原,戈壁,大漠上必不可少的一种人。 云初没打算把自己卖给老羊皮,塞来玛也没有打算把云初卖掉,她只是希望能通过老羊皮的介绍,让云初去一个他喜欢去的地方。 在这片草原上,也只有老羊皮或许有门路让云初去他一直想去的唐人营地。 “老羊皮不仅仅是一个人贩子那么单纯,我或许会直接去唐人居住的龟兹城里碰碰运气。 塞来玛,你应该知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妈妈,哥哥,帐篷着火了。” 出去撒尿的娜哈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个不怎么让人惊讶的问题。 云初爬上大石头朝部族驻地看了一眼,发现很多帐篷都被烧了,直到现在还冒着烟。 族人们站在空地上聚拢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战斗好像已经结束了。 云初跟塞来玛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回去了。 路上从大肥那里弄到了两只旱獭,敲死之后就挑在一根棍子上,假装是昨夜捕获的猎物。 羯斯噶非常兴奋,见到塞来玛跟娜哈就把她们母女紧紧地抱在怀里,嘴巴雨点般的落在娜哈的小脸上,惹得娜哈左躲右闪的。 云初瞅了一眼羯斯噶身上的伤痕,发现他应该死不掉就去整理自家的帐篷了。 部族里多了很多陌生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水槽边上的地是湿的,不是被水泼湿的,应该是有大量的血浸透了那片地方,不断地有苍蝇从远处飞过来,落在地面上搓手。 卷头发的米满坐在自家的帐篷边上一直盯着那些外来者看,他的皮袄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脸上也满是伤,应该是刚刚挨得揍,不出一个小时,这家伙的两只眼睛就会肿起来,整张脸会变成猪头。 羯斯噶的身份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跟塞来玛跟娜哈亲昵完毕之后,朝那些全副武装的闲汉们招呼一声,就骑马走了,从他们离去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可汗居住的王庭。 这些人才离开,云初的邻居们就从各个帐篷里呼天抢地的跑出来,直奔营地西边的那条大沟。 西边的那条大沟其实就是部族人平时上厕所丢垃圾的地方。 不是塞人有多么的爱干净,在专门的地方处理卫生问题,主要是人的排泄物跟垃圾会把野兽招来。 人的消化器官远比牲口跟野兽的消化器官来的精致,因此上,人排泄出来的消化物,对于很多动物来说有很好的二次利用的价值。 所以,牧民们在草原上可以随心所欲,在居住地绝对不会随地埋雷。 瞅着众人纷纷奔向大沟,云初低下头继续整理自家被战马冲倒的帐篷。 他对于回纥人很难生出同理心,这不是因为他薄凉,而是因为回纥人自己都没有培育出这种伟大的情感。 塞人族最初是依靠血缘建立起来的一个族群,在部族自然繁衍的人口多起来之后,就开始劫掠其余的部族,收纳其余部族的人进入本部族接受他们的盘剥。 牧人不可能有一个人数超过三千人的群体,一旦超过这个数目,在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没有足够的草场供他们养活这么多的牛羊,也就不可能养活更多的人。 所以,王廷会把人群打散,重新建立一个个小部族,这样一来,血脉的联系就更加的薄弱了。 总体上,这是一群希望相互壮胆,又不愿意别人过多干涉他的一群人组成的部族,只要有分裂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 娜哈回来的时候显得非常兴奋。 “哥哥,哥哥,大沟里死了好多人,葛璐萨家的人跟挥食狞家的人统统死光了。 他们以后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云初俯身抱起才满六岁的娜哈,按理说死人这种事不应该让她看到,但是呢,在回纥人的部落里,死人是一种常态。 随后回来的塞来玛似乎也非常的高兴,她之所以比娜哈回来的还要晚,是因为她驱赶着一群羊。 看看羊角上的标记,这些羊有一些是葛萨璐家的,一些是挥食狞家的。 “多了三十头羊,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云初,你不用离开了,我们有足够多的羊,可以过上好日子。” 云初帮着塞来玛将羯斯噶贪污的羊赶进羊圈,塞来玛立刻烧红了一根细铁条,给这些羊重新打上自家的标记。 云初的帐篷基本上没有修复的可能,战马撞断了帐篷的支柱,也撕破了能遮风避雨的牛皮。 所以,塞来玛跟娜哈今晚只能去完好无损的羯斯噶的帐篷居住。 云初不愿意去想为何自家的帐篷远离了战场,却被战马损坏成这个样子。 至少,他现在不愿意把羯斯噶想的太坏,或者说,云初认为羯斯噶现在的表现是公狮子的正常表现,没有那一头刚刚当上王的公狮子会允许自己的母狮子继续赡养前狮王的孩子。 这是一种本能反应,与人性无关,与感情无关,甚至与对错也没有关系。 而羯斯噶仅仅是想把他赶走,这已经非常非常的仁慈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云初早出晚归的砍柴,储备粮食,就连大肥麾下的旱獭,他也弄死了好几只,导致大肥现在已经不愿意理睬他了。 随着家里的柴火垛越来越高,塞来玛哭泣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她知道,一旦羯斯噶给云初把战马拉来,就到他离开的时间了。 娜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这个平日里只对吃感兴趣的小女孩也越来越黏云初,即便是睡觉也要抱着哥哥的胳膊,有时候撕都撕不开。 而云初却与塞来玛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有时候能就着火塘里的篝火,谈论一整夜。 在牧人们归还云初家种羊的时候,羯斯噶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成功击杀了婆润可汗,还把婆润可汗装进牛皮口袋里,骑兵们排着队从那个牛皮口袋上踩过,直到牛皮口袋里剩下一袋子肉酱才罢休。 他们又往皮口袋上堆土,继续让骑兵踩踏,踏结实了,继续堆土,再踩踏,直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光秃秃的土丘才算完毕。 比粟特勤成了比粟可汗,羯斯噶很自然的成了云初他们这两百帐牧人的新的大阿波。 这是一种非常平和的权力交接方式,十多万人的回纥部落为这一次的权力交接仅仅死了不到一千人,可见,比粟特勤在这之前做了非常多的工作。 这一次,羯斯噶再来云初家的时候就显得很有信心,一上来就抱着胡乱踢腾的娜哈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揽着塞来玛的腰肢冲着云初道:“我,羯斯噶大阿波赐你一个帐篷一匹马,一把弯刀!” 云初摇摇头笑道:“弯刀跟马我要了,帐篷就算了, . 你可以住进这个帐房。” 羯斯噶皱眉道:“我有帐篷!牛皮的,大的!” “肮脏的,满是虫子的,还散发着牛粪味道的大帐篷!”云初一点颜面都没有给新上任的大阿波留。 “我住进来了,你住哪里?哦,你可以住我的大帐篷!”羯斯噶很快就找到了信心源头。 娜哈从羯斯噶的怀里溜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云初的大腿,一双碧绿的眼珠子左右瞅着,尽管每一个人都在笑,娜哈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你要走?去哪里呢?去找人贩子老羊皮给你寻找一个机会? 云初你听我说,老羊皮不会给你安排什么好去处的,他只会诱骗你去石国参加那里的战笼遴选,你的年纪还小,不适合参加这样的血战! 这些年跟随老羊皮寻找出路的少年人基本上都死在了石国的战笼里。 你的年纪太小,打不过战笼里那些彪悍的猛士。去了就是送死,白白的便宜老羊皮拿你的送命钱。” . 我梦见你们了 新书发布已经一个星期了,仔细看了兄弟们的所有评论,有时候想笑,有时候想哭,更多的时候有一种想要恋爱的冲动。 别怀疑,我为了走新路想的快要发疯了,现在脑子不合适,这种事大概率能干的出来,如果你们不想跟一个秃头胖子谈恋爱,就早点把月票啦,推荐票之类的东西统统早点给我,了了我的思念之情。 如果兄弟姐妹们继续把月票,推荐票这些危险的东西放在手上,只会引起我无限的思念,我可能会在梦里梦见你,在那个世界里,我是幻想之王……想想你们的下场吧……而且,我很会编皮鞭,用魔法编搓弄出来的皮鞭,稍微挥动一下,就会有咻咻的破风声。 没错,我不装了,以上就是威胁,如果不想在梦里跟我同床共枕,就早点吧那些东西给我! 反正,你们那么年轻,那么帅气,那么好看,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 另外,告诉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你们对于新书的猜测是错的,什么程咬金的儿子,什么秦琼的儿子,什么牛进达,不可能,统统不可能。 这一次我不会抄书评写作,绝对不会再犯《汉乡》书中被你们裹挟改剧情的错误,就是一马平川的向前写,给兄弟姐妹们一个痛痛快快的大唐。 另外,我必须感谢一下棠棠的白银盟,感谢桐棠白银盟,感谢天海祥云盟主,猪三不盟主,书友20190327092104156盟主,江左辰盟主,书友20220610194129583盟主,山阳笛声盟主,历史系之狼盟主,书友20171226153543288盟主。 断鴻盟主,雨露花浓盟主这两个就不感谢了,一个是我的版主,一个是我老婆,都是我的老水军了,没必要感谢。 感谢christie卓掌门,沈文功堂主,黎粼舵主 蒸汽仙人球舵主 凯与旋舵主 名字越长人越帅执事 小丶舟执事 大海里的兔子执事 金陵干饭人执事 冥王麾下龙骑侯执事 pioneer佣兵执事,鄙人黄半仙弟子,林瑶辰嘉弟子,林栖谷隐扬风扢雅弟子,温暖的我弟子,不再寂寥弟子,心雨1314521弟子,sdjkabni弟子,n399211弟子,三会居士学徒,呜喵王二傻学徒,黄辉冯学徒,书友20220611120517427学徒,倌倌狙韭学徒,元素氢学徒,悠哉闲王学徒,A藏锋剑学徒,陇辰学徒,只为红袖来学徒,琪岳学徒,叁生缘九璇学徒,fark学徒 44春雨动荡学徒 45昵称长点就不会被别人占用学徒 46l599l学徒 47无名氏族学徒 48゛唏朢ヽ学徒 49书友20181130051451097学徒 50祈福.学徒 51地狱猫学徒 52书友20210809225031649学徒 53书友20200801141037562学徒 54乐正红绫学徒 55书中无日月学徒 56ATGE学徒 57独坐静思学徒 58高柳絮学徒 59沫若花子学徒 60add啊学徒 61温柔了岁月学徒 62城堡里的爱情学徒 63冰玉子学徒 64深夜的粽子学徒 65阿道夫K威斯曼学徒 66陶芊芊学徒 67璇卄学徒 68追星的光学徒 69加拿大的小海龟学徒 70龟蛇锁大江学徒 72芊楼学徒 73我心依旧孤独 感谢你们陪我走到现在,再次鞠躬致谢。 爱你们的孑与2写于六月十五凌晨 . 第十一章 少年人的引路者——老羊皮 如果说部族里漂亮的小姑娘总是属于可汗,那么,部族里面最好的小伙子就属于少年人的引路者——老羊皮。 每当歌姬用雪白纤细的手指拨动箜篌的时候,每当游吟歌者唱起《乌古斯传》赞颂回纥人的祖先的时候,在部族最勇猛的少年身边,就会出现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 “你是一只雄鹰,该到离开巢穴振翅飞翔的时候了,小小的部落容不下你这样的英雄。” “你是我见过的少年人中最具有智慧的一个,赶紧离开这个主动会让你污秽一生的泥沼地,我将追随,帮助你,成就乌古斯王一样的伟大功绩。” “你是一个真正的武士,而一个真正的武士就不该去睡大尾巴羊,离开这里,我带你去寻找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引导你的手去抚摸那些滑腻温暖而又雪白的身体,只有当你在她们身上驰骋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你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啊,年轻的回纥人啊,你怎么能够忍受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放羊生活呢? 你应该骑上马,带领数不尽的武士去战场上寻找属于你的荣光,你应该成为万众瞩目的人,而不是整日里被部族里的那些旱獭一样无能的人喝骂你,殴打你,折磨你,并且羞辱你。” “跟我走吧,你们部落里除过喝血吃肉的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去外边看看吧,太阳照耀的地方都是金子,你只要抵达那里,拿起你的铲子,用力,对,就是用力的铲下去,金子就属于你……” 以上,就是老羊皮专门用来针对回纥部落中所有他看得上的少年人的专用话术。 有的少年人听了一段,就急冲冲的收拾东西跟着老羊皮走了。 这样的少年人,一般会被老羊皮送去战笼碰碰运气,战死了,石国的人会给老羊皮一袋金沙,如果侥幸胜利了,老羊皮能拿到更多。 有的少年人听了两段之后就跟着老羊皮走了,很长时间过后,人们有可能在某一个王的后宫见到他,那时候的他穿着华丽的衣裳,佩戴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依偎在王的怀里,扯着尖利的嗓子为来宾演唱大段大段的《乌古斯传》。 还有的人,则成了马贼……天山南北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马贼,强盗,这其中就有老羊皮奉献的力量。 云初在白羊部就像黑夜中的月光,乌云中的闪电一般的存在,老羊皮自然不会放过他。 云初八岁的时候就被老羊皮一眼看中,他想让云初跟他走,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话术,翻过来覆过去的说了两遍,都不能打动云初那颗坚定的心。 如果是一般的回纥人,老羊皮也就放弃了,毕竟,如此庞大的族群里,出现一两个聪明人不是什么怪事。 但是,老羊皮却没有放弃云初,每隔一个月就会来白羊部一次,继续蛊惑云初跟他走,为此,他不惜亲自下场,教会了云初非常多的东西。 老羊皮是一个智者,他清楚,只要不断的投入,总有一天会从云初这里收获到更多的东西。 云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从老羊皮这里学到的东西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尤其是说长安官话,用毛笔写唐人文字,学习唐人的礼仪…… 通过跟随老羊皮学习,云初发现,老羊皮对大唐的了解实在不是他这个从史书上了解大唐的人能比的。 他喜欢跟着老羊皮学习。 五年了,云初学习的速度很快,甚至远远超越了老羊皮的期望。 最近,老羊皮应该忍耐不住了,事实上,三年前,老羊皮就希望云初跟他走。 现在,云初不能确定的是,老羊皮到底是要送他进战笼还是去当马贼,不过呢,从老羊皮在他身上投入来看,目标应该是——大唐。 即便如此,听到羯斯噶提起战笼遴选,云初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至于娜哈则大哭起来。 石国的战笼遴选名声,在整个西域都极为有名,在石国王庭柘枝城外的药杀水河畔,永远矗立着一座长五米,宽五米,高三米的一座巨大铁笼,铁笼上布满了杀人的铁刺。 每当有外地来的猛士敲响了铁笼旁边的铁钟,石国王庭就会派出一位勇猛的甲士进入战笼。 外地来的猛士需要进入铁笼,赤手空拳击杀石国派来的猛士,如果战胜这个猛士,他就能替代这个石国猛士成为新的石国甲士! 一旦成为石国甲士,就能获得非常多的财宝,美丽的女子,以及一座美丽的庭院。 如果失败,只有一个下场——死! 战笼遴选,对于西域武士来说,是发家最快的渠道,同时,也是距离死亡最近的道路。 这么多年以来,死在战笼里的武士数不胜数。 而死亡的人中间,十年前有六成是挑战者,五年前,八成是挑战者,现在,据说死亡的人中间九成以上的都是挑战者。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估计也是石国国王招募勇士的一个策略,自家甲士的武力越来越高,能战胜自家甲士的武者的武力也必然是越来越高,最后,达到一个临界点,比如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人能挑战成功了。 所以,石国甲士是西域武力最为强悍的武士群。 一个不愿意留在原来部族的人,尤其是武士,可以选择的活命之道其实不多。 离开本来的部族,想要去别的部族活命千难万难,根本就不会获得信任。 最靠谱的一个活命方式就是去当马贼,依靠劫掠普通牧人以及商队,骆驼队活命。 一般情况下,在盗贼多如牛毛的西域,成为马贼就要做好天天打仗的准备,像云初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根本就活不了几天就会战死,或者被同伴杀死。 另一个就是去石国参加战笼遴选,当了马贼固然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而参加战笼遴选,则是十死无生的选择。 云初一丁点挑战战笼的想法都没有!!! 他曾经受过的精密教育告诉他,挑战战笼,是最不合适他的一种发家方式。 脑子是个好东西,一个一千三百多年以后的人跑到大唐永徽二年,为了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抛弃自己的脑子不用,偏偏要去跟人家比蛮力,这是何等愚蠢的行为啊。 “我不去柘枝城,我的目标是龟兹城!” 羯斯噶神色难明的瞅着云初低声道:“你果然要去找唐人。” 云初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身就是唐人?” 羯斯噶摇头道:“你不会说唐人的话,他们不会承认你是唐人的。” 云初立刻用标准的唐人官话道:“我当然会说唐人的话,不仅仅会说,我还会吟诵唐人的文章。” 羯斯噶虽然不知道云初说了一些什么,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是标准的唐人的话,他当初以仆从军的身份追随唐军与薛延陀人作战的时候,听过这种话。 震惊归震惊,羯斯噶想起唐人战旗飘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军队,还是摇摇头道:“你会说唐人的话也没有用,最多是一个会说唐人话的回纥人!” 云初笑道:“等我见过老羊皮再说。” 羯斯噶似乎不愿意跟云初说太多的话,抱起娜哈指指拴在水槽上的一匹枣红马道:“这是一匹两岁口的战马,是我从王廷给你找来的,弯刀,弓箭都给你准备好了,如果你想走,就随时走吧。” 云初弯腰致谢道:“羯斯噶,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这些东西。” 羯斯噶摇摇头指着不知所措的塞来玛道:“你应该庆幸是塞来玛的儿子。” 云初想了一下,觉得人家这句话似乎没有说错,就再次点头致谢道:“照顾好塞来玛跟娜哈。” 羯斯噶高傲的道:“她们从今往后将是我大阿波帐篷里的女人,谁敢伤害她们? 你如果在外边活不下去了,可以回来,我给你安排一个适合武士干的事情。” “云……” 塞来玛想说话,不等她多说,羯斯噶就抱着哭嚎的娜哈拖着塞来玛朝他的帐篷走了。 目送他们走远,云初就来到整修好的火塘边上,煮上一锅蒲公英茶,往里面丢了几颗乌梅,静静地等待水开。 对于刚刚升官发财的羯斯噶对他的态度,云初还是接受的。 身为一只大大的拖油瓶,能被母亲的新欢如此对待,羯斯噶可以说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水开了,蒲公英茶也就煮好了,云初端起木碗啜饮一口泛着苦涩味道的茶水,只觉得浑身通泰,有说不出来的痛快之意。 在西域十三年,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塞来玛跟娜哈,现如今,塞来玛有了新的男人,娜哈也回归到了亲生父亲的怀抱中,云初由衷的感谢羯斯噶。 眯缝着眼睛瞅瞅拴在柱子上的枣红马,云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老天的安排有时候真的是非常非 . 常的贴心。 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可以回归故里了,可以去那个在牧人口中宛若天堂一般的大唐去看看。 . 第十二章 一只被佛抛弃的猴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域各个部族就有一个传说,一个关于长安城的传说。 在这个传说中,大唐的天可汗居住在高高在上的黄金浇筑的宫殿里,且手握雷电,哪怕隔着千里,万里,居住在黄金宫殿中的天可汗,依旧能取人性命。 传说中的长安城永远都是光明的,因为太阳就悬挂在天可汗的宫殿之上,月亮则被天可汗的可敦装饰在寝宫中,来自天下最美丽的少女们,在月亮下翩翩起舞,她们的皮肤如同牛奶一般白皙,她们的声音如同夜莺一样动听,她们的双眼就像星辰一般璀璨,每一个见过这双眼睛的人,都会深深地沉迷,不知道饥饿,不知道焦渴,更不知道时光在慢慢流逝,直到化成一堆枯骨…… 那是一座没有寒冷的地方,那里的土地肥沃,粮食会自动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果树会自动开花结果,蜜蜂会把它们辛苦酿造的蜜糖献给伟大的——天可汗。 人们不需要劳作就能有足够多的粮食,不需要酿造,醇香的麦酒就会从地下涌出,不需要放牧,牛羊就会茁壮成长,不需要纺织,桑蚕就会自动抽丝,结茧,成绸。 那座叫做长安的城池里的人们,除过饮酒,吃饭,玩乐再无它事,每日从酒醉中醒来,再在沉醉中睡去…… 回纥人幻想中的长安城,经常出现在回纥萨满的歌声里,这些据说居住在人间可以沟通神灵与鬼怪的神奇的人,在添加了自己对长安城的幻想后就把这些故事告诉了神灵与鬼怪,当然,更多的是告诉了那些萨满说什么都信的回纥人。 “长安,长安,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可以让这些边远之地的人把你奉为天堂!” 云初喃喃自语,他脑海中不断地出现西安大唐不夜城的模样,又不时地出现史书上对于长安的各种描述。 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长安不可能有牧人们幻想的那么好,却又不愿意承认长安不如他们幻想的那么美。 长安城只适合出现在梦里,睡醒之后,眼前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雪山跟草原。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晴朗,云初一大早就煮好了羊奶,准备好了糌粑跟酥油,等到太阳彻底的露头的时候,也没有等到塞来玛跟娜哈。 于是,他就自己吃光了准备好的食物,肚子饱饱的,浑身都感觉发烫,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好的感觉了。 塞来玛跟娜哈应该有更好的食物,从今往后,他不用节省了,可以敞开肚皮吃东西。 就在云初给枣红马刷毛培养感情的时候,老羊皮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塞人部落。 他是骑着一头骆驼来的,骆驼的身形高大,这让他看起来也很高大,再加上骆驼后面跟着的七八个少年男女,竟然让这个看起来很像猴子的老家伙多少有了一些威严的意味。 老羊皮是云初见过的最老,最老的一个胡人! 他已经瘦的抽巴了,脸只有巴掌大小,腰背佝偻如大虾,很明显,他的皮肤太大,身体里的骨骼,肌肉,内脏太少,以至于整张皮像是堆在他的身上,就像裹了一张光板没毛的老羊皮一般,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被人叫做老羊皮的原因。 虽然瘦小,这个家伙身上的毛发很重,尤其是脸上的胡须在肆意的疯长,导致他的那张小脸上,唯一能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老羊皮的眼睛是淡蓝色的,不含半点杂质,就是这双如同草蜢湖湖水般清澈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他。 “我的小雄鹰,你准备好离开家出去翱翔了吗?”老羊皮冲着云初在笑。 “我在等你来。”云初收好刷子,把身体站的笔直。 老羊皮招招手,跟着他的那些少年们立刻在骆驼边上用身体形成了一道阶梯。 他就这样一步步地走下阶梯,最后来到云初面前仰望着他道:“早就该跟我走了,你却为了一个愚蠢的女人多在这个野人窝里待了三年。” 塞来玛就在不远处看着云初,云初也看了看塞来玛宠着她挥挥手,笑着对老羊皮道:“也算是多活了三年。” “你这么肯定跟着我出去就会死?”老羊皮找了一块向阳处裹着厚厚的羊皮大氅蹲了下来。 他蹲下来的时候就显得更加瘦小了,为了礼貌,云初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可以平视老羊皮的眼睛。 “六道轮回之下,你所珍视的东西最终都会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被毁灭。 你最亲的亲人可能都是自己杀害的众生!你最恨的人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子女! 一切都是因果相续相,你如此看重为什么呢?” 云初闻言莞尔一笑,老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有机会就想让自己当和尚。 想想他的来路,云初也不觉得奇怪。 不管是谁跟着玄奘和尚在西域,在天竺,同呼吸共命运一般的朝夕相处了十七年之后,都会成为一个和尚的。 老羊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据他说,他追随玄奘和尚十七年,也保护了玄奘十七年。 尽管老羊皮说的话还没有得到云初的印证,这并不妨碍老羊皮是一位见多识广的智者。 老家伙精通梵文,吐火罗语,突厥语,最要命的是,他还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唐长安官话!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笔法甚至是长安最流行的飞白。 云初的大唐长安官话就是跟老羊皮学的,毛笔字也是跟老羊皮学的,甚至跟着老羊皮学会了大唐人繁琐的礼仪,还对大唐的山川风貌了如指掌。 他自称走遍了整个西域各国,甚至陪伴一个叫做玄奘的和尚去过一个叫做天竺的国家。 对于他追随玄奘去天竺的事情,云初表示保留意见,但是呢,就是从他口中,云初第一次用高空俯视的方式了解了西域这片广袤的大地。 继而用自己本来就知道的一些学识印证之后,让他获得了自己所在的地域坐标,以及时空坐标。 认真来讲,老羊皮其实就是云初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位领路人。 他很想拜老羊皮为老师,可惜,老羊皮一直不答应。 或许是受到了玄奘的蛊惑,现在的老羊皮是一位大唐长安的狂信徒,他执着的认为自己哪怕是爬也应该爬到长安城去,最后幸福的死在那座光辉的,光荣的,光明的城市里。 这可能是他漫长人生中最后的希望,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 老羊皮对长安的狂热感染了云初,他一个胡人都把长安当成自己的归宿地,没道理自己这个纯正的长安人要把一生的时光丢在西域。 老羊皮的行为以及话语很像传销,他描述的长安城更像是天堂而不是一座人间城市。 只是因为最终目的地是长安的缘故,云初选择相信这个人,毕竟,有远大目标的人,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正好八岁,已经过去五年的时光了,我也教导你五年,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这一身的本事小雄鹰,相信我,你应该去长安,而不是继续留在西域这个烂泥塘里拖着尾巴弄得满身污秽。 早点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老羊皮猴子一般的圆眼睛慢慢有了一些雾气,看得出来,他这个时候非常的伤感。 云初心头没来由的痛了一下,低着头低声问道:“当初玄奘回归大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上你?” 老羊皮眼中的雾气与伤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刻就消失了,那双眼睛变得如同鹰隼一般犀利,死死地盯着云初看。 这句话应该是问到了老羊皮的痛处,云初没有回避,也同样盯着老羊皮的眼睛看。 “唉……”老羊皮长叹一声,继而虚弱的道:“法师是被官兵接走的……” 云初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老羊皮;愣了一下道:“这就走?你不是舍不得离开吗?” 云初起身来到塞来玛的身边重重的拥抱了一下这个将自己养大的女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妈妈,我走了。” 塞来玛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从怀里掏出一串白石头拴在云初的手腕上,这些石头是娜哈平日里丢石子用的白玉,上面还沾着塞来玛的体温。 “好好地活着,我在雪山下等你,等你成为大英雄的那一天。” 云初点点头,回到帐篷里取出来一个牛皮双肩包背在身上,又把一个牛皮马包放在马背上,牵着马来到已经骑上骆驼的老羊皮,始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塞人部落。 米满就站在帐篷边上,羡慕的看着云初骑着马从他帐篷前边走过,看得出来,他好几次都想跟上来,最后,不知为什么,还是安静的背靠着帐篷坐了下来。 云初没有看到娜哈,这让他有些失望,塞来玛跟着他们走了一会,就停在 . 一棵高大的雪松下目送云初远去。 倒是有一只肥硕的旱獭沿着高坡在荒草中追逐了这支队伍一阵子,最后,也因为看到了天空中盘旋的金雕,就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 第十三章 西游后没有归宿 云初的心很是安静,几乎没有起任何的波澜。 枣红马是一匹很不错的战马,骑在它的背上很是平稳,老羊皮坐在高大的骆驼背上,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云初,看一次就忍不住笑一次。 队伍中步行的女人们很是活泼,这跟她们将要有一个新的生活起点有关。 至于男人们就沉默的多,一路上除过喝水,吃东西之外,没有多余的话。 云初也不肯多说话,就这样默默地随着老羊皮的队伍走过七八个部族之后,队伍中的女人就没有了,男人却多了五六个。 路过鹰嘴崖的时候,路中间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壮汉,这个壮汉真的是雄壮如山,胯下高大的西域骏马在他的映衬下显得如同驴子一般矮小。 一只黝黑的牛皮袋子被壮汉抛过来,老羊皮探手接住,掂量一下重量,就点点头,驱赶着骆驼继续前行。 云初当然知道老羊皮在干什么,默默地跟着骆驼继续走,壮汉胯下的战马移动几步挡住了云初的去路。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羊皮懒懒的道:“这个不是!” 壮汉笑道:“你总是把最好的都藏起来。” 云初很奇怪,就老羊皮这样的身板,自己都能轻易地干掉他,眼前的这个壮汉似乎非常的忌惮他。 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云初决定记住这一点。 壮汉让开路,云初与他擦身而过,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云初看到这个壮汉脖子上的刺青,是一只仰天咆哮的青狼。 青狼在天山一带还是很有名的,他本身就是一支马贼团的首领。 婆润可汗在两年前派兵追捕过他,结果,一根狼毛都没有捉到。 人人都说青狼被婆润可汗的亲卫们给打跑了,婆润可汗甚至说青狼的人头已经成了他帐房里的一件装饰品。 现在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招兵买马,看来,婆润可汗死后,青狼也准备重操旧业了。 “这些人你怎么便宜处理掉了?这好像不太符合你平日的行为。” 云初驱马追上老羊皮忍不住问道。 老羊皮懒懒的道:“我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时间把这些漂亮的小伙子们卖一个更好地价钱。” “目标是哪里?” “龟兹!” “目的又是什么呢?” “龟兹镇第九折冲府兵营大门外五百步的地方有一家隋人开的食肆,名字叫长安食肆。 给你两天的时间,成为这家食肆的伙计。” 云初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就在他准备低头的那一瞬间他又问道:“你恨玄奘和尚吗?” 老羊皮终究没有回答云初提出来的问题,不过呢,也就是因为有这个问题,他的心情又开始变得不好了。 一道鞭影突兀的出现在云初的视角里,他一个倒栽葱就从马背上滑下去了,鞭子带着尖利的破风声从马背上掠过又悄无声息的回到老羊皮宽大的羊皮袄袖子里。 云初从马肚子底下抓住马鞍子小腹用力一下,身子又重新坐在了马背上,这几下,颇有些兔起鹘落的回纥人风采。 自从会走路,云初就开始学习如何不从羊背上掉下来,自从可以骑马,云初就一直在研究如何不从马背上掉下来,今天,这一身技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老羊皮收回鞭子之后就不再动弹了,坐在两个驼峰中间把目光放在蓝天上,思绪看起来变得很长。 “我的名字叫做石磐陀!” 老羊皮没头没尾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云初听不懂,却没有发问,这个时候,就需要老羊皮自己把话说出来,一旦打断他的思绪,他可能就不愿意说了。 可惜,老羊皮说了名字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龟兹距离云初所在的地方不过一百八十里地。 两个人走了两天才看到地平线上的龟兹城,至于背后的天山雪山,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区区一百八十里的距离不足以让它有什么变化。 环境没有太大的变化,人却多了起来,道路上满是驼队与成群的牛羊。 六月初的龟兹城外,麦苗已经长起来,从城下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 这或许就是这片大地上最大的一片人为景观,至于残破的龟兹城在这么大的一片麦田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来到了龟兹城,喜怒无常的老羊皮终于表现出来了一点愉快的模样。 “这些麦田全是属于龟兹镇的,你小心不要让马糟蹋了粮食,会被军队拉去砍头的。” 云初不知道睿智的老羊皮为什么又会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正在他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又听到老羊皮说。 “唐人对于粮食的珍惜程度,是我们西域人所不能及的,人人求而不得的粮食,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可汗眼中,竟然是祭祀的东西,一把火就那么白白的烧掉了。” 云初用不解的目光瞅着老羊皮,很久很久以前啊,云初遇见过崇洋媚外的人,没想到,他会在龟兹城下遇到同样的人。 谁说胡人就随意浪费粮食了?至少他没见过,塞来玛啃过的骨头狗都不吃,娜哈吃旱獭的时候,连掉在羊皮上的肉渣子都不放过,甚至会趴下去舔羊皮上残存的旱獭油脂。 “云初你把这身衣衫换掉吧!” 老羊皮说着话就把一个羊皮包袱丢给他。 “记得先去水渠边上洗个澡……好好洗,把你黑油油的脖子洗干净! 要不然就算是穿上了唐人的衣衫,人家也会闻到你身上的腥膻味道。” 云初抱着包袱再一次愣住了,他发誓,在所有胡人中,绝对找不出一个比他更爱干净的人了。 他不仅仅是脖子黑,脸也黑,手也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论是谁在高海拔地区整日顶着紫外线放牧干活,都不可能变得白皙。 他实在是想不通,以老羊皮的睿智,他竟然会对唐人的一切崇拜到这种地步。 龟兹这里的雪山水冰凉刺骨…… 等云初从胡杨林里再一次走出来的时候,老羊皮的眼珠子好像都不会转动了。 云初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穿着,好像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上身就是一件棉布短褂子,下身就是一条肥硕的棉布大裆裤,脚上穿着一双不分左右的黑色麻鞋,再加上梳成马尾巴的半长头发,除过让云初看起来利索一些之外,文弱一些,没有太大的变化。 “唐人就该穿唐人的衣衫看起来才好看,你穿皮衣一点都不彪悍,不好看。” 云初笑道:“我本身就是一个唐人。” 老羊皮也跟着笑了,指着云初道:“就该是这个样子,只有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唐人,才能骗过那些真真实实的唐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身就是唐人?” “唐人的崽子不会落在塞人窝里,就像老虎崽子不会在狗窝里。” “事实上,老虎崽子也可以吃狗的奶水长大,这一点你太偏颇了。” 老羊皮哈哈大笑道:“狗窝里长大的只会是狗,就算披着一张虎皮也是一条狗。 至于你,不过是一匹长得像唐人的狼而已。” 云初撇撇嘴道:“难道说唐人的就是好的?” 老羊皮很自然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就算唐人目前拥有的不是最好的,他们也会千方百计的去从别的地方找到最好的,最终为己用。 为了补足大唐佛法的不足之处,玄奘不远万里求取西经,这就是明证。” 云初觉得老羊皮说的不对劲,因为他在学历史的时候,教授曾经说过,还是天策府上将的李世民不喜佛门,预备以儒学为体,道学为表,入侵佛门经典,阐扬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的理念,从根源上解决佛门本土化的问题。 佛门众人不愿接受这一套理念,于是,贞观二年,为了寻找外援,玄奘离开了长安,西去求经。 云初更加相信自己家教授说的话,而不是老羊皮这个亲身经历者。 不是说老羊皮的话不准确,而是说老羊皮本身就处在李世民的彀中,他当然看不清事件的真实性。 走进没有守卫的龟兹城,各种嘈杂的声音就多了起来,最清晰的是呐喊声与喝彩声,中间还间杂着咒骂声,哭泣声,以及哀求声。 就连语言都是杂乱无章的,有突厥人,有回纥人,有塞人,有粟特人,甚至还有用怪异腔调说话的唐人。 所幸,听懂这些语言对云初来说都不成问题。 他很享受这种来自市井的嘈杂,牵着马,闭着眼睛享受了片刻,天山脚下的塞人部落实在是太安静了。 直到一股浓烈的骆驼臭执拗的钻进他的鼻子,他才睁开眼睛,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挡住 . 了一队骆驼前进的道路。 坐在骆驼背上的缠着大头巾的胡人没有催促他,而是在安静的等待。 云初惊讶于胡人的礼貌,很快就发现,这些在戈壁沙漠里经常扮演强盗的驼队尊敬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刚刚换上的这套唐人衣衫。 想清楚了这一点,云初很优雅的让开路,示意驼队先行,而骆驼背上的胡人也抚胸施礼,显得两方人马都非常的有礼貌。 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骆驼,一队接一队的没完没了。 骆驼是云初见识过的牲畜中最臭的一种,那种味道很难形容,假如将一泡稀屎撒上孜然,再添加一些松香最后放在太阳下曝晒,或许就能调和出骆驼身上的味道了。 . 第十四章唐人的就是好的 老羊皮来到一个高大的夯土门楼前不动弹了,云初也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手鼓以及摇铃声。 一个身材曼妙,却皮肤黧黑的舞娘正在欢快的舞蹈着,西域舞娘们表现舞蹈魅力的时候,一般都是不穿衣服的,最多在跨间绑一些布,奢侈一些的会绑一些绸子,还会把这些布或者绸子扎成花朵,或者蝴蝶模样。 再奢侈一些的就会用轻薄的白纱,以及各种颜色的纱做成飘带,穿过胳肢窝绑起来从后背垂下,这样一旦开始扭动,那些飘带就会飞起来形成视觉阻碍,让人觉得她们好像穿衣服了,又好像没有穿,非常的引人入胜。 云初记得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敦煌的大部分飞天分不清男女,不像眼前的这个黧黑的飞天那么有风情。 “这就是优雅?”云初在看了舞女抬起一条腿,用一条腿蹦蹦跳跳的转圈后问老羊皮。 “长安的舞女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听玄奘说,唐人女子守礼。”老羊皮笑呵呵的道。 云初稍微有些羞耻感,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唐人没有老羊皮说的那么好。 爬上龟兹城残破的土墙之后,立刻就看到了城墙外边还有一座新城,那座城上飘拂着密密匝匝的旗子,其中一面黑边红面的旗子最是显眼,上书斗大的一个唐字。 龟兹城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城外的这座军寨周围却安静的连一只兔子都看不到。 直到云初看到一块破败的木板上用各种语言书写着——靠近军寨者死几个字的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唐人的威严。 这几个红的像是滴着血的字,远比回纥人插在营地周边的骷髅头有威慑力。 老羊皮也在看唐人的军寨,看了一会就遗憾的对云初道:“你应该成为一个唐人的。” 云初咬着牙道:“我本身就是一个唐人。” 老羊皮看着云初的眼睛道:“这样挺好的,等你被唐人捉住之后最好也这样说。” 今天走了大半天的路,老羊皮似乎很累了,随便裹着皮袄倒在了夯土城墙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三年前,唐将阿史那社尔击斩焉耆王阿那支,破龟兹于多褐城,虏其王布失毕,从此,龟兹城就再也没有过城门。” 老羊皮似乎又陷入到了追忆之中,用自己满是皱皮的手深情的抚摸着身下的城墙。 “他们为什么不在城里驻扎,而是在边上重新修建城池呢?” 老羊皮笑道:“当时的龟兹城里已经不适合屯军。” 云初点点头,被唐军攻破的城池,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城破之后被屠城,几乎是他们在西域的一个行为习惯。 城里死人太多,当然就不适合屯军了,是担心发生瘟疫什么的。 “龟兹王布失毕是一个蠢货,唐军来的时候,他如果立刻投降,虽然会损失很多钱粮,城里的人还是能保住性命的。 如果他不愿意投降,那就该立刻联系焉耆王阿那支一起抵抗唐军,就算会失败,也能被西域人称一声英雄。 他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条路,在焉耆王被杀之后才想起来抵抗,又在抵抗了一半的时候,选择了投降……唐军攻城的时候有死伤,这个时候,不屠城又能干什么呢? 云初,你现在知道西域的人有多么的愚蠢了吧?” 此时,正好有一片乌云遮盖住了太阳,凉风从城墙上吹过让人遍体生凉。 同时,老羊皮讲的故事也让人愉快不起来,毕竟,三年前,这座城里的人几乎死光了,如今在城里走来走去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西域之地从来没有过片刻的安宁,这里总是在打仗,也总有打不完的仗。 西域人生孩子的时候会死人,放牧的时候经常被狼叼走一两个,没有东西吃又会饿死一些,还会因为疾病,意外死掉一些……再加上死于战争斗殴的,好像永远都死不干净,永远都有人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重新组成一个又一个的部族,一个又一个的王国。 这让人不得不赞叹生命之顽强。 对于这一点,云初深有体会,他所处的塞人部族,在过去的十三年中,也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了战乱与压榨,偏偏部族总人口好像并没有明显的减少,两百帐,一直都是两百帐,不增不减。 风吹得人很舒服,云初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老羊皮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正在专注的看着他。 这双眼睛让云初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峨眉山山路边上看到的那些眼睛,眼仁微黄,眼睑处泛着蓝色,其余的地方就像作画一般大量的留白。 这种清澈如水的眼珠应该长在婴儿脸上才相配,可惜,峨眉山的猴子跟老羊皮也有这样的眼珠子,立刻就让云初警觉起来。 峨眉山的猴子会用这种眼睛看着你,再抢夺你的食物,水,以及任何它们想要的东西。 估计,老羊皮也应该是这样的。 云初一直认为老羊皮应该就是胡人中难得的智者,现在,他只觉得这个家伙,长得像峨眉山的猴子,声音像峨眉山的猴子,眼睛更像峨眉山的猴子……总体看来,这个老家伙就是一只峨眉山的猴子。 “隋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王朝,我现在跟隋人混在一起有可能变成唐人吗?”云初问道。 老羊皮缩缩身子,即便是六月天里,只要没有太阳,他依旧会感到寒冷。 “隋人身份只是你的跳板,如果你不当隋人,就没有成为唐人的可能。” “唐人与隋人是死敌。” “隋人与唐人一脉相承,就像同一棵树上长的两只果子,他们迟早会有一天忘记彼此的仇恨,融为一体。” “没有更好地办法了吗?我总觉得落一个隋人身份,对我以后的路不太好。” “放心吧,会抹平的。” “不,既然我以后要在大唐生活,我认为从一开始就不该沾染任何不该沾染的身份。” “玄奘就出生在糜烂的大隋,尽管糜烂,那也是一个辉煌而灿烂的王朝,也是佛法大兴的时候。 你为什么会如此抵触大隋呢? 我听说那个时候有绝世的猛将,超卓的儒者,欣赏不完的歌舞,有四时不谢的琼花。” 听了老羊皮对大隋的歌颂后,云初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神,这个时候,万万不敢流露出看白痴的眼神。 也罢,老羊皮对中原的认知,来自于玄奘,这就导致他对中原的认知非常的片面。 隋炀帝是一位浪漫的君主,也是一位威严的君王,他一声令下就能让反对者头颅落地,他喜欢建造一艘又一艘的艨艟巨舰去讨伐不臣。 还喜欢让好多,好多妇人光着上身拉着他的龙舟在运河上滑行,也喜欢在扬州栽种数不清的琼花,还喜欢在中华大地上开凿一条专门拱他欣赏琼花的大运河。 从老羊皮这种人的视角来看,这样的帝王确实很不错,把日子过的舒坦,自在且幸福。 这其实就是胡人英雄们最高的理想,至于这些事情背后的背景,他们是不考虑的,或者说,他们不屑理会。 英雄就该干点英雄才需要干的事情,哪怕最后被人砍了脑袋,也是值得的。 这些人就是喜欢干一些让自己一时痛快的事情,反正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要当唐人,那就要当一个纯纯粹粹的唐人,要当一个经得起别人检查的唐人,大唐建国已经二十五年了,我只有十三岁,这个时候,你说我是一个大隋的遗民,本身就有不臣之心在里面。” 老羊皮盯着云初看了一会,丢出来一小袋金砂给他,摆摆手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去做吧。” 云初探手捉住金砂,在手里掂量一下,袋子里的金砂应该有七八两。 “我该如何回报你的付出呢?” 拿了人家的投资,就要有回报的准备,这一点云初清楚。 “如果你的融入唐人的速度够快,就以仆人的名义带我去长安,如果你融入唐人的速度慢,那就带着我的骨灰去长安,并亲手把我的骨灰送到玄奘的面前。” 云初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条黑黑的细线,想起自己两人目前如同探子一般的表现,云初就往老羊皮身边靠一靠道:“我们要对付唐军吗?” 老羊皮摇头道:“我们是戈壁上的旱獭,最好生活在地底下,不要在地面上久留,否则,雄鹰会杀死旱獭。” 说罢,就用手掸掸云初袍子上的灰尘又道:“唐人的衣服上就不该有灰尘。” 黑线越来越粗,紧接着大地就震动起,军寨上也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老羊皮二话不说就转身向龟兹城走去。 等两人跑回龟兹城, . 隔着空空如也的城门洞子看去,那条细细的黑线已经变成了一股黑色的波涛。 “回纥人总说自己在马背上可以盘旋如飞,轻捷如鹘,在唐人这样的骑兵冲击之下连一战之力都没有,区区百人就能撵着上万回纥骑兵漫山遍野的乱跑,不得不说,唐人的战力真的是非常的强悍。” 老羊皮的话在云初耳边响起,云初的注意力却全在这些骑兵身上,导致老羊皮赞美唐军的话如同画外音。 潮水一般的骑兵队伍从远处漫卷过来,距离军寨一箭之地以后,这支足足有三千骑的骑兵就迅速化作几十个小队,等军寨上的鼓声响起之后,一支支小队骑兵就鱼贯而入,顿饭的功夫,戈壁上就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 第十五章 举世第一唐吹 老羊皮在龟兹城里居然有房,他不但有房,还有六个漂亮的不像话的胡姬伺候他,最过分的是,踏进那座算不上大的土墙院子之后,十几个穿着半身皮甲的武士都是趴在地上迎接他的。 等这个猴子一样的老家伙脱掉羊皮大氅之后,云初惊讶的发现,这只老猴子的里面居然穿着一套丝绸制作的长衫,尤其是胡姬在他头发稀疏的脑袋上开始缠绕纱网,先把他裸露在外的头皮遮住,再把一顶硬幞头戴在他的头上,脑袋后边还有两条飘带,稍微摇晃一下,飘带就像蛇一样扭动,看起来……更像一只猴子了。 云初想笑,他极力的忍耐住了,因为院子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脸上有嘲笑意味的。 “这幞头啊,是从鲜卑头巾演化过来的,以前鲜卑人戴头巾显得凶猛彪悍,被唐人改变之后,就显得高贵儒雅了许多。 塞人认为男子十三岁了,就已经成年,他们认为男人成年的标志就是可以交配出下一代来。 你看看,唐人就不是这样的,他们认为男子到了二十岁束发戴冠才算是成年人。 就这一点来看,人家称呼我们为蛮夷真是一点都没有叫错。” 云初抱着双手在胸前,谦恭受教。 就在云初把目光落在那六个衣着清凉,身形饱满,每一个都有一个不亚于大尾羊屁股的胡姬身上的时候,刚刚喝了一口牛乳的老羊皮立刻皱眉道:“想要女人,等你加冠之后再说。” 云初立刻恢复了谦卑状态,不过,他清楚的知道,唐人男子成亲的年纪绝对不是二十岁!!! 这只老猴子明明不是唐人,偏偏比唐人更加的坚守唐人的礼制。 心头鄙夷的念头才起来,他没来由的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离开中原去了番邦的人,好像也是这个模样。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新鲜事,人们认为的任何新鲜事都不过是历史的重复。 老羊皮的家真的很好,最让云初喜欢的就是院子里有一道蜿蜒流淌的渠水,水清凉而清澈,汩汩的从葡萄架下穿过,坐在刚刚长出大片大片叶子的葡萄架下,暑气全消。 穿的花团锦簇烧包的老羊皮蜷缩在一张卧榻上,卧榻周围的图案是云纹跟蝙蝠,不带一点西域特色,应该是来自于大唐。 等花蝴蝶一般迈着舞步的胡姬们将饭食端过来,云初仅仅看了一眼,泪水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肆意横流。 十三年,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啊……仅仅比苏武留胡的时间短了那么区区六年……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白米饭! “你哭什么?” “眼睛里进沙子了。” 云初用袖子擦拭掉越来越多的眼泪,准备端起那一盆米饭大快朵颐的时候,却愤怒的发现,老羊皮竟然往雪白的白米饭里倒奶…… 老羊皮即便是再富裕,在食物的搭配上,他依旧属于原始人。 吃白米饭的第一要素就是品尝白米特有的香甜气,把羊奶倒进去…… 好在云初抢夺的快,羊奶倒在了桌子上。 “没有羊奶的米饭不好吃!”老羊皮不用动手,旁边的胡姬就主动把米饭盆子从云初手里夺走了。 尽管胡姬胸围子上的流苏触碰到了云初的脸,因为她身上自带的类似孜然的味道还是让他的注意力果断的留在了白米饭上。 很久很久以前,云初碰过的女子都是香喷喷的,哪怕是刚刚吃过烤羊肉,身上的味道依旧是香喷喷的。 这里不成,没有香水,加上不喜欢洗澡,再加上白日里的天气酷热,就不成了。 白米饭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猪油,酱油搅拌后一大口,一大口的吃,更可以加上糖香香甜甜的吃,讲究一些的可以来一碗红烧肉配着吃,再讲究一些的可以浇上红烧鱼的汤汁,至于将佛跳墙浓稠的黏嘴的汤汁跟白米饭搅拌在一起后……那滋味,会让人觉得不负此生。 绝对,绝对不能浇奶,尤其是腥膻味道其重的羊奶,这是对白米饭的亵渎!! 老羊皮也不是一个纯粹不讲理的人,在发现云初心情激荡之后,就同意了云初分食这盆白米饭的要求。 最后,云初一口烤肉都没有吃,一口羊奶没有喝,一个人干掉了三盆白米饭,每一个陶盆,都比云初的脑袋大。 “吃饱了饭,就要干事了。”老羊皮瞅着云初嘴角的米饭粒摇头笑了。 云初卷一下舌头,将唇边的米饭粒拉进嘴巴里,拍着肚子道:“我不想进入那家隋人开的食肆当伙计。” “哦?”老羊皮听云初说的有新意,又非常的认可云初的厨艺,就坐直了身子道:“你准备怎么做,自己开一家食肆,挤垮那家隋人开的食肆? 这个方法挺好的可以缩短你成为唐人的进程。” “我甚至不准备开什么食肆。” “你想干什么?”老羊皮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这已经是你能最快融入唐人的办法了。” “咱们今天看过唐军的威风,你以为唐人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 “优雅!”老羊皮抚摸一下身上的丝绸长衫,给了云初一个出乎预料之外的答案。 “怎么,不对吗?”话语出口,老羊皮见云初面无表情,就立刻追问。 云初低头道:“我以为用一往无前的磅礴之气来描绘唐军更加具体。 杀人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用优雅来描绘的,不管你怎么杀,人死掉之后必定会有戾气,只要沾染了戾气,就跟优雅二字没有任何关系了。 唐人的大气磅礴注定了他们变得骄傲,而一个骄傲的人恰恰是最好骗的人。” 老羊皮把脑袋靠在胡姬怀里,揉捏了一下脸上的乱毛笑道:“你最好能聪明一些,将来我们到了长安也能过得舒坦一些。,我听玄奘说,在长安仅仅有钱是不成的。” 云初笑着点点头。 等回到休憩的房间之后,云初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消退了。 利益上的联合是一种相对稳固的关系,可是,一旦利益出现了分歧,这种联合也是最脆弱的。 这一点,一定要清楚。 信任别人这种事情,云初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做过了。 老羊皮的家有床,还是两头上翘的胡床,床上堆满了各种皮草跟织物,云初躺上去的时候,宛若陷入了云彩。 天亮的时候,云初一个人离开了老羊皮家,不仅仅是他离开了,他还牵上自己的枣红马,背上自己的牛皮双肩包,带着自己的弯刀,弓箭,骑上马,整个人看起来是一个英姿勃勃的唐人少年。 离开了老羊皮的家,就回不去了,老羊皮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跟云初有紧密的联系,毕竟,居住在龟兹城里的唐人跟隋人都不怎么喜欢跟胡人打交道,尤其是唐人! 龟兹城里最赚钱的人口买卖,皮毛买卖,牲口买卖,以及粮食买卖都被牢牢地掌握在唐人的手中。 隋人就只能干一些倒买倒卖的玉石生意,香料生意,以及金属制成品,当然,干这些生意的隋人大多跟唐军将领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跟将领有关系的隋人就只能干一些小生意糊口。 老羊皮尽管很富有,能力也很大,然而,在龟兹城里,他不过是一个喜欢享福的老胡人存在感很低。 云初在龟兹城就这么漫无目的的乱逛,渴了,就从坎儿井里引出来的渠水解渴,饿了,就去隋人开的食肆吃饭,到了晚上,就栓好马,在唐人店铺的屋檐下凑合一宿。 龟兹城并不安稳,好在,他有一张纯粹的汉人面孔,让龟兹本地的城狐社鼠们对他敬而远之。 在这个迷茫度日的过程中,云初依旧不忘整理仪容,清晰衣衫,给枣红马刷毛,整日里利利索索高傲而茫然的在龟兹集市上晃荡。 有多情的胡姬摸过他的脸,他也不恼怒,只是红着脸接过胡姬拿给他的桑葚。 有觉得他可怜的唐人,隋人伙计要把食物送给他,也被他礼貌的拒绝,显得很有气节。 短短三天时间,龟兹城里的人都知道城里来了一个干净而又漂亮的唐人少年郎。 在这三天里,云初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主动说自己是唐人话,但是呢,人人都知晓他就是一个唐人少年。 之所以不认为他是隋人,完全是因为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和煦,行为却极为高傲的模样。 亡国之人的隋人在龟兹城里谨小慎微,绝对不会培育出这样出彩且自信的子弟。 至于别的种族,比如回纥人,虽然同样是黑头发,却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会是回纥人,甚至觉得起了这样的心思都是对唐人的不敬。 唐人商贾们很想跟云初主动打招呼,却因为摸不清他的身份,而踌躇不前,毕竟,他们只是一群穿着皂衣的商贾而已。 . 于是,所有人都在关注云初,却没有人主动搭理他。 . 第十六章 一个真诚的骗子 事实上,云初也没有心思搭理这些人,他如今归心似箭,只想着如何早点到长安寻找归属感,他连老羊皮循序渐进的法子都不肯接受,自然也不会接受这些地位低下的商贾们的帮助。 因为目的不同的原因,帮助虽然表面上不接受,却从内心里感激这些人,但凡有人像你释放善意,就一定要赶紧兜住,这种机会非常的珍贵,这一点云初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更何况,这种珍贵的情愫从来都不分阶级。 大唐商贾,说起来真是一群可怜人,拥有财产,在门阀高姓们的眼中却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而且,他们的财产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连保住都成问题。 在这个时候的大唐,一个农夫被权贵欺负,有的是仗义执言帮助农夫死磕权贵的读书人,最后往往还能获胜。 就算是不小心踢到铁板上,被权贵把脑袋弄没了,他留下来的名声绝对可以让读书人的子孙前程更进一步。 要是帮助被权贵欺负的商贾……所有人只会往他的脸上吐一口口水! 商贾只能穿麻布皂衣,穿方头不分左右的皂色鞋子,女子出嫁不得着颜色,穿绫罗,不能乘坐马车,只能骑驴,坐牛车。 商人之子不得入仕,没有资格分永业田这种有权世袭并可变卖的田地,只能分到口分田,人死了之后会被国家收回去的,还要缴纳比农夫更重的赋税。 大唐天子李世民认为,商贾不事生产,依靠低买高卖获利,乃是盘剥百姓者。 再加上大唐传奇宰相房玄龄跟皇帝说:“今商贾贱类,台隶下品,数月之间,大者上污卿监,小者下辱州县……意思是,商贾用给官吏钱这种方式,侮辱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官吏们。” 所以,在大唐当商贾,实在是一件堪称破釜沉舟的猛事,是要赌上子孙后代前途的。 云初这个时候虽然在守株待兔,却必须分一下兔子的种类,要是接受了商贾们的好意,以后,他打交道的圈子只能是商贾,没有别的任何可能。 就像他以前大学毕业签工作的时候,最重要的第一签,决定着他以后能达到的高度。 云初相信,唐人绝对不可能允许一个像他这样优秀的少年郎迷茫的流落他乡而不管不顾的。 所以,他准备依靠这种方式直面大唐官府,而不是那个对大唐有着太多向往而变得有些脑残的老羊皮一样,从变成隋人的附庸开始自己的大唐路。 至于他没有大唐的身份证明——过所,这并不重要,这东西可以说是丢了。 至于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故乡,经不起查验,这也不重要,他脑袋上有一道抓岩羊时候留下来的疤痕,很能说明问题——他失去了一段记忆。 不信的话,可以去找白羊部的大阿波羯斯噶去问,这个漂亮的唐人少年郎是如何被白羊部牧女塞来玛拯救,并且积极照顾养好伤的。 至于他为何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更加的简单,云初腰上挂着一枚羊脂白玉雕刻的玉牌,上面刻着“南山新雨落,山涧云初生”这样立意新鲜淡泊的诗句,叫云初生不好听,有点像骂人,只好叫做云初! 不过,这样的诘问大概率不会出现,一个突兀的出现的少年人,应该不值得他们投入这么多的精力。 官府办事的流程,在中华大地上几千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是说这些人都懈怠,而是说他们没有时间,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处理如此多的小事。 回归大唐对于云初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对于官员们来说不过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还是多准备一些预案比较好。 “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后生了。”一阵唐音突兀的钻进了云初的耳朵。 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是一个穿着一件青绿色官袍且留着短髯的中年胖子。 从这个家伙虎步龙行的走路姿态还能看出来,他以前应该不是文官,应该是一个被人踢出武将队伍的倒霉蛋,在大唐,武将比文官更加尊贵。 这件官服明显太小,有些不合身,穿在这个胖子身上紧绷绷的,把整个人勒的跟蚕一样,有好几道凸起。 青碧之色是大唐九品以上官员的服装。 这件衣衫对于这个胖子来说肥瘦不合体,长短却合适,这只能说明这件官服送来的时候这个家伙长胖了。 这家伙的这套官服明显是从关内送过来的,因为西域没办法给他炮制出这样一身官服的,时过境迁,脱离军队的武士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肥胖,这个因素估计是制作官服给他的人没有预料到的。 以上思考,全在电光火石之间。 云初知道他苦苦等待的兔子已经到来了,接下来,就要看他如何捡拾这个自己送上门的肥兔子了。 说谎话的要点是什么? 是真诚! 一定要用你的真诚的语言,真诚的表情,真诚的行为去欺骗你的目标! 如此,才能达成你的目的。 这一套云初以前就运用的炉火纯青,要不然也不会才二十八岁的年龄就获得重用。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唐人进行的一场正面交锋,他却信心满满。 既然云初自己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唐人,那就只好把鉴定自己是不是唐人的任务交给官府。 云初相信自己一定能经得住官府审查的,这就是云初不愿意使用老羊皮给的办法的原因。 虽然很冒险,从收益上来讲,应该是最快的。 总体上来说,唐初的吏治还算是清明的,唐初官吏的个人操守还是基本上可以信得过的。 有这两个基础存在,云初就认为自己这一遭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云初迷茫的转过身,朝对面的胖子轻轻抱拳一礼道:“长者谬赞了。” 说完话,就准备牵着马让开道路,示意这位粗糙的胖子先行。 “咦?关中娃子?”粗糙胖子并没有挪步,听了云初标准的长安口音一时间愣住了。 来到云初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又拿起云初的手上下打量,发现虎口上有一层茧子,这是云初勤恳练刀留下的痕迹。 这也符合关中子弟好武的特质,再看看云初那张浓眉有山脊,大眼往上翘的长方脸,胖子已经可以认定,这就是一个关中娃子。 只是,这样一个关中娃子为何会出现在这穷边僻壤呢?莫非是偷偷跑出来寻找在边军服役的父兄的? 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却不是没有过, 正要说话的时候,又看到云初背后的牛皮双肩包无意中露出来的那一排自制毛笔,遂皱着眉头问道:“发过蒙,读过书?” 云初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似乎陷入了梦魇一般。 粗糙的胖子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一圈人眉头也皱了起来,对跟在身后的两个穿着皮甲的护卫道:“带回衙门。” 说罢,就径直朝街道尽头走了过去,在那里,矗立着一座破烂的官衙。 两个护卫见云初陷入梦魇不可自拔,其中一个就架着云初的胳膊带着他向前走,另一个护卫则牵着枣红马跟在后边。 两边的商贾们翘着脚目送云初离开,说真的,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好看的娃子为何会孤身出现在这里。 龟兹的房子都是夯土房子,后边高,前面低,方便收集雨水。 唐人的官衙自然也是夯土房子,进去之后才发现这种狭**仄的房子其实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在烈日下比较凉快。 夏日凉快,那么,冬日必定很暖和。不过,也就只有这样的好处了,除过居住功能之外,再无其它辅助功能。 进了屋子,胖子就立刻脱掉了自己的官服,露出底下的短褂子,下身穿一条大裆裤,岔开腿坐在一张羊毛毡子上懒洋洋的对跪坐在羊毛毡子上的云初道。 “流,氓,庶,盗,匪,贼,行商,巨贾你是哪一种?” 云初摇摇头,依旧很茫然。 “吏员,军户,匠户,寒门,官员,勋贵,皇亲?” 胖子见云初反应不大,喝一口凉水,又试探着问。 云初指指脑袋道:“这里有伤,记不得了。” 胖子摆摆手,两个随从立刻提着云初所有的行李进到了屋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云初背包跟马包里东西种类很丰富,其中,最让胖子方正感兴趣的就是一包包的草药以及一小包,一小包的石头粉末。 药材他认识其中的雪莲,甘草,黄芪,矿石粉末,他认识其中的小升丹,跟雄黄粉,其余的一些颜色湛蓝,或者玫红,或者乌青的粉末他就不认识了。 不过,这已经不妨碍方正将这些东西统统归类于药材这个大类。 云初见随从还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两件绣着五毒图案的肚兜,就红着脸夺过来,重新塞背包里。 胖子方正等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云初背包里的毛笔秃的厉害,小小的石头砚台上一点干墨都没有,一张被折叠出痕迹的纸张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牛皮筒子里,打开一看,上面抄录着一段孔夫子的微言大义。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方正看了一遍这篇明显是长辈给晚辈劝学的箴言文字,最后指着赠言上的署名问道:“谁是石生先生?” 云初面露痛苦之色,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在他没有办法自证自己是唐人的情况下,他今天,准备把有困难找官府的精神发挥到极致,让官府利用手头的已知条件来证明出——他就是一个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唐人。 第十七章 孟子的微言大义很好用 胖子方正打开云初的头发,看到了左上脑附近那道可怕的疤痕,倒吸一口凉气道:“你娃能活下来实在是命大。” 疤痕虽然是旧伤,胖子方正这种半辈子都在军伍中厮混的人,如何会看不出,这道伤疤形成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三年。 面对保持沉默的云初,胖子方正对随从吩咐道:“请兵曹跟壶正两位过来。” 随从走了,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胖子方正来回踱步,看样子,他觉得云初丢给他的问题很棘手。 片刻功夫,从外边又走进来两个同样彪悍的壮汉,只是没有方正那么肥硕。 从这两人走进屋子的一瞬间,云初就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几度。 这两人进来也不说话,仔细打量着随从摆放在地上的属于云初的东西。 看完东西又上下打量着笔直跪坐在地上的云初。 方正又喝了一口凉水道:“怎么个章程,说句话。” 左手边那个脸上有老大一道伤疤的壮汉冷笑道:“交给我,放在兵营里,锤炼两年之后,就是一个兵,到时候死在战场上也就是了。” 右手边那个黑脸长须大汉道:“看清楚,这是一个关中娃子,不是那些可以随便让你搓弄的罪囚。” 左手边的兵曹冷笑道:“没有过所,就突然出现在我龟兹镇,不是罪囚都是罪囚。” 说罢就朝坐在正中间的方正拱手道:“关令,求按照罪囚处理便是,如此,没有后患。” 上关令方正呵呵笑道:“刘兄,如此说来,你并不怀疑此子唐人的身份是吗?” 兵曹刘雄来到云初跟前,粗暴的扒拉一下他的头发,又捏开他的嘴巴,最后扒掉他脚上的鞋子,在脚底板上重重的捶击一下,痛的云初差点叫唤出来。 随即就丢开云初的脚,对方正道:“两个旋,白牙齿,平脚板,长安人氏无疑。” 长须壶正何远山笑道:“既然方正说他一嘴的关中话,关中那么大,如何就肯定他是长安人氏呢?” 兵曹刘雄道:“除长安,万年两县之人多黑齿!” 听了兵曹刘雄的判断,不仅仅是何远山,方正两人感到奇怪,就连云初本人也非常的诧异。 头顶两个旋,一嘴白牙齿,以及自己并不明显的平板脚真的就能确定自己是唐人,还可以把范围缩小到长安,万年两县这个神奇? 这也太唯心了吧? 云初忍不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兵曹刘雄。 本来有些得意的刘雄见云初眼神不善,就一把捉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来,面对面的怒吼道:“怎么,你不相信老子的话?” 云初抓住刘雄粗壮的胳膊道:“我只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不是变傻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龟兹城,而且还能拥有金沙?” 方正掂量着装了金沙的袋子好声气的问云初。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白羊部,在那个部族里我生活了三年,部族大阿波说我不是塞族人,应该会到自己的族群里去,我就来到了龟兹,寻找长相跟我很像的人。” “你找到了,为何不与他们说话? 按理说像你这样的少年人,应该有很多的商户们愿意收留你。” “他们身上的味道不对。”云初瞅着方正理所当然的道。 “味道不对?”何远山也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 刘雄更是笑着张开双臂将云初的头按在他的咯吱窝里道:“什么味道,是不是这味?” 云初双腿用力绞住刘雄的左腿,双手攀住刘雄的肩头,猛地向前一冲,刘雄身体岿然不动,云初身体突然缩起来,双脚攀援而上,踩在刘雄的腰上,身体发力猛地向后挣脱。 原本努力保持身体平衡的刘雄被突然来临的向前的力道闪了一下,忍不住向前跨走两步,才把这股力气给抵消掉。 不过,云初也借此把脑袋从刘雄的胳肢窝里拔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家伙的胳肢窝根本就是一个巨臭的粪坑。 觉得丢了脸面的刘雄丢开云初,对方正道:“这个崽子我要了,练几年,会是一把好手。” 何远山却对云初道:“把那幅字重新写一遍。” 云初摇摇头道:“我的笔坏了,自己造的笔太软,写不好那幅字。” 方正很自然的离开座位,就在他的身后,有一个芦苇蒲团,一张矮几,上面有他需要的笔墨纸砚。 云初坐到蒲团上,先是瞅着桌案上的那一沓子粗糙的麻纸,忍不住皱皱眉头。 这一幕也被方正,何远山看在眼里,他们对视一眼,没有作声,继续看云初写字。 研墨是一门专门属于读书人的功夫,是不是一个读书人,只要看他研墨的手法就知道了。 玄奘虽然是一个和尚,却也是一个资深读书人,他的研墨手法被老羊皮完整的继承了,所以,云初的研墨手法也自然变成了玄奘的手法。 由于经常给玄奘研墨,老羊皮研墨的手法更好,还自己总结出来了推磨法跟转圈研磨法。 推磨法只适用于新的墨条,以及长方形砚台,这样可以很好的处理新墨条的边角。 至于转圈研磨法自然适用于圆形砚台,方正书桌上的砚台就是一个圆形砚台。 云初往墨池里倒了一勺水,就捏着半截墨条轻轻地转圈,随着墨汁逐渐出现,他又往墨池里倒了一勺水,继续研磨。 别看方正跟何远山仅仅只是让云初研墨,写字,这中间的考校与衡量远比刘雄辨别唐人的手法来的恶毒。 写字查渊源,研墨查云初是否是一个真正的熟练读书人,能否磨出正好写那些字的墨量。 很快,云初就磨出来了一汪浓墨,他没有立刻动笔,而是轻轻地嗅着墨香。 事实上,就方正这种在龟兹边缘之地当小官的人,是没有资格使用加香墨条的,云初之所以会如此痴迷,完全是因为他再一次接触到了文明。 唐时的回纥人还没有自己的文字,或许正在酝酿,反正云初在回纥人中没有发现一个会写字的。 方正官衙里的毛笔也不好,老是掉毛,云初从笔锋处抽掉两根掉出来的毛,在墨池中润润笔,就提笔写字。 用毛笔写字是老羊皮最早教给他的一项技能,如今,云初想想都觉得感慨。 在方正,何远山,刘雄的注视下,云初很快就把老羊皮交给他的那张字重新临摹了一遍。 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墨池里面的墨也加好用光,这很见云初对用墨量的掌控功夫。 他以前就不会写毛笔字,是老羊皮一笔一划的在沙盘上教出来的,后来,还找了很多的纸张,毛笔供云初联系书法。 因此上,这家伙的书法与老羊皮的书法如出一辙。 “隋人勋贵吧?”何远山看过字体之后皱起了眉头,如果云初仅仅会写字,他不会怀疑云初有别的身份,现在,就是因为这些字写的太好,他才有了一定的忧虑。 “胡说呢,贞观四年,萧后与前隋元德太子背突厥而返归中原,草原上,戈壁上,就不再有所谓的隋人勋贵了,这个娃子的事情要从长计议。” 何远山道:“你要留下他?” 方正笑道:“再看看,时间长了,只要发现这是一个好娃子,我们网开一面也没有什么,总归是给我大唐弄回来了一个好孩子。 如果,发现他心怀不轨,杀了就是!” 何远山道:“你要小心,刚才这个小子能把刘雄绊一个踉跄,你这副早就痴肥的身子骨,很有可能弄不过人家。” 方正回头看看依旧端坐在矮几前的云初笑道:“能写一手好字,遵守所以礼仪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放心吧,就算是坏孩子,也有时间教导过来。” 何远山忧虑的看了云初一眼,就离开了方正的衙门。 “弄清楚我是谁了吗?”云初抬起头满是希望的瞅着方正。 方正缓缓来到云初身前郑重的问道:“告诉我,你会效忠大唐吗?” 云初仔细地看着方正那张方正的脸想了一下道:“除非你先能证明我是唐人。 如果我是唐人,不论我是谁家的孩子,都会效忠自己的族群。” 方正点点头又问道:“你愿意效忠大唐的天子吗?” 云初呆滞的道:“书上说:天子即天之元子,天是人格化的自然界,被认为是宇宙最高的主宰,世间万物都是天地孕育的后代。 天为父,所以号“皇天”,地为母,所以叫“后土”。因此,凡人皆为天之子。 你是问我要不要效忠每一个族人? 假如其余的族人也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如果他们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们也会效忠我,我自然也会效忠于他们每一个人。 我宁愿把这种效忠称之为血脉相连,称之为相濡以沫,称之为同生共死。” 方正皱眉道:“我说的是大唐的皇帝陛下!” 云初站起来仰视着高大的方正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早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如果你能明证我是唐人,那么,在孟子的微言大义之下,效忠皇帝陛下与效忠我的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方正被云初的一番话问的目瞪口呆,在他淳朴的认知中,效忠大唐,就是效忠大唐皇帝。 现在,有人给了他一个新的答案。 第十八章只要有足够多的姐姐…… 云初说的话,不是农夫该说的,也不是商贾能说的,更不是一个官员能说的话。 以上三种人指的都是唐人。 对以上三种人来说,效忠皇帝是天职! 唯独对于大唐读书人来说,这件事大有商榷的余地。 把书读的有滋有味,读的物我两忘之后的读书人,往往就会瞅着天上的明月产生各种疑问。 其中,最牛逼的一个疑问就是质疑皇权的独特性,以及唯一性。 这种读书人一般是做不了官的,就算是当官了,被砍头的可能性也非常的大。 所以,一般情况下,这种人都会躲起来,偷偷地读书,读所有能读到的书,读所有该读不该读的书,不知不觉的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满肚子学问的异类。 最后,只能当隐士高人。 除过皇帝之外,所有人都喜欢他。 这种人云初就见过,他的化学老师刘天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满肚子的学问,满肚子的权谋,同时,也满肚子的不合时宜。 顶级大学毕业,却在一个五线城市的二流中学足足当了二十年的化学老师。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他的办公桌都没有更换过,更不要说职务了。 好在,化学是一门需要经常回头看,并且需要不断修正的学问。 一直没有结婚的老师,在一个雷雨夜倒在下班途中被他的学生云初送去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月医院的老师,终于肯反省一下自己的一生。 然后,性情淑均的云初就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不想让这个与他极度相似的孩子再过与他同样痛苦地人生。 所以,在云初大学毕业之后,这位老师提着一袋橘子,越过重重门禁,平生第一次敲开了老同学的家门之后,云初原本平凡的命运就发生了极为戏剧化的变化。 刘天成老师一直认为,在中国,人这一生想要有所成就,必须剖析权力,认识权力,尊重权力,而后才能使用权力。 他认为,权力没有大小之分,任何微小的权力都值得尊重,然后在,尊重的前提之下,必须将最小的权力运用到最大程度。 能使用大权力没有什么稀奇的,重要的是,如何能把最小的权力运用到极致。 行大权者需如怒海操舟,小心翼翼,操小权者当如旱地行舟,勇猛精进! 云初希望能一辈子接受刘天成老师的教诲,只可惜,这位老师给云初上的最后一堂课,却是离别。 当云初的考察公示期过后,任命书下来的时候,他想问老师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的时候。 这个骨瘦如柴的老师,却吐了他一口唾沫,然后,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云初大醉三天,醒来之后,就看到了大地之子雕塑,那个孩子孤独的趴在荒凉的大地上,以天作被。 方正从云初的回答中隐约觉得这个小子可能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老师。 因为,一般的先生,绝对不会给自己的学生灌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混账学问。 哪怕方正这个人读的书不算多,他也知道一些学问上的禁忌。 只有一些不知所谓的隐士大儒才会教弟子这些不知所谓的学问。 所以,很多名家教授出来的弟子,在方正这种一心只想着如何光耀门楣的人看来,就是一个个憨包。 在龟兹镇,会武功的人非常多的,隔壁的第九折冲府随便抓出来一个蠢货,就有杀虎博熊的胆量。当然,他们只是敢,至于是人胜利还是老虎,熊胜利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读书人,会写字的人,还能写一手好字的人则是龟兹镇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方正挠挠屁股,回头瞅瞅自己乱七八糟的书架以及堆成一堆的文牍,再拍拍脑袋,对云初道:“你先在我这里当书吏吧,你知道怎么当书吏吧?” 云初皱着眉头看着方正垃圾堆一般的文牍跟文书,叹口气道:“太乱了,这是对文字的不敬,也是对职事的不敬。” 方正哈哈大笑道:“老子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能把事情弄清楚就很不错了。” “一个官员不好好的对待自己的职事,这样做迟早会出事。” “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在玉门关里边,而是在玉门关外边,这里天高皇帝远,没有吏部清吏司的找我们的麻烦,更没有御史说我们的闲话,小子,你帮我干活,以后有你吃用不尽的好处。” “你先把我是不是唐人的问题弄清楚!这样安排实在是太儿戏了。” 方正呵呵笑道:“你如果是唐人,我迟早会知晓,你如果不是唐人,我迟早也会知道。 如果你是唐人,该给你的我不少你一毫,不是唐人,而是心怀叵测者,我给你的也不会少一毫!” 云初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叫做方正的大关令为何如此普通,却如此的自信。 他还是想为这个人的气度喝一声彩。 云初随手拿起一份落满了灰尘的文书翻了一遍丢给方正道:”贞观二十二年,太府寺有令于龟兹镇大关令:准大关令掌龟兹镇交易之事,凡建标立候,陈肆辨物,以二物平市(谓秤以格,斗以槩),以三贾均市(贾有上中下之差)这事你没干,你以前的大关令也没干。” 方正大笑道:“怎么没干?其实就不用干,龟兹城中没有哪一个驴日下的敢贪墨老子的钱。 每月朔望日,自然有牙人把钱交上来,四千贯!” 云初点点头道:“不错,你的上官会认为你收到了八千贯,其中一半进了你的口袋。” 方正笑的更加厉害了,指着云初笑骂道:“你这个毛孩子知道个屁啊,老子的上官是张园,张园的上官是裴东风,裴东风的上官是曹继叔,曹继叔的上官就是太府寺的老大大司农郝处俊。” 云初愣了一下,方正绝对不是在介绍他的上官,而是另有原因。 因此,他只是愣愣得瞅着方正。 果然,方正比老羊皮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忍不住继续对云初道:“他们都是我的姐夫!” 这一次,云初是真的呆滞住了。 “我们家惯会生女娃,我有七个姐姐,嫡亲的!我还有十四个堂姐,也是亲的,表里表外的姐姐更是多得数不清,你好好地帮哥哥干活,等哥哥升官之后,随便找一个妹子嫁给你,你也就能升官了。” 听着方正热情洋溢的画的大饼,云初还是表露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就算他因为方正的长相很质疑方正家闺女的模样,这个时候,也不打算让人家难堪。 再说,人家已经很克制的在炫耀自家门庭了,只要姐姐足够多,皇帝成为自家姐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衙门破旧这是惯例,一般的官员都没有修衙门的心思,因为寓意一点都不好。 一个衙门的外观如何,与这个衙门的权力大小一点关系都没有。 往往就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衙门,会改变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云初进门的时候是一个流浪的人,出门的时候,他已经是龟兹镇大关令方正的书吏。 唐人的身份虽然还没有获得确认,在云初看来,这件事已经基本上不再影响他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龟兹集市上,云初看着头顶炽热的太阳,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块可以让自己容身的地方。 枣红马鼻子里喷出灼热的气息波及到了云初的脸,云初牵着枣红马绕过破败的衙门,去了一处被绿荫笼罩的院落。 带云初过来的随从终于换掉了那张死人脸,开始有了一些温情跟善意。 很奇怪,龟兹城里最多的树不是榆树,柳树一类,而是桑树。 这里的桑树能结出黑红色的桑葚,云初随手从树上摘下一些桑葚丢嘴里,甜的发腻。 “这里的人也养蚕吗?” 随从摇摇头道:“养不出来。” “可惜了,这里的桑叶肥嫩多汁,你看,马都喜欢吃,问一句闲话,咱们的大关令真的有那么多的姐姐吗?” “这倒是真的,不过,大关令家是关中有名的大家,谁家都有几十上百个姐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不是大关令又拿出自家姐妹准备嫁给你?” 云初憨厚的摇摇头道:“我可能没有那个福气。” 随从大笑道:“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方家的小娘子都是要嫁给官员的,我们这些撮尔小吏就不要想了,就算人家敢嫁,我们也不敢娶,高门大户人家的闺女到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对人家,对我们来说都是灾难。” 云初点点头,觉得这个人谈吐不俗,就拱手道:“还未请教兄长大名。” 随从随便的拱手道:“张安,乃是大关令座下的掌固。” 两人说着话,就从龟兹城墙上突兀出现的一个巨大缺口处离开了龟兹城,那一处浓阴之地就在城外,距离军营不过一里地。 由此可以看的出来,方正这个大关令还是很惜命的。 城墙缺口处斑驳不堪,上面刀砍斧凿火烧的痕迹很重,看样子这里曾经发生过极为激烈的战斗。 张掌固见云初瞅着那些痕迹出神,就叹口气道:“咱们的安西大都护郭将军与儿子郭待诏就战死在这里。 可惜大都护一生为国,却被阿史那社尔那个胡人占尽了便宜。” 云初用手抚摸了一下破败的城墙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的大军才重新在城外修建军寨的?” 掌固看了云初一眼道:“这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应该想的事情。” 对于掌固的回答云初很满意,从他的谈话中至少流露出来一个很明显的意思——自己跟他们是一伙的,尽管只是一个小人物。” 第十九章 君子食与奴隶食 就是要这样慢慢的融进去,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江河湖海里,就像一只椋鸟混进了椋鸟群里,就像一只白色绵羊混进了白云般羊群里。 润物细无声才是混进去的最高境界。 今天,方正,刘雄,何远山以及掌固张安已经在潜意识里认为他是一个唐人了,这已经是莫大的胜利。 当一个从八品大关令的书吏,这个起点已经非常非常的高了,高的出乎了云初的预料之外。 这跟他很久很久以前走的道路差不多,在化学老师刘天成的举荐之下,他同样顺利的在一个从八品的科长麾下干着书吏的工作。 考虑到大唐官吏与那个时代官吏数量的比例,自己目前获得的这个书吏位置要比那时候的书吏位置高出不少。 张安给云初安顿好了住处之后就离开了,尽管云初提出约饭的要求,还是被张安给拒绝了。 就目前的局面而言,人家对他还是有戒心的。 看过居住地之后,云初多少有些疑惑,这里的桑树巨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不论是两人抱不拢的树干,还是树干上瘰瘰疬疬的疤痕都证明这些桑树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龟兹镇历来是西域兵家必争之地,这些桑树距离城池如此之近,完全可以拿来制造一些工程器具,那些人却愚蠢的放弃了,这中间应该有一些云初不知道的原因。 方正给云初分派的是一间黑洞洞的茅草顶的小房子,窗户很小,只有一尺见方,门槛很高,门楣很低,进出需要低头。 土墙上布满了金黄色的麦壳,也有很多麦秸,可能是经历了长时间的风雨侵蚀,这些麦壳与麦秸被风雨盘成了金黄色,就像土墙上镶嵌着金色的沙金以及金丝。 窗户小是为了保暖,门槛高是为了挡住沙子,门楣低估计是为了方便防御。 室内两米的高度让人活泼不起来,总之,云初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房子。 所以,他就去了居住在不远处的门子那里,准备借一些工具,把门窗开大一些。 门子是一个瘸腿老兵,模样很老,年纪应该不算大,不能因为他有一头的白发就说人家老的快死掉了。 三十岁就有白发,对于这个时候的人来说很常见,给人家当爷爷的也不罕见,不像他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里,三十岁的人还自称是一个宝宝。 老兵看样子没有什么辉煌的过往,两只眼睛上糊满了眼屎,腰背佝偻着没有什么英气可言。 云初问他借一把斧头,于是,他就借给了云初一柄宣花开山巨斧。 斧柄足足有两米长,斧脑位置还突兀的冒出来一柄一尺长的尖刺锈迹斑斑的。 这就让这柄巨斧不但有劈砍功能,还有刺的能力。 整个斧头足足有二十几斤重,而且重心太靠前,用起来非常的不方便。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脑残会制造出这样的一个废物还拿到了战场上。 “这是我的家传宝物!”老兵嘟囔着摊开手。 “给我五百个铜钱,这东西就归你了。” 云初看看斧头上的纹饰,觉得五百个钱其实不贵,这种东西应该是仪仗队用的东西。 “我没有钱……” 门子揉揉眼睛瞅着云初道:“先欠着。”说完话就继续靠着桑树睡觉。 云初举着大斧开干。 不一会,就给自己开出来了一个大窗户,门楣也被斩掉了,还有时间用柔软的桑树条子给自己编织一个窗户,还给大门用桑条延伸了一段,这样,他就有了一个门。 做完这些事情,云初满意的瞅着这间八平方的屋子觉得很温馨,虽然只有一床,一几,一个蒲团,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唐人的官衙里,一天只有两顿饭,早上十点一顿被称之为朝食,下午四点钟再吃一顿被称之为暮食。 云初今天错过了朝食,等到门子呼唤着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非常的饥饿了。 方正,刘雄,何远山,张安,薛和义,李成义,陈伯安,加上云初,就是吃官衙饭的主力人群,至于门子老兵,以及哑巴马夫,痨病鬼更夫,就只能等前面八个人吃完之后,有剩余的话就吃,没有剩余就不吃。 前面八个人是可以从衙门里领取钱粮的,后边三个只能说是靠着衙门吃饭的闲散人员。 云初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毕竟,一个连户籍都弄不清楚的人,一进门,就比别人地位高,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方正看出云初局促的心思,就按住坐卧不安的云初道:“你是读书人!” 云初随即坐定,不再有坐卧不安的意思了。 身为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自觉。 晚上的饭食的主题是汤饼,汤饼其实不是饼子,而是面条,因为做饭的人是那个被眼屎糊住眼睛的门子,这就让云初的食欲丧失了一大半。 再加上汤饼的汤是羊肉汤,上面漂满了血沫子吗,这又成功的将云初的另一半食欲给谋杀了。 这一锅饭里面的面条不少,羊肉块也足,就是腥臊难闻的难以下咽。 方正一群人吃的唏哩呼噜的,好像锅里的东西是难得的美味,只有云初一个人瞅着面前的饭碗长吁短叹。 “门子的手艺不错,快尝尝!”方正还以为云初在客气,热情的把饭碗往云初跟前推一推,这下子,饭碗里面的腥膻气直冲鼻子,让他面颊一白,差点呕吐出来。 “吃不惯?”何远山用筷子夹着一大块羊肉,瞅瞅羊肉,再看看面色发白的云初。 云初拱手道:“饭食不错。“ “不错就吃!”刘雄最看不起云初这种惯爱作假的读书人了。 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云初就关闭了自己的嗅觉,味觉,视觉,开始吃饭。 这种能力云初从婴儿时期就开始训练,五岁时分已经练习到了大成,可以无视食物的形状跟味道吃的沟满壕平,直到八岁以后自己能给自己弄饭吃的时候才没有继续使用,没想到,今天又要重温这种本事。 于是,云初一连吃了三大碗,肚皮鼓起来了也不愿意作罢,这样做的目的在于,一会嗅觉,味觉恢复之后,即便是呕吐,也能多呕吐一会。 准备吃第四碗的时候,方正按住了他的饭碗道:“别折磨自己了,如果你会做饭,就领了粮食自己做。 看来你以前还真得是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真不知道你在塞人部落里的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云初捶捶胸口笑道:“饿极了,没有吃不下去的东西。” “就像眼前这一锅汤饼?” 云初回头看看时时刻刻注视着汤锅的门子,马夫,更夫点头道:“确实如此。” 何远山冷笑一声道:“这里可没有龙肝凤髓让你吃。” 云初朝何远山拱手道:“壶正说的极是,纳山川大地之精为一锅羹,食之不能肋生双翅登临仙境,五谷杂粮虽然普通,却是君子之食,而后有微言大义直通天际,响彻云霄。 就今日这锅汤饼,食材其实一点都不差,不论是麦面,还是羊肉,都是云某往日求之不得的食物,只是此等上好食材抵辱于奴隶人之手,可惜了。” 何远山哼了一声道:“君子食与奴隶食有何区别?军营四百步之外就有隋人开具的食肆,论到味道,还不如侯三整治的食物好。” 云初也不恼怒,继续朝何远山拱手道:“同样是麦面与羊肉,云某明日请壶正品尝一下何谓君子食,何谓奴隶食。” 何远山冷声道:“你还不是唐人呢,论什么君子,奴隶!” 云初大笑道:“我是不是唐人,壶正心中有数,至于君子食,奴隶食,明日自然见分晓,诸位如果明日想让自己的五脏庙获得一场盛宴,还请早早将鼎镬食材送来。” 说完话,云初就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空碗离开了饭堂,路过门子侯三身边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小把金沙放在他手上道:“方才冒犯之处,请不要介意,我只是激怒之下失言了,奴隶人一类的话只是比喻,非指你,这点金沙,就当赔罪。” 侯三手里握着金沙一脸的惊喜,连忙道:“我本就是别人抛弃的家奴,说我是奴隶人一点错都没有。” 云初笑着点点头,就扬长而去,颇有些君子不器的模样。 大关令方正丢下手里的陶碗,笑呵呵的对何远山道:“我听说有本事的人都有一些脾气,你现在还怀疑他不是唐人吗?” 何远山摇头道:“他定是唐人子弟无疑,只是现在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罪囚! 上午回去之后,我翻阅了关内传来的海捕文书,没有与他年纪,长相相匹配的。” 刘雄在一边笑呵呵的道:“我倒是不怀疑他是罪囚,或者罪囚之子,只要是罪囚,西域这么大,他们不会刻意的跟我们打交道。” 说着话还舔舔嘴唇,颇有些期待的问方正:“关令,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云初说的君子食,到底好吃不好吃?” 刘雄的一句话顿时让大关令方正的眼睛湿润了,低声道:“某在家中,阿嬷最是疼爱我,清晨时分定有一碗牛乳酪,上面撒满了泡开的干果,辅以蜜糖……” 第二十章杀羊用了牛刀 天没有黑的时候,云初已经垒好了一个行军灶,因为火道的设计比较合理,这个灶台上有三个火眼。 灶台弄好之后,侯三就把煮饭的器具也一并送来了。 大唐也有铁锅,不过呢,这种铁锅是圆柱形深底的铁锅,用来炖煮很好用,就是不适合炒菜。 桑林里也有一道渠水,这里的水是从坎儿井里流淌出来的,桑林恰好处在一个出水口上。 天气燥热,同样居住在桑林里的方正等人早就脱得光溜溜的浸泡在水里。 云初可不愿意随便泡进去,坎儿井里的水都是雪山的融水,再加上一直在坎儿井里流淌,基本上不见天日,这些水冰寒刺骨。 泡的时间长了,会得风湿病。 云初趁着烘烤行军灶的功夫,在火眼上烧了一大锅热水,好久没有洗热水澡了,在今天这样一个闷热的天气下能洗一个热水澡实在是莫大的享受。 拿了云初金子的侯三很听话,或者说这个家伙本身就非常的享受当仆人的过程。 在云初洗澡的时候,这家伙不论是帮云初用草木灰清洗长头发,还是在云初的指挥下用一块粗麻布搓背,都做的很到位,尤其是这个家伙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野薄荷草,用这东西擦拭过身体之后,凉丝丝的,暑气全消。 侯三是在伺候云初洗澡,方正几个人明明也在洗澡,不管自己洗的如何,却在偷窥云初洗澡。 “白白净净的,不像是下过死力气的人,身上的伤痕不少,大多是这几年的新伤,两条腿已经微微有了罗圈状,这该是骑牲口骑出来的毛病,可见这小子的骑术应该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沾染上回纥人在马上胡乱转圈的恶习……” “年纪不大,家伙已经颇具模样,就是身上的毛少,不是胡种,还是一个雏……” “你看他使唤侯三使唤的理所当然,还他娘的用热水洗澡,这说不定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洗的真仔细啊……你看,你看,又朝胯下招呼,那地方这小子已经洗了三遍了吧?” “滚蛋,男人洗澡不就是三把屁股两把脸的事情吗?多招呼下三路是好事,那地方太重要了……” “啧啧,几位兄长明鉴,我总以为这小子是娘们假扮的,现在确定了,这是一个男娃……” “今晚要不要招些胡姬过来,虽然身上味道重了一些,将就着也能用……” “你他娘的看男人洗澡看的都翘起来了,碰到我的腿了……快快滚开,以后万万不可与你为伍……” 男人们光着腚一起洗过澡之后,紧张的关系总会莫名其妙的缓和下来。 果然,在云初洗完澡穿好短衣短裤之后,就来到水渠边上看这群光溜溜的大男人。 “雪水冰寒刺骨,对身体不利,以后要是困倦了,还是洗热水澡好一些。” 刘雄笑道:“老子的身子骨就是铁打的。” 云初笑道:“铁还有生锈的时候,你们要是不听劝啊,以后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别来找我就行。” “咦?你还懂医术?”方正一下子就赤裸裸的从水渠里站起来,像是看到了宝贝。 云初转过头不想面对着方正累累垂垂的东西说话。 “哼,略懂,略懂!” “你还会什么?会不会占卜?” 云初瞅着刘雄光溜溜的身子把脑袋又转了一个方向道:“略懂,略懂!” “你他娘的什么都略懂是吧?”何远山几人也从水渠里钻了出来。 面对一群裸男,云初只好把目光瞅向星空,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被千夫所指的一天。 “书读得多了,就什么都略懂了。” “看起来,你应该有一个不错的师傅。” 云初实在没有面对一群大唐土著裸男说话的勇气,借口看行军灶烧好了没有,快速与这群野人拉开了距离。 “哈哈哈,小子,被老子的家伙吓着了吧?”刘雄的笑声放肆且邪恶。 如果这句话是从回纥人口中说出来,云初可能会想尽办法的去报复。 从面貌凶恶的刘雄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得这是一个下流的玩笑,转过头就忘记了。 这就是回到族群的好处,虽然云初不是唐人,在他心里却默认唐人跟他是一个祖宗。 荒野中的孤坟很阴森,很可怕,如果坟墓里埋葬的是自己的祖宗,自己的亲人,那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云初现在很享受这种感觉,哪怕这是一种错觉。 云初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活习惯,当他躺在硬硬的木条编织的床上,虽然很不舒服,他还是对灵魂中的云初道了一声晚安。 这是一声真正的晚安。 天亮的时候,云初是被鸟鸣声唤醒的。 昨夜,他睡得安稳极了,虽然军营中不时的响起梆子声有些吵,还有军寨墙上手握长矛的府兵巡逻时发出的脚步声也不让人消停。 可就是这两样声音,给了云初极大的安全感……在白羊部睡觉的时候,他永远是趴着睡,只要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声响,他都会蹿出去。 而昨天晚上,他连梦都没有做。 云初弄一根柔软的桑树枝条,把头部打毛,蘸上一点盐巴开始清洁牙齿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再一次引来了围观。 原本灌一口凉水咕噜噜几下,就当漱口的方正,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也弄了一根桑树枝有模有样的跟云初一起清洁牙齿。 只不过,他才鼓捣了两下,就满嘴的血沫子。 “大户人家才这么干!” 何远山第一瞬间就给云初的行为下了定义。 “等到冬天,这个小子会被冻死的。”掌固张安瞅着云初那个大的过分的窗户跟门笑了起来。 “大户人家不就是这个模样吗?人家可能觉得天冷了多烧几个炭盆或者有丫鬟暖床呢。” “哈哈哈哈……大户人家的小爷来西域了。” 云初没有听见他们说笑自己的话,洗漱过后,就把面团揉好用一个陶瓮扣起来。 再用大锅煮了一锅羊肉,往里面丢了一根松木棒,扣好芦苇杆子做的盖子,压上一块石头,往灶眼里丢了一几根粗大的木头绊子,等水烧开,撇掉浮沫,就去了大关令方正的官衙。 他今天的任务很重,身为书吏,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官衙里堆积如山的文书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编好号码,到时候方便存取。 为此,洗干净了脸的侯三主动踢出帮忙,云初没有拒绝,有一个人帮着搬东西,他可以省很多事情。 空着肚子干活让人非常的渴望时间能走的快一些,方正咬着一块馕饼,看着云初跟侯三两人把堆积如山的文书全部搬出衙门,放在地上晾晒。 有些文书被潮气侵染的已经结成一团了,字迹也模糊不清,按照方正的说法这些文书早就该销毁了。 云初却把这些东西一一摊开来晾晒,没有放过一本。 在方正看来,这是云初的细致之处,却不知在云初这里,这些文书是他重新认识大唐,了解大唐的最好的课本。 很多地方的传说都是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所以全部成了真假难辨的传说,既然是传说那就自然做不得数。 文书是不同的! 他的专业性,绝对不是那些口口相传留下来的传说可以比拟的,云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掀开大唐蒙在他脑海中的那一层面纱。 小小的龟兹镇官衙,是云初了解大唐国力民生的最好的课堂。 眼看着日头渐渐升起,云初让侯三看好这些文书,自己匆匆的回到桑林准备做饭了。 大锅里的羊肉已经煮的软烂,云初捞出煮好的羊肉放在一边晾凉,把骨头全部剃掉,又把肉切成片,让清亮亮的羊汤继续沸腾。 桑树下的菜园子里割了一些葱,三两刀剁成葱沫,把羊汤里面的松木棒子塞进火眼里压压火,让羊汤处在似滚非滚的状态里,眼看着闪着光的羊油覆盖了汤面,云初就掀开陶瓮,从早就醒发好的面团上扯出一个头,两只手稍微抖动一下,一条细细的面条就出现了。 然后,在方正等人惊诧的眼神中,云初的两只手不断地抖动,奇怪的是那一团面竟然乖乖地被扯成一根细面。 这一根面不断地在云初手上翻腾,一头已经落进了羊肉汤锅里,另一头还在陶瓮里成团状。 一根面,就是一碗面,西北人常吃的拉条子就是这样,只要开始扯面了,速度就慢不下来。 煮熟的面漂在羊汤上有筷子头粗细,捞进碗里就会变成筷子尖粗细,很方便入口。 等面条已经飘满羊汤表面的时候,云初就用一双很长的筷子挑起 面条,不用分,一根就是一碗。 碗底已经放好了葱花以及磨成粉磨的盐巴跟剁成碎末的天山乌梅,面条压在这些调料的上面,再用滚烫的羊汤一冲,盐巴融化不见踪影,葱花从碗底漂起绿莹莹的点缀在汤面上,加上一星半点的黑色乌梅若隐若现的夹杂在暗黄色的面条中间,再覆盖上薄薄一层暗红色的羊肉片,一碗让西北人死死活活都难以忘记的羊肉汤面就成功了。 第二十一章 自己给自己写户籍 “贼你妈……贼你妈……贼你妈……” 方正吃面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双腿在不断地颤抖,只要嘴里没有面条,就会迸发出一阵阵类似感叹的咒骂! 这个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滑爽劲道的面条在嘴里滑溜溜的,几乎不用吞咽,就直接进入了胃袋。 何远山等人只能站在一边呆滞的看着方正吃饭,云初条才下锅,方正已经吃完了上一根。 “都是我的……”这是方正在吃了第一口面条之后下的命令。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兄弟们苦哈哈的来到关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起码的为官之道。 这一次,他不管了。 刘雄吞咽一口口水,见云初依旧面无表情的往锅里扯着面条,那根黄龙一般的面条,像是活过来一般,从陶瓮里随着云初的手起舞,最后一头扎进汤锅里。 汤锅表面的油封住了汤的热气,虽然没有滚开,但是,面条刚刚掉进锅里,马上就漂浮起来。 酷热的天气里,依旧有蒸汽冒出来,只是这些白气离开锅面,就消失了,白气消失了,浓郁的羊汤香味却会弥漫开来,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间。 方正一连吃了三海碗之后,理智终于归来了,他把第四碗让给了何远山,只是在送面碗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何远山是一个相对斯文的人,他吃饭的样子不像方正那么野蛮,只不过,当第一口面入口之后,他吃饭的速度就不知不觉的变快了,丝毫不比方正西里呼噜吃饭的速度慢,甚至更快,因为他不说话。 方正盯着汤锅,刘雄盯着汤锅,所有人都盯着汤锅,没一个有功夫说废话。 美味的食物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他可以让人的嘴回归本来面目,用来品尝美味的食物,而不是说一些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话语。 云初在和面的时候,已经高估了这些人的食量,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大大低估了这些人的食量。 准确的说,今天这顿羊肉汤面,也就方正,何远山,刘雄三个人吃到了,其余的人只有看的份。 陶瓮里面的面已经没有了,云初就装了一大碗羊汤,放了满满一碗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刘雄端着空碗打着饱嗝道:“再来啊,我只吃了一个半饱。” 云初抬头瞅瞅刘雄道:“你吃了六碗,把所有的面都给吃光了。” “没有了那就继续做啊。” 云初冷冷的看了刘雄一眼道:“君子远庖厨,今天给你做这一顿吃食,是为了让你们区分一下什么是君子食,什么是奴隶食,可不是为了让你满足口腹之欲的。 再者,君子不暴食,取用有度,你这样往死里吃,那里还有半分君子的风度。 没了!” 云初吼完刘雄之后,端起自己的羊汤碗就去了渠水边纳凉,几个没有吃到面条的人,也纷纷喊着晦气。 云初想了一下,就让侯三取来了干硬的馕饼,捏碎了放在柳条编织的笊篱里,在羊汤锅里把馕饼跟羊肉片泡软装进大碗,撒上葱花跟盐巴,最后浇上一勺香浓的羊汤,一碗还算过得去的羊肉泡馍就出炉了。 虽然这东西的卖相不如羊肉汤面,谷物的清香再加上味道浓烈的羊汤,混合之后,再用一把葱花调和一下,依旧让这些人吃的不亦乐乎。 云初不喜欢把饼子煮软吃,牙口好,啃一口干饼子,喝一口羊汤,依旧算是这些年难得吃到的美味。 方正还想着晚上继续吃羊肉汤面,云初却没有给他们继续做的心思。 他没打算在大唐世界当一个厨子,哪怕这个厨子可以是天字第一号的厨子,他还是没什么兴趣。 稍微休憩了一会,他就顶着大太阳回到那个破烂的衙门继续整理文书去了。 整理档案其实一个非常专门的学问,绝对不是把文书堆放整齐这么简单。 横向的有时间线分类,竖向的有功能性分类,这里的文书不仅仅有来自方正的直管部门太府寺的文书,还有来自大唐三省六部以及九寺五监颁布的各种政令,条例,以及需要昭告天下的各种事情。 如果说,以上的部门下达的文书仅仅是务虚的一般性政务,那么,大唐西州官署,安西军都护府的公文要求就非常的具体了。 也就是说,方正这个大关令的真正职责其实就是起到一个上通下达,沟通西州刺史府,安西都护府与朝廷的一个下属渠道。 为了把堆积如山的文书全部整理出来,云初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方正等人想吃君子食的要求。 此时的方正几个人,再也没有人怀疑云初的身份了,而且在云初这个真正的读书人面前,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高高在上的俯视这个关中来的少年人。 不说别的,仅仅是这一碗羊肉面,就足够让云初在西域这种美食荒漠的地方扬名立万,成为西域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首领们的座上客了。 当初,云初告诉方正几个人,他对美食仅仅是略懂,对于医术也是略懂,对于占卜也是略懂…… 这就营造出来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少年奇人形象。 这个时候,再说云初是罪囚,是异族人,别说其他人不相信,就连方正自己都不信。 接连十天,云初把自己埋在了文书堆里,日以继日的研究他能看到的所有文书。 自从郭孝格战死之后,取代他担任安西都护的人是大唐谯国公柴绍与平阳公主的长子柴哲威。 西州刺史则是一个叫做何书同的一个四品官,从文书上来看,此人的存在感很低。出自西州刺史府的文书大多是刺史属下的司户发布的。 这一点很有意思,安西都护府有户曹,刺史府有司户,一个是五品官,一个是七品官,这两个职位的管辖范畴完全是相同的。 主要职事是,户籍,记账,道路,驿所,逆旅,田畴,六畜,过所,竭符以及断人诉讼诸事。 这两部在斗争不休的时候,自然没有办法把工作进行好,于是,龟兹大关令这个居中调和的几乎不被人看重的部门就成了最重要的办事机构。 看到这里的时候,云初就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装样子都能装到最适合自己起家的部门,运气实在是好的没办法形容。 不管大关令管理了多少事情,对云初来说,最重要的一条当然是——户籍与过所! 对外人来说难比登天的户籍,在大关令衙门里,云初可以自己填写,对老羊皮来说梦寐以求的过所文书,在大关令官衙里,云初也可以自己填写。 再去大关令方正,壶正何远山那里用印就成了。 而这两位,昨晚跟着云初混了一顿野菜羊肉馅饺子之后,三人已经是可以拉出去割鸡头,烧黄纸的亲兄弟了。 瞅着整洁,整齐,焕然一新的大关令衙门,云初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上,忍不住喟叹一声。 “这里真的是老子可以飞腾九天的凤鸣之地!” 云初今晚的暮食是羊肉,牛肉,羊肉面片,配凉拌苦苦菜,侯三跟哑巴马夫给云初弄来的韭菜花被腌制成了韭花酱,今天吃正好合适。 方正带来了酒,还有传说中的超级美食——醋芹。 他带来的酒一点都不好喝,甜中带着酸,酒味一点都不浓郁,如果非要用一个特别恰当的形容,云初觉得这东西也就比醪糟强一点。 最要命的是在从半坛子米里面舀酒的时候,还要在糜烂的米中间挖一个坑,用一个纱罩挡在坑边,挡住那些糜烂的米跟一些如同蚂蚁一般的黑色植物,然后,木勺才能捞取中间泛着白花的米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诗是白居易作的,意境十足,就是他的绿蚁新醅酒的质量差了一些,方正拿来的绿蚁酒还不如白居易诗里面的,至少人家有意境,方正则什么都没有。 方正带来的醋芹在大唐也是家喻户晓的一种菜式,据说是大唐已经去世的司空魏征最喜欢的一道菜,传闻太宗皇帝为了讨好魏征,特意派人满世界找了最好的醋芹送给魏征,目的在于让他以后少说点他的不是。 结果,魏征醋芹照吃,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少做。 于是这种菜又被称之为“文贞”菜,因为魏征死后的谥号就是文贞。 大唐官员们相互往来送礼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经非常盛行赠送这个文贞菜,直到太宗皇帝因为《起居注》的事情差点被气死,用鞭子狠狠抽了魏征墓碑之后,互赠文贞菜这个风潮才慢慢的平缓下来。 云初看了方正拿来的醋芹,吃了一口之后,就立刻断定唐人很可怜,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个醋芹可不是往芹菜里倒醋这样的菜式。 而是先把芹菜烫熟,再往 烫芹菜的水里加一点面粉用力的搅拌,最后把芹菜重新倒进面汤里,找一个没有油的坛子装起来,发酵几天之后,这东西就会变得酸香扑鼻。 发酸的面汤很解暑,里面的芹菜经过发酵之后也带着浓郁的酸香味……云初以前的世界里的人们一般把这个东西称之为——浆水! 酒水的口味已经定性,云初没办法更改,至于醋芹,云初有更加高级的吃法。 从桌子上的牛肉块上撕下来几条牛肉,撕成牛肉丝,拍上两颗蒜,放好青葱,最后用西域特有的胡麻油烧热之后泼一下,这样的一盘子醋芹应该有资格上皇帝的餐桌,毕竟,太宗皇帝行述中曾经明确记载,他以后的皇帝每年只有三次吃牛肉的机会。 第二十二章同流合污 当云初成为唐人之后,再上唐人户籍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再加上他现在也在为官府效力,自然在加入户籍这件事上要做到完美才好。 几个人吃完了美味又有名的醋芹,啃了皇帝现在都没办法经常吃的牛肉,又一人用了两碗羊肉面片溜溜缝。 最后,一人端着一碗说不上酸甜味道的绿蚁酒帮助云初考虑如何落户才能把这件事的利益做到最大化。 在这一点上,古今没有什么差别,官府首先是官吏们的府门,然后才是全天下的人的。 想想啊,所有官吏最后服务的对象是谁,就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该怎么取舍了。 电视剧里的和珅说的那句话虽然没有人性可言,但是在实际操作上,就是按照那句“救民先救官”进行操作的,且自古以来,没有例外。 “贞观十四年的时候,侯大将军远征高昌,随军的民夫大多来自陇右道,也有一部分来自于两个附郭县,长安,万年两县的罪人。 这些罪人中有一些是主动要求随军来到西域,愿意用一生在西域服役求得家人得到赦免。 这些人一般为了立功,会主动参与官兵攻城,你们也知道,一般这种人被派出去,就是为了消耗敌军箭矢,试探敌军虚实用的,所以呢,基本上死光了。 云初,我觉得你从这些人遗留下来的文书中挑选一个认祖归宗算了,这对你有好处,对于那个死人家族来说也有极大的好处。 按照我《大唐律》的规矩,在西域执劳役十四年,什么样的罪过都抵消了,甚至是有功之民。” 何远山喝了一口浆水,拍着自己鼓鼓的肚皮给云初出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云初默默地拿起挂在腰上的玉牌,微微摇头道:“南山新雨落,山间云初生,我不记得祖宗名讳已经是大不孝了,如何再能投入他门为人子嗣呢。” 何远山笑道:“有些罪囚自知必死,又觉得身为罪囚会辱没先人,往往在求死路上隐姓埋名,无名氏甚多,你只要把这些人的卷宗找出来,自己添上几笔,我们用印之后呢,卷宗送达安西军都护衙门就算落了地,就算有人来查,你也是板上钉钉的长安人氏。” 听何远山把门路说的如此清楚,云初幽怨的瞅瞅笑呵呵喝酒的方正,以及猛吃醋芹的刘雄,最后皱眉道:“以后不能再用这种事情来赚钱了,我还希望几位哥哥能够青云直上拉扯小弟一把呢。” 方正往嘴里丢了一根醋芹咬的咯吱咯吱的道:“老子有那么多的好姐夫,结果,还不是仅仅因为跟人家在田地上有了一点纠纷,褚遂良这个狼日下的就不肯放过我,好好地高陵县丞就变成了他娘的大关令。 我大关他褚遂良的老娘啊,在这里升官无望,不捞一点钱财,如何对的起老子每年吃的那两斤沙子。” 云初再一次用看蠢货的目光看着方正不挪眼睛。 方正被云初看的有些发毛,就小声道:“哪里不对?” 云初皱眉道:“你有本事让你那个在安西军都护麾下折冲府当校尉的姐夫帮你把这些年弄的钱送进玉门关吗?” 方正叹了口气道:“不成,陇右道的折冲府一向眼高于顶,跟我们安西军不怎么对付,玉门关守将可能不会通融。” 云初冷笑一声道:“侯君集破高昌,得了无数钱财美人,他进玉门关的时候,守将还不是死死地给盯住了,导致他才班师回朝,就被太宗皇帝下了大狱。 这些天我看文书卷宗,还是看出来了一些门道,我们安西军孤悬海外,这里又颇为富庶,如果没有监管,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各个肥的流油? 陇右道折冲府驻守的玉门关,针对的就是我们安西军,除过我们身上携带的钱财,想要再多拿一点进关,难如登天。” 何远山道:“换成金沙也不安稳。” 刘雄咬着牙道:“这该如何是好呢?” 云初想了想,从自己屋子里把那柄开山巨斧拿了出来,丢在方正几人的面前道:“前人已经帮我们想出来了办法。” 刘雄捡起开山巨斧瞅了一眼就丢开了不屑的道:“完全是花架子,想要破甲还不如用陌刀。” 云初见方正,何远山都在瞅着他等解释呢,就微微一笑道:“金斧头,银斧头,铁斧头,你们要哪一种?” 方正急忙道:“自然是金斧头!傻子才会选铁斧头呢。” 云初把那柄开山巨斧捡回来垫在屁股下边坐下来道:“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谁他娘的发疯了,才会把如此沉重的一柄斧头万里迢迢的带来西域。” 何远山是几人中的智囊,立刻就跳起来道:“你是说这个斧头的主人出关的时候带的是一柄铁斧头,回去的时候换上了一柄金斧头?” 云初看看几人快要凸出来的眼睛笑着点点头道:“要不然这样一柄价值不菲的铁斧头也不至于落到侯三这种奴隶人手中。” 何远山这人真是聪明,立刻举一反三的道:“这么说,我们兄弟以后只要把金子变成马鞍子,马嚼子,变成车轴,车辕,混在大军之中,岂不是就能瞒天过海?” 刘雄看了云初良久,长叹一声道:“想出这个办法混钱入关的人一定是一个读书人!” 说完就抱着云初的肩膀道:“以后哥哥下半辈子是吃奴隶食,还是君子食,就全仰仗兄弟你了。 至于在西域,只要不打仗,你跟着哥哥,哥哥保你周全,就算上了战场,你紧跟着哥哥,也有八成的可能活下来。” 云初愣了一下道:“咦?我们是官府,不是府兵,怎么也要打仗吗?” 方正叹口气道:“突厥人来了,胡人来了,他们可不管什么官府跟府兵的差别,只要能弄死一个唐人,就是人家的胜利。 都护都死在了这龟兹城下,更别说我们了,在西域这地方上,除过我们唐人自己报团之外,其余的都是敌人!” 有了混钱入关的办法,几个人又是欢喜又是伤感的把酒喝完了,就纷纷的回自己的房间睡了。 云初没有睡,侯三烧好了热水,他匆匆的洗掉了一身的汗水,点亮矮几上的油灯,准备把自己没有看完的文书继续看完。 无论如何,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大唐朝廷的运转方式,以及律法要求,尤其是对官员的律法要求。 这是所有当官的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知道那些事情可以做,那些事情万万不可做对官员来说非常的重要。 云初经常叹息自己前辈子没有赶在八项规定出台之前当官,那个时候当一个官,真的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天亮的时候,云初就向方正建议,将龟兹城的商税提高到十税一。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龟兹这种西域中心的商业城市,每日交易的牛马羊骆驼不计其数,各种粮秣,物资堆积如山的,不知是那个脑残居然在这种占领区只征收入市税,就是人家进入市场的时候征收一点入门费。 而方正这个王八蛋在执行的时候又继续宽松化,如此庞大的一个市场,一个月只收四千贯,再没有别的收费事项。 这简直就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更是官府不作为的铁证!(要知道,在后世,一个小破作家写个破书,卖点破版权,都会被征收四成的税,次年六月三十日之前还他娘的要补税……没天理啊。) “太宗皇帝定的,你对他老人家有什么意见吗?”方正学着云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道。 “再说了,我大唐的税法以租佣调制度下的农税为主,即便是农人去当售卖自家的农产,也只收入市税,商贾们也只需要缴纳过关税跟入市税,没有你说的什么十税一这么狠毒的商税。 那些商贾们不能入仕,没有永业田,嫁闺女连马车都不能坐,已经够可怜了,万里迢迢的背点货物来西域贩卖,赚一点血汗钱,就不要折腾他们了。” 云初摇摇头道:“唐人经商自然是有优待的,可以按照国内商税执行,可是呢,那些来经商的胡人呢?” 方正呵呵笑道:“都是天可汗麾下的子民,这两年朝廷为了不起边衅,宽容一点,大家都好过。” 云初苦笑一声道:“据我所知,石国的商税是一半对一半,我就怕我们不收商税,那些胡人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笑话我们是蠢驴。” 方正不解的道:“龟兹城已经荒废了,我们收四千贯已经是白得的钱,咱大唐一个中县的商税都没有四千贯呢,已经很好了。” 说完,这家伙就带着爪牙去了龟兹城,今天又到了朔日,该收钱了,不过,在这里他收不到大唐急需的铜钱,只能以金沙,皮张,牛羊来顶数。 云初瞅着不远处的龟兹城真的很眼红,只要抓一些胡人把龟兹城重新修整一下,安上几个门,再把城墙的缺口给堵上,找一些安西军闲散人员负责管理这座城郭,就等于拥有了一只会不断下蛋的金鸡。 只可惜人微言轻,人家不听! 云初当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没有人会听他如此宏大的经济计划。 再加上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小小的龟兹大关令衙门能推动的事情。 要做这样的决定,只能是都护府,或者刺史府,都护府户曹跟刺史府司户也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 所以,云初的那一番话是说给方正的姐夫们的,绝对不是方正本人,他只能充当一个传声筒,让他那些位高权重的姐夫们知晓,在龟兹大关令麾下,还有一个有一点脑子且愿意思考的小书吏——云初。 做完这件事之后,云初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化学老师刘天成,这是一个能在二流中学的简陋实验室里人工合成青霉素的人,死的时候那么孤单,那么凄凉。 一身的学识最终被烧成了飞灰。 今天何远山已经把话说的非常通透了,云初想要户籍没问题,想要各种便利也没有问题,前提是他必须证明大关令衙门里的人都必须是一伙的。 云初缴纳了一把金斧头,所以,大家从此之后就亲密如一家,再也不分彼此。 第二十三章红尘中打滚 一个集体好不好的,一定要先融进去,然后才能谈到改变或者向好。 集体的好与坏跟这个集体的最高长官的好坏有关。 同样的一群人,可以是坏人,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好人。 为了让自己跟方正这些坏人有所区别,云初决定利用自己书吏的身份去帮隔壁第九折冲府的府兵们写家书。 好事做多了之后,就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坏。 整理好的文书放在方正的案几上,大关令挨个翻开看了一眼,就写了回帖,云初将回帖夹在文书里,放回它该去的书架。 方正对云初的工作很满意,因为他现在工作起来,觉得非常的顺利,简便,只要他想要的文书,头一天安顿给云初,第二天,他就能在案头看到自己所需的东西,不仅仅是正本文书,就连写回帖时需要借鉴的文书,也在手边,如果还有遗漏,云初还会在一边小声提醒。 用了半个时辰,大关令方正就已经处理好了户曹问询互市事宜,司户要求查证的官衙属员餐食靡费问题,以及工曹询问的龟兹城损毁状态等问题。 在官衙里,方正就不再是某某人的小舅子,云初也不再是某个食神下凡,一个是大关令,一个是书吏,都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正正的。 “你要去军营帮府兵们写家书?”方正很不理解云初的愚蠢举动。 “你知道要帮多少人写家书,你能忙的过来吗?” 云初再一次露出自己悲天悯人的另一面,叹口气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此时帮助他们写一封家信,可安慰无数人心。” 方正疑惑地道:“你刚才念的诗应该是好诗,莫说别人,就是我自己受到家书的时候,那一次不是看了又看,眼泪干了又干。 问题是,你真的想这么干?据我所知,没有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愿意干这事。” 云初冷笑一声道:“不干这种事情的人就算不上真正的读书人。” 方正哈哈笑道:“你终究是年少啊,去吧,去吧,隔壁的第九折冲府团来自京畿道商州,已经屯驻龟兹四年,你跟他们交好,上了战场,多少有个照应。” 云初笑着点头称是。 衙门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云初就让侯三扛着矮几背着蒲团,他自己拿着笔墨纸砚,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把东西放在最外边的一棵大桑树下安顿好,云初铺开纸张,背靠清凉的渠水,就让侯三去军营那边贴告示。 唐人的军营外人进不去,方正这种官员也不行,有事只能在营门外等候通报。 再有两天,就是驿站的快马来收取信件的日子,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人都想跟家里报个平安吧。 帮人写信报平安自然是好事,云初最在乎的却是信的内容。 没有在大唐真正生活过,这一直是他的硬伤,商州距离长安不足三百里,虽说十里不同俗,大家都生活在关中,生活习惯应该大差不差。 知道了商州府兵跟家人交往的方式,也就基本上明白了此时关中的人情风俗,不至于回到关中之后露怯。 府兵泛指某将军府、某都督府或某某军府的兵,这是府兵的通称。 可以从字面上发现,府兵身上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有了个人色彩的兵,一般就与国家这个大概念有些不相容,这一点很不好。 这个称谓在两晋时期就已经出现了,直到西魏宇文泰大统年间正式确立之后,北周、隋、唐初继续沿用至今。 战时为兵,无战事则为农,这种兵农合一的制度,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凡是成为府兵的人,家境大多不差,毕竟,除过战马会有国家提供,其余的比如铠甲,武器都需要自己购置。 博一个马上封侯是所有府兵的终极梦想,只是,这种梦想在很多时候都随着生命的消失戛然而止了。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这东西没有出来之前,大地还一片冰凉,等他露头之后,西域广袤的土地立刻就进入了烧烤模式。 云初将双脚浸泡在冰凉的渠水里,笑吟吟的瞅着侯三带来的一群府兵。 大唐军队中的识字率还是不差的,一百人至少有两个会写字的。 只是这种人在军队中分配的极为不均匀,其中,专门为折冲府校尉服务的读书人就占了其中的七八成。 所以,剩下的府兵们想要给家里传个信,往往只能带个口信回去,人言者信也,而人言最不可信,这就导致了很多悲剧的发生。 比如,有的府兵的老婆改嫁了,有的府兵人在西域好几年,家里的老婆却帮他生了好几个孩子了,甚至出现了家中老人以为儿子战死了,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一吊了之等等。 以上其实不算什么事情,当府兵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家里免税,府兵们明明没有死,家里的官府却已经把这项福利迫不及待的给取消了,明明是吉庆有余的上户人家,一瞬间就成了低人一等的中户,害的家中子嗣再也没有当府兵的资格。 最最严重的是,家里人以为府兵死了,会把口分田收回去…… 大唐的驿站此时已经非常非常的完备了,从天山脚下,沿着天可汗大路骑着马狂奔,跑七千四百八十里,用时二十五天就能把消息送到长安,平均每天要跑三百里,很辛苦。 当然,以上指的是紧急公文跟军报,其余的就只能慢慢悠悠的往家赶路。 给人写家信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充分满足了云初的八卦欲望,同时也让他了解了唐人是如何处理家事的。 “爷娘在上,孩儿给您二老叩首,儿活着,有军功一转不知州县可曾传达,赏金是否拿到。 分别四年,小髭儿是否平安长大,如果平安长大,则将某家之钱财尽数付给,张氏若能瑾守门户则容她,若不能,则休之,权衡尽在爷娘……” “刘氏吾妻见字如晤,你我离别已经四载有余,别时洞房余温尚存不忍离去,然,军鼓阵阵不得不走,瀚海边关自是男儿立功之地,待我跨马班师,自然许你富贵荣华,一身锦绣……对了,我走的时候与你敦伦,日夜不休,你到底怀上了没有?” “爷娘在上,不孝子在天山百拜,此次来信,有噩耗告知,兄长狗怜儿战死在于阗,可惜,战死之际,没有斩获,不能给爷娘带来荣耀,乃狗怜儿之过也。 天山苦寒之地,猪怜儿还在苦苦坚持,听闻再有三载就能归乡侍奉爷娘。最后,问一句:张家小娘是否任然未嫁,能否再等我三年?” “爷娘……” 云初从中午时分,一直忙碌到暮食之时,一口气写了十几封信,虽然当事人要说的话很简练,云初还是给他尽量的美化了一下,要不然,一上来连爹娘都不问候,直接赤裸裸的说家里的钱给我留着,不能给兄弟花掉,我老婆如果没有偷人,就可以留家里,偷人了,留下儿子,休掉老婆。老婆,我们分别的时候日夜敦伦,你到底怀孕没有?有没有给我留下一男半女…… 这样的话直接说太不适合这个风光霁月的大唐了,更不符合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明月的时代了。 这一天虽然很忙,云初还是觉得这对自己以后的写作水平有非常大的帮助,只要持之以恒的帮人写书信,写作水平追上李白,杜甫不是梦。 锻炼了写作水平,还获得了无数府兵们的感谢,不过呢,这些人都不算什么好人,感谢人的方式就是上战场之后可以站在云初前面替他挡箭,没有一个人提起云初多少有些期待的润笔之资。 对于挡箭这件事的可行性,云初极度怀疑,最后还是哈哈一笑了之。 回桑林地休憩的时候,云初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老羊皮,老家伙今天为了显得明显一些,特意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羊皮大氅,如此闷热的天气里在城墙上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会不会中暑。 云初自然是不加理会的,他如今在大关令衙门混得风生水起的,已经不愿意跟老羊皮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 所以,他背着手跟在牛一样好用的侯三身后,进入了桑林地的浓阴里。 眼看着云初的身影进了桑林地,老羊皮满是褶皱的脸上荡漾起了笑意,笑意先是从眼睛深处浮现,接着溢于眼角,在山根处荡漾开来,褶皱的皮肤就如同菊花一般绽放开来。 “主人,他不会回来了,唐人都是没良心的人。”跪坐在老羊皮身后的一个壮汉低声道。 老羊皮摆摆手笑道:“他能去哪里呢?西域虽然很大,却也很小,朋友不可能永远都是朋友的,亲人也永远不可能一直是亲人。 一旦进入轮回,皆是虚妄。 让他多快乐一段时间吧,过不了多久,他就快活不起来了。 人这一生,苦楚太多,快乐的时候太少,能多快乐一分,就多快乐一时,因为,那是幸福的,就像地狱彼岸花开,就像佛陀割肉的笑容,也像玄奘东去不归的脚步,都是值得记忆的。” 第二十四章太有意思了 “世人皆苦!” 云初在去大关令官衙的路上,看到了一家售卖胡麻油的店铺挑出来了写着这四个字的招牌。 老羊皮就站在招牌底下,巨大的招牌像是被他背在背上,跟一只拖着巨碑的老乌龟一般。 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其中一个甚至用手摸了摸老羊皮的黑羊皮大氅。 即便是这样,老羊皮的眼中似乎也只有云初一个人。 云初对老羊皮道:“没有那么苦,自己的快乐需要自己用双手去博取,博取不得的人才会感到痛苦。 我从来没有埋怨过在回纥部落的生活,同样的,也不会抱怨在唐人群里的生活。 在我过去的生命中,我领悟出来一个道理,那就是好好地活着,尽量不要让别的杂事影响我过自己想要过得生活。 石先生,你也该这样想,把你不多的日子尽量的过好,过的可以在临死前露出笑容才行。” “云初,带我去长安吧。” 老羊皮对云初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就像云初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一样。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张经商过所,轻飘飘的放在老羊皮的手上道:“自己去吧,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四年前,大唐太宗皇帝亲自为玄奘法师主持了入大慈恩寺升座仪轨。 从文书里得知,那座由现在天可汗主持修建的寺庙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艳丽异常,你可以去看看。 我想啊,以玄奘法师的慈悲,他一定会收留你,保护你,并且保证让你在大唐的国度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老羊皮轻轻摇头道:“我在这里守候了六年,就是在等你一起回去。” 云初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一下,马上又平复了自己的心境笑道:“为什么是我呢?” 老羊皮抬头看着天,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阵子才收回放逐青天的目光,看着云初认真的道:“我与玄奘过瀚海之时遇到了一座孤独的山峰,我们爬到山峰上休憩的时候,玄奘依靠的一块石头裂开了,里面盘坐着一个僧人。 僧人睁开眼睛之后问玄奘:现在是哪一个佛年的昌盛时代? 玄奘说:是阿弥陀佛。 僧人又问道:燃灯佛哪里去了? 玄奘说:“自然是涅槃,自然是归于虚无。 僧人又说:“我一觉睡了十万六千年,还以为世界早就归于平静,没想到还是这般的聒噪,去休,去休,不如睡去。 就在那个僧人又要进入寂灭的时候,他又睁开了眼睛,瞅着不远处的龟兹道: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说完就沉入了地底。” 云初笑道:“你说我就是那个有意思?” 老羊皮皱眉道:“不能肯定,玄奘离开让我留下来,就是想要看看那个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五年前,我在白羊部看到你之后,发现你是我找到的人跟事情中最有意思的。 所以,我去大唐,你就该跟我一起去,我修佛没有修好,玄奘修的很好,让他看看你,是不是那个僧人口中的有意思。” 老羊皮说着话,抬手就把云初放在他手上的经商过所撕碎了,轻轻一吹,碎纸片就如同蝴蝶一般纷纷落地。 云初瞅着老羊皮的背影道:“我不会改变我的计划,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我的计划!” 老羊皮站在人群中回头瞅着云初道:“何苦来哉!” 随着老羊皮混入人群不见,云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再抬头看的时候,才能切实地感受到头上的烈日,以及周围喧闹的人群。 “不能被他说的话吓住,没有人能知晓老子的来龙去脉……” 云初喃喃自语着走进了大关令的官衙。 习惯性的越过酣睡的方正,云初坐到了角落里的矮几边上,掀开了自己准备要看的文书,抛弃杂念,认真的阅读起来。 方正睡醒的时候,芦苇席子上已经沾满了他的汗水,抱起水瓮吨吨吨的喝了一气,回头看看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读文书的云初道:“除过读文书,给人写信之外,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模样。 去场围子里看看那些不穿衣服的胡姬跳舞也是不错的事情,有些胡姬身上的味道没有那么重。 你这样每天都把自己关在衙门里,一点不像是一个少年人。” 云初懒懒的道:“我还请你们几个人吃饭呢。” “你是我见过的少年中最不像少年人的一个人。” 方正没打算放过教育云初的机会。 云初想了一下道:“我真的不像一个少年人吗?” 方正大笑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没有一刻消停过,走马,斗鸡,狩猎,关扑,殴打先生,欺负小姑娘,整天不是在挨揍的路上,就是在挨揍。” 云初摇摇头道:“我不喜欢挨揍,还是这样好一些。” 方正放下水罐子道:“我有一个姐夫。” 云初点点头道:“姐夫遍天下确实很厉害。” “他觉得你说的话非常的有道理。” “我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你先说好,是我说过的那一句话。” “修整龟兹城,而后收重税。” 云初摇摇头道:“我没有说过这句话,更没有什么心思重建龟兹城。 如果修好了城墙,城门,再收重税,这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呢,那时候,你不可能再有时间睡懒觉,我也没有时间发呆了。” 方正叹口气道:“我们不修城墙,城门,不收税,我们的好日子也基本到头了。” 云初想起老羊皮临走时说的话,心猛地一沉抬头看着方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正叹息一声道:“西突厥头人阿史那贺鲁自立为沙钵略可汗。 三月,沙钵略可汗攻入庭州,下金岭城、蒲类县,杀我大唐军民商人七百二十七人!” 云初伸手道:“文书拿来我看看。” 方正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书,云初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问道:“朝廷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毕竟,事情是三月份的事情,再加上早期的研判时间,朝廷这时候应该有对策了吧?” 方正冷哼一声道:“唐人没有死伤还好说,死了人,还死了七百多,虽然大部分都是商人,但是呢,这些商人大多是我大唐勋贵们的家奴。 所以说,这件事通天了,那个阿史那贺鲁除过用自己的人头谢罪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云初仔细研究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口中不停地道:“庭州距离龟兹一千五百里,也就是说,人家要是准备找我们的麻烦的话,应该快到了。” 方正狞笑一声道:“就怕他不来,他快到了,咱们大唐的杀人王也到了,这一次就看谁杀人杀的多。” 云初抬头道:“怎么说?” 方正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书道:“消息传入京师,陛下勃然大怒,遣武候大将军梁建方、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弓月道总管,右骁卫将军高德逸、右武候将军薛孤吴仁为副,发秦、成、岐、雍府兵三万人及回纥五万骑以讨之…… 梁建方来了,这一次西域之地的胡人,如果不死一大片,都对不起武侯梁建方的杀神名头。 这个老家伙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初追随太宗皇帝征高句丽,负责护卫大军左翼,他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几乎把黑水靺鞨胡人给杀光了。 这一次,他来了……嘿嘿,那些胡人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喜欢找死。” 云初继续看文书,还把两份文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问道:“武侯到哪里了?” “沙洲!” “不对吧,三月份的事情,没道理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长安却先一步知晓,并且连大军都准备好了,最离谱的是统兵大将已经入了西域。” 方正白了云初一眼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个叫做阿史那贺鲁的混账东西杀了我们军民商七百余人,就活该他活不过今年,是全族活不过今年。 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把龟兹城修整好,折冲府九团想着郭孝恪的惨状不愿意进驻龟兹,武侯他老人家来了,必定会进驻龟兹的,我们一定要赶在武侯来之前,尽快给龟兹城的城墙修好,安好城门,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水少,说不定还要挖护城河呢。” “既然都火烧屁股了,你为何还能睡着?” 方正大笑道:“我们大关令衙门总共就十一个人,依靠我们修城墙,修城门吗? 放心,我姐夫明天就带人来了。” “哪一个姐夫?” “都护府户曹裴东风。” 听方正这样说,云初松了一口气,把两份文书归档之后,就离炭火一般灼热的方正远远地靠在门口道:“这就是说,要用城里的这些胡人当劳工喽?” 方正点点头道:“是啊,人去当劳工修城,修城门,带来的牲畜,粮食,会被就地征收,充当军粮。” 云初笑着摇头道:“这样做,刚刚繁华起来的龟兹城将再一次变成荒城。” 方正又喝了一口凉水道;“管他呢,只要武侯他老人家满意,龟兹就算毁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了,龟兹城,咱们兄弟说不定就要去西州当差,那里的条件更好一些。” 第二十五章急转直下 有些人出场的时候,往往会自带气场。 大唐威名赫赫的武侯梁建方才到沙洲,往常很多年都不见雨水的沙洲,就下了一场暴雨。 戈壁滩,沙漠里下暴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暴雨会在戈壁滩上形成洪水,会在沙漠里形成水流沙。 这两样,不管是哪一种,对大军行动来说都是阻碍。 所以,梁建方暂时来不了龟兹了。 梁建方没有来,裴东风却来了。 云初看裴东风第一眼就知道人家的四品官绝对不是白来的,只要看他脸上那道从眉梢斜斜延伸到嘴角的那道暗红色刀疤,就知道此人乃是一位百战悍将。 此人到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起门来,将雄踞龟兹的大关令方正差点给殴打成方的。 这绝对不是姐夫跟小舅子相处时候的正常态度。 这让守在官衙外边的何远山,刘雄,云初等人战战兢兢,一个个把身子站的笔直,生怕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引来无妄之灾。 大唐统领一州之地的刺史才四品官呢,而屋子里这位殴打小舅子的四品官,不仅仅是四品官,人家还是大唐一位尊贵的贵族——周至县县男。 人家来龟兹带着两千兵马,其中三百个最彪悍的家伙是人家的部曲,也就是私兵,不受朝廷管辖,即便是裴东风想要造反,这三百个跟人家血脉相连的私兵,也会把造反事业进行到底。 自从大唐开国以来,出现的所有谋反事件,包括太宗皇帝发动的玄武门之变,中间都有部曲的影子。 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人,别说吧自己当大关令的小舅子打成方的,就算是搓成圆的,皇帝也不会问一声。 可能是打小舅子打的很爽的原因,裴东风推门出来的时候显得有些神清气爽。 没有理会站在最前边的壶正何远山,径直来到云初面前道:“修整龟兹城,而后收重税,就食于敌的策略,就是出自你之口?” 云初坚决的摇头道:“这是大关令的方略,与其余闲杂人等无关。” 裴东风回头看一眼悄无声息的房间,点点头道:“嗯,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是方正出的主意。 既然方正说你聪明,我就把你当一个聪明人来对待,差事办好了,赏你一袭青衫。” 何远山几人听了这话一个个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裴东风,说真的,他们也非常的想要一袭青衫穿,因为,在大唐,穿上青衫,就等于正式踏进了官员的行列,就何远山这个壶正,还是吏员,而非官员,龟兹大关令衙门里,只有方正一人有资格穿上青衫。 裴东风对何远山等人的目光视而不见,笑吟吟的瞅着云初,等着他跪地磕头致谢呢。 云初当然没有磕头致谢,他看着裴东风的眼睛道:“我没打算用命去换一袭青衫,青衫这东西活人穿上才有意义,死掉之后,穿什么衣服都是白搭。” 裴东风没有恼怒,饶有兴趣的道:“你知道当官的好处吗?” 云初点点头道:“不纳税,不纳粮,不出劳役,平日里囔囔于众人之上,着华服,吃美食,御美人,煊煊于百姓之间,上可光宗耀祖,下可恩荫子孙。” 裴东风笑道:“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你豁出命去办吗?” 云初坚决的摇头道:“我宁愿当活着的乞丐,也不愿意当死去的贵人。” 裴东风见说服不了云初,就把目光放在何远山的身上,何远山立刻拜倒在裴东风脚下大声道:“爵爷但有吩咐,何远山万死不辞!” 一个何远山跪下去了,刘雄等人的膝盖也变得很软,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跪在裴东风脚下嚷嚷着要拿命去报效爵爷的提携之恩。 裴东风仰天大笑,最后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云初脸上道:“现在还来得及。” 云初羡慕的看着何远山他们一群人道:“做弟弟的在这里恭贺诸位哥哥前程远大,小弟我就算了,膝盖要是弯下去,以后就无颜见诸位亲友了。” 裴东风奇怪的道:“我还以为你会鄙夷这些人的行为呢。” 云初抬头道:“为何要鄙夷?远山兄家道中落,全族就盼着他飞黄腾达呢,死他一个人,造福全族,算起来是赚了。 刘雄出身低位,连番苦战之下才给自己弄了一个队正的差事,想要再进一步,天知道还能不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就算活着下来了,也未必能捞到军功,现在有爵爷一句话,就能把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你为何不赌?” 云初摊开手笑道:“因为我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升官的机会,不需要拿命去拼。” “不积苦劳,何以入仕呢?就算是某家出身高贵,这一身荣华依旧是用血,用命换来的。 你如此取巧,就算有些急智,想要达到高位,也是千难万难,罢了,既然你不喜,那就随你吧。” 裴东风说完话,也不理睬跪在地上的何远山几人,抬腿就上了战马,直奔折冲府第九团去了。 何远山等裴东风的人都走光了,这才站起来朝云初抱拳道:“多谢兄弟成全。” 云初瞅着依旧没有声音的官衙叹口气道:“大关令的腿可能被打断了,以后难当大任,咱们大关令这个衙门,从此就要靠远山兄了。” 何远山跟着长叹一声,朝刘雄几人挥挥手,就去安排民夫等事宜去了,云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方正要嘛被打成重伤,要嘛就是断胳膊断腿,总之,这个人马上就要被送去西州驻地高昌养伤了。 这个时候,就不用进去难为方正了。 云初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走进了衙门,果然,方正倒在一张羊毛毡子上,一条腿软软的耷拉在边上,正由一名带着白帽子的军医给他治疗。 云初取了一瓶酒递给方正道:“断的彻底吗?别让录事参军他们给看出来。” 方正痛的脸色煞白,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就着酒瓶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半瓶,这才抱着酒瓶对云初道:“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云初摇摇头道:“我要是也有这样好的一个姐夫,下场估计跟你是一样的。 这人世间从来就没有公平过,你有家世,可以不用拿命去换前程,我自忖有些才能,也划不着用命去拼一个前程。 这其实是很公平的,只要我们以后不要羡慕何远山,刘雄他们就可以了。” 军医给方正的腿糊了厚厚一层绿了吧唧的药膏,嘱咐方正万万不要胡乱动弹,就提着自己的家伙事走了。 云初想了一下,就从外边找来两个木板,将麻布撕成窄窄的布条,用两片木板固定住方正的腿,再用细麻布条牢牢地将腿跟木板固定起来,这样做的好处就在于,出现瘸子的概率会小一些。 方正一边喝酒,一边看云初在他的腿上施为,不喊痛,也不叫唤,就是低着头喝酒。像是在做一个很痛苦的决定。 人只要有点良心,就会经常性的陷入这种两难之中,为了不让方正太为难,云初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西域太大了,阿史那贺鲁又远在庭州,大军越过一千五百里的路去攻伐,代价太大了。 所以,不如让阿史那贺鲁自己把这一千五百里的路走完,最好让他们的人聚合在一起,好让武侯大将军一鼓而灭。 龟兹处在庭州与西州之间,位置不远不近,武侯大将军是劳师远征,阿史那贺鲁在跑了一千五百里之后也算是劳师远征。 只要我们龟兹这里的驻军能把阿史那贺鲁拖住,武侯大将军就能从容布置,最终毕其功于一役。 所以,死守龟兹就是重中之重。 裴东风一口气拿出来好几件青衫准备赏赐给有功之臣,就说明龟兹城里不可能有太多的军队驻扎。 最有可能的是用龟兹城安居,来蛊惑城里的胡人来抵挡突厥人,这伙乌合之众的主心骨,就是咱们大关令衙门里的十一个人。” 方正钦佩的瞅着云初道:“你觉得我们……不,你们有胜算吗?”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半点胜算,死定了。” 方正低着头又看看自己被云初包裹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左腿道:“拿上你的户籍,过所,快跑吧,你是我招募的书吏,不算是大关令衙门里的吏员,快点跑,最好能尽快跑到西州。 这一次阿史那贺鲁疯了,他纠集了两万帐突厥人来势汹汹,现如今,就在天山的那一边,很快就要来了。” 云初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必须尽快跑路,不能在这里久留。” 方正遗憾的道:“可惜我马上就要被我姐夫的卫队带走了,没办法带你走。” 云初握握方正的胖手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 方正又低声道:“一个人走太危险了,我们后天天一亮就走,你远远的缀在我们后边,这样安稳一些。” 方正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算是把云初当做真正的朋友来看待了。 云初再一次握了握方正的手低声道:“我们有缘再见!” 方正眼角泛着泪花冲着云初的背影道:“我真的不是胆小鬼啊,是我娘……” 云初也不回头,只是摆摆手,就离开了大关令衙门,这里是他在大唐世界里的第一份工作,虽然很短暂,却很温馨,很有纪念意义与参考意义。 第二十六章什么是他妈的有趣 云初当然没有跟龟兹城共存亡的决心,别说龟兹城了,就算是长安城他也没有这种共存亡的心思。 这是一个将要出一个英雄的局面。 一个英雄带着龟兹城里那些有八百个心思的乌合之众打败突厥大军,最终戎马凯旋的故事的发生地。 云初觉得自己可能成不了这个英雄,没有任何可能在这种局面下成为大唐的少年英雄,最终一飞冲天,登上凌烟阁。 死亡的概率太大,太大了。 一份工作而已,用不着把命赔上吧? 因此回到桑林地之后,他就从马厩里把自己的枣红马牵回来,喂了一些精饲料,还仔细地给马洗刷了一遍,再过几天,自己能跑多远,就指望这匹马呢。 大关令衙门就不缺少牛羊肉,所以,云初一整天都在弄牛肉干,羊肉干,跟牛油炒面。 牛油炒面里添加了砸碎了的核桃仁,杏仁,鹰嘴豆,再把晒干的黄萝卜跟菠菜粉末添加进去,只要吃这种炒面,就能满足一个人所需的所有营养物质了。 第三天的时候,方正果真被送到西州养伤去了,只是受伤的原因变了一点点,文书上说是在召集民夫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龟兹这里没有好的医生,需要送到西州养伤。 很正常的流程,在文书上只是被提了一句,方正走了,大关令衙门就由壶正何远山领衔统领,刘雄成了新的壶正,哦,云初也进了一步,成了大关令衙门里有名有姓的文书掌固。 方正这个人还是很有些义气的,临走的时候赠送给了云初一把金茶壶,跟六个金茶杯。 不论是金壶还是金杯子外面都鎏上了厚厚一层锡,手艺漂亮的没话说,一看就是龟兹城里最好的金匠的作品。 西域人干别的事情差一些,但是,论到金匠手艺,确实值得一提。 只是将一套漂亮的金壶,金杯弄成锡的,多少有些锦衣夜行的味道。 云初得到了一套茶具,那么,何远山得到的东西应该更多,由此可见,云初当说方正一个月只收四千贯这中间有猫腻的事情是真的,他真的只上缴四千贯,自己留下了更多的东西。 书吏掌固的差事就是负责管理文书仓库!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文职岗位,不用出去打仗,据说这是方正临走前仔细托付过何远山才有这个结果的。 没有尾随方正离开龟兹,这不是云初的选择,而是老羊皮的选择,或者说,老羊皮自己也没得选,他被大唐第九折冲府的人给困在龟兹城里了。 如今的龟兹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人满为患,昔日残破的城墙已经完全被修建起来了,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昔日残破的城门,也被西域工匠们用铁条跟粗大的木料封闭起来了。 何远山这些天日夜不休的巡视城墙,被他下令砍下来的人头就挂在城门口上阴恻恻的盯着那些想要偷懒怠工的胡人们。 对于这种事情云初早就见怪不怪了,在西域,几乎所有的大唐官衙都有杀人且不会被追究的权力。 城里所有的粮食都被送到专门的粮仓,牲畜也被驱赶到一个专门的大围栏里等着挨宰。 昔日多少还有几分繁华的龟兹大市场,如今连鬼影子都看不见几个,何远山这一次发狠了,就连在集市上跳舞的胡姬都要上到城墙上搬运木料跟石块。 老羊皮老神在在的躺在一张胡床上假寐,身边还有两个美丽的胡姬给他摇着羽扇纳凉。 听到云初囊囊的靴子声,老羊皮微微睁开眼睛瞅着他笑道:“怎么,想起我的好来了?” “你早就知道要打仗了是吗?” “我当然早就知道,在过去的一年半时间里,阿史那贺鲁从我手里买了那么多的少年人,如果他不是确定这些多余出来的人口会被他消耗掉,他疯了才会购买超过他部族接纳上限的少年人。 要知道,每一个部族的人口其实都是恒定的,这样的话才能与牧场相匹配,与牛羊数量匹配。 阿史那贺鲁的造反之心,不光是我知道,唐人皇帝也早就知道,现在就等着阿史那贺鲁来龟兹决一死战呢。” “你不准备跑路吗?” “跑啊,自然要跑的,我是要等大唐折冲府的这些人扛不住之后大家一起跑路。这样路上还有照应。” “你这么老,跑不快,会被突厥人追上杀掉。” “傻子,突厥人只会驱赶一群被他们打垮的人,绝对不会把他们杀死在半路上,他们需要这群人去传播恐惧,去传播突厥人的英勇,这比杀死他们更加的有价值。” “你的暗道在什么地方?”云初等老羊皮叨叨完毕,就直接发问。 “什么暗道?这里就没有暗道。” 云初指指院子里清亮亮的渠水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是坎儿井里流出来的水,如果你认为坎儿井也是地道的话,它就是。” “给我一个准话,这关系到能不能活命,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犯下半点错误。” 老羊皮翻了一个白眼,就懒洋洋的离开那张胡床,胡姬用力推开胡床,云初就把袍子下摆掖在腰带上,一步步地下了地道。 云初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距离龟兹城两里地以外的高坡上,不远处就是一片胡杨林里。 秋日的时候,正是塔里木河水流泛滥的时候,不足一尺深的水淹没了整个胡杨林,碧绿的胡杨林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与白云,蓝天一起构成了一张绝美的图画。 塔里木河被称之为“无缰的野马”,意思是,这条河根本就没有确定的河道,想要流淌到哪里去,完全看这一年的水量充沛不充沛。 今年,水量看起来不错,已经从于阗那边流淌到龟兹来了。 云初再看胡杨林跟塔里木河的时候,不远处还站立着一些人,也在看胡杨林与塔里木河。 有些人看起来很面熟,应该就是龟兹城里的商人。 而龟兹城这里有厚厚的黄土层,土质坚韧而细密,正是开凿窑洞跟挖坎儿井的好地方。 也就是说,从龟兹城里通出来的密道绝对不止老羊皮一个人拥有,但凡是有点实力的商贾们都有这东西。 云初一个唐人站在密道出口处,很快就引来了那些商人们的仇视,于是,一群挥舞着弯刀的人就乱哄哄的朝云初扑过来。 云初蹲在水边洗洗手,在身上擦干之后,就重新钻进了密道,还顺手关上了密道的大门。 再一次回到老羊皮居住的院子里惊讶的发现,老羊皮已经不见了,胡姬也不见了,刚才,老羊皮还躺着的胡床现在落了一层灰,就像这里已经空置了很久,很久。 云初有些慌了,他之所以胆敢留下来,底牌就是老羊皮,他认定了老羊皮会留有退路,只是没有想到老羊皮的退路安排的如此粗糙,如此的平凡。 来到人满为患的城墙上朝折冲府兵营看过去,那里也静悄悄的,就连写着唐字的大旗都有气无力的耷拉在旗杆上,军寨上没有看到卫兵,军寨门口,也看不到手持长矛的岗哨,一群鸟不时地落在军寨里,一会又匆匆的飞起。 云初不安的情绪越发的高涨。 尽管何远山挥动着皮鞭不断地抽打民夫,刘雄咆哮的声音不断地在城墙上响起,却不能带给云初任何安全的感觉。 这一刻,云初觉得身边那些胡人的表情无比的诡异,眼神中透着凶光。 云初想跑……只是龟兹城地处平原,他不知道该向哪一个方向逃跑才是正确的,毕竟,阿史那贺鲁的大军会从任何一个地方出现。 云初匆匆的回到桑林地,好在侯三还在,只是这个家伙睡着了,还流淌着口水。 枣红马还在,方正送给他表面挂着锡的金壶,金杯也在,墙上还挂着一张弓,箭囊里还有三十六枝羽箭。 老羊皮背靠墙壁坐着,如同一幅画。 “你害怕了是吗?”老羊皮将云初新得到的唐刀丢给他。 “你会从这东西上找到勇气。” 云初摇摇头,将唐刀缓缓的从刀鞘里抽出来,愤怒的向老羊皮挥出一刀。 “你休想左右我!” 唐刀被一柄弯刀挡住,老羊皮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在刀锋的后面,里面满是欣赏与赞许。 “你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羊皮小小瘦弱的身躯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云初推了出去。 云初向后踉跄几步,才站稳了身体,老羊皮披上他的黑羊皮大氅,缓缓地从云初身边走过,还低声对他道:“你走不了了,阿史那特鲁的骑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过来了,你很快就会看到他们。” “我不想上战场,就没人能逼我上战场。” “孩子,那不是战场,只是一个考验你的场所,顺便告诉你一句话,阿 史那特鲁之所以会选定龟兹城作为此次作战的目标,是因为他听了我的话。” 胡人就是胡人,云初在塞人部落居住了十三年,如何会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唐人。 老羊皮跟阿史那特鲁有染,这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我没有经受住考验被人弄死了,你会不会救我?” “不会,佛觉得有意思的人一定不会死,如果你死了,就说明,你没有那么有趣!” 第二十七章杀戮其实没有那么难 只要跟老羊皮在一起,云初就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准确的说,他的灵魂似乎飞在半空中,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他的肉体与老羊皮交流。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据云初所知,想要出现这种状况,除非是嗑药或者被人使用了麻醉剂。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云初将唐刀横放在膝盖上,开始在脑子里放电影,电影的内容就是他离开白羊部以后经历的所有事情。 这种回溯式样的思考,是很多科学家与大人物都很喜欢的一种思考方式。 只要培育出这种思考模式,一个人的一生,就相当于过了两遍,而人生的境界也会提高一到两个档次。 云初思考了很长很长时间,最终,他停止了思考,喊来了侯三,帮他烧热水,他想好好地洗一个澡。 刚刚睡醒的侯三愉快的过来帮忙,他很少遇见像云初这么慷慨大方的人,只要帮忙,就一定会有赏赐给下来。 今天的侯三收拾的很干净,他知道云初不喜欢肮脏的人,虽然手脸还是黑红色的,却闪着皮肤本应该有的光泽,这是真的干净。 侯三站在水渠里,他觉得眼前这些水被他的脚给污染了,需要等干净的水流从上面流淌下来的时候,再用水罐装水,才能符合云初的要求。 云初的影子就倒映在水中,所以,侯三就决定再多等一会,好满足云初那个不怎么讨喜的干净要求。 等了片刻,才要灌水,他的心却剧烈的疼痛起来,一截雪亮的刀尖从他胸口突兀的钻出来,并有一串血珠子顺着刀尖快速的流淌进清水里,来不及染红渠水,就被更多的清水给冲刷的干干净净。 他吃力的转过头看向云初,此时,云初的面色很难看,收回唐刀,对侯三轻声道:“你就是因为背叛才被你以前的主人给抛弃的吗?” 侯三很想回答云初的问话,只是心痛的厉害,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水罐掉进渠水里,随即,他的身体也倒进渠水里,载沉载浮的随着水流走远了。 云初的唐刀虽然也是一把好刀,却还是达不到血不沾刃的程度,他蹲下来,在清凉的渠水中清洗唐刀上的血迹,血迹这东西用凉水洗很好洗干净,用热水,反倒不怎么容易清理掉血迹。 云初去了侯三的房间查看,在一个小小的包袱里找到了一个精巧的白玉瓶子,拔出塞子轻轻嗅了一下,一股子清凉的感觉直冲头顶,云初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惜,这个时候窗外的鸟鸣声像是被延迟了一般,先看到鸟嘴张合,然后才能听到鸟鸣声。 鸟鸣声进入耳朵,脑子里面像是响起来雷声,云初放下唐刀,踉踉跄跄的走到水渠边上,一头就栽了进去。 过了好一阵子,云初湿漉漉的从水渠里站起来,捡起被丢弃的唐刀,回到房间之后,立刻将所有的东西装到马背上,他虽然不知道老羊皮的话是真是假,离开,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云初是沿着水渠走的,走了不长时间,他就再一次看到了侯三,他的尸体被一根倾倒的粗树枝给拦住了,身体沉没在水下,脑袋露在外边,可能是因为水很冰冷的缘故,他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云初挥刀砍断了树枝,侯三又开始了自己的旅程,不知道他想要去哪里,云初只知道,再向前走,又会进入漆黑的坎儿井地道。 想要避开这场战争,对于云初来说一点都不难,只需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孤独的待几天,战争就会过去。 而遍布龟兹平原的坎儿井地道,就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 西域自古以来的战争,有毁坏城池的,有屠灭种族的,唯独没有毁坏坎儿井的。 坎儿井对于这一代的西域人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每一年,每一天,总有人在挖掘坎儿井,有了这个东西,荒凉的戈壁上就会花果飘香。 人死了,还会有孩子诞生,再成长成男子汉,城池被毁掉了,这并不重要,只要有坎儿井,这个地方有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变得繁荣。 云初将要跟随侯三进入坎儿井地道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龟兹城。 仅仅看了一眼,他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何远山,刘雄这些人的死活,说实话,云初是不怎么在乎的,至于城里的那些做生意的胡人,云初更是不在乎,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他看到了白羊部的狼皮大纛。 大纛的出现,就预示着白羊部全族已经抵达了龟兹。 也就是说,塞来玛跟娜哈就在那个长长的队伍里。 目送侯三幸福的进入了坎儿井地道,云初没有犹豫,拨转马头,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重新回到了桑林地。 哑巴马夫牵走了枣红马,还阿巴,阿巴的向云初抱怨侯三不守着大门的怠慢行为。 云初表示一定会严惩这个该死的侯三之后,马夫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就在何远山口干舌燥之时,一罐子清水从后面递过来,何远山回头发现是云初,就提起罐子痛饮一顿,用沙哑的嗓子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云初笑道:“要走一起走。” 何远山对云初的态度非常的满意,将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这一次我们的赢面很大,商州折冲府的三个团已经进驻了龟兹城,有了这一千五百人帮忙,我们一定可以坚守到大军到来。” “裴东风爵爷呢?” “走了,跟方正一起走的。” “那么,这座城到底是是谁说了算?” “府兵们自然是商州折冲府校尉丁大有说了算,其余的统统归我们统管,还特意给了我一队府兵。” 云初指指正鱼贯进城的回纥人问道:“这些人也归我们统管吗?” 何远山叹口气道:“这是回纥援兵,归丁大有校尉统领。” 云初叹口气道:“给我五百个你能调动的人,我有用处。” 何远山皱眉道:“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封闭龟兹城通往外界的地道,不把这些地道封闭,不等突厥人来攻打,城里的人就跑光了。” “城里有地道?”何远山忍不住惊叫起来。 云初苦笑道:“大唐废弃龟兹城已经有四年时光了,在这四年中,龟兹城其实是属于那些胡人的,他们不信任咱们,在城里开凿地道有什么稀奇的,再说了,这里的土地很适合修建地道啊。” “你带我去看看!”何远山没有答应给云初人手,朝远处的刘雄几个人招呼一声,就有几百个穿着皮甲的胡人匆匆跑过来,随着云初,何远山一起去了集市方向。 找到一个依稀在胡杨林那边见过的一个胡商,用手指了指,那个原本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胡商顿时脸色大变,从皮袄里抽出弯刀就跟何远山带来的胡人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事发突然,何远山没有预料到这些人居然敢在城里动刀子,恼怒的呼喝一声,顿时,紧跟在他身后的一队府兵就张弓搭箭……箭如飞蝗。 被羽箭射中的人一般能活一段时间,主要是这种刺穿伤如果没有伤到心脏跟大脑,对人的杀伤力是很有限度的。 一个全身上下中了七八箭的一个家伙,虽然倒在了地上,嘴里冒出来的却是实打实的突厥话。 “腾格里会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唐人压在黑石头底下让兀鹫啄食你们的眼珠子。 可汗会把你们这些狗日下的唐人剥皮,吃肉……” 云初瞅瞅何远山道:“突厥奸细是吧?” 何远山冷笑一声道:“抓活的,尽量多抓活的,这些突厥狗老子有用。” 云初往后缩一缩,刘雄等身着铁甲的人大踏步的向前,迎着突厥人挥舞过来的弯刀不闪不避,一刀换一刀的向前硬抗。 事实证明,大唐府兵之所以在西域所向无敌,不仅仅在于将士勇猛,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他们身上的甲胄真的很不错。 弯刀砍在甲胄上,最多迸发出一溜火星,而唐刀砍在突厥人的身上,往往就会造成非常恐怖的伤口。 云初总以为何远山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混子,没想到当他从后腰抽出两柄香瓜大小的铜锤一路横砸着向前突进的时候,云初这才相信,这个混账能代替方正成为大关令,并不是因为给裴东风下跪。 府兵们打仗不仅仅是勇猛向前,躲在何远山背后漫步战场的云初很快就发现,那些府兵们竟然分散开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各自统领七八个胡人武士,将偌大的集市街给分割成十几个小一点的战场,且相互支援,相互依靠,与人数差不多的突厥人鏖战,隐隐占了上风。 何远山的铜锤威力十足,一锤子下去,挡在他前边的突厥人就歪着脖子嗬嗬的叫唤着向一边倾倒,云初趁机一刀砍在胡人的脖子上,让他减少很多的痛苦。 战斗进行了不到一刻钟,更多的府兵从街道的两边出现,且缓缓向街道中段挤压。 云初没有听到“跪地不杀”,或者“缴械不杀”的声音,有的只有惨叫跟兵刃撞击的响动。 等最后一声悠长的惨叫声结束之后,集市街上已经堪称血流漂杵了。 满身浴血的何远山冷漠的对刘雄下令道:“把突厥人找出来,只要是活着的都要,我要让这一城的人,人人都砍突厥狗一刀!” 第二十八章牛肉包子的制作要点 云初就站在何远山背后看着他如何行事。 结果,他从这个刚刚当上从八品大关令的小官身上,看到了一位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模样。 半天时间,他将龟兹城里的突厥人全部抓获,总数不太多,男男女女只有百来人。 按照他的要求,城里剩余的两千四百多个胡人每个人都需要从那些突厥人身上切下一块肉下来,然后放在旁边烧开水的铁锅里把肉涮一涮,再吞下去。 他特意留下来了两个最坚强的突厥奸细,打断了他们的手脚,安置在城外的一个高台上,贴心的给他们准备了清水跟食物,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们死的太快。 云初强迫自己看完了整个过程,甚至还把自己的强迫症给逼出来了。 因为,那些胡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只切割排在第一位的突厥人身上的肉,以至于,第一个人已经被切割成了骨头架子,后边的一些突厥人还没有挨上一刀。 当然,这跟排在最前边的都是突厥武士有关。 这些自知必死的武士们自发的排在最前边,紧跟着就是突厥老者,接下来,就是突厥女人,最后是不多的几个孩子。 每一个胡人都割了突厥人一刀,也吃了一块,或者一小片突厥人的肉,最后,还有七个没有受伤的突厥孩子还活着。 云初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因为那些亲眼看着亲人族人被唐人强迫胡人们给切碎,那些孩子本来很恐惧,到了后来,他们居然神奇的不再害怕,虽然被绑在柱子上,一个个却死死地盯着站在高处的何远山,云初等人,目光很可怕。 云初觉得自己的心早就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没想到,在何远山举着铜锤把那七个孩子的脑袋敲碎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我会战死在这里!”何远山用死人的衣衫擦拭着他的铜锤,语气淡漠而平静,跟平日里的聊天没有任何差别。 “现在,我只想着如何守住这座城,将突厥人拖在城下,等武侯大将军来替我复仇。 如果我能做到,我的孩子们就好过了,陛下一定会封赏他们为从七品的武骑尉,如果我死的足够精彩,就算是云骑尉,我的孩子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云初点点头,把自己的酒壶递给了双手微微发抖的何远山,一个早就把自己当成死人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 何远山一口气喝掉了一壶酒,把酒壶还给云初,在他肩膀上拍拍道:“这座城是属于死人的城,你这种活人如果能不进来,就不要进来。” 云初苦笑一声道:“我本来已经跑了,后来又回来了。” 何远山大笑道:“你不会真的是为了我们的同袍之情吧?” 云初摇摇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错,却没有好到同生共死的地步。 你们把我在白羊部连锅端来了,那里有我的养了我好些年的养母,跟一个从会说话起就一直喊我哥哥的女娃子,她们要是死在这里,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本来衡量了一下活得时间长,跟活得舒心却时间短,最后,还是觉得人活着开心是最重要的。” 何远山瞅着云初,半晌,才冷声道:“不要想着去白羊部把她们找出来带走,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会在第一时间杀掉她们。” 云初点点头道:“没错,白羊部的塞人们打顺风仗还好,如果他们知道在打一场绝境中的战争,他们会鸟兽散的。” “你明白就好,既然你也不想活了,那就带人去把城外的青稞青苗全部铲除留带回来喂牲口。” 云初答应一声,就带着一队府兵驱赶着那群刚刚杀人吃肉的胡人们去城外割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收割的青稞了。 由于这些青稞可以拿去喂养牛羊,骆驼,割青苗的胡人们还是非常的积极。 仅仅用了三天时间,龟兹城外原本碧绿一片的麦田就变得光秃秃的。 处理完毕了这件事,云初就去白羊部找塞来玛跟娜哈去了,毕竟,这是何远山亲口答应他的事情——不能正大光明带走,只能偷偷地,在不损伤白羊部人乐观精神的情况下带走她们。 云初找到塞来玛跟娜哈的时候,她们站在外围观看族人戏弄那两个手脚都被打断,却依旧顽强活着的突厥人。 对于白羊部塞人这种自己作死的行为,云初早就见怪不怪了。 当云初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第一个发现云初存在的不是自称视力极好可以看清楚天上老鹰模样的塞来玛,更不是闻着味道就能知道云初在那里的娜哈,而是一只猥琐的肥旱獭。 肥旱獭的脖子上拴着一根铁链子,这东西在塞人部落可不多见,如今,铁链子的另一头抓在娜哈的手中,就知道羯斯噶这个人真的非常宠爱娜哈。 娜哈炮弹一般的冲进云初的怀里,同时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塞来玛看到云初的第一刻,就用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却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来。 她想扑上来,只是云初那一身整齐的唐人官服让她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云初没有说话,抱着娜哈,示意塞来玛跟他走。 此时,米满正好把一个大麦头放进突厥人的裤裆里,引来了无数族人的嬉笑声,除过骑着马站在远处的羯斯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塞来玛,娜哈,以及一头肥旱獭跟着一个唐人少年郎走掉了。 娜哈跟往常一样,习惯性的骑坐在云初的脖子上,双手抓着云初的新蹼头,大声的喊着“驾驾驾。” 云初松开了大肥脖子上的铁链子,得到自由的大肥第一时间就蹦蹦跳跳的朝远处的草甸子跑去。 “我想把它养的再肥一些,等哥哥回来就烧着吃。”眼看着大肥跑了,娜哈有些遗憾。 “回去之后我给你做沙葱牛肉包子,那东西可比烧旱獭好吃的太多了。” 云初随随便便应付一下娜哈,又对塞来玛道:“这些天你就住在我屋子里。” 塞来玛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远处似乎在看她的羯斯噶,立刻猛烈地摇头道:“那些人会笑话羯斯噶的。” 云初的眉头才皱起来,羯斯噶就已经驱马过来了,对于娜哈骑在云初脖子上的放肆行为他似乎乐见其成,只是一把将塞来玛提到马背上,放在自己怀里,笑呵呵的对云初道:“带娜哈去耍吧。” 说完话就拨转马头重新回到看热闹的人群里去了。 娜哈对于父母的离开毫不在意,还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鬼脸,就继续抓着云初的蹼头骑马。 回到桑林地居住地,娜哈对什么都感兴趣,尤其是矮几上的笔墨纸砚,以及堆积如山的文书。 云初则开始烧热水,才离开娜哈两个月的时间,这孩子已经脏的要不成了。 直到娜哈被云初拔光丢进大锅里,娜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声哭泣起来,她一点都不喜欢洗澡。 大关令衙门里的行军锅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何远山,刘雄几个人这些天就没有回来过,一旦突厥人来了,这些锅一定会被抛弃的。 方正走的时候给云初留下来了一些澡豆,这东西其实是绿豆粉跟药材混合之后的产物。 价格昂贵,乃是老神仙孙思邈孙真人亲自研制,据说由豆粉和药制成,既能去污又能护肤,据说用它洗手洗面,十日色如雪,三十日如凝脂。 这东西用水化开之后,有一股子淡淡的药草香,娜哈闻到这股子味道之后,立刻就安静下来了,还示意云初给她多涂抹一些。 用了半个时辰,三锅水,终于把这个脏孩子给洗出来了,穿上老羊皮给云初准备的红肚兜,唇红齿白的真的很可爱。 准备给娜哈做饭的时候,云初开始怀念侯三,不管这人是不是二五仔,好用是真的好用。 掌固张安他们正在杀牛,准备制作牛肉干,这是早就开始准备的军粮,打发哑巴去要了一大块新鲜牛肉回来,云初带着只穿着一个红肚兜的娜哈去拔了不少的沙葱回来,让这孩子一根根的挑选沙葱,他则开始发面,剁牛肉馅子。 制作牛肉包子最重要的步奏就是去掉牛肉天然的腥味,牛肉的腥味来自牛肉中残存的牛血,所以,在凉水中浸泡牛肉的时候,最好放几块木炭。 浸泡了两个小时之后,倒掉水跟木炭,再顺着牛肉的纹理,将牛肉切成薄薄的片,再把片切成丝,最后变成豌豆大小粒粒分明的小小肉块。 在戈壁滩上,最配牛肉的东西其实就是沙葱,这种带着天然芳香剂的野菜跟牛肉混合之后,就会给牛肉沾染上青草的清新味道。 为了让牛肉变得微甜,云初往里面添加了一些泡开切碎的葡萄干,葡萄干的果糖与盐巴融合之后,就会把牛肉与沙葱混合之后的青草味转成带着一点野生浆果酸香的复合味道。 云初把牛肉馅料制作到这一 步就停手了,让馅料的味道继续融合,从陶瓮里取出已经发好的面团,泡上蓬蓬草烧制的草木灰,等草木灰融化之后,就把这里面的暗灰色的水用丝绸过滤一遍,得到了半碗浑浊的碱水。 面团用了酵面发酵之后会有浓烈的酸味,只有用碱水抵消酸味,才能真正蒸出一锅没有酸味的好包子。 第二十九章奈何桥边不能忘记的味道 娜哈靠在哥哥腿边上,看着哥哥将挤出来的沙葱水倒进牛肉馅料里,偷偷捏了一些馅料吃了下去,立刻就愉快的闭上了眼睛。 云初在她再次伸出来的小手上拍了一下,手上捏包子的速度更快了,不一会,两个芦苇盖帘上就蹲满了肥胖的包子。 看着水开了,云初就把芦苇盖帘放进铁锅里,盖上盖子之后,就把娜哈放在腿上烧火。 娜哈的小屁股冰凉,云初想了想,就把自己的短裤找出来给她穿上。 很不错,云初的短裤穿在娜哈的身上,正好是一条肥肥大大的七分裤,正适合夏天穿。 云初的包子正在上汽的时候,不远处的军寨燃起了冲天大火,看样子折冲府校尉已经决定抛弃这座不怎么坚固的军寨,准备全军进城了。 哑巴马夫背着好多东西远远地看了正在烧火的云初,没有叫唤,跟痨病鬼更夫一前一后的向龟兹城走去。 地平线的尽头已经有一股烽烟直挺挺的直上云霄,龟兹城头不断响起鼙鼓,响起长号,响起铜锣。 每一种响动都在催促人们尽快进城,而地平线上出现的狼烟,则说明突厥人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了。 如果可能的话,云初一点都不想进那座注定要成为血肉磨坊的城池,现在,他没有选择了,因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出现了狼烟。 两万帐突厥人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唐人将领一般听到这个数字,就会下意识的认为对面突厥人的控弦之士有十万众。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自从李靖突袭了颉利的王帐,击败了金狼军,突厥人就很少有如此大规模的聚集了。 如此大规模的聚集,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龟兹城?云初怎么想都想不通。 要知道想要让本来就分散生活的突厥人突然聚集起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十万众,后面一定还有上百万的牛羊跟着,如此庞大的迁徙群,会把一路上所有能吃的粮食,以及草都吃光。 牧人的生活是极为有规律的,春夏牧场,秋冬牧场,一样都不能缺,牛羊吃什么样的草,吃多少天的草才能长膘,也是有规矩的。 如此规模的聚集,绝对会打破牛羊的生长规律,一旦到了冬天来临之前,牛羊贴不上秋膘,那么,一旦大雪降临,肥膘不够的牛羊就会大片,大片的死去。 等到春天……就该牧民被饿死了。 所以,阿史那贺鲁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云初觉得应该好好地思考一下。 灶眼里的火很猛,锅盖位置就开始猛烈地冒气,云初用水打湿麻布,将锅盖包围起来,免得锅里面的正气不足,蒸不好一锅包子。 娜哈想要去碰那些白色的蒸汽,被云初打掉了手,它有些恼怒想要离开,又舍不得哥哥说的美味,就发狠用嘴咬住哥哥的胳膊。 阿史那贺鲁的发迹史是跟太宗皇帝分不开的,这个逃难的特勤之子,在长安生活了十年之后,获得了太宗皇帝的赏识,认为这个孩子已经成了大唐人,就给他封了一个瑶池大都督的官,还把唐军俘获的两千帐突厥人赏赐给了他,命他驻守庭州,觉得这样一来,天山以北的地方就应该从此安然无事了。 现在看来,阿史那贺鲁确实很尊敬太宗皇帝,是一个很有情谊的人。 所以,他的反叛,是在太宗皇帝死后才进行的。 两千帐突厥人,如今发展到了两万帐,一个小小的瑶池都督府,如何能满足他的权力欲望呢? 就像云初面前的铁锅,里面的蒸汽多了之后,就把沉重的柳木锅盖掀的噗噗作响。 “哥哥,锅里面有妖怪。” 娜哈还是很想去触摸一下那些看起来很漂亮的白气,觉得白气包围着自己的小手一定很好看,就假模假样的跟云初说怪话。 “阿史那贺鲁是来毁掉龟兹,于阗这两座城池的,同时还想把围绕着这两座城池生活的胡人驱散,把天山以南人为的弄成一片无人区,好保证自己天山以北的老窝的安全……他甚至不想跟唐人结下血海深仇,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天山以北的地方当自己的土王。” 云初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一旦天山以南成了无人区,大唐军队再想奔袭天山以北就难了,毕竟,西域一年中短暂的春夏秋不足以让大唐军队从长安走到天山以北。 漫长的冬天,浩瀚的戈壁,自然会让唐人的兵马停下前进的脚步。 贺鲁是这样的,就是不知道刚刚当上皇帝的李治是不是也这样想。 云初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给想通了,锅里的包子也就应该熟了。 掀开锅盖的一瞬间,娜哈立刻就发出一声凄惨的叫,云初丢掉锅盖,抱着娜哈就来到水渠边,将她通红的小手塞进冰凉的渠水里。 还好,只是被蒸汽燎了一下没有受伤。 牛肉包子蒸的非常好,主要是足够大,肉馅足够多,再加上最后泼洒进馅料的牛油足够肥腻,让出锅的包子看起来极度的丰满,拍一下DuangDuang的。 云初喜欢给娜哈制作食物,因为她是云初见过的食客中最好的一个,虽然塞来玛也很好,终究不如娜哈这么投入。 前一刻还在嚎哭,当云初把一个装着包子的陶碗放进她的手里的时候,这个孩子立刻就停止了哭泣,开始非常投入的思考这东西到底该怎么吃。 云初用筷子帮娜哈撕开包子,里面被绿色汁水包裹的牛肉粒就缓缓地流淌出来……牛油放多了。 对于油水这东西,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解读,就像狗不理包子在困难时期是绝世美味,来到人人需要健康,需要美的时代里,这东西就成了垃圾。 娜哈对脂肪的需求是没有止境的,所以,她觉得眼前的包子简直就是腾格里才配吃到的食物,当然,每当有美食的时候,娜哈一般都把自己跟腾格里并列考虑。 兄妹两就着锅台美美的吃了一顿包子,要不是云初事先留出来了六个包子,这一锅包子一定会被他们兄妹一气吃光的。 把剩下的六个包子装在一个小小的柳条筐里,用麻布盖上,云初就把娜哈放在马背上,他自己牵着马提着柳条筐向龟兹城走去。 城门没有关上。 何远山盘膝坐在城门洞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地平线,而此时,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尘土。 “你是最后一个进城的人。”何远山脸上带着笑意,眼睛里却死灰一片。 云初从柳条筐里拿出一个温热的包子递给何远山道:“记住这个味道,过奈何桥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只有当人才能品尝到这样的味道。” 何远山死气一片的眼睛慢慢的有了一点生气,咬了一大口****惯性的呆滞了一下,马上道:“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留到这个时候才肯做?” 云初笑道:“早早给你吃,你就不稀罕了。” 何远山三两口吃掉了包子看着马背上已经困倦的东倒西歪的娜哈道:“我留下来了两条密道,一道在西,一道在东,西边的可以去于阗,东边的可以去西州,我的钱藏在桑林地最北边的那棵桑树下,你要是活下来,记得把钱带去长安外郭晋昌坊交给我娘子,你可以自留一半。” 云初点点头,就带着娜哈进了城。 刘雄看到云初进了城,就匆匆下了城墙,接了云初递给他的包子三两口吃完,就低声道:“我把钱埋在桑林地最东边的那棵大桑树底下,你回长安的时候,记得帮我带进关,交给我爷娘。” 云初从未像现在这样肯定自己的人品。 因为,接下来,张成等四大掌固,纷纷在吃过包子之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云初。 云初想不通这六个人是如何把这些年在龟兹贪污的金子埋在桑林而不互相打扰的。 云初一脚踹开了老羊皮在龟兹城里的家,家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屋子里的陈设没有太多的变化,云初甚至在堂屋看到了老羊皮非常喜爱的那张黑羊皮大氅,这应该是老羊皮留给他的。 将已经呼呼大睡的娜哈放在胡床上,用一件麻布衣裳盖住她的肚皮,云初也觉得困倦了,就靠在胡床边上睡着了。 城头疯狂的鸣金声惊醒了云初,他睁开眼睛之后,就把娜哈拍醒,用力推开胡床,露出底下的密道,给她在密道里点亮了油灯,放了水跟食物,再把娜哈放进去嘱咐道:“老规矩,我不喊,你不动弹。” 娜哈带着哭腔道:“塞来玛呢?” 云初笑道:“她跟羯斯噶在一起,你知道的,羯斯噶很能打,会保护她的。” 云初说着话,就从手腕上褪下塞来玛给他的那一串原本属于娜哈的白石头,将串子拆开,分解成一把白石头放在娜哈跟前道:“你乖乖的抓石头,等你抓够一百遍之后 ,我就回来了。” 娜哈认真的点点头,她知道一定是有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也只有发生不好的事情的时候,母亲跟哥哥才会把她放进一个黑漆漆的洞里,直到不好的事情结束,或者是母亲,或者是哥哥才会把她从洞里挖出来。 云初用力的将沉重的胡床推回原位,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那件黑羊皮大氅,衡量了许久之后,他没有再推开胡床把娜哈取出来,而是从马背上取下一套皮甲,往身上套。 龟兹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死,唯独老羊皮这个人一定不会死。 第三十章 找对发光点很重要 至今,云初也不相信老羊皮说的佛爷的故事,佛家最喜欢用神奇而动听的故事骗人加入他们构建的那一套理论体系中去。 这样的故事非常多,听得时间长了,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狼来了的故事也是一样,说的次数多了,也就变成真的了。 突厥人的故事更是这样,明明早就被大唐军队杀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没有杀死的,也成了大唐的顺民,没想到,大唐刚刚换了一个皇帝,突厥人又开始闹腾了。 站在城墙上的云初非常的感慨。 一个民族习惯强大之后,再让他们低头当孙子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尤其是品尝到权力滋味的种族,就算主人对他们再好,他们还是想着独立自主,想着如何独享权力。 城外的突厥人不是一下子就聚集到龟兹城外的,先到的一部分都是骑兵,这些人时不时地骑着马来到龟兹近处,观察如何收拾这座城里的人。 被何远山用铁链子绑在高台上的两个突厥人被突厥骑兵看到了,于是,突厥骑兵群就爆发出一阵阵猛烈地吼叫声,最夸张的是,还有突厥人用刀子割破脸,把血涂抹的到处都是,然后双膝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用极有韵律的突厥语言唱诗一般的向腾格里发誓,一定要把城里的唐人剥皮抽筋,制作成人肉之酱。 然而,这些突厥人看起来似乎很愤怒,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龟兹城一箭之地。 城门洞子里挤满了身着甲胄的府兵,这些人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只是抱着自己的武器安静的坐在地上,有的甚至闭着眼睛睡觉。 倒是何远山,刘雄这样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断地朝乱糟糟的胡人们发布各种命令,让整座龟兹城里的胡人动弹了起来,如同一锅烧开的水。 “就要让他们动起来,才不会感到害怕!” 何远山看起来越发的像一个大将军了。 而商州折冲府校尉丁大有这个从五品武将却好像消失不见了,以至于让城里的胡人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何远山才是这座城池的最高指挥官。 云初从何远山这里领了一个联络折冲府府兵的差事,开始寻找丁大有。 此时此刻,城里最安全的两个地方,无非就是无人知晓的老羊皮的藏身处,一个就是丁大有待着的府兵指挥中枢。 老羊皮的家就该是老羊皮的藏身处,那么,丁大有的家,也就该在丁大有在龟兹城里的居住地,只是云初不知道而已。 丁大有喜欢胡姬的名声很多龟兹人都知晓,想要巴结丁大有的胡商以及唐人商贾们自然也是知晓的,毕竟,只要出现美貌的胡姬,人人都想着送到丁大有那里去。 送兵营里自然是不成的,就算丁大有是从五品的武将,一旦被军中司法参军知晓他在军中蓄养胡姬,挨一百军棍,流放三千里的惩罚他是逃不掉的。 有了这些成算,再寻找丁大有的外宅,就很容易了。 很快,云初就找到了一座距离军营最近,外观毫不起眼,却占地广博的普通宅院。 门口站着四个膘肥体壮的胡人武士,云初理都不理这四个武士,踩上台阶就径直进了大门。 武士们也好像没有看到云初,任由他进入。 进了门之后,云初就停下脚步,朝两个挎着唐刀的府兵拱手道:“大关令属下掌固云初求见丁校尉。” 原本装模作样站的笔直的府兵,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唐人少年,身体顿时垮了下来,懒洋洋的给云初拿来一个凳子道:“坐会吧,校尉这时候忙着清理后宅呢,没工夫见人。” 云初也不坚持,就笑眯眯的跟两个把门的府兵聊天。 一人拿着一把葡萄干聊天氛围很好,只是后宅总是有微微的惨叫声,很是打扰聊天的兴趣。 云初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在一个府兵的带领下走进了校尉丁大有的后宅。 后宅里的血腥味很浓,而七八个府兵正在用铲子铲地皮,一个彪形大汉懒懒的半躺在一张胡床上瞅着云初。 “突厥人靠近城池吗?” 云初摇摇头道:“未曾,只是在城池周边呼号,骚扰。” “告诉何远山,现在还不到府兵出击的时候。” 云初低头施礼道:“大关令以为,校尉应该出现在城头鼓舞城中百姓的士气。” 丁大有摇摇头道:“我出现的时候,便是陌刀做最后一击的时刻,此时,城头有两个旅帅支撑,足够了。 回去告诉何远山,他战死之后,才轮得到我出征!” 云初抬头看看天空中的骄阳,用手捂住鼻子道:“别把尸体丢水井里,坎儿井马上就会被突厥人断绝,我们要用井水解渴。” 丁大有微微有些凸出的两只大眼睛瞅着云初,多少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等你成了司法参军之后再来置喙老子的事情。” 云初摇头道:“没有指责校尉的意思,此时天气炎热,尸体腐败极快,加上城中人多,人吃马嚼的很容易引发瘟疫,校尉不得不防。” “这么说,你通晓医术?” 云初点头道:“比起军中那几个郎中,高明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丁大有摆摆手,示意云初离开,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一点都不好,也对,不论是谁,把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众多床伴给杀了,心情都不会怎么好的。 云初来找丁大有的目的就在于避免上战场! 尽管何远山他们已经承诺不用云初上战场,然而,在危急时刻,他说了不算。 因为何远山并不是龟兹城里的最高军事长官,他的话不算数,只要丁大有愿意,一句话的事情,云初就要成为军队中的一员,站在最前面举着长矛迎战突厥骑兵。 参加这样的战斗对于云初来说毫无意义,就算能活下来,斩杀再多的敌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 可是呢,既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唐人,那就要做一些符合这个身份的事情。 他年纪小,跟大唐的郎中相比,云初治疗外伤的手段更加高明,因为他会各种包扎,会进行简单的外伤缝合,知道一些人体构造,知晓清洁的环境才是防止感染的重中之重。 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再加上他还知晓一些土方金疮药的制作,比如,用猪油、松香、面粉、乳香、没药,这些在西域就能找的到的材料制造简单的金疮药。 这已经非常非常的高级了,大唐折冲府里的军医一般使用草木灰跟石灰来充当金疮药的主要材料。 酒精这东西虽然很好,然而,只要云初把这东西弄出来,以现在的环境来看,他会死的比猪还要凄惨……死后都会被大卸八块煎炒烹炸的那种死法。 下等人就不配拥有好东西,如果拥有,也一定是属于皇族以及勋贵们的,如果反对,肥猪的下场,就是想拥有好东西的下等人的下场。 老神仙孙思邈老人家之所以会被称之为药圣,这跟他老人家允许天底下的所有药家可以用他的名字来命名自家发明的药方有很大的关系。 不信,你去仔细研读老人家一生的功绩,然后就会发现,他老人家传说活了好几百岁的传闻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活这么久,就没有办法给后人留下那么多的宝贵财富。 孙神仙的药方没人敢剥夺,云初的药方……程咬金家的狗都会朝他汪汪叫着讨要。 等级森严,这是云初在看过无数文书,以及无数判例之后总结出来的答案。 个人的能力在大唐无关紧要,宗族的能力才是大唐社会最看重的能力。 云初再一次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何远山依旧坐在一个破烂的草棚子底下,死死地瞅着城外越来越多的突厥人,云初以为的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突袭对方的场面没有出现。大家都很守规矩,一方等着人多了之后就攻城,一方等着敌人来攻城。 中规中矩的没有半点亮点可言。 随着城外的骑着马,骑着骆驼,乘坐勒勒车,或者步行而来的突厥人越来越多,龟兹城里终于有了一些战争的氛围。 云初准备招募一些人手来组建伤兵营,为此,他刻意去了白羊部。 结果,白羊部的大阿波羯斯噶说,白羊部的人都是战士,哪怕是女人也不会在敌人到来的时候躲起来。 看的出来,羯斯噶很想在这一场战争中好好表现一下,用来稳固他在族人心中的地位。 塞来玛很想问娜哈这个孩子怎么样了,却被羯斯噶给打断了,他很相信云初的能力,认为他一定会保护好娜哈的,却不放心云初对塞来玛的情感,总觉得这个已经变成唐人的塞人少年,会把塞来玛从他身边夺走。 “照顾好塞来玛,如果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会杀了你。” 云初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放心吧,我是猛士,一定会保护好塞来玛的,不用你多操心。” 云初点点头就走了,这是一件很没有办法的事情,游牧的胡人们都不怎么喜欢云初描述的活计。 倒是那些在城里以跳舞为生,或者以卖身为生的胡姬们愿意积极地参加进云初的队伍。 所以,云初,就把伤兵营建立在了老羊皮的家里。 他还征用了整座龟兹城里能找到的所有药物,麻布,棉布,以及各色香料,准备在治疗伤兵的过程中大显一次身手。 因为,只有手艺活,才是大唐王朝上层人物允许底层百姓发光发热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该死的庸医 趁着胡姬们清洗整个宅子的时候,云初打开了地道门,发现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瘦小的跟猴子一样的老人正在跟一个胖胖的小丫头对坐,全神贯注的玩着抓石子。 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恶模样,就是在外人看来场面有些惊悚。 “照顾好娜哈,我才会真正的感激你。”云初凑到跟前也加入了抓石子的行列。 “我用不着你感激我,纵观你近日所思所想,你在全力以赴的逃避战争。 小子,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云初笑着将石头丢起来,灵巧的用手背接住,再把手抖动一下,石子再次飞起,凌空捉住需要的三颗石子,放在小桌子上道:“只要我足够谨慎,就一定能逃掉,来犯的突厥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强大,守卫龟兹的府兵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软弱。” “你杀侯三做什么呢?他就是一个奴隶人,你身为强者,应该有悲悯之心,更何况他还是你的族人。” 云初无声的笑了,没有回答老羊皮的话,只要他没有亲眼看到自己杀人,云初就不会承认。 “看样子,你该是一个天生的唐人,我以为你杀他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他接受了我的收买,背叛了唐人这个光明的名字是吗?” 云初顾左右言他。 “你为何能在龟兹城里来无影去无踪呢?” 老羊皮笑道:“这没有什么稀奇的,这个院子的隔壁也是我的院子,隔壁院子的隔壁,也是属于我的。” 云初心头吃了一惊,瞅着老羊皮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整座龟兹城都是属于你的,这种错觉呢?” 老羊皮同样笑而不答,还伸出自己皱皱巴巴的手往娜哈嘴里填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沙枣。 云初站起身认真的朝老羊皮施礼道:“如果我战死了,请帮我照顾好娜哈,不为别的,就为了佛爷说的那句有意思。” 老羊皮伸出一根手指在娜哈微微上翘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如果你死了,她将成为一个尊贵的公主,如果你没死,我想,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比公主还要愉快。” 娜哈被老羊皮逗得哈哈大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长得很像猴子的人。 云初从地道出来的时候,胡姬们已经把庭院清洗的非常干净,同时,按照云初的吩咐洗干净并且用柳枝水煮过的麻布也被撕成四指宽的布条晾晒在烈日之下。 城外的突厥人似乎还在等什么人,或者在等机会,这让云初非常的不理解。 要知道梁建方大将军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好把突厥人一次解决。 小小的意外,让何远山他们非常的兴奋,只要突厥人多浪费一天时间,他们活下来的概率就大了一分。 “云初喝一杯解解乏!“ 刘雄似乎比谁都高兴,见到云初就把自己心爱的酒壶丢过来邀请他喝酒。 云初对这个时代里所有的酒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主要是酿酒的过程一点都不卫生。 西域人喜欢喝大麦酒,也就是青稞酒,这种酒的度数依旧偏低,大多数合起来甜丝丝的。 至于另一种叫做“阿日里”的奶酒,估计应该是马奶酒的前身,这种酒发苦,发酸,像酸奶多过像酒。 酿酒的过程本身就是细菌转化的一个过程,控制好了是酒,控制不好就是害人的毒药。 仅仅为了品尝那点微不足道的酒精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 “突厥人没有攻城的打算。”刘雄见云初不喝酒,就自己咕咚了一大口,愉快的对云初道。 “没有看到突厥人制造梯子,也没有看到突厥人在城外叫骂。” 掌固张安的情绪也非常的高昂,在一边快速的补充。 “他们的骑兵甚至没有朝城头射箭……”另一个掌固更加的兴高采烈。 从这几个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其实也不喜欢打仗。 云初笑了,对何远山道:“书上说攻城无非是三个方面,从外边攻进来,派奸细从里面打出来,里外一起攻击守军夺下城池。 既然外边没有动静,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城内?” 何远山摇摇头道:“我们上一次发现地道,私自劫杀了那些突厥奸细已经是越权了。” “越权了?丁校尉?” 何远山打个哈哈就把话题给岔过去,只说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云初再看看刘雄,发现这个家伙似乎也不想继续说话,把身子靠在城墙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云初意识到可能问到了人家忌讳的地方,也自然不再询问,既然战事没有开,自己这个专门收拢伤兵的掌固,自然也就无事可做。 眼看着天黑了,云初就回到了老羊皮的宅子里,从地道里抱出已经睡着的娜哈,安置在胡床上,自己也躺在胡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个小小的人数不足六千的龟兹城里破事还真是多。 说真的,他已经有些厌烦这里的破事情了,早日离开回到长安去过一点正常人应该过的日子才是正经。 晚上的龟兹城里因为牲口多,平日里最沉默的骆驼这时候却不怎么听话,看到天上的有了月亮,就会“啊啊啊——”的拖着长音叫唤,声音非常大,一个开始叫唤了,剩下的骆驼只要有事没事都会叫唤,和鸣的声音震耳欲聋,让人恨不得抹掉骆驼的脖子。 就在云初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激烈的砸门声惊醒了他,猛地坐起来,而娜哈也第一时间钻进了他的怀里。 临时充作门子的哑巴战战兢兢地打开门,云初已经把娜哈送进地道里去了。 七八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抬着一张门板走进了院子,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沉声道:“郎中在哪里?” 说起来,云初新建的这个伤兵营只有一个郎中,这个郎中自然就是云初。 见这些人似乎没有恶意,云初就站出来拱手道:“伤兵营掌固云初在此。” 为首的大汉见出来的是一个面色黧黑的少年唐人,忍不住皱眉道:“没有其它郎中了吗?” 云初笑道:“出门向西走六百步,那里是折冲府校尉的家,诸位可以去那里寻找别的郎中。” 为首的壮汉掏出一面满是纹饰的铜牌,在云初眼前晃一下道:“救他!” 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云初还是看的很清楚,牌子上写着三个篆字——不良人! 当这三个字进入云初的眼帘之后,他的大脑立刻就进入了疯狂的搜索模式。 很奇怪,他看过那么多的文书,没有一个文书上提及过这三个字。 但是,这个人既然把这面牌子对着他这个二级吏员胡乱晃荡,就只能说明,人家的位置在自己之上。 这也不对啊,云初进入大关令衙门之后,读书,读文书的主攻方向就是大唐的官员配置,至于这个不良人他是真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思绪只是一刹那,云初接下来就让这些不良人将伤者放在一张木床上,随即,就有五六个胡姬举着油灯出现,将整个房间照耀的亮堂堂的。 能以跳舞出卖色相赚钱的胡姬自然是美丽的,尤其是在油灯下,每个人的脸上被油灯铺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黄色光芒,这就让原本皮肤粗糙的胡姬们的面色变得柔和。 云初小心的用剪刀剪开伤者的衣衫,发现这个家伙的两条腿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有几道伤痕已经能看到骨头了。 大腿血管也正在滋滋的向外喷着血,云初用麻布条子用力的绑住此人的大腿根,断裂的血管流淌出来的血从喷泉状,变成了滴水状。 看看伤者苍白的面容,以及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云初对为首的壮汉道:“伤者身上最大的血管断了,流血太多,可能救不活了。” “什么叫可能救不活了,也就是说,也可能救活是吗?” 云初皱眉道:“救活他做什么呢?就算是救活了,他的两条腿都要被砍掉,这可能比杀了他还要残忍,我有一种药,他喝了之后,就会陷入昏睡中,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这应该才是对他最好的治疗方式。” “你这个狗日的庸医!”其中一个壮汉被云初的一番话刺激的三尸神暴跳,照着云初的面门就是重重一拳。 云初灵活地避开这一拳,再一次对为首的不良人道:“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才是真话,任何告诉你说能把你同伴救活的人才是庸医。 如果此时是寒冬腊月,或许有那么一两分活下来的机会,现在是酷暑,他的伤口马上就会溃烂,发臭,长蛆虫……你好好地想想,还要不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罪。” “真的就没办法了吗?”还是那个要打云初的壮汉哽咽着问。 云初来到壮汉身边惋惜的道:“我的本事不足以治疗这样的伤患,再加上这里没有无菌室,没有消毒剂,没有青霉素,没有合适的手术刀,而我的医术还达不到接续血管的水平,再加上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把你们的血灌注到他的血管里给他续命…… 说真的,他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孙神仙亲临,也救不活他。” 云初的话说的极为诚恳,虽然他说的东西这些人闻所未闻,但是呢,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听了云初的话,那个悲伤的壮汉扑在昏迷过去的伤者身上嚎啕大哭。 “就算孙神仙亲临也救不了他,这是真的吗?” 为首的壮汉沙哑着嗓子确认了一下。 云初考虑了一下,觉得孙思邈应该没有办法救治这个全身血快要流光的人,就郑重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果你以后见到孙神仙,可以当面问他。” 壮汉的同伴拉起那个悲痛欲绝的人,为首的壮汉来到伤者身边,替他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一只粗大的手放在伤者的脖子上,低声道:“来世还做兄弟!” 说罢,手上青筋跳动用力的扭动一下,那个伤者的脖子就歪向一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之后,就岿然不动了。 第三十二章 战争是阴谋者的世界 云初的第一个病人死掉了。 是在云初的劝说下,被他的兄弟或者上官给活活捏死的。 这些人很礼貌的抬着死去的病人走了,最后还主动帮他们关上了门。 娜哈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又从地洞里爬出来呼呼的睡着了,这些年她跟着白羊部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有时候云初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可爱的孩子,她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以后不该过着帮她这个兄长一起埋死人的活计。 娜哈,云初准备带走,不能把这個孩子继续留在野蛮的白羊部,她值得拥有更好地将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没有窗户纸的窗户落在娜哈跟他一样黑的脸蛋上,云初轻轻撩开散乱的头发,这孩子没有塞来玛说的那么美丽,可是,云初就是喜欢她,喜欢跟她在一起的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塞来玛养育了他十三年,这种感觉并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孤独的人总希望有一个亲人存在,这让他觉得有了努力活下去的意义。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忽然震动起来,对于这种有韵律的震动,云初很熟悉,这说明,有大群的骑兵正在迅速的向龟兹城靠近。 “敌袭——”云初大吼一声。 原本睡在院子里的胡姬们马上慌乱起来,云初继续大喊道:“准备麻布,准备金疮药,准备热水,铺好芦苇垫子……” 云初的大喊声终于让那些无头苍蝇一般的胡姬们镇定下来,开始按照云初的吩咐做治疗前的安排。 痨病鬼更夫一头闯进院子,冲着云初大叫道:“突厥人攻城了,突厥人攻城了,天爷爷啊,漫山遍野都是突厥人,他们举着火把冲上来了……” 云初冷冷的看着慌乱的更夫,说实话,那些胡姬都表现得比这个唐人勇敢一些。 在云初冷漠的目光下,更夫讷讷的闭上了嘴巴,来到云初面前道:“突厥人来了。” 云初将手里浸泡了丝线的开水盆子放在更夫手上道:“等着吧,我们这里是救治伤兵的地方,不可喧哗!” 土墙外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马蹄声混杂在中间,听动静,应该都是朝城墙位置去了。 云初刚刚安定了院子里的人的情绪,就看见无数道细细的火光从月亮背后突兀的出现,渐渐地拔高,甚至遮盖了月亮,而后就一头朝龟兹城扎了下来。 这该是突厥人的火箭。 火箭雨点般的落下,距离老羊皮的房子还远,老羊皮选房子的时候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实就龟兹这种城池而言,火箭的的伤害并不大,这里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虽然屋顶都是木头梁柱与芦苇铺设的,可是呢,芦苇上还涂抹着一层厚厚的黄泥。 咻咻的箭雨落下的声音倒是非常的吓人。 云初以前见过的羽箭都不怎么强大,大部分都是一两枝羽箭,现在,箭雨一波又一波的向下落,好像没有止境一般。 箭雨还在急速的向老羊皮的房子靠拢,可见,突厥骑兵正在快速的向城墙靠近。 骑兵是没有办法攻城的,这是一个常识,所以突厥骑兵就是准备用弓箭来压制城头的反抗,好方便后边下马的突厥人扛着梯子带着钩锁一类的攻城器械靠近城墙。 骑兵身上携带的箭矢最多能支持八轮左右,他们就必须快速的后退,否则,就会被城头落下来的羽箭给覆盖。 满弓八轮射,正好给跟上的步卒提供了跑两百米距离的时间。 至于八轮满弓射之后,骑兵射手的双臂已经开始困乏,如果不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没有办法作战了。 云初看了一下,有火箭落下来的地方在城东方向,正是何远山他们一群乌合之众守卫的地方。 再过一会,就该有伤员送过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被送过来的伤员居然是掌固张安。 云初看了张安一眼,就让人把他靠着墙放好,都他娘的一箭贯脑了,那里还有救治的必要。 倒是后面送来的一个胡人少年还有救治的必要,云初剪开他的皮袄,一枝狼牙箭钉在这个少年人的肩膀上,虽然羽箭入肉三分,他还是咬着牙在坚持,且一声不吭。 云初用力拔了一下羽箭,却没有把箭拔出来,少年人嘶吼一声就晕过去了。 仔细看了之后,云初这才发现这枝箭上居然带着倒刺,这就很麻烦了。 云初快速的用小刀割开羽箭边上的肉,少年人即便是在昏迷中,依旧颤抖了一下。 在羽箭边上切开了三条半寸长的口子之后,云初终于看到了箭头上的金属倒刺,这他娘的就不是胡人的羽箭,这是唐人的金属狼牙箭,这种羽箭非常的歹毒,在飞翔过程中微微的旋转,入肉之后,如同一柄小钻头会向肉里钻,箭头后边的两道向外扩出去的小翅膀会把人肉绞的乱七八糟,看似只中了一箭,实际上,这个少年人的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洞。 云初见过军中郎中给伤兵治疗外伤,很简单,把箭头拔出来,再把药膏填进那个血洞里,粘稠的药膏会压迫住破裂的血管,这样就起到了止血作用,剩下的就全看天意了。 云初也是这样的,至少,他的药膏里还有动物油脂,面粉,松脂,收缴来的乳香跟没药,价值上比郎中的金疮药贵了老大一截,味道还好闻。 直到天亮,云初一个人处理了不下二十个伤患,最麻烦的要数六个需要缝合的伤患,这占用了云初大量的时间,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墙根底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日上三竿的时候,战事似乎停止了,除过冒着浓烟的龟兹城之外,战斗时发出的各种声音全部消失了。 终于不再有伤患被送过来,云初深深地吐了口气,在凉水中清洗了自己沾满血的手,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支烟一定是极为美好的。 他点上一炷香,将香插在掌固张安的脑袋前边,经过一夜的热浪袭击,他的脸色已经发黑了。 青烟缭绕在他的面部,把他的脸笼罩起来,这是今晚云初见到的唯一一个战死的唐人。 他死的应该没有任何的痛楚,这一箭直接贯穿了他的天灵盖,入脑半尺有余。 “这狗日的喝酒喝多了,没有戴铁盔。” 云初来到城墙上探望何远山的时候,刘雄说出了张安的死因。 云初放眼望去,城墙底下布满了突厥人的尸体,有些人还没有死掉,在尸体堆里呻吟,却无人理会。 死尸堆里还有一些明显是塞人的尸体,云初没有问原因,刘雄却多嘴道:“昨晚,回纥人的骑兵从城门洞子里的冲出去厮杀了一阵,虽然没有取胜,却也杀了不少下马攻城的突厥人。” “丁大有那边没有动静吗?” “没有,丁大有说这才是开始,如果我们连开始都支撑不过去,这仗就没办法打。” 云初四处瞭望一眼,发现城头上到处都是各种胡人,人数最多的就是塞人。 他觉得在这些胡人没有死光之前,丁大有应该不会主动带着府兵们直面突厥人。 “这些胡人为什么没有跑呢?”看了一会,对塞人有着极深了解的云初奇怪的问道。 “因为裴东风答应过那些塞人,只要此战结束,就把龟兹城赏赐给白羊部。” 何远山淡淡的道。 “昨晚一战,我那里总共死了六十七个人,尸体堆在墙根上不合适,要尽快的处理掉。” “咦?你哪里只死了六十七个吗?” 云初点头道:“没办法,我的医术还不怎么熟练,时间长了就好了。” 何远山笑道:“郎中那边死的更多。” 说完话,就拍拍刘雄的肩膀,示意他去帮助云初处理掉那一堆尸体。 “今天下午的日子就难熬了,可能要野战了。”何远山站起身,重新勒一下自己的束甲丝绦,他身上穿着一套明显与他身份不符合的山文甲,据云初从文书上得知,这样的一套铠甲至少需要铜钱三万五千钱,要知道此时长安一斗米,十二斤,才价值六文钱。 “谁出战?” “自然是白羊部骑兵,他们想要龟兹城当永居地,他们不出战,谁出战?” “他们真的能够得到龟兹城?”云初觉得很不可信。 “能得到,我大唐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问题是,他们得能活的到那个时候。” 听了何远山的话,云初基本上就明白了,裴东风这人在干干指头蘸盐的把戏。 把一座城池给一个异族,这不是裴东风一个男爵能办到的事情,莫要说他区区一个男爵,就算是公爵,王爵,也没有这个权力,只要是关系到土地城池这样的事情,除非皇帝松口,其余人等都没有把大唐土地,城池送出去给外人的权力。 哪怕龟兹城唐人并不在乎,哪怕唐人已经把这座打下来的城池闲置了四年之久。 昨晚基本上没有睡觉,云初的两只眼睛红彤彤的,他沿着城墙来到了塞人驻扎的地方。 白羊部很大,羯斯噶率领的两百帐塞人只是其中一部分,找到羯斯噶的时候,他正悠闲的躺在塞来玛的大腿上晒太阳,塞来玛则打散他的头发,帮他捉虱子。 这是太阳底下能干的最让人愉悦的事情。 云初的脚步才接近,塞来玛就抬起头,给了云初一个灿烂的笑容。 “娜哈想你了,我带你去看看她。”云初没有理会羯斯噶警惕的目光,径直对塞来玛道。 塞来玛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对云初道:“你把娜哈照顾好就成了,我离不开羯斯噶,云初,等天山大雪覆盖草原的时候,你又要当哥哥了。” 云初还要说话,羯斯噶打断了他,有些不满的道:“你现在是唐人,不是塞来玛的儿子。” 云初瞅着塞来玛看羯斯噶的温柔模样,就叹口气道:“伱要是想娜哈了,就来那座有黑色大门的宅子来看她。” 说完话,云初轻叹一声,就直接回到了老羊皮家。 第三十三章 战斗呀战斗呀 “看——白——云——啊,才看清我自己。 看——山——川——呐,才看见了美丽……” 娜哈坐在哥哥的腿上,认真的听哥哥唱歌,哥哥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唱过歌了。 原本痛苦呻吟的伤员们这个时候也好像忘记了疼痛,闭上嘴巴认真的倾听云初唱歌。 云初唱歌的样子真的很美,歌声也非常的好听,虽然听不懂他唱的唐人歌谣,仅仅是哀愁委婉的曲调,就让人想要永远听下去。 墙角堆积如山的尸体被刘雄用牛车运走了,那些死去的人除过留下来一股浓烈的臭味之外,再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伤员中也有三个人的状况很不妙,他们的伤口正变得红肿…… “哥哥,我们今天还吃包子好不好?”娜哈抓着云初垂下来的一绺头发,用糯糯的声音祈求。 娜哈的汉话说的不好,很多时候用词的顺序也是不对的,好在,她颠三倒四的话,云初还是能听懂。 “我们现在出不了城,找不到沙葱,全牛肉的包子一点都不好吃。” 娜哈眨巴着大眼睛道:“那个老爷爷说,我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我。” 云初抚摸着娜哈柔软的头发小声道:“当然可以,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找人帮忙是正确的。” 娜哈立刻从云初的腿上跳下来,自顾自的跳进了那個半开半合的地道。 昨晚那些人鏖战了一夜,今天上午的时候,龟兹城就显得格外的安静。 下午三点,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白亮亮的阳光杵在地上,热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黑色绣着金字的大唐旗帜软塌塌的垂在旗杆上,天空中一丝风都没有。 城里的人统统都有气无力的倒在阴凉处喘着粗气不断地喝水,只是喝了那么多的水,却没有半点尿意。 原本流入城里的坎儿井水,没有了,只能依靠城里的六口水井。 这六口水井平日里供应龟兹城里的两三千人口还是充裕的,再加上大家平日里都喜欢用坎儿井流淌进来的水,井水基本上没有人用。 现在坎儿井水没有了,城里又多了折冲府的军队,以及更多的战马,牲畜,一时间,排在水井边的打水队伍就排出去老长。 城里酷热,城外其实更热,那里只有大片大片没有了青稞的平地,在太阳的炙烤下,田地里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模样一缕缕,一丝丝飘向空中。 城外的突厥人在平地上搭起来了很多的帐篷,炙热的天气下,他们的皮袍子再也穿不住了,一个个就光溜溜的躺在仅有的几处阴凉地里吐舌头。 云初总以为丁大有这个家伙是靠不住的,因为他亲眼见过这个家伙是何等的贪花好色,还他娘的贪财。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下午两点半左右,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带着他仅有的五百骑兵出城了。 五百匹披着漆黑马甲,屁股上部还插着一根火把的战马,刚刚离开城门,就组成锋矢阵向突厥人的营地冲杀了过去。 何远山紧紧捏着拳头,对云初吼叫道:“擂鼓,擂鼓,擂鼓,为大唐擂鼓。” 云初才想去拿鼓槌,却被刘雄抢先一步,这个家伙抡起鼓槌,就凶猛的敲击了下去,一时间,鼓声震天。 唐人的骑兵真的如同一支利箭射向了突厥人的营地,在他们身后两百步的距离处,云初看到了一马当先的羯斯噶,没错,塞人骑兵也在同一时间杀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抵达突厥乱七八糟的营地了,那些光着身子躲阴凉的突厥人却一哄而散,随即,在连绵不绝的帐篷后边,钻出来了,同样披挂整齐的突厥骑兵。 “糟了,这是一个圈套!鸣金,鸣金……”何远山撕心裂肺的吼叫,却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丁大有一脚给踹到一边,从呆傻的刘雄手里夺过鼓槌,继续敲击,这一次,鼓声不再凌乱,而是整齐有序。 黑色的利箭一头扎进了突厥人土黄色的队伍中,就像一柄黑色的热刀子扎进了黄油中,以说不出的丝滑敢侵入进突厥人的骑兵队伍中,似乎感受不到任何阻碍,生生的在土黄色的突厥骑兵群中切开了一道缝隙。 听不到厮杀声,喊叫声,耳朵里充满了马蹄踩踏大地的巨响,只看到那支黑色利箭,这一刻化作一柄黑色的匕首,在万马群中努力向前。 不等突厥人被切开的队伍合拢,羯斯噶率领的一群戴着尖帽子的塞人骑兵也勇敢的顺着唐军踩踏出来的血路杀进了突厥人的军阵之中。 如果说唐人的骑兵队伍是一柄利刃,那么,塞人的骑兵群就是一柄凿子,利刃开路,凿子拓宽,而这种难得一见的配合竟然发生在一瞬间。 云初看的血脉贲张,张大了嘴巴大声嘶喊,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嘶喊,凡是站在城头的人都在嘶喊。 丁大有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敲鼓,冷漠的对何远山道:“出城,接应他们回来。” 何远山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就对身边的几个呐喊道:“长矛手,盾牌手,弓箭手,随我出城,接应猛士们回城。” 说罢,就匆匆的下了城墙,一群人在城头位置匆匆的整理好了队伍,就扛着巨盾,举着弓箭,一步步地向突厥军阵靠近。 何远山走到一箭之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城头。城头上的丁大有又开始敲鼓,何远山只好继续向前走,两箭之地鼓声未停,何远山只好战战兢兢地继续向突厥人的军阵靠近,与此同时,突厥人的军阵中,也有一支骑兵脱离了大队伍,开始向何远山靠近。 丁大有停止了敲鼓,看了一眼战场,就回头瞅着云初道:“你为何不出去?” 云初在丁大有狼一样的目光下也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虚的道:“我是郎中。” 丁大有冷漠的道:“我说的是全军出击,这一次我放过你,下一次胆敢怯战,我就把你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云初一点都不怀疑这家伙能干出这种事,正要保证的时候,丁大有也下了城墙,云初俯身看过去,只见这个家伙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柄两米多长的陌刀,这种兵刃在大唐军中数量并不多,据说能碎马。 那支黑色的骑兵队伍已经杀入了帐篷区域,然后,帐篷区域那里就燃起来大火,直到此刻,云初才知道马屁股上部为什么会有一根火把。 天干物燥,加上突厥人的帐篷为了防雨,大多都涂抹了一些动物油脂,此刻,动物油脂早就被太阳晒化,刚刚接触到火把,立刻就燃烧起来。 骑兵们没有停止,而是在帐篷区域跟突厥骑兵玩追逐战,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那里就会燃烧起大火。 带着白色尖帽子的塞人骑兵去陷入了苦战,他们努力的向前突进了一大半,终于被突厥骑兵给挡住了,开始在突厥人的围攻中苦苦支撑。 何远山的步卒军阵早就被巨盾包围了起来,密密匝匝的长矛从巨盾的间隙出探出来,直面狂奔过来的骑兵。 云初知道,当狂奔的战马像你奔跑过来的时候,它的身形会在眼中逐渐变大,最后笼罩住整个天空,宛若远古凶兽。 “放箭,放箭……”何远山大吼,将铜锤插在腰上,捡起一柄足足有三米长的长矛呈三十度角斜放,长矛柄杵在地上,静静地等待战马撞过来。 云初观战的角度极好,可以看到被羽箭射落马下的突厥骑兵,也能看到巨盾后边紧张的人。 箭如飞蝗,马如龙腾。 尘土被战马甩在身后,战马的脖颈努力前伸,已经把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放箭,放箭……刘雄举着长矛大声吼叫。 “格纳斯,格纳斯……” “巴律,巴律……” 各种要求放箭的声音交织在战场上,即便是站在城墙上的云初也听得清楚明白。 弓箭手的手从未停止,羽箭一枝接一枝从长弓上射出,可是不论他射出了多少羽箭,射死了多少突厥人,迎面冲过来的战马依旧没有丝毫的减少。 “握紧长矛,握紧长矛,不要躲,不要躲……” 何远山一只脚踩在长矛尾部,他身体抖动,泪水横流,口中大喊,却把长矛握的死死地,双脚没有后退一步。 透过巨盾缝隙,何远山看到了一匹雄壮的战马喷吐着粗气用自己宽阔结实的胸膛撞上了他长矛,锋利的长矛轻易地刺穿了战马的胸膛。 战马前进的脚步没有停止,先是撞飞了巨盾,然后它的身体连同骑士的身体一同被刺穿,坚韧的长矛杆子猛地弯曲,而后从中折断,前半截被死去的战马带着从空中落下,轰隆一声响,就不再动弹了。 而剩下的半截去重重的敲击在何远山的胸甲上,明亮的护心镜顿时被敲碎,何远山吐一口血之后,踉跄后退两步,手已经抓住了插在腰间的铜锤,冲着从眼前掠过的黑影砸了下去。 铜锤砸空了,无数柄弯刀从他的山文甲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柄狼牙棒砸过来,何远山连忙缩头,头盔却被狼牙棒带走,绑缚头盔的带子生生的被扯断。 何远山再次后退两步,随即口中就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声,将双锤向前,快速的向前奔跑,锤子砸在一匹马的脑袋上,那匹战马哀鸣一声就轰然倒地,何远山从战马尸体上滚过去,抡起锤子将倒地的突厥骑兵的脑袋生生的砸碎。 第三十四章大唐都尉 刘雄的刀子耍的很好。 以前在桑林地闲暇时分他耍过,当时刀风嚯嚯的之见刀不见人,堪称威风八面。 现在不一样了,一点花架子都没有,来来回回就是劈,砍,剁,扫,撩,刺。 尤其是在狂奔的战马被盾阵,长矛挡住之后,这个家伙就像熊罴一般仗着自己力大,兵刃好,铠甲好,不管不顾的在人群中辗转腾挪,几乎每一刀下去都有收获。 残存的四个掌固也是好手,结成小队,相互掩护着紧紧跟随何远山跟刘雄两人的身形向前趟。 他们带出去了五百人,一炷香之后,活着的已经不到一半了,而战斗进行的愈发激烈。 而站在何远山他们两箭之地的丁大有还是没有上前救援的意思,五百个身着黑色甲胄的府兵冷漠的看着战场。 何远山用哀求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冷漠的丁大有,又抬头看看站在城墙上的敲鼓的云初,一时间悲从心来,一锤子将一个偷袭他的突厥人的脖子砸断,一把折断插在胸口上的羽箭嚎叫一声道:“死战!” 说罢,就丢弃了铜锤,抽出唐刀大喊大叫着胡乱劈砍着向前突击。 所谓死战,就是彻底放弃了防守,只进攻! 战场上的尸体逐渐多了起来,而头顶的太阳越发的毒辣,刘雄忘记了太阳,也忘记了时光,逐渐与何远山分开,那四个掌固也分散开来,投掷出最后一柄短矛,放弃了指挥身边不多的几個胡人武士,跟着何远山,刘雄杀出来的血路,一路向突厥人军阵冲锋。 云初敲击战鼓的双臂已经酸软无力,他不敢停下敲鼓的差事,就算双臂再痛,再无力,鼓槌还是一次次的落在战鼓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何远山的战锤丢了,唐刀也在无数次猛烈地撞击,劈砍后也变成了一柄长锯。 丢弃了砍不断敌军脖子的唐刀,从地上捡起两柄满是血迹的短矛迎向似乎永远都杀不光的敌人。 一柄狼牙棒重重的砸在他的肩膀上,肩膀上的保护肩头的狮子头被砸瘪,何远山身体颤抖一下,勉强将手里的短矛别在战马的前腿中间,那匹战马哀鸣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何远山拖着一条胡乱甩动的左臂,扑在被战马压住双腿的骑士身上,右手高举着匕首,一下子就扎进了骑士的脖子。 杀死了敌军,何远山看到刘雄从他的身体上跨过去,用他沉重的身体从侧面撞在一匹战马肚子上,刚刚跑起来的战马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塌,刘雄用尽全身力气唐刀横着扫过,刚刚昂起来的战马头颅,以及骑兵的头颅,赫然被这一刀一斩两段。 何远山看着刘雄的身体被另一匹战马撞飞,不知为何,他不想再站起来了。 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胳膊如同火焰灼烧一般,嘴巴里满是尘土,却连一丝丝口水都没有,就连吞咽下的空气也如同烧红的铁水一般灼热。 “就到这吧,老子就这点本事了。” 何远山摊开四肢,看着两匹战马正向他跑过来,他知道,下一刻,马蹄子就会踩踏在他的胸口上,踩断他的胸骨,折断他的肋骨…… “嗡嗡……”像是有一群大黄蜂从他的上空飞过,那两匹战马像是触电一般软软的倒在地上,马嘴就在何远山的脚边,吐出来了好多的血。 丁大有那张丑陋的脸出现在他的头顶,俯视着何远山喝骂道:“一群废物!” 说完就挟着那柄陌刀大踏步的迎着飞奔来的突厥战马,以左脚为圆心,右脚随着身体旋转一圈,吐气开声,两米长的陌刀顿时就旋转着杀了出去,没看到他怎么用力,匹练一般的陌刀就出现在半空中,刀光到处,四米范围之内的不论人马,皆被斩成两截。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站在圆心,陌刀高举,像是在迎接漫天飘落的血雨。 突厥人的战马在他面前纷纷驻足,惊慌的迈着碎步向后退,不论突厥骑兵如何催促,也不敢向前一步。 野兽的本能告诉它,向前就会死。 几道粗大的弩枪从他的身后飚射而出,不多的还敢发起冲锋的突厥骑兵被弩枪穿透身体,被弩箭巨大的冲力带着脱离战马远远地掉在地上,有些人无力的握着弩枪想要拔出这东西,最终,无一成功。 丁大有抖掉陌刀上的血,缓步向前,所到之处,突厥人纷纷后退,胆敢有马头出群者,立刻就会被后方飞来的弩枪所杀。 无数条腿,从何远山头上跨过,男人跨间被捂了几天的骚哄哄的味道充斥了何远山的鼻端,何远山却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安心。 云初早就被眼前这一幕惊讶的停止了擂鼓,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贪财好色,残毒又无情的丁大有上了战场之后,居然有这种睥睨千军的本事。 看到丁大有把战场当成他们家后院,杀人如同摘花的样子,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他娘的仅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折冲府校尉啊…… “跟着这样的人上战场应该没有那么危险吧?”云初低声问自己。 马上,他就打了一个激灵,很不明白自己这时候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抬头继续看远处的战场,刘雄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正艰难的拖着何远山往回走。 而丁大有一人在前,身后跟着五百个黑了吧唧的府兵,就在府兵群中,四架轻便强弩被人抗在架子上,也跟着向前移动。 就在此时,突厥人的军阵再一次混乱起来,丁大有挥挥手,四架强弩又开始攒射,突厥人的箭雨也再一次向丁大有笼罩了下来。 弩枪在突厥人群中肆虐,杀的他们人仰马翻,丁大有却停下了脚步,冷漠的看着从天空落下的箭雨。 最远的一支羽箭落在距离丁大有不足两米的地方。 突厥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两匹战马,战马上的骑士疯狂的催马向前,他们的骑术非常好,在疾驰中,松开战马缰绳双手持弓,羽箭连发。 两柄巨盾竖在丁大有面前,却把他的脑袋露在外边,羽箭嗖嗖的从他耳边掠过。 这是两个非常不错的箭手,顷刻间就一人发射出来了五支箭矢。 能手指中夹四枝羽箭,弓上搭一枝羽箭,而后在一瞬间就把所有的箭都发射出去的箭手不多。 除过从丁大有耳边飞过的两枝羽箭,其余的羽箭都钉在了巨盾上。 箭手射光了手里的羽箭,准备拨马回撤的时候,丁大有狞笑一声道:“这就要回去了?” 此时的丁大有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陌刀,手握两枝短矛,向前冲跑十余步之后,就大喝一声把两枝短矛投掷了出去。 短矛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一柄落在马背上,刺穿了战马的身体,连带着将藏在马肚子底下的箭手一起刺穿,另一支短矛则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径直将战马上的骑士洞穿。 看着两个突厥骑兵落马,丁大有身后的府兵们齐齐的用刀敲击着盾牌,大吼:“威,威,威!” 此时,一队骑兵艰难的从突厥人的军阵的另一侧杀了出来,为首的一名黑甲骑兵倒拖着一只装饰华丽的大纛。 云初看到了这支骑兵,忍不住叹息一声,出发的时候,足足有五百黑骑,回来的时候却不足百人,至于戴着尖帽子的塞人骑兵更是少的可怜,云初衷心的希望羯斯噶能活着回来…… 黑骑兵出现的那一刻,丁大有的军阵也缓缓后退,只是军阵中的弩枪,还在继续发射着。 云初抬头看看偏西的白日,长出一口气,觉得这个炽热的下午,是他平生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个下午。 突厥骑兵缓步向前,他们的队伍已经变得极为稀疏,不是人死的太多了,而是为了不让弩枪发挥更大的威力。 随着丁大有最后一个进城,龟兹城沉重的城门就缓缓闭合,将尾随而来的突厥人隔绝在城门之外。 云初很悠闲,是因为回来的人大多是轻伤,至于重伤的基本上都丢给了突厥人。 何远山跟刘雄以及残存的两个掌固被人拖到了阴凉处,一桶桶冰凉的井水就泼了上去,事实上,每一个归来的将士都是这个待遇。 何远山的眼睛四处乱瞅,最后看到云初眼睛亮了,叫喊道:“还是童子吧?” 云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不过呢,自己才十三岁,说是童子不丢人,就点点头,准备处理他明显的脱臼伤势。 “往我的肩膀上撒尿,快点,都是男人,没人笑话你的小东西!老子现在要的是童子尿治伤。” 原本准备解腰带的云初立刻停止了动作,上前抱住何远山受伤的左臂,左右摇摆一下,另一只手捏住脱臼的位置,腰部发力,只听喀嚓一声,何远山脱臼的臂膀就被接回去了。 稍微动一动有些麻木的手指,何远山瞅着云初道:“你还真的什么都略懂啊。” 云初把水壶扣在他的嘴巴上,浇花一般的给他饮水,又把 目光落在刘雄的身上。 “不要问我要童子尿,那东西屁用不顶,除了弄你一身污秽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解掉铠甲跟里衣的刘雄就赤裸裸的躺在水泊里,刚才的战斗应该让他觉得非常兴奋,他的家伙此时还直挺挺的一柱朝天呢。 第三十五章 陈玄奘的陈 如果回到云初原来生活的世界,丁大有这种杀女人的恶魔,至少应该被五马分尸才能解恨。 何远山这种杀小孩子的混蛋,最轻的惩罚应该是大辟。 至于刘雄他们,就算法官法外开恩,弄一个终身监禁也是应理应份的。 如今,云初身处这群恶魔中间,心态却无比的祥和,哪怕是丁大有脱得赤条条的把鸟放在冰水里浸泡的恶心样子,云初也觉得可以接受。 他的脑海中总是会不断地闪现出丁大有一刀碎四匹马的场面,尤其是他站在血雨中沐浴的样子,让云初甚至产生了错觉大丈夫当如是! 野蛮到了极致,也就成了一种美! 云初承认自己现在有些变态,自从来到世界之后,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不怎么对劲。 尤其是当塞来玛一脸惶恐的跑来找他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他一直告诉自己,塞来玛就是自己的母亲,也必须是母亲,除此无他。 可是,他的心里还隐隐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自己过来的时候,没有变成婴儿就好了,那时候,二十八岁的云初正是人的一生中最辉煌,最强大的时候。 二十八岁的未婚正县级主政一方的干部,有资格向世上所有女人求爱。 可惜,塞来玛不是来找他的,也不是来看娜哈的,她是为羯斯噶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云初很想弄死羯斯噶,可是,当他看到塞来玛那双蓄满眼泪的大眼睛,他还是为胳膊骨折的羯斯噶捏好骨头,用了最好的药膏,还上了夹板。 最后还用柳枝水帮他清理了伤口,并嘱咐塞来玛一定要定期用柳枝水清洗羯斯噶的伤口。 受不了死里逃生的羯斯噶看塞来玛炽热的目光,更看不惯塞来玛握着羯斯噶的手哭泣的场面,某一刻甚至想要抽出唐刀,斩下他们两人的脑袋,再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并排摆在一起…… 想归想,云初还是匆匆逃离了那个人间地狱。 娜哈找来了很多的沙葱,且是极为新鲜的沙葱,她不仅仅找来了沙葱,还找来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牛肉,跟三个洋葱,一把菠菜,一把小葱。 这些蔬菜还滴着水呢。 云初检查了一遍分给自己照顾的三十七个伤号,把死掉的两個人让人拉走,见其余的都活着,就把这些人交给胡姬照顾,自己忙着去给娜哈准备蒸包子。 伤号们都喜欢来云初这里养病,他们都觉得云初的医术很高,这个医术很高是对比出来的,来云初这里的伤号最多死三成,去郎中那里的伤号最少要死六成。 当然,最重要的是,来云初这里养病,伺候人的都是胡姬。 包子蒸好之后,娜哈装了满满一大盘子,叫嚷着要去地道里吃。 云初没有拒绝这个孩子的要求,她也有必要跟老羊皮社交一下,给她的安全上一道保险。 今天蒸的包子多,云初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有社交的必要性,丁大有似乎有把他送上战场的打算,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 想好了,就把所有的包子装在一个柳条筐里,用湿麻布盖上,提着篮子就离开了老羊皮的院子。 何远山给了两个,刘雄给了两个,剩下的两个掌固一人一个,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剩余的包子自然是要给那个喜欢把鸟泡在冰水里平息欲望的大唐商州折冲府校尉。 看野史的时候云初得知,那些杀性很重的猛将,一般情况下**也奇重无比。 听说白起军帐中常年都有健妇随军,廉颇这等老将也是万万不能离开女人的,至于大家耳熟能详的大将常遇春则不挑拣,有健妇的时候用健妇,没健妇的时候就用母牛…… 提着篮子的云初被准许进入校尉的大堂。 人刚刚进去,立刻就掀开了篮子,于是,还很热的牛肉包子的味道就笼罩了整个大堂。 把蒙布掀开之后,云初就有些后悔,因为这个大堂上不光是丁大有一个人,还坐着两个被郎中包成粽子一般的伤号,以及七八个站在伤号果毅校尉下首的别将、长史、兵曹参军,校尉,旅帅等。 包子露出来了,就没办法再盖上。 丁大有从桌案后边走过来,抽抽鼻子道:“吃食?” 云初点点头道:“包子,牛肉包子!” “怎么吃?” “拿起来咬就是了。” 云初话音刚落,丁大有就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就接过包子放在桌案上,看样子没有分给众人的打算。 丁大有的嘴巴很大,拳头大小的包子他两口一个,一口气吃了七八个,就用麻布盖上包子,指着云初对周围的部下道:“这个小子来历不明,看模样是咱唐人,就当唐人用了。 方正那个蠢货给他弄了一个乱七八糟的身份,他不满意,还特意花心思弄了一些别致的吃食献上来,想要找我求一个正规出身。 这些天本都尉也看了,发现这个小子识文断字的能给兄弟们凑合着写个家书,照料伤病也用心,听说他那里死的人比咱们刘郎中手中死的人少。 罢了,看在你殷勤的份上,就留在我折冲府当差,在老子麾下当兵,如果没死在战场上,总能给你弄份军功,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去,讨个老婆,多生几个娃再来当兵,这辈子也算是不白过。 老陈,你看着安排一下,我觉得他当一个火头军应该是块好料。” 云初张大了嘴巴呆滞的看着丁大有,他觉得自己过来好像不是为了当府兵的,更不是为了上战场的。 不过,云初还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谢过都尉抬举,还极力向都尉推荐自己的医术了得,至于火头军什么的,实在是高攀不起。 为了证明自己医术了得,还指着两位从突厥人千军万马中辛苦杀出来的果毅校尉身上的伤,说,仅仅是外伤的话,应该经过缝合之后,最好自然晾干伤口,而不是这样包扎起来等着养蛆。 说完话,就主动解开了两位果毅校尉身上层层叠叠的麻布。 当着众人的面,该用柳枝水清洗的就清洗,把伤口里面的脏东西冲洗干净,该缝合的伤口立刻就下手缝合,半个时辰之后,就连那两个果毅校尉都说,去掉包扎物之后,全身舒坦了很多,原本动一动就痛的伤口,用丝线缝合之后也不再那么痛了,可以动弹一下。 丁大有亲自上前用指头捅捅果毅校尉刚刚被缝合好的大伤口,点点头道:“看起来很怪,却很有道理,从哪里学来的?” “孙神仙的手段。”云初毫不犹豫的开始扯谎。 “咦?你见过孙神仙?这不可能,我可是听那个塞人大阿波说你在白羊部当了三年的野人。” 云初叹息一声,再一次打散头发,指着脑袋上那道恐怖的伤疤道:“有些事记不起来了,有些事却怎么都忘不掉。” 丁大有上前瞅瞅云初头上的伤疤道:“摔伤的,看样子是伤到了脑袋,不过,事情都是记在心里的,跟脑袋有什么关系,老子砸碎的脑袋多了去了,里面除过一堆肥油没别的东西。” 云初叹口气道:“您这话要是在孙神仙跟前说会挨骂的。” 丁大有摸摸脑袋,本来想骂人,想了想,又觉得骂孙神仙不好,就冷笑一声道:“你这病好,想记得就记得,想忘记的就忘记,有时候啊,就连老子都想得你的这种病了。 既然你想当朗中,那就去当郎中,在刘郎中手下当差,在方正那个肥球手底下当掌固,在我这里就没有让你低人一等的道理。 刘郎中是正儿八经的八品医正,你既然手艺不错,当一个从八品的司医吧,反正你们都是太医署的官,我给你报上去,人家准不准我不管,反正,在我这里认。 伱下去就去找刘医正报备!” 云初连忙答应,就匆匆离开了大堂。 丁大有斜睨着云初离开大堂,就对在座的众人道:“在我麾下想要逃避上战场真是找死,如果不是看在他年纪尚幼,又做的一手好吃食,今天就砍了他。 过来尝尝,这小东西做的这个叫什么包子的东西真是好吃,刚才没忍住多吃了几个,来来来,都过来尝尝,尝过之后,就知晓某家为何放这小家伙一马了。” 云初没有去找那个刘医正报道,他觉得这很可能是丁大有布置的一个陷阱。 这家伙的狠辣,今天在战场上已经看到了,眼睁睁的看着何远山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准许弩弓发起进攻,好像那些死掉的人,连几根弩枪都不如。 今天的包子算是丢给狗了,狗吃了包子,还反咬了他一口那种。 娜哈的包子就用的很好,老羊皮吃了包子不但没有伤害娜哈,还给了她一块更大的放在大太阳底下都晒不热的好看的白石头。 不仅仅是这样,老羊皮还主动敲起手鼓,教娜哈如何掌握节奏极有韵律的龟兹跳舞。 “把你的那块玉石拿来我看看。”老羊皮见云初回来了,就问他要那块雕刻了两句诗的玉石。 云初没有想太多,就递给了老羊皮,他只是瞄了一眼就还给了云初。 “这是你刻写的吧?” 云初摇头道:“不是,母亲捡到我时候就有。” “胡说八道,你写字是我教会的,你不会认为我连自己的书法都看不出来吧? 另外,你这个云姓是你自己杜撰的吧?” 云初气笑了,坐到老羊皮面前瞅着他的眼睛道:“你觉得我应该姓什么?” 老羊皮沉默了许久,许久,就在云初不耐烦准备离开的时候,老羊皮突然道:“我觉得你应该姓陈!” “那个陈,耳东陈,还是程咬金的程,亦或是成事的成?” “都不是,应该是陈玄奘的陈!” 第三十六章 实锤云初是玄奘的儿子 “我记得你尊敬的玄奘是一位和尚,还是一位持戒律的和尚!” 云初现在越发的认为老羊皮就是《西游记》里面那只讨人厌的猴子。 “僧人持戒律是为了不犯因果,如果僧人强大到了无视因果的地步,那么,就可以随心所欲。” 老羊皮……不,他的羊皮输给娜哈了,现在他就是一只剥掉皮的老猴子。 而此时,老猴子那双纯净的眼睛里再一次冒出来了强大的求知欲。 “你认为玄奘如今已经强大到了无视因果可以随便生孩子的地步了吗?” “那是自然,许多的高僧大德,他们修为到了精深处,为了考验自己的向佛之心,会刻意的制造因果,最终了结因果,立地成佛。 不隐藏,不掩饰,自然面对自己的欲望,才是正确的求佛之路。 当年,阿弥陀佛的弟子阿难曾经对佛说:他爱上了一位女子,且爱慕难舍。 佛问他:你到底有多爱她。 阿难说:我愿意化身石桥,经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淋,五百年日晒,只求她能从桥上走过。 阿难既然能向佛剖开自己的心扉,将自己心底最深沉的欲望展现出来让佛看,那么,玄奘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勇气吗? 玄奘啊,他身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了。” 听到老猴子说起了玄奘的旧事,云初也来了精神,很自觉地往老猴子身边靠靠道:“说说看,我就不相信玄奘会干出破戒的事情,再加上有你如此大的一根蜡烛在,我就不信玄奘法师会拉下那个脸面。” 老猴子看了一眼云初不屑的道:“你不用激我,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你休想听到一句。 当初我们路过东女国的时候,就出事了。 伱知道不,那东女国中全是女子做主,男子只是女子的附庸,当时啊,那个东女国的国主就看上了玄奘……” “嘶——” 云初听到这里很配合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猴子有些得意的道:“你不知道啊,那个东女国的国主长得国色天香,美艳绝伦,那胸部……那屁股……那细腰……那脸蛋啊……那声音啊……真正能迷死個人,我就看了一眼,心中就装满了她的影子,如果真的能化身石桥,可以让她多看我一眼,经历五百年风吹雨淋日晒我觉得都不是什么大事…… 玄奘却跟她朝夕相处了十八天……我们回程的时候,明明不用再走大雪山东女国那条路……玄奘却说那里有因果未曾了结。 结果,我们在那里又停留了一年,白日里玄奘总是面对雪山翻译经书,到了夜晚,我从未见过他的影子。” 老猴子把故事说到这里,就目光炯炯的瞅着云初道:“离开的时间,正好距离现在十三年。” 云初瞅着老猴子那张眉飞色舞的猴子脸,牙痛一般的吸一口凉气道:“就因为我正好十三岁,你就确定我是玄奘法师的孩子? 东女国国主应该跟你一样,长着淡黄色的头大,还有一对碧绿的眼珠,她的孩子不可能长成我这种模样。” 老猴子似笑非笑的瞅着云初道:“东女国的国主,长得与你唐人无异,黑发,黑眼珠……呵呵呵,玄奘骗我,明明是要我留下来帮他照顾孩子,却非要给我编造一套石中佛的故事。 我跟了他十七年,生死与共都不能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就算是明着告诉我,我一样会留下来,并且很早很早就找到你,平白让你在那个塞人女人身边吃了那么多的苦楚。 且看我到了长安之后如何奚落他。” “你就这么肯定我是玄奘法师的孩子?这也太轻率了吧?” 老猴子伸出一只瘦小的爪子挠一下自己的雷公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问过塞来玛了,她说,遇到你的时候,大地上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头婴孩,还哭着说,你当时以青天为被,大地为床,有说不出的孤独可怜……她想抱住你,却抱不动,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石头婴孩就突然消失了,她四处寻找,最后找到了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你……哈哈哈哈……” 在老猴子大笑声中云初怒气勃发,指着老猴子道:“你是怎么问塞来玛的?” 老猴子见云初怒了,却毫无收敛的意思,继续大笑着道:“你能扛过我“侵神药”的迷惑,我毫不吃惊,你杀了侯三我也毫不吃惊,把我的“侵神药”收起来我也毫不吃惊。 塞来玛不是你,她虽然愿意用生命来保护你的密事,可是呢,她可挡不住“侵神药”的迷惑,当时我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这对她来说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对我来说,却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事情……哈哈哈哈哈……” 就在老猴子为自己解开了困扰他多年的疑惑而高兴地时候,云初的唐刀已经毫无征兆的砍了下来。 这一次云初没有半分留手的意思,手中的唐刀如同毒龙出洞,每一击都凶狠异常。 一柄金色弯刀突兀的从老猴子的袖子里滑出来,轻捷的如同花间的蝴蝶,轻飘飘的就把云初最凶狠的杀招给一一化解,期间,他还有余力开口道:“放心,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不会给你泄露出去的。 这人世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会超过四个,两个是你的父母,一个是我,放心,你的秘密很安稳,用不着杀人灭口。” 云初默不作声,只是闷头进攻,这些年他苦练刀法,虽然还算不上是什么高手,在这个狭小的地洞里,却很适合他施展。 刀光霍霍,云初在地洞中连环劈斩,老猴子却灵巧的闪展腾挪,似乎比云初更加的适合这种窄小的地方。 刀风扑灭了油灯,云初的劈斩更加的凶狠,从老猴子说他用迷药迷倒了塞来玛窥探到了他的秘密的时候,云初真的很想杀老猴子灭口。 一豆灯火从地道口缓缓而下,一豆灯火后边是娜哈那张被灯火映照的绿油油的脸。 “你们在干啥?捉迷藏吗?” 当娜哈疑惑地问话的时候,云初倏然收起了唐刀,老猴子的弯刀也立刻不见,两人虽然依旧愤怒的相互对视,却也没有了刚才想要人命的冲动。 老猴子脸上的笑容真的很欠揍,娜哈却非常喜欢这只很喜欢跟她玩耍的老人。 “我姓云,叫云初,不姓陈,我是天生地养的孩子,不是某一个人的孩子,更不会是一个和尚的孩子。” 老羊皮哈哈大笑道:“你姓云,姓陈,还是姓阿猫阿狗,对我来说有意义吗?对玄奘来说有意义吗? 谁会在乎呢?” 云初不想跟一个四大皆空的猴子说话,就对娜哈道:“你以后跟我的姓,就叫云娜。” “不,我想叫云哈!”云娜站在矮几上,噘着嘴,对云娜这个名字非常的反感。 云初的面皮微微抽搐,对云娜道:“我以后准备给你养一条狗,取名叫做云哈,你占用了你的狗的名字。” 云娜很喜欢草蜢湖边的那头老狼,自从老狼自己去荒野找死之后,她不开心了好长时间。 现在听到哥哥准备给她找一条狗,就立刻应承了云娜这个名字,答应的飞快,生怕哥哥改变主意。 既然不打了,云初就准备跟老猴子好好地商谈一 “现在,龟兹城已经被突厥大军包围了,从今天的战斗来看,唐军虽然勇猛,却因为人数太少,一旦城里的胡人心生反意的时候,就是这座城被攻破的时候。 到时候,我们怎么求活?” 老猴子桀桀笑道:“如果真是阿史那贺鲁来了,你们手头的兵力就算增加一倍,也是死路一条。 好在这一次阿史那贺鲁去了于阗,把攻占龟兹的军务交给了处月部的头人朱邪孤注。 今天,你们折冲府的都尉丁大有也发现对面的突厥人好像不对劲,刻意的发起了今天的攻势,从乱军中夺取了处月部的大纛,我想,折冲府都尉丁大有已经明白阿史那贺鲁这条大鱼没有上钩。 大唐的那位无敌猛将应该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将朱邪孤注这条不大不小的鱼给吃掉。 所以呢,你不用担心,梁建方的军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把自己弄到太医署去了吗?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能折腾,办事速度最快,且次次都能达成自己目的的人呢。 据说佛陀不入轮回,即便是入了轮回,也不过是一场修行而已,玄奘确实不是一位贪花好色之人,如果说他真的与东女国国主交合,诞育了你,那么,一定有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原因。 说玄奘生了你,不如说玄奘只是借势而为,顺应而为的一个过程。 玄奘在意的也不是你是他儿子,在意的是,这一段因果联系,至于更深的目的,我就想不到了。 你嗔也好,恨也好,疑也好,苦也好,悲也罢,总之,好好地走自己的路,过自己的日子,把自己的生命修行好,就是功德圆满!” 第三十七章 是屠夫还是医生 当初,云初觉得自己不是塞来玛生的,但是,塞来玛却找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说云初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 各种佐证一样不缺,时间长了,很多塞人就认为云初是塞来玛生的,只是在生育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变异而已。 于是,云初就这样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吃人家的饭归人家管这是做人的起码道德要求。 现在,老羊皮同样告诉云初,陈玄奘跟东女国的国主才是他的爹娘。 云初还是认为自己不是,但是呢,老猴子却用一条缜密严谨的证据链条,证明了他云初就是别人的儿子。 证据链条清晰的一目了然,让云初百口难辩。 他出生的时候,就是一个婴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没有资格说自己父母是谁。 就像一群鸭子刚从蛋壳里孵化出来,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只狗,也会跟着狗走的。 这让对自己亲爹娘有着极为深刻记忆的云初觉得,自己的亲爹娘算是白养自己这个孩子了,养这么一个经常被被动的当成别人家的儿子的人,要是他们知晓了,天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天气很热,娜哈还是喜欢裹着老猴子的黑羊皮大氅蹲在案几上跟老猴子继续玩抓石子…… 昨日一战之后,唐军大胜,抢夺了处月部的大纛,这对处月部来说是极为羞耻的一件事。 这一次,天刚刚亮的时候,突厥人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战斗不仅仅发生在城头,也发生在城墙底下,城头箭如飞蝗的让人命在顷刻间消失。 城墙下,不时有唐人骑兵,塞人骑兵轮番冲击那些想要把土堆到城墙下的突厥人。 龟兹的城墙一点都不高,勉强四米高的样子,如果放任突厥人堆土,用不了两個小时,人家就能在城墙下堆出一条斜坡出来。 可就是平原上突兀出现的这座四米高的城墙,却让突厥骑兵在短时间内对城池无可奈何。 守城的一方没有滚木礌石,没有石灰,没有铁水,没有金汁,只有弓箭,刀斧,长矛跟石块。 攻城的一方设备依旧简陋,没看见投石车,没看到攻城车,没看到缓缓移动的箭楼,就连撞城门的冲车都没有,有的只是简陋的梯子跟弓箭。 可是,战事进行的依旧凶残至极。 狂怒的突厥武士丢弃了战马,用弯刀在城墙上开凿小坑,每开凿出来一个坑,就踩上去一只脚,然后再开凿下一个,直到被守城的人用箭射死,或者被长矛捅死。 下一个继续挖坑…… 三五米的范围内,谁都是神射手。 有的尸体倒在城下,有些尸体倒在城池上,渐渐地围绕着这座周围不过五里的土城,尸体堆积如山。 只要不被丁大有逼迫着出城作战,何远山跟刘雄两个还是非常顶事的。 何远山的锤子丢在那场突击战场上了,现在他用的是一柄长矛,唐军的长矛很长,三米长的杆子可以让他避开城外箭矢的直接攒射,可以蹲着身子专门瞄准从城墙上露头的突厥人,他的手法很稳当,一戳一个准。 就是突厥人用皮兜子丢上来的飞蝗石很讨厌,这东西杀不死人,准头却好的惊人,砸在铠甲上叮叮当当作响,云初这一天治疗的最多的伤患,就是面部被飞蝗石打中的人。 标枪这种好东西,在守城的时候就基本上不用了,一旦丢过去杀死一个突厥人,人家立刻就会多一柄长矛,十几米长的松树杆子套着标枪头,城头的人很难预防。 龟兹城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丁大有这个混账却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云初借口汇报伤患状况,在他的家里没有见到他,接见他的是其中一位果毅校尉,听取了云初的汇报之后,就示意云初可以走了,还告诉他,以后没事就不要过来,当然,如果做了新的牛肉包子的时候,可以喊他过去。 为了报复,云初假装没有看不到他已经发红,发胀的伤口,他既然不待见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上杆子帮忙。 事实上,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伤口会不会发炎,会不会生蛆,都看个人的命。 云初趁机去了一样医正刘冲的驻地。 还没有进门,他就闻到了冲天的恶臭气息,很多伤病就随意的倒在满是便溺的地上。 说真的,这里像屠宰场,像打铁铺子多过像医馆。 满身鲜血手提一把木工锯的刘医正更是像屠夫多过像郎中。 他是给人锯腿的半道听说云初来了,刻意停止了手术过来见人的。 “听说你那里死的人比我这里的少?” 云初看看锯齿上沾粘到的碎肉害怕极了,连忙道:“我那里的伤患都是轻伤。” 刘郎中嘿嘿笑道:“我料也是这样。” 说完话就从铁匠炉子里捞出一根烧的通红的烙铁就随手杵在一个伤患的后背上。 “啊——”伤患趴在地上跟鱼一样的跳腾,刘医正一脚踩住伤患的脊梁怒骂道:“箭疮都他娘的流脓了,再不烫一下就死了。” 云初嗅着肉被烤焦的味道,瞅着满院子横七竖八的伤患,听着伤患们发出来的惨叫,只想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你是从八品的司医,有资格开一个伤患铺子,多少也算是帮了我的忙,需要什么药你就说话,只要我这里有的,你尽管拿走。” 云初呆滞的道:“你不是正在给人锯腿吗?” 刘冲,刘医正拍一下额头,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之后摇摇头道:“没必要了,那人死了,明明告诉他锯腿会死,他就是想活着,真正的窝囊废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拖着一个残废的身子回去拖累家人吗?” 云初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这几个字用在这里不合适,想要出口纠正一下,就看见一个被锯掉了一条腿的伤患双手垂在一张门板两侧,软塌塌的被两个胡人给抬出来了。 云初看的很仔细,那人的眼角上还挂着两行眼泪,可见,他在临死之前有多么的不甘心。 “我要白头翁、黄连、茵陈、还有柴胡、金银花、穿心莲、板蓝根、黄芩、马齿苋,大蓟和小蓟。 如果有冰片,麝香,血竭,三七也给我来一些,我可以用乳香,没药交换。” 刘医正诧异的瞅着云初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娃子还真得通晓一些医术,挑的全是当时能用上的药。 更难得的是你竟然知晓三七,你行医的师傅是谁?” 云初连忙道:“家师姓刘,名化成,乃是一名炼气士,号横山炼气士。” 刘医正点点头道:“哦,道门中人啊,既然如此,你让药童去帮你捡药吧,冰片,血竭不多,也可以给你一些,三七存量不少,不过,你需要用乳香,没药这些妇人用的药来换。” 云初拱手谢过,就跟着一个身高八尺的童子去拿药了。 进了药房,云初才明白刘医正为何如此大方了,他是真的不缺少药材,整间屋子里全是。 那个高大的童子还对云初道:“这里有陇右送来的药,他们送来的药中间,最好的就是柴胡跟当归,还有关中送来的药,秦岭里面的白头翁、黄连、茵陈最好,其余的药材都很一般。 不知先生用药的时候,喜欢开单方还是复方?“ 云初那里知晓什么单方跟复方的差别,径直道:“把我要的药材统统给我找出来就好。” 没想到云初这种不讲理的态度,反而获得了药童更多的尊敬,在他看来,天下的郎中都是一样的,不会轻易的把自己混饭吃的本事教给外人。 不长时间,云初就扛着满满一麻袋的药材离开了刘医正杀人的场所。 他挑选的这些药全部都是消炎,止血的药,虽然不知道干品药物如何使用,他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那就是把这些干的药材统统碾成粉末,单独煮成药汁,将麻布条在药水里浸泡了,晾晒半干之后再裹在伤病的创口位置上,剩余的药汁,就让伤患们喝下去。 中药讲究的就是君臣使左,云初不要了,因为他的化学老师告诉他,药物之所以能有治病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药物里的化学元素,其余的并不重要。 尽管云初这里的伤患每天最多只死掉一两个,那些受伤的人却习惯性去找刘医正治疗,尤其是受了重伤被救回来的人,爬也要爬到刘医正那里去接受死亡手术。 云初不知道孙神仙是怎么治病的,只听说他有肉白骨活死人的能力,没有亲眼见识过老人家的神奇手段,他不敢随意置喙。 可就是刘医正这样的郎中,让他对大唐的卫生医疗条件产生了极大的疑问。 这也是他敢胡乱给伤患用药的原因,就他看来,与其让那些伤患去刘医正那里领死,不如让在自己这里求一个活下去的奇迹。 这本身就是一场极为变态的战争,一方想着把龟兹一带通过烧杀劫掠弄成一片无人区。 一方想着如何将对方留在这里,好一次杀光。 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变态,自己的那点小小的人格扭曲确实算不得什么。 第三十八章树倒猢狲散 围城之战,已经进行了五天,龟兹城里已经臭的待不住人了。 何远山越来越瘦,两只眼睛红的就像是吃过死人肉的恶鬼,脖子看起来很细,上面的大血管却蚯蚓一般的盘在脖子上,似乎只要再蠕动一下,就会爆开。 刘雄则越来越能吃,他似乎永远都吃不饱,时时刻刻都在吃。 大关令衙门里的六大掌固,如今就剩下云初这个替补上去的人。 虽然还兼任着太医署的从九品司医,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云初还是跟着何远山上了战场。 “今天,我们还要出城一次。” 何远山蹲在被血浸透的箭垛上,稍微动了一下,就惊起无数的苍蝇。 正在啃馕饼的刘雄抬头看着何远山,淡淡的道:“丁大有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是吗?” 何远山道:“没有人能避得开。” 说着话又看着云初道:“这一次对不住你了,我以为能抗一阵子的。” 云初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已经很照顾我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躲不开的。” 刘雄突然笑了,笑的跟一只夜猫子一样。 “没人能活着,过了今晚,都是一个死,云初,哥哥骗了你,只要上了战场,谁都顾不得谁了,你要是战死了,别埋怨哥哥。” 云初安慰性质的拍拍他的手道:“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能自保。” 何远山瞅着远处的被烧的乱七八糟的桑林地军寨,遗憾的道:“裴东风抽走了一个折冲府的兵,要不然,我们就算是野战,也能应付处月部的这些杂碎。 他给我们留下的兵实在是太少了,太少了啊。” 云初知道,何远山其实已经崩溃了,刘雄现在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跟这两个人屁事情都商量不出来,就坐直了身子道:“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何远山摇头道:“你可能不知道,丁大有之所以派我们凌晨前出城作战,目的就在于吸引突厥人,他好带着商州折冲府的兵从另外一个地方突围。” 云初连忙问道:“他们准备从那個方向突围?” “桑林地!” “可是,那里的缺口被堵上了,他怎么出去?步行翻墙出去?那就是找死。” “当初在修建城墙的时候,他们就在那块城墙上做了一些手脚,让城墙向内偏,再用木头顶着不让城墙倒下来,还在城墙底下挖了一个大坑,只要把木头拆掉,刚刚修好的城墙就倒塌掉坑里,这样,就能骑马朝外跑了。” 云初朝龟兹城外光秃秃的土地看了一眼,这几日的大太阳几乎快要大地烤干了。 城外的突厥人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只能躲在帐篷底下,即便是这样,有阴凉的地方实在是太少。 这个时候,云初才明白,龟兹城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一片阴凉地,中间还有一条冰凉的渠水穿林而过了。 大家不是不知道那里的桑林可以用来制作攻城器具,而是真的舍不得那片阴凉。 云初是知道胡人的各种德行的,他不认为处月部的首领们会把自己放置在烈日之下。 既然那座桑林地依旧完好无损,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处月部的大头领们都在林子里乘凉呢。 至于丁大有这种杀才,临阵脱逃的事情他应该是干不出来的。 连何远山,刘雄这样的人明知道会死都不愿意逃跑,更不要说地位比他们高的多的丁大有了。 假如丁大有今天凌晨准备弄开城墙出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去突袭处月部的首领聚居地,只要干掉突厥人的首领,他就有可能在这龟兹城打一场漂亮的以少胜多的战斗,就像大唐名将席君买一样,以百骑破万骑。 想事情可以这样想,云初没有实时情报支持,所以,只能是想一想。 天黑下来的时候,何远山一次又一次的问云初时间,他好像等不及要去送死。 刘雄明明瞌睡的要死,却不肯睡着,很可能是担心睡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再看这个世界了。 城墙下的尸臭味浓烈的像是化不开,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了,世界依旧是炽热的,想要变得凉爽一些,至少要等到凌晨时分,沙子里的热量散尽才成。 给何远山跟刘雄闻了一点侵神药,他们才变得安静下来,还迷迷糊糊的很听话。 羯斯噶他们过来的时候,云初已经成了大关令衙门中的最高指挥官,这是何远山跟刘雄两人当面同意的。 “怎么样才能让骆驼听话朝一个方向狂奔不停下来?”云初直接问羯斯噶,想要问关于牲畜的问题,胡人那里一定有最好的答案。 “让骆驼疯掉。”羯斯噶虽然满身都是伤痕,在云初面前他还是保持了一个塞人武士的风范。 “怎么才能让骆驼疯掉呢?” “给公骆驼的蛋上刷油,点着,给母骆驼的腔道里塞烧的红红的石头。” “牛呢?” “给牛的屁股刷油点着。” “羊呢?” “羊没有办法,你就算是杀了它,它也一声不吭。” “好吧,那就只要骆驼跟牛,按照你说的办法弄好,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点着火。 你们骑着马跟在骆驼跟牛的后面,杀出去,然后就回家。” 羯斯噶回头看看身边不多的几个塞人面无表情的道:“我们要龟兹城。” 云初冷笑道:“等唐人走了,突厥人走了,龟兹城就是你们的。” 羯斯噶道:“不行,我不离开龟兹城。” 云初砸吧一下嘴巴道:“说句实话吧,唐人不会把龟兹城给你们的,永远都没有可能。” 羯斯噶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大声道:“他答应我们的,他答应我们的,人又不是牦牛,说话要算话呢吗。” 云初等羯斯噶跟一种塞人喧闹的差不多了,才继续道:“唐人的皇帝说的话才不会更改,其余人没有资格把唐人占领的任何土地白白送人。 这一点,你一定要记清楚,你想从唐人这里拿到东西,最好,伱讨要的对象应该是皇帝。 如果不是皇帝,你最好不要相信,尤其是土地与牧场的归属。 另外,塞来玛怀孕了,给我留下来,等你们跑出去之后,我再把塞来玛给你送回去。” “嗤——“羯斯噶对云初说的话不屑一顾。 “你刚才还说唐人就没有一个说话算话的,我知道你想要塞来玛,我不会给你的。 云初,行行好吧,你已经拿走了我的女儿,不能再把我的塞来玛也带走。 塞来玛,塞来玛,到我身边来,不要被云初给骗走。” 在外围等待羯斯噶的塞来玛立刻就跑过来,紧紧地拉着羯斯噶受伤的手,对云初道:“我不会跟你走的,就算你带走了我,没有羯斯噶,我会死的。” 云初瞅瞅城外突厥人如同繁星一般多的篝火,叹口气道:“我只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羯斯噶大声道:“不用你帮忙,我能保护好塞来玛的,我会用命来保护她。” 面对羯斯噶这种二傻子,云初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唯独对塞来玛的倔强,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是一个认死理的女人,当初想要养育云初,她就毫不犹豫的一口气养育了十三年,现在,她又爱上了羯斯噶,没的说,生生死死都会跟上。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娜哈,然后你就跟羯斯噶走吧。”云初准备先把这两个二傻子分开再说。 谁料想塞来玛警惕的瞅着云初道:“不去,你在骗我,我要是去了就要跟羯斯噶分开了。 云初,我不是你的,娜哈才是。” 云初怒道:“胡说,你是我的母亲,娜哈是我妹妹,我只想保护你们。” 塞来玛见云初发怒了,反而更加认定云初的心思不对,因为,云初跟她一起的十三年里,就没有发过怒。 干脆把头埋在羯斯噶的怀里不跟云初说话了。 而羯斯噶则得意的冲着云初眨眨眼睛,就带着仅存的百十个塞人忙着去按照云初的安排做事去了。 他们走了,除过睡着的何远山哼刘雄之外,就没有外人了,云初挨着何远山坐了下来,听他们如雷的鼾声。 过了一会,云初朝着城墙阴影处道:“胡人已经扛不住了,如果不让他们离开,内乱就在眼前。” “所以,你想最后利用他们一下吗?” “是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云初六天前遇见的那群不良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呈扇形将云初堵在城墙上。 “谋害上官,这可不是一般的罪责。” 云初摇头道:“他们两个太困倦了,需要睡一觉,何来谋害上官一说? 我问过何远山了,你们不良人就是一群上不得文书的半帮闲的人,有什么资格过问官府的事情呢?”. 为首的不良人笑道:“我们不一样。” 云初大笑道:“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城池最晚明日就会被突厥人攻破,我们所有人都努力想要在凌晨有所作为,你们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不良人摇摇头道:“不了,我们跟丁大有走。” 云初沉默了片刻道:“也就是说,折冲府的人在发现事不可为,或者目的达到的时候可以突围,你们不良人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可以跟折冲府的人一起走,只有我们大关令衙门的人接到的指令是,死战到底?” 不良人嘿嘿笑道:“丁大有给了你一个太医署的司医,意思就是给了你一条活路,你如果早早离开何远山他们,何至于此呢? 再说了,何远山,刘雄这些人已经拿到了属于他们的东西,现在,到了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云初瞅着沉睡的何远山跟刘雄道:“我现在立刻去当我的司医,是不是就能活?” 不良人嗤的笑了一声道:“折冲府的人马已经编练完毕,没有你的位置了,丁大有也不会再要你这种蛇鼠两端的家伙,哪怕你做的一手的好包子。” 第三十九章谁是大赢家 云初还以为不良人过来,就是为了奚落他的,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打算离开。 不良人又拦住了他,将一份海捕文书在他面前展开道:“认识这个人吗?” 云初看了一眼,就道:“认识,他叫青狼。” 不良人皱眉道:“你确定他叫青狼?” 云初道:“两个多月前我在天山脚下见过这个人,当时,他正在从人贩子那里买武士,听说他准备组建新的马贼团。” 不良人再次问道:“你确定他叫青狼,而不叫老羊皮吗?” 云初愣了一下道:“我只知道他叫青狼,在天山这边很有名,以前抢劫过回纥可汗的宝物。” 不良人冷笑道:“他还在甘州一夜屠光了马蹄寺上下僧众七十六人。” 云初撇撇嘴道:“你们七个人可不是人家的对手,我听说青狼的马贼团人数可不少,回纥可汗都拿他没有办法,你们几个既然要办案,那就自求多福吧。” “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再说。”为首的不良人恨恨的带着人就走了。 云初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甘草放进嘴巴里慢慢的嚼。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老羊皮能跟青狼之间发生横向联系,这可是云初没有想到的。 甘州是什么地方? 在云初以前的世界里,甘州被称之为张掖,没错,就是那個以”张国臂掖“出名的张掖。 甘州自然在玉门关以南,还是大唐国内最富庶的几个城市之一。 陇右之所以能够“富甲天下”其中就有甘州这个城市的伟大贡献。 一个能在甘州犯下滔天血案的人,竟然自称进不了玉门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 不过呢,这都是小事情,龟兹的事情走到目前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定型了。 没有什么别的变化了。 云初又给酣睡的何远山跟刘雄两人灌了一些清水,这样,他们能睡得安稳一些。 龟兹城里的骆驼很多,粗粗数一下,不下八百头骆驼,牛就没有那么多了,这些天已经被城里的人杀着吃了不少。 云初看了一下,发现只有不到五十头骆驼的蛋上被包裹上了一团牛油,就问时刻跟在他身边的羯斯噶。 “怎么只有这么几只?” 羯斯噶道:“骆驼都是成群的,我们选的都是驼队中的头驼,只要它们开始跑了,其余的骆驼就会紧追不舍。” 云初点点头,让羯斯噶带着骆驼来到城门口等待,在离开城门洞的时候,云初又对羯斯噶道:“你真的就不担心塞来玛的安危吗?” 羯斯噶笑的很是温和,拍拍云初的肩膀道:“我会死在她的前面。” “塞来玛愿意跟你一起死吗?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羯斯噶抬头看着璀璨的星空道:“你熟悉的两百帐塞人死的只剩下了五十帐,至少有四十帐全是妇人跟孩子。 我们付出了这么多,你们却连一个破破的龟兹城都不肯给我们。 云初,从此之后,塞人不会再相信唐人了,比粟可汗也不会再全力帮助你们唐人打仗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羯斯噶,你说错了,从今往后,比粟可汗只会更加卖力的帮助唐人打仗,因为,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座残破的龟兹城。” 羯斯噶怜悯的瞅着云初道:“云初,唐人不好,伱重新当塞人吧,你那么聪明,那么勇敢,以后,一定会成为比大阿波更大的首领的。” 云初微微一笑,指着星空下漆黑一团的天山道:“我厌倦了在草原上的日子,也厌倦了无休止的迁徙。 羯斯噶,我将回到大唐,去那座你们歌谣中的城市里,买一所大大的房子,准备多多的食物,我会教娜哈唐人的话,唱唐人的歌,穿唐人的衣裳,我可以跟娜哈幸福的在那里生活,直到娜哈找到她最爱的男人为止。 当人,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狼群,也没有令人作呕的牛粪味道。” 云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羯斯噶说这些话,这很像是一种无能狂怒。 以前,只要他出现,塞来玛就会立刻出现在他身边,现在,塞来玛开始躲着他了。 云初很想对天发誓,自己没有对塞来玛生出过任何邪恶的心思,他只想补偿这个女人,让她的后半生可以过的幸福安康。 只是没有人相信他,就算他发誓,塞来玛也不会相信,以前,他说什么,塞来玛都会相信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丁大有会带着剩余的府兵从城墙缺口位置杀出去,会路过桑林地,看看能不能在逃跑的时候顺便捞几条大鱼。 城里残存的胡人们会点燃骆驼蛋上的牛油,让骆驼变得疯狂,为他们冲开一条生路。 都走了,这座城就真正属于大关令衙门了,而整个大关令衙门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了。 也就是说,当别人都逃走了,还剩下大关令衙门里的一个叫做云初的掌固还带领着一群伤兵固守着这座城池。 哪怕那个时候,这座城已经被云初烧成了一片白地。 在回老羊皮家的路上,云初遇到了哑巴马夫,也看到了痨病鬼更夫,他们各自带着一队勉强能走动的伤兵,在挨家挨户的泼洒灯油,龟兹这一带本身就盛产灯油,这东西是不缺的。 老猴子蹲在胡床上喝酒,娜哈总想偷酒喝,总是被老猴子推开。 头顶上的白月亮落下来一缕缕的清辉,让院子里白亮亮的。 “您们怎么出来了?”云初抱起娜哈,这孩子在自己身边才几天,好像又长胖了。 老猴子哼哼了两声道:“地洞里臭的待不住人,我们出来透透气。 云初,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离开了。” 云初笑道:“为了什么呢?” “为了这座城所代表的功绩,只要梁建方来的时候,你还在这座城里,不论是丁大有,还是何远山,亦或是辛苦帮你们守城,最后损失殆尽的塞人部落,他们的功绩在你这个宁死都不肯放弃职责的大唐掌固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云初继续嚼着甘草道:“在这座城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丢弃了伤兵,我没有丢,他们丢弃了城池,我没有丢,他们丢弃了龟兹城的田亩,人名账册,我没有丢。 老猴子,我只是尽到了我的职责而已,尽到了一个掌固的职责而已。 所以,在最后分糖的时候,我难道不该分到最大的一块吗?” 老猴子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你真的是玄奘的儿子,哪怕你不是,我也认为你是。 你们太像了,太像了,看到你,我完全能想到玄奘在你这个年纪的完整模样。” 云初笑道:“凡有大毅力者,不是英雄,就一定是枭雄,玄奘岂能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猴子拿来的麦酒已经算是最好的麦酒,他还有一种叫做三勒浆的酒,两种酒相比,云初更喜欢麦酒,因为它比较淡。 就在月亮即将归隐西山的时候,云初放下酒杯,将熟睡的娜哈放到老猴子的怀里,再把唐刀挂在腰上,对老羊皮笑道:“让我们看看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能如我所愿。” 老猴子瞅着娜哈甜美的睡相,轻声道:“失败对你这种人来说算什么,只会让你更加的癫狂。” 月亮下山的时候,正是这一晚最黑暗的时候,星星显得格外的多。 在龟兹,云初最喜欢现在这个时候,天气不再燥热,有凉风微微从皮肤上拂过,就像美人冰凉的手。 重新回到城墙上的时候,何远山跟刘雄两个还在酣睡,城门口卧着好大一群骆驼正在悠闲地吃着胡人们喂给他们的食物,听豆子在骆驼嘴里嘎巴巴的响,就知道龟兹城里的珍贵的鹰嘴豆被它们给祸害完了。 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云初注视着羯斯噶,塞来玛就在他的身边,骑着一匹褐色的母马。 云初卸掉身上的皮甲,给塞来玛穿上,并细心地绑好每一条带子。 一柄圆盾也被云初绑在了塞来玛的背后,再敲击一下塞来玛手里的圆盾,低声道:“一手持缰绳,一手举着圆盾,护住你的头,胸口跟肚子,无论如何不能丢开。” 塞来玛用额头触碰一下云初的额头笑道:“腾格里会保佑我,你也会保佑我。” 云初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对羯斯噶道:“如果塞来玛出了事情,我一定会把你五马分尸!” 羯斯噶大笑道:“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云初再看了看武装到牙齿的塞来玛,就挥挥手,守在城门前的胡人武士,立刻就推开了沉重斑驳的大门。 五十个胡人武士用火把点燃了拴在骆驼蛋上的火绳,一缕火光就慢慢的钻进了骆驼的腹下。 不大功夫,原本正在安逸的嚼着鹰嘴豆的骆驼眼睛猛地向外凸出,接着,一声声高亢入云的骆驼鸣叫就响彻云霄。 第四十章这是谁的部将 骆驼疯了。 它们疯狂的撕咬能见到的任何东西,包括同类,只因为城门洞子里太过狭**仄,骆驼们就一头冲出了龟兹城,奔跑的如此之快。 随即,就有更多的骆驼随着五十头精壮的骆驼离开了城池,朝它们想要去的方向狂奔。 城外就是广袤的平原,人,没有办法控制骆驼的去向,所以,只能追随骆驼的脚步向前冲。 很快,城门口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云初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城门上,目送他们远去。 骆驼的惨叫声惊醒了何远山跟刘雄,他们迷茫的从地上坐起来,不解的看着大队的人马冲向突厥人的营地。 片刻之后,何远山就好像屁股上安装了弹簧一般从地上窜起起来,二话不说,就跳上战马,举着长矛,急火流星般的冲出了城门。 刘雄咬着牙犹豫了好久,最后仰天咆哮一声,也跟着何远山冲出城,去完成自己最后的承诺。 “杀啊——”何远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得极为孤独而绝望。 “杀啊——”刘雄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只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浓郁的不甘。 “杀啊——”老猴子用他特有的西域强调的声音也喊了起来。 云初让开路,指着拴在城墙下的战马对老猴子道:“那里有马,有长矛,有弓箭,也有数不尽的敌人,你可以出去杀个痛快。 “心里面是不是很不舒坦?” 云初摇头道:“我马上就要成功了,没有不舒坦。” 老猴子笑嘻嘻的道:“羯斯噶冲出去了,塞来玛冲出去了,就连你一向看不起的何远山跟刘雄也冲出去了,只有你留下了,不敢直面战争。 不过,这样挺好的,做大事者必定惜身,不可为了小利忘命。”M.. “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嗯,看到了,你把皮甲给了塞来玛,还在她的背后绑上了盾牌,还教会了她如何举盾防御,挺好的。 你还用侵神药让何远山跟刘雄睡了一场好觉,蓄养了他们的精力,让他们可以精精神神的去送死。 总体上说起来,你是一个好人,应该说,你是一个前途远大的好人。” 云初的避开了老猴子极有侵略性的目光,低声道:“我要照顾娜哈……” “放心,娜哈交给我照顾,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公主的,而且是一個最尊贵的公主。” “我还要烧掉龟兹城,掩护那些伤兵……” “不用,我帮你烧。” “我……” “有我在呢!” 云初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从堆积在墙角的破烂铠甲堆里,找了一套合身的烂铠甲穿戴好。 背好了六杆短矛,寻找了一柄结实的长矛,将唐刀横着绑在小腹上,还把弓挂在马鞍山,箭收在一只箭筒里,准备的非常完善。 就在他骑上枣红马的时候突然吼叫道:“我草你老猴子的八辈祖宗!” 说完话,枣红马就急不可待的驮着他杀出了龟兹城。 老猴子瞅着云初远去的背影收起了笑容,冷冷的道:“你真的以为你制造了因,就不必承受果吗? 敢制造因,能承受果的人,才能走的更远。” 就在此时,靠近桑林地方向的一段城墙轰然倒塌,灰尘未曾散去,一队黑甲骑兵从缺口处涌了出来,笔直的杀向桑林地。 老猴子身后,突兀的出现了十几个突厥人打扮的壮汉,每一个看起来都强壮如山。 “去看着点他,如果他还活着,就不用理会,如果他死了,就把尸体带回来。” “不用保护他吗?”一个满脸都是靛蓝刺青的壮汉问道。 “不用,佛说过了,他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壮汉们匆匆下了城墙,随即,就冲出了城池。 枣红马的速度极快,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却扑不灭云初心头的那股子无名的怒火。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鲁莽的出城去找突厥人死战。 他很想掉头回去,可是心头的那股怒火却越烧越旺,让他难过的几乎要喷出火来,只想着如何将整个大地焚烧成一片白地。 没错,如果他真的爱塞来玛,那就该跟她一起闯突厥人的营地,保护她安全离去,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如果他真的把唐人的身份当回事,他就该陪着何远山跟刘雄一起去光荣战死! “你们都想要老子死是吧?老子就死给伱们看!” 说话的功夫,云初的战马已经闯进了被骆驼踩踏的乱七八糟的突厥人的营地。 云初一枪杆子抽倒了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突厥小子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的突厥人正在哭。 大哭的还是突厥人的妇人,儿童,勉强能上来的都是刚才被他一枪杆子抽飞到半大小子,环目四望,这里几乎看不到一个成年的男性突厥人。 战马继续突进,如今无人之境。 几百头疯狂的骆驼在突厥人连绵不绝的营地里硬是踩踏出来了一条笔直的大路。 没有遇到一合之敌,枣红马昂起脖子长嘶一声,一蹄子踹飞一个想要偷袭云初的突厥小子加速从帐篷区域穿过,它喜欢这种无敌的感觉。 穿过帐篷区,云初一个人都没有杀死,不是他没有本事杀死这些拦路的半大小子,而是,当长矛马上就要刺穿这些少年的身体的时候,长矛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滑到一边去。 云初知道,这是他脑袋里的另一个云初在作怪,在那个云初的心中,见到群中受苦是要有同理心的,见到孩子摔倒是一定要搀扶的,看到老人讹诈是一定要拆穿的,至于杀人……在那个云初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选项。 营地里没有成年突厥人,那么,成年突厥人都去了哪里呢? 这不用解释,云初就看到了成年突厥人,他们正在疯狂的围殴何远山跟刘雄。 而这两位已经厮杀的快要精疲力竭了,刘雄仗着甲胄跟强壮的身板还能坚持,何远山的甲胄上不时地会腾起一溜火星,这是突厥人的弯刀砍在甲胄上造成的。 能穿这种山文甲的必定是唐人的大官,所以,何远山也承受了比刘雄更加密集的进攻。 “嗖嗖嗖”三枝羽箭从不远处射过来,云初继续张弓搭箭,云初的手还没有长成,力量不足,指缝里只能夹住两支箭,再多,就没法拉弓了。 羽箭的力量虽然还有不足,但是,在唐人锋利的羽箭加成下,还是有三个正在围着何远山殴打的突厥人被羽箭射穿了脖子。 面前突然少了三个人,何远山也知晓这是援军来了,精神振奋之下,用力捅穿了一个敌人,才要欢呼援兵来了,却只看到云初一个人骑着马在他们的战圈外边绕着跑,一边跑,一边射箭。 骑射八支箭这是云初拉弓射箭的极限了,所以,当八支箭射完之后,他就从背后拔出短矛,迎着两个阻击他的突厥骑兵杀了过去。 三匹战马交错而过,云初肋部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低头,另一柄弯刀从他的头顶掠过,斩断了铁盔的帽缨。 好在手里的两根短矛已经递出去了,刺在了那两个突厥人的身上。 当两具身体从战马上跌落的时候,云初才要喘口气,背部又震动了两下,随即,剧痛再一次传来,他中箭了。 何远山大叫一声,迎着云初冲过来,经过云初身边的时候,他不杀敌人,却把一柄短匕首插在枣红马的屁股上。 “跑啊——”何远山大吼大叫,替云初挡下了追击他的敌人。 云初已经很想跑了,他以前还觉得自己武艺不错,已经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别说跟丁大有那种人相比了,就连何远山,刘雄这种他看不起的人相比,也有差距。 腰肋像是被砸断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脊背上中的两箭,却让他痛入骨髓。 背后的短矛连续被他丢了出去,只中了一根,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胸口却笃笃笃的中了三箭,好在唐甲最重胸口防御,三枝以石头为箭头的羽箭并未穿透这种甲胄,让云初逃出生天。 刘雄的战马已经被射的跟刺猬一样,终于不堪重负倒在地上,不等他站起来,七八根长矛就向他刺了下去。 云初只觉得眼前突然多了一层红色薄膜,脑子里已经不记得别的东西,挺着长矛就杀过去拯救刘雄。 刘雄站起来了,是被几根长矛捅穿之后提起来的,他用双臂夹着长矛,一边吐血,一边冲着云初大吼道:“快跑啊——” 不等云初作出反应,枣红马可能被刘雄的样子吓坏了,再加上它的屁股好痛,就朝一个没有人的方向狂奔了下去。 “快跑啊——”何远山满是期望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同时,还有一群羽箭从他背后追了过来。 这一刻,云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箭垛,突厥人的羽箭总能准确的射中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多少枝箭,反正后背已经麻木了。 枣红马的跑的好快,还能在快跑的时候轻盈的越过满地的骆驼尸体。 “不好,突厥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云初虽然后背很痛,他还是很自然的开始担心塞来玛的安危了。 太阳出来了,是从云初背后升起的,还把云初跟枣红马的影子拉的老长。 然后,云初就看到了自己跟刺猬一样的影子,而枣红马也不好受,它的屁股上同样插着两根羽箭——跟一把刀子。 天山脚下最会养马的族群是哪一个族群? 这必定是塞人部落。 塞人部落中最好的养马人是谁? 这必定是羯斯噶。 两年前,羯斯噶就看中了这匹枣红色的小马,小马刚刚可以骑乘的时候,就迎来了它的主人云初。 有天山龙马血脉的枣红马奔跑的时候步幅极大,在全速奔驰的时候,没几下,就把追兵甩的远远地。 只是,倒地的骆驼越发的多了,带着尖帽子的塞人尸体也多了起来。 “啊——”云初痛苦地嚎叫起来,枣红马跑的太快,以至于他看不清楚尸体堆里是不是有塞来玛。 不知什么时候,在云初快速穿越一条小峡谷的时候,峡谷两侧的丘陵上,站满了军队。 “啧啧啧,被射的跟刺猬一样,还能如此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第四十一章相忘于江湖 那些人就站在不太高的丘陵上,云初却看不见,不是他的眼睛瞎了,而是,在他的正前方,一群突厥人正在围殴羯斯噶他们。 塞来玛被塞人保护在中间,状况并不好,云初绑在她背后的圆盾上也插着好几支箭。 眼看着羯斯噶又被人砍了一刀,这个蠢女人竟然挥舞着一把小刀要上去帮忙。 云初大吼一声,借助马力将手中三米长的长矛投掷了过去,长矛贯穿了一个突厥人的后背,随即就抽出唐刀,将刀柄与铠甲腰带上的挂钩相连,双手紧握刀柄,肘部抵着刀身,从侧面与一个突厥骑兵交错而过,突厥骑骑兵的连枷将云初铠甲肩部的兽头打的粉碎,却死死地握着刀柄不松开。 锋利的唐刀划开了突厥人简陋的皮甲,随着刀锋切入,突厥人的肠子哗啦一声就从肚子里窜了出来,惊惶的惨叫一声,就一头栽倒于马下。 云初自己也被那柄连枷打的头昏眼花,左手似乎没有了任何感觉,他只好把唐刀握在右手,借助枣红马冲刺的力量连人带马凶狠的撞在另一个步卒的身上。 步卒那里经得起一匹沉重的战马撞击,身体随即就飞了出去。 塞来玛看到了后背,胸前插满羽箭,口鼻流血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尖叫。 支撑到这个时候,云初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要掉下马。 他回头看看再次冲上来的突厥骑兵,拨马挡在塞来玛身前,转过头冲着近在咫尺的塞来玛苦笑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塞来玛泪如泉涌,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云初再次举起唐刀,准备迎接自己此生的最后一战。 眼看着突厥人就要冲上了,不知为何,他们竟然慌忙的调转马头跑了。 “嗖嗖嗖”几根羽箭几乎是擦着云初的耳朵飞过去追上了突厥骑兵,黑色羽箭的威力很强,从突厥人的后背贯入,从前胸透出。 然后,就有数百黑色骑兵从云初背后涌出来,潮水一般向前方席卷。 云初想了一下,就侧着身子从枣红马的背上掉下马,确认自己身体没有受到箭矢的二次伤害之后,就立刻闭上双眼,放松身体,昏迷过去了。 “他娘的,老子已经足够勇猛了。” 云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趴在一张牛皮上面,有人正在用柳枝水帮他清洗后背,缩在角落里的塞来玛见云初睁开了眼睛,立刻欢呼一声,不过,她马上又靠在同样被安置在角落里的羯斯噶身上。 云初叹了口气,这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着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啊。 羯斯噶的状况看起来一点都不妙,断了半条胳膊,一個长相像屠夫赛过像郎中的壮汉,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径直就把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羯斯噶的断臂伤口处。 “啊——”羯斯噶发出一声惨叫,原本直挺挺的身体顿时前后跳腾起来,跟一条被丢上岸的鱼一般。 给云初调理后背的郎中嘿嘿笑道:“真是好运气啊,全身上下中了十一箭,全是石头箭头,破甲而入的只有六枝箭,伤口最深处不到半寸。 年轻人,你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 云初瞅着自己软塌塌的胳膊道:“这处伤你不算吗?” 郎中嗤的笑了一声了道:“脱臼而已,已经给你接上环了,十天半个月之后就能恢复如初。” 云初用右臂支撑着身体转过来,瞅着这个多嘴的郎中道:“你是医正,还是司医?” 郎中撇撇嘴道:“我才来军中,只是郎中。” 云初用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就好好地过来见见你的上官,我是从八品的司医!” 郎中呆滞了一下道:“你不是府兵?” 云初怒道:“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府兵吗?” 郎中连连致歉,云初依旧不依不饶,不断地用右手拍打郎中的脑袋…… 如此跋扈,帐篷里的人却没人理会,这让云初非常的伤心。 他留在帐篷里所有人都尴尬,就在郎中的搀扶下离开了帐篷,去看他心爱的枣红马去了。 离开了帐篷,云初就不用郎中搀扶了,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倒出来一把金沙递给郎中道:“委屈你了。” 郎中贪婪地瞅着云初手里的袋子,压低声音道:“如果司医想要那个胡人女子,小的有的是办法。” 云初瞅着郎中不做声,郎中就拿手做刀,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云初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一把捏住郎中的脖子道:“她是我娘!” 郎中连忙再次求饶,云初就再次用完好的右手拍打郎中的脑袋,这一次他不再留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塞来玛决定要跟云初这个儿子做一次最彻底的切割,她知道云初殴打那个郎中,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等云初离开了帐篷,她的眼泪就再次扑簌簌的流淌下来。 面色惨白的羯斯噶用仅存的右手抚摸着塞来玛的脸,轻声道:“你应该跟着他去长安过好日子的。” 塞来玛擦干眼泪道:“没有你,我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躺在羯斯噶身边同样满身都是伤的米满突然道:“唐人没有好人。” 塞来玛怒道:“如果不是云初救了我们,现在,你们都是死人,唐人也是看在云初的份上,才帮伱们治疗伤患,你们要学会感激。” 羯斯噶瞪了一眼想要还嘴的米满,对塞来玛道:“唐人的大军已经到了,我们马上离开吧,早点回到草蜢湖好好地放羊,生孩子,这一次,我们的族人死伤的太多了。” 云初自然听不到这些话,他靠在栏杆上查看枣红马烂糟糟的屁股,这孩子今天受的罪太多了,屁股上挨了一刀,中了两箭,其中一箭差点插进谷道。 云初检查了伤势,很自然的发现战马受伤得到的照顾,似乎比伤兵们受到的照顾要好的多。 马屁股上涂抹的金疮药,明显要好于给人用的。 抬头看看远处正在迎风飘扬的帅字旗,云初就知道,属于自己的战争算是真的结束了。 在马夫那里登记之后重新领取了一匹母马,云初准备去战场上寻找战死的何远山跟刘雄。 他已经收集了五个掌固的骨灰,也不在乎多收集两个,反正这几个人都是长安人氏,送去他们家里,应该不算太难。 纵马上了高坡,突厥人的营帐依旧留在原地,就是没有什么人。 大唐军队都去追击突厥人了,所以,战场上空荡荡的,偶尔能看见一些无主的骆驼在那里闲逛。 云初借了战马,也借用了那个多嘴的郎中。 骆驼是大唐龟兹大关令衙门的财物,不能白白便宜了梁建方他们。 等云初走进昨日的战场,跟在他身后的骆驼足足有一百头。 这中间不是没有府兵前来阻止,只是听说云初是龟兹大关令衙门最后的生存者之后,就不再管他的行为。 云初找到何远山的时候,他就那么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地上,眼睛睁的很大,只是不再明亮,上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身上那套拉风的甲胄不见了踪影,就连脚上的靴子铠甲下的里衣也不见了,就那么千疮百孔的毫无羞耻感的躺在那里,头发散乱如蛇。 云初用刀劈开了一顶牛皮帐篷,用厚厚的牛皮将他包裹起来,有找了不少用来支撑帐篷的杆子堆在上面,一把火点燃了涂满油脂的牛皮。 烧牛皮的时候,不知为何会招来很多的兀鹫,它们就在天空上盘旋,却不愿意落下来。 刘雄的尸体就在距离何远山不足一百步的地方,他应该活活流血流死的。 已经过了一天半的时间,他尸体下的血还没有干,衣服甲胄,鞋子同样是没有的,在郎中的帮助下,还是用牛皮包裹了尸体,放上木头一把火给烧了。 马革裹尸是不可能了,因为云初在战场上就没有找到马皮。 云初蹲在烈日下焚烧尸体的时候,有一队骑兵来过,在从郎中口中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为首的骑士将腰里的别着的一个精美酒壶递给云初,就骑马走了。 大火焚烧了大半天,一天半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就变成了两具焦黑的骨架。 用石头把整块的骨头砸碎,分别装进写着他们名字的牛皮袋子里,云初就准备继续向龟兹城走。 郎中不肯,主要是他在突厥人的帐篷里搜索到了不少的好东西,背着很大的一个牛皮袋子很像是一个贼。 两人分别之后,云初就走进了依旧冒着黑烟的龟兹城。这里跟他离开的时候区别不大,除过黑了一点之外。 大关令衙门依旧破破烂烂的矗立在街道的尽头,老猴子的家也仅仅是多了一些黑灰之外,也完好无损。 云初没有进大关令衙门,而是回到了老猴子的房子里,推开那张满是黑灰的胡床跳进地道,里面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听到娜哈的欢笑声,也没有看到老猴子那令人作呕的老脸。 云初沿着地道走到了尽头,推开门,那里的胡杨树依旧静静地伫立在浅水中,白云依旧在水中慢慢的游荡,跟鸿蒙初开时,一模一样。 第四十二章国子监七学 “我带娜哈走了。” 这该是老猴子的字迹,云初用手抹掉写在矮几上的几个字,就离开了地道。 哑巴马夫,痨病鬼更夫以及剩余的伤兵,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在大关令衙门里。 事实就是这样,马夫,更夫把衙门打扫的非常干净,一些能动弹的伤兵们也参与了这一项劳动,只因为更夫说,大关令喜欢干净。 何远山,刘雄,云初三位硕果仅存的大关令衙门里的人,为了掩护折冲府的人突袭桑林地,主动带着胡人出击的事情,他们全部都知道。 云初在众人的围观下缓步走进了大关令衙门,将两瓶似乎还有余温的骨灰袋子放在方正以前常用的高大案几上,自己坐在后边的宽大凳子上,仰面瞅着破败的屋顶淡淡的道:“现在,由我暂代大关令一职,你们有意见吗?” 马夫,更夫立刻就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喏。” 云初又道:“鉴于龟兹大关令衙门此次损失惨重,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为战死的同僚请功。 诸位尾随原大关令苦守孤城,都是有功之人,只待都护府户曹到来,某家就给诸位请功。” 云初这这句话说出来,跪倒的不仅仅是马夫,更夫,还有后面一大排胡汉伤兵。 丁大有那一晚突袭了桑林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至今都没有跟他们有关的消息传来。 或者也是云初这边的地位太低,人家懒得通传。 龟兹城,现在真的成了一座空城。 那些国内的买卖人跟着户曹裴东风走了,那些没有大唐户籍的买卖人也尾随着裴东风走了,胡人商贾被何远山杀了一半,又被突厥人杀了另一半,这就导致大关令衙门现在没有多少事情可做。 好在,人死了,货物跟牲畜留下来了不少,云初就带着这群残兵败将,准备把这些财富归拢一下,好弥补过去两个月没有交纳过的赋税。 一個月四千贯,以前云初看不起方正的贪渎行为,现在,他很感激他。 官府需要上缴的赋税在没有免税文书下来之前不能少的,即便是龟兹城已经被毁坏的什么都没有了,赋税依旧需要如实上缴。 如果不能,就是大关令衙门的失误。 因此,云初需要在户曹来临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功劳,以及留在龟兹城里的这些人的功劳,甚至是战死的何远山他们几人的功劳落到实处。 任何政府都是一样的,在派发功劳之前,都需要对奖励的对象进行最细致的检查,检查的主要方向就是工作的完成度。 廉洁反倒不在其中,因为,已经把这一项认为是个人基本操守了。 英雄人物出现的时候,经常是无预兆的,这个人在这件事上堪称英雄,但是,横向看过去,就不一定了,这就要看上官对你的包容度。 何远山死了,死的很惨,也很壮烈,刘雄也死了,同样死的很惨烈,这两人都是死在了任上,而且是死在了战事中,因此上,云初不想让他们的血白流。 给货物,骡马,骆驼计价,是大关令衙门的日常,同时呢,大关令衙门残存的三个人也都是这方面的好手。 所以,云初用了六天时间,总算是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了,就等着户曹前来检验,而后颁发奖励。 就在云初忙碌大关令衙门事物的时候,龟兹城外的腐尸终于被人给清理干净了。 被突厥人堵住的渠水也通了,让这座破败的城池,终于又有了一道蜿蜒曲折的亮色。 腐尸没有了,苍蝇的数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云初卸掉幕篱之后,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云初没有等到户曹裴东风,却等来了跛着一条腿的方正。 再见云初的方正,早就没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姿态,抚摸着何远山,刘雄以及其余五个掌固的骨灰袋子痛哭了一场之后就很不自然的宣布了朝廷对龟兹城大关令衙门诸位英灵的赏赐。 何远山,授军功二转,勋,正八品下的宣节副尉,荫一子从九品下陪戎副尉,赏,绢帛两匹,钱,一千。 刘雄,授军功二转,勋,从八品上御侮校尉,荫一子 从九品下归德执戟长上,赏,绢帛一匹,钱,五百。 五个战死的掌固,授军功一转,勋陪戎副尉,赏,钱五百。 大关令衙门其余人等,也各自有赏赐,赏赐给的很大方,只要是云初报上去的,都有回应。 这些赏赐给的中规中矩,没有破格,也没有刻意黜落,在赏赐的钱财上,甚至还有加成。 方正宣布完毕之后,整个人就更加的不对头了,低着头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恨不得割掉我的舌头!”方正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云初笑眯眯的道:“我的赏赐呢?” 方正抬起头瞅着云初道:“从八品的太医署司医坐到实处了。” 云初点点头道:“很好,大唐十三岁的从八品的官员可不多见。” 方正见云初似乎并不生气,脸上也就有了笑意,连连点头道:“废了很大的力气,再加上你追击突厥人勇猛的样子被武侯亲眼看到,这才能坐实了太医署的司医,只是,大关令衙门里的差事被褫夺了,也是跟你的年龄太小有关。 我求了姐夫很多次,想要把你留在大关令衙门担任壶正,被他斥责了,说,太医署的事物官可以给一个十三岁少年担任,大关令衙门里的正式官职不可能授予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哪怕他功勋卓著。” 说到这里,方正再看看云初的脸色,发现他很平静,就朝四周警惕的瞅瞅,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压在手指下,缓缓地推向云初,似乎这东西有千斤重。 云初的手按到文书上,就察觉不对,因为里面装的应该是一份告身。 还以为是自己太医署司医的官凭,云初打开之后扫了一眼,就猛地合上,一脸吃惊瞅着方正道:“这怎么可以?” 方正见云初坐不安稳了,就得意的道:“吃惊吧?” 云初连连点头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入学四门学?” 方正得意的从云初腰上拿走酒壶喝了一口酒道:“本来是哥哥我的机会,我求姐夫写上了你的名字,其实挺亏的,按照我的身份,可以直接入太学,伱的身份不够,就只好进入管的相对松懈的四门学,好在,四门学里官员也能进入,还能保住你从八品的官阶。 这样,等你从四门学出来之后授官的最低阶级就是从七品,你该知道,有多少人卡在七品这个阶级上一生不得寸进,你今年十三岁,求学八年也不过二十一岁,这个年纪就有可能成为一个中县的县令,怎么样,哥哥就算是临阵脱逃了,也没有让兄弟们寒心吧。” 云初连忙站起身,深深施礼道:“多谢兄长抬爱,只是这份告身实在是太贵重,小弟愧不敢当。” 方正摊开蜷缩着的右腿,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喝够了酒,这才放下酒壶道:“四门学里,学大经要修三年,中经修两年,小经修一年半,旁经修一年。 这么一算七年半就出去了,说实话啊,哥哥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一般人学七年半都不一定能出四门学的大门,哥哥我没个一二十年可能出不来。 我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再学十几年,都快要老死了,还当个屁的官啊。 我告诉你啊,龟兹城毁掉了,于阗城也毁的差不多了,我姐夫决定把龟兹,于阗两地的大关令合并,这一合并呢,就生生的给哥哥我并出来了一个都护府屯监这么一个从七品的官,哈哈哈哈,不入国子监七学,不用皓首穷经,不用学算学,律学,书学,老子也能轻轻松松的当官。 知道不,褚遂良这个老狗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四门学七品博士。” 云初笑着恭维了方正片刻,也就安心的将四门学的入学通知揣进怀里。 他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大唐的官员出身只有四个,一个是像丁大有那样一刀一枪的博一个马上封侯,这条路上白骨累累,云初参与了一次,已经没有参与第二次的胆量与运气了。 一个是参加朝廷每年设立的科举,从全国汇集到长安的好几千的寒门精英中脱颖而出,成为胜利者,而这种胜利者一年最多二十个,少的时候甚至只有几个,云初不认为自己这个昔日的学霸可以成为这样的幸运儿。 再一个就是荐举,比如说程咬金觉得尤俊达的儿子为人干练,知书达理,可以为官,就跟皇帝说了,然后,尤俊达的儿子就成官员了。 然后,尤俊达又觉得程咬金的儿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很适合当官……云初觉得可能没人举荐自己。 所以,最适合云初出仕的道路就是进入国子监七学,他觉得自己可以从一众官员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最靓的那个崽子。 第四十三章吃残了就该离开 云初可以很快回到长安去四门学上学了,这是好事。 方正也马上就要去于阗那座破坏的不太严重的城市里担任他的从七品屯监了。 何远山死了,他的儿子却有资格继承他的事业了,还能在墓碑上写上自己的官名——宣节副尉,如果再不要脸一点,还可以给自己升一级,写上武骑尉这样的官职,朝廷是不会追究的,毕竟,人已经死了,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死掉的人都觉得自己不亏,活着的人也觉得自己不亏,这就是大关令衙门直到现在依旧可以喜气洋洋,而不至于愁云惨淡的底气。 云初甚至相信,就算是何远山,刘雄他们的鬼魂就在这里,也会衷心的为方正跟云初两人祝贺。 方正杀了一个回马枪重新当上了龟兹的大关令,就等着梁建方把处月部的突厥人杀光之后,就去于阗上任。 云初在大关令衙门里的差事给革除了,只好以从八品的司医去梁建方军中医正处报道。 在走之前,云初跟方正两人又去了一趟桑林地,把何远山他们埋起来的金子都给挖出来了。 准备让方正把这些沙金全部铸造成各种平凡的器物,等云初回长安的时候一起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不论是云初,还是方正都没有打这些金子的意思,以方正的话来说,这哪里是他娘的金子啊,是人命,咬一口都会流血,这种金子,除过何远山他们的家眷用了不招鬼魂,如果别人用了,说不定就会有报应! 没错,就是报应这两个字。 如今,这两个字在大唐非常的盛行,东晋慧远大师重新整理架构报应体系之后,如今,终于在大唐开了花,而慧远大师创建的净土宗,也成了大唐最主要的佛门认知。 关于云初所知道的净土宗学问,不是来自以前,也不是来自于老猴子,他是从大关令文书上得来的。 大唐官吏们也有思想教育,也有英雄模范,唤起官员的羞耻心,以及荣誉感,也是公文中很重要的一個环节。 就是稍微有些隐晦,不像后世那样大张旗鼓的令人觉得羞耻。 大关令衙门这边的事物已经彻底的处理完毕了,云初接下来就是要回到太医署医正那里进行职务报备,报备完毕之后就可以暂时停止公务,拿着方正给的四门学入学通知回长安上学去。 方正待云初真的很够意思,不但花了两万钱买下了云初杂七杂八弄来的药材,还给他提供了二十头骆驼。 还不断地嘱咐云初,只要有捞钱的机会,就万万不可错过,一旦回到长安,脚步动一动就要花钱不说,那里还没有西域这么宽松的捞钱渠道。 只有把本钱弄得足足的,才能真正享受到长安的好处,如果没钱,留在长安就是受罪,还不如待在西域来的舒坦。 离开龟兹的时候,云初其实不想回头看的。 可是,在离开龟兹城门之后,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座残破的城,以及站在城门上的方正。 在这短短的两个半月的时间里,有的人升官了,有的人战死了,有的人要离开了,有的人留了下来。 只有这座城除过变得破败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记忆犹新的变化。 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战场,如今是这片大地上最安全的所在,别说强盗一类的东西,就连野兽也不肯轻易进入这片食物奇多的地方。 一头正在空中盘旋准备伺机吃一口腐肉的兀鹫,“呱”的惨叫一声从半空中栽下来。 云初收起弓,扯动缰绳骑着马带着骆驼队继续向牢山进发。 唐人来到西域之后,都有给地方起名字的习惯,就像云初给那座湖起名草蜢湖一样,牢山这个名字是梁建方给起的。 之所以起名牢山,是因为,他已经把处月部的突厥人围困在这座孤山上了。 根据云初从方正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来看,梁建方没有放过这些突厥人的打算。 当然,方正的消息一定来自于他的某一个姐夫,可信度非常非常的高。 云初不知道那座山上有没有水,不过,大概率是没有的,听说好几万突厥人被围困在那座孤山上,在过去的半个月的时间里,也不知道他们得日子该怎么过。 云初骑乘的那匹母马的性格不太好,在路过被云初射落的那只兀鹫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蹄子踩踏了上去,踩得肠破肚流的套在脚上,这让母马很不满,抖动一下蹄子,就甩到骆驼脚下,然后,骆驼撑开的巨大脚掌就把那只兀鹫踩成了肉饼。 走了整整两天两夜,云初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看到了孤立在戈壁滩上的牢山。 此时,一棵树都没有的牢山上冒着浓浓的黑烟,看样子突厥人并没有投降。 云初不知道这些突厥人为什么还要坚持,七月底的戈壁滩上烈日炎炎,人在没有水的状况下活过三天都难,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了十六天的。 死不投降的原因只有一个——梁建方开出来的投降条件让这些突厥人觉得还是战死比较舒服。 对于处月部现在的下场,云初是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本来他带着处月部好好地在天山南麓肥美的草场上放羊,牧马,养牛,喂骆驼堪称美差。 只需要每年给驻守在于阗的安西军长史陆大可缴纳羊五千,牛五百,马三百,骆驼一百就能美滋滋的带着自己的处月部在安西军的保护下过着美美的日子。 偏偏他脑袋抽风了要跟着阿史那贺鲁那个乱臣贼子造反,还把陆大可派去的招慰使者单道惠给杀了。 原本这只是安西军内部的事情,长史陆大可已经联络了处月部的自己人,准备把朱邪孤注这个头人给杀掉,砍下脑袋送给远在长安的皇帝就能交差。 事情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利益分配也早就商量好了,结果——到处寻找阿史那贺鲁决战的弓月道行军总管梁建方听闻了此事,处月部想要投降都不成了。 三万府兵出关,如果没有杀几个敌人,没有一些敌人的头颅来彰显军功,这是梁建方万万不能容忍的。 原本在梁建方的计划中,利用处月部当陷阱,引诱阿史那贺鲁全军跟进,好让他一战解决掉所有的事情。 结果,赔上了一座龟兹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阿史那贺鲁在听说处月部被包围之后,就连夜拔营跑了,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人家跑一千里地的。 云初报名进入了辎重营,第一时间就见到了自己的直属长官何炳书何医正。 这是年纪超过四十岁的老医生,大唐人的面相一般都老,尤其是在留了一下巴的半尺长的胡须之后,说他有六十岁云初也是相信的。 两鬓斑白,十根手指细长,指甲粉白,头发虽然斑白却营养充足且干净,仅仅是这一双手,就让云初对这位老郎中充满了敬意,至少,人家真的有当医生的样子。 干净!本身就是医生的最初形态。 传说中那些邋遢肮脏不修边幅的老头子突然跳出来将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救活,然后宣称自己是盖世名医的故事,云初从来都不相信。 果然,随着何医正进入二堂,这里同样有好几个身高八尺,腰围也差不多是八尺的壮汉童子在煎药,捡药,人人都很忙碌。 云初不明白郎中家的药童为什么都是这种体型的,而不是像那些富贵人家的童子,一个个唇红齿白,体态娇柔的跟女人一样。 等他看到一个童子背着一个伤号,胳膊底下还夹着两个伤号从外边走进来的时候,他算是明白了一些。 郎中家的童子不但要负责搬运伤患,还要时不时地跟着郎中进山采药,还要保护郎中的生命安全。 既然有这么多的职责,那些只适合给读书人暖被窝的童子自然就不合适了。 偌大的一个中庭,药香四溢,地面上不见半点灰尘,最重要的是空气中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酸味,这里的房间应该都被柳枝水跟醋熏蒸过。 从一见面,何医正就没有跟云初说一句话,脸上带着行家特有的傲慢,只是示意云初跟他走。 等云初看到赤身裸体躺在一块麻布单子上的丁大有,再看看他身体上鱼鳞一般密集的伤口,这才明白这位骄傲的医正为何会带他进来。 受了如此沉重的伤,丁大有还是表现得非常淡然,见云初在看他的伤口,就挥挥手道:“撞在突厥人设置的刀网上了,快点给我缝好。” 丁大有身上的伤口很新鲜,翻卷的皮肉被清洗干净之后呈健康的粉红色,很适合立刻进行缝合。 何医正就冷眼旁观,依旧不发一言。 直到云初取出自己特制的弯针,接着取出一个不大的葫芦,葫芦里装的是柳枝水,云初用一根小小的铁钩子从柳枝水里捞出来一截丝线,装在弯针上,就开始为丁大有缝补伤口。 丁大有身上的伤口太多了,云初从中午时分开始缝制,等他缝制完毕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些伤口比较深,需要缝制两层以上。 等云初干完活,何医正扒拉一下云初特意留在外边的线头道:“这是为了好拆取?” 第四十四章粗糙的大唐律令 云初点点头道:“其实呢,最好的缝合线应该是从羊肠上取下来的筋膜,这种线埋在体内,以后不用拆取也没关系,伤口愈合的过程中,这些线也会被身体吸收掉。”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话,何医正脸上的寒霜立刻就消失不见了,朝云初拱手道:“云司医的奇思妙想,何某佩服。 只是现在天气炎热,蚊虫滋生,伤口动辄化脓,这让我等即便是有回天妙手,也无可奈何啊。 不知云司医可有妙策?” 云初摇摇头道:“我曾经听长辈闲谈的时候说,伤口溃败化脓,始作俑者乃是虫子,只是这种虫子肉眼看不到,想要防止伤口溃败化脓,就要先杀死这些虫子。” 何医正皱眉道:“此言不无道理,伤口溃败化脓就会有蛆虫滋生,只是,如何杀死这些肉眼不可察的虫子呢? 难道说要用毒药? 嗯,可以试试,先从微毒试起。” 他自言自语一句之后,掉头就走了,这让云初有些莫名其妙,谁告诉他用毒药就能杀死病菌的? 丁大有则在一边挑起大拇指道:“真没看错你,也不负老子推举你为司医,何医正素来高傲,能亲口承认你这一手缝合伤口的本事,更能从你的话语中寻找到治病的法子,难得啊。” 云初瞅着丁大有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商州第九折冲府折损过半,你就不难过吗?” 丁大有撇撇嘴道:“活下来算你幸运,死了活该背风,既然是来当兵的,生死就该看淡,老想着活的人,死的最快。 等老子伤好了,伱就该跟我回营地,有你这么一个还算靠谱的郎中,弟兄们也能多活几个。” 云初笑着摇摇头。 丁大有狞笑道:”你敢违背军令?” 云初呲着一嘴的白牙笑的皮笑肉不笑的将四门学的入学通知拿给丁大有看。 丁大有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有气无力的躺回去,指着云初道:“这世道活该你们这些有门路的人飞黄腾达,活该我们这些没门路的人拼死拼活。 算了,老子已经扛了二十年,该认命的,好东西就轮不到我们这些苦哈哈享用。” 云初往丁大有身边挪动一下,将一些药物没有涂抹到的地方涂抹好,就没话找话道:“我听说商州折冲府这一次损兵折将严重,要调回商州修整,重新编练有没有这回事?” 丁大有冷笑道:“你想跟我们一起回去?想都别想,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种奸佞小人。” 云初笑道:“我怎么就成奸佞小人了?城池我守了,战场我上了,全身上下被突厥人射的跟刺猬一样,也算是死里逃生吧? 哦,对了,最后那道上战场送死的命令还是你下的。 为了掩护你们突袭桑林地,我大关令衙门的人倾巢而出死战,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我现有的一切都是拿命换回来的,我觉得你不应该排斥我,至少,我们都是把脑袋别裤腰上挣来的前程。” 丁大有冷笑道:“这话不假,就算是司法参军前来诘问龟兹战事,某家也未曾遮拦过你们的半分功劳,何远山,刘雄等人的二转,一转军功甚至是老子拿兄弟们的斩获顶的数。 所以,在龟兹给你们下死战之令,老子心里没有半点愧疚,你不用拿何远山这些死鬼的名头来老子这里讨便宜。” 云初见丁大有说话说的口干舌燥,就拿来水壶给他灌了一通水。 然后就指着远处冒着浓烟的牢山道:“战事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是吗?” 丁大有惋惜的道:“可惜商州第九折冲府损失惨重,武侯不准我们上前,否则,还应该有些斩获才对。” 云初闻言有效了,低声对丁大有道:“何远山被赏赐了一千钱,这些钱在商州乡下能干多少事,比如说购买别人的永业田。” 丁大有看着云初的眼睛道:“长安,万年两县的水田一亩至少需要五万钱,商州山多地少,虽然距离长安较远,也需要三万钱一亩,何远山的那一千钱,只能买一头老驴,想要一头口齿合适的驴子,就要再加三千钱。 军中常说,人不如驴出处就在于此。” 云初从怀里又掏出一個小小的葫芦,在掌心倒了一点,然后双手用力研磨一阵,将散发着胡麻清香的手放在丁大有鼻子前面道:“香不香?” 丁大有皱眉道:“胡麻油自然香。” 云初又道:“这东西如果到了关内,一篓价值几何?” 丁大有皱着眉头盯着云初的眼睛道:“三百钱。” 云初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倒出来一点淡黄的油脂放到丁大有的鼻子前边道:“这东西又价值几何?” 丁大有咬牙切齿的道:“石脂水灯油,一篓五百钱!” 云初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葫芦在手里倾倒了一点红色粉末,放在丁大有眼前道:“这东西价值几何?” 丁大有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讷讷的道:“朱砂……?” 云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葫芦从里面倒出来一些青色的粉末放在丁大有的眼前道:“这个东西呢?” 丁大有不知不觉的坐了起来,甚至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看了半天表示不认识,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瞅着云初。 “此物名曰——群青,乃是青色之极致,用在皇城,寺庙藻顶之上,听说即便是太极宫的藻顶上,也舍不得动用群青作画,只用在腾龙下的海波……” 丁大有基本上失去了讲话的兴趣,他呆呆地瞅着云初从怀里取出一个又一个比指节大不了多少的小葫芦。 “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雌黄,没错,就是信口雌黄的雌黄,因为这种颜色正好用来覆盖写在黄色纸张或者绢帛上的文字……” 云初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清晰,丁大有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且记在了心上,他不知道云欢还能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出来,只知道自己很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停。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明白云初说这些话的目的以及意义在哪里。 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激动地不能自已。 大唐律法规定,进入玉门关的货物中,凡金银铜玉,皮张,牲畜……需交官卖……也就是说你带了名册上的货物,都是官家说卖了多少钱,就卖了多少钱。 而云初说的这些东西,很多他几乎是闻所未闻,既然闻所未闻,那自然就不用交给官卖了。 等云初把拿出来的一堆小葫芦收回怀里,丁大有四处瞅瞅,见药童不在,就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如何才能拿到这些东西?” 云初眯缝着眼睛道:“龟兹城有难的时候,我曾经带着一群府兵诛杀了一些胡商,都尉可曾记得?” 丁大有连连点头道:“都是一些突厥奸细。” 云初叹口气道:“也有很多不是突厥奸细的胡人,他们在听说突厥人要来的时候,就从地道里逃跑了。” 丁大有坐直了身子道:“还是奸细!” 云初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是奸细,自然就没有放他们逃走的道理。” 云初拱手道:“都尉英明。” 丁大有瞅着云初道:“但有缴获,分你一成!” 云初摇头道:“一成太多,半成足矣,都说长安城米贵居之不易,某只求一容身之所罢了。 再有两日,龟兹大关令衙门就会迁往于阗,龟兹城就此废弃,然,龟兹多地道,多暗堡。” 丁大有沉声道:“商州折冲府在龟兹损兵折将,在离开天山,即将回关中修整之际,折冲府将士有必要回归龟兹,祭奠那些战死的亡灵。” 云初站起身,拿出腰上挂着的酒壶,往地上倾倒了一些酒水道:“将士们的尸骸,也应该起出来烧成灰,带回商州入祖坟。” 丁大有击掌道:“千该,万该,我就不信,一路上会有人打扰这些战死的英灵……你该来我折冲府就任参军的……” 云初从丁大有居住的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何医正特意将帐篷布置成关内住宅的模样,丁大有这些高级将领们居住在内宅,被几十个帐篷包围形成的中庭就是何医正的手术区以及药房,至于前厅,自然居住着受伤的府兵。 云初出来的时候,路过中庭,突兀的看到了很多受伤的突厥人,他们都被绑在门板上,几个身高八尺的药童正在给他们治伤,只是,给他们治疗的时候,惨叫声太大,药童立刻就拿来了一些木棍,用绳子绑在嘴上。 云初很希望何医正能找到一个治疗细菌的法子,哪怕他灵智顿开,研究出来了青霉素,云初也绝对不会妒忌,只会为他拍手叫好,宁愿在他的麾下永远当一个喽啰。 再见到枣红马的时候,这孩子的伤 势已经好了很多,就是屁股上的伤疤一时半会不会消失。 见到云初的时候,枣红马委屈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泪水渗出来。 云初抓了一把鹰嘴豆想要喂给枣红马吃,谁知,这家伙不但不吃,反而一头撞翻了云初手里的豆子,并且离云初远远地。 枣红马很清楚,就是上次吃了鹰嘴豆之后,它就上了战场,以至于屁股上挨了一刀两箭! 第四十五章餐桌上的节奏感 自从跟唐人接触以来,云初觉得自己就没有碰到过一个傻子。 而在白羊部的时候,说实话,他就没有碰到一个聪明人。 跟傻子相处的时候,云初觉得很累,现在好了,终于走进了聪明人的行列里,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活得更累了。 龟兹城,就是一桌云初已经吃残了的宴席。 而吃宴席过后,还有一个必须要走的流程,就是打包把剩菜,剩饭带走。 节俭度日是唐人的美德,从皇帝到百姓现在都在遵循这一美德。 不是不可以吃山珍海味,在品尝完山珍海味的滋味之后,把剩余的食物打包带走,才符合唐人的价值观。 现在,那些多起来的胡人商贾,就是云初准备打包带走的剩菜,剩饭,这些饭菜要留到长安再吃。 这些剩饭,剩菜云初本来准备跟方正一起分享的,后来从方正口中得知丁大有统领的商州第九折冲府等牢山战役结束之后就要回商州整编了,他立刻就发现丁大有才是最好的一個合作者。 丁大有一点都没有辜负云初的期望,第二天的时候,就听何医正说他带着伤领着部下们去了龟兹城哀悼那些战死在龟兹城的手足兄弟。 为此,何医正这个明显读过很多书的人,很是感慨,说丁大有是西域众多折冲府团中,难得的一位有情谊的武馆,与军中那些只知道厮杀捞取战功的贱货们有着天壤之别。 手把手的教何医正如何缝制伤口,两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也是一日千里的变得浓厚了。 说起来很奇怪,何炳书何医正与刘冲刘医正两人的地位想同,还都是医正,可是,刘冲医正在见到何医正的时候颇有些耗子见猫的恐惧。 而何医正在使唤刘医正的时候,丝毫不顾及两人的官职相当,对刘冲的态度甚至不如对待云初这个司医。 “云司医有所不知,医家也讲门第,咱家老爷是治好了太宗皇帝气痢的名医张鸿胪,官至三品鸿胪卿。 除过孙神仙,哪一门医家的门第可以与何医正媲美,此次若非梁武侯相请,我家医正才不会万里迢迢的来到西域受苦。 他张冲不过是一介乡野铃医出身,靠着在军中苦熬资历才进阶医正,云司医万万不可与之为友,没的辱没了身份。” 云司医觉得自己的身份可能还不如刘医正,所以,何医正对他的态度如此之好,就很可疑了。 事实上这事不难猜。 何医正看上了云初的缝合伤口的本事了。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错,早就离开大学在体制内闯荡了七年的云初对这种事没有太大的抗拒之心。 别人拿自己的东西不是不可以,但是呢,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才成。 当一个太医不是云初的追求目标,所以,这种本事就是他可以拿出来交换的有利条件。 何医正应该是从丁大有口中知晓云初有缝合伤口的奇妙本事,所以,就把丁大有洗的干干净净的留给云初施展本领。 在没有见证云初的本事之前,何医正没有跟云初说过一句话,直到伤口缝合完毕,伤患看起来不错之后才主动跟云初亲近。 后来听云初说羊肠线才是最好的缝合线的时候,才愿意放下身段与云初结交。 这一切云初都是晓得的,方正告诫他军中不可得罪的人中间就有这位何医正。 今天又从药童口中得知人家的来历,在云初看来,继方正,丁大有之后,自己在大唐人这个圈子里的第三道大菜就正式被端上餐桌了。 如果说,方正就是一道清粥小菜,可以养人脾胃,蓄养能量,那么,丁大有就是一道肉菜,吃了可以健壮筋骨,长肉,长力气。 何医正目前是一道什么菜,云初还把握不住,不过,从目前的了解到的场面看来,这就算不是一道葱烧海参,也至少是一道红烧蹄筋。 上餐桌吃饭的时候,最好的状态就是胃里有一道菜,嘴上咬着一道菜,筷子上夹着一道菜,眼睛再盯着一道菜,如此,才是享用大餐的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 方正这道菜很明显已经吞下肚子了,丁大有这道菜已经咬在嘴巴上了,如何将何医正这道菜夹在筷子上,还需要仔细地研究一下。 过早,会烫嘴巴,过迟,菜就凉了,把握好时机对云初来说非常的重要。 何医正邀请云初喝茶。 云初不喜欢何医正拿来的茶,因为他喝得根本就不是茶,而是添加了茶的油汤。 草原上的牧人喝酥油茶,云初接受,因为生活环境逼迫他们必须如此,酥油茶可以很好的去除油腻,有很好的增加体能的作用。 唐人喝油汤茶,这就很难让人理解了,尤其是何医正身为医家,不可能不知晓整天喝油汤子对身体带来的损伤,再加上他的茶汤里还有葱蒜,姜、枣、桔皮、茱萸、薄荷、丁香八角跟盐巴,远比酥油茶难下口。 不过,在看到何医正被头上束发纱网箍的微微上翘的眼睛,以及他用眉笔描绘拉长入鬓角的眼角,云初就明白了,这道油汤子茶他必须喝下去,因为这就是所谓的贵族范。 入乡随俗很重要,甚至这个俗在很多时候是超越了礼仪的。 当初随大领导深入牧区探查贫困区的时候,当地缺心眼的地方官,真的带着大领导坐进了一户真正的贫困牧民家中。 当牧民献上洁白的哈达,牧民的妻子用圣洁的牛粪擦过银碗,再用这个银碗倒满酥油茶献给大领导的时候,大领导面不该色的用手指沾着奶茶敬天敬地之后,一口就喝的干干净净。 由于没有把碗扣起来,牧民热情的妻子又给添满,生怕尊贵的客人不满意。 于是,大领导那一天在牧民家里连喝了三碗酥油茶,且表现得乐不思蜀。 回到县上,云初就听到大领导秘书扯着嗓子骂人的声音,整条楼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大领导一整天都没有再吃一口东西,即便是吃了,也是吃什么吐什么。 有这样的经历,云初面对茶碗中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羊尾巴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一口喝干了茶汤。 喝完之后,还砸吧着嘴巴道:“昔日跟着师傅居住在深山,只有素茶可以喝,远不如医正今日的茶汤滋味来的浓厚。 窃以为,煮茶汤的时候,以松果为佳,松果燃烧之时,有淡淡的松香融入茶汤,山泉水清冽,乃是寒物,不可等水沸,就把熬煮过的羊尾巴油投入,待羊油将融未融之时,投入阴干的茶叶粉,此时,羊油会包裹茶叶,两股滋味彻底相容,再依次投入枣、桔皮、茱萸、薄荷、待水沸后放葱,姜去除杂味,最后以百味之祖盐统一诸般香味,如此,君臣佐使边齐全了,喝一口,如饮酪泉。” 何医正抚掌笑道:“今日方遇知音,令师乃是山野贤达,一瓢饮,一箪食不改其志,岂是我等闹市俗人可以比拟的。 来来来,此时水三沸,正是“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的茶之妙境,共饮共饮!” 云初一手托茶碗底,一手捉茶碗身,凝神静气,待心跳平复,先是嗅了嗅油汤令人恶心的味道,再观察一下“松花飘鼎泛,兰气入瓯轻”的茶汤模样,最后再想象一下“玉尘煎出照烟霞”意境,这才关闭了自己的嗅觉,味觉,将这一碗完全被羊油覆盖的茶汤一饮而尽。 半晌,两人都不说话,完全沉浸在品茶隽永的气质之中,久久不能脱困。 喝茶不能满,而喝三遍茶水就是满,会被人笑话为牛饮,所以,云初只能以遗憾的目光瞅着一个身高八尺的童子撤走了炉子跟茶具。 何医正抚须大笑道:“两遍茶,难道还不能让司医心满意足吗?” 云初笑道:“医正乃是长者,心性早就修为的缜密平和,云初只是一介少年人,哪里知道什么是节制呢。” 何医正笑着摆摆手道:“少兄自谦了,就你这一手针线缝合伤口的本事,就足以让你名满天下,前程可期。” 云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语音着带着少许悲怆与不满道:“家师拥有这等奇妙的本事不也是老死荒山?何来的天下令名与前程呢?” 何医正用食指关节轻轻叩着案几道:“少兄如今十三岁已经是从八品司医,难道说,就不想依仗这手本事给自己谋一个晋升之道吗?” 云初闻言,似乎愤怒至极,用力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后背转给何医正道:“某家这些伤疤可否配得上这个从八品司医?” 何医正瞅着云初背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密密匝匝的伤疤道:“万军之中,博一个前程,本就不该是我等医者该做的事情。” 云初重新穿好衣衫,瞅着何医正道:“医正有所不知,某家已经用全部身家换取了这个东西!” 云初说着话,就把四门学入学通知拍在桌子上。 何医正何许人也,区区一个四门学入学通知还不能让他感到震惊,他虽然觉得云初这等人居然弄到了四门学的入学通知有些不配。 还是低声道:“难道少兄准备弃医入仕不成?” 云初苦笑道:“家师坟山之土久久不干,可见为良医并非家师所愿。” 何医正心中暗自窃喜,嘴上却道:“可惜了,可惜了。” 云初瞪着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睛瞅着何医正道:“如医正能为某家在长安坊市内购置一处住所,从今往后,但凡有人问起外伤缝合之术,云初定言,此等高妙之术,乃是出自何炳书,何伯安之手,我只是在军中行医偶见何医正行此奇术,拜师不成,得些皮毛而已。” 第四十六章万事俱备 “某家在长安外郭朱雀门街东第三街的第十一坊,也就是晋昌坊有一座宅子,占地八亩有余,十亩不足,原本是我一位族弟在京师的住宅,后来族弟迁居合阳,这座宅子也就空闲下来了。 宅子属万年县领。南邻通善坊,北邻昭国坊,西邻大业坊,东邻修政坊,说不上曲径通幽,却也算是闹中取静的一个好去处。 如今,赏你了。” 何医正心头的石头已经放下,再说话的时候自然就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云初对此一笑了之,来到书案处摊开一张宣纸,上书了拜师帖。 还在这张拜师帖上用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手印,还贴心的注明了时间。 何远山提起笔,在云初的拜师帖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否”字。 而后,就很自觉地写了一张住宅转让文书,同样写了名字,用了印鉴,签署了时间。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令君子感到尴尬的事情办完了,再相见就是两厢生厌,云初收起属于自己的文书拱手告辞,何医正也不再送客,只是命童子端来一些酒,准备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云初既然跟何医正的事情结束了,自然就回到了好客的刘医正这里居住。 在这里,两人没有身份上的差距,倒也相处的安然无事。 牢山下人喊马叫的不得安稳,大唐府兵们也不进攻牢山,只是每日里假装逼进牢山百步。 开始的时候还有羽箭射过来,接着,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有一些彪悍的突厥人骑着马从山里跑出来突袭营帐。 结果,他们很勇猛,他们胯下的战马却非常的不争气,眼看着敌营就在面前,却突然拐了一个大弯,直奔唐军制造的一些水塘。 战马来到水塘边,不论突厥骑兵如何用鞭子抽打战马,战马只顾着将嘴巴伸进水塘,头都不抬的疯狂饮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举着大盾牌的唐军就缓缓走过来,用盾牌挡住羽箭,等靠近了,再用长矛将这些骑在马背上的突厥人一一刺死。 渐渐地,晚上不再有骑兵突袭,白日里唐军缓缓逼近的军阵也不再有羽箭射击。 梁建方终究没有达到自己围城打援的军事计划,无奈之下,在围困了牢山十九天之后,终于派出了一队府兵进入了牢山。 进入牢山的队伍中,何医正,刘医正,云司医三人赫然在列,只不过,何医正穿着重甲,身边还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重甲药童保护。 刘医正虽然没有重甲,药童也没有披甲,不过,六個彪形大汉的药童将他牢牢地守护在中间,看着也算安稳。 只有云司医是一个人骑着马进去的,他身上就一套轻便的皮甲,腰间有唐刀,背后有箭囊,短矛,长弓就挂在马鞍上,手中还提着一杆两米多长的马战长矛。 这一套打扮跟普通府兵别无二致,混在府兵群中基本上分不出差别来。 牢山已经变成了一座臭山,这个臭味云初很熟悉,是尸体被太阳发酵之后产生的尸臭味道。 因此,在闻到这股子臭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让自己的皮肤暴露在臭味中。 山里的模样真的很凄惨,妇孺的尸体倒在乱石坑里横七竖八的的。 仔细一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被渴死的,而是被人杀掉的。 乱石坑里不光有人的尸体,更多的是牲畜的尸体,很多毛色看起来很漂亮的战马被太阳晒得肚子膨胀老大,一个无聊的府兵丢过去一块石头,那匹马的肚子就爆炸了,腐烂的内脏四处乱飞,让牢山本就不好的空气变得更加不好了。 被太阳曝晒了十九天之后,牢山上不时没有人活下来,长着一个大鹰钩鼻的处月部族长朱邪孤注就活下来了。 他不仅仅是活下来了,云初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一个石头凹坑处泡澡。 他用来泡澡的水已经浑浊不堪,再加上有太多的血流淌进了他的澡盆,让这一潭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还在水潭里认真的给自己洗澡,看他那股子认真的模样,好像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后的一场澡。 云初之所以认为这个男人就是朱邪孤注,完全是他自己说的,突厥话别的府兵听不懂,云初哪里会听不懂呢。 悄悄把这人的身份告知了带队的折冲府团的校尉,校尉大喜,立刻命令部下,用长矛把这个贼酋插上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七八根长矛就被他胡乱捣鼓一下就成了一张床,把赤裸的朱邪孤注夹在这张由长矛编织的大床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在他们的身后,朱邪孤注用来洗澡的水潭,立刻就被无数焦渴的突厥人给包围了,除过想喝水之外,这些人再也没有别的念想了。 出山之后,何医正,刘医正,云司医三位专家给出了专业意见,那就是这里已经有了瘟疫的征兆,大军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在上风口重新扎营。 三位专家回到营地之后,不约而同的把自己浸泡在柳枝水中久久不肯出来。 武侯梁建方把三位专家的建议听取了一半,那就是大军拔营,向上风口转移,同时命令回纥新可汗比粟,派人进牢山,将山里所有尸体的头颅取回来。 朱邪孤注终究还是被脾气暴躁的武侯梁建方给杀了,听说暴怒的武侯,因为没有阿史那贺鲁的援兵可杀,就把军帐中所有的兵器都用在了朱邪孤注的身上,到了最后,朱邪孤注就像是被一头暴熊凌虐过一般,除过一颗头颅还算完整,其余的部分几乎成了肉酱。 从此,突厥处月部将从一个威名赫赫的大部族,彻底沦为一个九流小部族…… 哀伤的丁大有终于从没有人的龟兹城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从那里弄来了很多的骆驼,足足有一百多头,每一匹骆驼背上都驮满了货物。 在云初带着商州折冲府的府兵们忙碌了整整一夜之后,有二十匹骆驼背上的货物被丁大有送去了武侯梁建方的中军大营。 其中以玉石,玛瑙,还有黄金为多。 云初认为,这些东西留下来一些可以随身带的也就罢了,再多,也进不了玉门关,不如献给军中老大梁建方,或许,人家可能有办法带进关也说不定。 给了东西的好处立刻就出来了,军法参军来商州折冲府颁布了一道道指令。 第一道指令就是通报了商州折冲府在龟兹战役中的卓越表现,所有大小人等的功绩从优铨叙。 第二道指令就是武侯大总管给商州地方官的指令,要求他们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一定要给这些百战而归的将士们多多补偿。 第三道指令,就是给商州折冲府重新配发了一个编,也就是五百匹战马。 第四道指令,便是准许商州折冲府拔营回家。 当云初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是可以随着商州折冲府换防回家的幸运儿。 等丁大有在一个凉爽的清晨点将出发的时候,云初这才发现,原本他以为不满七百人的队伍,此刻,竟然有足足一千人。 当云娜那张漂亮的小脸出现在云初的视线中的时候,他几乎不敢认这个小小姑娘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经常把鼻涕吸进嘴巴吃掉的小女孩了,早就变成一个全身被珠翠包裹,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大金块了。 这孩子站在高高地骆驼背上,见到云初之后,就兴奋的从骆驼背上跳下来,幸好被云初给抱住了,否则,一定会摔一个嘴啃泥的。 才跳进云初的怀里,小丫头就把身上成串的会发光的石头往云初怀里塞。 每抓一把,云初就看到老猴子的面皮就会抽搐一下。 “都是我赢回来的。” 娜哈还特意指指老猴子。 老猴子今天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跟游走于各个部落进行贩卖人口活动的老羊皮联系到一起。 一件纯黑色的开襟澜衫服服帖帖的套在身上,脚下精致的牛皮靴子虽然前面还是有些微微上翘的胡人形状,不过,头上包着的蹼头证明,这个人一定是经常游走于长安与西域之间的大客商。 丁大有对于云初跟他的客商认识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在他看来,以云初这种交游广阔的行为,像石磐陀这样跟大唐关系紧密,即便是遇到战争也全力支持大唐,并且主动收留唐人伤兵的胡商,没道理不认识。 “先说好,从客商这里收到的钱,没有你的份。” 丁大有心满意足的瞅着安静的跪在地上的巨大驼队,把嘴巴靠近云初的耳朵低声道。 “这个自然,我就是想弄点钱,在长安弄一套宅子好把妹子养大,自己也有一个住的地方。” 丁大有嘿嘿笑道:“我问过人了,这一批货我们至少有十倍的赚头。” 云初也把 嘴巴靠近丁大有的耳朵道:“十倍?这是按照本钱来算的,你出过本钱吗?” 丁大有眼睛一瞪怒道:“弟兄们出人出力又流血的怎么就没有本钱了?” 第四十七章京观京观 丁大有的话,让云初有些无言以对,他本来也该用这种口吻跟别人说话的,因为他也是官。 官员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干一些没本钱的买卖,他以前运用的挺熟练的。 还把外地来的大富豪牢牢地套在本地,为本地修建了一条一百公里长的一级公路。 外地商人来本地修路,看重的就是这个地方穷,知道你没钱修建高品级道路,就要求道路他来修建,然后他建造收费站收钱,等把本钱跟利润收够之后,就把这条道路,再还给地方。 有些时候,商人跟官员之间的信息是不对称的,云初当初跟那个大商人谈的时候,没说要求修一条一级公路,只说修一条二级公路就好。 商人对此没有意见,等他把二级公路快要修好的时候,国家政策下来了,不允许二级公路收费……然后,商人不得不再把一条快要修好的二级公路改成一级公路。 等一级公路即将修好的时候,商人痛苦地发现,一级公路需要封闭管理,而他修建的道路两边还有很多村庄,而他们修建的那条道路恰好为了省钱,把以前的县道给占用了,如此一来,不能封闭的一级公路就不能收费。 于是,政府为了补偿这位可怜的商人,就把道路两边的十几万亩荒地以极低的价格极高的年限租给了商人。 商人不得不从一个修路人变成了一个农民,开着他的铲车满世界的平地,挖水渠,最后生生的把自己弄成西北最大的葵花籽生产商。 为了解决商人用工问题,政府还特意将艰苦山区的百姓从穷窝窝里搬出来,在商人平整好,水电便利的土地上修建了新的村庄以及民用设施。 云初来大唐之前,政府里争论了很多年的修路问题,开荒问题,移民搬迁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至于商人有没有得到好处,云初不知道,不过,看在商人当农民当的热火朝天的模样来看,人家看起来好像也不亏。 所以,官员看问题的时候跟百姓的思路是不同的,很多被百姓当成无耻事件的事情,最后的获益者,恰恰是老百姓。 云初从不觉得坑商人坑有钱人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甚至,在绝大部分的官员心目中也是如此。 所以,当丁大有说出这句熟悉的话语之后,云初就知道老猴子以及这一次要跟着丁大有回大唐内地的人要倒霉了。 钱,这个东西跟能量一样是永恒的,只是看转移到那里去罢了。 丁大有想做的,就是把钱从老猴子他们这群富人手中转移到他的兄弟们跟他的手中而已。 真正的是一点都不稀奇。 参加完今晚梁建方组织的篝火晚会,丁大有,云初他们就可以动身去长安了。 云初不相信梁建方这個人会有开篝火晚会让所有人愉快一下的想法,他这种人,只会想着让别人如何害怕他,恐惧他,如果他的名字能制止儿啼,这就是对一个将军的最高褒奖。 果然,当一只指头蛋大小的绿头苍蝇落在了云初的肩膀上,愉快地搓着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他没有用手指去弹更没有用手掌去拍,而是晃动一下身体希望苍蝇自动离开。 绿头苍蝇无视了云初的善意。 于是,一柄马尾巴毛制作的拂尘就落在了大苍蝇的身上,让这只苍蝇变得有些扁,同时肚子里的黄色脏东西也随之在云初的旱獭皮坎肩上留下了一团污渍。 云初抓起一把荒草揉成团,蹲在小河边就着水用力地擦拭苍蝇留下来的污渍。 刚刚把污渍清理干净,又有两只绿头苍蝇落在了他的身上卖力地搓手,这些苍蝇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人,云初只好用抖动着坎肩将苍蝇撵走。 可能是云初不够臭,苍蝇们在空中胡乱飞了一下,就重新飞回那座低矮的黑色山丘。 一股子暗黄色,且黏糊糊的液体从黑山那边缓缓地糊过来,带着难闻的臭味,刚才那几只苍蝇就是它招来的。 云初就拿起铲子在这些液体的前方构筑了一条小小的堤坝,好保住眼前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嗷嗷嗷” 一群戴着羊皮尖帽子的回纥人赶着羊群从不远处的山谷里跑出来。 非常的聒噪,制造出来的噪音一瞬间就在山谷中产生了回音,回音在山谷中激荡几次之后,被扩大了好几倍再从峡谷口透出来狠狠的钻进云初的大脑里。 于是,云初就马上戴上一顶回纥美人才会戴的纱制幕篱,无奈的瞅着那群从山谷里钻出来的回纥人。 “轰”一片由大苍蝇组成的黑色乌云突然从一个低矮的山包山腾空而起,才飞起来,这片乌云就笼罩了半空几乎遮蔽了即将消失的夕阳。 苍蝇群遮天蔽日,加上无数翅膀煽动,也让原本凝结在黑山那里的臭味瞬间散开,云初不得不再把自己制作的简陋的麻布口罩戴上。 目送苍蝇远去,黑山也就不再是小山包,变成了一个由无数人头堆积起来的……京观! 京观上有带着各种凝固表情的人脸,整整齐齐的对着外边,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些死亡目光的注视下,云初的呼吸都停滞了。 轻吐一口气,不再看那些人脸,拿着铁铲继续加高那个小小的堤坝……免得污染水源。 世上绝对没有没来由的爱,也绝对没有没来由的恨,这座惨绝人寰的京观的来路也是一样的! 原本臣服大唐的西突厥头人阿史那贺鲁自立为沙钵略可汗。 弓月道总管梁建方、契苾何力等大破沙钵略可汗麾下大将处月部朱邪孤注于牢山,斩首九千级,虏渠帅六千,俘获牛马无数。 并且用九千颗西突厥人头,铸造了这座占地足足有五亩地的京观! 九千颗人头堆积起来其实没有多少,即便是将没有脑袋的尸体堆在人头下边当地基,也占用不了五亩地。 所以,占据五亩地并且有五米高的尸堆到底用了多少尸体的问题,对云初这个算术非常好的人来说,算不得一个特别难的问题。 因为,直到现在,身为安西军第九折冲府从八品司医的云初居然一个西突厥生口都没看见。 不论是男生口,还是女生口,亦或是老生口,小生口一个都没有看到。 所以,这五亩地里到底有多少尸体跟人头,基本上就不用计算了。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云初觉得两万枚人头应该是一个比较靠谱的数字。 苍蝇们飞走了,京观就暴露在了最后一丝夕照之下,尸堆上有一个高高地木头架子,架子上单独插着一颗人头,隔得远,云初看不清人头的模样,不过,从不断跌落的蛆虫数量看,这家伙生前应该是一个肥硕的家伙,足够肥硕,又能生产如此多白色肥蛆虫的家伙,只能是那个处月部的头人朱邪孤注。 看到白色的蛆虫从朱邪孤注的眼眶里,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脖子处的缺口往外流淌的时候,云初觉就这可能是朱邪孤注后悔的眼泪。 对于这个蠢货的下场,云初是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本来他带着处月部好好地在天山南麓肥美的草场上放羊,牧马,养牛,喂骆驼堪称美差。 只需要每年给驻守在龟兹的安西军长史陆大可缴纳羊五千,牛五百,马三百,骆驼一百就能美滋滋的带着自己的处月部在安西军的保护下过着美美的日子。 偏偏他脑袋抽风了要跟着阿史那贺鲁那个乱臣贼子造反,还把梁建方派去的招慰使者单道惠给杀了。 狂怒的梁建方一句兵发牢山……就有了眼前的这座巨大的京观。 梁建方认为自己建立了不朽的功勋,不能没有观众与喝彩声。 可是呢,一场大战下来,周围的胡人们都被吓跑了。 再加上梁建方用他粗大的手指头在地图上划出来了一片无人区,那些胡人们就跑的更快了。 沙钵略可汗跑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西突厥的人也跑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周围的铁勒人快要跑到北海了,这让梁建方没有了威慑的对象。 梁建方是一个非常喜欢夸功的人,对于自己的成果无人喝彩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 于是,因为是同伙,没有及时逃跑的回纥人只好成了他夸功的对象。 再然后,驻守姑墨城的大唐安西军第七折冲府,被派来帮助梁建方召集周边的胡人们参观这座恐怖的京观。 回纥比粟可汗没办法,他不敢忤逆梁建方……尽管在牢山一战中,回纥人身为仆从军可是出力不少的,这依旧改变不了梁建方把他当成威慑的对象这个结果。 天黑下来的时候,散发着浓烈臭味的京观边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胡人们举着火把围绕着京观慢慢的移动着观赏。 云初则举着火把挎着一把唐刀站在距离那张高台最近的 地方,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梁建方那张被胡须遮盖的模糊不清的眉眼,以及听到他不断发出来的雷霆般的大笑。 酒过三巡,梁建方一手提着马槊,一手端着酒碗,面对刚刚升起来的东山月,还以为他要学曹操作歌一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却大吼一声,让天籁俱寂。 “大唐皇帝诏曰:不敬者,伐之,不顺者,剿之,称兵者,诛之!” 听梁建方这样吼叫,云初等大唐府兵各个用拳头敲击着胸甲嘶吼一声唯! 算是回应了大帅。 第四十八章 生产资料不该随便毁坏的 毕竟,梁建方战前动员的时候,永远只会说这句天知道是不是太宗说过的话。 反正太宗皇帝已经离开大唐人两年了,没有办法活过来捏着梁建方这种人的脖子质问。 这些大唐府兵们应和也就是了,那些回纥人也有很多人在可汗比粟的带领下,居然也躬身敲击胸部回应。 这句话府兵们早就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听得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了最初听这句话时候的激荡心情了。 他们队正抢羊的时候这样说过。 他的旅帅带队绞杀西域贼寇的时候这样说过。 他们的校尉屠灭小部族的时候这样说过。 现在,梁建方再说一次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反正到了最后,执行的任务总会落在他们身上。 巨大的京观上泼了不少的引火物,回纥仆兵点燃之后浓烈的烧烤腐肉的气息就迅速蔓延开来了。 云初不得不掏出两团棉花把自己的鼻子塞住,张大嘴巴呼吸,如同一条焦渴的鱼。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佩服台子上的那些大佬们,在恶臭的包围下,梁建方与比粟可汗把酒言欢,吃肉,看两个脱得只剩下腰间围布的壮汉相扑。 就在京观里的油脂彻底被点燃,火红色的火苗映红了天空的时候,梁建方的酒兴也达到了最高潮。 为了助兴,梁建方再一次下令,将两百多个作战不力的回纥兵丢进了火光冲天的京观! 惨叫声很凄厉,浓烟笼罩了刚刚出来的东山月,而梁建方的大笑声却更加的爽朗,就连趁着黑夜前来觅食的野狼也夹紧尾巴远远地逃开了。 当京观完全陷入火海,灰飞烟灭是它唯一下场的时候,骄狂的梁建方就起身离开了。 他的中军大营在二十里外的黑虎岭。 那里以前不叫这個名字,梁建方来了之后那里就叫黑虎岭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半分醉意,相反,回头看京观的时候还带着无穷的遗憾之意。 从他搂着比粟可汗肩膀一起离开的行为来看,云初觉得此时的梁建方心中一定非常的遗憾…… 比粟可汗实在是太温顺了,温顺的让他想找一个借口屠灭这一支铁勒回纥人都成了妄想。 云初总觉得在梁建方这种人的心中,只有一个真正的君主,而他心中唯一的君主一定是已经故去的太宗皇帝,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太宗第九子。 而太宗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还是如何安定北部疆域,怎么样才能为大唐帝国制备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抽血养育中原的备用地。 为了灭掉心腹大患铁勒薛延陀汗国,他从贞观三年开始刻意交好薛延陀开始,直到贞观二十年历经十一场血战才剿灭了薛延陀。 为了这个结果,太宗皇帝不惜将两位公主下嫁薛延陀。 宁愿在贞观十三年受薛延陀真珠夷男可汗羞辱也要交好薛延陀。 宁愿将东突厥归降的骑兵精锐全部主动送进薛延陀人的口中损失殆尽,也要让薛延陀降低警惕。 苦心人天不负,忍耐力极好的太宗皇帝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曾经东起大兴安岭西端,西至阿尔泰山,南界河套,北至色楞格河,国土纵横六千里,麾下有回纥、仆固、同罗、拔野古、阿跌诸部百万人的薛延陀,终于被太宗皇帝以及他麾下的名臣猛将们杀的灰飞烟灭。 薛延陀灭亡之后,天山南北,瀚海以东,出现了一条“天可汗大道”! 在那场宏大的叙事中,梁建方屁都不是,他甚至进不到李绩的中军大帐,连当一个马前卒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大唐将星陨落不少,梁建方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他就想打消太宗皇帝最后的忧虑——“薛延陀灭亡,铁勒九姓唯回纥一家独大!” 他想在这个宏大叙事中占有一席之地。 屠灭处月部是想给回纥比粟可汗一个突袭唐军的机会,竖立京观是为了逼迫出比粟可汗的恐惧感,让他因为恐惧而干出一些不该干的事情。 让安西军第七折冲府三团逼迫比粟可汗来参观京观,就是想让比粟可汗知晓,他手头的兵力不多,希望比粟可汗能够胆子更大一些。 云初甚至能想到,以前因为直面指责梁建方残暴行径,被打了三十军棍的安西军长史陆大可,此时可能正统领着麾下的四个半折冲府唐军埋伏在这黑漆漆的荒原上的某一处,等着回纥比粟可汗干一点不该干的事情…… 有时候,胆子小,也有好处,就像被梁建方吓破胆子的比粟可汗,专心致志的想要伺候好唐军,没有半点不轨的举动,从而逃脱了一场足以灭族的灾祸! 云初从头到尾都是这场黑暗阴谋的旁观者,借助后世丰富的史学资料,他可以将自己的双眼放在云端之上,来臧否天下。 京观的大火还在燃烧,最上边的骷髅头已经被火烧的通红,每一颗脑袋的眼眶,嘴巴,鼻子位置都在喷火,把美丽的草蜢湖弄得跟十八层地狱一般恐怖。 别的同伴都去抢夺美酒跟食物去了,只有云初在确定那些尸水没有污染小河之后,把自己脱了一个精光,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蓬蓬草捏碎之后,顾不得寒冷,仔仔细细的把身体清理了一遍。 被尸臭熏烤了一天一夜,空气中似乎都有尸油燃烧后的黑灰,这些黑灰落在身上油乎乎的难以忍受,这时候用含碱的蓬蓬草仔细清理一下身体才是当务之急。 尸臭的源头已经被大火消灭,残余的味道也迅速被天山强劲的晚风给吹散了,牢山边还剩下不多的焦臭味道,相信再过几天等大火熄灭之后,也会慢慢消失的。 云初觉得长安应该不会出现京观这种吓人的东西,也应该不会让自己整天笼罩在尸臭中,更不会一时半会不拿刀子心里就发虚。 对于战争,云初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甚至是很厌恶,他坚定地认为,只要是人,就该有他应有的作用,能给这个社会增加财富,或者说,人存在的本身就是财富,只要把人的作用发挥好,他们创造的能力是惊人的。 这本身就是人存在的意义。 一个人从出生到可以自食其力,至少需要十三年,在这十三年中,本身的存在就消耗了大量的社会财富。 等到这个人好不容易成年之后,再一刀砍掉头,实在是一种不尊重社会财富的浪费行径。 如今的大唐,地广人稀,人永远是第一生产力。 所以,云初不赞成杀戮,这种一里一外加倍的损失应该严厉的禁止。应该把他们统统转化成社会财富,为一个辉煌的时代添砖加瓦。 再见方正的时候,云初的心情就变得非常非常的好,他带来一些笨重肮脏的行军锅,一些做工精致的大轮子牛车的车底板,还有五花八门的战马配饰。 云初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些东西足足有八百多斤,这点东西混在一个上千人的队伍里,一点都不显眼。 “这都是兄弟们的心血啊,万万不敢出差错。” 云初瞅着方正越发臃肿的身体叹口气道:“你看起来越发的憔悴了。” 方正哀伤的道:“谁说不是呢?何远山他们一死了之,把所有的善后事宜都交到我们兄弟手中,死起来很容易,想要善后就难了。 此去长安万里迢迢,你要小心啊。” 云初看着眼前的胖子,越发的觉得此人真的很不错,就上前拥抱了他一下道:“你的行军锅我到时候交给谁?” 方正沉默一会道:“延平门附近的丰邑坊内有一家叫做”平安”的酒坊,酒坊的主人是一个女子,名叫知夏,把我的钱统统给她。” 云初在嘴里念叨一遍方正说的地址跟人名,就答应了方正的要求。 “那是一个性烈如火的好女子,就是命不好。”方正从云初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求知欲,不过,他也随便说了一句,就把话题岔开了。 又见商州折冲府营地一片忙乱,就拱手告辞,看起来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老羊皮的羊皮输给了娜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穿过羊皮大氅,当然,这也跟天气炎热有很大的关系。 他整日里在营地里晃荡,甚至跟那几个不良人打过好几次交道。 有一次云初还听到不良人在向老猴子这个交友广阔的胡商打听老羊皮的事情。 老猴子对老羊皮的事情自然是知之甚详,并且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那些不良人大为欢喜。 云初仅仅是跟娜哈路过一下,就听到了老猴子毫不隐瞒的把青狼的下落告诉了不良人。 眼看着折冲府兵马已经准备完毕,塞来玛没有来。 眼看着丁大有已经派出斥候出发了,塞来玛还是没有来。 直到云初的牛车驶动,骆驼们从地上站起来,塞来玛还是没有来。 甚至,连大肥也不见了踪影。 “妈妈不要我了对吗?”娜哈瞪着一双大眼睛却没有哭。 “没错,她不要你了,让我养你。”云初没有美化塞来玛的行为。 “是因为吃的太多了吗?我其实可以少吃一点的。” “不是,是因为她又要生孩子了,我们两个就显得很多余,且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呢,哥哥烧的旱獭多好吃啊!” “以后,哥哥只给你做好吃的。” “嗯,我从老猴子那里弄来的好东西也只给哥哥。” “没错,我们兄妹两个要努力了,老猴子的好东西太多,而我们两个的时间不多。” “放心,老猴子可笨了,包在我身上。” “伱来的时候,老猴子在干什么?” “抄经书,用他的血抄经书,你说他是不是傻,把自己的手指弄得血乎刺啦的。”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语言天赋很强大,这才跟老猴子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云初几乎就听不出娜哈说唐人话语时的西域口音了。 目前,这孩子除过依旧不喜欢洗澡,别的都很好。 “老猴子还说了,我要是跟着他耍棍子,他就给我六颗蓝宝石,他说,跟海水一样湛蓝的蓝宝石。 我要跟他学着耍棍子了。” 第四十九章佛的脚印 才离开牢山,老猴子刺血写佛经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车队,原本对老猴子不理不睬的丁大有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在晚上喝酒的时候专门请来了老猴子。 老猴子见识广博,每到一地就能把本地的人情风物讲的生动有趣,引人入胜。 “去此地向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蓝,同名昭怙厘,而东西相称。佛像庄饰,殆越人工。 僧徒清肃,诚为勤励。东昭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广二尺余,色带黄白,状如海蛤。 其上有佛足履迹,长尺有八寸,广余六寸矣。或有斋日,照烛光明。” 正在喝酒的丁大有停下酒杯,他听不太懂老猴子文了吧唧的话语,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就把目光转向云初。 云初放下手里的羊腿,用手帕擦擦手,又皱着眉头把吃的满脸是油的娜哈清理干净,这才对丁大有道:“石先生说,此地向北四十余里,有两座寺庙,这两座寺庙在河的两边,其中东边的这座寺庙,有一块白中带黄的巨大玉石,表面就足足有两尺多宽窄,形状很像海蛤。 玉石上还有一个佛祖留下里的脚印,长一尺八寸,宽六寸,每到佛诞日,就会大放光明。 乃是稀世奇珍!” 丁大有立刻转过头问老猴子:“果有此事?” 老猴子点点头道:“此物乃是我西域瑰宝,只要此物留在西域,则西域佛法大盛乃是指日可待之事。 听闻大唐国主修建大慈恩寺为母祈祷,可惜没有这样的一块玉石,大慈恩寺修建的再好,也不足以让国主念母之音,直达天际。” 丁大有转过头瞅着云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话对不对?” 云初皱眉道:“陛下要是听到都尉这样说话,一定会很欢喜。” 丁大有把最后一杯酒倒嘴里叹息一声道:“最好的,最美的,最荣耀的都将属于吾皇。” 云初点点头道:“此言不假,我等身为陛下臣子,自然勠力为陛下。” 丁大有笑道:“你去,还是我去,亦或是派一名旅帅?” 云初摇头道:“折冲府乃是陛下鹰犬,不能行此阴私勾当,脏活,自然需要脏人去干。” “脏人?” “对啊,咱们队伍中不是有专门干脏活的不良人吗?都他娘的自称不良人了,这活他们不去干,谁去?” 丁大有道:‘其实也不用这般遮遮掩掩的,咱们陛下最是偏私,只要我们一心为大唐,在这区区荒野边地干些丑事,陛下自然会帮我们遮掩。” “那也不能让陛下每次都通过发火来帮着自己的臣子遮掩吧?好好地人,谁经得起一天发八次火?” “嗯,那就让不良人带人去。”说完话又瞅着老猴子道:“是东边的寺庙是吧?” 老猴子点头道:“就在最中间的伽蓝殿里,底下有白玉莲花座,那东西也不错,务必一起带回来。” 丁大有笑道:”就喜欢你这样的胡人,如果全天下的胡人都跟你一样,这天下哪来那么多的京观。“ 云初深以为然,老猴子也面无愧色,神情悠然。 等丁大有忙着去安排抢劫事宜的时候,云初笑着对老猴子道:“你果真把甘州马蹄寺里的七十六个僧人给杀了?” 老猴子摇摇头道:“都是佛门子弟,不会如此绝情。” “那么说,杀马蹄寺僧众的人是青狼?“ “不是,青狼这些年为了躲避回纥可汗的追杀,东躲西藏的过的很辛苦,再说了,他也没资格进入玉门关,更不要说甘州了。” “既然不是你干的,你干嘛要折腾那几個不良人呢?”“我就想让那些人动起来,他们不是说我杀了马蹄寺的僧人吗?现在,他们也要杀昭怙厘大寺的和尚了,我们说不定能从中看出一点端倪来。” 云初瞅着老猴子道:“那些和尚可就太无辜了。” 老猴子大笑道:“伱可知道,佛说末法时代将要到来,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佛不会拯救陷于危难的和尚,只会让他们今早的进入涅槃,在轮回中等待佛法昌盛的黎明到来。” 云初不解的道:“难道说,现在杀和尚,就是在拯救和尚不成?” 老猴子道:“你不懂,就不要胡说。” 说完就笑眯眯的瞅着不断打盹的娜哈道:“要不要跟我去耍棍子?” 听到要耍棍子了,娜哈顿时就不困了,从云初身后站起来,蹦蹦跳跳的跟着老猴子走了。 云初趁机检查了一下自己隐藏起来的财富,觉得都很安稳,就立刻去睡觉了,他觉得只要自己睡着了,这世上的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 第二天,云初在队伍中果然没有见到不良人,府兵中的一些跳荡兵也不见了踪影。 府兵中跳荡兵一般不会太多,不过呢,每一个都是锐卒,可步可骑不说,主要用在砸破敌军军阵,为后续大军开路上。 这样的一群人去当马贼,其实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丁大有好像不在乎,云初也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反正云初这样的超低级官员是没有资格见皇帝的,丁大有这种五品将领回到长安之后有可能站在太极宫外边远远地瞅一眼皇帝陛下,看样子,这个家伙,已经做好了将那方神奇玉石献给皇帝陛下的准备了。 李治当皇帝已经一年多了,云初翻看了这一年多的文书后得出来一个结论,李治这人对于高级军官极不友善,但是,对丁大有这一类中级武官却宠爱有加。 就算是要清算一些高级武将的时候,也从来都不动折冲府这一个级别的武官,甚至还有赏赐颁布下来安慰他们那颗惊恐的心。 也就是因为如此,丁大有这群中级武将,对他的皇帝也是尊崇有加,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从来都不会忘记他们的皇帝。 隔绝那两座昭怙厘大寺的河名叫东川水,由于今年天山上的雪水融化速度快,即便是龟兹这一带进入夏季之后就没有下过一滴雨,河水的水量依旧充沛,几乎隔绝了两岸的来往交流。 幸好,梁建方来的时候,在东川水下游的开阔地上修建了一座木桥,可以让云初的驼队顺利的过河。 丁大有没有让队伍在东川水边上扎营,而是继续向前走了二十里之后,才在一片满是胡杨的地方扎营安寨。 这个地方云初给它起名胡杨里。 从龟兹,于阗两个战乱地逃出来的胡人基本上都暂时落脚在这里。 以至于,一片胡杨林,就造就了一个崭新的小镇。 老猴子带着娜哈在小姑娘群中挑挑拣拣,他有时候会看看小姑娘的牙齿,有时候会看看小姑娘的小腿,更多的时候,会用他那双猴爪子一样的手在小姑娘的身上捏来捏去的。 这些小姑娘的年龄都很小,脖子上往往会拴着一根草绳,如同羊羔一样温顺的靠在老胡杨的根部,等待有人过来把她们挑选走。 老猴子是一个成熟的奴隶贩子,他挑选奴隶的时候,就有很多胡人围着他,纷纷向他推荐自家的孩子。 老猴子不慌不忙,面对任何一个孩子都慈眉善目的,直到云初看到他用一摞子馕饼就换走了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把娜哈带走了。 因为,娜哈总是问老猴子,她能不能换两摞子馕饼,在得到老猴子确切的回答之后,这个傻孩子还大笑着告诉云初,她比较值钱。 云初觉得这个孩子的脑子有问题! 不论是男孩子市场,还是女孩子市场,云初都没有去逛一下的心思。 所以,他在这里用金沙换了不少的颜料跟西域特有的白叠布。 颜料跟白叠布都不是玉门关上税名录上的货物。 可惜这里的货物不多,否则,还想把手头的金子,以及需要上税的货物全部换成不用上税的。 金子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但是呢,只要能把金子带进大唐,这东西就能换取更多的好东西,即便是大唐官府禁止金银作为货币进行交易,但是呢,它的价值是不变的,尤其受到勋贵大族们的喜爱。 丁大有也在干云初干的事情,只是因为他的金子多,导致云初的收购计划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白日里天气炎热,丁大有就没有下令扎帐篷,所有人都是在沙地上铺一张羊皮或者狼皮就地睡觉。 为了不被府兵营的鬼叫影响了娜哈,云初就带着娜哈在胡杨树上绑了一张吊床,兄妹两窝在吊床上窃窃私语。 “他们在打那些女人吗?” “嗯,没错。” “他们干嘛要打那些女人呢?” “因为,那些女人拿走了他们的馕饼。” “被人打一顿就有馕饼吃吗?” “是的, 你以后要学会节俭跟储藏食物,这样,就不用挨打换粮食吃了。” “我觉得以后没有饭吃了,我们还可以抢!” “这话非常的有道理,我妹子真聪明,不过,你跟着老猴子把棍子耍的怎么样了?” “能打跑羊,老猴子说,以后能打死狼才算是有些本事,我觉得我快能打死一匹狼了。” “嗯,好好耍棍子,以后不仅仅能打死狼,还要能打死人。” 第五十章 老猴子的修佛方式 天快亮的时候云初见到了那方奇异的玉石。 这方玉石远比老猴子描述的要美丽的多,雪白的底色镶嵌着丝丝缕缕的金黄,在晨光中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如果说这块足足有三百斤的玉石价值连城的话,那么,玉石上那一枚清晰可辨的似乎更玉石一起形成的大脚印,就把这块原本只有经济价值的玉石,送上了精神价值的巅峰。 丁大有迷醉的看着这方玉石,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就立刻派人将这块玉石装进了一个木头箱子里,还腾空了驼队中最健壮的一头骆驼,专门来驮运这块玉石。 云初偷偷地看了老猴子一眼,却发现老猴子的双目中正泛着凶光。 虽然不知道老猴子发狠的目标是谁,云初还是觉得事情不大对头。 结合老羊皮屠杀了马蹄寺七十六个和尚的传闻,他就低声问丁大有,此战伤亡如何。 丁大有豪迈的大笑道:“没有伤人,一群老弱和尚罢了,彭雷他们闯入伽蓝殿,直接拿走了这块玉石跟白玉莲座,顺利至极。” 云初指着刚刚被装箱的玉石道:“都尉觉得一群老弱病残的和尚,真的能在这片遍地马贼的地方保护住这样的绝世瑰宝吗?” 丁大有沉吟片刻,就对身边的两个果毅校尉道:“传令下去,队伍中大小人等皆编练入军,行军法管制,前斥候,后拖尾,左右瞭望侧翼,一样不得缺。” 果毅校尉也是看过玉石的人,也觉得把这东西献给皇帝,一定差不了,也就重视起来,将这些已经在回家路上的懈怠府兵喊起来做战时安排。 老猴子对云初提醒丁大有的事情也不恼怒,反而乐滋滋的看着娜哈耍了一通棍子,就跟云初分别骑上骆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昭怙厘大寺里果真没有护卫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这些大寺与天竺大寺相同,都是有武僧存在的。 舍卫国的给孤独长者为佛祖修建的祇园精舍乃是用黄金铺就,极尽奢华之能事。 你以为这样的寺庙,会是一個可以让所有人进出的地方吗?” 云初按住在骆驼背上胡乱动弹的娜哈又道:“那么,昭怙厘大寺里的武僧都去了那里?” “去了和对面的那座寺庙。” “为什么回去河对岸的寺庙,他们难道不知晓佛陀脚印玉石就在东边的寺庙里吗?” “废话,当然是我派人去了河对岸的寺庙,烧掉了他们储存粮食的仓库,夺走了他们多年以来存储的金子,宝石以及众多宝贝。” “然后,你就告诉丁大有昭怙厘大寺里面有这么一块足以让他起贪念的玉石?” “你就说我有没有骗他吧!” “没有,问题是你让他替你背了一个好大的黑锅。” “你去问问丁大有,他在乎会背这口锅吗?更何况,这口锅是他替伱们大唐皇帝背的,你信不信,但凡你们的皇帝知晓这里有这样的一个宝贝,他一定会想着带回大唐长安的。” 云初觉得这个道理能说通,又问道:“我总觉得你是一个和尚,既然是和尚的话,和尚不骗和尚就该是你的基本行为准则。” “我是和尚,但是呢,我没有戕害那些和尚,我拿走他们的粮食珍宝,还怂恿唐人拿走他们的赖以为命的佛陀脚印宝石,这就是在拯救他们。” 云初狐疑的瞅着老猴子道:“你这样说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老猴子摇摇头道:“自从有了东西昭怙厘大寺,这里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平息过,所有的马贼团都知晓大寺里面有绝世珍宝,自从这两座寺庙建立起来之后,马贼团对他们的骚扰从未有一刻停息。 这么多年以来,仅仅是我见过的惨剧,就发生了部下三场,每一场都惨烈异常,你以为唐人进入东昭怙厘大寺的时候,为什么只是遇见了老弱病残? 那是因为如今寺庙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剩下不多的武僧,他们能坚持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再不拿走粮食跟财宝,再不拿走他们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佛陀脚印,这里就永远不会有宁日。 那些生活在胡杨里的人,就永远得不到安宁。 好好地和尚不好好的诵经礼佛,偏偏要为一些阿堵物送命,这不是佛的本意,我拿走财宝,唐人拿走佛陀脚印,昭怙厘大寺的僧人得以存活,这才是佛的意志。 我用这些财宝拯救世人,唐人用佛陀脚印光大佛的荣光,这才是财宝跟佛陀脚印存在的意义。” 听了老猴子的一番话,云初觉得他说的话再正确了不过了,尤其是看到老猴子购买的一车车小男孩,小女孩,就觉得老猴子说的话更加正确了,不过呢,他也想为佛陀出一份力。 于是,他就对老猴子道:“要不然,你也给我一些昭怙厘大寺的财宝,我也可以用这些钱财来拯救世人。” 老猴子瞅瞅云初认真的道:“佛没有这样说。” 云初点点头,把放在骆驼上的弓拿起来放在前面,还不辞辛劳的将娜哈绑在他背上,再把一面盾牌挡在娜哈的背上。 不仅仅这样,他还把枣红马拴在骆驼上,里面装满食物跟水的牛皮背包放在胸前。 老猴子瞅着云初全副武装的样子道:“你这是又为了什么?” 云初叹口气道:“像你这样善良的人,一定会觉得昭怙厘大寺里那些没了粮食跟财宝的和尚们会在马贼的下一次袭击中被杀死。 为了免除这样的因果,以你的为人来看,我觉得你一定早就把昭怙厘大寺的财宝被唐军拿走的消息传遍戈壁了吧?” 老猴子毫无愧疚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唐军如果不把那些马贼通通干掉,我以前做的事情就毫无意义,还要承受因果。 唐军既然拿走了昭怙厘大寺里最珍贵的一块玉石,那么,这个因果,他们就必须承受。 云初,总之来说,人在世上生活,这本身就是一场修行,不要太在意那些细节。” 云初四处瞅瞅,没看见马贼出现,就把娜哈刚刚从盾牌后边冒出来的小脑袋按回去,即便是没有马贼出现,他还是感觉不到安全。 至少,只要跟这只该死的老猴子在一起,他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上一次上了战场,已经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这很可能需要他用一生去弥补。 塞来玛跟他决裂了,何远山战死了,刘雄战死了,短时间内自己就失去了好多的亲人跟朋友。 这一切,云初觉得老猴子都要负至少一半的责任,这个家伙出现在那里,哪里就会有死亡跟伤害。 一旦回到长安,云初就准备跟这个可恶的老猴子一刀两断,否则,自己休想过上期望中美好的古代官宦生活。 云初所有的担心,最终被丁大有这位超级强悍的折冲府都尉给击打成了碎末。 虽然这位都尉还有六百多手下,可是呢,他还是喜欢提着他的陌刀站在战斗的最前列。 尤其是亲眼看到他用陌刀将十几个骑着马追上来的武僧用陌刀分尸之后,云初再一次觉得跟着这样的一位将军,死在战场上都不亏。 他甚至没有听武僧们讲话,虽然云初觉得这些武僧可能没有恶意,但是,在丁大有挥动沉重的陌刀如蛮牛一般向前突进的时候,云初还是从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上看出来了樱花飘落的美感。 “挡路者,斩!” 丁大有陌刀向前挥舞,舞出一片残影之后,陌刀两尺长的刀柄重重落地,即便是飞溅出的碎石子,都充满了大唐军队的威严。 仅存的两个武僧想要逃跑,却被两位看热闹看的血脉贲张的果毅校尉追上去,用马槊给活活捅死了。 也不知道那些来自昭怙厘大寺的武僧们是怎么想的,想要从唐军手中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除非你把他们统统杀光,自己从尸体上取,否则,那块佛陀的脚印,就是唐军的。 粗野,蛮横,残忍,强大,无畏,能形容唐军的词语不多,完全属于褒义的几乎没有。 可是呢,被这样的一群算不上好人的人保护边疆,总让那些被保护的人安全感爆棚。 所以,娜哈被云初从背后给放出来了,且允许她在驼队上踩着骆驼跳来跳去的玩耍。 这就是云初对丁大有的最大敬意。 驼队渐渐远离了天山山脉,进入了平坦却多鹅卵石的戈壁滩。 在这里,最常见的是一朵又一朵的骆驼刺,以及在砂地上乱窜的小小麻蜥蜴,空气进入口中如同砂砾一般粗糙,平地上不断地有小小的龙卷风出现,它们就像探子一般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不等人们正眼相看,它们就快速的消失了。 娜哈蜷缩在云初的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满是晶莹的汗珠,见这孩子不停地抿着嘴角。 云初就取出自己的白银水壶,用湿麻布包裹住,不断地摇晃着水壶。 不长时间,湿润的麻布上的水汽就被蒸发干了,而此时,水壶里的水却正好冰凉可口。 第五十一章豁达的老猴子 麻布上的水被快速蒸发的时候,会带走银水壶上的热量,继而让水壶里的水变得冰凉。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就算云初头顶上有一个遮阳棚子,从地面上反射上来的热,依旧会让人苦不堪言。 娜哈抱着冰凉的水壶痛饮,如果云初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这个孩子今天喝的第三壶水了。 喝了三壶水,娜哈却没有半点尿意,云初喝了两壶水,同样没有任何的尿意,只是觉得口干舌燥。 云初空闲的骆驼比较多,所以,有两头骆驼专门负责给他驮水喝。 这才能支应他跟娜哈两人近乎豪奢的饮水。 事实上骆驼背上的水被大太阳烤了三天了,因为装水的口袋是羊皮口袋,就根本谈不到口味。 老猴子自从发现云初往他跟娜哈喝的水里放茶叶沫子跟蜜糖,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水变得清凉可口,基本上对云初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敬畏天空与大地,这是老猴子这个西域人烙在骨子里的印记,他坚持认为,既然到戈壁滩上旅行,那么,受苦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云初不这样认为,坚持认为,只要有足够大的本领,即便在地狱里,也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老猴子还想争辩的时候,云初把老猴子珍贵的葡萄酒装在银壶里给他弄得冰凉之后,老猴子就不再说云初了,在喝光了冰凉的葡萄酿之后,还自己偷偷地用麻布包裹上银壶,用力地摇晃。 结果不好,他用的是干麻布!没有水,就没有蒸发带走热这個反应,他这样做只会让他的酒变得更加燥热。 戈壁走到尽头的时候,眼前就是连绵起伏的沙海。 戈壁就是沙漠的前身,所以,沙漠总是匍匐在戈壁身上,最后一点点的把戈壁给侵吞掉。 如果说,戈壁是地狱的话那么,沙漠就是地狱的最深处。 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之后,终于要攀爬高大的沙丘了,丁大有的队伍里开始出现了力竭而死的牲畜。 云初携带的大轮子牛车,此刻也卸掉了轮子,让骆驼拖拽着车板前行。 就在每个人死气沉沉的跟沙漠较劲的时候,丁大有却下达了从现在,由首领开始守夜的规矩。 云初是娜哈的首领,老猴子是胡商们的首领,丁大有以及两个校尉,一个参军是府兵们的首领,所以,在进入沙漠第二天之后,他们就成了守夜人。 白日里的沙漠艳阳高照,酷暑难当,夜晚的沙漠却寒风刺骨,冷彻心扉。 丁大有一边烤着火,一边用刀子削一根风干的羊腿吃,老猴子也拿着一根风干的羊腿一边费力的吃着,一边等待丁大有开口勒索他。 云初把一个小锅子架在火堆上,给娜哈煮着她喜欢的干菜牛肉羹汤,因为牛肉是风干的,想要煮成糊糊很难,不过,云初就想听丁大有如何勒索胡商,就不怎么在乎时间了。 丁大有长时间的沉默,只顾着烤风干的羊腿吃,似乎对即将离开沙漠这件事不怎么在意。 于是,老猴子瞅着被风吹得胡摇乱晃的火堆道:“按照规矩,两成货物归保护者。” 丁大有牛铃一样大的眼睛看了老猴子一眼,依旧不作声,只是在啃咬羊腿的时候更加用力了。 这应该是一种很高明的谈判法子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丁大有不愿意谈判,准备连锅端着吃,不给别人留一星半点的汤喝。 老猴子也不动声色,他好像很明白自己如今处在一个弱势地位上,又道:“三成,不能再多了,超过这个数我宁可现在就带着驼队走。” 丁大有瞅瞅剑拔弩张的胡人跟全力戒备的府兵,终于开口道:“四成吧,这还是看在你提供了佛陀脚印的消息的份上。” 老猴子点点头,那些原本已经把刀子都抽出来的府兵们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胡人们见老猴子似乎跟唐人商量好了,也就放松了戒备,营地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了。 丁大有又道:“缀在我们后面的那些人如果在我们离开沙漠之后,还不离开,我就杀了你,再杀了那些人。” 老猴子摇摇头道:“那些不是我的人,他们的目的是你,准确的说是佛陀的脚印。 沙漠作战对你们唐人不利,在这里,你们倚重的战马没有战力,那些沙盗们熟悉这里的每一粒沙子,将军一定要小心了。” 丁大有冷笑一声道:“你们现在立刻滚出老子的营地,天明之前,如果没死,我们再说回玉门关的话。” 老猴子好像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没有争辩,就带着胡人们去了另外一个沙丘的迎风面扎营。 云初左右看看,果断的选择进丁大有的营地,虽然他跟老猴子好像更好,但是呢,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只会选择相信丁大有。 天空中出现了哨子风,这种风属于高空风,地面上的风依旧不大,不过,这样的哨子风有一个很糟糕的特点,就是能带来很多沙尘。 云初把娜哈用两只圆盾包起来放在三只骆驼的中间,他自己则穿好皮甲,拿着弓箭等待丁大有的吩咐。 “听风,伱能射的准吗?”一个胡须斑白的旅帅问云初,很明显,云初被分配到他的麾下了。 “十中四五。” “还行吧,可以凑合着用,你今晚的防御区域为这两头骆驼宽窄的地方,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哪怕是用牙咬,也不能让敌人从这两头骆驼的区域里冲进来。” 云初敲打着胸甲道:“喏!” 旅帅嘿嘿笑道:“我听说你被胡人的箭射的跟刺猬一样,还能酣战,算是一条汉子,还听说你此次进京是为了进四门学读书。 既然前程远大,就照顾好自己的命,别白白死在沙盗手中,连个军功都混不上。” 说着话,旅帅就拿给云初一个白布条子,让他绑在额头上,好在黑夜里分辨敌我。 云初绑好带子之后,盘腿坐在冰冷的沙子上,等沙尘弥漫而下的时候,他就掀开裹在娜哈身上的黑羊皮大氅,抱着被他包裹的如同乌龟一样的娜哈,打了一个哈欠,就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旅帅欺负云初年幼没见识,以为这样就能让云初这个在队伍中享受很高待遇的人担惊受怕一晚上。 他那里知晓早就上过战场,且对丁大有作战习惯了如指掌的云初如何会被他戏弄。 如果刚才说这番话的人是一个队正,云初一定会瞪大眼睛坚守一个晚上,也会如同队正说的那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敌人从两匹骆驼的范围内杀进来。 既然是一个闲得蛋疼的旅帅过来安排,自然就说明,上战场根本就用不到他。 一轮昏黄的月亮挂在天空,不小心被云初看到了,他就解开了娜哈身上的盾牌,将这个睡得人事不省的孩子用大氅包裹好。 月亮出来了,就证明沙漠上的哨子风就要停了,既然风停了,就是沙尘向下落的好时候,这个时候,沙漠会被月亮照的亮堂堂的,再加上有细细的沙尘落下,任何移动的物体都会被人轻易地察觉。只能充当箭靶子。 云初恢复了在白羊部的睡眠方式,那就是人在睡觉,两只耳朵在站岗。 这一夜,他只听到了羽箭划破空气的声响,而且没有响多久,由于空中没有一丝丝的风,导致他听到了府兵们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天亮了,云初跟娜哈灰头土脸的从黑羊皮大氅里钻出来的时候,发现除过丁大有跟一群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人精神不好之外,其余人的精神都很好。 瞅着丁大有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头发散乱不说,铠甲上还有大片大片的红色淤泥,就觉得不忍心,把自己泡过茶叶沫子跟蜜糖的水递给了他。 蜂蜜绿茶果然提神,丁大有喝了一口之后,停顿了片刻,就一饮而尽。 “昨夜突击可有伤患?” “没有伤患,死人倒是有两个,一个脖子断了,一个心口被短矛射穿,你能救?” 云初摇头道:“不能。” “既然不能,就去干点能干的,去告诉那个老胡人,这一遭,我要他一半的货物。” 老猴子这里的情况非常的糟糕,死了一地的胡人,云初对正在指挥收拢货物的老猴子把丁大有的要求说了之后,老猴子很痛快的答应了。 “昨晚死掉的胡商太多了,一大半的货物都成了无主之物,丁大有要一半很合理,还帮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省了很多钱。” “今天跟丁大有一起走吗?” “走啊,如果不跟他走,我们如何进玉门关呢?你不要觉得昨晚丁大有把我们驱逐出营地是一种背信弃义的行为,这是一种选择,甚至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人家心里只有求胜这样一个想法是对的,你以后也要记住,老虎跟狼是没有办法联合作战的。” 老猴子又变成了一个善解人意,又心胸豁达的人,有的时候,云初实在是没有办法给老猴子这个家伙做一个准确的性格侧写。 他就像是一头豺狼跟老虎的综合体,如果还要准确一点的形容他的话,还应该添加一点鳄鱼的阴险,鲨鱼的狂暴。 这种人比云初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危险,可是,他又是难得具有强烈的人格魅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愿意相信他,依靠他。 五十二章白天跟黑夜的要求是不同的 云初以前就有看公文以及当地报纸的习惯,因为只要够细心,就能从这些公文以及文书中看出一个地方的政治生态以及人文关系。 这是政治美学中的一种,考究的是读者强大的发现,归纳,总结,思考的能力。 在各个衙门中,这种能力就变成了一种日常能力。 观察一个人,或者很多人是云初的职业习惯,就像他的化学老师告诉他的一样,每一個人其实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要用运动的思维来看待一个活着的人。 就像化学反应一样,没有时间这个催化剂,就没有化学这门学问。 不要树敌,不要树敌,不要树敌! 这是老师再三警告他的话。 就算你是一块金子,只要有一块破抹布盖住你,你就没有发光的余地了。 当然,刘老师在说以上话语的时候,他正在往充满氧气的玻璃瓶子里塞燃烧的镁,当时镁在氧气中燃烧的可激烈了,宛若烟花一般灿烂。 云初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当然也理解老师的教导,如果一定要树敌,就要用最短的时间,最激烈的手段,让敌人消失。 一旦你觉得你可能被某人威胁了,那么,你一定是被他威胁了,这个时候,就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能否和平化解这些矛盾,如果不能,就一定要果断的处理。 总体上,云初杀侯三就是这一类问题的果断应用的具体表现。 侯三被处理掉了,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或许有些不太一样,不要紧,这不过是氧化还原反应的特点罢了。 丁大有没有下令继续离开,而是命令一位果毅校尉带着一百人拎着几个被活捉的沙盗走了。 没人敢质疑丁大有的军令,所以,七八百人就在炽热的沙漠里等待了整整一天之后,那个果毅校尉带着人回来了,不仅仅是人回来了,他们还带回来了好多的战马跟骆驼。 看样子,这是从沙盗老窝里捞到的好处。 当云初请丁大有吃牛油炒面的时候,丁大有道:“伱也算是折冲府的一份子,这些缴获,也有你的一份。” 云初笑道:“明日就要离开沙漠直面玉门关守将,不知都尉可有良策应对?” 丁大有叹口气道:“本来都是军中袍泽,我们发财分他们一份也不是不成。 我听说,玉门关守将胃口很大,一星半点可填不饱他们的肚皮,你既然也在军中,就该知道,军中姓程的就没有一个好玩意。” “玉门关守将姓程?” “没错,程咬金的程,当初程咬金在玉门关生生的咬下了侯君集的一层皮。 然后,姓程的就变成了玉门关的看门狗,人家不再咬金,开始咬人了,即便是关系再好,也会被他们汪汪几声。” 丁大有的态度很消极,看样子进城过关被狠狠砍一刀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老猴子对于进城缴纳赋税的事情似乎很不在乎,或者说人家有另外的门路可以避开,不管云初如何追问,老猴子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很想在他的鼻子上打一拳。 沙漠的尽头又是戈壁,戈壁滩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线,走了两天之后,细线就变成了一条夯土长城,这应该是一条汉长城。 很奇怪,长城这一头戈壁连着沙漠,长城的另一边却是草原连着森林。 云初一行人是从高昌,伊吾这条路来到玉门关的,如果他们走于阗,鄯善那条路的话,就会直面阳关。 总体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因为不论是玉门关,还是阳关都归玉门都尉府管辖。 重新装上轮子的牛车,咯吱咯吱的行进在古老的车辙里,很神奇,从车辙碾过的痕迹来看,几乎所有的马车车辙都基本相同。 才看到玉门关高大的夯土城楼,云初就被想要进关的人数给震惊了。 因为,在玉门关外,胡人们已经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的城镇。 这座城镇虽然看起来非常的破旧,但是,仅仅以繁华程度而论,绝对超越了龟兹。 城镇上到处都是骆驼,到处都是胡商,到处都是美丽的胡姬正在搔首弄姿,至于货物,更是堆积如山。 丁大有见太阳已经偏西,就下令在镇子外边寻找一处没有多少牲畜粪便的地方扎营,准备明日再进玉门关。 云初闲来无事,就牵着娜哈先是去看了看玉门关守将们是如何盘查胡商的。 结果,看到的场面云初非常的熟悉,各种刁难,各种苛刻,各种辱骂,各种殴打。 除过辱骂,跟殴打在云初以前的世界里不常见之外,其余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可见,即便是过了一千三百多年,官府的作风还是没有多少长进。 改变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至少,砸云初以前的世界中,就没人敢把手伸进胡姬的怀里,或者裙子底下去度量人家的身材。 看到熟悉一幕幕场景,云初立刻就笑了,他开始查看城门口那些做生意的唐人。 很快,云初就发现了一个坐在遮阳棚下打瞌睡的一个山羊胡中年人。 这是一个卖甑糕的,甑糕是黄米制作的,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枣子,用纱罩罩着,东西看着干净又好吃,可就是没有人进去买。 云初再看了看中年人脚上穿的皂靴,再低头瞅瞅自己脚上的皂靴,就把青衫撩起来塞在腰带上,特意露出皂靴,就牵着娜哈直奔甑糕摊子。 才来到甑糕摊子面前,山羊胡中年人就睁开了眼睛,先是上下打量一下云初,云初过于年轻的面孔,以及青衫,让山羊胡中年人愣了一下,马上,他又看到了云初脚上的皂靴,就狐疑的拱手道:“不知……” 云初拱手还礼道:“在下商州折冲府属下司医,姓云名初。” 山羊胡听到云初报了商州折冲府的名号,脸色立刻变了,挥手道:“既然是官家,径直走正门就是了。” 云初笑道:“舍妹还从未尝过甑糕,还请先生能卖一些甑糕让她尝尝味道。” 山羊胡瞅着正在流口水的娜哈摇头道:“这是你妹子?” 云初点点头道:“亲的。” 听云初这样说,山羊胡看娜哈如同看货物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迅速切了一块甑糕递给云初道:“不知道这是咱官家的小女子,失礼失礼。” 云初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某家还想问问先生,买多少甑糕,才能让我的一个驼队进入玉门关?” 山羊胡笑道:“我这甑糕,可是取长安程氏龙首原上好天地出产的黄米为主,又取乐游原上李氏枣园里的大枣,经过精挑细选之后,汇合尉迟家产的江米添加雪山融水蒸煮而成,郎君想要我这甑糕,价值不低。” 云初笑道:“好东西自然没有贱卖的道理,不说别的,仅仅是程氏的黄米,李氏的大枣,尉迟氏的江米就足够尊崇了。 请郎君尽管报出一个数来,看看小弟能否凑够。” 山羊胡对于云初识情知趣的表现非常满意,就用手指轻叩这破桌子道:“有多少骆驼?” 云初心里面算计了片刻道:“除过一些必须随折冲府走正门的驮马,走郎君这条门路的骆驼不足五百驮。” 山羊胡吃了一惊,抬头瞅着云初道:“你们都带了些什么,怎么如此多?” 云初叹口气道:“商州折冲府出关之时,一千五百将士一个不少,龟兹放马血战一场,归来的将士不足七百,我家都尉不知如何回商州见父老乡亲,没有办法,就多多收集了一些在西域不值钱,在长安还值些钱的货物,到长安粜卖之后,补偿一下那些可怜的孤儿寡母。 郎君也知晓,战死的将士不值一头好驴,请郎君看在那些孤儿寡母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 山羊胡中年人眉头紧皱,过了片刻就对云初道:“我去去就来。”说罢,就急匆匆的越过排队的人,径直进了玉门关。 娜哈已经把手里的甑糕吃完了,就继续看那一大块甑糕,云初也不客气,用山羊胡留下来的刀子又给娜哈捡着枣子厚的地方切了一大块,用芦苇叶包好,继续吃。 他自己也吃了老大一块,总体上来说,山羊胡弄出来的甑糕味道真的很不错。 山羊胡老是不回来,娜哈总是想吃甑糕,云初也很想吃甑糕,就一边等,一边吃。 不知不觉,兄妹两竟然把人家满满一盆甑糕吃了一个底朝天。 山羊胡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对于云初兄妹吃光了他的甑糕一事,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凡事从西域回来的人,就没有不爱吃他家点心的。 “看在战死的将士的份上,五百金!” 云初对这个价格还是很满意的,五百两黄金就能把所有驼队带进玉门关,避开审查,看样子玉门都尉府真的对战死的将士们很照顾了。 约好二更天进城,云初就牵着吃的肚子都鼓起来的娜哈回到了营地。 “某家听说,程氏在玉门关铁面无私,不徇私情。”丁大有很怀疑云初带来的通关消息。 云初笑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完全做到铁面无私,不徇私情,就算是陛下都做不到,而臣子一旦真正做到了以上八个字,恐怕连长安的狗都不愿意靠近他们家。 而我听说,程氏在长安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只要我们找对门路,自然可以用五百金运送五百头骆驼进入玉门关。” “可是,程氏在玉门关真的做到了铁面无私,这些年,凡是走玉门关入关的人,就没有不抱怨的。” 云初抽抽鼻子道:“白日里的玉门关一心为国,是刚正不阿,夜晚的玉门关一心为私,是体恤人情。 只有刚正不阿跟体恤人情调配好的人,才能做一个好官,也能当一个大官。 这两者缺一不可。” 黑夜的要求是不同的 第五十三章忠臣不见得吧 任何管理的过度严格的部门,基本上都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后门可以走。 或许只有后门的大小跟松紧之别,把大门关闭的死死地,不留一点缝隙的部门绝对不存在。 很多管理的极度严格的部门,相对的,他的后门办事效率就越高,只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高昂了。 严格管理部门的原因只有两个,提高办事的难度,增加后门的收入。 想想都知道,程氏一个钟鸣鼎食的簪缨之家,怎么可能做到铁面无私呢,侯君集之所以被人家铁面无私的给办了,那是因为侯君集跟老程在根本上就是政治对头。 所以,当一轮下弦月挂在清冷的天空中的时候,云初与折冲府参军带着五百头驮着货物的骆驼悄悄进城了。 如此大的一支驼队,自然不是所有客栈所能安排的下的,所以,在山羊胡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一家名叫“福来”的大客栈。 客栈的掌柜是一个胖子,操着一嘴的长安官话,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睛。 如此庞大的一個驼队在这里住宿一晚的费用是五百金零五十金。 云初很自然的从骆驼背上取下一口肮脏的行军锅就算是付账了。 掌柜的笑眯眯的接过这口锅掂量一下,满意的让伙计搬去后宅,就对云初道:“幸亏你们没有带着这口锅走大门,否则,就是被罚没的下场。 两年前啊,有一个混账东西,居然在一个金斧头上涂抹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过关。 结果,被底下的儿郎们给看出来了,啧啧,那一顿鞭子哟,生生的把一条好汉给抽出尿来了。” 云初笑道:“那是他们不懂规矩。” 山羊胡在一边冷笑道:“懂规矩的也不少,也不是所有懂规矩的都能随便进来。 如果你们不是在梁大帅麾下死战过一场,算是拿命报效过梁帅,你以为把我甑糕吃完就能进来?” 云初与折冲府参军对视一眼,参军立刻热情的拉住山羊胡子的手,相谈甚欢。 没办法,云初只好放开娜哈的小手,握着胖掌柜肥腻腻的胖手说闲话说的不亦乐乎。 参军那边云初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反正他跟胖掌柜握过手之后,一袋足足有半斤重的金沙就不见了。 送走了两个死要钱的催命鬼,参军朝云初拱拱手道:“我这个参军真的该兄弟你来做。” 云初笑道:“从七品的官,十年后或许有可能,现在,就算踩上高跷我也立不起来。” 参军摇摇头道:“未必,当年,大唐朝廷里就出过一个你这样的人。 早年以荐举入仕,历任门下省典仪,迁监察御史,拜中书舍人。 当今陛下为东宫太子时,断然舍弃了中书舍人的高位迁太子舍人。 陛下登基之后,人家官拜中书侍郎,以后成为我封公封侯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伱以后的前程也不可限量啊。” 云初拱手道:“不知这位前辈的高姓大名为谁?” 参军叹口气道:“李义府,人送外号,人猫!” 云初当然知道这位李义府是谁,按照历史上的记录来看,这一位是一个典型的得志就猖狂的主。 或许是早年间扮演好人角色扮演的太累,后期就越发的猖狂,最后被贬官流放,忧愤而死。 云初决定不学他,决心用一生去扮演好现在的角色就好,中途不更改人设,不能像那个人猫一样没有一个好下场。 客栈里的条件跟云初预料一样糟糕,不过,人家卖的本来就不是客栈的服务,而是别的。 云初背着早就呼呼大睡的娜哈进了客房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转身出来了。 伙计才把门推开,来不及点灯,藏在墙上,屋顶上的臭虫就扑簌簌的沿着墙壁往下爬。 他今晚宁愿带着娜哈跟骆驼一起睡,也绝对不会在那张肮脏,恶臭的大通铺上过夜。 天一亮,云初就带着娜哈去玉门关城门处更换过所,顺便等待丁大有,老猴子他们进城。 更换过所的时候,一个长着一副三角眼的小吏很是烦人,总是质疑娜哈的身份。 “他真的是你的妹子,不是胡姬?” 云初耐着性子再次点头道:“这是本官的亲妹子。” 小吏翻着白眼瞅着娜哈道:“云娜?不是胡姬?你爹娘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玩意?” 云初长吸一口气,然后就一拳捣在小吏的眼睛上,这一拳云初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吏来不及惨叫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云初觉得不解气,就一脚踢散了放置笔墨纸砚的桌子,捡起一根桌子腿,就没头没脸的抽打了下去。 云初今天因为要迎接丁大有,身上穿着明显能彰显官员身份的皮甲,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狼日的为什么一定要为难他。 于是,跟娜哈一人一根桌子腿,如同擂鼓一般将小吏殴打的惨叫连天。 等玉门关的兵丁们发现有人殴打自己人,也不顾云初的官员身份,冲上来就开始帮忙。 守门的兵丁本就不是强悍的府兵,又不敢动兵刃,那里的经得住云初这种暴怒下的猛虎的殴打。 片刻功夫,就被云初用桌子腿殴打的头破血流,倒了一地。 云初见没人敢上来了,就丢掉手里的桌子腿,提起那个被他殴打的跟烂泥一样的小吏,在他的手在他自己脸上弄了一些血,随便的在娜哈的过所上勾了一下,又从地上捡起印鉴,在上面用了印鉴,最后一脚踢在小吏的脸上,让他基本上没有牙吃饭,这才觉得怒气消散了一些。 就在云初拖着娜哈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骑着马的中年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就算小吏的嘴巴臭了一些,你这样抢关夺印的做法,是不是也太过了?” 云初瞅瞅中年汉子身上的光明甲,就从怀里掏出一袋金沙丢在小吏满是血的脸上,对骑马的汉子道:“我觉得你遇到这种事出手可能比我还要重。” 中年汉子不置可否的撇撇嘴朝云初伸手道:“我来看看你的过所。” 云初没有拒绝,双手将自己的过所递了上去。 中年汉子看完云初的过所,叹口气道:“你就是龟兹之战中剩余的最后一个唐人?” 云初摇头道:“别听信过所上的话,当时还有三十七个大唐伤兵呢。” 中年汉子正要说话,就听丁大有粗豪的声音从云初背后传来。 “程处默,你桂州溎南府折冲都尉府人马齐全,我商州折冲都尉府人马跟突厥人厮杀后剩下不足一半,你大可把你的人马拉出来,我们较量一下。” 程处默瞅着同样骑在马上的丁大有道:“你部下的脾气未免太不好了一些,一言不合就殴打守关将士,我什么话都不说可不成。” 丁大有瞅着满地都是哀嚎的兵丁,伸出自己粗大的食指指着程处默道:“一群人被一个少年人殴打成这样,如果是我的部下,不用别人打,我自己就把他们打死了。” 程处默瞅着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云初,不知为何也笑了一下,就把云初的过所丢还给他。 朝丁大有拱拱手道:“好,这一次的事情就此作罢,怀德兄,我们山高水长,日后总有相见之日,下一次,换一个场合,我们再论论孰短孰长。” 丁大有冷笑道:“某家****一尺半长,不信,现在就可以验证一下。” 程处默干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指指丁大有就在部下的簇拥中扬长而去,至于被云初打伤的兵丁们自然有旁人去照料。 丁大有见程处默走了,就皱眉问云初:“怎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人殴打成这个样子?” 云初苦笑道:“挨打的人本身就是人家送来挨打的,我只不过是按照人家的意思出手罢了。” 丁大有砸吧一下嘴巴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怒骂道:“这狗日的办事情好像越来越缜密了,以后再遇见他,不可不防,再问你一声,你真的不准备来我军中当参军吗?就算现在不成,这个位置老子给你留着。” 云初摇摇头道:“我读书太少,需要去多看看,多听听。” 丁大有瞅着云初的眼睛道:“野心不要太大,我上次见到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他没能活过三十岁,死的老惨了。” 云初拱手笑道:“我争取让自己活到老死,而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横死。” 丁大有笑道:“这就对了,人世间虽然不太好,多活一天还是赚一天。 走吧,老子们该坐地分赃了,我很想看看这一趟到底能给兄弟们带来多少好处,够不够吃一辈子。“ 云初大笑道:“如果这些货物全部在长安出手,就算不够每一个将士吃一辈子,也相差无几了。 不过,都尉一定要交好长安东西两市的市署官员,让货物始终以一个高价售出,否则,这么多值钱的货物进入东西两市,会引来很大麻烦。” 丁大有嘿嘿笑道:“咱们有佛陀的脚印玉石,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得见天颜,到时候再把我们的麻烦告诉陛下,陛下自然会帮我们解决。” 云初听丁大有这样说,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们的货物都是抢来的,佛陀的脚印是偷来的,所有的货物进关都是违章的,你竟然要把这些事都告诉陛下吗?” 丁大有满不在乎的道:“我只知道天大的错,也没有欺瞒陛下的错大。 我就是一个愚蠢的武人,犯错是必然的,只要没有欺瞒陛下,一心想着陛下,我犯下的错陛下总会饶恕的。 再说了,你以为陛下真的不知道我们干的这些事情吗?你以为我不说,就没有人说吗? 云初,欺瞒陛下才是我们这些当官的可能犯下的最大的错。” 第五十四章大生意 云初靠在枣红马身上喝酒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政治生态不同了,自己办事的方式也要要变一下。 以前,瞒上不瞒下,是云初经历过的政治生态,现在,人家连抢劫,偷盗,违规这种事都不瞒着皇帝,云初以前积攒的某些经验就用不上了。 娜哈在枣红马的背上蛆一样的蛄蛹烦躁了,就顺便骑坐在云初的脖子上。 云初有些无奈,回到长安之后,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正是该学习认字跟学女红的时候,就她这个比男孩子还要男孩子的脾性,如何能坐得住哟。 老猴子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可是呢,自从进了玉门关,丁大有跟老猴子这群胡商的协议就等于完成了。 丁大有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堂堂的折冲府都尉跟一群不值钱的胡人混在一起,就早早打发老猴子他们离开了。 云初总觉得离开丁大有之后,老猴子他们好像也挺开心的,片刻都没有在玉门关逗留,骑上骆驼就朝长安走了。 看着把脸贴在哥哥脸上胡乱蹭的娜哈,云初第一次发现自己从西域带回来了一个祸害。 这孩子皮肤不够白,关屋子里的养养可能就好了,这孩子不喜欢干净,这也不要紧,以后多找两個嬷嬷照顾她卫生就好了,这孩子喜欢胡乱吃东西……这也不要紧,了不起以后自己经常下厨就是了。 ……就是让她穿唐人女孩穿的那种步奏繁琐的衣服,以及念书,写字,女红,这些会很难。 再加上她的外貌,想要在大唐找一个好夫婿应该非常的难。 唐人喜欢胡姬,而不是喜欢有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婆,这一点人家分的清清楚楚的。 云初的烦恼没有经历多长时间,就被丁大有喊去分赃了。 人家的货物多,人手也多,所以准备把这些货物统统带去长安交给皇帝赚取最大程度的利润。 云初的货物少,大多数又是金子,再就是几十头骆驼,丁大有体恤他,给他分的也是金子。 所以,云初现在手里最多的就是金子,算了一下,至少有两千两金子。 众所周知,除过士族与勋贵之外,寻常人家是不用金子的。 李义府现在为了自己考虑,正在朝廷上积极推行五品以上官员就是士族的建议,就算是通过了,云初也不知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五品官。 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些金子转化成铜钱才行。 可是呢,两千两金子转化成的铜钱数量至少要好几吨,就他跟娜哈两个就算有骆驼帮忙,也没有办法弄去长安。 于是,云初又开始怀念老猴子在的日子了,这个老家伙在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讨厌,怎么看怎么危险,但是呢,自从老猴子自己上路之后,云初发现自己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带金子去长安是不成的,大唐府兵一旦归国,就会立刻成为农夫。 商州折冲府的府兵可不一定就是商州人,府兵们走一路散一路是常事,等走到长安的时候,丁大有身边也不知道能剩下几个。 到时候自己跟娜哈两个带着两千两黄金进长安? 云初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找丁大有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这些黄金。 丁大有听了云初的建议之后,呆滞了片刻道:“你准备把金子在这里交给程处默,然后在长安让程氏将两千两金子的铜钱交给你分给那些战死的同袍亲眷?” 云初摇头道:“程处默至少要分给我三千两黄金的铜钱,就这,我还是亏得很。” 丁大有努力运转一下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好久才道:“你给他两千两黄金,等你到了长安,他不但要把两千两黄金的钱给你,还要多给你一千两黄金的钱? 凭什么啊! 程氏虽然不出什么好人,可是呢,程处默那家伙粘上毛就是猴子,没伱想得那么傻。” 云初拱手道:“劳烦都尉走一遭,就这么去问他,如果他真的聪明的话,就一定会答应,如果不答应,就说明他不是一个聪明人,我宁愿带着两千两金子跟着您混到长安。” 丁大有斜着眼睛看了云初一会道:“也好,何远山他们的死我也有责,帮你当一个见证,保证让程氏在长安把钱给你还是能办到的。 不过,你多要一千两金子的钱,可能不成,真的,程处默那家伙精得很。” 云初笑嘻嘻的道:“您尽管去问,我觉得他有八成的可能会答应。 其实这话最该跟都尉您说的,可惜,都尉在玉门关没有根基,家里也不够富裕,要不然您才是最合适的。” 丁大有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跟老子的关系还没有好到白给你一千两金子的地步。” “您去问问,说不定就成了呢?” “要是人家把我当恶客打出来呢?” “不会的!” 丁大有见云初如此坚持,看在他们大关令衙门在龟兹为了掩护他突围死战的份上,就带着拜帖去了程处默的都尉府衙门。 云初就带着娜哈守在都尉府衙门口,等着丁大有的消息。 两个小时之后,丁大有就出来了,不怀好意的对云初道:“人家说了,两千两金子放他这里,再去程氏拿价值两千两金子的铜钱没问题,这已经是看在战死的同袍份上才给的脸面。 至于你多要的一千两金子,人家说了,让你当面问他要,要的有道理,程氏有的是金子,如果没道理,打断你的腿,拔掉你的牙,不算欺负你。 现在,要不要进去?” 云初笑着朝丁大有施礼谢过,就牵着娜哈的手踏上了都尉府衙门的台阶。 丁大有站在外边想了片刻,终究还是经不起好奇心的诱惑,也跟着走了进去。 云初留给丁大有的印象很好,至少是一个能办事,且能办成事的人,这孩子今年才十三,万一嘴上胡说,惹怒了程处默被人家收拾一顿,他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他也是真的好奇,云初凭什么空口白牙的就问程处默要钱,还是他娘的一千两金子这么多。 丁大有再次回来的时候,发现程处默正坐在宽大的软塌上瞅着云初兄妹两。 而云初正在给妹子剥葡萄吃。 程处默看起来威风八面的像是要吃人,云初却表现得毫不在意,专心喂妹子吃葡萄。 眼看着娜哈嘴里塞满了葡萄,程处默就敲敲软塌的边子道:“我现在就想听听你如何从我手里掏走一千两金子,说得好,一千两金子给你,说不好,刚才老丁应该把我的话传给你听了。 我甚至连你拿来的两千两金子都不给你。” 云初掏出手帕擦擦娜哈嘴角流淌出来的葡萄汁水,笑吟吟的瞅着程处默道:“你不给,那好啊,回头就去大慈恩寺请玄奘大师去问老公爷讨要就是了。” 原本有些得意的开始抖脚程处默突然听到了玄奘大师的名字,立刻坐直了身子,而坐在一边正在吃葡萄的丁大有也跟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程处默盯着云初看了片刻道:“如果你手里的这笔金子跟玄奘大师有关,程氏再布施一千两黄金也算不得什么,你应该明白有些事万万不能说谎,否则,后果就不是你用一颗脑袋能了结的。” 丁大有也迅速停止了咳嗽,面红耳赤的朝云初喝道:“小子慎言!” 云初笑着安抚了一下有些受惊从而把眼睛瞪大的娜哈,对丁大有道:“都尉,您带回来的那个姓石的胡人,名字叫做石磐陀,曾经追随玄奘大师十七年寸步未离。 他这一次之所以急着进长安,就是为了见玄奘大师一面,他有很多问题要请教玄奘大师,而大部分的疑问都与我有关。 这件事两位都尉不用着急,等我们到了长安,真与假无所遁形。” 丁大有随即对程处默道:“有这样一个胡人,前日方才离去。” 程处默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给玄奘大师布施一千两黄金用来修建大慈恩寺也好,用来刊印经书也罢,程氏答应了。 不过,这一千两金子程氏只会送去大慈恩寺。” 云初瞅着程处默道:“我的金子,为何要送去大慈恩寺?” 程处默笑道:“玄奘大师只要开口,程氏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全力襄助,你何德何能可以一张嘴就拿走程氏的一千两金子。” 云初站起来来到程处默眼前道:“就凭我已经给你程氏给了一个可以不用费力,就能赚上千千万万的大生意。” 程处默疑惑地瞅着丁大有,丁大有无奈的摊开手道:“我也不知道。” 云初将牵着他衣角的娜哈重新安顿好,对程处默道:“我的两千两金子放在你这里,等我回到长安,程氏再给我两千两金子的铜钱,这中间难道会没有费用吗? 这中间我没有花一个铜钱的原因,是我家都尉的脸面,以及那些战死的袍泽的脸面当费用给了将军是这样吧?” 程处默,丁大有齐齐的点点头。 云初又道:“那么,一个没有我这些条件的商贾,要做我同样的事情,将军会收取多少钱?” 程处默冷冷的道:“商贾把钱放在我这里,不用运送沉重的铜钱,或者珍贵的金子,空身上路,到了长安有钱用。 同理,商贾在长安赚到了钱,也不用带钱上路,只需把钱放在程氏,来到玉门关之后,再从我这里把钱拿走,你说的生意就是这个吗?” 第五十五章明珠暗投这是必然 从都尉府衙门出来的云初与丁大有两人面面相觑。 事情完全出乎了云初的预料,他以为手拿把抓的计划,结果,在程处默那里完全不可接受。 “他不会是不想出一千两金子才不肯答应的吧?”云初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疑问。 丁大有抓抓自己浓密的头发,想了一下道:“应该不会,程处默这人还不算是卑鄙小人。” 云初同样抓着头发道:“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程处默在玉门关待不久了。” 丁大有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啊,他们家把持玉门关的时间也太长久了一些。 太宗皇帝能容忍他们一家把持玉门关,是信任卢国公,咱们现在的陛下可能不这样想。” 云初叹口气道:“还是目光短浅啊,好好地一门铁杆庄稼都不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丁大有停下脚步瞅着云初道:“就在刚才,程处默对你起了杀意,你信吗?” 云初摇头道:“不至于吧?” 丁大有笑道:“如果不是今天有我在,如果不是你提起了玄奘大师,你今天可能走不出都尉府衙门了。” 云初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程处默有一会的表情非常的不对劲。 “你还要把你的两千两黄金交付给程处默吗?” 云初摇摇头道:“明显不是一路人,从此成陌路也不错,富贵人富贵长久了,就不敢尝试新东西的好处了。” 云初背着娜哈,与丁大有一起说说笑笑的去了军营。 他们走了,程处默这边却不安稳,他在软榻上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始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交给家仆,命他立刻启程,把这一封信交到父亲手中。 程处默在家里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云初送金子过来,反而听到了商州折冲府拔营回归的消息。 于是,程处默的忧虑之心就更加浓重了,他不知道云初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会不会是某些人派来的试探的马前卒。 身为世家子弟,程处默知道的事情远比丁大有这个都尉知道的多。 忧虑也比丁大有这种单纯的武官深的多,人家丁大有只要不背叛皇帝,基本上就能平安一辈子。 他们家不行,家族太大了,要求也多了很多。 而现在的皇帝,对于贞观年间的老臣,已经开始淡漠了。 陇右道,乃是大唐最富庶,占地最广阔的一个道。 人到甘州,才能知晓陇右道的富庶。 这座即便是放到整個大唐,也能排得上号的繁华城市,给了云初非常大的安慰。 甘州最难得的却是沼草丰美、飞禽云集、沼泽遍地、千泉汇流、水系蜿蜒,乃是一处天赐的天国福地。 云初骑着骆驼从黑水边走过,也看到了黑水国破败的遗址。 牧羊人赶着羊群从破败的古城里走出,带着数不出的安闲适宜。 云初穿过坍塌附毁的城门,看到满目的残垣断壁与散落的瓷片汉砖,连同四周绵延起伏的山丘,仿佛穿越了历史的隧道。 幽暗中依稀听得刀俞的碰击声、市肆的叫卖声、茶楼的稳弦声和逃离古城时慌不择路的呼喊声。 也仿佛站在了历史的高空,清晰地看到了月氏聚牧、汉匈争战、茶马交易、兵防屯驻、兵毁古城的漫漫岁月;看到了古城的繁荣、悲壮、沉稳和脆弱。 来到这座古城,就让云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曲令人悲怆断肠的《最后的莫西干人》,历史在眼前的断壁残垣面前不过是一捧从指缝中溜走的沙。 明明不远处的甘州比这里更加的繁华,云初却好像更加喜欢这里一些。 喜欢甘州,自然就少不了提起大唐教坊大曲《甘州》,而从《甘州》大曲中截取一段改制的八声甘州,更是名扬天下。后用为词牌,因全词前后片共八韵,故名八声。 如果说黑水城容易让人发思古之幽情,那么,甘州城则满足了云初对于汉家城池的所有想象。 一座没有钟楼鼓楼的城池就不是一座完美的城池,甘州一样不缺。 云初进城的时候正是暮鼓响动的时分,暮鼓敲响的时候,归城的人会不自觉地加快步伐,就连祁连山上的飞鸟,也好像知道时日已经晚了,纷纷投林。 云初喜欢这座城市,却不喜欢这座城市里的客栈,或者说,云初对于目前住过的所有客栈都不满意。 明明是一座并不缺水的城市,这里的客栈依旧肮脏的令人无法接受。 还以为青楼里面的房间会干净一些,云初看过之后,还是决定抱着娜哈在帐篷里凑活,不论青楼里面的妓子如何留客,他头都不回。 他没有想着要跟妓子干点什么,他只想用一下妓子们另外的手艺。 比如给客人梳头的手艺,给客人洗澡的手艺,给客人修整指甲的手艺,给客人按摩的手艺。 这些手艺才是一个志向远大且洁身自好的人应该享受的手艺。 可惜,甘州城里的妓子们除过会陪着睡觉,对于这些正经手艺一窍不通。 给娜哈洗澡实在是太累人了。 给她洗头发她会嚎哭,给她搓灰,她会嚎哭,澡豆水不小心落眼睛里了,她也会嚎哭,甚至会咬云初,气不过在光屁股上抽一把,她就哭的更加大声了,而且哭的跟杀猪一样。 一路上总想给她买一个伺候她洗漱的婆子,这孩子毕竟六岁了,不能总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给她洗澡。 可惜,一个满意的都没有,那些婆子看起来好像比娜哈更加的不喜欢洗澡。 至于头发,这孩子的头发天生带着卷,可怜的云初想要给这个孩子梳一个合适的双丫髻,怎么弄都弄不合适,多折腾几下,这个臭丫头还会骂人。 于是,云初就越发的思念起老猴子来了,老猴子好像什么都会,包括给小小姑娘弄头发,虽然明显不是唐人的发式,却绝对好看,把这个臭丫头打扮的真的很像公主。 没办法,云初只能给这个丫头弄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马尾巴扎起来,只是他的头发长直,梳起马尾巴很好看,娜哈的头发带着卷,梳马尾巴会爆炸,小小的脑袋后面有一大坨爆炸一般的头发,实在是好看不起来。 好不容易把这个一会要喝水,一会要撒尿,一会要求哥哥讲故事的丫头哄得睡着,云初就往嘴巴里丢一块甘草慢慢的嚼着,来到帐篷外边吹一会晚风。 总觉得黑暗处有人在窥视,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兀鹫一样蹲在拴马桩上的老猴子。 “我听见娜哈哭了?” “可能是连日赶路,这孩子扛不住了,耍一点小性子是应该的。”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喜欢那个孩子,只要见到她,就没有了忧愁。” “既然伱那么喜欢她,你为什么不过来帮她梳头发?她总是嫌弃我给她梳的头发不好看。” 老猴子嘴巴砸吧两下道:“云初,你真的认为这个丫头是你的亲妹子?” 云初低声道:“上一个说她不是我亲妹子的人,被我打的骨断筋折不说,就连满嘴牙都被我给打掉了。” “哦哦,既然是这样,小丫头就该是你的亲妹子。” 云初将抽了一半的唐刀重新插回去,凑到老猴子身边道:“马蹄寺血案是不是你弄得?” 老猴子摇摇头道:“不是我。” 听老猴子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云初竟然就相信了,他甚至觉得老猴子可能不屑说这样的谎话。 “这些年以来,不仅仅是玄奘前往西方取经,也有西方的僧侣来大唐传法。 而天竺一地的佛法并非有专门的简牍记录下来,而是一代代的口传心授,因此杂乱无章,需要无上的智慧才能辨别真伪。 玄奘取回来的经书,其实多为玄奘自己用梵文抄录所得,从烂陀寺取回来的贝叶经,也因为路途太远,损失了不少。 有一些和尚在辩经大会上败给了玄奘,心有不甘,听闻我东土大唐繁荣昌盛,就不辞万里来大唐传经授法,名曰——归源。 所以,这一路上的寺庙,就成了这些番僧们的驻锡地,有些寺庙深受番僧影响,已经失去大唐本土的奥义,有一些人难免就动了杀心。 东西昭怙厘大寺是这样,马蹄寺也是如此。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知晓西域老羊皮与玄奘有关系,就把马蹄寺的事情安在了我的头上。 这一次我怂恿丁大有拿走了东西昭怙厘大寺的佛陀脚印玉石,又派人毁掉了他们的粮仓,拿走了他们的财宝,就是为了断其根苗,顺便把诬陷我的人从暗处挖出来。” “找出来了吗?” 老猴子摇头道:“这种争论绝对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几十上百 年,甚至是上千年才能见分晓。 云初,你也太心急了。” 云初也觉得老猴子说的很有道理,宗教之争历来都是最残酷的争斗,所以放下执念,慢慢看。 “你能不能把我手里的黄金带回长安,我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盯着你的人是程氏的人,你不该在玉门关就胡乱给人家出那种随时会被抄家灭族的大生意。 让人家产生了误会,以为你是敌人派来的祸害他们家的死士。” “这种有利于天下财务汇通的事情也是害人的事情吗?” “天子不喜欢这种便捷的财物汇通,强干弱枝才是大唐的稳定的根基。 一旦长安的钱财可以轻易的流通到边塞,这会让大唐的皇帝睡不着觉的。” 云初长出一口气道:“难道说我这是明珠暗投了?” 老猴子点点头道:“必然如此。” 第五十六章老猴子解决问题的方式 在甘州修整了两天之后,云初准备出发了,不过,丁大有走不了,甘州是陇右道的大城市,商州折冲府中补充的兵员中就有甘州人,所以,他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出一些货物,好把将士们应得的钱给发了。 云初不打算等,有老猴子的胡人商贾队伍在,他准备立刻启程去长安。 四门学每年元旦之后就要开学,现在已经马上九月了,他还要赶两千五百里路才能抵达长安,等他抵达长安,基本上就十月了。 他还要安家,处理方正,何远山,刘雄以及其余五个掌固遗留下的问题,时间非常的紧张。 就在驼队即将出城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大群兵丁以及不良人守在门口,一个个的查验过往的人,听说在追拿马蹄寺惨案的人犯。 马蹄寺惨案发生在半年前,这個时候追拿人犯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云初仗着身着青衫,就凑上去问了几句,不论是兵丁还是不良人对云初都很客气,交谈几句之后,云初一脸愕然的回来了。 瞅着老猴子的眼睛道:“就在昨日傍晚,马蹄寺里新来的二十一个和尚又被人给杀了,听说,还把和尚的血放干,浇在石佛身上,导致石佛开始流血泪了。” 老猴子也学云初往嘴里放了一截甘草低声道:“还有三十六个不见了踪影。” 云初瞅了老猴子良久,这才转过身,把娜哈从骆驼背上接下来,用手拖着,不准她乱跑。 不良人的目光盯着每一个出城的人,还时不时的在路人的身上捏几下。 其中一个人被捏了之后忍不住叫出声,一群不良人就把那个人按在地上,三两把就扯掉了人家的衣服,在背上发现了一个铜钱大小的脓疮,这才松手,连踢带踹的将路人撵走。 云初再回头看一眼老猴子,发现他表情轻松,还操着胡话跟身边的胡人说笑,貌似非常的有信心。 当官的好处终于在这一次搜查中被体现出来了,没人上前搜云初跟娜哈,就连云初的骆驼跟马以及货物也没有人搜查,人家不但不搜查,还帮着云初把骆驼队给整理好,把连接骆驼的绳子一一拴好,很贴心。 老猴子又瘦又小,看起来就不是一个能杀人的人,所以他也没有被搜,至于别的胡人则被彻彻底底的搜查了一遍,这导致,他们离开甘州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云初原以为进入了大唐腹地,就应该安全了,为了低调,他甚至把自己的长矛跟弓箭都收起来了。 听过老猴子的话之后,他还是把长矛,短矛,弓箭,唐刀什么的统统准备好,相对舒适的骆驼也不骑了,改骑枣红马。 八月底的河西走廊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天高云淡不说,仅仅是不冷不热的气候,就让人总是产生一种想要老死河西的愿望。 当然,这里说的河西不是在说一千三百多年之后的河西,此时的河西,祁连山郁郁葱葱,雪山上白雪皑皑,冰川夹杂在山谷中,称之为洞天福地也不为过。 骆驼高昂着头漫步而行,驼铃叮咚作响,背上的胡人有人引吭高歌,有人弹奏简陋的胡琴。 他们看起来乐观而坚强,目光所及满是希望。 山坡上的荞麦已经成熟了,黑色的颗粒隐藏在发黄的枝叶之间,等待着人们去收割。 “这里才是人居住的地方。” 因为迎面吹过来的风很柔和,这让老猴子很容易想起西域的大风沙。 “我听说关中更加的繁华,还听说那里沃野千里,数千年来耕作不休,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唐人。 云初,你说,有这么好的地方,难怪唐人要誓死保护她。 如果我也属于这里,长相跟你一样,我也愿意用命来守护这片天赐之地。 唐人太幸运了,你们实在是太幸运了,难怪玄奘在天竺受无数人顶礼膜拜,还是不远万里,不辞辛劳的要回到大唐。 云初,你不明白,在天竺,一个通晓经藏、律藏、论藏的三藏法师,他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他就是人间的真神,世间的真佛。 人们会用鲜花铺地欢迎他,会亲吻他走过的土地,他发出来的每一个声响人们都会认为这是佛谕,人们会解读他的每一个行为,乃至于每一个动作。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贝叶上,即便是强大如戒日王,见到玄奘也会底下头颅,并且亲自把自己的王冠奉献给他。 云初,如果长安不好,我会非常失望的。” “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你杀那些和尚做什么呢?最让我诟病的还不是你杀和尚这件事,而是没杀干净,跑了三十六个。” 老猴子苦笑一声道:“我在唐人的地盘上人手不足,这是没法子的事情,等我们抵达了姑臧还要在感通寺杀掉一些和尚,伱帮不帮我?” 云初冷冷的道:“你在一个大唐官吏跟前说着谋害大唐和尚的事情,你就不觉得过分吗?” 老猴子撇撇嘴道:“你可知晓玄奘在入玉门关之前,为何会向官府求援?” 云初摇摇头道:“我哪里会知道。” 老猴子哀伤的道:“因为我的能力不足以保护玄奘抵达长安,有太多的人要杀他。” “一个和尚而已,求取了一些经书,他们为何要杀玄奘呢?” “以前的佛经与玄奘带回来的佛经有很大的不同,不同之处大到了可以推翻以前宏论的地步。 玄奘在烂陀寺讲经,万籁俱寂,就连鸟兽都在侧耳倾听,莲池中的莲花自开,金色大鱼跃上莲台……” 云初见老猴子好像又沉浸到自己的臆想之中,反正玄奘讲经的一定会讲的非常精彩,这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讲经讲的孔雀开屏,莲花自开,金鱼跳上莲台这种事情云初是不信的。 所以,身为大唐一个还没有具体工作的官员,他可以看着老猴子杀人,但是,绝对不会帮助老猴子杀人。 不管那些和尚干了些什么让老猴子一定要杀的事情,可是呢,我佛慈悲,杀人总是不对的。 这年头好像不怎么对劲,好像所有人都会把杀人作为解决麻烦的一个必选项。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在大唐应该是一种基本操作。 这个确实不怎么文明,云初认为需要改进一下,为自己将来犯错之后,不被人家物理消灭打好基础,并期待卷土重来。 真正说起来,斗争的本质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没有中间路线可以走。 云初不知道逃走的三十六个和尚是不是知晓老猴子就是他们的敌人。 问了老猴子,人家却蹲在骆驼上嚼着甘草,看起来把思绪拉的老长了,没时间搭理云初。 姑臧城的地势高,所以没有甘州那么多的水,再加上有乌鞘岭挡着,湿润的风吹不过来,看起来没有甘州那么多的绿色。 幸好有一条叫做石羊河的河水从这里流淌过,给颜色枯黄的大地增添了一丝亮色。 姑臧城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主要是有一圈高大的城墙,视线越过城墙,还能看见熟悉的钟鼓楼。 这里的城防要比甘州强悍一些,主要是因为乌鞘岭那边经常有吐蕃人从高处跑下来抢劫。 云初担心自家的两千两黄金,想要快些进城,但是呢,老猴子不愿意,坚持在姑臧城外安营扎寨。 其实也能想通,老猴子就是甘州马蹄寺近期血案的主谋跟凶手,他当然不愿意进入一座守卫森严的城池里,一旦被人识破,他就插翅难飞了。 云初思忖再三,最终还是觉得他跟老猴子的情谊比较重要,就带着娜哈坚定地跟老猴子站在一起,一起在城外扎营。 一只金雕在头顶盘旋,老猴子抬起戴着皮套子的胳膊,那只金雕就收拢翅膀,优雅的落在老猴子的手臂上。 娜哈想要那只金雕,老猴子不给,还从金雕的腿上取下来一个竹管,从竹管里倒出一张纸条看过之后,就给金雕喂了一些鲜肉。 等金雕吃完了肉,就再一次振翅高飞,瞬间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不过,当老猴子看到云初将自己的帐篷扎在城门附近,那些兵丁们却不驱赶,也只好深深地叹口气。 云初的行为摆明了不愿意掺和到他杀和尚的行为里面去。 大唐人本来就没几样可以吃的蔬菜,而唐人最喜欢吃的秋葵,恰恰是云初最厌恶吃的一种东西,那东西黏糊糊的还没有任何味道,咬一口还拉丝,跟吃鼻涕一样。 萝卜这东西还好,清清爽爽的,咬一口辛辣爽口非常的不错。 可惜,在甘州,云初却见识过萝卜这东西在唐人厨子手中的悲惨命运。 他们先是把萝卜切碎,这一点云初是支持的,然后,他就没有办法接受了,因为唐人厨子居然把爽口的萝卜块放进杵凹里捣得稀碎。 如果这时候把捣出来的萝卜泥的水份攥出来,再添加肉沫,调料,云初觉得做出来的萝卜饺子或者萝卜煎饼也是美食的一种。 可惜就可惜在这里了,他们把萝卜泥连汤带水的倒进了半碗黑乎乎还散发着发酵味道的酱料里…… 云初对待萝卜就要温情的多,他随便切成了乱刀块,撒上细盐腌制一下,杀出萝卜里面的水份,再添加一点醋,放好葱蒜,最后用自己带来的胡麻油烧热了泼一下,只听吱啦一声响,这样的萝卜娜哈自己就能吃一盘子。 老猴子能吃两盘子! 至于云初用羊肉,萝卜叶子做出来的汤饼,老猴子能吃一盆。 今晚的汤饼是云初把扯出来的面条撕碎后扔锅里煮熟,再把用炒熟的洋葱,萝卜,羊肉倒进锅里,最后撒上切得细细的萝卜叶子跟葱花做出来的。 堪称色香味俱全。 老猴子吃了两盆之后,才忧愁的告诉云初,今晚不宜饱食,可能会有战斗。 第五十七章 官员的福利一般人想不到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地上的光头也熠熠生辉。 云初握着一把弓站躲在骆驼后面非常的疑惑,和尚当刺客的时候难道只用黑布遮住嘴巴,却不肯遮住光头的吗? 他们的脑袋可能刚刚剃过,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竟然能反射出靑虚虚的寒光。 云初数过,参与战斗的和尚人数最多只有二十个,这就是说还有十六个不见踪影。 老猴子在和尚群中不断地飞跃,手中的弯刀只要出手一次,就有一个和尚的身体冒着血倒在地上。 月光下看人头飞起真的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享受,因为人头在半空中会喷出黑色的血,还会旋转,位置极为固定的月光就会把这颗人头的表情完整的照射出来,落在云初的眼睛里。 有的狰狞,当然,基本上全部都是狰狞的,没有云初预料中对生命的不舍,或者流露出对世界的温柔之意。 一般情况下,那些人头上的嘴巴都张的很大,看样子在脑袋被人剁掉之前,他们才想起呼救。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这句话是有很大漏洞的,至少,也是不周全的。 云初当然不会站在光明处,他之所以会带着娜哈住在城墙边上,完全是因为城墙会把他跟娜哈笼罩在黑暗中。 老猴子的身手了得,这一点云初是知道的,但是,这個老家伙能用一柄弯刀将敌人生生的劈成两截,这一点还是很出乎云初的预料。 就在光头战损了一半的时候,对面的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群光头,没看见他们拉弓,云初就听到了有别于箭矢发出的“咻咻”声,这是弩! 用弓箭在大唐不罕见,用弩就夸张了,这是朝廷严厉禁止的东西,而且,从弩箭发射声音就能听出来,和尚们拿的弩力量强劲,穿透力很强,至少有三个胡人的身体被弩给射穿了,有这种力量的弩,只能是军用弓弩。 又有一个正在作战的胡人惨叫着倒了下去,云初本来想要射击,就在箭矢将要离开长弓的时候,他忽然调转了方向,将箭矢射向了角楼上悬挂的气死风灯。 气死风灯落在地上,迅速就燃烧起来,同样燃烧起来的还有姑臧城头的守军。 原本看热闹的守军,突然发现战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于是,出于谨慎,再加上夜晚不得开关的规定,他们推出来了守城用的床弩。 雪亮的月光下,他们看的很清楚,有一群人手里拿的是弩! 此时顾不上谁对谁错,反正谁手里拿着强弩,谁就一定是错的,而拿着强弩在城关附近杀人,这对守卫姑臧城的守军来说,就是最大的羞辱。 “嗡嗡嗡”一阵空气被刺穿的声响传进云初的耳朵,他抬头看着几根粗大的弩枪离开了城池,转瞬间,就刺穿了几个手持弓弩的光头,将他们的身体带着离开了原地。 城头上的床弩发射了,云初就收起弓,守着依旧呼呼大睡的娜哈,继续看战场的变化。 光头们很惨,看样子他们原本是不准备在这里动用弩弓的,但是呢,派去的二十个人又打不过老猴子他们,不得已,才冒险动用了弩弓,还以为城头上的守军不会理睬这种民间斗殴,没想到,愤怒的守军动用了床弩。 然后,云初就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随着和尚们开始逃命,老猴子他们就开始追杀,再然后,不知怎么的,那些原本卧在地上的骆驼们竟然也追着老猴子他们跑了。 等骆驼队追着老猴子他们隐入了黑暗之中,空旷的姑臧城下,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云初,与呼呼大睡的娜哈,再就是一匹枣红马以及十六头傻了吧唧的骆驼。 云初呆滞了一阵子,就微微叹了口气,晚上风大,把娜哈踢开的黑羊皮大氅给她重新盖好,就双手抱着膝盖等着天亮。 鸡叫的时候,天色微微发亮,姑臧城的城门就大开了,一队骑兵急匆匆的冲出城门,才跑了不远,看到了云初,他们就折返回来,将云初跟娜哈包围在中间。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在我姑臧城为非作歹。” 云初瞅着坐在马上的这个没脑子的队正悠悠的道:“商州折冲府的人什么时候成了贼人?” 说着话,云初还是把自己的告身递了过去,见骑兵不肯下马,就皱眉道:“你见了你家上官也不肯下马吗?” 队正不识字,不过,好歹认识告身上的印鉴模样,又见云初气定神闲的,吃不准这个告身的真伪,就跳下马朝云初拱手道:“怠慢了,不过,昨夜贼人在城前厮杀,到底是什么缘由,还请告知。” 云初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叹口气道:“除过谋财害命还能是什么事情呢。 不过,你们姑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就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也有光头贼人就敢杀人掠货?” 愚蠢的队正这才想起去查看命案现场,不过,他还是很聪明的强制要求云初跟着他的人进城。 云初很顺利的见到了凉州刺史属下的法曹郭明义,这是一个从六品的官。 在看过云初的告身,过所,以及四门学的入学通知之后,原本笼罩着寒霜的脸顿时就变得和煦起来。 “难得,难得的少年英雄,龟兹城之战弓月道大总管已经明发了邸报,没想到今日得见仅存的守城将士,看你身体康健,甚是欣慰。 来人啊,送云司医去馆驿休憩。” 云初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盘问的准备,也做好了帮老猴子遮掩的打算,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听,直接就把他们兄妹以及战马,骆驼送去了东城驿站。 以前是跟着丁大有的军队一路从西域过来的,军队,自然没有住驿站的权力,后来跟丁大有在甘州分别之后又跟着老猴子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有住过驿站。 直到被凉州刺史属下的法曹派人送进馆驿的时候,云初才知晓自己是有权力居住在馆驿的。 当然,馆驿里的房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四品官以上人等才有权力居住的院子,云初仅仅参观了一眼,就立刻喜欢上了。 没办法,他这种从八品小官居住的馆驿房间是两人间,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盏油灯,再加两个尿壶,除此之外连个蒲团都没有。 四品官居住的房子就好了,那就是整整一个大院子,里面虽然称不上是雕梁画栋,至少梁柱上都有漆皮,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会客的大厅。 整个院子的地面铺满了青砖,阴凉处的青砖上还染着一层薄薄的青苔,院子里还用青砖堆砌了一个花池,此时,花池里的牡丹虽然早就凋落了,密密匝匝的绿叶却把整个花池给笼罩的严严实实。 最过分的是,在这个院子里,竟然还有四个罪妇跟两个小厮负责伺候住进这个院子里的达官贵人。 驿长跟云初一样,也是从八品的官,大家的阶级都一样,谈起话来自然一见如故。 虽然驿长认为云初想要住进这座院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万万没有可能的,因为这种行为被称之为逾矩。 云初见娜哈在这座院子里欢喜的奔跑着如同脱绳的野狗,看什么都新鲜,哪怕是刷着红漆的马桶她都要上去坐一下,感受一下新鲜。 驿长马龟就这么笑嘻嘻的看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在院子里闹腾一句话都不说。 云初握着马龟的手感激的道:“实在是让马兄费心了,竟然找到这样好的宅子让小弟留足,下次马兄来到长安,一定要来小弟在长安外郭朱雀门街东第三街的第十一坊,也就是晋昌坊的家中逗留片刻。” 马龟悄无声息的把手从云初的手中抽回来,毫无破绽的往袖子里缩一下,等手再次出现在外边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拱手致谢。 “云司医尽管在这里住下,就是这个院子里的罪妇上了年纪,不好拿出来伺候人,还请云司医莫要怪罪。” 云初指着满院子疯跑捉蜻蜓的娜哈道:“舍妹随我在西域吃尽苦头,只要她们照顾好舍妹就成,至于在下,年纪尚幼,不敢劳动马兄抬爱。” 马龟再瞅瞅娜哈,又仔细看了看云初,忍不住问道:“这是郎君家的小娘子?” 云初叹口气,懒得再给娜哈编造故事,就说了一个所有唐人都能接受的说法:“欠人家三条命,不是亲的,也变成亲妹子了。” 马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说完话,就换了一张面孔呵斥如同鹌鹑一般站在院子里听候安排的罪妇们道:“好生伺候,如果客人有半点不满,就送你们去军营。” 罪妇们纳头就拜,不敢说半个不字。 今天心情很好,再加上居住地终于有一点样子了,云初就丢给小厮一袋子铜钱,准备让他去被娜哈跟自己准备几身衣裳。 一个头发斑白的罪妇突然膝行几步来到云初面前道:“罪妇几人最是擅长针线,如果郎君不嫌弃,就请采买一些衣料回来,罪妇等人必定可以做出郎君满意的衣衫。 小娘子天性活泼,皮肤白皙,郎君又是官身,就算是做几身锦袍也是该的。” 第五十九章困居姑臧城 女人说的长安官话很好听。 不像普通长安人会把话说的很硬,不像吵架都是吵架了。 云初觉得这个女人说的话很有道理,直到现在,自己跟娜哈两个的衣服都是在胡乱穿的,云初内裤只有两条,分给娜哈一条当短裤穿,他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了,这非常的糟糕。 过了乌鞘岭,就算是进入了陇西李氏的发祥地了,听丁大有说,进入了陇西,就算是普通的农夫,最好也不要惹,说不准是当今当皇帝的李氏家族族长的某一位长辈。 自古以来皇族就是不讲理的代表,全天下都是人家家族的,不讲理也能理解。 自己跟娜哈两个人的衣服穿的胡不胡,汉不汉的,别让人家给挑出理来就麻烦了。 当然了,这個女人欺负他们兄妹年纪小,觉得可以利用一下,这让云初有些不喜欢。 所以,就把另外一袋子铜钱丢给了另外一个罪妇,准许她跟着小厮去绸布庄采购。 这个罪妇瞅着远去的小厮跟同伴,很是惋惜…… 院子里有很好的厨房跟锅灶,云初对于进自己跟娜哈嘴巴的东西从不假外人之手。 所以他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做好了两大碗荷包蛋,一下子就把厨房里的六个鸡蛋给用光了。 荷包蛋泡馕饼,就是云初跟娜哈两人的早饭。 唐人吃饭的地方是跟茶几差不多高的矮几,吃饭的时候还要跪坐,这非常的痛苦。 云初跟娜哈两个却没有跪坐的习惯,一个摊开腿坐在羊毛垫子上,另一个则端着碗到处转悠着吃。 可能是伺候他们吃饭的那个罪妇眼中对鸡蛋的渴望过于热烈。 娜哈用筷子扎着一个荷包蛋送到那个罪妇面前道:“给你,吃!” 罪妇大吃一惊,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 云初皱眉道:“去拿一个空碗,小娘子给你的,你就吃,只是别碰她的碗筷就好。” 罪妇战战兢兢地取来了一个破碗,娜哈将筷子上的荷包蛋抖到罪妇的碗里,还贴心的往破碗里倒了一些鸡蛋汤,又从矮几上扯下老大一块馕饼丢在罪妇的破碗里。 高高在上的面对这些罪妇,这是一种入乡随俗的行为。对云初跟娜哈这两个新到大唐的人来说,是一种非常正确且谨慎的行为。 云初不知道对这些可怜人释放善意,会不会给他跟哪哈来带什么危险。 这个世界不是他所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罪不及家人,这是律法底线之一。 在大唐不是这样的,云初从文书上看到了很多的判例,一个人犯错,杀全家是基本操作,一个人犯错杀几十家亲戚也不是没有。 夷三族,诛九族…… 罪妇贪婪地吃着碗里的馕饼,不过,她没有用手抓,而是用两根乌黑发亮的筷子吃。 等云初吃完饭,就把目光落在娜哈的身上,还抱着她的脑袋仔细嗅嗅,娜哈知道哥哥要干什么,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云初一个健步就追上了娜哈,将她抱起来,对刚刚吃完东西的罪妇们道:“准备热水给她好好的额洗洗澡。” 剩余的三个罪妇,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瞅着云初粗野的扯掉娜哈的衣衫就要丢澡盆里。 一个罪妇小心的上前道:“郎君,对小娘子不该这样的。” 云初瞅瞅跟蛆一样在他怀里挣扎的娜哈,又看看罪妇道:“你有法子?” 罪妇脸上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低声道:“您要让小娘子自己喜欢上沐浴才成。 再说了,小娘子已经大了,郎君应该回避。也不能随便扯掉小娘子的衣衫,这对小娘子的闺誉不好。” 云初想了一下,觉得这个罪妇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就把光溜溜的娜哈放进罪妇怀里,瞅着罪妇的眼睛道:“云娜是我的妹子,亲妹子。” 说完话,就把从西域带来的澡豆,香料等洗澡的物事放下,就离开了洗澡的地方。 不得不说,在照顾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子这方面来说,男人真的不怎么成。 趁着娜哈在洗澡的时候,云初再一次来到了刺史府衙门寻找法曹郭明义。 这一次云初向法曹阐述了自己需要尽早离开姑臧城去长安入学四门学的理由。 希望昨夜城外的案子能够让他早点脱身,毕竟,他只是一个过客,不是贼人。 郭明义也认为云初一个前程远大的少年官员,不可能与昨夜的仇杀有关,但是呢,想要立刻离开姑臧城没有可能。 无论如何,他也必须等到出城追击那些胡人,贼人的将士们回来,才能离开。 出门的时候,云初很是沮丧,袖子里的一枚金判没有送出去,也就证明自己真的不能立刻离开。 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老猴子跑了,丁大有还在甘州,他不想一个人带着两千两黄金翻越乌鞘岭。 大唐过境之内也是有盗贼的! 回到馆驿,娜哈脑袋上顶着两个大包子跑过来,还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让哥哥闻闻她现在是不是香香的,云初闻了一下,果然是香香的。 这孩子不仅仅身上香香的,就连皴裂的脸蛋也好像变得平整了好多。 云初瞅瞅仅仅跟着娜哈的罪妇们,就丢出一袋子铜钱道:“做的不错。” 罪妇们接过钱袋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怎么回长安现在是一个大问题,云初开始后悔没有把金子托付给程处默了。 不过,金子在他看来不怎么重要,在大唐,云初有的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勇气。 相反,娜哈跟他的两条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真的该好好地想一下该如何保护好这两条小命了。 单人匹马走一遭? 丁大有勇悍无双的形象还在激励着他,这让他面对危险的时候还能保持从容,并相信自己可以从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是身为一个唐人,特别是一个军人必须拥有的血性,如今,大唐就靠这东西东征北讨,捍卫大唐的赫赫神威呢。 如果真的是单人的话,云初不缺少这样的勇气,问题是带上娜哈之后,他就不愿意做这种鲁莽的尝试了。 娜哈靠在门边,偷偷地瞅门外屋檐下正在给他们缝制衣服的罪妇们。 那个头发花白的罪妇悄悄地朝娜哈招招手,娜哈就扭扭捏捏的磨蹭过去了。 云初瞄了一眼并不在意,这孩子在部族里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朋友,跟着自己之后就更加的没有玩伴了,现在,她想跟那个罪妇说说话,看她们如何做衣服也是应该的。 穷极无聊之下,云初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上的书本,随手拿了一本发现是一本《隋书》》 看看封面,上面的编修是魏征,魏征的名字下边分别是——颜师古、孔颖达与许敬宗。 每一个参与编修的人都是声名赫赫的家伙,云初就慢慢的翻看这部《隋书》。 总体上,《隋书》弘扬秉笔直书的优良史学传统,品评人物较少阿附隐讳。 主编魏征刚正不阿,他主持编写的纪传,较少曲笔,不为尊者讳。 如隋文帝之“刻薄”专断,“不悦诗书”,“暗于大道”,隋炀帝矫情饰貌,“锄诛骨肉,屠剿忠良”等情况,都照实写来,了无隐讳。 然而,云初感兴趣的不是这些政治部分,因为隋朝的很多律法与制度,以及人情往来与大唐迥然不同,基本上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相比政治而言,他对书里面编纂的奇人异事以及经济以及科技文化资料更加感兴趣一些。 不知不觉,云初就看到了一个叫做麦铁杖的人的名字,这家伙是一个邮递员,跑的非常快,曾经有“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马”的记录,不仅仅如此,这家伙还有从京城夜送诏书到徐州,“夜至旦还”的伟大记录。 从长安到徐州?还他娘的夜至旦还? 长安,徐州这两个地方云初都不怎么陌生,所以,在脑子里算计了一下,就对这本《隋书》没有太大的信任感了。 因为他上一次从西安去徐州是开车去的,车开的飞快,跑的大部分路段还是高速,用了将近八个小时,跑了九百公里的路。 夜至旦还?扯什么蛋呢? 就在云初准备把这本记录着魏征污点的书放回去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来驿足这两个字。 没错,驿足就是大唐的邮递员,他们常年奔走在大路上,为朝廷,或者为富贵人家传递一些信件,以及轻便的物体。 这些人不但熟悉路况,更加熟悉道路上的各种势力,再加上这些人的武力都不差……刚才听马龟说,东城驿站里就养着不少这样的人。 于是云初就再一次出现在了马龟的办公室。 不得不说,马龟这个家伙的身家应该远不是云初看到的那么一点,仅仅是他办公室架子上放置的各种货物小样,云初就明白了,这家伙的买卖做的非常大。 “哦,郎君想要雇佣驿足,为郎君跑腿吗?” 云初笑道:“是帮我送一批货去长安。” 马龟大笑道:“这简单,某家这就去把驿足头目唤来就是了。” 云初按住马龟的手道:“马兄,小弟的这批货包括小弟与小妹。” 马龟皱皱眉头道:“这就难了呀。” 云初道:“这有何难呢,送人与送货应该没有区别吧?” 马龟皮笑肉不笑的道:“区别很大。” 云初轻佻的挑挑眉毛道:“财货上的差别吗?” 马龟为难的道:“如果郎君要回长安,可以在姑臧招募一些武士就可以了,用不着这些驿足,费用也少。” 云初叹口气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招募一些武士,去了集市看过之后发现,那些人连一双鞋子都买不起,你觉得这样的人靠谱吗?” 第六十章黄叶飘飘萧关道 云初真的去了人市。 他也真的想要雇佣几个看起来老实憨厚还武力强悍的,结果,一个都没有,他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有些人手里拿着一柄生锈的破刀,挺胸腆肚的站在那里做凶恶状,可惜,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出卖了他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这個事实。 再就是一些贼眉鼠眼的蹲在地上用眼角看人的人,这些人怎么看都跟憨厚善良不沾边。 虽然只是路过人市的惊鸿一瞥,云初已经主动放弃了从这里招募人手的想法。 驿足就不一样了,虽然算不得编制内的人,却也是混官饭的一群人。 驿足中很多本身就是府兵,各个有家有口的,这也是官府敢把重要文书交付这些人传递的重要原因。 既然国家敢把机密要事托付给他们,那么,自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们也没有什么错误。 只要能安全回去,云初不吝在这些人身上花重金。 “我跟舍妹的命还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此次回乡携带着龟兹城战死兄弟的抚恤钱粮,这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马龟道:“你需要多少人?” 云初思忖了一下道:“十人。” “十个人可不多啊。” 云初叹口气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的一双眼睛只能盯着十个人,再多,就会出现视野盲区,也就会出现一些让我无法控制的事情。 虽然人多一些更加安稳,但是呢,我还是只想要十个人。” “你能给他们什么呢?” “一人一头骆驼,只要抵达长安,除过每人一千个钱的工钱,再赠送他们每人一头骆驼。” “报酬既然如此丰厚,郎君想要招纳一些驿足应该还用不到我吧?” 云初瞅着马龟道:“我希望这十个人,是驿站派出去的。” 马龟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瞅着云初道:“那么,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云初瞅着蓝天道:“我给你三个选择,其一,西域产羊脂玉一方。” 马龟摇摇头道:“羊脂玉虽然珍贵,在河西却非罕见之物。” 云初笑道:“其二,金沙一斗。” 马龟继续摇头道:“金沙虽然价值不菲,然,马龟家中并不缺少这一斗金沙。” 云初脸上流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又对马龟道:“我不知道我将来会达成什么样的成就,如果十年之内,你有事找我,我必定不会推辞。” 马龟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拍拍云初的手道:“好,我选第三条。” 云初大笑道:“你就不担心我一辈子一事无成吗?” 马龟同样大笑道:“伱如果把三个选择的顺序倒过来说,我可能会选择金沙一斗。” 云初拱手道:‘如此,就有劳马兄了。” 马龟还礼道:“犬子马荣也是驿站驿足,正好供郎君驱使。” 云初深深地看了马龟一眼,就重新回到了那座院落。 他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只是没想到马龟也会这么看。 尽管不知道马龟将来会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不过,就马龟让儿子马荣送他去长安这个人情,云初现在就决定帮了。 天黑的时候,娜哈等哥哥睡着,就悄悄地从床上爬下来,提着鞋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等这个孩子小心的关好门,云初就看到娜哈一头钻进了罪妇们居住的下房。 早上,云初醒来的时候,娜哈又奇怪的出现在他的床上,还假装睡得很沉,被云初在屁股上拍了拍这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哥哥,我们把崔氏也一并带走吧,我很喜欢她,不喜欢她在这里受罪。” 娜哈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向云初提了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算是娜哈第一次正式向他提出来的一个要求,要知道娜哈以前提出来的要求不是烤旱獭,就是烤羊肉,要不然就是要求骑在他脖子上看热闹。 这孩子昨晚应该是去找了崔氏,不知道这个罪妇在过去的一天中给娜哈灌了什么迷汤,让她一下子竟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依赖性。 云初冷电一般的眼神落在崔氏身上,崔氏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将云初的汤碗端过来放好,就跪地道:“罪妇滞留姑臧城已经九年了,这九年中服侍过的贵人即便是妾身也数不清了。 唯有郎君眼眸清正,看待罪妇没有淫邪之态,虽然对待罪妇冷冰冰的,却没有半分厌恶之色。 郎君少年英雄,听娜哈说郎君曾经血战于万军从中,也能独立固守孤城,乃是不世出的豪杰。 妾身如今早已是残花败柳,不知何时就会客死异乡,今日所求者,莫过于追随郎君回一趟长安,不求他物,只求能去阿爷,阿娘坟茔前祭拜一番,纵死也心安。” 云初见娜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眼中含泪抱着他的大腿,轻轻摇晃着。 云初道:“你因何获罪,从实说来。” 崔氏抬头道:“崔秀本是清河崔氏女。” 云初听崔氏这样说,忍不住吃了一惊,他如何都想不到在这姑臧城还会有一个清河崔氏女。 也想不通,以崔氏之盛名,如何会保不住崔秀这样一位本家女子,乃至于让她流落姑臧城成为人尽可夫的驿站罪妇。 崔秀眼中忽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冲着云初道:“郎君有所不知,崔氏对外,自然齐心协力,然崔氏内斗却同样惨绝人寰。” 云初摇摇头道:“你要是想依靠我帮你复仇那你就想错了,我没有那个本事。” 崔秀摇摇头道:“崔秀只想离开这个污秽之地,去看一眼爷娘的坟茔,假如郎君不弃,崔秀愿意终生留在郎君后宅,不出家门一步,专心教导娜哈小娘子。” “你不想复仇?” “我怎么复仇?仇人中有我家祖,有我伯父,有我叔父,甚至还有我的兄弟,您让我如何复仇呢?” 云初犹豫一下道:“清河崔氏啊……超越李氏,长孙氏的清河崔氏啊。” 崔秀抬头看着云初道:“安知以后不会出一个超越两崔的云氏。”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不败落的家族,什么士人,门阀,什么清贵人家,接下来的岁月里,他们会过的惨不堪言,昔日有多么的兴盛,以后就会多么的凄惨。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崔秀,这就是那些高门大户的下场。” 他见崔秀似乎还要说话,就摆摆手道:“你既然没有复仇的意愿,那就好好地教导云娜,你记住了,记死了,我只想让云娜此生快活!” 崔秀低头道:“婢子明白。” 云初叹口气道:“你也不要自称婢子,等我们回到了长安,我就让云娜拜你为师,你教她一生,她供养你一生,这样一来,你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云娜也不会生我的气。” 说完话,云初就抚摸着娜哈黄黄的头发,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果不是娜哈这孩子实在是需要一位名师教导,他根本就不会跟崔氏有半点的联系。 当天,姑臧南城驿站的名册上,一个叫做张淑的罪妇被马龟用红笔勾掉了,原因是——暴毙。 过不了多久,南城驿站还会有三个上了年纪的罪妇暴毙,其中,就有一个叫做崔秀的罪妇。 相信,随着时间的拉长,这些册页会逐渐丢失或者被损坏。 去追逐老猴子的人在第三天的时候回来了,老猴子的人马已经上了乌鞘岭,所以,那一队骑兵只找回来了三十六具和尚的尸体。 凉州刺史府的法曹,终于允许云初离开姑臧城返回长安。 此时已经是碧云天,黄叶地,北雁南飞之时。 十三个人,十九匹骆驼,一匹马,云初没有选择翻越乌鞘岭,那座山过于险峻,他带着孩子跟女人,根本就没法走那条路。 于是,他折路向东,踏上了赫赫有名的萧关道。 这是马荣推荐的道路,萧关道是大唐的官道,走这条路,云初可以按照驿足们的行走路线,每隔八十里就入住一次官家驿站。 远离了老猴子这个灾星,云初即便是在翻越六盘山的时候,都平安无事。 抵达历来有西出长安第一城的原州。 此时,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关内道的原州并没有云初想象中那么繁华,相反,在他看来大唐的民生堪忧。 这里没有西域人口中的天堂,也没有粮食作物会自己生长,没有蜜糖掉进嘴巴里的事情,更没有四时不谢的花朵,吃用不尽的果蔬,桑蚕需要人们照料,才能结茧,抽丝。 唯一让云初感到欣慰的就是哪哈越来越文静,虽然一头的金发跟那一双碧绿的眼珠依旧引人注目,一身的大唐小姑娘的装束,却让她显得更加别致。 就是哪哈怀里的那只带着豹子花纹的狸猫让云初忧心忡忡。 他发誓,耳朵尖上带着一撮毛的狸猫,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狸猫,假如云初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眼角有泪痕,耳朵上长着一撮毛的家伙应该叫做猞猁才对。 如今,这头幼小的猞猁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大肥。 娜哈念念不忘的旱獭大肥在她离开的时候没有送别,更没有跟着过来。 好在,这个在六盘山自动钻进她帐篷的小猞猁很快又占据了她的芳心。 最让云初感到不解的是,崔氏并没有阻止娜哈耍棍子,反而每天制定了时间表,督促娜哈将耍棍子列入一天最重要的练习科目之一。 平日里娜哈喜欢耍棍子,可是,制定成必修科目之后,娜哈就不怎么喜欢了,为此,崔氏动用了木尺。 听到娜哈的嚎哭声,好几次云初都想冲进去阻止崔氏的暴行,走到门口之后,他还是忍耐住了。 这该是娜哈自找的。 第六十章长安秋日 黄叶落在萧关道上,自然也会落在长安。 大慈恩寺的树木本就是移栽过来的,所以,落叶掉的格外的早。 一片红叶落在墨池中,如同小舟一般在墨汁中荡漾。 玄奘放下手中笔,捏着叶柄将红叶从墨池中捞起,手指轻轻一捻,红叶就翻转起来,一面红如火,一面漆黑如墨。 玄奘瞅着眼前的一面红,一面黑的枫叶,脸上流露出许久都不曾有的笑意。 正在下首抄录经书的弟子窥基察觉到了师父的不同,就放下手中笔,为玄奘矮几上的水盏添了一勺清水道:“师父为何欢喜?” 玄奘一手拿着枫叶,一手端起水盏喝了一口清水,瞅着手中的红叶道:“护卫佛法的韦陀来了。” 窥基自然知晓师父口中的护法韦驮是谁,就低声道:“他来长安又能如何呢?” 玄奘笑道:“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窥基皱眉道:“自从辩机师兄被太宗皇帝下令腰斩于长安街市上,师父就此谨言慎行,除过接手这大慈恩寺之外,再无外出一步。 即便如此,大禅定道场的道岳的徒子徒孙们,依旧对师父紧逼不舍,我等稍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就会被大禅定道场之人围攻。 这个时候,脾气暴躁的石磐陀到来,对师傅的法相唯识论没有多少帮助,相反,会带来灾难。” 玄奘笑道:“传说,天空中有一种鸟,翅膀硕大无朋,几可遮天蔽日,每当上苍降下暴雨之时,这只鸟就会张开垂天之翼,一翅将东边的暴雨掀去东海,一翅会把西边的暴雨吹去西海,让水回归本源。 石磐陀这只猴子已经老了,我如今期待的是这只鸟,它从遥远的西域回到了长安。” 窥基闻听了玄奘的话,与圆测对视一眼,茫茫然不知所以然,想要再问玄奘,却听他继续道:“罢了,鸟儿太小,双翅不足以庇佑天下,且等些时日吧。 窥基,你带着这片树叶,拿给陛下,就说玄奘今日偶有所得,愿与陛下共欢喜。” 窥基从玄奘手中取过这片墨迹已经干透的枫叶,小心的用贝叶包裹好,揣进怀里,就大踏步的离开了大慈恩寺。 离开了大慈恩寺,窥基就跳上一匹战马,拉一下缰绳,这匹全身乌黑的战马就从大慈恩寺向皇城狂飙。 在长安市上纵马,这对窥基来说算不得什么,平日里出行,他身后总是跟着三辆马车,一辆载佛经,一辆载酒肉,一辆载家仆妓女,号称三车和尚。 玄奘对他的狂悖之行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长安人对此也习以为常,毕竟,尉迟家从来就不出什么正经人物,哪怕这位尉迟家的二公子剃度出家了,也算不得和尚中的好和尚。 秋色满长安,却没有什么人憔悴,一个妇人正在疯狂的追赶一只瘦弱的黄狗。 长长的竹竿不断地落在黄狗的身上,这只狗依旧不肯松开嘴吧,把叼着的那一块肉还给那个胖大的妇人。 窥基纵马路过此地,随手丢出了一把铜钱,铜钱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准确的落在胖大的妇人微微敞开的衣领里。 妇人胸口一凉,才要大声喝骂,却敏锐的发现跟她胸脯接触的并非是浪荡子的手,而应该是一把铜钱。 扯开衣领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掩好衣襟,不再管那只继续逃跑的黄狗,冲着黄狗啐了一口道:“便宜你这畜生了。” 说罢,就急匆匆的跑了。 黄狗奋力越过一堵矮墙,在乱草丛中不断穿行,最后来到一個乱石堆里,用爪子推开一块石头,就把那块肉放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却一直盯着洞口。 一只毛色同样不好的白狗从洞里露出脑袋,小心翼翼的四处看过之后,这才当着大黄狗的面大口大口的吞咬着面前这得来不易的肥肉。 大黄狗的目光更加的温柔了,因为有三只小狗脑袋从白狗肚子下钻了出来,它们还没有长好牙,却也知晓肥肉好吃,学着母亲的样子跟着撕咬。 白狗很快就吃完了肥肉,伸出舌头舔舐一下大黄狗带着伤的脑袋,就带着小狗重新钻回洞里。 大黄狗再次用爪子推过石块,堵上洞口,起身抖抖乱毛,就从一个破洞里钻了出去,准备弄更多的食物回来。 今天是大朝会,李治面无表情的坐在胡床上,透过冕冠垂下来的玉藻缝隙,正冷冷的瞅着大殿上说话说的慷慨激昂的口沫乱飞的吏部尚书褚遂良。 他已经不记得褚遂良为什么要说话,也听不见褚遂良到底说了一些什么,只知道这个老东西又在拿先皇的话在教训自己。 只看见褚遂良那张被浓重的胡须遮盖的嘴巴里,正在向他喷吐毒液,每一滴毒液落在他的身上都让他有些汗颜无地,又有一些痛彻心扉。 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东西堵住那张喷吐毒液的嘴巴,哪怕用自己的**也无所谓。 不就是从感业寺带回来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吗,至于,将自己这个大唐皇帝跟桀纣相比吗? “老臣言尽于此,还请陛下自省。” 褚遂良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这让大朝会上压抑的气氛明显松弛了一下。 “褚相说的有理,朕会慢慢思量。” 李治随口应付一下褚遂良,就对 尚书左仆射李绩出班启奏道:“启奏陛下,您先前任命的弓月道大总管梁建方给您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不知臣应不应讲。” 对于李绩,李治自然是很有好感,就连听他禀奏军务的时候都觉得很有愉悦感。 “爱卿快快道来,难道说我们的这位弓月道大总管又给朕出了丑吗?” 李绩笑道:“毕竟是百战的悍将,出丑倒不至于,他在牢山一战几乎杀光了处月部突厥人,还把处月部的首领朱邪孤注硬是在中军帐中用了十八班兵刃给砸成了肉泥。 最后在天山脚下铸了一座硕大无朋的京观,坑杀了处月部上下两万余人。 然后号令天山脚下的回纥可汗比粟与他共同观看,观看之后还点了一把火,将京观点燃,根据安西军长史陆大可所言,您的弓月道大总管梁建方面对燃烧的京观纵酒狂欢,宛若地狱魔王。” 李治听了李绩的汇报,笑着道:“不臣之人杀了也就杀了,算不得大事,只是,为何仆射说这场大胜不一定是好事呢?” 李绩叹口气道:“他原本想利用龟兹,于阗二城引诱阿史那贺鲁跟他决战,可惜,龟兹城化作焦土,于阗城也损毁大半,固守龟兹的商州折冲府府兵折损过半,固守于阗的贝州折冲府,黄州折冲府也损失惨重,龟兹大关令衙门几乎战损殆尽,仅余一个十三岁的掌固。 如果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能达成初始之目的,老臣在这里只会为他向陛下请功。 可惜,阿史那贺鲁跑了,跑的很远,很远,陛下如果再想剿灭他,就变得极为艰难。 因此,臣,说不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治听了李绩的分析之后,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朝坏事。” 一个面相明显是胡人的年轻男子快步从人群里走出,朝皇帝施礼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武侯大将军干了一件很好的事情。 陛下知晓,我草原诸部的权力都来自于人口,来自于控弦之士,没有人,就没有权力,此次,大将军灭杀处月部贼寇两万余,微臣以为,已经大大的削弱了逆贼阿史那贺鲁的权力,想信,用不了多久,阿史那贺鲁就会自动消失在草原,戈壁上了。” 李治玩味的瞅着仆骨罗道:“你害怕吗?” 仆骨罗的身体抖动一下,连忙道:“微臣惶恐至极。” 李治站起身站在胡床上怒吼道:“惶恐至极你父亲也敢劫掠朕的边民六十七口?” 仆骨罗大吃一惊,连忙匍匐在地上哀声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草原部族与大唐完全不同,微臣的父亲对大唐无限尊崇,又如何敢干出劫掠边民的事情。 只是,属下还有很多号称是我父亲的部下的部族,他们平日里并不愿意听我父亲调遣,他们平日里在草原放牧,并不知晓大唐的威严,这才干下了这种蠢事。 请陛下恩准微臣回去,不出一月,定能将祸害大唐边民的贼子,绑缚到长安,任凭陛下发落。” 李治瞅着在大唐一大群重臣冰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的仆骨罗,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仆骨罗,朕知晓你是敬大唐的人,也知晓伱的父亲更不是一个愚蠢之辈,所以,也相信这件事与你,与你的父亲无关。 我听说你在太学跟着太傅们学经,甚至超越了很多大唐子弟,这是好事啊。 以后 学成,就可以教化草原上的子民。 边民之事你不用理睬,朕,已经命梁建方回程的时候顺便帮你处理掉这件事,不让你那些愚蠢的不知道大唐为何物的子民再破坏你的进学之心。” 仆骨罗听皇帝这样说,魂飞魄散之下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几次三番想要向大唐皇帝求情,最终在李绩,程咬金等人看死人一般的目光下,重新拜倒颤声道:“谢陛下恩典!” 第六十一章 玄奘的红枫叶 处理完仆骨罗部落的事情,李治挥挥宽大的袍袖岁李绩道:“朕听闻世上事十有八九难合人意,阿史那贺鲁能逃掉,这也是天意。 既然朕的弓月道行军大总管作战得力,谋事也勤勉,做事虽然有些偏差,战果终究还是有一些的。 这一次朕就饶恕了他,还朝之后命他闭门读书三月以儆效尤。” 程咬金出班朝皇帝施礼替梁建方感谢天恩。 “陛下让一个性格暴躁,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夯货读书,此惩罚最是恰当不过,不过呢,老臣建议,还应该加上一条,读书之时不得饮酒,否则,陛下一片苦心将会付诸东流。” 李治闻听此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群臣也跟着大笑起来。 待群臣笑话完毕,李治就苦笑道:“卢公就不要折磨那个嗜酒如命的老贼了,否则,他来朕的面前哭诉,朕受不了他哭泣的样子。” 就在朝堂上欢声笑语一片,人人都以为今日的大朝会将会在君臣合乐的氛围中降下帷幕:的时候,长孙无忌捧着笏板出班,微微朝皇帝施礼之后就道:“朝堂乃是我大唐根基所在,威严所出之地,如何可以不顾朝仪笑闹当场。 更不该拿朝廷肱骨重臣当做取笑的对象。 臣以为,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若日后还有臣子犯错,陛下只是调笑两句就此罢休,长久之下,有损朝廷威严。 弓月道行军大总管梁建方处事不明,策略不当,损我龟兹,于阗两座大城,此事万万不可轻易揭过。” 程咬金翻动一下自己那双三角眼,冷冽的道:“赵公,你不能因为主持修订了《唐律疏议》,就处处苛责领兵大将,难道说,不这样做,就显得赵公修订的《唐律疏议》便没有了用武之地吗?” 长孙无忌看了程咬金一眼道:“领兵大将?在座的诸位中多的是领兵大将,在我大唐一点都不稀罕。 如果只要是领兵大将犯了错就轻轻揭过,这只会增长他们的骄横之气。 陛下生性仁慈,对臣子素来宽大,这是臣子的幸运,如此下去,那些骄兵悍将们就会认为陛下柔弱可欺,此风万万不可长。 请陛下严惩梁建方,坏我大事之徒,陛下不值得付出半分的仁慈优待之心。” 面对长孙无忌,即便是李治也不愿与他起纠纷,遂苦笑一下,对秘书丞道:“拟旨,弓月道行军大总管梁建方行事不周,致使三处军州兵马折损过半,两处城池遭难,罪不可赦,然,屠灭处月部有功于社稷,着,梁建方,停俸三年,罚铜五百斤,读书思过半年。” 长孙无忌见秘书丞写好旨意,就瞅着中书门下的许敬宗道:“用印吧。” 许敬宗抬头看看李治,见皇帝默不作声,就接过旨意朝李治躬身道:“门下会尽快定夺。” 李治点点头。 长孙无忌皱眉道:“陛下已经明发诏书,梁建方罪责难逃,还有什么好商榷的?” 许敬宗慢悠悠的道:“门下自有章程。” 就在长孙无忌准备呵斥许敬宗之时,黄门捧着一个木盒匆匆上殿,经侍者之手将木盒呈放在李治的桌案上。 低声道:“玄奘法师弟子窥基送来的,言说,法师抄录经卷的时候,有一片枫叶落进墨池,法师捡起树叶,发现这片树叶,一面艳红似火,一面漆黑如墨,忽有所感,命窥基将这片树叶赠与陛下,还言说,为陛下贺。” 李治探手从木盒中拿起那片枫叶,轻轻转动一下,笑道:“禅意幽深啊,来人,退朝!” 说罢,也不管呆立在朝堂的重臣,一手拿着枫叶,急匆匆的离开了朝堂。 长孙无忌瞅着李治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左掌重重的击打在象牙笏板上道:“怎可如此顽劣!” 说罢,就挥袖离开。 李治急匆匆的踏上辇车,不等坐稳就下令前行,片刻功夫,马车来到了承庆殿。 李治跳下马车,让跟随的侍者断鸿担心不已,来不及抱怨,抬腿就给身边的宦官小腿踹了一脚,马上就叫着追逐李治。 “陛下,慢些,慢些。” 李治毫不理会,对于匆匆迎出来的宦官宫女们更是懒得理会,急匆匆的绕过围廊,就直奔后边的小花池。 十一月了,小花池里的菊花却开的如火如荼,就在一片金黄的菊花之中,一個丰腴的女子侧卧在锦榻上,秋日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本来白皙的面容抹上了一层蜜色。 李治见女子似乎在睡觉,就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才想在女子丰润的唇上亲一下,却看到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治尴尬的咳嗽一声,举起枫叶才要说话,女子却仰起头在李治的嘴角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了一下。 然后就拉着李治空着的左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肚皮上低声道:“我们的孩子知晓陛下来了,特意踢了我一脚,让我迎驾。” 李治感受着女子腹中胎儿的律动,就轻轻地将手中的枫叶放下,对女子笑道:“媚娘,这应该是龙胎。” 武媚娘扬起脸瞅着李治笑道:“这就该是一条龙胎,如果不是,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李治将脸贴在武媚的脸上轻声道:“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安闲。” 武媚离开李治的怀抱,双手抱着已经大的吓人的孕肚轻笑道:“人呐,安闲久了,就会怀念以前忙碌的日子,忙碌的时候呢又在期盼安闲时光,真不知道,天下人都想要什么。” 李治摆摆手道:“熙熙攘攘都逃不脱名利二字,今天我们不说这些,你先看看这枚枫叶。” 武媚用两根葱白一样的手指捻起枫叶,微微转动一下,就问李治。 “这片叶子来自何处?” “来自玄奘法师的墨池。” “法师有所感应吗?” “他说,为陛下贺,朕却不知道喜从何来,媚娘,你一向聪颖,不如替朕解开这个谜团。” 武媚听皇帝这么说,却放下手中的枫叶道:“玄奘大师所说的为陛下贺,只是在传达他当时的心情,他或许感应到有利于大唐的人或者事情发生了,这片枫叶只是引起他感应的一个东西。 既然陛下已经得到了玄奘大师的恭贺,那么,这片沾染了墨汁的枫叶边一钱不值。” 说完,就松手,让微风带走这片枫叶。 李治瞅着落在金黄菊花上的那片红叶道:“即便是一钱不值也是玄奘大师送来的东西,不可抛弃。 如果无用,玄奘大师不会专门派人给朕送过来。” 武媚来到李治面前,伸出一根雪白的食指点了点李治的鼻头道:“买椟还珠莫过于陛下。” “此话怎讲?” 被武媚用手指点了鼻尖,李治却不恼怒,反而想张嘴咬住这根手指,武媚似乎知晓皇帝的想法,手指收回的很快,让李治咬了一个空。 “玄奘大师这一次派人送红叶过来,就是在为下一次送红叶过来做的准备。 能让玄奘大师这样的高僧大德专门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未雨绸缪,那么,可以预想,到时候恳求陛下的事情必定极为棘手,必定会让陛下陷入两难之境。 既然是如此为难的一件事,陛下为何要留着这片红叶当证据呢。 陛下乃是天下人之陛下,历来只有天下人求陛下,未尝听闻需要陛下去求天下人。 皇权在手,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先手在陛下,不在玄奘。 早早丢弃,早早遗忘,才是陛下此时要做的最好选择,也符合佛家不沾因果的要求。” 李治啊呀一声道:“果真是如此,果真是如此,朕险些上了玄奘大师的当。” 武媚笑道:“其实偶尔上上玄奘大师的当也无不可,既然玄奘大师敢布下因,他就要承受果,有时候,小因,也能结出大果。就看玄奘大师愿不愿意接受了。” 李治轻拂着武媚高耸的肚皮,得意的道:“当初在感业寺,朕只种下了小小的因,如今却获得了如此大的一个果,你说,这是福报呢,还是孽缘呢?” 武媚笑道:“这是妾身的孽缘,却是陛下的福报。” 李治皱眉道:“今天大朝会上,朕准备提起册封你为昭仪一事,结果,朕才让李义府开了一个头,就被褚遂良给当场呵斥了。 这个老家伙仗着是先帝托孤之臣,现在越发的无理狂悖,管事情居然管到朕的后宫来了。” 武媚的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马上就换成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拉着李治的手贴在脸上,带着满腔的幸福之意道:“我的郎君在身边,我的孩子在腹中,妾身已经是心满意足,不作他求。” 李治咬着牙齿道:“但有机会定会让这匹老狗后悔莫及。” 武媚却摇着头 道:“这匹老狗现在虽然碍眼,却在维护大唐江山一事上还是颇有些能力的。 陛下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让他们自然消失,没有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妾身这点小事就起了风波。” 李治欣慰的点点头道:“那就先忍着,等他们出错……” 第六十二章不好不坏的长安城 长安城下,一个毛茸茸的人正抬头瞅着长安高大的城门楼子,以至于皮帽子从脑袋上跌落都浑然不知。 “哥哥,好高啊——” 娜哈希望哥哥能托住她的腰,好让她可以看到长安安远门的全貌。 “你离远一些就能看见了。” “离远了,就闻不见香味了。” 云初闻着味看过去,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正在冲他们兄妹猥琐微笑的汉子。 “葫芦鸡!葫芦鸡,十五文一只!” 此时的安远门虽然比明朝修建的那座安远门高大了三米不止,在云初眼中,依旧不算什么。 想当初他曾经在住在上海最高的高楼上看云海日出。 有这样的对比,区区二十几米高的安远门确实很小,很矮。 不过,葫芦鸡这东西的味道就有些霸道了,不光是娜哈馋,云初也有些馋了。 看过这家伙装在一个大坛子里的葫芦鸡,云初还是有些失望,据他所知的葫芦鸡,是经过清水煮,再蒸,最后用油炸后的一道美味。 这家伙拿来的葫芦鸡根本就没有经过油炸这道工序,不过,云初也能理解,这個时候,油脂对于唐人来说,要比区区一只鸡来的珍贵。 云初一气买了四只,他一只,娜哈一只,崔氏一只,那只已经被娜哈养的很肥的猞猁大肥一只。 崔氏很不喜欢娜哈这样的小娘子一边走一边啃葫芦鸡的模样,可是,看到云初跟娜哈两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幸福的笑意,决定随他们兄妹胡闹一次。 马荣那些人带走了十匹骆驼跟一些钱,这些人非常的有职业道德,在把云初三人送到长安,就立刻带着属于自己的骆驼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云初不想带着七匹臭烘烘的骆驼进长安城,就在,长安城外的牲口市上卖掉了七匹骆驼,买了一辆不错的马车,让崔氏跟娜哈坐。 云初本来看好了一辆由两匹马拖拽的马车,问过人之后才知晓,自己这样的从八品小官只能买一匹马拖拽的马车,如果他的官再小上半品,连乘坐马车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马车比较宽大,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去,包括云初仅有的两千两黄金。 马车很不出彩,但是呢,枣红马明显在准备进城的队伍中间绝对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而云初兄妹两个的模样就跟这匹马很不相配。 长安人一点都不好,一个个显得粗鲁而又无理,有跑过来问枣红马卖不卖的,有过来打问那只肥猞猁卖不卖的,更有人过来问娜哈这个小胡姬需不需要过过手的。 唯有云初无人问津。 这让云初对长安这座城市里的居民的素质有些担忧。 一只葫芦鸡云初很快就吃完了,主要是娜哈吃的更快,不但吃完了自己的,还扯走了云初的两条鸡腿。 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一口气把那么多的东西装进肚皮的。 走进长安城,云初失望的发现,这里跟大唐芙蓉园有着天地一样的差别。 破破烂烂的百姓,破破烂烂的城池,破破烂烂的街道,破破烂烂的高墙,还有破破烂烂的胡人。 初冬的长安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就像人的脸没有洗干净一般。 云初笃定的认为,老猴子这时候一定非常的失望,因为,长安城跟他梦想中的模样有着太大的差别了。 可见,这只老猴子被玄奘大师骗的好惨。 娜哈跟云初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如此高大的城墙,如此宽阔整洁的街道,更没有见过那么多衣着华丽的人。 在踏进长安城的那一刻,云初大唐官员的骄傲一瞬间就没有了,也不再享有属于官员的种种便利,就连刚才进城的时候,都排在一群役夫的后边。 这样的感觉对云初来说并不陌生,因为这种感觉他以前在北京就经历过,所以,很坦然的就接受了。 崔娘子似乎对长安非常非常的熟悉,当云初告诉她要把家安在长安外郭朱雀门街东第三街的第十一坊晋昌坊的时候,不用刚刚雇的马夫多嘴,她就带着马车以及云初兄妹抵达了晋昌坊。 晋昌坊如同何医正所说的那样,算不得一个繁华的坊市,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有些荒凉的地方。 看门的门子看过云初手里的文书,把云初带到坊长那里,告诉坊长,从今往后,这座宅子归这位姓云的司医了,同时警告坊长,从今往后,这座宅子里但凡有命案,诉讼一律跟何家没有半点关系。 云氏与何氏之间,只有买卖宅子的关系,其余的半点联系都没有。 何家的门子从不正眼看人,连云初给他准备的赏赐看都不看,鼻孔朝天的就走了。 坊长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记录好了云初的告身,过所,就跟云初约定明日上午去万年县户曹那里补录户籍,以及房屋地契。 见坊长总是不说离开的话,云初就掏出二十个钱放进坊长手里,这才依依不舍的洒泪而别。 门子走后,云初才发现这个家伙连门锁都带走了,走进了院子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这里的房子,而是房子后面高大巍峨的大慈恩寺的山门。 不是云初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那座高大巍峨的山门上用蓝底金字写着一行字——敕建大慈恩寺,底下还有太宗皇帝印玺。 看到这些东西,云初的面皮就微微颤抖,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的家跟大慈恩寺就在同一个长安坊市之内,而且,他的家就是最靠近大慈恩寺的一户人家,可以这样说,假如云初在家里开一个后门,那么,跨过一条马路,他就能直接踏上大慈恩寺山门的台阶。 有“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并加殊丽”之称的大慈恩寺当背景,云初的家就算搞得再好,也不能吸引旁人的半分视线。 怪不得何医正会如此大方的将这座宅子送给云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跟皇家做邻居。 假如,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皇帝觉得大慈恩寺门口的一些破烂建筑有碍观瞻,一声令下,第二天,云初家里的人就只能抱着被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被拆迁。 至于补偿,云初相信现在不会有这东西的,毕竟,全天下的地都属于皇帝。 只是,云初从这件事里似乎又看到了老猴子的影子。 娜哈,崔氏两人非常的开心,尤其是崔氏,甚至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院子是三进的院子,从大门进来绕过影壁,第一进只有两排偏房,中间是一大片青砖铺就的地面,面对影壁的是一道宽阔的门厅,门厅后面相连着二进院子,这座院子里的建筑就多了,其中以正房修建的最是宏伟,房顶上有飞檐,滴水檐向前延伸出快两米,被六根粗大的刷过红漆的柱子支撑起来,显得极有气派。 这该是家主会客的地方,可惜,现在里面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个蒲团都没有,燕子窝倒是有两个,一个在东面屋檐下,一个在西面屋檐下,从地上发白的燕子粪便来看,今年暖和的时候,这里还有燕子在居住。 沿着两边的窄小的回廊进入后宅,这里的面积就大了很多,有两口水井不说,还有一个占地也就一亩地左右的花园,如今已然是冬日,花园里一片破败之色,就连院子两边的竹子都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精神。 也就是说,云初得到的房子是一个空壳。 就在云初跟娜哈两人觉得失望的时候,崔氏却在头上包了一块布帕,对云初道:“从今天起,奴婢这个内宅大管事就走马上任了。” 云初遗憾的摊摊手道:“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加一只猞猁一匹战马,一匹挽马,你可以尽情的使唤。” 崔氏笑道:“郎君与小娘子初到长安,正该好好看看这座城,熟悉一下这里的人情世故,只要郎君给妾身留下两百贯钱,一个月后,云氏府邸就会出现在长安城。” 云初道:“你对这里似乎非常的熟悉。” 崔氏指着背后辉煌的大慈恩寺道:“这里原来就有一座寺庙,名叫无漏寺,很巧的是,妾身昔日的家园就在无漏寺左邻,如今,妾身的家已经化作了大慈恩寺的一部分,妾身焉能不熟悉?” 说到这里,崔氏抹一把眼泪道:“只盼着郎君能早日寻找到良家好女子以充内宅,待孩子降生,如此,我们这个家也就整齐了,什么都不缺少。” 云初拍拍崔氏的手道:“真的辛苦你了。” 崔氏摇头道:“不辛苦,妾身喜欢云宅此时的破败模样,妾身会一砖一瓦的将它整修一新。 等宅子整修好了,妾身心头的恨也就消失了。” 云初点头道:“嗯,你说的很多,以后啊,西边的那座房子就属于你了,如果伱希望的话,可以在那里摆上你爷娘的灵位,我相信,一个人只要香火不绝,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崔氏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瞅着云初,颤声道:“可以吗?妾身记得,在大唐,一家不容二主。” 云初大笑道:“云氏以我为祖!” 说罢,就从马车里取出两袋子铜钱留给崔氏,他就带着娜哈跟猞猁大肥,枣红马乘坐着马车去了来的路上看到的一座精致的客舍。 第六十三章长安古意 云初兴冲冲的带着娜哈钻进那座看起来完全就是旅店的精舍。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兄妹俩又一脸晦气的离开了精舍,人家说,从未见过像云初这么小的官,来长安就住这么高级的客舍的。 还热心的给云初兄妹指点了去大车店的路径,伙计的态度无可挑剔,就是让云初很想抽出马包里的棒球棍在伙计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来一棒子。 云初只是想想,娜哈却早就抽出自己的小号棒球棍在伙计的小腿骨上狠狠地来了一棒子。 眼看着伙计就要倒地开始嚎叫,云初上前一把卸掉了伙计的下巴,还贴心的把他靠在一张长条凳上,不等客舍里其他的人反应过来,兄妹俩以及一头狐假虎威的猞猁撒腿就跑。 马车走在足足有十六车道宽的朱雀大街上,此时,云初跟娜哈一样都是满腹的牢骚。 但凡是云初能看上的客舍,人家全部都不招待,但凡是允许云初他们兄妹居住的客舍,云初没有看上一个。 这让云初感觉倍加孤单。 一个马车里拖着足足两千两黄金的客人,在偌大的长安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休憩之所。 云初还发现,拒绝他们兄妹入住的客舍大多在朱雀街的北面,而欢迎他们兄妹入住的客舍则大多在朱雀大街的南边。 北面的房子大多是青砖房,高大,威严,南边的房子大多是土坯房,低矮而破旧。 也不是没有豪华的客舍,雅居欢迎云初这样的黑脸佳公子入住,只是,云初瞅瞅楼上含羞带怯的一大群美人站在窗前向他招手的样子,云初就明白,自己不小心带着娜哈钻进了大唐男人的销金窟——平康坊。 回头看看娜哈一脸羡慕的样子,云初就在娜哈的脑袋上抽了一巴掌,低着头赶着马车快速离开了这個可怕的地方,就是那些美人用长安话向他问好的声音,老师留在他的脑子里久久不去。 离开平康坊,娜哈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兄妹,就低声咆哮着道:“我刚才看了,那座客舍很干净,那些女人身上的衣衫不但干净还好看,你为什么不带我进去?” 云初瞅了娜哈一眼道:“你以后要是敢去这个地方,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打折。” 娜哈委屈的瞅着云初道:“那地方不好吗?” 云初摇摇头道:“不好,尤其对女孩子来说是最糟糕的地方。” 说话的功夫,云初把手里的长鞭子猛地向后一甩,他亲手编织的马鞭带着破风声不知道抽打在一个什么东西上面,发出“噗”的一声响,紧接着,一个男子抱着脑袋倒在地上死命的嚎叫起来。 云初没有停下马车,继续向前,刚才那人不过是一个对他马车里装的东西非常感兴趣的小偷。 云初下手很重,再加上玩鞭子是他在西域的生活,工作,因此,这一鞭子下去,云初相信,应该抽碎了那个小贼的鼻梁。 长安人有一点很好,喜欢看热闹却不愿意管闲事,被云初抽鞭子的那个小贼这时候已经痛的昏厥过去了,众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热心的报官,或者拦住他们的马车。 马车最终从西市的左门出来了,兄妹两个没有在西市上多如牛毛的食肆里用餐,更没有在满是胡姬的酒馆里喝酒。 原本云初看到了卖胡饼的,看着热气腾腾的胡饼被胡人从炉灶里拿出来,本来想买几个果腹,只是在看到胡人指甲缝里黑乎乎的油泥,以及堆放胡饼的麻布比娜哈给大肥洗澡的麻布还要破旧,不论是云初,还是娜哈,都主动放弃了热腾腾,香呼呼的芝麻胡饼。 买羊肉汤的店铺,兄妹两个还没有进去,就被巨大的膻气给熏得抱头鼠窜。 卖羊杂的将羊杂弄得堆积如山,云初却从稠了吧唧的羊汤里看到了一粒羊粪在汤里载沉载浮的颇为悠哉。 云初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毕竟,他出生不久,就跟随着塞来玛放羊,对这东西的湿润,干燥,水煮,日晒的模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肥瘦相间的豕肉云初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毕竟,这个豕的主食,真的是屎。 一个漂亮的唐人女子将袖子挂在袖钩上,露出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正在用一柄锋利至极的小刀在顷刻之间就把一条河鱼切成蝉翼一般的薄片,当这些雪白的鱼肉被摆在盘子上的时候,残存的鱼头似乎还活着,嘴巴一张一合,鳃一张一翕。 云初知道这叫做飞刀鱼脍,是配上辣芥,酱吃的一种食物,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干净,摆盘也漂亮,店铺里坐着的客人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 但是呢,云初宁可吃经过高温炮制的旱獭,也不敢带着娜哈吃这种动不动就能让人患上大肚子病的飞刀鱼脍。 长安市上的黄米甑糕真的有很多,看过卖黄米甑糕的人之后,兄妹俩顿时就没有了食欲,说真的,这里卖甑糕的人,没有一个能与玉门关口卖甑糕的那个小吏可以相提并论。 难怪人家说用了程氏的黄米,李氏的大枣,尉迟氏的江米,这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街道上卖的所有点心,看起来都干了吧唧的,让人毫无食欲,尤其是长安人还喜欢在点心上放一点黑乎乎的桂花酱,这让云初兄妹更加怀疑这些东西吃了是否会拉肚子。 已经入冬,长安市上的卖柿子的多如牛毛,柿子很不错,被霜打过,糖粉慢慢的渗出来在柿子表面形成了一层糖霜。 兄妹两个只敢卖两个来吃,空肚子吃柿子吃的多了,。肚子会很痛。 宴宾楼伙计看到云初兄妹两个白眼看青天不招待。 同心阁伙计看到云初兄妹积极的邀请他们去隔壁自家开的可以坐在街上吃的暖心居。 兄妹两人的马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古琴台的伙计就要他们滚,不滚的话,就抽出唐刀就要杀他们的挽马…… 路过菊花台的时候云初没有停步,路过忘情川的时候云初还是没有停步,以至于再路过梅香楼的时候,哪哈往嘴里填了一口哥哥炒制的牛油炒面,被干炒面噎住了,伸长了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水,这才没被活活噎死。 云初很是欣慰,自己终究把娜哈讲卫生的习惯给养出来了。 想想也是啊,即便是在西域,云初家吃烧旱獭的羊皮上都不能沾染一点灰尘,娜哈即便是再饥饿,饭前必须洗手的道理这孩子很久以前就知晓了。 即便是长安,符合云初跟娜哈卫生习惯的地方也少的可怜。 或许朱雀大街北面的那些豪宅里,那些华丽的食肆里有很多,很多符合云初卫生习惯的地方,只是,那地方不属于他们。 娜哈开始怀念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个卖葫芦鸡的人,可惜,他们兄妹走了一路,再也没有遇到那个爱干净的小商贩。 人总是在做选择的时候觉得后面的会更好,现在想起来,被娜哈敲了小腿骨,还被云初卸掉下巴的那个伙计跟后边的这些伙计比起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 想起那个可怜的伙计,不论是云初还是娜哈,都有些内疚。 在长安城里饿着肚子转悠了一整天,耳听着承天门的鼓声已经响起,再不找到住宿的地方,他们兄妹就要以违反宵禁的罪名被坊市里的不良人,左右金吾卫捉住殴打二十大板。 云初赶着马车进入晋昌坊大门的时候,三百声尽街鼓已经响了两百声有余。 晋昌坊的坊长正在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两个贼偷。 回到云氏大宅里,兄妹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决定今晚宁愿在自家院子里搭帐篷,也绝对不出这个大门了。 云氏大宅里人满为患,云初不明白崔氏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男男女女在帮他们家收拾屋子。 崔氏坐在二进大堂的台阶上,正在就着凉水啃胡饼,见郎君跟小娘子回来了,就诧异的迎接了上去。 “郎君,小娘子为何还没有进入客栈休憩呢?” 云初摊摊手道:“我们看上的,人家不允许我们进去,我们不想进去的人家都欢迎我们。 崔娘子,你既然久居长安,你说说,这是为何?” 崔娘子深深的看了云初一眼道:“在长安,要嘛成为人上人,要嘛就得认命,没有中间这条路让郎君挑选。” 云初喟叹一声道:“不来长安不知道自家官小,不来长安,不知道自家钱少。” 崔娘子笑道:“正是此理,妾身相信,以郎君大才,飞黄腾达之日不远矣。” 云初点点头道:“这一点你没有说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今晚我们在家里搭建帐篷睡觉,幸好露营的东西没有丢掉,否则,今晚可就难过喽。” “我要吃羊肉臊子面,吃了再睡,要不然我就不洗澡。”娜哈不想再干吞牛油炒面了。 云初瞅着自家井水里打上来的水清亮亮的,再加上晋昌坊地势高,应该没有被长安人制造的生活污水污染,就决定满足一次娜哈的要求,用自家剩下的干羊肉给她做一顿羊肉臊子面吃。 第六十四章权利需要创造与挖掘 崔氏的女红没有任何问题,不论是云初兄妹的外衣,里衣,鞋袜,现如今统统出自崔氏之手,就连云初设计的四角内裤,崔氏做出来的也远超云初在西域做的皮裤衩好一万倍。 大唐人是不穿裤衩的,男女都不穿,讲究一些的人会在裆部裹上一条兜裆布,就是日本相扑运动员穿的那种。 不讲究的,挂空挡也是一种潇洒。 这婆娘还会算账,会写字,再加上女红好这一个特点,让云初觉得当初为了拿下她花了六百个铜钱真的很值。 就是做饭这一道上,不论崔氏如何想要帮忙,如何精心烹调,最后做出来的饭菜只能她自己吃,云初兄妹宁可饿肚子也不动一口。 所以,当云初把羊肉臊子面做好吃后,原本在院子里干活的人统统不怎么愿意干活了,一个個都伸长了脖子低声打问,这家人的茶饭为何会如此香。 娜哈是不管的,只要有可口的饭菜,就算被狼围观她也能吃的无比投入。 云初就不成了,端着饭碗低声问崔氏:“他们在干什么?你没给他们工钱吗?” 崔氏吃了一口面条道:“工钱给的很好,这不,半个里坊的闲人都来挣工钱来了。” 云初皱眉道:“既然如此,他们干嘛还指指点点的?在骂我们为富不仁吗?” 崔氏摇头道:“妾身以前也算是从有一些见识的富贵人家出来的,吃郎君做的饭,还不是吃的没了样子? 我都是这样,就别提这些下苦人了,我们吃的东西跟他们吃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崔氏说罢,就放下饭碗冲着那些围观的干活人笑骂道:“不都是吃过饭来的吗?一日里多干一会活计平白得两个铜钱,现在光看着主人家吃饭,不干活,真的想白拿钱吗?” 坊民们被崔氏笑骂一通,也觉得不妥,于是,收拾水井的就继续收拾水井,收拾院落的就收拾院落,这位当家娘子说的好,只要尽快把这座院子收拾出来,每个人到时候会有五个钱的赏赐。 坊市人家大多以做工,以及在西市经商为生,现如今,不离开坊市就能赚到钱,每个人都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更不愿意惹怒这家的主人,免得以后再有这样的好营生,人家不要自己。 视野可及的范围里,这些人的活计干的真不错,又快又细心地没什么好挑剔的。 娜哈一口气干了三碗饭,放下碗筷就对云初道:“我不喜欢长安城,也不喜欢这里的人,更不喜欢他们做的饭食。” 云初也放下空碗,对娜哈道:“长安这座城市比较特殊,需要我们去适应它,而不是让这座城市来适应我们,没办法,离开了西域,咱兄妹俩想要遍地撒欢,就成妄想了。” “别的话好说,哥哥,你说他们做的饭怎么那么难吃啊?” 云初瞅瞅对面卖力干饭的崔氏,就哼了一声道:“在我们兄妹眼中,仅仅在吃食一道上,他们就是一群野蛮人。” 对于云初说的这句话,长安土著崔氏都觉得非常在理,不过,她马上道:“郎君,咱们家的人手不足,您也不能整日在锅灶间忙碌,家里少一个门子兼马夫,替咱们家关门落锁,养马,还缺少一个厨娘,一个帮厨,少一个小娘的贴身丫鬟,替您跑腿的书童,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 如果郎君要在长安安置一些家产的话,咱们家还少一位管家,一位帐房,两个看家护院的家丁。” 云初瞅着崔氏道:“你以前在你家也是当家娘子,你们家要是缺少这些人都是怎么弄来的?” 崔氏叹口气道:“当然是从家里的庄子上调遣,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好指派。 咱们家就不一样了,家里只有您跟小娘子两个主人,在长安没有家业,没有部曲,虽然说钱不缺,可是呢,想要找这么多下人,还是非常难的,不是没有人可以买,而是买回来之后您不知道他们以前都是些什么货色。 再说了,能被主人家发卖的奴婢基本上就没有一个好的。” 云初仰着头想了一下道:“那我不管,这是你的事情,就算伱看走了眼,办坏了事情,也比我办这事靠谱,需要钱,你发话,至于别的,全靠你了。 你今天说了,你是咱们家的内宅大总管。” 崔氏指着院子里干活的这些男女低声道:“其实,我已经在挑选了,干活仔细的,长相好的,眼眸清正的,妾身正在谋算呢。” 云初四处看看,发现天已经黑了,这些人依旧举着油灯,火把还在干活,就不解的问道:“他们不是奴婢吧?可以随意买卖?” 崔氏笑道:“这些人的家里人,大多属于在册的工匠,隶属于少府监、将作、军器监,当然也有工部,虽然说有工钱,但是呢,你也知道工钱不多。 这些人呢,家里没有田地,以做工谋生,做工这种事情又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所以呢,很多人家都是饱一顿饥一顿混日子呢。 咱们大唐的富贵人家,最喜欢的下人就是这群工匠家眷,当年太宗皇帝一次就赏赐给了出嫁吐蕃的文成公主工匠五百户。 所以,从这些人有根底的人中间招募下人,很划算不说,还放心。 反正,咱们家绝对不能找人贩子买人家不要的奴婢,到时候会败坏门风的,对郎君仕途不利。” 云初觉得崔氏说的非常非常的有道理,再一次决定把这种不适合他来干的事情,统统推给崔氏。 等到月亮出来的时候,这些人干活人终于听到了崔氏下达的下工命令,他们就排着队来崔氏身边领钱。 云初换到的铜钱质量很好,一个个黄澄澄的,所以,领钱的人也就没有怎么抱怨,只是有很多人希望,崔氏这个内宅大管事,能把手里的铜钱换成粮食,这样他们明天会更加卖力的干活。 云初的帐篷再一次被支起来了,只是帐篷太小,云初让崔氏带着娜哈住进去,他自己则在大厅上打好了地铺。 十一月底的长安寒风刺骨,白日里的遭遇,也让云初有一些冰冷刺骨的感觉。 长安,咸阳,相距不过六十里,以前,生活在咸阳的一个叫做商鞅的人就曾经说过:奸佞之人当官才能让百姓遵守规章制度,好人当官只会让百姓亲近这个人。 一个国家需要的是百姓遵守规章制度,而不是让百姓亲近某一个人,所以,奸佞当官要好于好人当官。 这话说起来有些丧良心,可是呢,历朝历代的官员都把这句话当做金科玉律。 在大唐当工匠是劳苦一生的命,当农夫不但要苦劳还要付出生命去战斗,当商人,家人除过金钱之外再无任何可取之处,就云初白日里的遭遇就能说明,在长安,仅仅有钱是不成的。 士农工商,四条活路,只有当官才是最光明得一条路,除此无他。 可是除了当官,云初还想有自己需要的生活。 就像白日里他曾经告诉娜哈的那句话——长安不会主动习惯你,而是需要你主动去习惯这座城市。 既然这座城市里,没有云初需要的生活,那么,自己主动创造这样的生活就应该是一条非常好的道理。 所以,云初思忖了半夜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如果以四门学学生的身份,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里长这个位置呢? 反正自己从团高官岗位上下来之后,干的第一份主官工作就是——街道工作委员会书记兼主任 网格化管理工作对云初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而此时的长安,正好有一百一十个具象化的网格,也就是说,长安如今正好有一百一十个坊市。 听说,最早的长安城市规划上,有一百零八个坊市,但是呢,真正启用的有一百一十个。 晋昌坊就是属于光明里管辖,这个里很小,主要是晋昌坊太大了,以至于,光明里的里长,就是晋昌坊的坊正。他们不属于官,仅仅是吏员。 大唐对于有品级的官员管理的非常严格,对不入品级的吏员,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云初觉得这里应该有一个空子可以钻一下。 因为,就云初对于街道工作的认知看来,大唐的里长,坊正们还远没有把自己的工作做到位,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明明手中拥有极大的权力,却傻了吧唧的跟云初讨要几个铜钱…… 云初以前管理的街道上有大小公司六十三家,商铺七百二十九家,有常住居民六万八千七百二十七人,行道树……广告位…… 以前这些随口就能说出,耳熟能详的一串串数字,如今都成了烟云,距离很近,又好像很远。 所以,等云初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好了。 一来,他想要置办一些家业,却不能置办的过于明显,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遇到像程咬金这样的巨鳄把自己生吞活剥掉。 在大唐这个等级分明的世界里,一个没有家族支撑,没有官位支撑的个人拥有的财富,只不过是人家放在你这里的肉罢了。 云初对于钱财没有太多的想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有了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魄。 这股子气魄不是李白喝醉酒之后的狂言,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自信。 他需要财富支撑自己的梦想,却不需要自己亲自去掌控那么多的财富。 那么,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唯一的法子便是——藏富于民。 当上光明里的里长,成为晋昌坊的坊正,让自己跟晋昌坊里的每一个人都牢牢地绑缚在一起,如果可能的话,成为整个晋昌坊里居民的真正大家长。 第六十五章可怜的大唐坊正 第二天天亮之后,云初家又迎来了更多想要过来干活赚钱的人。 这一次,云初没有躲出去,而是站在门口朝每一个进门的人拱手致谢。 崔氏就站在云初身后半米远的地方,只要是跟云初见过面的人,都会从她的手里拿走一个竹筹,这种竹筹一头是黑色的,一头是红色的,中间写着五文的字样。 这些人在云家干一天的活,等到傍晚的时候,就能从崔氏手里领走五文钱。 这个工钱是一個很好的工钱。 太宗年间,平均每斗米价五文钱,即便是在太宗暮年时期,国家连年征战,米价最高也不超过斗米八钱。 新皇帝继位之后,朝廷没有发动大的战争,所以,斗米恢复到了五文的价钱。 也就是说,这些人只要在云家干一整天的活计,就能拿到一斗米。 事实上是拿不到的,因为官方计算的米价是常平仓的粜卖价格,而不是坊市里粮行里的价格,即便是如此,五文钱换粟米两斗还是没有问题的。 云家的活计很多,地上的青砖要全部起出来,重新垫土加高之后再铺上去,两口水井要轮流清洗,把原有的水提出去,再把井底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干净,按照主家的要求铺上厚厚的一层碳,再铺上清洗过的砂子。 屋顶上的瓦片要重新换掉,铺上新的瓦片,椽子但凡有虫吃鼠咬的地方也一律要换掉。 墙面上糊着的一层黄泥要铲掉,再用石灰泥把墙面重新粉一遍。 最重要的是,后花园要全部拆掉,按照主家的需求重新修葺一新,主家还准备在后花园开两口井,用来浇灌花园。 晋昌坊的坊正刘义非常的欢喜,他随便算计了一下,就发现云家这次修整房屋的费用没有两三百贯钱下不来。 所以,他的两个老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全部加入了给云家打工的行列。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拉不下来脸面,他自己都想参与进来,天啊,云家的家主就是一个败家子,一天给五个钱的工钱,这就是在活生生的败家。 等所有干活人都进了家门,云初就与坊正刘义结伴去万年县衙门更换地契与房契。 “坊正可是长安人?” 刘义摇摇头道:“某家乃是洛阳人氏,十年前才迁徙来长安。” 云初笑道:“才来十年,坊正就成了我们晋昌坊的父母官,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刘义苦笑着摇摇头道:“这差事是硬压下来的,刘某只是一介商贾,在西市上有一家小小的木器铺子,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孙户曹给派下来了坊正的差事,云郎君,说起来这个差事真的让某家苦不堪言啊。” 唐人历来会叫苦,云初自然也把刘义的叫苦声当成了自谦。 不过呢,云初还是从他的话语中知晓了一件事,孙户曹才是真正能决定坊正,里长归属的人。 所以,当两人进入万年县县衙,云初交出了告身以及四门学的入学通知,孙户曹就立即起身,抱拳称呼一声“云司医”。 面对孙户曹不同寻常的热情,云初立刻就警惕起来了,才要请刘义把来意说清楚。 没想到孙户曹居然阴沉着一张脸,呵斥刘义赶紧滚出去。 刘义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道:“孙户曹,您也知晓,晋昌坊本就是匠户们的聚集之地,比如将作,少府监这些地方都在偏远之地,工部的很多活计甚至都在城外。 日头长的时候他们还能按时回归晋昌坊,现在日头短,房门关闭的时间早,而工地上的时间却依旧与夏日相同,将作,少府监,工部这些工地不发话,他们怎么可能敢提前归家。 这就造成了坊民们经常违反宵禁令。 说真的,违反了宵禁,他们要挨板子,您也跟着受牵连,最可怜的可是小老儿我啊,有两次差点被罚铜,可怜小老儿那里有多余的铜钱受罚呢。” 孙户曹的话语里像是带着冰碴子。 “刘义,你给我听清楚,满是工匠的里坊可不仅仅只有你晋昌坊,偏偏就你们违反宵禁的人数最多。 本官还听说,你经常私开坊门,放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我说,你这颗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你给我听好了,再有夜游人被不良人或者左右金吾卫捉住,打板子的时候,我会让人抓伱去顶数。” 刘义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道:“孙户曹,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别的坊市里确实也有工匠,可是呢,别的坊市里也没有像晋昌坊这样倒霉的有一个大慈恩寺啊,这些和尚别的事情不积极,每日里把暮鼓晨钟敲得勤快,导致我晋昌坊的钟声跟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钟声一致,跟别的坊市相比关门的时间整整早了一刻有余……” 听刘义这样说,云初就知道要遭,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庙,是当朝皇帝为了母亲修建的庙宇,这个刘义此时口无遮拦的…… 果然,孙户曹气冲冲的来到刘义面前,也不再说话,揪着刘义的胸襟,开始用右手用尽全力的左右抽刘义的大嘴巴。 刘义被一顿大嘴巴抽的不知所措,除过会喊叫之外就只能受着。 云初看到嘴角流血的刘义,突然就意识到,如果自己莽撞的当上了晋昌坊的坊正位置,会不会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也会被这个户曹抽大嘴巴呢? 同时,云初也意识到,自己当年成为街道主任的环境跟现在成为坊正的环境有着很大的差别。 于是,他就向后退了一步,免得刘义嘴巴上的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计划需要更改一下,以前想着自己直接出手,现在看来,至少要找一个替自己在极端情况下挨嘴巴的人。 这个刘义看起来挨嘴巴已经挨习惯了,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备选者。 孙户曹也是从八品的官,所以,抽完孙坊正的嘴巴之后,就笑着对云初道:“云司医莫要见怪,这老儿没读过书,乃是乡野粗人,不明白胡说八道会招来灾祸的道理,还请云司医看在你们是乡邻的份上饶过此人。” 云初笑眯眯的道:“某家今日前来,是为了地契,房契一事,孙户曹一心为国,某家自然看在眼里,至于别的事情,云某不知。” 孙户曹跟着笑了一声,一脚把刘义踢出办公室,喊来一个书吏,帮云初办理了房屋落户手续。 回去的路上,刘义那张不知道被抽了多少巴掌的脸就肿胀起来了,还没走完朱雀大街,两只眼睛就肿胀的只剩下了两条缝。 瞅着刘义低着头失魂落魄的样子,云初就笑道:“谁让你不单是里长,还是坊正呢,如果你只是坊正的话,出了这种事情,多少还有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人。 你说你,为了里长那区区三十文钱的好处,就遭受了这么大的罪过,可怜呐。” 刘义猛地一抬头,一张猪头脸冲着云初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生生的吞咽回去了。 他今天之所以会亲自带着云初跑一趟万年县衙门见户曹,就是想着有云初这个从八品的司医在,说不定孙户曹会看在同僚的份上,不收拾他。 没想到却被人家收拾的更加凄惨。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只要是看到了刘义的模样,就忍不住指指点点,这让刘义心中的屈辱感倍增。 就在刚才,听了云初的话,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而且立刻就认为,云初这个将要去四门学就学的少年人就是他推卸责任最好的人选。 只是云初刚才看到了他的下场,就觉得云初不是傻子,不可能会答应的。 当了多年的里长跟坊正,刘义心眼还是有一些的,他觉定此事应该慢慢来,先说通孙户曹,直接把事情敲定了,到时候,云家这个年轻的败家子,想不成为自己的替罪羔羊都不成。 云初见原本垂头丧气的刘义,突然间加快了步伐不说,还有了一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就忍不住暗自摇头。 路过一个磨铜镜的游商身边的时候,特意借用了人家的铜镜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脸色,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长着一张愿意替别人背黑锅的脸。 铜镜里的少年郎五官倒是很端正,就是有些黑,看起来憨啦吧唧的。 于是,他就刻意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让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郎变得更加和善可欺。 回到了晋昌坊,云家还是那么热闹,大门口垫着厚木板,时不时的就有运送各种材料的独轮车进出。 崔娘子在院子里弄了四五个土灶,土灶上的大锅里翻滚着雪白的羊骨头汤。 娜哈翘着脚坐在一个粗大的木头桩子上,正拎着一根粗大的羊棒骨在那里啃。 眼看着骨头啃完了,就准备丢掉,却被崔娘子夹手夺过来,顺手就丢进了羊汤锅里继续煮。 云初本来也准备捞一根骨头啃一下的,见识了崔娘子这套行云流水一般的做派,立刻就决定去吃一点炒面哄哄肚子。 “都来喝羊汤,这是大家干活卖力气,主家也不小气,天气寒冷,都过来喝一碗羊汤暖暖身子。 婆娘娃都能带过来胡混,不过呢,葱蒜自备啊,胡饼窝头,黄馍馍啥的需要自备,主家现在没有厨房,只能这样了。” “谢过小郎君。” “小郎君不愧是读书人。 “小郎君一看就是要做大官的人,既然小郎君大气,我们……” 崔娘子话音刚落,就引来一群人的恭维。 云初面带微笑,左手扯着右手青衫的袖子施施然的从众人中间穿过。总算是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第六十六章云初的官宦之家 羊肉汤煮的真是不错! 崔娘子也拿着一个碗排在队伍最前边,一边跟一些妇人女子说笑,一边给自己装羊汤。 看的出来,这里的妇人都很喜欢她。 娜哈也想去装一碗羊骨头汤喝,却被崔氏拖到一边的小灶边上,给她装了满满一碗几乎全是肉的羊骨头,让她跟云初一起在屋子里的慢慢吃。 娜哈很羡慕崔氏可以端着大碗跟一群妇人围成圈圈吃肉喝汤,几次想要过去,都被云初给按在身边,老老实实的将碗放在一张明显是借来的矮几上吃肉。 猞猁这东西总喜欢爬高,还总是喜欢把食物带到高处再慢慢的享用。 吃过朝食,有短暂的休憩时间,崔氏来到云初身边低声道:“妾身问过啦,大慈恩寺有知客僧。” 云初奇怪的道:“那一个寺庙没有知客僧呢?” 崔氏瞅着云初无知的眼睛道:“咱们家里只有妇孺,郎君把那么多的金子放在家里不合适。” 云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可以交给大慈恩寺的知客僧?” 崔氏连连点头道:“大慈恩寺有专门放“僧邸粟”的知客僧,只要郎君把家里的这些金子交给知客僧,光是年底大慈恩寺给咱们家的利钱,就足够咱们家嚼用的。” 云初呆滞的道:“僧邸粟”?高利贷?” 崔氏点头道:“但凡是大一些的寺庙都有的事情,是佛门慈悲手段,百姓,商贾,官宦人家如果手头没有钱了,就可以向知客僧借“僧邸粟”,约定年末还钱,可以解百姓之忧患。 咱们家是有钱,可以将钱放在大慈恩寺知客僧手里,让他用咱家的钱给有需要的人借“僧邸粟”,然后给咱们家利钱。” 云初咳嗽一声道:“高利贷年息几何?” 崔氏眨巴着眼睛道:“大兴善寺是借粮利五成,钱,一倍四,青龙寺借粮利六成,钱,一倍五,福应禅院借粮五成利,钱是一倍四,只有大慈恩寺最少,借粮四成,钱是一倍。” 云初叹口气道:“这些和尚该杀!” 崔氏瞪大了眼睛道:“这是做善事呢,怎么就该杀了呢?当年太宗皇帝还在的时候,专门在朝廷各级衙门中任命九名官员从朝廷府库中拿走五万钱,这些官员叫作“捉钱令史”。 每个“捉钱令史”要从朝廷借取五万文钱,每年向朝廷缴纳利息四万八千文钱。 做的好的,朝廷还给大官做。” 云初的心算很好,崔氏这边才说完,他就得出来了一個年息九成六的由官府策动的高利贷体系。 “为什么这几年没有了?我在西域也没有听说有这个东西?” “那是被褚遂良这个人给毁了这门来钱的好处,听说啊,褚遂良给太宗皇帝说:如果继续让捉钱令史泛滥,时间长了,官员的位置都要被“捉钱令史”占满。 到时候,朝廷学府培养的学子,地方挑选的才干之士,优中选优地择出来的孝廉,就没有当官的位置了。 太宗皇帝善于纳谏,就同意了褚遂良的建议,停止了“捉钱令史”。 朝廷停止了“捉钱令史”,各个地方的和尚庙见不得没钱的百姓受苦,就开始大量的发放僧邸粟。 没办法,寺庙里的钱少,借钱的人多,寺庙为了让人们少借钱,就提高了利息,没想到,借钱的还是那么多,甚至比以前还要多。 郎君,大慈恩寺的主持是玄奘大师,在京城中的名声极好,把钱放在大慈恩寺知客僧的手中,一定不会错。” 云初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他以前觉得国家制定的百分之十七的最高利息额度,已经有些穷凶极恶了,现在…… 中午时分,云初就赶着马车绕着自家的院子转了一大圈之后,就跟崔氏,娜哈一起去了大慈恩寺。 他没有想着赚高利贷钱的意思,只想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运转的。 知客僧不错,白白胖胖的,且笑口常开跟弥勒佛似的,听云初说明了来意,一张胖脸顿时就耷拉下来了,跟恶霸犬似的。 “请跟来。” 云初,崔氏,娜哈三人来到了一处名叫香积厨的地方,这里的和尚不怎么念经,大多数都在用筹算算账。 知客僧艰难的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对云初道:“玄奘大师对香积厨颇有怨言,施主将钱放在香积厨,还请莫要声张,免得坏了玄奘大师的名声。” 云初脸上堆满笑意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们就是冲着玄奘法师的慈悲心来的。” 知客僧点点头道:“世道艰难,凡人又欲壑难填,总想着什么都要,却不知得到了又如何。 他们痴迷不悟,即便是明知黄泉路就在眼前,也只想着再博一次,总是认为自己将是黄泉路上最不同的那一个,可怜,可怜。” 云初点头道:“确实是自寻死路。” 知客僧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云初同样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云初放高利贷的过程非常的祥和,慈悲,两千两成色不一的金子被送进了香积厨。 知客僧给了云初一份文书,文书上的条约约定的非常详细,缜密,权责利三项也说的极为清楚,就这一份有关钱财的契约,云初发现,与后世的文件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可见,只要关系到财物,人们的进化程度总是很高。 云初本来很想享受一下春借秋还的七成利,只可惜,这些钱不仅仅是他的,还有人家方正,何远山,刘雄,以及五个掌固的财产,云初只能跟知客僧签订随时取回钱财的约定,这让他只能享受三成的利息。 原本还想在大慈恩寺好好地转一圈的,自从签订了这个合约之后,云初就不怎么喜欢这座金碧辉煌的寺庙了,哪怕这座寺庙的主持是跟他有绯闻的玄奘大师。 再次回家就简单多了,因为家里干活的人特意在后宅的院墙上开了一道足够马车进出的大门。 这让云初很是不高兴,自家后宅的门为什么要对着一座和尚庙呢? 要知道,玄奘的大弟子辩机,就是一个实打实的花和尚,虽然这个家伙已经被太宗皇帝腰斩了,估计他的遗风一时半会还散不去。 虽然家里只有一个女童,一个中年老妇,瑾守门户还是必要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云初对于干活人的干活效率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他家的两口井现在已经焕然一新,水井里面的水清凌凌的如同玉浆。 现在想起来给程处默出的那个主意实在是失败的有道理,大唐不是没有银行,人家有,利息更高,网点更是遍布大江南北,黄河两岸。 云初之所以这样认为,完全是知客僧说的那句话,存在大慈恩寺的钱,可以在洛阳寺白马寺提取,也可以在扬州大明寺提取。 这他娘的就是著名的汇兑通汇! 这让自以为文明人的云初羞愧的汗颜无地。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云初获得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家,就是家里还被崔氏招募了五六十个针线人忙着为云初的新家准备软装。 灰瓦被清水洗过一遍之后,就变成了亮眼的青色,虽然结了一层薄冰,按照工匠们的说法,这样做其实会让房子变得更加保暖。 这些天,云初带着娜哈不停点的往西市跑,只要是家里需要的东西,就统统买回来。 可谓花钱如流水。 崔氏也在花钱,花的还不少,趁着掖庭宫奴婢,下人大拍卖,她竟然花了一百零九贯钱给云家买来了十个下人,这十个下人中,七个女的,年龄最大的三十七岁,最小的九岁,平均年龄三十三岁……而年龄仅仅九岁的那个女童就价值五十贯! 三个男子也没有一个长相齐整的,一个力大如牛,却脑子看样子有问题,一个整日里一言不发,见到云初这个家主之后第一次张口就要酒喝。 至于最后一个还算是正常人,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就是脸上成团的麻子好像不是天生的。 年龄大的妇人,好像都是来自宫廷退役的宫女,因为没有了家,也因为年纪大不好生养,没人要,就半卖半送的被崔氏拿下了。 小女孩倒是很聪明,看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粉嘟嘟的跟娜哈站在一起,比娜哈这个糙孩子更像是家中的小娘子。 当麻子将云家的大门关起来,也就把外边的风雪关在门外了。 一群人跟着云初这个家主,一起巡视了这个家。 堆积如山的柴火,装了一仓房的木炭,足够家里这十三口人吃一整年的米粮,装满了七八个大缸的胡麻油,以及房梁上吊着的三只剥皮羊,无不说明这个家的富裕程度。 窗户上蒙着用油浸泡过的桃花纸,根据商家介绍,这种新出来的韧皮纸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破损,哪怕是遇到大风雪也不会出现破裂的现象。 云初很认可商家的说法,因为商家当着他的面用手撕,也没有撕破,虽然被云初用力撕破了,他还是很认可用这样的东西来糊窗户,因为,这种韧皮纸用油浸泡过之后,居然可以微微的透明。 整座宅子纤尘不染,即便是有白雪落在院子里,也干净的似乎可以拿起来放进嘴巴里。 整个家都是新的,包括十一个下人的衣衫跟铺盖。 看完了新家,云初站在屋檐下,瞅着新来的十个下人道:“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吧,没人会伤害你们,你们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的日子更加好过,而不是难过。 我不希望这个家有恶人,有坏人,更不希望这个家里除我跟云娜之外,还有人有什么未了之事,或者把我这里当做东山再起的落脚地。 否则,严惩不贷!” 第六十七章娘的没一处是安稳的 从暖和的炕上坐起来的时候,云初觉得自己全身山下的骨头都在嘎巴作响。 昨夜的那一觉,是云初十四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主要是脑子里不用想着会不会被丢掉,会不会被狼吃掉,会不会被突然出现的突厥人,或者别的什么人杀掉。 长安城高大的城墙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长安城遍地都是的同族人也给了他强大的安全感。 当然,还要感谢昨晚吃饭的时候喝的那一壶桂花稠酒,可以让他在温柔的香气中一觉睡到大天亮。 想要把腿从棉花被子里抽出来的时候费了一番力气,因为腿出来的时候娜哈也出来了。 这孩子即便是在酣睡中,也不忘记抱住云初的腿,最让云初不能忍受的是,他的脚上满是尿渍。 掀开被子瞅瞅,果不其然,这个死丫头尿炕了。 才要抬手打,就看见娜哈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正幽怨的看着他。 “你昨晚不是自己睡了吗?” “我想跟你睡,要不然狼来了怎么办?” “长安城里没有狼。” “有!” “没有!” “有!” “好吧,就算有,你不是棍子已经耍的不错了吗,可以打狼了。” “我觉得我可能打不过。” 两兄妹正在争辩的时候,崔氏推开门走了进来,对云初道:“大肥说三更时分,小娘子就离开她的房间进了郎君的房间,她想要拉住,小娘子就警告她,再拉就用棒子打死她。 是妾身让她不要继续拉住小娘子。” 云初愣了一下。 “大肥会说话了?” 不等崔氏解释,一个低眉臊眼的小姑娘就从崔氏身后闪出来,朝云初施礼道:“奴婢就是大肥。” 云初的脸皮抽搐一下道:“谁是二肥,谁又是他娘的三肥?” 崔氏笑眯眯的道:“小娘子心善,没有给妾身起这样一个喜庆的名字,其余的人从大肥一路排到了十肥。” 云初瞅着又想钻进被子里的娜哈低声道:“我教你的十個数,你全用在家人身上了是吗?” 崔氏掩着嘴巴笑道:“其实这样的名字挺好的,这年月,下人们想要肥起来可不容易。” 云初用娜哈擦擦脚上的尿渍,对崔氏道:“我走了,你要把她收拾干净。” 崔氏见云初要起身连忙道:“还是先洗洗吧。” 说完,让丫鬟大肥端来一盆水,大清早的还没有洗脸呢先洗了脚。 崔氏趁着云初洗脚的时候道:“这名字是小娘子给的,郎君就不要更改了。” 云初指指趴在屋檐上只露出一张奸臣脸的猞猁道:“那畜生才叫大肥,随便给人起名字这不好,我这里不讲究这些,原来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 崔氏道:“他们以前就没有名字,主人家随便叫什么春花,秋月,一类的还不如叫大肥,二肥这样的名字,至少他们现在还有一个云姓可以挂前头。 郎君,伱不用管,小娘子亲自给的名字已经足够她们高兴的了。” 虽然云初还是觉得娜哈这样做不合适,崔氏却总是能找到一个让云初信服的说法。 云初自己也观察了一下,不论是大肥小丫鬟,还是二肥针线娘子,三肥厨娘跟四肥帮厨,以及其余的几个肥,好像真的没有怨言,大清早的就卖力的干活。 出门的时候,偌大的云家积存的雪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 云初今天出门,还是为了龟兹大关令衙门的那几个倒霉鬼。 他们阵亡的消息家人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家的死鬼还给他们留下了好大一笔钱财。 交付抚恤金这种事情云初很熟悉,完全不是简简单单的将钱交给未亡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在钱面前,各种恶样丑陋的嘴脸,云初算是看的透透的。 有父母拿儿子的抚恤,丢弃媳妇跟孙子,孙女的,有叔伯拿钱丢弃侄媳妇跟侄子的,当然,也有媳妇拿钱,丢下年迈的父母跟孩子跑路的,总之,人心在钱的面前,丑恶的让人为死去的人不值。 当然,也有场面温馨的,这个时候,多出来的这笔钱才有意义,死去的人才觉得自己死的值。 好场面的不多,起争论的多一些。 有些人家当着官面不说话,其乐融融,官面上的人走了,人头打出猪脑子来是家常便饭。 云初首先要完成方正的嘱托,因为他的要求最简单,牵涉也最少,他只需要把钱交给一个叫做知夏的女人就可以了。 离开家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天空却没有放晴,走出晋昌坊,天上又开始落雪,不过,现在落下来的是纷纷扬扬的雪粉。 从东面的晋昌坊走到最西面的丰邑坊路途不算近,要穿过八条大街,本来乘坐马车是一个很好的选项,云初放弃了乘坐马车,就打算自己打着伞步行去,这样可以一边酝酿情感,一边熟悉一下长安城。 丰邑坊就在延平门边上,距离西市也不远,长安城里的破规矩特别多,其中最大的破规矩就是不允许除东西二市之外的地方做生意。 所以,丰邑坊只能算是工厂区,其中以酒坊最为有名,剩下的不是醋坊就是酱场。 云初在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车驾从这里经过,金吾卫们站立在街道两边,阻挡人们通行。 长安人呢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急躁,就安静的站在雪地里,等着贵人们先走。 云初见旁边拉着一车热汤的人都不着急,他自然没有着急的道理,就安静的举着伞准备看看是何许贵人路过,需要封路。 首先,亲王一类的路过是不需要封路的,酒中八仙歌曰:“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从这两句诗歌里就知道亲王没资格封路。 不过,当云初发现远处的人开始跪拜的时候,他低头瞅瞅自己新做的青衫,就果断的掉头朝巷子走去,朱雀街上的雪已经被人踩踏成了黑泥,这时候跪下去,这件衣服还要不要了? 钻进巷子之后,云初就发现了很多不愿意弄脏衣服的人,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把身体靠在坊墙上。 看到这群人,云初还是觉得既然有宫中贵人出现,自己跪拜一下其实也问题不大。 云初出现的很自然,走的也非常的自然,并没有引起这些人不喜欢跪拜权贵的人的注意。 路过光福坊门口的时候,云初还是改变了主意,不想跪拜了,就径直进入了光福坊。 光福坊是一座很热闹的坊市,虽然这里也不能做交易,但是呢,云初亲切的看到一个家伙拿着一小袋麦子跟胡饼作坊里的人换热腾腾的胡饼吃。 看样子,只要不用钱就不算交易。 云初举着伞来到这家胡饼作坊,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制作胡饼的妇人还算干净,守在门口的男人的手也没有污垢,看起来干干净净,最难得的是那个男人在给客人胡饼的时候,还知道用抹布擦一下手。 云初摸出两个大钱,递给门口的汉子道:“两个铜饼子换两个胡饼换不换?” 男人眼前一亮,立刻道:“上好的铜饼子换上好的胡饼正合适。” 胡饼刚刚从炉子里取出来,才放到云初手中,一股子浓郁的麦子香气就扑鼻而来。 正要咬的时候,屋子里的那个干净妇人却用木盘装着一个白水羊头走出来,放在装胡饼的笸箩边上,羊头热气腾腾,最妙的是边上还有一个浅盘装着胡椒盐。 小妇人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眼睛弯弯的,眼角还有说不出的风流妩媚之意。 “五个铜饼子能不能把羊头肉给我夹到胡饼里,装满?” 汉子笑眯眯的接过云初的胡饼,熟练地用刀将胡饼一分为二撒了一层椒盐,然后就把手在抹布上擦一擦,也不怕烫,就上手从羊头山往下撕肉。 “舌头,羊舌头放进去,腮帮子上的肉也要,肥皮不要,眼珠子也不要,羊脑子留给你吃,补补你的脑子,否则,我担心你以后会成武大郎的下场。” 汉子手底下非常的麻利,听云初说到了武大郎,就好奇的问道:“武家大郎怎么了?是不是又到处说他妹子进宫的事情了? 我可是听说,他以前可对进宫的这个妹子不怎么好。” 云初被这个汉子说的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从史书上知道的事情,感情人家长安人都知道。 两个胡饼装的鼓鼓囊囊的,云初把一个胡饼让汉子用荷叶包了,提在手上,另一个也用荷叶包住,露出来一个缺口,趁着羊肉热,胡饼烫嘴,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去……味道真不错。 羊肉微微有些膻味,却被椒盐遮盖了一下,就只剩下肉香了,再配上滚烫的胡饼,堪称云初来长安后吃的最好的一口食物。 他不急着走,就站在胡饼作坊的门口一边吃饼夹肉,一边跟汉子胡吹毛料。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朱雀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锣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呼爷唤儿的大骚乱。 汉子一把将门外的云初拉进作坊里,门口立刻下了木板,屋子里顿时就陷入了黑暗中,只有云初吃东西的声音再无别的响动。 “我的爷啊,这关口你还能吃得下去?” 云初含糊的道:“饼子好吃,羊肉也好吃。” “好吃你也要看时候啊,这是来刺客了,来刺客了,你就不怕吗?” 第六十八章知夏 云初侧耳倾听了一阵子外边的动静,就重新咬了一口饼夹肉道:“我们已经躲起来了,不害怕。” 小妇人点起油灯,指着云初的青衫道:“你是一个官,为何这个时候不跑出去护驾呢?” 云初笑道:“贵人们身边的护卫很多,用不着我出去,再说了,我手头没有兵器。” 汉子迅速将一柄厚背剁骨刀塞进云初空着的手里道:“快去吧。” 云初呆滞了片刻,就把刀子放到一边,对小妇人道:“有水吗?吃干饼子噎得慌。” 汉子站起身,指着云初道:“你也就是一个能吃的夯货。” 云初闻言也不羞恼,对漂亮的小妇人道:“你应该不是贫家小户出来的吧?” 小妇人见云初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就羞涩地点点头道:“在大院子里当过几年的仆婢。” 云初咬一口胡饼吞咽下去道:“一看就不对,别看这是一個小小的作坊,行事的手段就能看出不凡来,唉,我家怎么就没有你这么能干的仆婢呢。” 小妇人为难地瞅瞅卖烧饼的汉子不敢说话,最终只是长叹一声。 云初又对汉子道:“你婆娘不错。” 汉子对云初吼道:“贼你妈!” 云初拍着手从胡饼作坊出来的时候,小妇人战战兢兢地把买的一个胡饼夹肉递给云初,还小声问道:“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云初瞅着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汉子道:“好好地过伱的日子吧,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 说罢,就提着荷叶包好的饼夹肉举着伞施施然地离开了光福坊,还回头记了一下这家小店,东西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重新走上朱雀大街的时候,贵人早就离开了,金吾卫们全部冲进了小巷子里到处乱搜,云初此时走上朱雀大街,反而无人问津。 横穿过朱雀大街,穿过安业,彰德,崇贤,长寿四个坊市之后,云初将已经冻住的胡饼夹肉揣进怀里,抖掉油纸伞上厚厚的雪粉,就进了丰邑坊。 丰邑坊占地很大,背后就是高大巍峨的长安城墙,为了防御方面的考虑,这里居住的都是下贱的商贾。 一旦有事,城头的守军就能拆掉丰邑坊的石头砖瓦用来抵御敌人。 才走进坊门,云初就被晒酱的恶臭差点掀一个跟头,用手帕绑住口鼻,适应了一会,云初这才走进了丰邑坊。 这里的内街上行人很多,马车,牛车,驴车,乃至独轮车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马车基本都是青布帷幔做顶子的马车,这就说明,这里常年不会有贵人降临。 云初甚至认为,把酱作坊安置在坊门口,本身就是这里的商户们的一种策略,就是不想让那些比如查账,勒索,他们的贵人进来。 越是往里面走,云初就越发的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往前走了三百米之后,酱缸的味道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酒糟微微发甜的味道。 街道边上插满了酒旗,酒旗很高,而且一家比一家的酒旗要来的高。 这种长条旗帜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让酒旗上的字迹似乎活过来一般,非常的具有广告效应。 如意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知夏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就是酒馆不怎么样。 别人家的酒旗高大雄伟,只有上面写着如意两个字的酒旗蔫了吧唧的贴在旗杆上,死活不肯飘扬起来。 不过呢,这也不怪酒旗,因为它太矮了,别人家的酒旗高度基本超过了城墙,只有如意酒旗比城墙矮,自然没有风来吹动它。 云初站在如意酒坊的门口观察了片刻,今日里下大雪,正是客人们煮酒赏雪的好时候,别人家的酒坊门口,进进出出的全是抱着酒坛子的伙计,只有这家如意酒坊的门口冷冷清清的。 就在云初准备进如意酒坊的时候,一个身着澜衫的男子从里面大踏步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喝骂道:“老子就要赌钱,你能把老子怎么样,平日里能收留你们母子已经是老子发善心了。 现在竟然不准老子去赌钱!”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匆匆追上,哀求道:“这是最后的一点钱了,没了这些钱,你让我怎么买酒曲酿酒啊。” 男子一脚踹倒女子怒骂道:“娶了你真是倒了霉头,一连十几天,把把输钱。” 云初笑吟吟地迎面走过来,就在男子与云初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那个男子竟然一脚踏空,就在看热闹的人群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杵在青条石凿出来的台阶上。 云初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男子的鼻梁重重地撞在青条石台阶的尖角上。 只听喀嚓一声,男子紧绷的身体立刻就软了下来,眼看着一汪被白雪映衬的呈黑红色的血就沿着台阶如同小溪一般流淌而下。 “啊——”女子发出一声惨叫,飞扑过来,抱着男子大声恸哭起来。 云初连忙闪身在一边,迅速朝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拱手道:“请诸位相邻给某家做个证,此人失足踏空惟实与本官无涉。” 原本发现看热闹看成了惨案的众人,正要离开,忽然听云初说出了本官两字,顿时停下脚步,一个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毡帽的走上前拱手道:“郎君说的极是,这曹五光顾着骂他婆娘了,出门就没看路,这才跌倒了。” 云初立刻对呆在现场的酒坊伙计道:“快快去拿一些酒水,某家今日要请诸位乡邻喝口酒暖暖身子。” 伙计拿到了一把铜钱,立刻就抱出来一大坛子酒,放到云初手里,就去帮那个可怜的女子去了。 云初大大地灌了一口酒,就把酒坛子塞到戴着白色毡帽的汉子手中道:“喝口酒,去去晦气。” 汉子也不客气,端起酒坛子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这可惹了众怒,一时间,那个大酒坛子上就抓满了想喝酒人的手。 妇人用力地摇晃那个倒地男子的身体,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云初知道那个男子已经死了,一个双脚凌空,倒栽葱将全身重量就聚集在脑袋上,再把这颗可以集中全身重量的脑袋撞在尖锐的台阶上,就算脑袋没有摔碎,细弱的脖子也一定被生生地折断了。 片刻功夫,里长,坊正就已经来了,看过了现场,问了在场的众人之后,就用一块麻布遮盖住男子的脸,说是要等到捕快与仵作的到来。 云初身为见证者,自然不能轻易地离开。 就在众人将一坛子酒换着喝完的时候,来了一群不良人。 里长见来的不是捕快而是不良人就匆匆上前道:“里长滕成见过诸位不良帅。” 为首的不良人鼻孔里哼出一个字,就算是见了礼,蹲下身子掀开麻布,瞅了一眼死掉的男人,再扒拉一下男人的脑袋,软塌塌的脖子不再支撑脖子,于是,那颗脑袋就圆润的晃荡了两下。 不良人站起身道:“这人死的时候谁离他最近?” 云初站出来却不拱手,点点头道:“某家,当时某家准备进门,他要出门,没想到这个人一脚踏空,就跌死了,不信,可以问诸位乡邻。” 不良人并没有询问乡邻而是继续对云初道:“你可与曹五相识?” 云初摇头道:“不相识。” “你可与曹五有钱财上的来往?” 云初皱眉道:“本官才从西域归来,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这个曹五,更与他没有任何钱财上的来往。” 不良人听云初这样说,也就收起了往日傲慢的模样,拱手问道:“不知这位郎君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不知在哪所衙门供职?” 云初懒懒地抬手还礼道:“姓云单字一个初字,家住晋昌坊云家,目前在太医署任司医。” 不良人闻听云初在太医署供职,再次拱手道:“卑下相信云司医不会与这泼皮曹五有涉,只是为云司医计,卑下还要问一声,云司医来此如意酒坊何事?” 云初叹息一声道:“某家在来长安之前,在龟兹大关令衙门就任掌固,龟兹一战,大关令衙门中人,除我之外几乎全军覆没……战死的同僚太多,上官觉得大关令衙门还算顶用,就赏赐了一笔钱财下来,命某家带来长安,抚恤孤苦。” 原本目光空洞的女子就那么安静地跪坐在台阶上,守着她死去的丈夫,可是,当云初的一番话钻进了她的耳朵之后,竟然咯喽一声,一口气没上来,就软软地倒在她丈夫的身上。 云初伸手掐住她的人中,没想到掐了许久,这个女人也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样子。 回手摸一下她的脖颈,就叹息一声站起来对不良人摊摊手道:“人没了!” 不良人探视一下妇人的鼻息,吐一口唾沫道:“还真的没气了,晦气啊,这死都要死一起,也算是他们的福气,好了,好了,大家都散开,让曹五家的人出来收尸。” 云初见不良人没有提起钱财的事情,就一把捉住不良人的手腕道:“根据我兄弟的嘱托,有一笔钱财要交付给一个叫做知夏的女子。” “我就是知夏!”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宅传来,随即,就有一个青衣女子转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的厉害,没有理睬倒在台阶上的那一对男女,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云初的眼睛问道:“那个胖子真的在龟兹为国捐躯了吗?” 第六十九章云初守诺一万里 女子长得很好看,就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看着很憔悴,这让她的一双眼睛显得非常大。 云初的目光仅仅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流转一圈,就朝守在一边的里长拱手道:“里长,某家所寻之人名叫知夏,还请里长告知。” 女子施礼道:“妾身便是知夏。” 云初没有理睬女子的回答,继续将目光放在里长,坊长,以及在场的几位不良人身上。 里长还礼道:“小老儿可以证明,此女子便是知夏,曹知夏,丰邑坊中,叫做知夏的只有她一人。” 云初又朝在场的不良人以及乡邻们拱手道:“某家在龟兹受好友所托,从龟兹带回来钱三十万,点名交给一个居住在丰邑坊开如意酒坊叫做知夏的女子。 假如诸位都以为此女子便是知夏,某家这就写下交割文书,还劳动诸位做一个见证。” 云初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顿时齐齐的吸了一口凉气。 “天啊,三十万钱?” “爷爷啊,三十万钱,三十万钱,这得是多少钱啊?”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里长上前一步道:“敢问郎君,令友可曾有书信?” 云初摇头道:“没有,他说了一句,我就应了一句。” “如此这般,就把三十万钱托付?” 云初笑道:“君子一诺,还需要别的佐证吗?” 云初说完话,就对身后的女子道:“既然里长,坊正,诸位高邻已经确认你就是某家要找的知夏,那就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女子似乎对云初淡漠的表现非常不满,警惕地道:“去那里?” 云初道:“钱太多,我没有拿来,银钱全部存在大慈恩寺的香积厨,你带上一些人跟我同去,拿出钱来,也好埋葬你刚刚去世的两位至亲。” 家里刚刚死了两個人,这位知夏看起来却好像没有那么伤心,甚至连假装悲伤的意思都没有。 找来两个伙计把两个死人抬回酒坊,就邀请里长,坊正,以及两位不良人同去大慈恩寺。 云初觉得大慈恩寺的香积厨的功能比后世的银行功能还要强大一些,因为,一群人抵达香积厨的时候,知客僧发现了云初,没有看文书,更没有多嘴,迅速按照云初的吩咐将三十万钱转移到了这个叫做曹知夏的女人名下。 等事情办妥,云初拿到了曹知夏写的收钱文书,就飘然而去。 但是,云初对金钱淡漠的态度,以及信守承诺的做派,给所有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云郎君诚实守信的名声,应该就能在长安城流传开来。 唐人重名声,重诺言,爱惜羽毛一诺千金的人物,永远是长安城中最受欢迎的一种人。 不论这种人是坏蛋还是好人! 这才是云初想要的东西,至于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事实上云初不是飘然而去的,是被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的番僧一把拖进了一间禅房。 没了头发的老猴子看起来更像一只猴子了,脑袋靑虚虚的,这让他的脑袋看起来更小了,再加上一双大眼睛以及满脸的褶子,说他不是一只猴子都没有人相信。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发现把自己拖走的人是老猴子,云初准备好的杀招就没有用。 “我比你早到了六天。” “也是,伱被官府追着呢,不跑快一点会被砍头,还有,你们这些人杀人之后,是不是立刻会剃光头发,穿上僧衣,难道说这样就能避开朝廷的追杀?” 老猴子呵呵笑道:“还真是这样,不过老僧有度牒,朝廷颁发的那种。 因此上,老僧也算是真正的遁入空门了,一进佛门万事皆空,石磐陀的各种过往与老僧悟空有何牵连呢?” “你的法号名叫悟空?” “是啊,玄奘大师亲自起的,也是玄奘法师亲自剃度的,就连玄奘法师取西经路上用的紫金钵盂也已经正式传授给我了。” 不知为何,听老猴子这样说,云初却听出来一些英雄末路的意味。 说实话,他喜欢那个在西域为所欲为的老猴子,也喜欢在大唐境内暴起杀人的老猴子,唯独不喜欢现在这个穿着僧袍,说话声音也变得温柔的悟空。 “你期待的长安就在脚下,您却没有享受就遁入了空门,从此六根清净,凡人种种再也与你无关,整日里青灯古佛的诵经清修,太不值当了。” 老猴子惊讶地瞅着云初道:“我这几天都是住在平康坊里面。” 云初愣了一下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没有错,那里青楼遍地,好几个官家教坊里面的歌舞,西域人无论如何都是比拟不了的。 比如盈香阁就是皇家开的,里面的女子虽然上了一些年纪,然,跳起舞来依旧媚骚入骨,让人血脉贲张,云初啊,有时间你应该去看看。 同心阁的炙烤脆皮肉汁水浓郁,香气四溢,菊花台的慈母游子羹更是人间绝味。 就连你一向认为最拿手的烤羊肉,也是赵家大娘子做的炙烤全羊更胜一筹。 全家婆子的妙手点心,陈志远家的烧腊羊肉,何九分家的九分馄饨,少一分是为了敬天。 苏家的白丝绸,胡人易思迈家的白叠布,来自塞州的葛布,松香田家不怕火烧的浣火布……” 老猴子的声音在云初耳朵中逐渐变得很远,他不断翕动的嘴巴却在不断地放大…… “云初,长安本就是天上人间地,你要学会慢慢地了解这座辉煌之城,你要学会享受这座云端上的巨城,在这里只要你想,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只要你愿意,你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听了老猴子说的这些话,云初心头的酸楚无人能理会,跟老猴子过的这些个奢靡的生活相比,云初觉得已经出家为僧的不是老猴子,而是他自己。 可笑自己如同蚂蚁一样在风雪中安置了一个家,可笑他为了让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不惜杀人引来众人围观,再抛出一个“云初守诺一万里”蹩脚的,可笑的故事,来增加自己的曝光量。 从老猴子禅房出来的时候,云初肩上扛着两匹花色最时兴的绸缎,胳膊上挂着一篮子什么全家婆子制作的点心,背上背着一袋子碧梗米,就连腰间都缠着一个很大的褡裢,里面装满了老猴子在长安找到的一些新奇的属于小孩子的玩物。 老猴子自己扛着一张很大的胡床,这是一个如同小舟一般的胡床,云初用手按着试过,这绝对一张可以让隔着九百九十九条床垫依旧能察觉床垫下有豌豆存在的,豌豆公主酣睡的好床。 云初一边听老猴子兴奋地讲述他来长安之后的种种美好,一边打开自家的后院大门,回到了家里。 早上因为尿床事件一整天都不怎么开心的娜哈,见到了没毛的老猴子,兴奋地尖叫起来,至于云初这个给她当苦力的哥哥则视而不见。 崔氏见云初把老猴子领回了后宅,立刻就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招呼这位通家之好的贵客。 老猴子在娜哈的带领下参观了云初的新家,很明显,老猴子对这个新家一点都不满意。 尤其是家里那群明显上了年纪的仆妇们,更是让老猴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嘲笑云初。 好在,老猴子还知道收敛,嘲笑人的时候用的是回纥人的语言。 老猴子丢开总是想伸手摸他光头的娜哈,瞅着有些灰头土脸的云初道:“玄奘不愿意见你。” 云初点点头道:“这非常的合理,我本身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老猴子大笑道:“可是,当我直面问他你们之间的关系的时候,玄奘大师说:不可说,不可说。 什么叫不可说?如果没有关系就说没关系,有关系就说有关系,唯有这个不可说,最让人回味。” 云初站起身道:“此事到此为止。” 老猴子咕咕地笑道:“当然到此为止。” 云初又道:“元日过后的第三天,我就要去四门学进学了。” 老猴子毫不在意地道:“按照你的心性,我觉得一个四门学可能满足不了你。” 云初点点头道:“我听说四门学优秀者,可以进入太学继续进学。” 老猴子道:“窥基应该有办法保证你在公平条件下,从四门学进入太学进学。” “窥基是谁?” “玄奘大师的弟子,也是长安城著名的三车和尚,一车拉经卷,一车拉酒肉,一车拉歌姬。” 云初皱眉道:“玄奘大师的弟子都是这般与众不同吗?我听说玄奘大师的另一个弟子,因为与高阳公主有染,被太宗皇帝下令腰斩了。 这位弟子又荤腥不忌,行为不检的,如此也是一个礼佛之人吗? 你千万不要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怪话。” 老猴子瞅着云初惊讶地叫了一声道:“此言甚妙,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心中必有宿慧,你以后就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我准备拿来应付玄奘的诘问。” “如此说来,玄奘也不赞成你与窥基这般放浪形骸的新闻是吧?” 老猴子叹息一声道:“他是一个很无趣的和尚。” 第七十章恶霸里长 老猴子的到来,让云初深深地感到了地位差距带来的恶意。 这股子恶意是大唐带给他的,也是长安带给他的。 老猴子只需要在窥基的带领下就能畅通无阻,继而得到一个丰饶,富足,华丽的长安。 而老猴子能享受的一切,云初即便是用马车拉着两千两黄金都无缘一见。 这是一个很考验人心性的一个关键时刻。 这個关键时刻跟项羽见秦皇车驾,与刘邦见秦皇车驾的时刻基本相同。 项羽说:彼可以取而代之。 刘邦说:大丈夫当如是。 云初说:这都不算什么,是小事,改变不了他的心境,更不会让他生出挫败感来。 自己既然能被世界孤独的送到大唐来,那么,自己就该孤独的奋斗,如此得到的结果,才是真的,才是甜的。 云初家在晋昌坊安居三天之后,崔氏带着家中的仆妇,以及邀请来帮忙的十几个妇人,在家中制作了大量的蒸饼。 这些蒸饼都是用麦面制作的,里面没有多少麸皮,只是因为石磨弄出来的麦面,没有云初预想中那么白。 不过,在每个蒸饼点缀上一枚红枣之后,蒸饼就变成了枣馍馍,看起来很上档次。 晋昌坊很大,可是呢,大慈恩寺就占据了四成的土地,所以,原本应该居住上万人的坊市,实际人口只有五千余人,共八百余户。 每一个家庭的人口都很多,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甚至五世同堂者屡见不鲜。 作为新来的人家,云初准备给坊市里的每一户人家都赠送两个枣馍馍,作为初来乍到的礼物。 在坊正的带领下,云初在坊市关闭之后,带着娜哈,崔氏,以及八个肥,用了整整六个傍晚,才把八百余户人家一一走完。 如同坊正刘义所说,晋昌坊里居住的大多是贫穷人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户。 不过,云初家的出现,尤其是一口气赠送出去了将近两千个白面蒸饼之后,勉强算的上是晋昌坊的大户人家。 大唐人的户口非常地不合情理,上面将每家每户的情形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家财在户口上都有表现。 别看晋昌坊居住了八百余户,然而真正落籍长安的人家不超过两百户,其余的六百多户都是客居长安。 有户口才有永业田,与口分田,田地就在城外,没有户口就没有这些,只能算作流民,尽管他们在长安有房子,有活干,他们依旧是流民。 在大唐,富裕之家便是周围一群贫困人家自然的首领,在官府照顾不到的时候,需要这家富户将周围的百姓组织起来抗灾,或者与敌人作战。 云初用两千多个蒸饼证明了自家的富裕程度,所以,刘义就很自然地将原本属于自家的里长职务痛快地交了出来。 云初瞅着这个脸上青色巴掌印还没有褪去的老里长颇有些唏嘘。 这就是一个很老实的人,也是一个很守本分的人,只是才能上终究差了一些。 万年县的孙户曹之所以会对刘义恶行恶相的,只是因为他没有收到来自晋昌坊的孝敬。 一个从八品的小官,想要在长安过得舒适,如果没有这些额外的孝敬,他很有可能会饿死,毕竟,大唐从八品小官的月俸禄只有五斗米,有钱就给七百,无钱就给盐十斤。 当然,在京官员还有官田里的一些收益,按照朝廷规矩,云初这样的从八品官员每年还有五十石的官田粮,可惜,因为京城附近的官田统统属于皇族,大官们,云初,以及孙户曹这样的小官的官田,一般都在三百里以外,而且年年歉收。 所以,在面临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孙户曹下手抽刘义的嘴巴子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听说,刘义每年都是用挨嘴巴子来顶替孝敬的,也就是说,刘义这个人宁愿自己挨嘴巴子,也不愿意巧立名目的从坊民中弄钱。 在云初家成为晋昌坊最大的一个富户之后,云初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光明里的里长。 看得出来,刘义如蒙大赦…… 在成为光明里的里长之后,云初就直接占用了两座无人居住的房子,略加收拾之后,就下令整个光明里的人每隔三日必须沐浴一次。 沐浴一次收费一个铜钱,如果没钱来专门设立的澡堂沐浴,那就必须在家中自己沐浴,反正,整个晋昌坊不能出现一个蓬头垢面者。 云初里长的这道命令下达之后,整个光明里一片哗然,无数人围堵在云初家门口大声咒骂,一定要云初这个贪官污吏给他们一个交代。 当云初穿着山文甲,手持长矛,腰插唐刀,背后背着六杆短矛骑着同样披甲的枣红马,杀气腾腾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咒骂声,喧哗声立刻就平息了。 自幼练武且已经十四岁的云初如今身高超过了一米七,骑坐在高大神骏的枣红马背上,沙场上培养出来的彪悍凛冽之气不用说话,就让这些连当府兵都没有资格的晋昌坊百姓,各个噤若寒蝉。 云初伸手将长矛插在地上,反手抽出背后的短矛,闪电般地连环投掷出去,短矛势大力沉,几乎是擦着几个叫嚣的最凶的汉子的脸颊钉在对面的坊墙上。 长安城已经数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这些人那里经得起云初这般恫吓,胆子小一些的当时双腿发软,就跪在了云家门口。 云初催动枣红马,钉过马掌的枣红马哒哒地在石板路上踱步,枣红马所到之处,人群轰然散开。 娜哈趴在云家的围墙上,丢过来一根蜡木制作的棒球棍,云初探手捉住,放弃了长矛,就挥舞着棒子向这些已经转身逃跑的百姓发起了进攻。 棒球棍在半空中发出骇人的“呼呼”声,前来找麻烦的百姓纷纷抱头鼠窜,云初则骑着战马在巷子里追杀,直到巷子里一个人都看不到之后,他才回到云家下马卸甲。 一个人跟数百个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这个道理云初如何会不明白,同时,他也认为在大唐严苛的律法之下,这些百姓应该比后世那些百姓更加的不愿意跟官府组织起冲突,尤其是云初这种官员。 暴力才是权力的最初源泉,云初也很庆幸,大唐时代的官府机构足够暴力。 第二天开门鼓响起来的时候,云初就拎着一根棒球棍站在坊门边上,瞅着坊正刘义打开坊门。 云初想抓一些不讲卫生的坊民当典型,没想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家伙都没有找到。 没办法,只能气呼呼地瞅着那些坊民,得意地从他面前离开晋昌坊去上工,有些人还故意在云初面前拉起袖子,让他检查他们好不容易洗干净的黑胳膊。 刘义有些忧愁地对云初道:“里长,没办法啊,这些人宁愿在家里沐浴,也不肯去咱们的澡堂沐浴。 里长想要弄钱,还要另外想办法。” 云初冷笑道:“他们想要逃出老子的手掌心还太嫩了,三天后,我们不但要检查蓬头垢面者,更要进入他们的家里,检查他们的家中是否洁净,如果被我查出来家中有跳蚤,虱子,白蚁,老鼠一类的东西,定会严惩不贷,严惩完毕之后,还要罚钱。” 刘义担忧地瞅着这位暴跳如雷的新任里长,劝诫道:“这些人家中脏了数十年了,想要一下子清除,这也太难了一些。 弄不好他们会去县衙告状的。” 云初冷笑一声道:“刘义,知道你为何每年都要挨孙户曹的嘴巴子吗?” 刘义摊摊手道:“没钱孝敬啊。” 云初笑道:“主要是你管辖的晋昌坊屁事都没有,让孙户曹他们想要插手晋昌坊的事情来捞钱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是人家憎恨你的缘故。” 刘义猛地抬起头瞅着云初道:“里长的意思是说,那些人如果去了县衙……” 云初大笑道:“你觉得县衙会帮这些百姓来惩罚我这个帮县衙干活的人吗? 你要记住,我毕竟也是一个官。” 云初把话说完,发现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有穿的破旧的人,但连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都看不见,就悻悻地倒拖着他的棒球棍回家去了。 刘义连忙制止了几个朝云初背影吐口水的莽撞人,小声吩咐道:“可不敢让他看见啊,这家伙就是一个从沙场上下来的杀胚! 听说在西域龟兹城,硬是从突厥人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整个人杀的跟血葫芦一般,光是从甲胄上取下来的箭矢,就超过了二十枝。 他既然想捞钱,咱们不给他机会;捞钱就是了,他要我们衣着整洁,身上干净,我们就多在家洗澡,勤洗衣衫,他要我们把家里收拾利索,我们就把家里收拾利索,不给他发火的机会就是了。 你们也看见了,今天,大家都很干净,他就没有捞钱的机会了,总不成他要来家里枪? 谅他也不敢!” 众人连连点头,表示刘义才是一心向着他们的好人。 云初回到家里之后,崔氏立刻端上来了朝食,云初洗手之后就美美地喝着稀粥吃着腌菜包子。 崔氏等云初吃饱了,就低声道:“郎君这样引起众怒没有问题吗?” 云初笑道:“伱小看了百姓的忍耐力,只要不抢夺他们的家产,霸占他们的妻女,给他们留下活路,再给他们一些甜头,相信我,他们以后会喜欢我这个里长的。” 第七十一章牛不喝水强按头 跟云初管理的那个街道相比,晋昌坊的百姓们实在是过于听话了。服从性也好了很多。 假如云初在自己管理的街道上像在晋昌坊一般办事,这时候他早就被群起而攻之的焦头烂额了。 别说他骑着马恫吓百姓,就算是说话不客气一些分分钟都会被人拍照,录像发到网络上被展览了。 一个街道,或者一个坊市想要发展好,卫生以及百姓们的气质风貌永远是第一的。 想要让一個死寂的街道或者坊市活过来,就要把所有人都发动起来,而从百姓这里弄钱,永远都是最低级的手段。 晋昌坊有没有富户? 当然有,云家在大慈恩寺这个富户面前连尘埃都不算,但是,云初想从大慈恩寺弄到钱来发展街道,很明显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自古以来只有向和尚庙施舍的,从未见过从和尚庙里拿钱的,再加上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庙,如果云初提出这个要求,立刻会被知客僧客客气气的从庙里丢出来。 云初不信这个邪,他觉得慈恩寺不能在占据了晋昌坊四成以上的土地,却对晋昌坊的利益不管不问。 于是,每当坊正刘义关闭了坊门之后,晋昌坊里就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五千多人一起捉老鼠的场面堪称宏大,基本上每条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唯独忘记了大慈恩寺的方向。 围三阙一这是兵法,一般情况下,佛法都敌不过兵法,晋昌坊的百姓突然间开始了新生活卫生运动,就连多年不曾挪动的破烂都需要重新整理,这让寄居在穷苦人家的老鼠们不得不开始集体逃亡。 于是,当一个小沙弥在给佛前的青灯中添加灯油的时候,突然发现在青灯古佛中间有成串的老鼠在东奔西走。 顿时,一声凄厉的尖叫边响彻大慈恩寺。 等玄奘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翻译出来的经卷也被老鼠咬坏了不少的时候,也开始问寺庙中管理外务的知客僧是何原因让大慈恩寺中鼠患如此严重。 知客僧面如土色,老鼠偷灯油,啃咬佛像,布幔门窗,与僧人同床共枕也就罢了,偏偏咬坏了玄奘大师翻译出来的经卷,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于是,大慈恩寺上下,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灭鼠运动。 百姓灭鼠,只要有机会当然是往死里打,和尚灭鼠就可怜了,他们依旧坚持不杀生,于是,只能跟老鼠捉迷藏,无论和尚们如何努力,大慈恩寺的老鼠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的多起来了。 因为,老鼠们敏锐的发现,离开大慈恩寺很快就会被打死,留在大慈恩寺,不但食物丰富,还没有性命之忧。 或许老鼠们也有联系,当云初很难在百姓家中找到一只老鼠的时候,大慈恩寺的鼠患已经达到了巅峰。 老猴子再次来云初家的时候,耳朵上明显有伤。 “最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老鼠,连玄奘大师的经卷都被咬坏了,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老猴子来了,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问云初。 云初摇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发动所有人灭鼠了,不过,你们当和尚的好像不能杀生吧? 还是说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杀生?” 老猴子淡淡的道:“是你把全晋昌坊的老鼠都撵到庙里去了,这事就我发现了,帮你瞒着呢,到底要干什么,快说,免得被知客僧发现了,弄死你全家都有可能。” 云初淡淡地笑道:“他不敢!” 老猴子道:“你吃定了人家是吧?” “前些天我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有人在玩刺王杀驾的游戏,我躲开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想杀的人是谁,但是呢,和尚的行为还是有一定规律可查的。” 老猴子认真地道:“伱怀疑那些人是和尚?” 云初摇头道:“我可没说,只是那些人身上的檀香味太重了,重的即便是在下雪,也遮盖不住。” 老猴子道:“檀香这东西可不仅仅是和尚用。” 云初摇摇头道:“我们还是继续说老鼠的事情吧,我觉得大慈恩寺的和尚们既然不能驱赶走老鼠,那么,合理地花一些钱,请晋昌坊的百姓进寺庙,帮着抓老鼠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寺庙鼠患的好办法。” “你要多少?” “两百贯!” “这么少?这可不符合你的为人。” “每月两百贯!我保证大慈恩寺从今往后遇到的鼠患,虫灾,白蚁这些倒霉事,都由我们晋昌坊的百姓负责清理干净。” 老猴子惊愕地看着云初道:“如果人家不答应呢?” 云初冷笑一声道:“鼠患算什么,等大慈恩寺的梁柱上出现白蚁的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说清楚。” “大慈恩寺可以从外边招募人手,应该不会这么贵。” 云初笑眯眯地看着老猴子一言不发。 老猴子皱眉道:“这些事情只能跟玄奘大师说,要是跟那个愚蠢的知客僧说了,你就倒霉了。” 云初瞅着老猴子的眼睛道:“我发现自从你来到长安之后就变得愚蠢了,你以为如果来问话的人不是你,我会这么清楚无误的把所有的安排都说出来吗? 告诉你吧,我之所以主动当上了这个倒霉的里长,目的就在于要把晋昌坊打造成我在长安的第一个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安全所在!” “为什么会是在长安城里?人家的老巢一般都在偏远的所在。”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只要我把晋昌坊的大门关上,这里就是一座坚固的城池!” “这座坊有数千人呢。” “没关系,我擅长的本事不是作战,而在于组织!” 老猴子点点头,就去寻找娜哈玩耍去了,看他跟娜哈在一起的明媚样子,云初微微有些吃醋,因为他发现,老猴子待娜哈比他这个哥哥对娜哈都要好的多。 真正发现寺庙鼠患来的有些蹊跷的人是玄奘,他觉得寺庙鼠患应该不是来自内部。 于是,就让老猴子去周围随便看看,老猴子在晋昌坊走了一大圈,发现其余的地方基本看不见老鼠,而大慈恩寺却鼠患严重,立刻就想到了寺庙中那么多的老鼠到底从何而来。 找云初问过话之后,就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玄奘。 还以为玄奘会恼怒,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安静至极的老和尚竟然纵声大笑。 “这个小猴儿啊,这个小猴儿啊……”笑骂的话语中竟然带着无比的宠溺之意。 在老猴子无比暧昧的眼神中,玄奘召唤来了知客僧,命他以每月三百贯钱的代价,邀请晋昌坊的百姓进入寺庙消除鼠患,以及预防以后可能出现的虫灾。 对于知客僧,玄奘没有做任何解释,同样的,胖胖的知客僧也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就兴冲冲的去找光明里的里长云初去解决问题了。 大慈恩寺中出现鼠患,最担心的人绝对不会是玄奘大师,而是他这个知客僧。 陛下一旦发现他为了给母亲祈福的寺庙中,竟然出现了大量的老鼠,并且,这些老鼠竟然亵渎了母亲的塑像,知客僧的下场不想便知。 当云初带着晋昌坊的百姓,拿着数千个简易翻板老鼠拢子进入寺庙,一天后再带着装满老鼠的笼子离开寺庙,知客僧瞅着满笼子的老鼠,只知道一个劲地将双手合十,宣称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当寺庙里的老鼠数量锐减之后,云初就拿到了第一笔灭鼠的钱——三百贯! 从今往后,晋昌坊的百姓不但要负责修整大慈恩寺破损的地方,还要负责处理寺庙中时不时就爆发的鼠患,虫灾,甚至连大慈恩寺里照料花木的差事也一并交给了云初这个光明里的里长来分派。 有了一笔恒定的钱财来源之后,剩下的事情就非常非常的好办了。 云初上一次骑着马穿着铠甲满坊市地追杀老百姓造成的影响非常坏,让坊市里的人们一度认为他们新来的里长就是一个恶霸! 而整天提着一根棒球棍满世界找茬准备打人的里长,更是让百姓们各个胆战心惊。 现在有钱了,自然就不再使用武力了。 首先,云初下令,把那两座只有凉水,再什么都没有的男女澡堂,彻底地变成了一个随时有热水可以汤浴的男女澡堂子,收费依旧是一文钱。 刘义眼瞅着手中的三十五贯钱变成了用青石板砌造,还挂了兽头的华丽男女澡堂子,这让他心痛地几乎不能呼吸了。 而这三十五贯钱的开销不过是这一个月的,以后,每月烧水的柴碳钱,工钱,至少还要往里面填补三贯钱不止,因为,他从不觉得晋昌坊会有人去花一文钱去那个澡堂子洗澡。 为此,他无数次诚挚地向云初保证,晋昌坊的百姓们出门前一定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依旧无法改变云初个人对于澡堂子的狂热。 只有最干净,衣衫最整齐的人,才能从云初这里获得不用离开晋昌坊就能月赚四十文钱的活计。 以大唐一斗粟米五文钱来算,一个月能赚一百斤粟米的活计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活计。 只有晋昌坊里最帅气,最干净的小伙子,才有机会得到这些活计。 第七十二章云初的大计划 老猴子忧愁地蹲在云家内宅的花园矮墙上,百无聊赖地嚼着甘草。 崔氏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些点心和茶水。 很耐心地守在老猴子身边,也不说话,就是不准老猴子钻进娜哈的闺房里去。 娜哈在房间里哭唧唧地抓着毛笔写大字,漂亮的衣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墨点,当然,脸上,手上也都是。 她现在写的字,云初需要花大力气才能猜出来她写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呢,每天十篇大字,必须要写完,写不完就没法子跟着老猴子耍棍子。 老猴子吐掉嘴里的甘草渣,取过崔氏端着的盘子里的茶水漱漱口,不满地道:“娜哈兄长的字都是老衲教会的。难道教不了这个女孩子?” 崔氏笑道:“我家郎君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小娘子天赋差一些,只能用这种水磨石的功夫,慢慢培养写字的兴趣,顺便也消磨一下小娘子的急躁脾气。 小娘子将来必定是长安最出色的女子,此时此刻万万不能放松。” 老猴子叹息一声道:“如果是唐人女子,娜哈自然会如你所说,一定是女子中最好的一个,可惜了。” 崔氏摇头道:“我家郎君必定会让长安人忘记娜哈与唐人女子不同的外貌,也必定会让云娜小娘子,嫁给长安城中心甘情愿娶她的好男儿。” 老猴子斜着眼睛瞅瞅崔氏道:“你对你家郎君倒是充满信心啊。” 崔氏笑道:“郎君才定居长安一月,门下就已经有了五千六百余走狗为他奔走,岂能是寻常人等能比的。” 老猴子的脑袋耷拉了下来,片刻之后道:“不得不说,你家郎君天生就会当官。” 崔氏将木盘放在矮墙上,撩一下渐渐有了一些光泽的斑白头发感慨道:“妾身出自清河崔氏,见多了少年英杰,也见多了所谓的天纵奇才。 可就是那些所谓的少年英杰,天纵奇才,这些人在我家郎君面前,提鞋都不配。” 老猴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别人吹捧云初,就把话题岔开道:“云初去干什么了,怎么一大早就看不见他的人?” “郎君昨日与坊正商量好了,准备改建坊市大门,还要修补坊市高墙上的一些缺口,听说,是为了方便什么封闭化管理,同时,也为了防止贼人随意进出我晋昌坊。” “我怎么听说,是为了收钱呢?” 崔娘子笑道:“郎君说了,大慈恩寺乃是当今陛下为先文德皇后祈福之所,如此圣洁之地,自然需要万民仰慕,如此,才符合先文德皇后母仪天下之心。 然,过多人来大慈恩寺却让一处庄严肃穆之地变成纷扰的喧闹之所,这非是敬仰先文德皇后之心,晋昌坊收少许银钱,就能隔绝多数只为猎奇,并非诚心礼佛之人,让大慈恩寺恢复清幽,寺中五十大德,也能潜心进修,这是好事啊。” 老猴子不屑得吐口口水道:“可怜那些钱都入了你家郎君的口袋。” 崔氏惊愕地道:“如何就进了我家郎君的口袋了呢,这些钱我家郎君还没有放在眼中,他是把收来的钱……哦,郎君说,这些钱一定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晋昌坊的道路破烂,需要修整,坊中的污水渗坑污秽不堪,早就该填埋掉,改用暗渠将以后的污水排进坑河大渠,以后呢,就不准粪车再进晋昌坊。 还要在晋昌坊的高地处打井十五口,晋昌坊百姓从此就不用再喝低洼处被污染的脏水。 郎君还说,要将高处的水井一一打通,效法龟兹坎儿井,让水从高处流出,做水法,在长安形成江南碧水绕晋昌坊的景观。 悟空法师,万万不可以一般人的心境去猜度我家郎君的雄心大志。” 老猴子喟叹一声道:“你家郎君最擅长的就是拿别人的钱来办自己的事情,再加上他本身办事能力极强,你说的这些我想不久后就能一一实现。 只是可怜了这里的坊民,从今往后,休想有一日之清闲,驭百姓如驭牛马,他以后要是当不了大官,实在是天理难容啊。” 即便是温婉如崔氏,听老猴子如此诽谤自家郎君,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郎君驱使百姓干活,是给了工钱的,而且是大价钱!” 老猴子微微一笑,并不与崔氏起口舌之争,就在这时,衣服皱吧,头发散乱,满脸都是墨汁的娜哈终于从屋子里逃出来了,一个飞跃就跳上矮墙,抱着老猴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拿了云初一贯钱孝敬的孙户曹瞅着眼前图画里高大巍峨的晋昌坊大门,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收到的一贯铜钱变得滚烫,甚至已经化作了铜水,猛烈地灼烧着他的身体。 于是,他颤声道:“这道坊门虽然不如宫城巍峨,几与皇城门楣相当,你们两個人的眼中还有大唐规制吗?” 刘义此时已经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虽然来的时候云初已经告知了他为何要修建如此恢弘壮丽的坊门,此刻听孙户曹的话,他还是羞耻难耐。 毕竟,一群工匠,商贩们群居之所,如何能与皇城里居住的文武百官,大家勋贵们相提并论呢。 云初撇撇嘴道:“晋昌坊里有供奉文德皇后的皇家寺庙,也就是说,晋昌坊是文德皇后的居所,敢问孙户曹,文德皇后以前居所的大门,有人质疑过吗?” 孙户曹听了云初的话,顿时就愣住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你们哪来这么多的钱修建如此一个华而不实的高大门楣?” 云初笑道:“大慈恩寺出一点,百姓们捐助一点,某家还想请咱们万年县再出一点,修建这座恢弘坊门的钱也就出来了。” 孙户曹听云初这样说,再一次陷入了呆滞之中,至于坊正刘义,此时恨不得将脑袋插进裤裆里,永世不见人。 云初见孙户曹被他说的话震惊的魂不附体,就知道自己干的这一套彻底地将孙户曹的三观击打成了粉末。 孙户曹不理解,云初却知道,这一套在他以前的世界里实在属于基本操作。 “妈的,要是当初自己管辖的街道能有一座像大慈恩寺一般的皇家寺庙,老子早就把那个街区打造成天下第一街区了。” 心头腹诽,云初也知晓这件事不是孙户曹能办理的事情,就在依旧陷入混沌状态的孙户曹耳边道:“不如把此事上呈卢县令定夺如何?” 孙户曹抹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他隐隐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情,却又觉得兹事体大,确实应该好好地向上官禀报一下。 就匆匆地打发走了云初跟刘义,自己抱着云初拿来的图纸跟文书,去见卢县令了。 刘义跟着云初离开孙户曹的公廨,立刻拉着云初的袖子道:“郎君真的要让坊民们出钱修建这座大门?” 云初奇怪地看着刘义道:“我以为你会问万年县会不会出钱。” 刘义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急促地道:“万年县不会出钱的,坊民们本身就穷困,哪里会有余钱拿出来修建一座华而不实的坊门呢?” 云初一边走一边道:“我只说百姓捐助,可没有说晋昌坊百姓捐助。” 刘义痛苦地道:“难道说,我们真的要在坊门处收钱吗?” 云初点头道:“大慈恩寺没有功德箱,只收王公大臣,豪门世家捐助的香火钱,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捐助的香火钱,难道就不是钱了? 大慈恩寺看不上这些小钱,那是因为人家不耐烦收,可是呢,小门小户的心意也是心意啊,人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啊,再小的钱也是人家献给文德皇后的一片孝心。” 刘义舔舔发干的嘴唇道:“真的可以吗?” 云初抬起手,头发斑白的刘义就迅速弯下腰,好方便云初拍他的肩膀。 云初的手落在刘义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得道:“我是你的上官,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大门坊必须修建,道路,房舍必须修,水井必须挖,水法必须弄,流水明渠,污水暗渠必须弄,等到开春,我们还要在晋昌坊里遍栽树木花卉…… 我还要把靠近大慈恩寺西墙后边的那一片无人居住的烂房子全部推倒,全部修建成精舍,到时候可以租给那些喜欢礼佛的大户人家的大小娘子…… 我们来钱的途径太少,不能光靠大慈恩寺的三百贯钱,万一方丈不是玄奘大师了,谁会给我们钱? 好了,先跟伱说这些……就你这颗愚蠢的脑袋,没办法理解我说的这些事情。”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娜哈正把棒球棍挥舞得呼呼作响,每一下都力道十足的往老猴子身上招呼。 老猴子或者前进,或者后退,或者弯腰,或者跳开,不论娜哈如何招呼,棒球棍总是跟老猴子擦身而过。 娜哈打不到老猴子,老猴子却总是能找到机会捏一捏娜哈的鼻子,或者扯扯耳朵。 眼看着娜哈已经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了,这个小丫头依旧不肯罢手,反而把棍子抡都更加起劲。 站在一边观看的崔氏叹息一声对云初道:“这孩子以后在武道一途上的成就可能会远远高于笔墨。”.. 云初不屑地道:“到时候,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她写一些适合女孩子的诗词歌赋出来,名藻长安不难!” 第七十三章张弛有度 崔氏不理解云初说这句话的底气到底来自何处,虽然自家郎君在平日里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冒出一两句精彩的句子,但是呢,这跟诗词歌赋不怎么搭边。 想要写出好的诗词歌赋,天赋,与学识缺一不可,而自家郎君天赋估计是不缺的,但是呢,学识这东西就要依靠平日长时间的积累才能获得。 崔氏就有很多作诗作的很好的人,但是呢,他们可没有像云初这样狂傲,把诗词歌赋的创作看的如此容易。 娜哈累得趴在地上,手里依旧握着她的棒子。 老猴子取过棒球棍,在手里玩耍一下,最后握着棒球棍对云初道:“这东西很顺手啊,而且前边重,后边轻,棒子头砸人力道可以增加一倍左右,好东西。” 云初道:“这东西用木头制作的最好,我以前准备弄一把铁的,后来发现太重了,不好控制。” “没错,木头的有木头的好处,在长安,大部分时候不用跟人家杀个你死我活的,用这东西最好。” 崔氏带着娜哈去沐浴了,云初就跟老猴子来到中庭喝茶聊天。 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玄奘。 玄奘在他们两人的口中,早就没有了神性,老猴子在意的是玄奘到底有没有跟东女国的国主有一腿,有没有在天竺,经过那些漂亮的女子沐浴地的时候偷看…… 云初则对玄奘西行路上到底收了多少弟子有很大的兴趣,老猴子算是那个叫做雷公脸的徒弟,那么一个长得像猪的,一个长得跟妖怪一样的徒弟到底有没有。 “有一段时间呢,我们的随从中有一个黑的跟碳头一样的从人,不过,虽然很丑,很胖,却不像猪,至于像妖怪的,这天下像妖怪的人多了去了。” 云初听了老猴子的话,终于放下了执念,至少吴承恩在写《西游记》的时候,那部作品之所以流传很多年,完全是個人脑洞在作祟。 说话的功夫,看门的九肥,从前面拿进来好多的篮子放在云初面前。 打开篮子上的蒙布,里面装的东西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大部分都是食物。 以枣糕最多,也有白花花的蒸饼,有的干脆就是一篮子柿饼,还有装着足袜的,璎珞的,彩线刺绣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坊民自己家的东西,送过来讨云初这个里长欢心的。 云初吩咐全部收下,把篮子还给人家,但是呢,回礼没有,让他们回去等候消息,晋昌坊招工事宜马上就要出章程了,人人有机会。 老猴子从一个篮子里抓了一把干枣子也不洗洗,用袖子擦擦就直接干吃。 “你没有必要拿人家的这些东西吧,据我所知,在大唐当官,首要的条件是清正廉洁。” 云初看看正在吃枣的老猴子,淡淡地道:“当官的前提是首先要能当上官。 轻易得来的东西终究不会有人珍惜的,只有那些经历了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珍惜。 所以呢,东西一定要收,一来可以安他们的心,二来,可以让他们学会感激,比如感激收了他们礼物的我。 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要苦心孤诣的干这些事情,就是想让他们成为能被我所用的人。” 老猴子点点头道:“怪不得玄奘曾经说过,这人世间就是一个大的斗场,老虎狮子纵横捭阖,所向无敌,可怜那些麋鹿黄羊,野兔,死在狮虎爪下无人可怜。 佛法初始的目的就在于化解这些暴戾,让身在斗场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共处。 云初,你就是这个斗场中最会捕捉猎物的一头野兽。” 云初大笑道:“佛法能让老虎狮子,豹子,狼这些野兽开始吃草为生吗?” 老猴子摇头道:“这是它们的生存之法,无法改变。”“既然没有改变它们的食谱,佛法如何解决老虎吃麋鹿的问题呢?” “所以啊,佛把自己的肉给老虎吃,掏出自己的心给老鹰吃……” “按照你的道理,和尚们存在于世间的作用就是替弱者去死的,那么,我从大慈恩寺弄点钱出来,你为何会耿耿于怀呢?” 老猴子瞅着云初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云初摆摆手道:“你们活在佛的世界里,我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准备干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如果可能,我真的打算把长安建成西域人口中的那般模样。” 老猴子觉得云初很看不起佛,云初觉得老猴子自从到了长安之后就变得傻啦吧唧的,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开始用棒球棍互殴了。 互殴的结果就是云初背上,腿上挨了好几棒子,痛得龇牙咧嘴,老猴子的肚子上被云初用棍子狠狠捣了一下,强忍着想要保持自己世外高人的模样不肯弯腰叫唤。 第二天的时候,云初让家里的几个肥厨娘从西市上找来了各种各样的豆子混合了江米,大米再加上枣子,葡萄干,以及桃脯,杏脯,又从每家每户讨来了一小把米,或者干果,豆子,混在一起借来了百十口大锅,天不亮,就在一处空地上熬粥。 因为每家都出食材了,因此,每一家都能过来喝粥,云初准备在喝粥的时候宣布第一批在晋昌坊内干活的人的名单。 一起吃饭看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呢,在西南山区里,就是坝坝宴这种简单的方式将人与人之间的壁垒彻底地给打破了。 尤其是在困难时期,每一场坝坝宴都是一场宣扬集体好处的盛宴。 每个人都出一点,每一个人都吃一点,这就是最原始,也是最朴素的公正。 第一批被招募的人手没有引起人们的任何反弹,被招募上的觉得理所当然,没有被招募上的也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云初第一批招募的人手,全部都是工匠,其中,以泥瓦匠,石匠,木匠,打井人以及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就是这些人将要在这个不算寒冷的冬天里,按照云初的安排,打井,挖路,修建明渠,暗渠,将晋昌坊内的全部道路都铺上石板或者青砖。 这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估计至少到开春才能完工,好在晋昌坊里别的不多,工匠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 云初拿出来了自己的设计图纸,这些工匠自己就能按照云初的要求去施工。 云初全家都出来喝粥,包括他们家那个金发绿眼睛的小娘子,娜哈自从开始好好洗澡之后,皮肤很快就好了起来,再加上被崔氏狠狠地多搓澡,一身粗糙的皮肤已经褪掉了,终于有了一点白种人的白皙模样。. 引来坊民们极大的好奇心,身为长安人,胡姬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有见过云初家这么好看的小胡姬。 刘义喝了三碗浓稠的八宝粥,依旧不满足准备喝第四碗的时候被云初喊住了,不让他喝那么多粥。 云初自己喝了一碗就停下来了,开始带着刘义在巷子里看坊民们喝粥。 每走到一个重点人物跟前,刘义都会小声介绍。 “刘三才?” “正是在下。” “听说你在将作中也算是一把好手,这一次给我们自己打井,我想你不会糊弄我们大家吧?” “万万不敢,此次要打十一口井,从南边最高处打起,按照地势慢慢下落,再把这十一口井按照水面联通,让水井中的水逐步向下汇集,最后在大慈恩寺西南角形成出水,在那里借用大慈恩寺的荷花池蓄水,在荷花池东北角挂兽头出水,出水进入明渠,绕过晋昌坊三街十六个巷子最终进入暗渠,与长安坑河大渠联通。” 听了刘三才说的话,云初点点头道:“你报上来的费用为一百零三贯钱,开工之日,给你五十贯,用来购置石料,砖料,木料一应物料,十一口水井出水之日,再给伱三十贯,等你带着你的人完成以上所述工程,经过检验合格,我会付清余款,且会多出来五贯钱的赏赐。” 刘三才左右瞅瞅,低声道:“里长,我们这里开十一口水井不难,长安本就是水脉丰沛之所,再加上咱们靠近昆明池,不缺水。 问题是,咱们开了十一口水井,还开了明渠,小的就是担心这会让地势比我们高的修政,修行,升平三个坊市恐怕就打不出水井来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水流淌进了大慈恩寺的荷花池,关我们什么事情,再说了人家有昆明池的水渠,也没有人用井水。” 刘三才连连应是,见云初走了,立刻就低头猛喝八宝粥,说真的,这么稠的粥,一年到头也喝不上几次。 尽管他现在很害怕云初,却对这个人的五贯钱的赏赐无比地期待。 这就是云初想要的效果,不必太亲近,太亲近的话,以后就会提出一些因为关系亲密才会提出来的过分要求,如果答应,会破坏规矩,如果不答应,以前积累的情谊就会化作东流水,说不定这个人还会变成最恨你的一个。 第七十四章 敢问郎君我儿作战勇否 公事公办挺好,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调整,不过呢,如果没有实在看不下去的事情,基本上不做调整。 晋昌坊的管理人员只有两个,一个是里长云初,一个是坊正刘义,大家都知道晋昌坊这里说话算数的人是云初,刘义不过是一个传达命令的。 对这一点,晋昌坊的坊民们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 一顿坝坝宴虽然只有一碗粥可以喝,却让晋昌坊大大小小的人都认识了云初,也了解了云初家,并且知晓他们家有一个胡姬小娘子,以及十一個下人。 再有半个月,云初就要去四门学就学,他想在入学之前,把这里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距离上次去县衙寻找孙户曹的日子过去了三天,不等云初去找孙户曹,他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卢县令准许了晋昌坊重新修整大门的要求。”孙户曹忧心忡忡地将云初修建大门的文书还给了他。 云初打开文书,见上面用红笔写了一个硕大的准字。 孙户曹又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卢县令为何会答应你们的要求,总觉得这是一桩没事找事的行径。” 云初怜悯得瞅着孙户曹道:“任何一个还想着升官的人都会认真对待此事的,只有你这种觉得升迁无望的人才会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我要的修建大门的官府资助呢?” 孙户曹叹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份手令拿给云初道:“县衙也没有多少铜钱,所以呢,能给的只有县衙所属粮仓里的粮食,五百担!” 云初接过手令查验了一下,接着问道:“都是今年的新粮啊。” 孙户曹点头道:“没错,我也不知道县令为何会在你们修大门这件事上如此认真,所有结付都以一等论。 这粮食自然也是今年的秋粮,还全部都是麦子,没有糜子,谷子,高粱,豆子杂粮。” 云初又道:“官仓里面的麦子跟高粱是怎么兑换的?” 孙户曹皱眉道:“你想要高粱,不想要麦子?” 云初道:“一个成功的坊市里面,必须储存足够多的粮食,如此才能让坊民们抵御饥寒。 糜子,谷子不好储存,麦子虽然是好东西,可是呢,容易发生贪渎事情。 换成人们不怎么喜欢吃又容易储存的高粱米,就能防备贪渎事件发生。 等到灾年出现的时候,这些高粱就是好东西。” 孙户曹惊愕地看着云初道:“我这个户曹就该你来干。” 云初不屑地道:“以前折冲府的都尉也这么说,他觉得我应该进他的折冲府当录事参军才对。” 孙户曹道:“为何不去,那可是一个从七品的位置啊。” 云初笑道:“等我从四门学出来的时候,同样是从七品的官职,说不定会更高。 你觉得一个折冲府的录事参军跟四门学毕业的学子,哪一个可以得到更好的位置?” 孙户曹叹息道:“四门学出来就是正途官啊,只是,人家即便是有这样的心思,也会藏起来,你怎么就这样大肆地说出来呢?” 云初哈哈大笑道:“老孙啊,身在官场,要的不是什么谦虚谨慎,而是英气勃发。 上官们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日理万机地处理,我们这种人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上官的视线,这辈子还想着晋升,难道等着上官慢慢地发现吗?” 孙户曹尴尬得笑道:“我觉得你以后能当咱们万年县的县令。” 云初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原本一肚子问题的孙户曹被云初的一番话,再一次击碎了他稳固的原有观念,他也不知道云初说的这话对不对,只知道自己应该早点回去,把云初跟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知卢县令。 当上里长的好处就在于,不论是大慈恩寺给的钱,还是万年县衙给的粮食,都落在云初的手中,由他进行具体的分配,或者使用。 这个时候,权力就出现了。 有了这些权力,当晋昌坊的百姓想要获得这些好处,只有听从云初调遣这一条路好走了。 所以,人们很自然地就忘记了云初曾经骑着马挥舞着棒球棍追杀他们的事情,也很自然地忘记了云初凶神恶煞一般,站在坊门口检查他们衣着是否整齐,头脸是否干净的恶心嘴脸了。 在高压下,给了坊民越多的好处,他们的期待值就越高,容忍度也就变高了。 在晋昌坊变成了一个近乎封闭的大工地之后,云初来到了何远山的家中。 何远山家就在灞桥边上,只是冬日里看不到依依的杨柳,只有寒风扑面。 何远山留下的钱不多,不足二十万钱,云初补足了二十万,这些钱的重量不足两百斤,所以,一辆马车就能装下。 赶车的是云家的九肥,一张像是放进油锅炸过的脸很是吓人,不过,赶车的技术非常好。 “干嘛把脸凑油锅里炸一下呢?”云初坐在车辕上,似乎很无心地问了一句。 “无颜见人,不如不要这张脸。”九肥回答的也是漫不经心,就像是在跟云初闲聊。 “嗯,说得很对,只是你做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那些还在乎你这张脸的人吗? 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跟旁人无关,即便是旁人看到了也不记得你是谁,伱想躲藏的无非是那些在乎你这张脸的人,能说说不?” 九肥摇摇头道:“我连以前的脸都不要了,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以前做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任何人,免得还要把这张脸再炸一次。” 云初点点头道:“也对啊,那你就好好地当你的九肥吧,只是这一次不能再干出丢九肥这张脸的事情。” 九肥甩甩鞭子道:“就我现在的地位,也干不出让我再把脸油炸一次的事情。” 云初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承诺,如果九肥下一次再干出让自己失望的事情,就不要怪他辣手无情了。 灞桥,就是灞河上的一座桥,何远山家就在灞桥边上的火烧村。 关中自古以来就有人居住,再加上靠近长安这个故事中心,所以,只要是古村落,就一定会有一些传说的。 火烧村自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村子,只不过,这里的故事比较离奇。 村子之所以被称之为火烧村,完全是因为火烧村太靠近西汉吕后娘家吕家堡。 公元前196年农历九月十三日,吕后设计将淮阴侯韩信骗至未央宫给弄死了。 结果韩信的怒火太盛,脑袋化作了一个大火球,一路滚着向东,想要把吕后的娘家吕家堡烧成灰烬。 结果很不好,吕家堡没烧到,却把火烧村给烧了,幸好有灞河龙王提醒,告诉韩信的脑袋他烧错了人,韩信的头颅上的火苗立刻熄灭了,还流下了两道委屈的泪水,最后钻进沙土堆里消失了。 以后,这个不知名的村子就成了火烧村。 何远山的骨灰被云初装在一个羊皮口袋里,骨殖收纳的非常完整,没有任何遗漏,所以,何远山也算是全须全影的回到了故乡。 云初来到何远山家门口的时候,他家的门楣上还悬挂着高大的招魂幡。 九肥先去叩门,告知了云初的来意,顿时,院子里的哭声又响成了一片。 一个身披重孝的妇人,在两个同样身着重孝的少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见到云初二话不说,就跪地磕头。. 云初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们的大礼,自己在战场上替他们的丈夫,父亲收尸,还不远万里送回来了骨殖,这份恩情形同再造,没什么不合适的。 等妇人跟两个少年大礼参拜之后,云初瞅着一个把身子依靠在门框上的白发老妇道:“老夫人,某家把何远山何兄完整地带回来了,不曾少了一星半点。” 老妇哽咽不能言,想要跪拜,却被云初抢先一步搀扶起来,从九肥手中取过装着何远山骨殖的羊皮袋子放到老妇人的怀里道:“这就是令郎。” 老妇怀抱着骨殖潸然泪下,温柔地抚摸着羊皮袋子道:“远山我儿,你出生之时也就这般重。” 老妇人一句话,顿时又让在场的亲眷哭得趴地上起不来。 老妇人反倒收起了泪水,瞅着云初道:“敢问郎君,我儿作战勇否?” 这一问,就涉及到了礼仪问题,云初不敢怠慢,双手翘起大拇指其余八指贴合,面对蜂拥而来的乡邻大声道:“时值突厥贼寇三万犯我西域龟兹城,我大关令衙门上下八人与商州折冲府上下一千五百人奉弓月道行军大总管梁武侯之命固守城池,牢牢吸引突厥贼寇攻城,待大军到来。 何远山以龟兹大关令长的身份,在龟兹城头率领我等大关令所属七人,联合城中胡人,与突厥贼寇恶战六日夜,披创无数,犹自酣战不退。 第七日凌晨,大唐大军已经抵达龟兹城外围,我部奉命与城外大唐军队里应外合攻击突厥贼寇。 何远山命城中剩余之人,点燃骆驼,牦牛之尾,为冲锋之先驱。 而后,大关令衙门所属三人,何远山,刘雄,云初三人随火牛冲击突厥贼寇大营。 何远山奋勇厮杀,中箭无数,战马倒毙,依旧步行奋勇向前,酣战不休,直至力竭倒地,依旧催促我等莫要管他,只管向前。 某家身中十三箭,侥幸等得大唐援兵,在伤兵营中昏睡两日夜这才得活。 而后,某家亲自前往战场,寻得何远山尸骨,由于天气炎热,尸体残破不堪,某家不得不将何远山尸骸就地焚化,从骨殖中捡出的突厥人的箭头便有两斤有余。 如此!谁敢说何远山作战不勇猛,谁敢说何远山怯战不前?” 第七十五章男儿至死心如铁 云初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同时,他看着有些稚嫩的面容也变得有些狰狞,毕竟是杀过几十个人的军人,这副模样居然将围观的众人,生生地逼退两步。 老妇人听得极为仔细,待云初说完,老妇人抱着何远山的骨殖再次朝云初施礼道:“感谢郎君为我儿正名。” 云初痛苦地指指脑袋道:“与何兄相处的场景,历历在目,不敢或忘。” 老妇人指着何远山的两个儿子道:“你们过来,大礼谢过你云家叔父为你父料理后事。” 待两个孙子拜谢完毕,老妇人就瞅着围观的乡邻们道:“如此,还有人质疑我孙儿当里长一事吗?” 云初见何家的小儿子站出来目光炯炯得瞅着乡邻,立刻就明白,这是老妇人在给自家受不到何远山军功恩荫的小孙子安排出路呢。” 云初在一旁阴恻恻地道:“我想不出这个里长,除过何兄之子,还有何人可以当? 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推翻我龟兹大关令上下八人死战的功绩。” 云初一身的青衫,这明显已经是官身了,这样的人在乡下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的。 就在云初话音刚落,一个雄壮如牛的汉子站出来,朝老妇人施礼道:“姜家不敢。” 又有一個身着长衫似乎是读书人的站出来,朝老妇人施礼道:“钱家不敢。” 老妇人环顾一周,见再无人站出来,就满意得点点头道:“如此,何氏在这里感谢诸位高邻,既然我儿如今荣归故里,丧事老妪也当做喜事来办。 如果诸位高邻不嫌弃何家粗茶淡饭,就请稍待片刻,自有酒饭奉上。” 云初瞅着围观的邻居们开始纷纷提出帮何氏置办酒席,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或许已经战死的何远山看到这一幕也应该可以合上眼睛了,毕竟,这就是他所求的——光宗耀祖。 云初被何氏盛情邀请进了家门,再一次接受了何氏的感谢之后,云初就当着大小何氏,以及他家的两个儿子的面直言道:“护送何兄骸骨归乡是一件事,还有一事必须当着老夫人以及嫂嫂,侄儿的面说清楚。” 何氏死死抱着儿子的尸骨袋子,有些乏力地问道:“请郎君明言。” 云初喝了一口清水道:“在西域的时候,何兄与我等大关令的一干兄弟,共同凑份子做了一点小生意,某家奉命回归长安的时候,因为七位兄长都战死了,也就结束了那边的生意,颇有些余钱,如今都带回来了,这就交割给老夫人。” 老何氏问道:“可有手账约定?”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 老何氏哀伤地瞅着怀里的尸骸袋子,就低声道:“这可怜的孩子,至死都想着他没用的爷娘。” 云初道:“共计十九万钱,某家又添凑了一些,取了二十万钱这个整数。” 云初话音刚落,屋子里所有人立刻就瞪大了眼珠子,一霎不霎地瞅着云初,他们每一个心中都有一个数字,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笔钱财。 云初朝站在院子里的九肥点点头,九肥就从马车里搬出来一个沉重的大木箱子。 云初亲自打开箱子,指着里面黄澄澄的铜钱道:“都在这里了,请老夫人清点,再给云某出一个收据。” 自古财帛动人心,即便是何远山全家都处在悲伤之中,看到家里凭空多了这么大的一笔钱财,也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在何远山的份上,云初极为难受地在何远山家停留了一夜,在深夜时分,他听到了何家人压抑的欢呼声。 天明时分,云初告别了何氏一家,还请何氏帮忙通知刘雄以及其余五个掌固家,只是请何氏不要跟他们提及钱财一事。 与云初告别的时候,老何氏明显有些尴尬,云初却笑得非常灿烂,一如往日。.. 结果其实也是不错的,何远山粉身碎骨的报答了他的家族,只是亏了自己罢了。 回程的时候,云初瞅着灞河边上随风飘舞的光秃秃的柳枝对九肥道:“如果你的家人是这样的,你如何自处?” 九肥斩钉截铁地道:“何远山死战,不负此生。” “咦?你就不觉得何远山可怜吗?” “求仁得仁,这有什么好可怜的?” 云初长叹一声道:“还真是他娘的男儿至死心如铁啊!” 坐了一路的马车,震得云初脑瓜疼,既然何远山一家的事情结束了,何远山这个人也就正式从人世间消失了,再无利用价值,云初此时也不做他想,只要自己得职责尽到了,就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回到晋昌坊的时候,云初发现整个坊市的道路上不多的青石板已经全部被撬起来了,整整齐齐地沿着坊墙堆积在那里。 道路中间满是堆土,道理两边,一道明渠,一道暗渠也开挖几天了。 从工程进度来看,刘三才这算是下了死力气的,多个点同时开工,这样虽然加快了施工进度,但是呢,在没有大型工程器械的时代里,他就没把自己的手下当人用。 此时天早就黑了,施工依旧在进行中,看不出停止的迹象。 云初找到刘三才的时候,这家伙还蹲在三米深的井里面忙碌呢。 云初指着光溜溜的井壁道:“你他娘的就不怕井壁坍塌把你埋在里面?谁让你不做防护就蛮干的?” 刘三才放下咬在嘴里的特制油灯,奇怪的道:“自古以来就是这么打井的啊。” 云初怒道:“你给我滚上来,深度超过八尺,就必须用木料加固井壁,要不然,就不许施工。” 刘三才爬上井口,瘫坐在泥地上道:“那样做的话,浪费钱不说,还会延误工期。” 云初怒骂道:“你就不怕井壁坍塌把你埋在里面?” 刘三才笑道:“打井人的命就是将来某一天被埋在某一个井里面死掉,我祖死在井里,我阿爷死在井里,我现在打的井不够多,应该还不会死。” “这就是伱行家的骄傲吗?你只要做好支撑,不就不用死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听不懂吗?” 刘三才懒洋洋地道:“如此的话,里长可就要给我们增加木匠的工钱了,还要弥补上木料的钱。” 云初踢了刘三才一脚道:“死要钱不要命啊。” 刘三才拱拱手道:“只要里长肯给钱,您说怎样,咱就怎么样。” 看到这一幕,云初反而露出了笑意,他觉得这一幕对他来说非常的熟悉。 曾几何时,就有一个包工头也这样对他说话,当然,这个包工头的下场不好,工程尾款被云初扣押了足足半年才给,弄得那个包工头快要给他下跪了。 从那以后,云初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个胆敢无视他的建议,并向他耍无赖的包工头。 “干了整整一天了,该休憩就休憩,回去洗个热水澡,明日再开始,把身子累垮了,得不偿失。 我给的工程时间上的要求是比较宽松的,没有让你们赶工。” 刘三才见云初在跟他讲道理,且没有盛气凌人的欺负他,就苦笑一声道:“里长应该知晓我们这些人都是流民,没有口分田这件事吧?” 云初点点头表示知道。 “没有田地,我们就只能靠卖力气来活命,里长心善,给了我们这么好的一个活计,既然是好活计,我们这些人自然要最短的时间把事情办好,让里长满意。 尽快把这里的好活计干完,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更多的活计,兄弟们都是手停口停的主,尽快干好里长交代下来的活计,拿到钱粮,堵住家里人的嘴,这才有喘口气的功夫。 里长的好意小的怎么会听不出来呢,给井壁增加架子固然安稳,可是,兄弟们不愿意啊,这太耽误工夫了。” 云初跟刘三才说话的功夫,其余挖井的人也纷纷冒头,刘三才的话他们听的真真切切,纷纷抱怨搭架子太害事情,不愿意听从云初的话。 按照他们的话说,就是死了算你背风,怨不得别人,只要不耽误大家开工赚钱就成。 眼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云初也只能叹口气,要求他们小心仔细,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别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的让他这个里长为难,就离开了工地。 云初刚走,一个挖井的就旱獭一般地从井里冒出头,冲着不远处的井口道:“张大,张大,我怎么觉得我们这个里长似乎还不错?” 张大从井里冒出头道:“就是脾气暴躁了一些,我刚才好像听到他说不让我们把孤儿寡母留给他作难? 这意思是我们要是死了,他会照顾我们的家眷?” 刘三才也爬出井口,坐在泥土上道:“里长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英雄好汉,脾气暴躁一些也是该的。 我听丰邑坊给人烧酒坛子的孙胡子说,咱们里长把死去同袍托付给他的三十万钱,一文不少的给了给了一个女人,而且啊,这个托付还是没凭没据的托付。 三十万钱啊,如果里长是个黑心的,就说没这笔钱,死人难道还能爬起来质问他不成? 也只有这等英雄好汉才不会亏待我们这些下苦人,这次的活计好好干,里长答应赏赐给我们的五贯这事八成会是真的。” 第七十六章人啊只有活在幻境里才会幸福 云初当然不会赖账,相反,他还会千方百计地兑现自己的承诺。 在法律都不完善的世界里,个人的信誉就显得无比珍贵。 送出去了五十万钱才立起来的好人设,自然不可能因为区区五贯钱就给断送掉。 眼看着十二月将尽,云初原本希望跟随朝廷的规矩,在腊月27号这一天就开始休沐,也就是放假,停止晋昌坊以内的所有工程,大家忙碌一年了,该休息一下了。 为此,他还特意将第二部分的工程款提前发放了一半,好让晋昌坊里的人有钱过年。 结果,这些人有了钱之后,依旧不肯好好过年,该去工地上干活的依旧在干活,该去做小买卖的还是去做小买卖,一日都不肯闲下来。 问过刘义之后,云初才知道,年底了,他们欠别人的钱粮该还了。 趁着大唐官员们都在休沐,老猴子邀请云初跟他一起长安有名的地方玩耍。 老猴子认为有名的地方,自然就是有美人,有酒,有美食的地方,这种地方穿着僧袍的老猴子自然是进不去的,那就只能说明,云初是以老猴子朋友的名义,再被一个有能力的人带去玩耍。 这样的玩耍会非常得累,最要命的是还会被别人问东问西的,如果碰见几个没什么修养的混账,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那些地方云初会去的,只不过当他出现的时候需要美人跪迎才行。 “你真的不打算去吗?我听说秦芳楼今日有剑舞。” 云初的双手依旧抓在单杠上,身体轻松地做着引体向上,一边做动作,一边对老猴子道:“再给我一些时间,以后想去了,我带你去看最好的。” 老猴子笑道:“我比你看起来更像是少年!” 云初松开一只胳膊,继续拉伸着身体道:“是不是少年,不是看谁在吃喝嫖赌,而是看谁在日益精进。” 老猴子羡慕地瞅着云初精赤的上身,胸膛肌肉饱满不说,在汗水的浸润下,似乎还会反光。 “好吧,我老了,能多享受一刻,就多享受一刻,反正都是赚的。” 老猴子走了,云初继续在寒气中打熬身体,身体才是他能否在大唐过上好日子的基础,一日都不敢怠慢。 身体完全活动开之后,云初身上热气蒸腾,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马战长矛,抖出一道碗大的枪花,长矛就如同毒龙一般从没有消失的枪花中心刺了出去…… 练习枪术,练习刀术,练习箭术,云初不敢有一日之懈怠。 等云初吐气开声,收回唐刀将之藏于肘后,崔氏就赶紧拿着长袍过来披在云初身上。 “郎君,刘义从县衙粮仓运回来了一千两百担高粱,说是郎君吩咐他这样做的,这些高粱需要入咱们家的粮库吗?” 云初将唐刀入鞘,对崔氏道:“告诉刘义,凡是晋昌坊的断粮人家,可以从坊库中借高粱五十斤,三個月后归还,没有利息,让九肥做好出入库记录。” 听云初这样说,崔氏也就明白了,郎君这是准备拿这批粮食为自家扬名声呢。 “还有,前院来了几个人,自称是郎君袍泽陈竹的家眷。” 云初冷笑一声道:“如果来的还是陈竹的兄长跟弟弟,就让十肥把他们丢出去。 抢走了陈竹留下的战功赏赐不算,还要抢夺陈竹用命换来的钱财,真是无耻之尤。” 崔氏连忙道:“这一次过来的是陈竹的爷娘跟妻子梁氏以及两个女儿。 不过,看陈竹的爷娘也不像是什么好人,人家口口声声说,如果今日再拿不到钱,就要去万年县县衙告状去,还说,不能让郎君黑了心的把偌大的一笔钱财给吞掉。” 云初笑道:“陈竹的妻女如何说话?” “陈竹的妻子梁氏似乎是一个明事理的,自从进了咱们家一句话都没说,就是死死地拉着两个闺女,似乎生怕别人抢走。” 云初笑眯眯地道:“那就告诉他们,陈竹就留下了百十个大钱,交给他们,让他们滚蛋。” 崔氏笑道:“郎君啊,您把其余七人的钱都给了,唯独扣下陈竹的五万钱是何道理?” 云初撇撇嘴道:“我不高兴给,这个理由可以吗?” 崔氏掩着嘴巴轻笑道:“我的好郎君啊,陈竹留下的钱财交给他的爷娘天经地义,就算是进了官府也会这么判,落不到梁氏跟她两个闺女手里。 他们没有分家,就算陈竹活着,这笔钱也得交到他爷娘的手中。” 云初叹口气,随意得擦洗了一番,就跟崔氏一同去了前厅。 前厅里站着的人不算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额头上绑着一条黑色英雄巾,腰里也绑着一条麻绳,雄壮如牛的黧黑老汉。 这老汉不仅仅黧黑,一双眼睛明显因为甲亢问题向外凸出,这就让他的整个面目显得非常凶恶。 老汉的身边还站立着一个柔弱如鸡的老妇,且战战兢兢的,只要那个老汉凶恨地用眼睛瞅她一眼,她似乎就要昏厥过去。 在大厅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妇人紧紧地揽着两个同样瘦弱的女孩子,孩子应该有七八岁了,赤着脚,踩在母亲破烂的鞋子上,孩子把头藏在母亲怀里,不敢见人。 “把俺儿的钱拿来!”老汉很干脆,见云初进来了,就直接伸手要钱。 云初瞅了老汉一眼,安静地站在屋子中央,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矮几上,对老汉道:“陈竹兄在西域曾经向我借了二十七贯钱,年底了,既然你们来了,那就结一下吧!” 老汉原本就凸出的眼睛听了云初说的这句话之后就更加的凸出了,两颗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般。 “不可能,我儿在龟兹发了大财,怎么可能向你借二十七贯钱,定是你想吞没我儿的钱,今日,伱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定会告官。” 云初瞅瞅九肥,九肥立刻躬身道:“已经去请坊正了,片刻就会过来。” 云初站起身瞅了老汉一眼道:“一会就不要废话,等坊正过来,拿了这张借据,就带着这群人去县衙吧。” 老汉见云初要走,上前一步拦住云初道:“凭什么别人都赚到钱了,唯有我儿没有赚到?你莫要欺负我等庄户人。” 云初淡淡地道:“死在西域的人多了去了,能赚到钱的就那么几个,你儿子生性吝啬,当初我们提出来要做生意的时候,你儿子不愿意拿钱,自然没钱可分。 不仅没钱可分,他还从我们几人手中陆陆续续借了不下八十贯钱,都说人死债消,那八十贯钱我们认了,就是在西域收敛你儿尸骨,运送你儿尸骨还乡的费用不能少,这就是二十七贯欠债的由来。” “我儿跟你们借的八十贯钱哪里去了?” “听说是买了七八个胡姬。” “那七八个胡姬呢?” “龟兹城破的时候跑了,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你赶紧把二十七贯钱还给我,要不然,我就让坊正把你们送到县衙,让官府去拉你们家的牛,变卖你们家的永业田还债。 我听说,你们家还没有分家呢,陈竹的抚恤钱都被你们拿走了,这笔债就只能落在你这个当阿爷的头上了。” 老汉大怒,一把捉住云初的衣袖,就要凑上来吵闹,云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袖子抖一下,包裹住老汉的手,猛地向前一推,等老汉发力站稳的时候,就向后拖带,老汉正在向前跟云初角力,谁知道云初不跟他较劲,改变了力道,老汉本身的蛮力,加上云初拖带的力量,一下就让老汉的双脚离地,随着云初的手臂向后飞,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云初上前一脚踩踏在老汉的脖子上,凝声道:“你这只老狗,胆敢不还本官的钱,还敢动粗?” 老汉也硬气,竟然转过头,对云初不理不睬。 就在这个时候,坊正带着一群晋昌坊的壮汉来到了云家。 云初松开踩踏在老汉脖子上的脚,对刘义道:“这个人欠我二十七贯钱,你带他去万年县衙,记得帮我把这些钱讨回来。 如果他们家的家产不够,就把这几个人卖掉,就算是死也要把钱给我拿回来。” 刘义干了十余年的里长,坊正,如何会看不透这个老汉来的目的。 自家里长一文钱都不少的把前面七个人的钱都痛快地给了,没道理剩下这一家的不给。 这其中定有缘由。 再说了,一个外县的农夫而已,而且敢在长安耍横,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他刘义是不喜欢欺负人,又不是不会欺负人,当下就让进来的壮汉们将老汉跟他那个早就吓得口吐白沫的老婆绑了起来,推推搡搡地去了县衙。 等老汉夫妇被弄走,云初这才朝陈竹的老婆梁氏拱手道:“陈竹兄没有买胡姬,而是把手头的每一文钱都收起来了。” 说着话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粗重的金簪子递给梁氏道:“这是他战死之前交给我的,原准备回长安之后亲自给你插上,可惜,他没有回来。” 梁氏双手接过金簪子,不断地摩挲着,开始只是饮泣,再后来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第七十七章虚假的荣光也是荣光 在云初温柔的叙述中,陈竹是一个很温柔,很爱妻子跟孩子的男子。 在龟兹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尽量地把每一文钱都节省下来,目的就想回到长安之后,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子,离开那个残酷的家。 离开家乡六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乡,思念妻儿,还经常告诉云初他们,他已经有了两个女儿,还应该跟妻子再养育几個儿子…… 为此,在重伤将死之际,他特意吩咐云初,一定要把他留下里的五万钱交给他的妻子,希望他的妻子能好好地将两个女儿养大,将来给她们办两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梁氏听了云初的话,几次哭得昏厥过去,他的两个孩子更是一声声“阿爷”“阿爷”地叫着,催人泪下。 崔氏虽然被云初话语中的陈竹感动地不停拭泪,她还是从云初的眼睛里看到了彻底的冷漠。 在安排梁氏母女去客房休息之后,崔氏瞅着云初道:“那个陈竹真的像郎君说的那么长情吗?” 云初点点头道:“他必须是这个样子的人。” “就因为他是一个死人,所以您可以任意地给他涂脂抹粉?” 云初长叹一声道:“陈竹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眼看着一块石头飞过来,他竟然把我往前推,我本来只要把盾牌举起来撞开石头,他就能活命,我想过之后,觉得如果石头朝我砸过来,陈竹不可能帮我抵挡。 所以,我就放弃了,闪身躲开……石头就把他的脑袋给砸瘪了。 他的尸体被我堆在墙根上整整七天,等战事结束之后,我找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快要化成水了,丢火里烧的时候,尸体炸开,一咕噜,一咕噜的黏糊糊的虫子差点把火给浇灭……” 崔氏干呕一声,云初也就停止了具象化的描述。 最后道:“你知道不,陈竹跟我们聊天,说的最多的是回长安之后就把家里的不会生男娃的老婆卖掉,用这笔钱重新修一座好房子,娶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大屁股的闺女重新生儿育女。 我知道,陈竹这样做很没有良心,也不符合我的人生观,因此我才会把他那一对恶毒的爹娘送进牢里,把他蛇鼠一窝的兄弟的家财全部拿回来,我计算过了,他们家拿出二十七贯钱之后,基本上就什么都不剩了。 陈竹不想做一个好人,没办法,我只好帮他做一个好人,好丈夫,好父亲。 也唯有如此,才对得起我把他的骨灰从西域带回来的恩情。” “借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上面还有陈竹的掌固印鉴在上面呢,只不过是我帮他盖上去的。” 云初说这些话的时候,两只眼珠子微微发红,就像黑夜中将灭未灭的红色炭火一般。 崔氏哽咽道:“郎君将来一定公侯万代,享尽富贵荣华,子孙绵延不绝。” 云初点点头道:“应该是这个样子,毕竟,我来大唐尽干好事情。” 梁氏从悲痛中清醒过来,虽然还是穿着破衣烂衫,但是气质已经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同,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就连两个女娃,也变得不再畏畏缩缩的,满是皴裂的小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妾身如今无处可去,只能请郎君看在与拙夫同僚一场的份上,允许妾身母女在晋昌坊活命。” 云初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你如今有钱了,可以在晋昌坊租借一间小房子,做一些小本生意去西市叫卖,想必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等坊正归来之后,你可以去向他求助,他自然会把你们母女安置点妥妥帖帖。” 梁氏带着两个女儿,端端正正的行了蹲礼,就重新回到客房去了。 目送她们母女回去,云初就对刚刚带着娜哈回家的老猴子道:“活在幻境中的人最是幸福,怪不得有这么多的人去当和尚。 肉体上虽然苛刻了一些,但是,在寺庙里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和尚们的幸福时刻。 因为,每到黑夜降临的时候,和尚们的脑袋里必定会有一场大放光明的水陆道场。” 老猴子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有住在平康坊才能体会到四大皆空的好处。” “你没有带娜哈去平康坊吧?” “窥基和尚被大理寺丞给招走了,我们今天原本约好去吃一道叫做浑羊殁忽的菜式,就带上了娜哈,没想到没吃成,听窥基说这道菜价值三千钱。“ “浑羊殁忽?这不是回纥话吗?” 老猴子恍然大悟道:“不仔细听真的听不出这是回纥话里的羊肉包的意思。” 云初笑道:“跟回纥可汗弄的烤骆驼很相似,也算是一道不错的食物。 那么,你知道窥基为什么会被大理寺丞给叫走吗?” 老猴子叹口气道:“十七天前的大雪日,有和尚在朱雀街上谋刺了回家省亲的萧淑妃。” 云初道:“和尚为何要谋刺萧淑妃呢?” 老猴子道:“听说大唐皇帝不久前刚刚从和尚庙里接回来了一个美人。” 云初噗嗤一声笑了,指着老猴子道:“伱们这些和尚已经开始堕落到帮助一个宫妃争宠的地步了吗?” 老猴子道:“不知道,反正不关大慈恩寺的事情。” 云初回忆一下自己那天遇到的那群身上带着浓烈檀香味道的刺客,忍不住摇摇头,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去陷害人,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娜哈希望晚上能吃到浑羊殁忽,云初觉得这种菜式就不该是云家这种勤俭人家应该吃的。 浑羊殁忽这道菜其实很缺德,将一整只羊的肚皮破开,往里面塞一只鹅,鹅肚子里塞满江米,蘑菇等美食用调料搅拌均匀了,把鹅塞进羊肚子里,在羊的肚子里,外边塞满香料,把肚子缝合好之后,就放在火上了烤。 等羊肉烤的金黄之后,就把羊肉丢弃不吃,只吃羊肚子里面的鹅。 冬日里的长安基本上没有什么绿菜,听说温汤监那边有极少量的韭菜跟菠薐菜供应,这些数量估计连皇帝吃都不怎么够,自然不会流入民间。 进入冬天之后,百姓们能吃的菜只有干菜,盐菜,腌菜,以及储存在地窖里的萝卜,或许还会有人冒着严寒去挖一点莲菜换换口外,除此之外,像吃一顿像样的饭食,纯属做梦。 云初家有盐菜,云初让厨娘三肥把盐菜切成细条,用清水淘洗两遍,去掉过多地盐分,多用素油将盐菜煸炒一遍。 再从花盆里割一点青蒜苗子备用,弄老大一块豆腐,切成片用胡麻油细细的煎炸了,呈焦黄色捞出来,用剩下的胡麻油煎炸七八个鸡蛋。 最后,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砂锅里,加上水小火慢炖,等到汤汁粘稠的时候,抓一把青蒜苗子往砂锅里一丢,不论是老猴子,还是贪吃的娜哈,此时都已经忘记了浑羊殁忽这道不道德的菜式的存在。 石磨磨出来的麦面有些粗,而且麸皮也不能清理干净,因此,蒸出来的馒头上带着不少的麸皮,跟云初以前吃过的全麦馒头比较相似。 崔氏跟厨娘三肥亲眼看着云初如何制作出来一道盐菜炖豆腐的,并且将制作过程详细的记录下来,准备为云家以后发达了宴请宾客做准备。 老猴子跟娜哈两个把满满一砂锅菜吃完之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师傅。 这道菜是素菜,只要不放煎鸡蛋,就是一道非常符合玄奘胃口的菜式。 在老猴子强烈的要求下,云初不得不继续制作一道全素的盐菜炖豆腐,不过,在添加了黄花,木耳之后,云初终究还是把这道菜弄成了穷人吃不起的模样。 “你一直对玄奘这样尊敬吗?” “也不是,在西行路上有时候心情烦躁了,他会骂我,我也会骂他,不过呢,骂完了就继续上路。” “既然你对玄奘有自己的定位,为何还要如此地孝敬他,巴结他呢?” 老猴子看着努力从砂锅里寻找破碎煎蛋的娜哈,显得无比的温柔。 “能让唐人不在意娜哈外貌的,全天下只有唐人皇帝跟玄奘。 唐人皇帝虽然能改变娜哈的命运,终究只是一时,当唐人皇帝死掉之后,他给予娜哈的保护也会消失。 唯有玄奘能够保护娜哈不受任何人的歧视目光,因为佛门千古,佛法无边。” 云初点点头喟叹一声道:“是啊,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佛,娜哈只要进入佛光的照耀之中,人们只会以她为荣。” 老猴子笑着将沸腾的砂锅装进食盒,提着食盒就从云初家的后门过了马路进入了大慈恩寺。 玄奘披着一件黑色的僧袍坐在一座八面漏风的亭子里煮茶喝。 他喝的茶水里自然是没有羊尾巴油这一类的东西,也没有葱姜这些能给茶水带来怪味道的东西。 松果燃烧得很旺,铜壶上蒸汽缭绕,黑陶茶杯里装满了苦涩的茶水,玄奘一人面对萧瑟的寒冬自得其乐。 老猴子裹挟着一股寒风进入了亭子,就听玄奘叹息一声道:“我刚刚在亭子里构筑了阴寒与温暖的结界,就被你给打破了。” 老猴子笑道:“火炉带来的温暖,与寒风带来的阴寒,如何调和呢,不过是你距离炉子近一些,阴寒被火气同化,让你觉得舒适罢了。 来来来,拿起筷子,品尝一些人间美味。” 第七十八章穷横穷横的大唐 玄奘这人不挑食,以前西行的时候,化缘化到什么就吃什么,在他看来,人之所以需要吃饭,完全是为了活着,味道什么的完全不在乎。 很多时候玄奘以为吃百家饭也是一种修行,就像黑夜中的万家灯火,需要一盏一盏地去感受。 很明显,云初家的灯火是不一样的,比较粗,比较大,比较香,所以他享受了满满一锅。 “这孩子真的不是你亲生的?” 老猴子见玄奘吃完了饭食,就磨蹭到玄奘身边低声问道。 玄奘看了老猴子一眼道:“孽畜,出家人四大皆空,所有生灵在贫僧眼中,别无二致。” 老猴子点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玄奘叹口气道:“你明白了什么?你又明白了什么呢?你明白与不明白又有什么差别呢?” 老猴子冷笑一声道:“道岳留下来的禅院,不日将要遭受火厄。” “阿弥陀佛,万万不可如此。” “师傅求的是灵山巅峰上的一盏灯,我们求的是万丈红尘中的安身之所。” 说罢,也不等玄奘回答,就径直离开了亭子。 窥基就靠在一根廊柱上,等老猴子过来,就笑道:“我回来收拾一下就要去监牢里普渡众生。” 老猴子抬高手,拍拍窥基的肩膀道:“一切有我。”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进大理寺的监牢吗?”窥基没打算放老猴子离开。 “我听说刺杀萧淑妃的是一群和尚,你武功高,身份高,平日里又放荡不羁,案发的时间里,你正好就在左近,你被人家冤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窥基摇摇头道:“不是为这件事,是因为我骑马不小心踩死了人。” “你踩死了谁?” “一个屠夫。” “以你的骑术也会踩死人吗?” “原本不会,只是在屠夫肩膀上看到了一只黄狗的尸体,一时间忘记了眼前的屠夫还是一个人。” “一只死狗让你忽略了人?” “黄狗是我的朋友,他曾经带着妻子来我的禅院作客,当时,他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我拿出酒肉与他们夫妇欢聚一场,而后别离,听说他为了养家糊口整日不得片刻安闲,偶尔道旁相见,也只是相互一瞥便各自分离。 没想到,再见之时,已经是天人永隔。” “你要在牢狱中待多久?” “半年。” “咦,伱难道不能罚铜顶过吗?” “我罚铜了,屠夫家人也心怀感激,只是师傅认为我心性不好,需要去监牢中自省,顺便传经授道。” “哦,如此,你便去吧。” 大慈恩寺里殿宇重重,老猴子与窥基的窃窃私语,传不出去多远,就随风飘散了。 而云初这个时候正在检查还在进行中的工程。 按照他对大唐人的看法,那就是穷横,穷横的! 即便是家住长安的人家,也是忙时吃稠,闲时吃稀,没有贡献的时候就干脆不吃。 好多小孩子的脸在云初来之前是黑的,自从云初要求每个人都要把脸洗干净之后,这些孩子的脸就开始发青了,不是因为冻的,而是他们一天只吃一顿饭给饿的。 晋昌坊里的热水汤池洗一次收一个铜钱,堪称价廉物美,可惜,每日都光顾这個澡堂子的人,只有云初跟娜哈,大肥小丫头以及崔氏。 坊长刘义每隔三日必定要带着老婆来洗一次的,他洗澡的时候排场很大,需要带着全家要换洗的衣衫进来,他泡澡,洗澡,他老婆在另一边的女子澡堂里光着身子卖力的揉搓脏衣衫,总之,两个铜钱的澡费不能浪费了。 最近,刘三才也隔三差五的来澡堂一次,每次都能遇到云初跟刘义。 他进来的时候,必定是要带一些酒菜进来的,千方百计地邀请云初跟刘义喝酒。 孩子们之所以在寒冬感受不到寒冷,是因为只要云初进来洗澡的时候,他们也就能跟着进来,里长这人素来喜欢邀请旁人洗澡。 进入澡堂之后,就能避开严寒,还能靠着给里长搓澡,倒水,踩背,烘干衣衫来赚上一个两个铜钱,就算赚不到,也能混一口里长带来的吃食。 云初也喜欢跟孩子们打交道,最早带来的食物一般只够一两个人吃的,后来,他往往会带着满满一篮子胡饼,或者黄馍馍,不管是胡饼还是黄馍馍里面,都夹着盐菜,运气好的时候,孩子们还能在胡饼,黄馍馍里面找到一两片腊羊肉。 找到腊羊肉这可就厉害了,于是,那些七八岁的孩子们就整日里蹲在澡堂门口等着里长的大驾光临。 男澡堂这边是这样,女澡堂那边也是一样,娜哈从来都是一个大方的小姑娘,再加上手里从来就不缺钱,在某些方面来说,娜哈的身价甚至比自己的哥哥还要大。 所以,娜哈洗澡的时候,简直就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簇拥她的不仅仅是大肥跟崔氏,更有晋昌坊里那些没有闺房可以待的小丫头们。 云初负责检查小男孩们的身体健康状况,崔氏则负责检查那些小女孩们的身体健康状况。 云家必定是要成为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崔氏坚持认为,根基不能差。 小恩小惠对于孩子们很有用,只要多吃几次云家的好吃的食物,他们就自然会向往云家,这就叫做凝聚力。 反正,这些男女孩子长大之后除过长子之外,有一大半都是要给富贵人家当奴仆的,与其给别人当奴仆,不如留在晋昌坊,给心地善良的里长当奴仆。 他们对他们里长的了解有多深呢? 连里长的蛋蛋都见过! 这就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认为进入云家不会被虐待,不像进入那些他们一无所知的大户人家,不知所措。 刘义随手在一个黑壮黑壮的小孩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对云初道:“大慈恩寺给的钱,就剩下七十贯了,万年县县衙给的高粱,也不足三百担。 我们的大门还没有修建呢,如果再过六天,大慈恩寺突然不给钱了,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云初抬起另外一条腿搭在黑壮黑壮的小子膝盖上让他继续揉捏,这孩子力气大,揉捏筋肉的时候很给力。 “你就是一个路过果子树底下都害怕打破头的家伙,下个月啊,大慈恩寺的钱一定会到位,官府给的粮食太少,还应该继续讨要。” 刘义吃了一惊光屁股从水池里站起来道:“上一次孙户曹已经倾尽全力了。” 云初摆摆手笑道:“五百担麦子就倾尽全力了?刘义啊,你对官府的倾尽全力这个事情一无所知。 想想啊,占据了半个京城的万年县,如果倾尽全力了也仅仅支援了五百担麦子,那么,万年县也配叫做京县? 人家给了我们五百担麦子,其实是拿来探路的,只要我们敢接这五百担麦子,那么,再问他要一千担麦子他们会给的更加痛快。” 刘义听了里长说的话,嘴皮子都开始哆嗦起来了,云初的话又让他想起自己被孙户曹连续抽大嘴巴的场面。 “不要害怕,我写了一份公文,你拿着公文去找孙户曹,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只说这是我的意思。 如果孙户曹实在要你说话,你就说晋昌坊准备在坊门口立一座石碑,上面会把捐助人以及衙门的名字刻在上面,多余出来的一千担粮食就是拿来做这个用的。 如果县衙不肯给,我们就只好自己捐输铜钱来修建。啊我们出钱?”刘义再一次嚎叫起来。 “叫什么叫,就算是捐输,也是老子出钱,这么好的机会才不会留给你们这些没名堂的蠢货。” “有好处?好处哪里来?”刘义一听不需要自己掏钱,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 云初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想起自己昔日的那些长着七窍玲珑心肝的手下,再一次认为大唐人真的没有什么当官的素质。 大慈恩寺是皇帝为了纪念他亲生母亲修建的,地位几乎与他母亲的坟茔相同,皇帝要进大慈恩寺,首先要进的就是晋昌坊东面的正门,昔日破破烂烂的坊门突然间就变成了金碧辉煌的一个雄伟大门……万一皇帝问起来呢? 就算一两次皇帝没看到,十次八次之后呢?只要皇帝看到一次,问起一次,资助修建大门的所有人都会立刻收到十倍,百倍的收益。 云初不相信出身卢氏的卢县令看不到这一点! 黑壮黑壮的孩子干活干得真是不错,云初用清水冲洗过身体之后,一身轻松,就连脚底板的硬皮都被那个孩子拿着浮石蹭得干干净净。 “以后啊,你就留在男澡堂干活,一天两斤高粱米,月底有十个钱。 从今天算起!” 等这个孩子很有眼色地帮他穿好足袜,套上靴子之后, 云初就把早就想好的奖励向这个孩子宣布了。 瞅着这个孩子激动地浑身颤抖,就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好好干,不准偷懒!” 云初从澡堂子神清气爽地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刘三才满是泥水的脑袋从井里冒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云初,忍不住大声吼道:“里长,出水了!” 第七十九章莫道晋昌渠水浅 自然不是云初出水了,而是他们挖的十一口水井出水了。 冬日里,长安城的地下水水位最低,这个时候挖井,虽说比春夏秋日挖井难挖一些,可是,只要水井出水了,就不用再担心水井会干涸。 “水是甜水!”刘三才手上抓着一把湿漉漉地泥巴砂石送到云初嘴边要他尝。 云初迅速闪开笑骂道:“你自己尝过就好,别让我尝啊。” 刘三才笑嘻嘻地丢掉泥巴,指着身后的水井道:“十一口井全部出水了,现在只需要把这十一口水井联通,我们就能开渠口了。” “接下来,你们要干啥?” “在井壁上砌砖,铺洗过的河沙跟鹅卵石,嘿嘿嘿……”刘三才笑得跟哈巴狗似的,眼中满是谄媚的神色,完全看不到他身为唐人的骄傲。 “那就快些干完,我会把工程二期的钱发给你们。” 刘三才疯狂点头,还冲着别的挖井人嚎叫了一嗓子,顿时,站在井口拖拽泥水的人就更加地疯狂了。 第三天的时候,一股污浊的井水从一个泥洞中缓缓流淌而出,在石片与三合土砌造的两尺宽的水渠中奔流而下,汇集到了大慈恩寺被冰封的莲花池中,等水位在冰面慢慢升高,清水便从莲花池的另一头溢出来,流进引导渠,从挂在大慈恩寺墙壁上的兽头口中喷涌而出。 随即,这股泉水就顺着挖好的水渠奔流而下,围绕着大半个晋昌坊流淌一圈之后,就进了暗渠,最后沿着暗渠进入长安的坑渠系统,最终与污秽之物一起流淌进了滚滚的渭水之中。 长安冬日严寒,然而,从地底出来的井水却带着少许暖意,暴露在寒冬中,竟然还有袅袅的白气冒出来。 晋昌坊突然多出来了一道水流,即便是平日不理世事的玄奘大师,也在知客僧的陪伴下沿着淙淙流水走了一圈。 “多了一道水,便多了一丝灵动,多了一分清净,少了一丝俗世的烦恼。” 知客僧立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晋昌坊每月的拨付,定会如期发放。” 玄奘笑道:“一个月的时间,晋昌坊多了一分生气,少了一些怨愤,这些钱本就是供奉给佛祖的,现在佛祖再还给天下生灵,正当其时。” 知客僧脸上堆满笑意,虽然对大慈恩寺每月出钱给周围的穷鬼很不满,可是,玄奘大师说了,他只能闭上嘴巴,不断地恭维玄奘大师的高见。 玄奘大师早就不是独自一人西行取经的那个小和尚了,他如今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十大德之首,又有传说玄奘乃是释迦门下十弟子之首舍利弗的化身。 智慧猛利,能解决诸疑,号称智慧第一。 他在佛门其实就是行走的权力化身,莫说每月区区三百贯,即便是三千贯,三万贯,知客僧哪怕头拱地都会找来供他使用。 云初远远地看到了玄奘,玄奘也远远地看见了云初。 都没有很在意对方。 云初觉得自己现在正在给玄奘法师出行当喽啰站岗呢,见面有谄媚之嫌,而玄奘法师也认为此时此刻见云初也不是一個好时候,还不如不相见。 不过,领导出行必定是有目的的,否则像玄奘这个级别的领导不会轻易地跑出来看一道新修的水渠,既然出来了,这里面已经包含着浓浓的爱护云初之意。 玄奘法师在一群号称五十德的大和尚们的簇拥下看了一道水渠,从大慈恩寺东门出,北门回去的消息很快就有了反应。 其中反应最快的就是万年县的卢县令,不过,他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遣孙户曹送来了三千担黄米,谷子,以及他一年的俸禄,钱八十贯,盐三百斤,香料五十斤,绢布四十匹。 马上,在京的范阳卢氏又派人送来了十万钱,说是要资助晋昌坊修建大门。 就连程咬金的老婆卢氏也派管家很低调地送来了不少的珍贵首饰,希望云初能够换成钱,用在修建晋昌坊大门上。 才送走程咬金家的管家,并谈妥把首饰只卖给一个叫做德胜隆的金店换钱后,云初又迎来了李绩老婆,与常年不出门的尉迟敬德的老婆派来的管家。 这两位管家也送来了很多的首饰,据说都是当家夫人听说晋昌坊要换门头,亲自从头面上拔下来的。 当然,这些首饰都必须变卖,而且,只能卖给那家该死的德胜隆金店,没给云初另外操作的余地。 而且,就在这两家的管家离开之后,一个肥头大耳朵的德胜隆的金店掌柜就前来拜访云初。 云初从拿到几位夫人的首饰到送到德胜隆掌柜的手中只有短短的一刻钟的时间。 德胜隆掌柜将每一样首饰都摊开来仔细观看,并啧啧赞叹出声,称赞每一样首饰都堪称价值连城。 称赞完毕之后,却给云初留下了一个五十万钱的取款凭据,云初可以拿着这张凭据,在任何时候都能从德胜隆金店拿走五十万钱。 “晋昌坊别的都好说,就是这里的百姓衣衫破烂,有碍观瞻,到时候担心被圣人看见有碍观瞻。” 送德胜隆掌柜出门的时候云初低声抱怨。 掌柜的似笑非笑地瞅着云初不做声。 云初又道:“某家见德胜隆伙计身上穿的衣衫就极好,不知老掌柜能否也给晋昌坊百姓捐助一些,也好让坊民们实时称赞德胜隆是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商贾。” 老掌柜闻言,沉思片刻道:“如果衣衫上能够用丝线绣上德胜隆三字,里长以为如何?” 云初点点头道:“当以金线为佳!” 老掌柜摇头道:“金线压制不易,丝黄即可!” “不知老掌柜觉得一万件这个数目如何呢?” 老掌柜用吃人一般的眼神瞅着云初道:“你晋昌坊所有人等不过五千六百余,老夫以为,六千件已经是上算!” 云初喟叹一声道:“世人总是只看眼前利益,却不知眼前利益不过是小道,须知,牢骚满腹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晋昌渠水浅,观鱼胜过桃花江!” 老掌柜瞅瞅路边水深不过两尺的渠水,再瞅瞅云初那张正在逐渐变白的面孔道:“好,看在你这渠水里的大鱼份上,后面的要求老夫全认。” 云初大喜,连连拱手道:“不如就请老掌柜用我晋昌坊妇人制作这六千件衣衫如何?” “每件衣衫的工费就以二十个钱作准如何?” “布料虽不能用绢,也请用六十束麻编织的麻布如何?” “老掌柜,你……” 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刘义,眼看着老掌柜逃跑似的跳上马车,这才从后边走出来道:“里长,咱们不缺钱粮了,甚至还有很大的宽裕。” 原本笑嘻嘻的云初这个时候却把脸沉下来了,他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没有完。 “里长,你别吓我,钱多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云初淡淡地道:“钱多了自然是好事,人来得多了,就不是好事情了。” 刘义见云初忧心忡忡地走了,他却没有继续表现出害怕的意思,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坊正,上面有里长撑着,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就没有灾祸降临到他的头上。 傍晚,宵禁鼓声停止之后,晋昌坊里的每一户当家人就来到了云家的前院,听里长说话。 当云初提出每家要出一个壮劳力,明日起开始筹备坊门建造事宜,每日工钱十个钱,两斤黄米,或者小米。 剩余劳力与老弱幼小,明日要开始整理晋昌坊前些日子弄出来的建筑垃圾,还要把这些垃圾垫到以前留下的渗坑中去,争取用这些垃圾把那个臭气熏天的渗坑给完全填埋掉。 然后在空地上修建茅房,每日给钱五个,一斤黄米或者小米。 凡是能做衣衫的妇人,从明天起,一旦领到德胜隆金店送来的麻布,就开始按照德胜隆的要求缝制衣衫,先从自家人开始制作,再推及家中没有妇人的人家。 每做好一人的衣衫,给钱五个,外加一斤高粱。 衣衫做好之后,再从坊里领取麻布制作里衣与鞋子,工钱同样是按人头给钱五个,外加一斤高粱。 云初制定好了章程,剩下的事情就是坊正刘义的事情,坊民的分派将由他来指派,按照以前朝廷守卫长安时期制定的军事规定,按照建制组成伍,什,百人队,千人队,再一一将任务分解下去,责任到人,虽然还要多出来一笔管理费,云初还是立刻就承认了,将钱折算成米粮到时候分发给负责管理的人。 也就是看了刘义分派任务的场景,云初再看看长安城高大的坊墙,这才明白,长安城根本就不具有一个商业城市的特质,它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军事堡垒。 城外有郭墙,郭墙后面便是城墙,城墙后边便是分解成一百零八个小的军事堡垒,也就是坊,坊墙的尽头便是皇城,皇城里面便是宫城。 就算是城里的百姓,平日里也按照军武式样划分,一旦有贼人攻城,片刻时光就能组织成军,参与守城。 坊市更是一种绝妙的隔绝奸细乱城的设计,这种如同轮船排水仓的设计,即便是有几个坊市被贼人渗透,只要围住这几个坊市,就能让城中不乱。 可惜,这样好设计的城池,很少有大军强攻的场面,大多数都是在敌人到来之前先弃城逃跑了。 这样的数量,在大唐历史上足足有六次之多。 也随着长安六次被攻陷,大唐,这个神威赫赫的庞大帝国终于跌倒在了胡人制造的尘埃中。 第八十章工作岗位很重要 知道历史因果关系的人再站到长安城里的感觉很差,一方面有些骄傲,另一方面则觉得既然历史如此,自己干什么都像是在白费力气。 很快,云初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瞅着人猫李义府家的管家,云初甚至连烦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万钱!这是我家郎君半年的俸禄,此次全部捐助给晋昌坊,希望里长莫要嫌钱少。” 李义府的管家说话的时候非常客气,这些话像是李义府亲自交代的,因为管家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重与谦虚的话语不符。 云初让坊正刘义把钱收起来,客气地将这位把送钱当做施舍的管家送出去。 没必要因为某些送钱人的态度而生气,因为这些钱本来就是白来的。 如果在云初以前的街道上有这样大规模送钱的人,哪怕让他带着街道同仁在街道上跪迎都没有关系。 三万钱,三十贯钱,可以让云初在晋昌坊修建三十个花坛的。 有了这三十个花坛,云初就能让晋昌坊参加长安城花园坊市的评比,并一举夺魁。 有了这三十个花坛,云初就能在晋昌坊创造出好几个花匠的工作机会。 有了这三十个花坛,云初就能从那些来晋昌坊参观,游览,胡逛的长安人手里赚到可以维持这三十個花坛运转的钱粮。 这就是国家强大的秘密,经济运行的根基就在基层,如果长安每一个坊市的里长,都能如同云初这般苦心孤诣地为坊市考虑,长安城的经济增长至少会增加好几十个百分点。 送钱的人多了,坊门的规格就必须不断得提升。 开始的时候,云初准备用木头修建一座漂亮的坊门,再加上雕梁画栋,就应该能满足皇帝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程咬金他们家送钱来的时候,云初就开始考虑用雕花青砖来满足皇帝的胃口。 现在,连人猫李义府都把工资送过来了,云初就决定上石材来修建坊门。 很可惜,长安附近没有汉白玉这种好石材,否则,云初一定会用上,毕竟,也只有这种石头,才能将长孙皇后高洁的秉性完美地表现出来。 晋昌坊最不缺少的就是工匠,木匠,石匠,细木匠,细石匠最多,其中,有很多人就曾经参与了修建太宗陵墓的工作,有的是工作经验。 修建坊门最贵的地方就在于材料,而云初以为的人工恰恰是最不值钱的,晋昌坊中最好的细石匠,就是那种可以把石头雕刻成石翁仲的那种工匠,一天的工钱也仅仅需要十个大钱再加上两斤粟米。 站在晋昌坊的坊门处,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那座气势恢宏的大慈恩寺。 于是,云初准备在晋昌坊门口,用淡黄色的花岗岩雕刻出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来,继而,让这只凤凰与背后的气势恢宏的大慈恩寺交相辉映,最终成为长安市上的地标性建筑。 沟通晋昌坊水系的刘三才,在澡堂里跟云初偶遇过几次之后,在云初的建议之下,终于成了长安城中第一个专门给富贵人家,寺庙,宫苑,别业,制作小环境水系的专业的包工队。 第一个使用这个包工队的单位就是大慈恩寺,他们准备借助高水位的荷花池,也把水系的概念引入到寺庙的建筑中来。 这对寺庙来说非常的重要,整个大慈恩寺都是砖木结构,对防火有着非常高的要求。 有了刘三才的例子,来晋昌坊澡堂洗澡的人终于多了一些。 最近喜欢往云初身边凑的人,就数两个细石匠,一个叫做彭五郎,一个叫做张挺。 这两个人在将作中都属于大匠级别的人物,跟别的石匠的差别就在于他们家一年四季都有糜子跟小米吃。 两个人都流露出要给云初搓澡的意思,但是呢,云初还是喜欢让那个叫做二牛的小子给自己搓澡。 “里长,论到细石匠,小人的手艺不说冠绝长安吧,至少也是冠绝咱们晋昌坊……” 不等彭五郎把话说完,张挺就在云初的另一边冷笑道:“这话说得太大了,也太不要脸了,你也就在太宗皇帝陵寝的神道上雕刻了两只粗制滥造的大象,而代表文臣武将的石翁仲我一个人就做了两对。” 云初左右看看这两位精瘦的石匠,漫不经心地道:“先把咱们要的凤凰给我雕刻出来,如果凤凰做得足够好,到时候,你们两个一人带一队石匠去揽活都成。” 彭五郎沉吟一下道:“小人算是看来了,只要咱们坊开始大修大建,别的坊估计也是坐不住的,南边的那些穷坊不说,北面的那些富贵坊一定也会照着咱们晋昌坊的修建模式来的。 如同里长所说,活计到时候会多得干不完。 小人之所以来找里长,就是想求里长帮着小人,也配置一个刘三才那样的包工队。” 云初从二牛的膝盖上抽回修理好的一只脚,把另一只脚搭上去,让他用一柄锋利的小刀修剪脚指甲。 这是云初给这个孩子开拓的另一项生意,修剪手脚指甲,需要收费一文。 这孩子现在做得很好,一天下来,仅仅是帮人剪指甲,也能有三五个大钱的收入。 “你们两个都是在籍的将作工匠,这一点一定要想清楚,别给人家干活干了一半就被将作监给叫走,时间长了容易砸招牌。 另外,在收费方面,你们一定不要犯傻,千万别一个比一个报价低,如此循环下去,你们两个就成傻逼了,谁都别想吃饱。 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这些人不同于西市上的那些零散工匠,你们只接那些零散工匠接不了的大活计。 就是那种接一个,吃三年的那种活计。” 彭五郎,张挺两人见里长对他们的事情似乎不怎么上心,就对视一眼,把干活的二牛给撵出去,就低声道:“我二人愿意给里长留两成的干股。” 云初瞅着这两个想要把自己当傻子看的细石匠,心头还是非常的感慨,大唐别的事情没有发展出一个亮点出来,倒是商人的算计之心,已经与后世别无二致了。 云初把二牛又喊回来,继续接受他磨指甲的服务,至于彭五郎跟张挺这两个蠢货,他就当不存在。 开公司哪有那么容易,要知道人家刘三才给云初的是实打实的三成股份,而不是什么任人算计的两成干股。 或许是出自专家的骄傲,彭五郎跟张挺两人都不再继续增加云初的好处,黑着两张脸,在清凌凌的池水里搓洗自己肮脏的身体。 娜哈终于爱上了洗澡,尤其是在大澡堂里洗澡,她可以在清水池子里胡乱扑腾,还有一群小伙伴围着她一起胡闹,每次洗澡,对于娜哈来说,都是最幸福的时光。 兄妹两红光满面地分别从澡堂里出来,就相视一笑,此刻还不到吃暮食的时候,正好再去光福坊去吃小夫妻开的胡饼夹羊头肉。 这些天,他们兄妹两个已经去过两次了,每次都是用铜饼子换胡饼。 娜哈还给崔氏跟老猴子两个带回来了,他们吃了都说好。 这时候去光福坊就要骑马了,兄妹两都骑在枣红马的背上,这一幕在长安城并不少见,很多父女,或者兄妹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大部分骑的都是驴子。 枣红马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光福坊。 那个漂亮的小媳妇笑吟吟地迎上来,就是那个年轻小伙子的脸色不好看,虽然手上一直在忙活,总有一只眼睛在瞅着他的媳妇。 云初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恶霸,一个纨绔,还是一个总盯着他漂亮老婆打主意的恶霸。 有了怒气加成,他一刀就劈开了一颗羊头,力道,准头都没的说。 娜哈抬手摸了一下小媳妇的脸,还学着哥哥的样子在人家的鼻头上按一下,然后,兄妹两就哈哈大笑起来。 小媳妇的一张俏脸就会变得通红,而小伙子的眼睛就会往外冒火,手里的刀子力道更重,几乎要把砧板砍成两半。 胡饼一如既往的酥香,羊头肉也一如既往的酥烂,放好椒盐之后,味道自然也一如既往的好。 六个铜板,三个肉夹馍,公平买卖,小媳妇的笑脸纯属赠送,就让这场交易变得生动起来。 “明天还来!”云初坐在高头大马上冲着小媳妇挥挥袖子,就跟娜哈两人一边啃着饼夹肉,一边回晋昌坊。 出坊门的时候,隐约听见那个小伙子在叫骂,云初回头看的时候,那个小伙子的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关中人就是这脾气,明知道打不过,那也必须骂回来,只是在骂人的时候必须先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所以,突然跳出来骂一句,然后闪身走人的场面,在长安是家常便饭。 云初跟娜哈两人的最终目的是丰邑坊。 两天后就是除夕了,崔氏说一定要定制一些屠苏酒,椒柏酒回来,据说这两种酒,一种可以 辟邪,一种可以避开瘟疫。 在丰邑坊的如意酒坊里,云初亲自品尝了这两种酒。 喝过之后才明白,这两种酒别说瘟疫,辟邪,就连人都受不了。 屠苏酒喝过之后,云初从中品尝出来了一股子熟悉的药材味道乌头。 这东西他在西域可没有少用,不过他用乌头来杀人,不像长安人拿来泡酒。 椒柏酒顾名思义就是放了花椒跟柏树叶汁液的酒,喝完椒柏酒之后,口舌发麻,再喝屠苏酒,云初就喝不出酒里乌头的味道了。 这两种酒的配置很有意思,如果今年过年,云初需要杀人的话,他就准备利用一下这种喝酒方式。 反正,唐人在过除夕的时候,是一定要喝这两种酒的。 第八十一章娜哈的福报 屠苏酒,椒柏酒云初订了两坛子,他很担心自家人喝了之后会出问题。 真正让如意酒坊的知夏姑娘满意的是,云初订的一百坛“九酝春酒”。 这几乎是长安城能找到的最烈的酒,据说与蛮子们弄得三勒浆几乎不相上下。 跟后世一个德行,外来的东西总是要贵一些,所以,三勒浆这种以波斯麦酒为基础,增加了三种药材的药酒,很自然的就打败了九次发酵的“九酝春酒”,成为长安城价格最贵的烈酒。 云初的舌头其实很灵敏,这跟他以前的时候喝了太多的酒有关,所以,在品尝酒的度数的时候,已经可以将品尝的精度控制在正负一度的程度。 三勒浆同样是一种可以用来谋害人性命的好酒,其实,任何添加了药材的酒都很适合谋杀,因为浓烈的药草味道会遮盖毒药的味道,而猛烈的药酒刺激,则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可以掩护毒药发作的症状。 三勒浆的度数绝对不超过二十六度,假如把药草的味道去掉,云初觉得自己可以喝一两坛子没有问题。 九酝春酒的度数应该比三勒浆高一些,因为没有强烈的药草味道,喝起来反倒比三勒浆柔和。 云初需要酒精,却不想自己酿酒,只好从知夏这里进一些九酝春酒再蒸馏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浓度75度的医用酒精。 他不想参与到大唐繁荣的酒业之中,至少,现在不想,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干一些苦力,赚一些钱大家都能理解,要是发明个什么东西,依靠一种手艺坐地分赃的赚钱,这就太过分了。 弄出酒精纯粹是为了自己身边的人着想,去年夏日的时候,在龟兹,云初见多了因为伤口溃败而死的人。 他实在是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跟那些人一样,卑微地死掉。 知夏明显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云初说,可惜,云初只跟她谈生意,多余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愿说。 不管知夏与方正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只想跟这个女人隔离得远远的,据他所知,方正从来就不是一個宽宏大度的人,而影响朋友情谊最多的就是女人,要嘛你看上了朋友的女人,要嘛你没看上朋友的女人。 云初回到家的时候,彭五郎,张挺又来拜访,这一次云初没有见他们,把事情推给了崔氏。 就在云初用锯子锯木头准备制作象棋的时候,崔氏来见云初,说了一句得不偿失,就没有再说别的话,开始帮着云初收拾锯下来的木头轱辘。 等云初锯下来了三十二个木头轱辘,并且开始整理圆度跟光洁度的时候,崔氏低声道:“如果不能将商贾当做奴仆一样收在家中,这样的商贾对云家来说毫无意义,甚至会成为云家的一生的污点。 刘三才的事情,是郎君做主办理的,妾身自然不敢置喙,可是,为云家长久计算,郎君应该逐步侵夺刘三才手中的七成权力。 哪怕给他一大笔钱,把他踢出队伍,也好过让他在有云家参与的买卖中当家做主。”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说像德胜隆这样的商家,在程氏眼中算什么?” 崔氏叹口气道:“德胜隆的掌柜,其实就是程氏的家仆管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也可以这样办理?” “必须这样办理,彭五郎,张挺这些人只配成为云家的奴仆,而不能成为云家的同伙。 如果以后,别人的勋贵人家知晓我们家与商贾是伙伴,郎君以后就只能娶一个商贾家的女子,绝无娶勋贵人家小姐的可能。 对于郎君来说,娶商贾家的女子纯粹属于低就。” 云初笑道:“我只娶看得顺眼的女子,如果顺眼,就算是农夫之女也娶了,要是看不顺眼,公主也不要。” 崔氏笑道:“娶农家女不是不可以,大唐做官的人中间,娶农家女为正室夫人的不在少数,但是呢,大唐公主,郎君能不要就千万不要。 娶了咱们大唐公主的男子,很少有好下场的。” 崔氏的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云初却听得有些心肝发痛。 总之,崔氏的话语里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绝对控制!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能对另外一个人进行绝对控制呢? 只有奴役。 所以大唐社会的本质就是一群人对另外一群人的绝对控制。 云初开始明白,自己在长安街头为何找不到属于中间阶层的客舍与食肆。 不是不能有,是大唐人家根本就不允许有这样的灰色地带的存在。 崔氏总是认为她对云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今天跟云初说过这些话之后,她很有可能就要开始谋算刘三才了。 云初认为很美好的一件事情,最终还是走向了一条黑漆漆的岔路。 这让云初的心情变得非常糟糕,幸好,元日这个盛大的节日到来了。 这一天,全晋昌坊的人都来向云初恭贺新禧,祝贺里长又添了新岁。 云家的几个妇人没日没夜地将红色丝线绑在一枚枚铜钱上,并打成璎珞,供郎君赏赐给晋昌坊的人。 这几乎是一个盛大的典礼,云初不得不从大清早就面带笑容地瞅着穿戴一新的坊民来拜年。 这个年对于晋昌坊的人来说是非常的重要,每个人都有一身暖和的新衣服穿,虽然衣服的背后绣着德胜隆三个字,这依旧掩盖不住坊民的欢喜之情。 没的说,只要有人报名进门给云初拜年,九肥就会从筐子里掏出一枚被丝线绑缚得非常漂亮的铜钱璎珞赏赐给拜年的人。 直到傍晚时分,这一场大型拜年仪式才算是走完。 崔氏数过筐子里剩余的璎珞,多少有些不满,因为剩下来了六十二枚璎珞。 在准备的时候,崔氏往宽裕里准备了二十个,现在多出来六十二枚,也就是说,有四十二个人没有来。 除过年过八十的,瘫痪在床的,腿断了的,病重的起不了身子的,还有二十七个人没来。 所以,在新的一年里,这二十七个人将会是坊正刘义重点照顾的对象,直到把这二十七个人照顾的离开晋昌坊为止。 冬日的长安城真的没有美食! 主要是没有应季的好食材。 萝卜,莲藕,豆芽以及带着冰碴子的秋葵跟菠薐菜,就是冬日里的宴会上最重要的食材。 豆腐比肉还要贵重一些,鸡肉,鸭肉,鹅肉,鱼肉,羊肉,狗肉的数量也不少,豕肉这个东西的肉现在真的是没办法吃。 鱼肉里面没有鲤鱼,因为皇家总觉得百姓吃鲤鱼肉,就像是在生吞活剥他们李氏。 丁大有来家中稍坐了片刻,就急匆匆地回商州去了。 他的到来,让云家的肉食种类一下子增加了一倍不止,主要全部都是野味。 云初站在烧烤架边上,给娜哈跟老猴子两人炙烤鹿肉,其实鹿肉这东西不怎么好吃,主要是鹿身上的油脂不够丰富,烤出来,煮出来的鹿肉,如果不与别的油脂丰富的肉类一起煮,烤,就会干巴巴的。 幸好丁大有还送来了一头洗剥干净的野猪,这头野猪的肉没有什么吃头,主要是野猪身上不多的油脂太吸引云初了。 烤鹿肉刷上温热的猪油,再搭配调料之后,一下子就把鹿肉的质量提高了两个档次不止。 娜哈跟老猴子虽然幸福地吃着烤鹿肉,目光却总是盯在云初没有来得及吃的半碗猪油渣上。 他们觉得,那半碗猪油渣可比烤鹿肉好吃的太多了,一咬一嘴油。 老猴子今天过来就想跟云初传达玄奘法师的口信,他准备在今年大慈恩寺的水陆大会上,让云娜成为他座下的执灯女童。 云初,崔氏听闻这个消息,一个张着嘴巴一无所知,一个趴在地上朝老猴子磕头如捣蒜。 崔氏磕头磕得头皮都破了,磕完头之后甚至不顾大过年的,抱着娜哈号啕痛哭,不等哭痛快了,就像疯子一样拖着娜哈去屋子里换衣服,似乎生怕老猴子改口,玄奘法师另有安排。 “水陆大会有全套佛门仪轨,重点就是安抚天下亡魂,给他们供奉血食,让他们步入轮回,重新做人,或者做兽,做牲畜。 希望那些亡魂不要滞留人间,打乱这天地的秩序。 到时候,玄奘法师会在酥油灯包围的莲花座上吟诵一百零八遍新翻译出来的《摩柯波耶波罗蜜多心经》。 玄奘法师吟诵经文的时候,会有万佛加持,经文自然会言出法随,报障、业障、烦恼障自然也就破除了。 三障已除,一切苦厄也就消除了,不论是人,是鬼,都能获得极大的安乐。 当然,云娜提着莲花灯为玄奘法师引路,也有功德,这孩子自然会获得无上解脱,从此之后,不受贪,嗔,痴,慢,疑以及邪见的困扰。” 老猴子把 话说到这里,鄙夷地瞅着云初道:“娜哈如此有福的一个孩子,居然落在你一个区区从八品的小官家中,真是珍珠蒙尘。” 云初晃晃脑袋道:“你的意思是说,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拿娜哈的外貌说事情是吗?” 老猴子有些得意地道:“损娜哈,便是损佛功,自有八部天龙惩罚他,一世不足,当有八世劫难。” 第八十二章裴行俭的手何医正的嘴 云初瞅着刚刚换好了一身素色衣衫的娜哈,这个傻孩子如今正把脑袋藏在哥哥的腋下,她不想跟着老猴子去庙里学习,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执灯女童。 这一次一向疼爱她的哥哥却没有让她任性,重重地在屁股上抽了几巴掌之后,就让老猴子把娜哈带走了。 只要是能让这孩子以后的生活少一些磨难,过得开心自如,云初就不会惯着她。 站在后门眼瞅着娜哈眼中含泪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猴子进了大慈恩寺,云初心底也寡寡的,有了父母第一次送孩子进幼儿园的感觉。 “等娜哈从水陆道场回来,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我家小娘子的黄头发;绿眼珠不好看!” 崔氏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恨意! 云初知道崔氏喜欢娜哈,只是没想到她喜欢娜哈会喜欢到这个程度。 这一场水陆道场就是娜哈個人的大机缘,经过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道场表演后,娜哈在唐人的眼中只是一个有福的佛女,外貌什么的再也不重要了。 众生在佛的眼中是平等的,被佛祖祝福过的女孩子的将来,必定是福运连连,无病无灾,这些祝福甚至会惠及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 即便是娜哈以后参与政治联姻,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因为,这个孩子天生就与我佛有缘。 一个政治家族要是娶了娜哈当正室夫人,那么,这个家族就能获得佛门天然的亲近。 也就是这么一场盛大的仪式,将云初对娜哈日后生活上的所有忧虑都消除得干干净净。 他决定,从今往后,娜哈再调皮的话,自己可以下手殴打了,因为自己怜悯这孩子的最后一个点也彻底地消失了。 元日过去四天之后,云初就换上了自己那一身如同青草一般绿的官服,戴上一顶黑色的没有梁冠的进贤冠,崔氏跪地上帮云初佩戴好压制衣角的玉佩,又整理好了革带的位置,让绿袍子下摆正好高出脚面半寸。 坐在地上仰视着云初的崔氏,突然间眼泪就扑簌簌地流淌下来。 “当年,妾身的兄长进正九品儒林郎的时候,妾身与阿娘为了准备这一身,一夜未眠,生怕哪里不妥惹得上官不满意,那一年,我的兄长年方十八,跟郎君一样的英气勃勃,一样的器宇轩昂……” “嗯,等我以后需要穿官服的时候,你就过来帮我,你会从这死鱼一样的绿色伺候到尊贵的紫色。” “郎君笑话妾身呢,这是家中大娘子的差事,妾身只能在一边伺候。” “喜欢就来,我不介意当一个衣服架子供你们打扮着玩。” 说罢,云初就离开了家,准备进皇城,到太医署报道。官服穿在身上之后,真的有鬼神退散的效果。 以前看到云初出门就会围过来的坊民们,突然见到云初绿啦吧唧地站在门口,立刻停下靠近的脚步,弯腰,抱拳一气呵成。 原本没事干就跑到云初身边讨要麦芽糖吃的小孩子们,立刻被家人牢牢地抱住,不准靠近云初,其中几个年纪小的,还被吓得哇哇哭泣起来。 很好,云初弹弹头上的纱帽,能让小儿哭泣的衣服果然不同凡响。 唐人好武,所以年轻官员出行一般都是骑马的,当云初骑着枣红马在刘义一众人等的恭送下离开晋昌坊后,街市上的妇人女子就没有不回头看的。 四五十岁的从八品的官在长安连狗都不如,但是呢,十四五岁的从八品实职官员,就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罕见了。 再加上云初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勤快的沐浴,搓澡,被西域风沙吹得黑了吧唧的脸早就褪掉了好几层皮,如今,在寒风中终于有了一丝白中透红的风流模样。 足球场横过来那么宽的朱雀大街上不用来跑马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枣红马猖狂地嚎叫一声,就沿着铺满细沙的马道向皇城狂奔。 真正的人如玉,马如龙。 枣红马不断地超越行驶在干道上的各色马车,引来无数贵人的惊叹与羡赞。 他们赞叹的不是云初的官职,而是赞叹大唐官员中还有如此年轻飞扬的少年。 “老夫当年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敢如他这般飞扬跋扈。” “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在家中挨你阿爷的家法呢。”邻车知根知底的同僚出言讽刺。 “没错,少年人的豪侠气就是被我阿爷生生的用鞭子给打没了,要不然朝中的那些混账也不至于给老夫起一个“石翁仲”的绰号。” “哈哈哈哈……” 片刻功夫,云初就在皇城门口下了战马,牵着马排在一群绿袍官员身后等着进城。 这时候就看出官职小的弊端了,绿袍子的需要排队验证之后才能进皇城,穿别的颜色袍子的人坐着马车就进去了。 你进城就进城呗,路上看到排队的属下,还会直接呵斥:“怎么来这么晚?” 被骂的小官员好像也习惯了,连忙拱拱手就回复道:“出坊门被堵了。” 上官的威风已经耍了,也就哼一声说着什么,下不为例一类的屁话,施施然地进皇城了。 “啊——仁兄,往日里少见啊——” “啊——兄长,小弟初来乍到,还请兄长照拂一二。”“啊——不知仁兄在哪一个衙门口当差?” “啊——小弟供职太医署,就任小小的司医。” “咦?太医署,那可是一个油水丰厚,又清闲少事的好衙门啊,以后,小弟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妥之处,能否请仁兄一观?” “好说,好说……” 就在排队的功夫,云初已经交结了好几位穿着绿袍子的仁兄,不管来人长成什么模样,云初一律以仁兄相称,片刻功夫,就认下了一大堆仁兄。 就在众人笑闹着慢慢向前拱的时候,一只大手重重的拍在云初的肩膀上。 手才落到肩膀上,云初就已经捉住了那只手,身体猛地向前拉扯一下,腰身下沉抵住这只手的主人,就准备把这只手连人一起从肩膀上头甩出去。 没想到此人身体极为沉重,云初没有拖拽动,不等力气发干净,云初就从此人的肋下钻了出来,中指关节微凸握拳带着风声直击对方太阳穴。 对方轻声咦了一下,用手臂荡开云初的拳头,而此时,云初已经向后退了五步有余,面对突袭者。 顶盔掼甲的壮汉瞪着全神戒备的云初上下打量一下,就对那些已经围过来的武士们道:“又是一个从血肉战场上下来的杀胚!” 武士们闻言,齐齐地打量一下身材完全算不上壮硕的云初,就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从哪下来的,西域,辽东,还是大非川?” 对方穿的铠甲是山纹光明铠,铠甲不是新铠甲,甲叶上划痕累累,就连护肩兽头都瘪的快没样子了。 不过,人家腰上悬挂着的鱼袋,上面还镶嵌了银,没的说了,就这个鱼袋跟鱼袋里面的鱼符,就证明,人家绝对是从五品以上的官职。 至于云初这种杂鱼小官,距离佩戴鱼袋的距离足足有十万八千里远。 “下官云初,太医署属下司医,年前从西域奉命归来,正准备去太医署领命。” 壮汉大笑道:“梁建方的部将是吗?可惜了,本来儿郎们在西域大杀一场,还指望着弄一些军功回来过日子呢,现在全没了,伱能从西域回来也算是运气。” 说完话就走了,完全不理会还想跟他说话的云初,甚是无礼。 一个长脖子官员见壮汉走了,就对云初道:“贤弟啊,此人便是长安声名赫赫的裴行俭,就任左屯卫仓曹参军,是咱大唐左卫中郎将苏侯爷的弟子,据说马上就要去十二卫中的某一卫去当行军长史去了,算是一个贵人。 某家看他对你格外亲近一些,等下了差,不妨备置一些礼物登门求教,混个脸熟也是好事。” 云初笑着拱手道:“不瞒兄长,小弟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虽然战场上不曾害怕,下了战场小弟却也是双股颤颤,昏死过去两日夜方才活过来。 如今侥幸得活,却也不肯再入军伍,准备在咱们文官圈子里混口安生饭吃就足够了。” 长脖子官员惋惜地瞅着云初道:“可惜了,咱大唐武官的升迁还是要快一些的。” 云初见队伍已经排到了自己,就告罪一声,牵着枣红马接受盘查。 皇城很大,且屋舍众多,云初一路走,一路问,这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太医署。 太医署里的药味浓郁的几乎让人喘不上起来,将枣红马送进马棚,才走进太医署的院子,就看到几十个身材壮硕的药童正在煎药,一排过去百十个药罐子一起喷吐着药味,蔚为壮观。 在西域,云初是何医正的部下,没想到来了长安,云初还是何医正的下属。 这中间自然有何医正的安排,云初假装不知,进入官署之后,发现最上头坐着何医正,就假作欢喜的模样匆匆上前,先 给何医正施礼。 何医正漫不经心瞅着云初,对在座的其余医正,医判们道:“云初,万年县人氏,在军中先当府兵,后来当的医官。 说来奇怪,别人都是因为医治将士们有功才当的官,他与旁人不同,先是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才当的医官。 诸位也知道,军中治疗伤患的本事也就砍胳膊,锯腿那么几手,远远算不上会医术。 这个年轻人可能是看不惯自己的袍泽被当做牲畜一般对待,这才起了学医的心思,所以呢,在某家手下偷偷学了一些手段,也弄了一些名声。 总体上来说,心性不错,值得太医署栽培。” , 第八十三章 云初的日常生活 云初拿走了人家一座快要占地十亩的院子,哪里敢说何医正把话说颠倒了。 人家童叟无欺的把院子给了云初,云初这时候自然也要童叟无欺的帮助何医正证明,缝合,这项医术是人家何医正开发出来的本事! 再说了,人家何医正还当着太医署这么多的医正,医判们保证了云初的人品跟心性,更说出云初是一个值得栽培的人。 这样一来,何医正办事就显得非常公平了。 于是云初一辆惭愧地再次朝何医正施礼道:“医正宽宏大量,不追究下官偷偷学艺的事情,让下官铭感五中,而何医正缝合之术,让下官多救活了几个必死的袍泽,每每思及此事,云初,感激涕零。” 何医正对云初的表现极为满意,就指着云初对堂上的众人道:“可惜了我何氏秘术,就此被偷传出去了,罢了,罢了,医术乃是救人性命之仁术,某家预备将此术写成文本上奏陛下,在军中,乃至民间传扬,不知诸位同僚,可有什么意见吗?” 何医正说得云淡风轻,云初却从别的医正,医判那里看到了无穷的怒火。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你何医正用一套宅子弄来了一手好的治疗伤患的本事,这东西本就没有保密的可能。 你很大方的把这手医术公诸与众,上奏给皇帝之后,必然能够获得极为丰厚的赏赐。 既然愿意拿出重要的看家本领来讨好皇帝,那么,你让其余的医正,医判们也拿出看家本领出来吗? 别人自然是一句话都不说,云初却立刻抱拳施礼道:“何医正之举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云初为何医正此举贺。” 何医正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对云初道:“好了,你以后就在我门下奔走便是。 汝年幼,正是勤学上进之时,既然你已经要进学四门学,本官就网开一面,准许你一边进学,一边在太医署任职,长安居,大不易,如此,有些许钱粮,也好让伱能安心就学。 待你从四门学学成归来,老夫会考虑你能否进入本官门下继续修行。” 云初觉得自己快成弯腰虫了,自从进入这座官衙,他的腰就没有直起来的时候。 不过,任何卑微早就被标注好了价钱,云初觉得何医正给的价钱很好,值得自己弯腰。 等云初从太医署衙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在这段时间里云初不仅仅办理好了锁厅事宜,还办理好了俸禄发放事宜。 所谓锁厅,指的就是官员告假,不办公的意思,但是呢官位依旧给你留着,等你事情办完了,回来之后还是太医署的从八品司医。 这个人情就很大了,要知道在官衙中,永远都是一個萝卜一个坑,你这颗萝卜占一个从八品的坑,那么,别的萝卜就进不来。 至于俸禄发放更是何医正给云初话说的好的奖赏,不用干活,却能拿到全额俸禄在哪一个时期都是大好事。 云初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官员们在官衙吃官饭的时候,从吏员们端来的饭菜来看,云初觉得那些东西黑了吧唧,黄了吧唧的很适合喂猪。 从皇城出来,云初就百无聊赖地在朱雀大街上溜达,不知不觉地枣红马就把他带到了光福坊。 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可能要下雪,云初也觉得腹中饥饿,就再一次来到了小夫妻开的那家胡饼店。 骑在马上的云初丢出去六个铜钱道:“老规矩,两个胡饼把肉夹满。” 铜钱砸在年轻店主的胸口,弹跳一下就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他看着云初身着官服的俊俏,英武的模样,眼中满满的都是绝望之色。 店铺里的小娘子也瞅着云初,看得两眼放光,手中的翠色手帕都快要被她扭成麻绳了,眼中满满的都是爱意,真正的爱慕难舍。 云初拍拍小伙子的脑袋道:“醒醒,钱都不要了?” 小伙子打了一个哆嗦,清醒过来,艰难地蹲下去从地上把铜钱一个个地捡起来,最后放到一个盒子里,对小娘子道:“你来招呼客人,我去后边躺一会,乏得很。” 云初一把按住小伙子的脑袋呵斥道:“你不在,让你老婆招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某家在勾引你老婆呢。” 小伙子面如死灰地道:“小店能招呼您这样的贵客,是小店的荣光,还是我老婆招呼官人好一些。” 云初哈哈笑道:“我看中的是你家的胡饼夹肉,可不是看中你老婆,别想歪啦。” 小伙子突兀地哀嚎一声道:“您看中了俺家的胡饼哪点好,我改成不成?” 云初冷笑一声道:“你要是把胡饼羊头的味道改的乱七八糟的,我说不定就会看上你家店铺的第二件宝贝。” “宝贝,我哪来的宝贝?哦,你说我家的胡饼夹肉是宝贝?第二宝贝是啥?” “你那个干净的老婆!” 小伙子再次哀嚎一声,就把他眼泛桃花的老婆撵进店铺里,自己拿胡饼,切胡饼,撕羊肉夹饼一气呵成,而且两只胡饼里面装的肉很多,一只手根本就抓不拢。 云初接过湿荷叶包裹的饼夹肉,咬一口,就满意地对小伙子道:“千万,千万别改味道,饼子要热,羊肉要烂,椒盐要纯,味道要是改了,你老婆就没了。” 小伙子连连点头,发誓绝对不会更改烙饼,煮肉的配方。 云初调转马头就要走的时候,小娘子奋力推开小伙子冲着云初的背影呼喊道:“郎君以后还来吗?” 云初挥挥手就离开了光福坊,说真的他没有谋算人家老婆的打算,只想吃一顿干净,好吃的饼夹肉。 说起来,满长安,就这一口东西能让他满意。 信马由缰地看尽了长安风貌,而马包里的稠酒,手上的饼夹肉,更是让云初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元日过后,春天就不远了,而云初喜欢春天,尤其是长安的春天。 晋昌坊大门的基础已经出来了,十七八个细石匠正在雕凿六根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上三根为凤,三根盘旋着凰,凤与凰的身下满是云纹与火焰纹,还仅仅是雏形,已经有了威严的气势。 那块被用作主雕像的淡黄色石头的周围,却只有两个人在干活,一个是彭五郎,一个是张挺,一个正在从石块上去多余的废料,一个正在已经有雏形的石头上雕凿凤羽,斧凿叮叮,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 澡堂里的彭五郎跟张挺两人看起来猥琐又下贱,拿起斧头,凿子的彭五郎与张挺,明显就变成了另一种人,一种很有气质,很有信心的人。 两人明显不对付,但是呢,在雕凿这座雕像的时候,两人的配合几乎堪称完美。 这就是行家的气质。 世上的行当远不止三百六十行,而每一个行当里都有一些非常了不起的人。 彭五郎跟张挺两人如果按照朝廷官职来算,他们在细石匠这个行当里至少也是四品官。 可惜,这世上只认有权人跟有钱人,余者,不足论。 围绕着晋昌坊的水渠两侧还是结满了冰,不过,水流依旧在冰槽中汩汩流淌,清澈而纯洁。 妇人们就取这个水槽中的水回家饮用,云初跳下马也用手撩了一些清水尝了一下,味道果然不错,没有其它水井中特有的碱味。 推开家门,肥九牵着枣红马去了马厩,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肥八跟肥十两个男丁往地上铺的青砖上洒干净的河沙,等撒过河沙,就用扫帚清扫河沙,大部分河沙会灌进砖头缝隙,多余的,就会被清扫出去,等着下一次再铺洒。 这个活计是一个经常性的活计,直到砖头与砖头之间再无缝隙为止。 中庭的暖阁里坐着肥二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好大一块棉花,正在挑籽。 这东西太轻,不好运输,关中又不种,即便在西市上,也是一个稀罕东西,很多以为把棉花带来长安会大赚一笔的胡商都亏得一塌糊涂。 云初家不一样,主要是崔氏在尝到棉被保暖的好处之后,就把西市能够买到的棉花统统买回家了。 就这,还没有完,她还会时不时地派遣肥九去西市,东市盯着,只要发现有棉花,就第一时间全部买下来,全部做成暖和的棉被。 年前丁大有前来做客的时候,云家的回礼就是四床棉被,分别赠送给了丁大有的爷娘,以及他们夫妇。 年后的时候,丁大有的夫人专门派人来云家,询问棉被的数量,还说,如果有富裕的棉被,丁家愿意以一贯钱一床的价格收购。 崔氏假装为难了许久,才给丁大有的老婆一个准话,在上元节之前,供应二十床棉被,至于钱就算了。 然后,崔氏就收到了丁大有家三十贯的定钱,还约定,等二十床棉被弄好之后,再把剩余的二十贯钱一并奉上。 云初估计丁大有的老婆不是没有试验过棉被这东西,只是他家制作的棉被一定硬的跟毡片一样,完全没有云家制作出来的蓬松,柔软。 所以,只好花大价钱购买! , 第八十四章恶霸云初 弹棉花是云家目前价值最高的家族技术机密。 对这门可以让云家日进二十贯钱的技术,崔氏执行了超级保密手段。 目前知晓弹棉花技术的人,只有云初跟崔氏。 云初只是随便把弹棉花的弓跟锤子做出来,背在身上胡乱崩崩崩的弹几下,剩下的事情就由崔氏一个人来完成,并补全不足之处。 没错,为了保密,崔氏宁愿把自己累死,也不肯让别人插手弹棉花的技术流程。 这也是云家为什么一天最多能出五床棉被的原因所在,不是不能大规模生产,而是,崔氏跟云初商量之后,决定细水长流要好于一锤子买卖。 从掖庭宫拍卖回来的宫女们最大的好处就是嘴巴很严密,而且无亲无故的,把云家当成了自己可以待一辈子并且养老的所在。 三十几岁的妇人,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四十五岁的时代里,朝廷放这些宫女出宫,完全属于一种放生行为。 崔氏想要多弄一些掖庭宫出来的宫女,不要那些年纪小的,就要三十岁以上的,就要那些对未来完全绝望,只想找一个安稳所在度过余生的宫女。 她这样做果然很有道理,就是对云初的名声不好,自从云家买回来了一群高龄宫女之后,晋昌坊里就有传言说云初这個少年家主惯爱老妇! 这让晋昌坊中对云初芳心暗许的小娘子们伤心欲绝,也让晋昌坊中自诩还有几分姿色的半老徐娘们各个信心十足。 满身沾满棉絮的崔氏从内宅的一座大房子里出来,云初就把温热的水递给她道:“又不是没饭吃,这么拼命干什么?” 崔氏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碗水,擦掉嘴角的水渍道:“头拱地都要把云氏变成豪门大族才甘心。” 云初笑道:“慢慢来,云家会变成大族的,你要活着才能看到,死掉之后,我烧纸给你说,你就算高兴,也只能鬼鸣啾啾地乱喊,没意义。” 崔氏笑道:“妾身心气足着呢,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也一定看到娜哈成为长安最尊贵的小娘子之一。 郎君知晓云家一天进二十贯钱是一个什么场面吗?” 云初想了一下道:“一天二十贯钱,一月六百贯,一年就是七千两百贯。” 崔氏笑道:“这是一个上县一年的赋税!咱们家的二十贯钱里面虽然还有两贯钱的本钱,可朝廷上县的赋税里还有各种杂物呢,衡算下来,不一定有我们家的收益高。 最妙的就是咱们家卖棉被的买卖一点都不起眼,还都是出自妇人的针线活,可以长长久久得好处。 这才是一个大家族该有的收入来源,不像清河崔氏,一个家族几乎占据了清河一多半的土地,门下走狗动辄成千上万,一个操持不好,就是毁家灭族的场面。” 云初点点头道:“也别把这事看的太重,觉得谁安稳,就把本事交给她,让她替你分担一些,你终究是咱们家内宅的大管事,这么下去你会累死的。” 崔氏笑道:“郎君体恤老奴,老奴岂能不知,老奴现在还能坚持,等郎君什么时候娶大娘子回家,老奴再把手里的活计交出去。”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伱只需要把钱交给她,手艺就算了,这件事是你发起来的,只要你不犯错,就永远是你管辖。” 崔氏想跟云初要管理棉被生产,销售权力的意图很明显。 云初觉得可以把这个权力给她,崔氏可能觉得这个权力非常非常的大,然而,弹棉花这件事在云初眼中并算不得什么。 既然给了权力可以让崔氏迸发更大的工作热情,他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娜哈才是家里的开心果,这孩子在的时候,云初觉得很烦,到处都是她的声音,到处都是她的影子,现在,这孩子进寺庙了,云初又觉得家里没有这孩子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家,冷清单如同一座寺庙。 明天就要去四门学报道了,云初不得不进入书房打开许久许久未曾打开的书本。 云初打开书本,上面的内容依旧历历在目地出现在脑海中,虽然老猴子教学的本领很差,还漏洞百出的,但是,谁让云初有极为强悍的自学能力呢? 因此,书架上的各种经卷学问,云初已经牢牢地记在脑袋里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融会贯通。 然而,融会贯通对云初来说也不难,只需要再听权威的先生讲解一遍,就能达到。 四门学学习什么样的典籍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门学本身就是皇家为了遏制士族无节制扩张而专门开设的一座学校。 三国陈群制定的《九品中正制》选官体系已经完全没有办法适应时代的发展,反而带来无穷无尽的弊端。 所以,作为国子监与太学的替补,四门学也就应运而生了。 当然,如果武瞾能够争气一些,彻底得完善了科举制度,四门学这种走后门当官的也将会寿终正寝,彻底沦为皇帝卖官鬻爵的小后门。 早上的早饭是肉包子。 而娜哈还是没有回来,这孩子最喜欢吃肉包子了,每次都能吃五六个。 娜哈不在,云初就没有多少胃口,吃了三个肉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就骑马去了皇城边上的务本坊。 国子监,太学,四门学,经学,工学,律学都在这里,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务本坊。 与务本坊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太庙,与太庙一墙之隔的务本坊里还有孔庙。 这个时候的孔夫子还没有成圣,只能享用一些太庙祭祀之后留下的残羹剩炙。 不论太庙还是孔庙如何祭祀,反正所有学生给先生们的束脩是万万不能缺少的。 云初的马背上驮着两匹绢,两坛米酒,两条腊羊腿,以及五百文铜钱。 好好的枣红马原本是一匹骄傲的战马,虽然屁股上的伤已经养好了,但是呢,依旧很敏感,反感任何人或者牲畜去触碰他的屁股。 现在背上拖着绢布,米酒,腊羊腿以及叮叮当当乱响的一包钱,跟一匹卑贱的驮马一般站在马群里,已经让它很愤怒了。 偏偏有一匹无聊的母驮马总是把嘴伸到它的屁股后面去胡乱嗅,于是,暴怒的枣红马就腾身而起,两只铜锤一样的后蹄就蹬踏了出去。 只听那匹母驮马哀鸣一声就倒在地上,四条腿胡乱地踢腾,起不来了。 云初冷漠地瞅瞅这匹母驮马的主人,母驮马的主人也冷冷地看着他。 云初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可以吗?” 对面的年轻人摇摇头道:“不成,赔我一匹挽马。” 云初皱眉道:“是你的挽马不地道。” 对面的年轻人道:“我的挽马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那里不合适了?”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的马又没有死,只是伤了,我赔你一百个钱看兽医如何?” 年轻人冷笑一声道:“我买驮马是为了驮东西,如果它不能驮东西对我来说就一文不值。 看在你我都将入国子监求学的份上,我也不要你赔我挽马,只要你或者你的马把我的东西驮进去,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云初瞅瞅昂着头一脸不忿的枣红马,再看看倒地的挽马散落一地的东西,摇摇头道:“不干。” 年轻人瞅着云初慢慢捏紧的拳头道:“我不跟你比武。” 云初慢慢向他靠近道:“你的年纪比我大,比武岂不是你占了老大的便宜?” 年轻人慢慢后退,嘴上却不停下。 “你的马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战马,而且性格暴烈无比,你看着我的挽马被你的战马踢断了骨头,却无动于衷,在说不拢事情之后,你习惯性的捏紧了拳头,这说明你已经习惯了用武力说话。 而一个骑着价值千金的战马,看到伤患流血面容毫无波动,再加上喜欢用拳头说话的人,都证明一件事——你的武功一定非常不错。 今日乃是国子监开学之日,你敢在这样人群泱泱的地方与我比武,也只能说明,你有必胜的把握。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与你比武呢? 所以,要嘛赔我挽马,要嘛就把东西帮我驮进去,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我想,你也不愿意让四门学的博士们觉得你是一个性情残暴,动辄就以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吧?” 云初瞅瞅周围的环境,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拳头,对年轻人道:“很好,我们在一个地方就学,以后日子还长,总会遇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那匹挽马要多少钱?我现在就赔给你。” 年轻个人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似乎在做思想斗争,最终摇摇头道:“我不要赔偿了,你可以走了。” 云初一本正经的道:“你真的不要赔偿了?” 年轻人坚决摇头道:“不要了,你自便吧。” “你叫什么名字?” “你我相逢并不愉快,不如不相识。” 云初点点头道:“有道理。” 说完 话就牵着枣红马走进了国子监。 年轻人目送云初进了国子监,就蹲下来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好,瞅着开始吐血的挽马摇摇头,从街边唤来两个帮闲,一个帮着自己把东西背进国子监,一个负责把这匹快要死掉的母马搬离这里。 , 第八十五章恶霸论 云初给自己上四门学设定的人设就是恶霸! 这是他昨晚想了一晚上之后得出来的结果。 开始,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当一个才子。 后来发现才子的下场好像都不怎么好,就果断地放弃了这个人设。 当喽啰,云初自然是不干的。 当隐形人?这个选项也不好,毕竟,四门学是一個培育低级官员的地方,当隐形人,会被选官的人忽视的。 最后,云初决定当一个恶霸,一个品学兼优的恶霸! 为什么品学兼优的人也能当恶霸呢? 是因为人们对于恶霸这两个字的定义太过狭隘了。 在小学当恶霸,目的是让所有人害怕,崇拜,只要力气足够大,拳头足够硬,不害怕请家长就可以了。 在中学当恶霸,需要的是钱,除了具备小学恶霸的那些素质之外,还需要有臭味相投的兄弟,再一群人出去勒索那些胆小的同学。 在高中当恶霸,难度就比较高了,首先,学生们口袋里的那点钱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再者,昔日看着半点感觉都没有的女同学,现在一天比一天好看,所以,这对恶霸的要求就更高了。 丑了吧唧的恶霸,在高中连狗都嫌弃,所以,这个时期的恶霸,首先自身条件要好,还需要有钱,更需要一群打手,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好的高中恶霸。 在高校当恶霸,难度比在高中当恶霸的难度呈几何数上升。 一来,能上高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经过高考筛选出来的精英,这里面或许会有几个书呆子,但是呢,绝对没有一个傻子。 二来,刚刚进了高校的人,哪一个不是信心百倍,骄傲绝伦之辈,这种人绝对不是你捶他一顿,或者吓唬他一顿就能让他臣服。 三者,进入高校的家伙们,基本上心智已经完全成熟,大家都知晓自己想要什么,没有人再想着依靠打打杀杀在高校立足。 这种人在高校里,绝对活不过一个学期就会被学校冠以恶霸的名头撵出去。 所以,在高校能当上恶霸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些被同学所仰视的人。 这种恶霸能够通过自己的语言或者行为影响周围的同学,能通过自身的魅力让同学做一些他们本来不怎么同意的事情。 甚至能在学校掀起一股股风潮,能让一些同学崇拜到愿意去为他死,或者是为了他说的宏大愿景去死的人,才算得上是高校的恶霸。 想要成为这样的恶霸,首先要做的就是技压群雄,成为学校中的风云人物。 一般情况下,这种恶霸又属于百年难得一见的那种精彩人物。 太平年月里,高校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这种人物,绝大多数高校里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在混学历,等着毕业后谋一个好饭碗的犬儒。 以前没有在高校里混成恶霸,当了好久犬儒的云初想在四门学试验一下,在这里当恶霸的难度比较低,至少,在大唐,人们喜欢慷慨悲歌,割自己大腿肉下酒的二愣子。 因此,云初在刚刚接触到四门学门槛的时候,就决定万事都不会退让,哪怕自己是错的。 狄仁杰,狄怀英今天就非常得郁闷,成了云初想要当上四门学恶霸的第一块踏脚石。 明明是那个混蛋的战马踢死了他的挽马,最后却是他主动低头了结此事。 这让狄仁杰极为不甘心,可是呢,一想到云初向他步步逼近的模样,在某一刻,他真的觉得这个混蛋想要杀死他,没错,这混蛋当时绝对动了杀心。 当时,狄仁杰一直在衡量,自己为了一匹挽马到底值不值跟这样一个狂暴的少年结仇。 结果是否定的,为了一匹挽马不值得。 同时,他的心头自动升起了韩信遭受胯下之辱而后登坛拜将的典故。 狄仁杰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人,不应该折损在一匹挽马身上。 虽然他的心再三告诉他,这个人不敢在国子监杀人行凶,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退让。 就是这种懊恼的心情,让他忽略了那匹倒在地上吐血的挽马,不再为这匹马悲悯,而是从街边找来了两个帮闲,一个帮自己背东西,一个负责处理那匹将要死掉的挽马,至于挽马的下场,他已经懒得去想了。 “怀英贤弟,怎么还停在这里,我听说你要进的四门学已经开了大门,博士们都在等着你们敬献束脩呢,万万不可再耽搁了。” 狄仁杰循声望去,却是自己的好友张柬之,他如今在太学已经上了两年学了,算是一位才智俱佳之人。 “孟将兄,小弟在这里出了一点岔子,这就进去,却不知小弟的座师是哪一位。” “你们四门学就不要挑选什么座师了,一千三百人的四门学,只有博士十一名,助教十名,一上课便是乌泱泱大群人,博士,助教们哪里能记得住那么多的人。 你还是尽快将四门学的课业完结,晋升太学才是正经,也只有在太学,才会有真正的座师,真正的引路人。” “咦,孟将兄,听你的意思,伱似乎不准备进入国子监通学了?” 张柬之叹息一声道:“愚兄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再进国子监,很难,既然已经学了二十载,愚兄准备下场试一下,如今正在行卷,希望能获得贵人们的提携。” 狄仁杰瞅着张柬之道:“别处贵人可以行卷,唯独高阳公主府不可去。” 张柬之嗤地笑了一声道:“所有公主,驸马府我都不会去,我只愿行卷可以落在赵公府邸。” 狄仁杰摇摇头道:“我兄苦读二十载,有铁砚磨穿之功,高中乃是必然之事,何必假人之手白白落一个阿谀奉承的名声。” 张柬之苦笑一声道:“时不我待啊。” 说罢,两人就匆匆地进了国子监。 云初进入国子监后,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四门学,进了四门学的学舍,云初这才发现,四门学的规模居然会如此之大,偌大的学舍中到处都是人,随便用观军法查看一下,竟然发现此时在学舍中的人,居然不少于一千人。 这些人又分成四队,每一队排的队伍老长了,而众人新进的速度又极慢,也不知道屋子里的博士们到底要对新学生说些什么废话,竟然半天都出不来一个。 云初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漫长的队伍,就牵着枣红马进了校舍。 门口的吏员们才要让云初把马牵出去,就被云初用一只手按在门板上,将一大把铜钱塞进了他的手心。 吏员的面皮微微抽搐一下道:“若是惹得博士们怪罪,休要怨我。” 云初给了他们一个微笑,就牵着枣红马大喇喇地进入了四门学。 此时,他站在台阶上,瞅着脚下拥挤的人群,在枣红马的脖子上抚摸一下,枣红马就大了一个大大的响鼻,一时间鼻涕乱飞,人群也就混乱了起来,叫骂不休。 枣红马跳下台阶,庞大的身躯很快就在人群中挤出一条空隙,云初则背着手跟在枣红马的后面,毫不费力地就挤到了最前面。 探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绢帛堆积如山,各种腊肉,腊鸡,风鸡,肉干也同样堆积如山,在这些东西的中间坐着一个白须老者,正跌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着眼睛念经一般地应付跪在他面前的学生。 发现里面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之后,云初转身就走,按照他对高校的理解,教授越老,霉头就越多,而且整治学生的手段也更多。 这样的人可算不上良师。 于是,枣红马又在人群中给他挤出一条道路,再次探头朝屋子里看的时候,更是失望而归,因为这间屋子里竟然坐着一个牛鼻子老道,怀里抱着一个拂尘,说不上有仙风道骨的模样,目光不看人,只看绢帛的成色。 算了,虽然李氏王朝将老子奉为先祖,然而呢,此时的道家最是擅长的东西就是炼丹,复古寒食散,根据历史考证,这些人刚刚弄死了太宗皇帝,云初不想吃朱砂炼制的毒药,更不想吃寒食散,所以,再次扭头便走。 枣红马在人群中疯狂开路的行径终于惹怒了一些人,其中一个刚刚抬起手,准备在马鼻子上来一拳,云初的脚就先到了,这一脚的力道十足,不仅仅踹倒了那个想打枣红马的人,就连他身后的学生也倒了一群。 枣红马就地拉了一大堆马粪之后,继续前行,云初听到有人高喊:“小贼,有胆留下姓名。” 云初头都不回地大声道:“四门学云初是也!” 随即,身后就传来一大堆“不为人子”的叫骂声,云初怒道:“有胆的,也留下姓名,让爷爷听听。” 或许是,今日是开学之日,没人愿意跟云初一般见识,听云初叫唤的凶恶,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人群里,狄仁杰对张柬之道:“与我起纠纷的就是这个云初,此人到底是何跟脚?” 张柬之思忖了片刻摇摇头道:“未曾听闻,左右不过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纨绔子弟罢了。” 瞅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一人一马,狄仁杰摇摇头道:“不对,此人绝非什么纨绔子弟,小弟敢断言,此人身上绝对背着不下十条人命。” 张柬之对狄仁杰看人的本事一向钦佩,听他这样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如此说来,此人若不是军中悍将,定是杀人如麻的巨寇。 却不知他是如何混入四门学的。” , 第八十六章学校经济的拓展 狄仁杰的父亲累任知县,判官多年,经常需要开堂问案,而狄仁杰就是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断案与判人有着极高的造诣。 这一点,张柬之也是知晓的,在听了狄仁杰的判断之后,张柬之立刻就认为云初是一个危险人物,不论他是军中悍将,还是草莽飞贼,这种人都不宜随意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云初终于找到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博士。不是这個人的外形有多么的出众,而是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义府。 大唐高官兼任学府的博士,也是常事。 这里面其实是有一些典故要讲的,大唐最早的学士来自太宗皇帝麾下的秦王府十八学士,都是太宗皇帝当时招纳的能人异士。 后来全部当官了,还都是大官,这些人当官之后,因为有与凌烟阁功臣对称的十八大学士称号,所以,学士这个称谓在大唐也是尊崇无比的。 看李义府端坐在蒲团上一丝不苟地回答学生的致敬或者问候,就说明眼前这个不老不小的狗贼已经看到了学士荣衔的光明之处了。 据云初所知,等到武瞾掌权之后,学士的头衔就已经变得尊崇无比了。 这种有先见之明的老师,不赶着上去拜见,那实在是太亏了。 于是,云初也不管屋子里正有一个乖学生跟老贼一言一语地对话,就从枣红马的背上取下绢帛,酒坛子,腊肉,以及铜钱,拎着那个乖学生的脖领子丢出去,之后,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学生云初见过先生。” 云初的恶行就发生在李义府的眼皮子底下,他却坐得稳如泰山,既没有阻拦云初的暴行,也没有阻止云初向他行礼,过了一阵才道:“你要当我的弟子?” 云初立刻道:“学生看过了三个先生,只有您最符合云初对先生的想象。” 李义府皱眉道:“想象?说说看,如果说得好,今天就饶了你闯门无礼之罪,如果不能,你将成为四门学开学以来,第一个接受杖棍惩罚的混账。” 云初摇摇头道:“学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如果不能拜在先生门下就会吃大亏,因此才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哪怕接受杖棍惩罚也在所不惜,毕竟,杖棍殴打不过是一时之痛,错过先生则是一生之痛。” 李义府伸手接过云初的入学文书,随便扫视了一眼便有些诧异地道:“你就是那个在万军从中侥幸活下来的龟兹大关令掌固?” 云初连连点头,还露出一嘴的大白牙装憨厚。 “先生有所不知,学生之所以能从千军万马中活下来,依仗的就是这种感觉,当别人都跟着火牛阵冲锋的时候,只有学生专门挑突厥人的营帐冲锋,结果,营帐里的突厥人都去拦截火牛阵去了,营帐这边只剩下老弱妇孺,因此,学生才能杀透重围,从万军从中活命。” 李义府又道:“某家还听说长安城中有一位里长,也叫云初,也是你吗?” 云初呵呵笑道:“正是学生,学生还收到到府上管家送来的三万钱,学生已经把这三万钱全部用在雕刻一尊凤凰飞天雕像上了,待落成之日,学生一定请先生莅临,共襄盛举。” 李义府也不回话,只是从身旁拿起一个长竹板道:“把手伸出来。” 云初很听话地把手摊开。 “啪啪啪啪啪”五声竹板打手的声响过后,李义府又对云初道:“束脩放下,人,滚出去!” 云初呲牙列嘴地往外走,发现那个被他丢出去的乖学生正在偷笑,云初一只手抓着他的胸襟将他提起来,正准备挂到门廊上,就听李义府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放肆!” 云初立刻松开那个被他吓得眼泪都要出来的乖学生,还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迅速地牵着早就不耐烦的枣红马,离开了四门学。 张柬之瞅着云初远去的背影对狄仁杰道:“看样子是一个军中悍将了,能从千军万马中活命,难怪行事会如此地鲁莽。” 狄仁杰道:“他哪里鲁莽了?” 张柬之指着那个跟李义府哭诉的乖学生道:“这难道还不算是鲁莽?” 狄仁杰面无表情地道:“我只看到四门学身份最高的一位博士对他青眼有加。” 说完话,狄仁杰就把袍子下摆掖在腰带上,大踏步地走进了李义府的房间。 不等张柬之回过神来,就发现那个乖学生再一次被丢了出来。 紧接着屋子里就传来狄仁杰的声音:“座师再上,请受学生狄仁杰一拜。”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某家软弱可欺不成!” “非也,如先生这般大才,用来教授那些庸才实在是有些可惜,学生不才,自认为还有些才学,准备在先生座下求学,图更进一步。” “混账,把手伸出来!” 张柬之听着屋子里传来五声清脆的竹板打手的动静,忍不住搓搓发痒的手。 片刻,狄仁杰就从屋子里出来了,一边搓着疼痛的手,一边对张柬之道:“成了,我有座师了,就算先生一次要教授很多学生,他也一定会对某家,另眼相看,当然,还有云初那个混账! 回去之后就找一匹马,开始骑射。” 张柬之摇头道:“云初骑的那种宝马,看样子是龙种,伱可能买不起。” 狄仁杰咬咬牙道:“那就找一匹差一点的,我有一种感觉,云初那个混账不会放过我的。” “你现在才想着练武,晚了一些。” “总比没有还手之力强一些。” 狄仁杰与张柬之的对话,云初自然听不到,不过,狄仁杰的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欲征服国子监,必先征服四门学;欲征服大唐,必先征服国子监。 这就是云初的谋划。 离开国子监之后,云初这才发现自己给国子监交了钱,绢帛,肉干,酒,国子监什么都没有给他。 想要书本,需要自己誊写,想要笔墨纸砚,必须自己购置,想要找睡觉的地方,必须自己去租或者买房子,反正,四门学是什么都不管的。 除非进入太学,才有学舍给你居住,朝廷才会有一些钱粮发给你。 身为一个合格的前街道主任,大学经济一定要掌握好,就四门学这一千三百个学生,一年带给街道的收入绝对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而晋昌坊,因为修建大慈恩寺的时候,多迁徙走了很多人,导致晋昌坊的空闲房子很多。 刘义听说云初要改建那些破旧的房子,吃惊地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不知道云初到底要修整那些只有野狗,狐狸,一类寄居的烂房子干什么。 云初却在专心致志地写着告示,等最后一笔告示写完,就拿给刘义道:“誊抄百十份,全部张贴到国子监去。” 刘义匆匆地看过告示的内容之后,惨叫道:“我们哪里来的五百间房子让人家居住?” 云初斜着眼睛瞅着刘义道:“一家住五个,怎么就住不下了?一百座旧房子还是有的吧?” “那是大慈恩寺准备修建塔楼的地方,更是玄奘法师供奉从天竺带回来佛像、舍利和梵文经典的塔楼,听说,只要筹到足够的钱,就开始修建。” 云初笑道:“大慈恩寺没有修建塔楼的钱吗?” 刘义连连摆手道:“怎么能是大慈恩寺出钱呢?陛下为了表示孝心,说是不用玄奘法师辛苦、破费,一切用度皆以大内、东宫、掖庭等七宫亡人衣物折钱支付。” 云初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听大慈恩寺的法师们说,玄奘大师决定修建一座足足有七成的青砖塔,不修建五层的砖土混合的五层塔了。” 刘义疑惑地道:“这也是能修改的?” 云初道:“七级浮屠远比五级浮屠来的高级,这一点你懂吧?” 刘义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既然是这样,你觉得依靠贩卖大内七宫里面的那些死人衣物真的很快能凑够这笔钱? 陛下总不能为了尽快凑够钱就没事干杀宫里面的人夺取衣物吧?” 刘义摇头道:“不能吧!” 云初摇晃一下食指道:“不是不能吧,是万万不能,等陛下凑够这笔钱,三五年的时间还是需要的。 等大慈恩寺开始修建塔楼的时候,我们那时候早就赚取了很多四门学学生的住宿费,餐食费,修补衣衫费用了,到时候,我们也有钱了,自然就能丢弃那些破房子,重新盖一些新房子,再租给那些来长安读书的学生。” “可是,我们还没有修整房子呢。” “这个容易,把全坊的木匠,泥瓦匠都给我叫过来,停下手头别的活计,全力以赴地改装房子。 要把窗户给我加大,让这些人坐在窗前读书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大慈恩寺……“ “窗户开大了,冷啊!” “放心吧,学生不怕冷,他们只怕没有好景致,窗户用桃花纸蒙住,一定要好看,窗花也给我安排上,房子里的陈设一定要简单,一床,一个矮几,一个蒲团,就 足够了,东西多了影响学子们的学业,不过,你们家的装在盆子里的青蒜,韭菜啥的摆进去两盆。 重点是干净,房子可以破旧,却一定要干净。 嗯,现在就去,快点干活,争取明日就把告示贴出去,只接受预定啊,一间房子一个月八十个钱,可不敢要多了,等他们交了钱,回头我们从吃食上在把钱找回来。” , 第八十七章天外飞石 娜哈还是没回来,崔氏一个人在后宅玩命地弹棉花,崩崩崩的听起来热闹,云初却觉得后宅更加得空洞了。 好在,自己的话在晋昌坊很管用,刘义带着晋昌坊的所有木匠,泥瓦匠正在修补,改建房子。 那些原本破败,或者肮脏的房子在经过整修,重新铺上新草之后,就应该能住人了。 云初准备把那里的房子外墙全部刷上白灰,这样一来,远远看去,一栋栋雅致的房子就会出现,也成了晋昌坊的一道漂亮的景致。 大慈恩寺的和尚们很好说话,虽然这里的土地早就分派给大慈恩寺修建大雁塔了,钱不凑手空着,晋昌坊要用,就先用着。 世上最难赚的钱,就是第一桶金,云初的第一桶金来自战争,晋昌坊的第一桶金,只好用干指头蘸盐的法子。 能沾就沾,能骗就骗,这已经是很温柔的法子了,其实唐人很适合去抢,可惜,轮不到晋昌坊的百姓。 娜哈不在,云初睡得很安稳,没有人压着他,也没有对他施行水淹七军的策略,更没有人把脚丫子塞他鼻孔里,一晚上连梦都没有。 早上,云初是被晨钟叫醒的,不是长安城的钟声,是大慈恩寺的钟声,从今天起,大慈恩寺每日清晨要敲钟一百零八下,用来唤醒那些沉睡的灵魂。 钟声悠扬,云初却觉得有些悲凉,以至于清晨出现的太阳都仄仄的没有一点热度。 崔氏陪着云初吃饭,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发青,颧骨似乎都凸出来了,本来身体在姑臧城就熬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跟着娜哈一起吃,养回来了一点,这些天忙着弹棉花赚钱,精气神好像又消耗光了。 大肥被老猴子接走陪娜哈去了,二肥,三肥,四肥,五肥,六肥,七肥她们倒是在老老实实的长肉,以前本来就是被选进皇宫当宫女的,模样都不差,在云家吃了大量的油水之后,原本熬得枯槁的身体渐渐饱满起来了。 再继续这样下去,终究有一天会名副其实的。 “三肥,你今天去买两只老母鸡回来,加上姜,枸杞一起煮了,把肉从骨头上拆下来,继续煮,少加一点盐,其余的调料一样都不许放。 煮好了,你就看着崔氏让她连肉带汤全部给我喝掉,二肥,你今天不用干别的了,就负责看好崔氏,不准她出房门,郎君我今天禁了崔氏的足。” 二肥,三肥连忙领命,二肥还非常有眼色地将眼泪都快要下来的崔氏搀扶回房间了。 云初预料到今天会非常得忙,所以,吃过朝食,怀里揣了两颗煮熟的鸡蛋就骑着枣红马去了四门学。 恢复了秩序的国子监,还是有些肃穆的气氛的,满院子都是读书人,一个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手书卷,一手后背,帽子后边两根飘带因为没有风飘不起来,软塌塌得垂在脑后,如同两条黑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原本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中间装逼的学子们,顿时惊叫一声就让开了路。 云初怀抱着一摞子书以及笔墨纸砚,正在探头探脑地找自己教室的时候,一匹黑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打翻了他的砚台。 而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学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那匹明显是战马的马撞出去两丈多远,眼看着口鼻冒血,应该是受了重伤。 云初再一次查看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地方,现在他非常地确定,自己没有站在大马路中间装逼,而是站在路边上寻找教室呢,而国子监里没有可以让马奔驰的驰道。 骑士没有道歉,更没有管倒地的学子,骑着马跑到道路尽头,就拐弯从另一条道路上折返。 瞅着破碎的砚台,云初用脚在地上搓一下,原本镶嵌在路上的鹅卵石就掉了出来。 他不紧不慢地掏出放养时用来丢石头的乌朵,将那一块石头装在乌朵上,见路上的人不是忙着咒骂远去的骑士,就是在忙着照料伤者。 他就抡起乌朵,用力的甩几圈,然后松开一头,那块石头就越过树梢去追赶骑士去了。 云初的动作很快,丢完石头就把乌朵揣回怀里,从地上捡起破碎的砚台,叹口气,就丢进了草丛里。 隔着一排教室的另一边有惨叫声传来,云初跟其它学子一般,齐齐地伸长了脖子驻足观望一阵,没看见人,就抱起书本进了教室。 乌朵,以及,两块石头用绳索连接在一起的两头链子锤,以及三头链子锤,是云初放羊时候学会使用的武器,其中云初耍乌朵的手艺,整个塞人部落里无人能及,他甩出去的石头,可以飞跃一百米以上的距离精准地击中头羊的角。 他甚至可以蒙上眼睛,只听羊叫唤,就能打中羊头,而刚才那个家伙不但在叫唤,还大笑。 半个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打中天灵盖,对方绝对会得脑震荡,打中眼睛会瞎,打中太阳穴或者后脑,这家伙就会死。 现在,那个家伙能不能活,就看他的运气了。 云初来到教室,问仆役借用了一方旧瓦砚,放了一些清水之后,就开始用墨条细细地研墨,今天,就要开始抄录《礼记》这样的大经,现在不多磨一些墨汁,等一会绝对会不够用的。 不知为何,云初已经磨出一砚台的浓墨了,教室里的学生才来了不到一半,时辰已经到了,就连先生都没有到来。 见其余的学子都在东张西望的,低声询问着出了什么事情,云初摇摇头,取出一张裁成书本大小的宣纸,就开始默诵《礼记第一篇曲礼上》,默诵完毕全文,觉得没有遗漏了,就拿起笔,开始默写。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云初写完第一句之后,发现自己写的不对,不是从右从上往下书写,而是习惯性从左从上往右书写。 胡人才这么书写呢。 云初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在边上,凝神静气地重新开始,这本书不能写差了,他用完了,娜哈还要用,娜哈用完了云初的孩子也要用呢。 就在云初默写到:“若夫,坐如尸,立如斋。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的时候,狄仁杰匆匆地跑进教室高声道:“先生要所有人都出去,礼部尚书,兼黄门侍郎许县男之孙许彦伯落马而死。” 狄仁杰喊了一遍还不足,又连着喊了两遍。 云初烦躁得将毛笔放下道:“死了就死了,难道要我们去哭丧不成。” 狄仁杰却好像没听见云初的喝骂,依旧在哪里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众人只好离开教室,随着大队人重新回到了教室外边的道路上。 此时,道路两边站满了金吾卫的军士,等学子们全部出来之后,就跑进教室又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可疑之人,这才带着这群学子来到了校舍的另一边。 等云初他们过来的时候,那边校舍里的学子已经被金吾卫的人牢牢地看住,看样子,金吾卫的人认定了,杀人者就是那边校舍的人。 之所以连云初这边的人一并喊过来,估计是为了保险起见。 站在人群里听了一会,云初才弄明白,礼部尚书,黄门侍郎,许县男,就是大唐十八学士之一的许敬宗。 死掉的人是他的孙子许彦伯,听说许县男不喜儿子,是因为他儿子把他新娶的老婆给睡了,还被许县男主动揭发给流放岭南了,不过,听说许县男又后悔了,又向陛下求情,希望能把儿子放回来。 儿子跟许县男有夺妻之恨,许县男却非常地喜欢这个孙子,而这个孙子也不负众望,颇有文采,凡是许敬宗经手的大典册,都让这个孙子代写。 现在这家伙死掉了,后脑被飞石砸中,至今还镶嵌在后脑上,又从马上摔下来,折断了脖子,可谓死得凄惨至极。 就在金吾卫的人到处寻找目击者的时候,一群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唐刀的汉子从金吾卫形成的圈子后边走进来。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毛病,竟然拉着云初这些人盯着他们的眼睛看。 这些人的目光极为凶暴,好多学子被看得有些害怕,就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了。 于是,这些黑衣人就把那些转过头的学子推搡到另外一群人里面。 当一个壮汉瞪着环眼让云初看他眼睛的时候,云初表现得很无奈,毕竟,他只看到了这人眼角的那一坨稀稀的,粘粘的眼屎,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云初还朝那个跟他靠得很近的黑衣人胸口推了一把,有这些烦躁地道:“你今天吃了多少蒜?” 原本要发怒的黑衣人被另一个黑衣人给按住了,对云初道:“你可曾看到刺客?” 云初摊摊手道:“事发之时,我们这群人都在教室里默写文章呢,谁有功夫理睬别的?” 为首的黑衣人指着校舍的另一边道:“你们在这排房子的后边?” 云初点点头。 黑衣人就朝还在站岗的金吾卫的人低声嘀咕几声,看样子是在骂那些人。 不久之后,云初这一群人就统统被放回去继续默写《礼记》。 云初很担心墨池里面的墨汁干掉,跑得比谁都快,回到教室发现墨汁还可以用,就提起笔继续默写。 在心中,云初一直有一个疑问,他很想知道老猴子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许敬宗的孙子,在国子监这种地方纵马狂奔的。M.. 既然能做到这一点,老猴子自己杀掉许敬宗的孙子也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多余地在这里丢一块石头呢? 第八十八章娜哈的护身符 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其实都是暗中标好价格的,世上所有人在过着美好生活的时候,都因为有别人在默默地付出。 娜哈成了执灯女童,一个普通胡人女孩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羡慕的福瑞象征,在大唐,再无人种之别,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云初希望这个孩子永远都幸福下去,认为上苍待她极好,认为这件事是老猴子特别关爱她才有的好事。 所以,云初永远都不会告诉别人,他曾经在国子监里用自己最拿手的乌朵投石杀死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该死的人。 抄写《礼记》其实就是一个加深印象的过程,之所以要熟读《礼记》目的就在于要把里面的内容烂熟于心,并在日常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地遵循里面的教诲。 共有五千两百七十个字的《礼记》不是一天就能默写完毕的。 所以,云初在默写了一半的时候,就听说一些不专心学业的同学说,延康坊的西明寺着火了。 然后,一大群人就冲出教室,朝五条街道外的延康坊看过去,果然,那里浓烟滚滚,虽然看不见大火,想必这场火势非常得大,以至于浓烟几乎笼罩了小半个西城。 原本在这里还在搜寻杀人凶手的黑衣人们,立刻就骑着马跑了,看样子,他们似乎顾不上这里。 云初看了一眼,就重新回到教室,继续默写《礼记》,狄仁杰也从外边回来了,盘腿坐在蒲团上想了一会,就直接问云初:“你丢石头能丢多远?” 云初头都不抬地道:投枪,我应该能丢五十步,如果在马上投掷又顺风,可达八十步。 丢石头没有算过,不过,一块半斤重的石头,不用助跑的话,三十步应该是可以的。” 狄仁杰点点头道:“我计算过了,从我们教舍门口到许彦伯落马的地方有六十七步,中间还隔着一排教舍,听到许彦伯惨叫声的时候,你在教舍门口。” 云初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许彦伯之死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尽管当时看到他纵马伤人之后,就很想弄死他。” 狄仁杰瞅着云初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是你弄死了许彦伯?” 云初放下毛笔叹口气道:“所以,你在得知死者是许彦伯,是许敬宗心爱的孙子之后,就刻意地在教室门口大叫,你是希望我逃跑呢,还是主动暴露?” 狄仁杰皱着眉头想了一回道:“通风报讯的可能更大一些,毕竟,我也不喜欢许彦伯,看他纵马伤人的那一刻,我也想把他从马上拖下来殴打一顿。” 云初从怀里取出早上装的两枚鸡蛋,随手递给狄仁杰一颗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狄仁杰接过鸡蛋,一边剥皮一边道:“狄仁杰,字怀英。” 正准备吞咬鸡蛋的云初愣了一下,马上道:“你如果还没有找到居住的地方,就来晋昌坊吧,那里有很多非常适合学子居住的房子,虽然是草房,但是呢,里面非常得干净,有很大的窗户,清晨迎着大慈恩寺的钟声推开窗,就能看到壮丽的大慈恩寺。 再加上那里的墙壁洁白如雪,门外纤尘不染,有小桥,流水,人家,开春之后更有无数的花草树木可以悦目。 冬日,雪落屋顶,屋内却炉火熊熊,温暖如春,拥衾被读禁书,岂不快哉?” 狄仁杰耸耸肩膀疑惑地道:“有这样的好地方?恐怕价格不便宜吧?” 云初笑道:“春日有花,夏日听雨,秋日观残荷,冬日沐雪,这般的好去处,你只需要一月付出八十文的价格就能拿到,你还觉得昂贵吗?” 狄仁杰依旧怀疑地道:“真有这样的好去处?” 云初摊摊手道:“我就是晋昌坊的里长,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 狄仁杰摇摇头道:“信者,人言也,你的话,尤其不可信。” “为何?”云初侧过身子,狄仁杰这般说话,真的有些侮辱人了。 狄仁杰一边咬着鸡蛋,一边道:“你若只说,晋昌坊有空屋可租借,我一定相信。 你既然浪费了许多口舌,夸耀你晋昌坊,那么,即便是那里有空屋,也一定不如你所说的那般好,应该是糟糕到了极点,才会让你不吝溢美之词。 我说得可对?” 云初摊摊手道:“这时节冬日沐雪一点都不差啊。” 狄仁杰冷哼一声道:“定是屋顶漏雪!” “你到底去不去?”云初开始变得烦躁了。 “去,去,去,大家都是学子,你不要动不动就捏拳头好吗?” 云初抽抽鼻子道:“看你人缘不错,多找一些人过去,我那里房子多。” “有多少房子?” “五百间。” “咦,你家家产不少啊。” 云初叹口气道:“我家哪来那么多的房子啊,都是晋昌坊百姓以前的房子。 当今天子为了孝敬母亲要修建大慈恩寺,一声令下,晋昌坊近半的百姓就要抛家舍业地离开,官府用地,自然是往宽裕里征收,等大慈恩寺修建完毕,还剩下上百座房子白白的空在那里…… 晋昌坊里的坊民,大多是工匠之家,家中从无隔夜之粮……为了晋昌坊里的百姓多一口吃食,我下令让工匠们将那些空房子收拾出来,准备租给四门学学子,如此,学子们有一个便宜的居住地,坊民们也多几口吃食,那里的孩子脸上也不再有菜色。” 听了云初的诉说,狄仁杰有滋没味地吃完了手里的鸡蛋,叹口气道:“果真是苛政猛于虎吗?如此,只要那里的屋舍能居住,我便帮你。”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是帮助那些坊民,我有什么可帮的,家中钱粮不缺。” “能去一观吗?” “这是自然。” “我今日就约同窗共去。” “我在家准备酒菜,欢迎你们。” 耳听的教舍外边喧哗一片,云初,狄仁杰就跑出去观看,推开人群,立刻就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抚摸着许彦伯的尸体失声痛苦。 “这就是许县男?”云初问狄仁杰。 狄仁杰撇撇嘴道:“与儿子有夺妻之恨的人,早就斯文扫地了。” 云初发现许敬宗这时候已经从孙子的尸体上起身,开始目光炯炯地朝四周看,似乎要把围观人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中。 想到这个老贼的可怕,云初趁着许敬宗的目光还没有抵达他这里,就转身回去了。 云初到家里的时候,老猴子先他一步回来了。 瞅着正在喝茶的老猴子,云初笑道:“大明寺着火了,只是,为何是白日纵火呢?” 老猴子喝一口茶道:“更加的出其不意。” “放火的人跑出坊门了吗?” “没有。” “不会把你供出来吧?” “他们都死了。” “自杀?” “涅槃。” “又是和尚啊……你们总是说善哉,善哉,为何办起事情来比俗人都狠?”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生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对许彦伯进行最后一击呢?” “还记得姑臧城外那些和尚攻击我的事情吗?” “记得。” “你为何不出手?” “我出手了,要不然哪来的八牛弩帮你把和尚们统统射死?” “云初,你不能总是选择置身事外的,你不能处处都依靠自己的智慧躲过所有的羁绊。 你不能只要好处而不付出代价,这样一来,你接受因的好处,从不承受果的痛苦,这样是不对的,你自己一个人成不了一个世界。”M.. 云初也端起热茶啜饮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独自成不了一个世界,你又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不能代表一个世界呢?” 还以为说出这句话之后,老猴子会勃然大怒,很奇怪,老猴子没有发怒,更没有反驳,而是用一种奇怪中带着敬畏的眼神瞅着云初。 “佛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玄奘诞育出来了一个世界吗?” 云初瞅着老猴子的眼睛认真的道:“可能是真的。” “你以后会藏在你的世界里不出来吗?就像天竺那个象鼻神?” 云初不知道象鼻神是哪一个,他只知道印度好像有一个神长着大象的鼻子,极度能吃。 所以,他只好摇摇头。 老猴子愉快地道:“这就好,这就好,没有了你跟娜哈,我在长安真的很寂寞。” “照顾好娜哈,别让她在寺庙里觉得害怕。” “玄奘待她极好,还在她的眉心点了一道红莲纹。” 云初皱眉道:“娜哈还小,不能刺青。” 老猴子摇摇头道:“玄奘用自己的血调和了朱砂为娜哈刺上去的,可谓荣宠之至。” 云初皱眉道:“朱砂有毒!” 老猴子瞅着云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盒,打开之后里面装满了朱砂,只见他用手指沾了一些朱砂放进嘴巴里,挑衅般得瞪着云初。 “夜不能寐之时,我就用朱砂安神……” 云初很着急,他不知道玄奘的血液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病毒,更不知道娜哈的眉心被刺青之后会不会发炎,总之,一时间,心乱如麻。 古人吃毒药都吃习惯了,重金属一个劲地往肚子里送,好像家常便饭一般。 “从今往后,这道红莲纹便是娜哈的护身符,将伴随她一生,也能保护她一生。” 第八十九章白雪傲梅图 云初知道,老猴子一直想牢牢地绑在玄奘的战车上,历史上的玄奘回归长安之后,除过弄出来一部《大唐西域记》掀起大唐人征服西域的热情,他剩余的时间都在埋头翻译经书,很少出现在大唐人的政治生活中。 都以为这个老和尚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僧,圣僧,云初现在的感觉有了一些变化。 他现在就很好奇,高阳公主到底要美丽到何种地步,才能让玄奘座下大弟子辩机甘愿为了美人腰斩。 电视剧里高阳公主完全不具有代表性,电视剧里的高阳公主曾经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云初春梦的主人公,这并不代表真正的大唐高阳公主就是她那个模样。 而且,从窥基和尚跟老猴子的行为来看,辩机也绝对不是一个没吃过荤腥的老实和尚,怎么就甘愿被人腰斩,也不喊一声冤枉呢? 最可怕的是,如果历史在这里不拐弯的话,马上,那位美艳的高阳公主也要被李治这个皇帝给干掉了。 所以,云初还是不肯与老猴子同流合污。 狄仁杰带着一群学子来晋昌坊的时候,距离净街鼓敲响还有一些时间,云初带着一大群带着各色穷酸怪相的孩子们迎接了他们的到来。M.. 这也让狄仁杰特意带来的糕饼有了施展的余地。 瞅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云初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邀请他们去看正在修整的房子。 修建大雁塔的地方地势比较高,所以一抬眼,就能看到一栋栋在阳光下啊闪闪发光的房子。 这些房子没办法不发光,主要是刘义带着工匠们严格按照云初的吩咐,愣是用了一夜一天的时间把房子外墙全部粉刷成了白色。 这在一大片老鼠灰色的房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大干净明亮。 晋昌坊高大气派的坊门正在紧锣密鼓地建造中,仅仅从还未曾完工的轮廓,就能看得出来,一旦这只金凤被雕凿,打磨完毕后,将会是何等的辉煌。 晋昌坊的房子大多是土坯为墙,茅草为顶,虽然看起来破旧寒酸,却干净得出乎狄仁杰等一干学子的预料之外,别说青石板铺成的街面上纤尘不染,就连各家的门楣,墙头上也整洁有序。 来往的坊民身上的衣衫都是一个颜色,男人是淡蓝色的麻布衣衫,女人则是淡蓝色的麻布衣裙,虽然背上用丝黄绣着斗大的德胜隆三个字,却各个干净,男人挽着发髻显得干净利索,女子头上插着一根木钗,头发也整整齐齐的,不像别的坊里的妇人,穷不说,还邋遢地就想让人丢到沟里喂猪。 “他们背后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狄仁杰看了良久,终于朝云初发问了。 “卖无可卖的情况下只能把自己的后背卖掉。” “卖后背,什么意思?” “酒楼,青楼,食肆的旗杆见过吧?” “见过,你的意思是——他们把后背卖给了一家叫做德胜隆的金店?” 云初一把拉住狄仁杰小声道:“他们各个都爱脸面,看透不说透。” 狄仁杰长吸一口气,脸色铁青,捏着拳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云初淡淡地道:“谁让他们穷呢,穷就是原罪。” 一众学子对晋昌坊里的流水明渠起了兴趣,几个来自南方的学子,蹲在地上用手撩着清水对狄仁杰道:“还真是碧水环绕,诚不我欺。” 云初笑道:“这些水可以喝。” 狄仁杰尝了一口水欣喜地道:“这里的水几乎能与浐河水相媲美。” 云初指指金碧辉煌的大慈恩寺道:“这是文德皇后遗泽。” 众人从大慈恩寺门口经过,瞅着站在寺庙门口笑呵呵的肥胖知客僧,再看看身后跟着的一群骨瘦如柴的孩子,纷纷叹口气,就随着云初去了他们将要租住的房子。 房子很简陋,一床,一几,一蒲团,一油灯,茅厕在不远处的渗坑上,看起来也不算污秽。 最让学子们眼前一亮的是,屋子里竟然还有一盆青蒜,一盆韭菜,在屋子里绿意盎然地生长着。 窗户很大,大部分地方开窗就能看到大慈恩寺,即便是别处看不到大慈恩寺,也能看到一片破败的荷塘。 一个学子看完了所有的房间,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道:“太简陋了。” 狄仁杰道:“我倒是觉得这里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这里人素净,且民风淳朴,完全没有其余坊市百姓的刁顽之风。” 云初笑道:“此处的名字便叫做陋室。” 一个学子大笑道:“还真是恰如其分啊。” 云初的脸涨得通红,狄仁杰看得都有些不忍,就在他准备再次出言相劝的时候,却听云初大吼一声道:“笔墨伺候!” 立刻有两个衣着干净梳着马尾巴的漂亮少年端着两盆墨送了过来。 云初先是在红色颜料中沾一下粗大的毛笔,顺手一甩,红色颜料边被甩到了墙上,点点滴滴的鲜艳欲滴。 然后把沾满墨汁的毛笔塞到狄仁杰手中道:“以这些红颜料为题,画出一树梅花来。” 狄仁杰愣了一下,打量一下白墙上的红点,再看看手中的毛笔,略微思索一下,冲着云初冷笑一声,就把粗大的毛笔怼到墙上,然后用力上挑,顿时,一根千虬百结的老梅枝干就跃然于墙上,再左右乱劈风,无数根铁枝便横空出世,轻巧地从那些红点中穿行而过。 在经过一些笔锋轻挑,有些红点中就出现了墨色的花蕊,有些红点被墨汁浸润之后变大,再稍微勾勒几笔,一丛丛,一簇簇的梅花便与铁枝相连,相交,相隐,有的红梅更是只剩下半个。 近看,还觉得粗糙,云初与众人齐齐地向后退出五六步之后,一树红梅便映入眼帘,有些与树相连,傲意正盛地与飞雪恶斗,有的落英缤纷,如同战死之猛士,正从梅树上跌落,更有一些红梅含苞待放,急不可耐地要加入战团。 云初钦佩地拍拍手道:“好画,好梅,好傲气,不如就让我来以此红梅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众学子轰然叫好,这一场无意中出现的比试,让众人兴趣高涨。 就在云初得意洋洋地准备从狄仁杰手中接过毛笔,狄仁杰却大笑道:“咏梅诗你是什么时候作好的,到底是你作的,还是花大价钱卖来的? 某家今日定不让你如愿,这里既然叫陋室,那么,你就写出一篇让人忽略这简陋之处的诗来,写得好,我等学子哪怕你这里是猪圈我们都住了,写得不好,哪怕这里是琼楼玉宇,我们也会拂袖而去。” 云初捏着毛笔道:“诗词不过小道耳,诸位万万不可沉湎此道,与我辈学问无益。” 狄仁杰冷笑道:“写出好的来,再说这是小道。”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真的要我写?” 众学子轰然道:“写,不写不为人子!” 云初涩声道:“如果写出来了,你们真的愿意住在这里?” 众学子道:“只要你写出让我等钦佩的诗词,莫说我等会住进来,就连同窗也一并给你拉来,把你这里的房子住满为止。” “这会不会太难为你们了,不如……” “不如……你娘,你这个骗子。” 云初叹息一声,很满意这些傻子的表现,稍微想了一下,觉得刘禹锡应该不会有意见。 就提笔在红梅边上写下《陋室铭》三个字。 回头瞅着一众期待的学子道:“君子一言。” “滚你娘的驷马难追,快写!” 狄仁杰没有参与喝骂,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尤其是云初眼角闪现的那一丝狡诈的光芒,让他心头发虚。 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坚持住了,想要弄出一首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诗词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云初真的能写出来,自己就算是认输也不丢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云初笔走龙蛇,开始众人还只是调笑,片刻之后,就只有几人跟着吟诵,当云初写到孔子云:何陋之有?的时候,就连狄仁杰的声音都消失了。 云初恬不知耻地在文章的左下角大刺刺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再补上年月日,让这首原本能让刘禹锡名扬千古的《陋室铭》就成了云某人的大作。 云初将毛笔递给伺候他的少年人,转过身淡淡地对狄仁杰一干学子道:“诗词小道耳,送诸位一篇骈句小文,以为纪念。 好了,这里的住客有了,诸位还是随同我一起去品尝一下晋昌坊的美食,定不会让诸位兄台失望。” 狄仁杰瞅着墙上的《陋室铭》看了许久,才对云初拱手道:“文章老辣,义气纵横,句式整齐、节奏分明、音韵和谐,有视觉上的齐整之美。 但何陋之有又是散句。 句式上是骈散结合,使文章节奏明快、语言错落有致,读来抑扬顿挫,和谐悦耳,有音乐的美感。 真正是一片好文章,云初,假若这篇文章为你所作,狄某佩服!” 云初莞尔一笑,指着狄仁杰道:“梦中偶得,算不得真,快走,快走,我家厨娘脾气大,再不走就没有美食可以吃了。” 第九十章最是烟火暖人心 《陋室铭》全篇不过八十个字,对于这些饱读诗书的学子来说,顷刻间就能记在脑子里。 文章这东西是经不起琢磨的,好的文章越是琢磨,就越是回味悠长,有些文章则不同,乍一看很好,回味几遍之后味同嚼蜡。 《陋室铭》明显不是后者,能让中国人一代代咀嚼一千三百年的东西,自然是历久而弥香。 “这东西真的是你写的?”狄仁杰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不过是来看一个房子,竟然就看到了一首绝妙的小文。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不是怀疑啊,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没有文章中所流露出来的淡泊致远的秉性。”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以后还会知晓我是一个何等忧国忧民,慷慨激烈的猛士。” “不对,一个连踢死我挽马都不肯认错的人,不可能有你说的那种情操。” “对啊,就因为我过于慷慨激烈,所以我从不后退,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这不对,这明明是死不认错,死不悔改,应该被世人唾弃…… 呀,你不要跑,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今天因为要招待同窗,云初家里的暮食非常丰盛。 盐菜油渣包子,狄仁杰觉得这是人间美味之绝唱。 羊肉臊子面闻着不怎么样,进入口中之后,狄仁杰立刻就爱死了这个微微发酸的汤饼,认为人活在世间,若是没有此等美味,将枉活一世。 腊羊肉萝卜汤里闻不到丝毫的腥膻味道,羊肉与萝卜配合的恰到好处,中间还有胡椒微微的辣味,一碗汤喝完之后,迎着冷风吐一口热气,四肢百骸暖气顿生,就连心头都暖洋洋的。 这一碗热汤让狄仁杰眼泪差点流淌下来,他觉得老父亲受风湿之苦久矣,若是能在此寒冬之日,饮上如此一碗热汤定能缓解痛楚。 很快,父亲的模样就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了。 因为云初家那个叫做三肥的厨娘又端来一盘子韭菜鸡蛋馅饼,绿莹莹的韭菜配上黄嫩嫩的鸡蛋,咬一口汁水四溢,奇香扑鼻,滋味之鲜美,回味之醇厚,为狄仁杰平生仅见。 此时此刻,莫说《陋室铭》,就连疼他入骨的老父亲狄知逊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不是不孝,只不过是他已经把身体里所有的感官都用在了品尝美味上。 直到盐菜滚豆腐被肥厨娘端上来之后,狄仁杰此刻觉得全身上下,除过味觉变得灵敏无比之外,好像别的感官都消失了,就好像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张嘴跟一根舌头。 历来对自己情绪控制得极为严格的狄仁杰都是如此,其余人等自然比他还要不堪。 当每个人面前的餐盘里一点食物渣滓都找不到之后,众人这才齐刷刷地将目光投注在云初身上,不但幽怨还有些多情。 云初瞅着巨大的空荡荡的笸箩,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七个人,竟然吃掉了云氏十三口三天的口粮。 不说别的,仅仅是盐菜油渣包子,两百多个就被他们一顿给吃光了。 真不知道这些孩子以前都吃了些什么。 狄仁杰的灵魂最早从天空飘落到身上,觉得肚子被腰带勒得很痛,就站起身松一下腰带,然后就听到自己的同窗们此起彼伏的喊痛声。 有的松了腰带,有的去了茅厕,有的将身体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住在这里,平日里就是这样的餐饭?”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今日这般丰盛,还有一些菜式没有上来,不过,十天之内,必定不会重样,到了春夏,蔬菜多起来之后,一个月内应该都不会重样。” 一个学子嗫喏半天,最后小声道:“这般食物每日费用几何?”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你觉得应该是多少?” 狄仁杰摇头道:“别问我,此刻,就算你把这餐饭定作千金,我还是会吃的,就是吃得少罢了。” 云初笑道:“那是你的错觉,这些东西都不是值钱的食材,到了春夏秋,价格还会更低。 某家以为,连房费,带餐食费,一月一贯钱如何?” 狄仁杰点头道:“公平至极,可惜,一月一贯,一年就是十二贯,几乎是家父这个六品州判两个月的俸禄,这并非普通学子所能接受的。” 说完这句话,狄仁杰又长叹一声道:“某家也知晓,好东西自古以来就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云兄还要福泽晋昌坊的坊民,自然不可能不赚钱,我明知一贯钱一个月不算多,却还是心有戚戚焉。” 云初点点头道:“目前就这个价格,还望诸位兄台回去之后多多告知同窗,希望家有资财者前来入住,如果不能承受这个价格,就不要强求了。”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云初送狄仁杰一干好友离开了晋昌坊。 这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震撼的一天,早晨,就在自己身边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谋杀了,还是当朝大官的亲孙子,众人又被金吾卫跟大理寺的人盘问许久,本来就心情很乱,没想到,来到这贫穷的晋昌坊,却遭遇了平生罕见的双重震撼。 狄仁杰的梅花虽然让人心旌摇动,还在承受的范围之内,毕竟,国子监中这样的才子不多,仔细找找终究还是能找出来几个的。 但是,云初的一首《陋室铭》就让学子们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盖世才华。 只有美食……不说也罢…… 什么都好,只是这响动频频的钟鼓真的让人着恼,每一声都催着人早点滚蛋。 云初背着手回家的时候,刘义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跟在云初身后半步的位置谄媚地道:“可曾满意?” 云初点点头道:“总算是又有了一门可以长久做下的好营生。” 刘义笑得脸上皱纹都平了,连忙道:“小老儿算过了,只要每间房子,加上吃食的费用,一月有一百五十文就能有赚头。” 云初不置可否得道:“所以,我问他们要了一贯钱!” “啊,半年,还是一年啊,郎君,千万不敢是一年啊,那样会亏本的。” 云初停下脚步瞅着这个老实的坊正认真的道:“一月一贯钱。” “啊——郎君啊,这不成啊,这不成啊,一个月一贯钱没有人会来住我们的烂房子的。” 云初抬头看着远处白墙上的红梅与字迹悠悠地道:“以前不值,现在,千值万值。” 刘义低着头继续跟着云初往家走,快到云初家门口的时候,他才咬着牙道:“这些学子来咱们这里居住,吃食总是要照顾的,小的觉得府上的厨娘供应不来,是不是从坊里招募一些干净的妇人当厨娘呢?” 不等云初回答,早早守在门口的崔氏就呵斥道:“你们想偷府上的菜谱?” 刘义被呵斥地一脸尴尬,搓着手对云初道:“小的就是觉得府上的人手不足……” “府上人手不足,郎君自然会去买一些奴婢回来使用,不劳动坊正操心。” 云初瞅着崔氏铁青的脸,就指指崔氏对坊正道:“他是府上的内宅大管事,这种事听她的就是了。” 说罢就踏进门槛,四处寻找一下,没看到娜哈的影子,就对崔氏道:“今天有些乏了。” 崔氏咣当一声就关上大门,将一脸期盼之色的坊正关在门外。 “睡了一天,精神好些了吗?” 崔氏施礼道:“郎君不该对奴婢们太好,否则会生出怠慢之心。” 云初无奈地道:“我就想让所有人都活得松快一些。” 崔氏看着有些疲惫的云初,就叹口气道:“然后把所有的难为之事都让郎君一个人扛吗? 郎君是贵人,什么是贵人,贵人就是来这个世上享福的,不是来给别人当牛做马的。” 云初高举双手道:“说得我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还没有成为贵人呢。” 崔氏被云初的样子逗笑了,就没好气地道:“郎君今天又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应该早点告诉奴婢的,我也好早点筹备家中厨娘事宜。 郎君既然乏了,那就好好地歇息,厨娘的事郎君不必操心,奴婢自然会料理得妥妥帖帖。” 云初慨然道:“当初把你从姑臧城带回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崔氏笑道:“也是奴婢最幸运的一天。” 云初把身体泡进热水池子里的时候,才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酸。 击杀徐彦伯虽然只是一瞬,但是耗费的心神却非常得大,说起简单,却不知那一刻云初不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依靠本能来判断徐彦伯的方位。 完成任务之后,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毕竟是杀人,还是杀一个跟自己无仇无怨的人,心里怎么可能会毫无波澜呢? 现在好了二牛捏腿,敲背的力道恰到好处,可以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肌肉全部松懈下来。 临睡前,云初复盘了自己这忙碌的一天,最后赫然发现,带给自己压力最重的不是死掉的徐彦伯,更不是阴鸷的许敬宗,竟然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狄仁杰! 第九十一章福祸相依 云初早上醒来得很早,此时天还没有亮,晋昌坊里只有几声微弱的犬吠。 云初四下看看,没有找到猞猁大肥,大概率是跑去大慈恩寺陪伴娜哈了。 二肥拿来了用炭斗子烫得很暖和的衣衫,这让他可以顺利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直接过渡到温暖的衣服里。 崔氏已经起来了,正在教训蠢笨的六肥,七肥,骂她们什么活都不会干,光知道吃,还把自己吃得那么肥。 还夸赞八肥是一个好的,天不亮就去晋昌坊修缮房屋的工地上弄回来了好多破木头回来劈柴,决定赏赐他吃一个鸡蛋。 九肥已经套好了马车,帮着崔氏把一箱子铜钱装到马车上,看样子这婆娘今天准备再走一遭掖庭宫,打算多弄回来一些李治不要的老宫女。 其实呢,崔氏更想用一些太监,可是,朝廷不允许,阉人的使用上,有很严格的规定,弄不好全家会被拉去砍头,所以,没有混上高位的老阉人其实挺可怜的。 云初出门的时候,看到地上铺了一层白霜,砖缝中间的沙子因为吸水的缘故,在严寒下泛着白霜,一格一格的挺好看的。 “没事干骂她们做什么呢,好不容易离开皇宫,能过几天轻快日子……” 云初在漱口之余,嘀咕了崔氏几句,在他看来,家里的几个仆人都是勤快人,除了吃得多了些,没有太大的毛病。 “妾身从账上支取了一百贯钱,想去掖庭宫那边碰碰运气,多弄回来几个皇家不要的宫女,回来当厨娘。” “我记得咱们家的钱都在香积厨吧,你从哪里弄来的一百贯钱,别是……” “郎君啊,那些钱现在又不动用,咱们家先用着,等需要支钱的时候,咱们再还回去,香积厨里的钱,利钱那么高,这时候取出来亏本。” “不对啊,那些钱是晋昌坊的钱,咱们不能随便动用吧?” “钱在咱家的账上,就是咱家的钱,先用用怎么了,那些坊民们最近得了郎君多少好处,新衣服,钱粮,还把家里收拾的一新,马上还有更多的好处下来,没有人会生出怨言。 再说了,买奴婢回来,还不是为了给那些租住这里的学子们做饭? 都是为了晋昌坊,郎君才愿意拿出自家的仆婢去帮他们赚钱,这已经大方的没边了。” 虽然云初觉得崔氏的话大有商榷的余地,想到自己今天很忙,就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骑着枣红马离开了家。 凌晨的晋昌坊寒气刺骨,就连强壮的枣红马都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 天太冷,云初也懒得抓着缰绳,将双手缩在袖子里,依旧冷得发痛。 看样子手套的制作,应该尽早地提上日程了。 坊门口的工地上还有人在干活,只是边上点着一堆篝火,彭五郎跟张挺两个带着七八个工匠已经干了好一阵的活计了。 瞅着他们用满是冻疮的手精雕细刻的样子,云初就忍不住走过去道:“人不是牲口,想赚钱也不是这种干法,回去吧,早上太冷了。” 张挺放下手里的凿子锤子,嘻嘻哈哈地将双手放在火上烧,等烧热了,就快速地来回搓动。 “郎君这就要去国子监进学?” “是啊,去得晚了,博士会打手心。” “咦,国子监里不都是读书的郎君吗,怎么还要打板子呢?” “我昨日里就挨了五板子。” “郎君没有好好念书?” “不是,排队的时候排得不耐烦,就把排在我前边的那个给丢出去了。” “哈哈哈哈……” 劝告这些人少干活,多休息明显是一种不识时务的行为,不会获得感激,只会招来厌恶。 云初在这一刻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把他们往死里用,就算对不起他们。 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坊正刘义打开了坊门,他没有继续跟云初商讨招募一些妇人给学子们做饭的事情,可能觉得这件事没有可能。 只好朝云初弯弯腰,恭送里长去国子监上学。 天亮时分,长安街市上就布满了冻得跟乌龟一样缩着脑袋的人。 在长安,早起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手停口停的做工人,另一种就是需要早早起床上朝的官员们。 这两者行进的道路泾渭分明,打工人行进的方向不是东市,就是西市,而当官的人行进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城。 朱雀大街的尽头就是皇城,再加上是面南背北的缘故,太阳光从东边射过来,就会先把皇城照亮,很遗憾,大唐皇城屋顶上铺设的也是青瓦,阳光照上去不会反光,反而会让皇城显得更加地死气沉沉,再加上清晨还有一点寒雾,阳光照射之后,寒雾蒸腾,如同盖世大魔王的卧室。 李治却是称得起盖世大魔王这一称呼,因为,在云初路过皇城拐弯去国子监的时候,看到了朝廷张贴的露布。 梁建方大将军在班师回朝的时候,偶遇遭难的大唐边民,他们向大将军哭诉,被投降的突厥人欺负了,还抢走了他们的老婆跟孩子。 暴怒的大将军用他粗如鼓槌的大指头,在小小的地图上随便画了一个圈子,然后,他麾下的大军就从四面八方向圈子中间挤压。 再然后,大将军拯救了大唐边民六百八十三口…… 云初记得这件事,朝廷文书上明明说只有七十六口边民被突厥降人抢走,也不知道多出来的六百多口是哪里来的,反正梁建方大将军的奏折上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云初不知道大将军用手指比划的地图比例尺是多少,按照他对唐军地图的了解,梁大将军那一比划,加上他手指过分的粗大,草原上方圆三百里以内,估计是见不到活人了。 朝廷露布上没有提及突厥人的下场,只说了拯救回来的唐人数量,这一点就很体恤皇帝了,毕竟,一个皇帝杀人太多不是好事情。 大家都懂,也都愿意为皇帝陛下遮掩一下。 至于杀才! 只能是梁建方大将军,也只能是梁建方大将军。 于是,梁建方大将军的惩罚方案,也被人公示出来了。 “弓月道行军大总管梁建方行事不周,致使三处军州兵马折损过半,两处城池遭难,罪不可赦,然,屠灭处月部有功于社稷,着,梁建方,停俸三年,罚铜五百斤,读书思过半年。” 看了露布,云初就明白了,在如今的朝堂上,以李绩,程咬金,尉迟恭为首的军方,现在还斗不过以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的这一群人。 梁建方犯错,他不是不能接受惩罚,皇帝可以在金殿上臭骂,哪怕被皇帝拉到皇宫茅厕抽嘴巴,抽完之后,梁建方依旧会觉得皇帝在维护他,以后还会忠心耿耿地给皇帝办事。 拿惩罚旨意张贴在皇宫大门口,任由贩夫走卒们肆意观瞧,随便议论,这对梁大将军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朝廷在杀鸡骇猴,而不幸的梁大将军就是那只可怜的鸡。 身为一个跟梁建方大将军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云初很是为这个残暴的老家伙感到难过,长孙无忌这些人对他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愿意留。 他脾气那么暴躁……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他娘的要读书……真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半年日子该怎么过。 才牵着枣红马进入国子监,云初就敏锐地察觉到国子监里的气压很低。 低得让国子监里那些喜欢在膈肢洼里夹一本书走秀的学子们都不愿意吟诗,或者背诵文章了,一个个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好像有什么未了之事需要解决。 而且,越是年纪大的监生,就越是显得胆战心惊。 将枣红马寄存在国子监的一个单独马厩里,让马夫准备了上好的食料照顾,还再三嘱咐给枣红马喝的水一定要是温水,马夫都好脾气地答应了。 当然,云初付出了十个钱的代价,一个月就是三百钱,比晋昌坊租给学子们的房子贵多了。 不给它弄一个单间不成,这家伙吃饭很独,哪怕是它吃剩下的别的马吃一口它就会又踢又咬,还非常地霸道,根本就不允许别的马靠近它,自从屁股受了重伤之后,它总觉得别的人或者马都在觊觎它的屁股,‘ 要是一天踢死一匹马,不管是什么马,对云初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经济负担。 进入教室,还没有把双肩包放下,狄仁杰就笑嘻嘻地凑过来道:“你出名了。” 云初点点头道:“应该的,毕竟《陋室铭》这种文章传颂上几千年问题不大。” 狄仁杰强行止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你家的饭食已经被学子们奉为长安第一。” 云初接着点点头道:“这也属于正常,如果不好吃,我也不会收人家一贯钱的饭钱,准确地说,收的钱都是饭钱,房子属于白送。” 狄仁杰叹口气道:“本来都是好事情,只是出名的时机不对,导致好事情很有可能变成坏事情。” 云初笑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老子已经把这句话阐释得很清楚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九十二章谁给猛虎上项圈 《陋室铭》在国子监掀起了轩然大波。 再加上全文不过八十个字,很轻松就能背诵下来,这导致进入这间教室的学子各个偷偷打量云初。 当然,还有好多趴在门口,窗口看的,崇拜的人好像不怎么多,看他的时候,眼神中明显有憎恶之色的人更多,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心态。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李义府没有来上课,过来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老家伙一进课堂,没有坐到属于他的蒲团上去,而是来到云初面前,瞅着云初那张俊秀的脸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厌弃地道:“锦衣裘服,肥马香车,何来陋室之吟?不过是仗着有一点急智,装腔作势,哗众取宠罢了。” 云初点头道:“先生说得极是,只是云初能否请先生也故作深沉,也来一首诗让弟子开开眼,顺便牢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深意。” “无礼!”老家伙勃然大怒,别看他刚才一副老眼昏花,似乎马上就要暴毙的模样,这一声无礼却喊得虎虎生威。 云初伸出手掌道:“来吧,别说那一套让你自己都感到脸红的借口,直接打手心,完事赶紧上课,同窗们都等着呢。” “狂妄!” “狂妄?就算狂妄你也只能打手心,而且最多十下,快点!”M.. “竖子!”白胡子老头须发虬张。 云初却不再顶嘴,冲着老头子施礼道:“我知道你在故意激怒我,想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与你,这样就能构成国子监事不过三的规定,你就有借口把我驱逐出国子监,剥夺我的学籍。 所以,我不上当,而且,等我他日飞黄腾达之后,今日之辱必定百倍报之。 所以,先生在上,弟子方才无礼,还请先生见谅。” 老头子果然不再生气了,直勾勾地瞅着云初道:“你要怎的?” 云初笑道:“老人家既然已经老了,就不要总是为难后生,要有老人家的气度,夸赞一声自己干出名堂来的学生不好吗? 这样,你脸上有金,我面上有光,你好我好的不行吗?非要等到我将来把这一口气出在你儿孙的身上吗?” “你也配?” 云初笑道:“先生对我可能不了解,我幼时便身在军籍,十二岁便就任龟兹大关令九品掌固,十三岁追随大关令死守龟兹城,那一战,想必你也听闻过,龟兹大关令血战六日,等我朝大军抵达龟兹,包围了突厥贼寇之后,已经是第七日。 虽然龟兹大关令只剩下三人,当军帐传来号令之时,我等三人依旧出关迎战三万突厥人。 学生自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活了下来,这才得到这国子监的求学名额,而我两位同僚,一人血战至死,另一人几乎被战马踩踏成了肉泥。 某家的国子监求学名额乃是血战得来,至今还有从八品的官身在,你以为你这样一个皓首穷经的老儒,张张嘴略施小计,就能剥夺某家血战得来的荣耀吗? 我回去就记下你的名字,定会将你的祖宗十八代查个清清楚楚,按着名单挨个泄愤。 一个儒者,做事却如此的阴险龌龊,简直就是国子监之耻,如果你不是有我先生这么一个名头,你这个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我都不会放过。 现在,回去好好上课,讲错一处,就休怪我去国子监祭酒处,告你一个误人子弟的罪责。” 老家伙教书育人一辈子,从未遇见过这般状况,气得须发乱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涨红着脸,狠狠地甩甩袖子,怒吼道:“我教不了你,李义府官大,还是让他来教你吧。” 说完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老家伙走了课堂上却安静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狄仁杰拉扯一下云初的袖子道:“就不能忍一下吗?这老贼惯会败坏别人名声。” 云初道:“你也觉得《陋室铭》不好?” 狄仁杰点头道:“好文章!” 云初怒气冲冲地道:“老子好不容易写出一篇可以传扬后世的好文章,我容易吗?这个老贼还给我泼脏水,这谁能忍得住啊。” 狄仁杰皱眉道:“听太学的学长说过,这个老贼最是难缠,如此轻易就放过你,有些不对头啊。 我今日一大早就听闻,咱们国子监伤了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博士。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受伤的吗?” 云初摇摇头道:“我是听你说,才知道这件事。” 隔壁一个偷听好久的仁兄悄悄把脑袋伸过来,掩着嘴巴道:“听说是被人从雁门侯府上抬出来的。” 云初愣了一下道:“雁门侯不是被陛下禁足在家读书吗?我路过皇城看到露布了。” 另一位知道消息更多的仁兄也把脑袋凑过来道:“听我二舅说,雁门侯此次班师回京,不但没有受到封赏,反而被很多人指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因为雁门侯的失误,导致云兄固守的龟兹城损毁,几个折冲府损兵折将,人家这才没有放过他。 特意把陛下对雁门侯的惩处内容写在露布上……听说进一步的折辱……就是从国子监找博士教雁门侯读书……你们想想啊……雁门侯岂是眼睛里可以揉沙子的主吗? 他要是喜欢读书早就读了,用得着等到五十岁以后再读书吗? 博士被打伤了,然后,就没有博士愿意去教雁门侯读书了,就只好从国子监的监生中找,结果……不好,监生也被打成了重伤,再派去一个,又被打伤,听说太学生也被打伤了两个。 各位哥哥,你们想想啊,接下来会不会派我们四门学的人去送死啊?” 这位明显是官宦子弟的仁兄说了一长串话语之后,就把怜悯的目光落在云初脸上,还真是心有戚戚焉。 另一位仁兄揉捏着下巴道:“四门学的人即便是送死,也有高年级的学长,轮不到我们这些才进门的吧?”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瞅着云初道:“别说,你还真的是最好的人选,曾经是雁门侯的部将不说,又恰好写出来了名篇《陋室铭》,身份跟才学都够。 刚才那个老贼很可能就是要激怒你,让你犯错,这才好顺风顺水地送你去雁门侯府上送死。” 云初听得心头一阵冰凉,事情的真相很可能就是这样了。 白胡子老贼教了一辈子的学生,应该不可能连自己学生的才学都嫉妒,云初刚才生气就生气这一点,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惯会操弄人心的老混账应该是真的在找事,然后好把他送去梁建方那个老贼那里受死。 雁门侯梁建方是个什么东西,国子监里有谁能比云初更加了解? 毕竟,他曾经给这个暴躁的老杀人狂站过岗,亲眼看着他把两百个活人丢进燃烧的京观里活活烧死,目的竟然就是为了给他跟比粟可汗喝酒的时候助兴。 云初深深地知道,在西域没有达成自己宏大叙事的老贼,回来以后还受尽了侮辱,这个时候,简直就是一头人形火山,谁去谁挨揍,这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老贼用十八班兵刃弄死处月部朱邪孤注的场面,云初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听军中袍泽说过,等那个只穿着兜裆布浑身浴血的大将军提着朱邪孤注的人头从军帐里出来的时候,整座中军大帐上沾满了血肉…… 开玩笑,教这样的一个重度躁郁症患者杀人狂读书? 这那里是人能干好的事情? 梁建方把那些博士,监生,太学生仅仅打成重伤,没有弄成肉泥,恐怕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吧? 云初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好厨师,烹调一般的牛羊猪,鸡鸭鹅这等家畜问题不大,哪怕是来一匹狼,一匹豹子他觉得自己也能把这道菜烹调的可以下咽。 现在,人家硬是丢给他一头食肉恐龙…… 这种生物古老而残暴,杀戮成性,没脑子,不讲理,听不进去劝告,就算你不是他的食物,他也喜欢撕着玩…… 想到这里,云初的面皮就微微地有些抽动。 狄仁杰咬着牙道:“要不然我陪你去?雁门侯就算再生气,他应该知道我们是身不由己,他是老臣子了,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云初瞅着狄仁杰,这个人在他的眼睛里已经自动变成了一只洁白的羔羊,他已经看到这只洁白的羔羊站在水边冲着鳄鱼讲道理的场景……以及下场…… 在梁老贼面前,论武力,他或许算的上是一只螳螂,狄仁杰最多只能算一只柔软的蛆。 丁大有或许能抵挡那么几下,不过,最后还是被梁建方剁成肉馅的下场。 因为,这个老贼虽然没有被排进隋唐最能打的十八条好汉里面,却是四猛将,四方将之一的梁建方! “不用……说不定我们刚才猜错了呢?” 云初脸上堆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狄仁杰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是强忍着恐惧表达出来了自己对朋友的友爱之情。 现在,让他再表达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胆量了。 第九十三章 我谁都不怕 失败了,就必须承认,同时,要做好承担失败的责任,并做好疗伤,以及卷土重来的准备。 云初不觉得自己有了另外一段记忆的加成,就能在大唐所向无敌,他只是遗憾,这种失败来到太快了一些。 同时,这一次失败,也是消息不对称造成的,如果他在白胡子老儿陷害他之前就知晓梁建方的事情,那么,自己是可以避开这一场灾难的。 当然,这也跟自己没有时间跟同窗们打好关系有关,导致自己的消息闭塞,同时,也让那些知道消息的同窗,宁愿袖手旁观也不肯帮他。 国子监的主簿是一个叫做左丘寒的人,从六品的官,掌国子监六学学生的学籍,以及成绩等事宜,看起来应该算是一个好人。 至少,他在跟云初安排事情的时候,几次都欲言又止,见云初年幼,还生出不忍之情出来。 “踏进雁门侯府,见到雁门侯,就算完成了任务,万万不可逞强。” 明知道对方是在表演,云初还是恭恭敬敬地施礼,至少,你的行为要对得起对方的表演才对。 这样,下一次人家才愿意更加卖力得演戏,让你收获更多的人间温情。 从主簿院子里出来,云初就看到了那个姓陆的博士,看得出来,他也想在云初面前表演一下,云初这一次没有给他机会,没有施礼听他的废话,昂着头扬长而去。 这一幕落在左丘寒的眼中,他离开房间朝陆博士拱手道:“陆老,他已经怀恨在心,多说无益。” 陆博士叹口气道:“事已至此,也罢,也罢。” 左丘寒道:“此子性格怪戾,以后还是要提防他,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不过,你真的认为此子能消弭雁门侯的怒火?” 陆博士摇摇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李义府说的,他不想跟此子说,老夫只能用一些手段。” 左丘寒苦笑道:“雁门侯此次拿我国子监中人泄愤,我们是真正的池鱼之灾。” 陆博士摆摆手道:“算了,本来还想着在国子监老死呢,看来,要离开了。” 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因为要准备明日去教雁门侯梁建方读书,云初今日可以提前离开国子监做准备。 至少,要把甲胄穿上,不穿甲胄去见梁建方纯属活得不耐烦了。 跟狄仁杰一干学子约定好了上元节继续试菜,上元节后就住进晋昌坊,云初牵着枣红马离开了国子监。 想到崔氏今日应该在掖庭宫那边,百无聊赖之下,就打算去看看掖庭宫那边的人市。 掖庭宫属于太极宫宫殿群的一部分,这里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不过,皇家很贴心,担心买卖人口的人进不来,就在跟掖庭宫隔着一座高墙的修德坊布置了一个人市,从这里买了人之后,马上就能从芳林门带走,非常的方便。 快马抵达了修德坊,才进门,云初就想转身离开,因为放眼望去,这里到处都是卖人的,跟买人的,熙熙攘攘得好不热闹。 云初硬着头皮终究还是进去了,因为把一张脸拉得跟驴脸一样,倒也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愿意往跟前凑。 只是小声嘀咕说云初不知是谁家受了气的小郎君,来人市买人泄愤的。 看着,看着,云初慢慢地也就把驴脸收起来了,毕竟,这里卖得人实在是太多样性了。 往嘴里丢了一块甘草,慢慢地嚼着,顺便打量一下成排的昆仑奴。 从头看到尾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这里贩卖的好多昆仑奴,根本就不是纯种的昆仑奴,好多都是天竺人假扮的,他们其实不够黑,而是呈棕色,只是被狠狠地晒过太阳之后才变黑的,唐人没见识,就把这种人也当成了正宗的昆仑奴。 云初看到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往一个昆仑奴脖子上拴了一个铁链子,就准备拖走。 云初上前拱手道:“啊,兄台,为何要买这样黑的一个人呢?” 公子哥见云初身着青衫,就客气地道:“兄长不知,小弟昨日与人斗犬,我的大将军不幸被咬死了,今日就来人市,买一头昆仑奴回去,不让他干别的,就让他站在场边吓唬对方的狗,好让某家的狗有机可乘。” 云初不解地道:“兄长让昆仑奴吓唬对方的狗,岂不是连自己的狗也一并吓唬了?” 公子哥听了云初的话哈哈大笑道:“贤弟啊,你到底年幼,不知道这斗狗的窍门所在,哥哥我只要把这个昆仑奴跟我的狗拴在一起,一同捕食,一同吃饭,一同睡觉,等到狗上斗场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我的狗不怕,对方的狗突然看到这么乌漆嘛黑的一坨,岂不是就能吓破胆?” 云初拱手道:“我兄高见!” 为那一个昆仑奴未来的悲惨生活默哀片刻,云初就继续向里面走。 外间都是卖男人的,越往里面走,条件也就越好了,就是头上插着草标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一般不是自己来的,身边往往站着一个男子或者一个老妇,亦或是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 云初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是自卖区,男人卖自己的老婆啦,父亲卖自己的闺女啦,兄长卖自己的亲妹子啦,还有婆婆卖自己儿媳妇的,不过都是年纪上了十五岁以上的。 想要卖孩子的,首先要请官家挑!!! 云初抬头瞅瞅晴朗的不像话的天空,很是期盼这时候突然乌云盖顶,降下一道道闪电,把这里所有人统统劈死,最好一个都不要留,不管是卖人的,还是被卖的。 云初不敢在这里久留,生怕大冬天的老天看不下去,突然打雷误伤到自己,就赶紧往华丽的台子那边跑,因为,那边看起来比较高级不说,竟然还有阵阵的丝竹之音传来,看样子应该有美女正在走台。 骑在枣红马的背上,顿时就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而枣红马又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不断打着响鼻,喷得路人一头一脸的鼻涕口水。 路人本来要发火,突然发现自己被喷实在是活该,因为就这一匹马,足够买好几百个奴隶的。 这种马可不敢胡乱碰,胡乱摸,一旦出事,赔上身家都是小事,重点很可能会要命。 如果把龙种枣红马跟后世的汽车相比,能跟枣红马对标的只能是劳斯莱斯最新款。 云初当时能从包围圈中跑出来,最大的功臣就是枣红马,因为他跑得足够快。 枣红马挤开人群,占据了一个最好的位置,瞅着在台子上轻歌曼舞的美人。 一个帮闲一般的人物,在衡量过枣红马的价值之后,立刻亲热地凑到云初身边道:“郎君,这里的新罗婢没什么看头,好看的都在后面呢,还可以直接上手,有几个新罗婢听说是从新罗皇城里弄出来的,那个水嫩哟,掐一下都能出水。” 云初鄙夷地道:“你这种货色都能上手摸,那些新罗婢再好看也被你们给摸出茧子来了,滚开,别碰到老子的马,掉一根毛,把你卖掉都赔不起。”.. 帮闲立刻闪人,多一刻都不敢在这个脾气暴躁的郎君身边停留。 看自家族人被买来卖去的,实在是提不起好心情,既然是新罗婢就可以多看看了,再说了,人家在台子上含羞带怯地卖力推销自己,不看白不看。 “郎君要买新罗婢?”崔氏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云初回头看发现她正站在马车车辕上朝自己挥手叫喊呢。 枣红马也听到了崔氏的声音,它对漂亮的新罗婢没有好感,就一头撞开好几个沉迷其中的色鬼,再一屁股掀翻几个,在人群中转了一个圈,在一片骂声中,来到了崔氏马车边上。 “郎君就不该来这种腌臜地方,没得污了眼睛。” 云初摊摊手道:“我今日下学早,就想来人市找你们。” “肥九,快走,快走,这地方就不是郎君该来的地方。”崔氏不听云初解释,只是催着快走。 好不容易走出拥挤的人市,云初前后看看,没发现有别的人跟着,就问崔氏:“今天没买到?” 崔氏笑道:“自然买到了,官家还有一些手续没有办妥,今日下午,他们就把人送到家里了。 不过,妾身准备让她们在澡堂子里彻底洗干净了,换上咱们家的衣衫,再进家门。” 对于崔氏的安排,云初很满意,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对他这个半调子唐人来说,是福气。 在路上,云初就把自己跟狄仁杰他们的约定告诉了崔氏,崔氏觉得时间足够,到时候,云家应该能组织起一个大食堂,给学子们供应饭食。 至于明天就要教梁建方读书的事情,他没有跟崔氏说,说了也是白说,还要多一个人担心。 云初觉得自己来大唐,就是来闯世界的,如果连梁建方这样的猛兽都不敢见。 不如早早地离开长安,找一个穷山僻壤的地方弄一块地,当一个富裕的小地主算了。 瞅着墙上悬挂着的圆盾跟唐刀,云初取下来,将圆盾扣在左臂上,右手持刀,双眼从圆盾的上半部分露出来,用肩膀抵住圆盾,唐刀从圆盾的边缘露出半寸刀尖,猛地一个垫步,身体向前冲,而唐刀早就毒蛇般的刺了出去,两丈外的铜钱璎珞已经从中分开。 第九十四章 打不过怎么办 这手护盾移步杀是丁大有闲着没事教给云初的,看似只是向前移动了一步,实际上是两步半,跟打羽毛球时的垫步非常像。 这也就是为什么羽毛球运动员拿着一个拍子,只要挪动两步就可以照顾到那么大的一个羽毛球场的原因。 按照丁大有的说法,只要云初能在一个呼吸间,这样突击两次,基本上,在府兵中也就能称得上悍卒了。 云初每日不停地练习了三个月,目前,还是只能在呼吸间完成一次。 老猴子教的本事都比较阴毒,他自己身材不高,力量不够大,胳膊不够长,双腿跨步不够长,本身条件就不适合跟人面对面的交锋。 因此,他的本事在于下毒,暗算,突袭,逃跑,基本上就是一大堆属于刺客的本事。 正面交锋的话,云初不怵他,最糟糕,也能跟这只老猴子拼个同归于尽。 但是,老猴子如果真的想要杀云初,很可能云初还没有见到他,就已经死掉了。 反正,有一次老猴子蹲茅坑没有纸,云初拿给他的时候,发现这个老家伙的裤裆里都有一把刀…… 大唐军队里的老贼们,尤其是爵位前面带着开国两个字的,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猛将。 听丁大有说,玄武门事发的时候,尉迟恭一个人堵在一座桥上,加上一把马槊,两柄唐刀,十二柄短矛,硬是将太子六率的一个团三百余人挡在桥对面,且杀得溃不成军。. 云初总觉得丁大有的这一番话有很大的吹嘘成分,自从看到丁大有一个人就把那么多的和尚撕碎之后,云初就不再认为是吹嘘,只会认为是丁大有在美化尉迟恭。 尉迟恭这人云初很早就认识他,小时候,长大后,没少把尉迟恭的画像贴在自家门上。 听说尉迟恭现在喜欢上了修道,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个人显得极为平和,李治对于尉迟恭听说也是尊崇有加,但凡得到与修道有关的好东西,都不忘记赏赐给尉迟恭一份。 想想也是,不出门的开国老功勋,才是最好的老功勋,当然,那些已经死在胜利前一刻的老功勋就更加值得所有人怀念了。 梁建方则是一个真正的老贼,明明已经老了,还脾气火爆得跟火山一样。 想到这里,云初就把已经拿出来的铠甲重新安置在架子上,反正,穿了铠甲之后吧,说不定会让老贼更加地兴奋,殴打起来会变得更加狂野。 云初也把上好的牛皮铁盾重新挂在墙上,听说梁老贼最擅长的武器是一对擂鼓瓮金锤,据说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留下来的兵刃,一对锤子足足有一百六十斤重,单个的就有八十斤重。 不像何远山在龟兹大战时期用的锤子,还没有好一点的香瓜大。 猛男用猛锤子,这是必然,梁老贼如果抡不起一对一百六十斤重的锤子云初才看不起他呢。 反正,不论老贼用多大的锤子,一锤子将这面盾牌砸碎,顺便再把云初砸成肉泥估计不成问题,所以,盾牌也用不成。 武功一道,就跟做数学题一样,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任何中间路数留给你。 对于明日怎么对付梁老贼,云初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在天快亮的时候,决定让崔氏给他准备一个大澡盆,他要用香汤沐浴。 崔氏不明白一向硬线条作风的郎君为什么要用香汤沐浴,没有多问,就给他准备好放置了很多干花瓣花油的洗澡水。 云初在里面浸泡了好久这才从水里香喷喷地出来。 还让崔氏给他身体上涂抹了不少的香膏,穿上内裤跟纱织的里衣,再穿上一层雪白的外袍,以前在西域穿的黑羊羔皮大氅不穿,换上一件红狐狸皮的大氅。 戴上一根束发丝带,将眼角给提起来,丝带中间崔氏还镶嵌了一块蓝宝石。 用眉笔描了眉,这样跟那一双半成品丹凤眼才相配,脸不够白,就用了一点香粉,最后轻轻地咬了一下口媒子,一个唇红齿白的富贵公子的模样就出现在昏黄的铜镜之中,比他娘的贾宝玉还要贾宝玉。 这副模样崔氏简直喜爱到骨头缝隙里去了,迫不及待地找来一个束发金环把云初的头发束起来,又在束发金环上加上了一个红色绒球,在她看来,这个模样的郎君,才真正称得上是美人如玉。 别看大唐武风强悍,对于明眸皓齿的美男子同样没有什么抵抗之力。也是,胸口有鼓鼓的胸肌,肚子上十几块腹肌的猛男看惯了,总要找几个类似“二刈子”的男人来换换口味。 等云初从圆凳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娇娇弱弱的富家娇公子就出现在了崔氏的面前。 就在崔氏含着眼泪,用簪子将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挑顺之后,就听云初道。 “我这个模样,应该经不起武人一拳吧?” “郎君净瞎说,您这般模样,那个失心疯的会拿拳头对付您呢。” 云初抓抓发痒的耳朵又道:“你说我这副模样去拜访人家,人家会不会认为是一个娈童主动送上门来了?” “呸呸呸,郎君瞎说,那些腌臜东西怎么配跟郎君相提并论?” “最好不要挨打,要不然我想了半夜的想法就白费了。” “郎君今天要去拜访谁?” “我的老领导雁门侯梁建方。” “呀,原来是去拜访梁武侯啊,郎君为何昨日不说,妾身也好准备礼物。” 云初摇摇头道:“不用带别的礼物,只需要把你亲自从酒里蒸出来的酒精给我装上一壶就成了。” “郎君要给人看病?” “别问了,去装吧,记得把盖子重新封好,要不然那东西自己会跑。” 酒壶拿来了,云初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浓烈的酒味就直冲脑门,在脑门里转了三个圈之后,在飞流直下,如同一道火流一般直冲胃袋。 两坨嫣红浮上云初面颊,这让本来娇弱的他,显得更加地姹紫嫣红。 眼看着天亮了,云初没有去马棚里找枣红马,估计自己这副模样枣红马会不喜欢,今天出行,自然是要坐车。 当云初拿着一卷书,提着一个酒壶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云家所有的仆人都呆滞住了。 就连一向自诩见过世面的九肥,也愣了好一阵子才挑起大拇指道:“郎君真正好颜色。” “闭上你的臭嘴,好好赶车,目标雁门侯府!” 云初上了马车,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窗帘,免得晋昌坊的百姓看到,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二刈子”。 雁门侯府在通化坊,距离皇城很近,算是距离皇城第二近的地方,就像他的武功一样,他排不到第一近的那几个坊市。 云初抵达通化坊雁门侯府的时候,那里已经站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走近一看,却发现是狄仁杰。 这个发现让云初心里暖暖的,当下决定,如果自己真的需要朋友的话,这个家伙可以排在第一位。 “云兄,某家昨日胆怯了,甚是羞愧,回去思量了一夜,决定与贤弟一起闯一闯雁门侯这个虎穴。” 看到云家的马车,狄仁杰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掀起门帘,准备拉云初下来,一起闯龙潭虎穴。 等到云初从马车上下来,狄仁杰看清楚了云初的模样,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松开云初的手,颤抖地道:“你是谁?” 云初抖一抖雪白的袍袖,笑呵呵地对狄仁杰道:“我这般模样,雁门侯会不会上来就一拳打死我?” “你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云初抬手理一理自己有些不妥的袍袖,对狄仁杰道:“我想过了,论武功,根本就打不过雁门侯,连防御的本事都没有,跟可以手撕虎豹熊罴的雁门侯比起来,会武功的只会被殴打得更加凄惨,这一点,从国子监被打伤的那六位的伤势就能看出来。 武功越强,就被殴打得越惨,武功最高的那个手脚都被打断了,一身的武功算是废了。不会武功的老博士,仅仅被人家给丢出来,只有几处跌伤。 既然雁门侯将殴打教书先生,当成一种反抗的手段,那么,不论是谁,都躲不过这顿殴打。 为了少挨揍,或者不挨揍,我只好尽量的让自己显得弱小一些。 你说,就我现在表现出来的身板,雁门侯会不会觉得我不堪一击,继而只把我丢出府门?” “那也不能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吧,天啊,你脸上竟然涂抹了胭脂? 老天爷啊,你还把嘴唇弄红了,口媒子那是男人该用的东西吗?“ 云初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变态,就用肩膀抗一下狄仁杰道:“要不然,你也装扮一下,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狄仁杰坚决地摇头道:“我宁愿与雁门侯讲理!” 云初叹息一声,在心里为狄仁杰的头铁钦佩一下,也深深地为他的无知感到遗憾。 梁建方这种人形猛兽要是能听进去道理,他就不是梁建方了。 没有见过梁建方提着一颗连接着半截脊椎骨的头颅从糊满血肉的中军大帐出来的人,就不配说,他了解梁建方。 第九十五章 油盐不进梁建方 梁建方的府邸在通化坊中算不得大,只是房顶上插着三柄容易遭雷劈的铁戟证明,这是一位英勇的大唐上柱国之家。 别的上柱国人家的房顶上最多插一柄,比如秦琼家的屋顶上就只有一柄,梁建方家插了三柄,这等于告诉别人他老梁的军功足以让他三次获封上柱国。 然,这没有什么卵用,大唐上柱国乃是勋官最高,就算能折算三十次上柱国,他还是上柱国,不会比别人多出一根毛来。 这样做,只会招来御史言官的弹劾,然而,老梁要的就是御史言官的弹劾,因为,每弹劾一次,就等于告诉皇帝一次他梁建方的武勋是何等的惊人。 云初,狄仁杰两人站在台阶之下,没有上去,因为台阶上站着四个粗壮的家丁。 从这些人挎刀站立的模样,云初就能看出这些人绝对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人,只不过在战场上他们叫做府兵,在这里他们只是梁家的部曲。 在狄仁杰羞愤欲死的目光中,云初怯怯地将国子监的文书递给了看门人。 看门人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一下粉嘟嘟,怯生生的云初,就拿着文书进门了。 狄仁杰咬着牙齿道:“你非要表现出这么一副恶心样子吗?” 云初笑道:“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人吗?” 狄仁杰怒道:“你就是!” 云初道:“等一会你就能看到,给你一个警告,如果感觉受不了了,就快跑,这一点都不丢人。” “大丈夫安能落荒而逃!” 就在这个时候,看门人出来了,面无表情地要云初跟狄仁杰跟他一起进去。 才进了梁建方家,云初就发现这里不怎么对,因为整个前院堆满了枯枝败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云初疑惑地看着领路的看门人,看门人淡淡地道:“侯爷不许人收拾,说收拾好了又会乱,再加上主母带着家中大小已经去了封地,就只好这样了。” 偌大的雁门侯府见不到一个下人,云初瞅着像是被龙卷风糟蹋过的中庭,忍不住摇摇头,觉得一个人一定要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就真的成野兽了。 否则,就梁建方这样给一点火星子就爆炸的脾气,人家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呢。 想到这里,云初心头戒备的意味就更加点浓重了,因为,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的是一个躁郁症患者,一个在发病时分,连家人都要退避三舍的躁郁症患者。 见到梁建方的时候,他正赤裸着上身露出上半身茂密的毛发坐在一个亭子里喝闷酒。 亭子外边是一个由青条石铺成的演武场,就在亭子两侧,安置着两排兵器架子,斧钺钩叉,拐子流星什么的很齐全,而最让云初眼前一亮的是梁建方脚下的两柄擂鼓瓮金锤。 说这一对锤子有一百六十斤重纯属胡说,不过,两只锤子合起来五六十斤是有的。 很奇怪,梁建方表现得很是平静,虽然全身上下汗珠滚滚地往下落,他端着酒碗的手依旧很稳当。 抬头看了云初跟狄仁杰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两个也是来教某家念书的吗?” 云初施礼道:“学生前来,有两个意思,一则是国子监主簿左丘寒逼迫,不得不来,二则,小子也想见见威震西域的雁门侯。” 梁建方笑道:“不错,很会说话,比前面几个夯货强,既然陛下命我读书悔过,你们就来给老夫说说,老夫错在何处。” 说完话,就提起脚下的锤子,朝云初跟狄仁杰一人丢了一个。 狄仁杰拼尽全力,总算是抱住了锤子,就这,还要感谢梁建方没有发力,只是平常地将锤子丢给他。 云初抓住了锤柄,锤子刚刚入手,就觉得不对,这个老贼丢给狄仁杰的锤子轻飘飘的,丢给自己的却带着力气,没办法,云初再也顾不得隐忍,单手捉住锤子,猛地向后踏出一步,然后腰部发力,强行让锤子改变了方向,带着手臂在空中转了一大圈之后,才接受了云初的控制。 虽然狼狈,在梁建方眼中却认为云初在炫耀,因为刚才那一转身,红色的狐裘就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突然张开,最后锤子波澜不惊地落在云初手中,就像他刚刚降服了一匹烈马,有说不出的从容之意。 不过,梁建方并没有感到惊诧,国子监乃是国朝养士之地,如果没有出几个像云初这样的惊才绝艳之士,才会让他失望,如果那里面的人连他三成力气都接不住,就该用锤子全部砸成肉泥,免得浪费国帑。 “说啊,老夫到底错在何处,才会让你们这些人如此一遍遍地上门来羞辱老夫。” 云初很肯定,先前那些人一定是点评了梁建方在西域所谓的错失,这才被这人殴打成了重伤。 真不知道那些人哪来的胆子,以一个儒生的身份,就敢在梁建方面前指点江山。 要知道,梁建方之所以会发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朝廷惩罚他的内容被张贴在皇城门口,任人围观,任人指责。 云初笑吟吟地道:“学生前来,就是想听听梁侯讲述西域战事的,至于对错什么的,那是朝中兖兖诸公的事情,岂是我等黄口孺子可以置喙的。” 梁建方的目光落在云初那张精致的脸上,淡淡地道:“老夫惯会杀人,只会杀人,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说完话,就站起身来到兵器架边上,又问云初道:“喜欢用什么兵刃?” 云初丢下锤子,拱手道:“与……” “赶紧挑,别以为你长得好看,老夫就会饶过你,老夫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绣花枕头。” “盾刀!不过,小子的年龄只有梁侯两成半,力气没有长成……” 一面盾牌呼啸着朝云初飞过来,云初敏锐地捉住盾牌,放在脚下,又探手捉住向他飞来的唐刀,也放在脚下,然后就死死地看着梁建方,脱下身上的狐裘,叠整齐了放在脚下,几个深呼吸之后,将圆盾套在左臂上,右手持刀,身躯缓缓下坠。 “早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一人强壮,一人文弱,偏偏这个文弱的反倒更有底气一些。 现在明白了,强壮的是真正的读书人,文弱的这个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杀坯! 还敢在老夫面前讨便宜,要知晓,老夫十二岁从军,上过无数的战阵,每一场战阵之上,没有一个人因为老夫当年年纪幼小就刻意绕过老夫。 因为,只要斩下老夫的人头,也是军功!” 眼看着梁建方提起一柄唐刀,狄仁杰在一边大声吼叫道:“梁侯,这不公平!” 梁建方看都没有看狄仁杰一眼冷笑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想要教老夫读书,就要先打败老夫手里的刀,否则,老子宁死都不会受辱! 说老子只会杀人,也只配杀人,狗贼,看刀。” 云初转身就跑……狄仁杰也不傻,丢掉锤子朝另一边跑了。 梁建方冷笑道:“能跑得掉吗?” 云初大笑道:“学生只要有闲暇,就会绕着晋昌坊奔跑,不跑到血脉沸腾,绝不停步。” 梁建方大笑道:“甚妙,老夫恰恰好也有这般爱好,既然你会跑路,那就跑快些,别被老夫追上,否则定将你碎尸万段!” 于是,偌大的演武场内,顿时就出现了类似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只不过,中间夹杂着一个蠢笨的母鸡——狄仁杰。 梁建方的兴趣似乎只在云初身上,几次路过狄仁杰身边都没有理睬他,最后一次还觉得狄仁杰碍事,就一把捉住狄仁杰的后脖颈,用力一抖,就把魂飞天外的狄仁杰丢上了亭子。 就在狄仁杰被丢的一瞬间,云初竟然在地上快速地滚动一下,雪亮的唐刀就笔直地刺了出去。 梁建方哈哈大笑,不理睬那一刀,手中唐刀匹练一般地斩了下来,不等云初刺到他,他手中的唐刀就会斩断云初伸得过长的手臂。 云初举盾荡开唐刀,却不防梁建方的长腿已经如同铁鞭一般横扫了过来,“咚”的一声响,云初就连着盾牌一起被踢得滚了出去。 云初顾不得理睬疼痛欲折的左臂,右脚踩地发力,生生地改变了飞出去的方向,让梁建方扑了一个空。 梁建方轻咦一声,踩踏着重步,咚咚咚地再次开始堵截云初。 听梁建方沉重的步伐,前倾的身体,云初就知道这个老贼不会跑步,不知道后世那些跑步的技巧,甚至可能还长着一对平板脚。 一个年纪已经五十六岁的老贼,就算体力再好,武功再高,他也没有办法抵御身体机能减退这个自然规律,而自己刚刚十四岁,正是精力无穷的时候,打不过这个老贼,难道说还跑不过这个老贼不成? 想到这里,云初就心无旁骛地开始跟老贼在这个庞大的演武场上继续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好几次都差点被捉住,把坐在亭子顶上观战的狄仁杰看得血脉贲张,一个劲得为云初鼓劲打气。 <. 第九十六章 杀人诗配杀才 寒冷的天气里,快步奔跑,没多久,浑身就热腾腾的,四肢百骸都像是有热流在涌动。 越跑越快的云初,此时非常有信心跑死那个对他围追堵截的老贼。 可惜,他还是高估了老贼的无耻,当一柄短矛擦着他的头顶呼啸着钉进砖墙的时候,他就停下脚步,瞅着狞笑着慢慢逼近的梁建方道:“这就是梁侯的不是了。” “你可以跑,老夫没有不允许你跑!” 云初叹息一声朝梁建方施礼道:“龟兹大关令掌固云初见过大总管。” 原本正得意的梁建方听云初这么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贼你妈!你这个兔崽子也敢来消遣老夫。” 说罢手中的唐刀就霹雳一般地劈砍了下来,云初举盾格挡,尽管已经利用圆盾消掉了不少力气,还是被人家一刀就给劈得连连后退。 “你个狗日下的,别人消遣老夫也就罢了,你这个身在风口的混账东西会不知道那一仗是怎么回事吗? 荒原上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都能被老子遇上,不让你们这些混账拖住突厥人,等老子过来的时候,那里还能见到半个突厥人?” 梁建方的唐刀一刀又一刀地剁在云初的盾牌上,此时,他已经不再跟云初对战,更像是泄愤。 又一脚踹在破烂的盾牌上,云初用盾牌护着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蹲在地上,继续高举盾牌,任由梁建方一刀一刀地砍下来。 就在盾牌被砍掉了好几块,好好的圆盾快要变成八角形的盾牌的时候,梁建方手里的百炼长刀终于在他不讲究用力条件下,从中折断了。 梁建方瞅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唐刀忽然哀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别人指责老夫,老夫只当放屁,你龟兹大关令上下战得很猛,死得太惨,算起来是真正的苦主。 商州折冲府只剩下不到一半人马,你以为老夫就不心痛吗?都是关中子弟,一个个都想着带着功劳回家,没想到,却折损在了龟兹。 这终究是老夫指挥不力,害了他们进了鬼门关。” 半截唐刀被梁建方随手一丢,就没入了砖墙,这个被云初认为只知道杀人的老家伙,就那样赤裸着上半身一步步地挨回了亭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中间,大口喝酒,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之意。 云初从左臂上将那面早就变形的盾牌抽下来,此时,他的左臂已经被盾牌后面的皮索勒得血肉模糊。 白色的绸衫也勒进了皮肉里,寒风一吹痛入骨髓。 跟着梁建方进到了亭子里,见自己的胳膊烂糟糟的,就取出酒壶往胳膊上倒了一些酒精消毒。 “啊——”云初惨叫一声,估计到酒精倒伤口上会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痛。 梁建方抽抽鼻子,有些疑惑,马上喝骂道:“在战场上被人家用箭射得跟刺猬一样,还能开弓杀人,在这里受点皮肉伤就叫唤得跟杀猪一样?” 正在从亭子顶上往下出溜的狄仁杰也被云初的惨叫声吓了一跳,手一松就掉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 伤口上涂抹了酒精,就已经凉得厉害,云初随便用自己的衫子包裹起来,对梁建方道:“在西域,关中娃子的命不值钱,没人疼,当然咬着牙硬扛了,在长安,我这么嚎叫一声,全家都会跟着抹眼泪,当然要多嚎叫两嗓子。” 梁建方继续抽着鼻子,捞起云初血乎刺啦的胳膊,放到鼻子底下嗅嗅,抓挠两下头发道:“怪香的。” 云初生怕这个喜欢喝酒的老家伙馋虫大起,拿他的胳膊当酒糟肉给啃了,连忙缩回手臂道:“属下弄出来了一种药,可以预防伤口溃烂的药。” 梁建方嗤地笑了一声道:“别想着从老夫这里钻空子,这里也没有空子给你钻,尤其是关系到儿郎们性命的事,有空子老子也给你堵得死死地。” “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是从酒里面提炼出来的酒精!将士们如果伤了,这东西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伤口不化脓,溃烂,至少可以减少三成化脓,溃烂的可能,尤其是夏日作战的时候,这东西必不可少。” 梁建方见云初说得认真,就指着他的胳膊道,你刚才在创口上涂抹的就是这东西?叫什么来着……酒精?酒也能成精?” 云初指指梁建方放在石桌上的那一坛子类似醪糟一样的淡酒道:“您这一坛酒,大概能弄出来半碗酒精。” 说着话,就把酒壶拿出来,放在石桌上。 梁建方打开酒壶闻闻,然后就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接着,他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云初抢夺不及,他弄出来的酒精度数绝对超过了七十度,跟闷倒驴几乎是一个度数,梁建方竟然猛猛地喝了一口,这如何了得? 梁建方一张黑脸顿时变成了紫黑色,而且面目狰狞,不仅仅把呼吸停掉了,就连身体也在一瞬间僵住了,如同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梁建方只觉得自己吞下去的东西,进了口里,就变成了一团火,这团火进入喉咙又变成了一条火线,落进胃里又会朝四处散开,刹那间,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一口酒气吐出,黑猩猩般的梁建方又恢复了活力,呲牙列嘴地对云初道:“这东西好。” 云初瞪大了眼睛道:“这东西是疗伤用的,不是拿来喝的,也不拍被人谋害了。” 梁建方拿起酒壶仔细观瞧,乐呵呵地道:“你以为老夫谁的东西都往嘴里灌吗? 告诉你,只要是在老夫手底下生生死死待过的将士,他们就算给毒药老夫都喝,就算死了,老夫都不埋怨,只能说老夫把事情做得不公才有这下场。“ 明知道这老贼在说场面话,还是把云初说得眼眶发热,就连声音都忍不住低下去了。 “总归都是从酒里面提出来的,下一次属下给总管弄一些柔和些的,这东西性子太烈,容易伤身。” 梁建方嘴对着酒壶又来了一口,这一次他已经有了经验,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品味,还摇头晃脑的。 一口酒下肚,这才对云初道:“不改,就这东西好,明天往府上先送来十车。” 云初哭丧着脸道:“家里就三坛子。” 梁建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弄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多弄一些?” “河北道,山东道大旱,粮食不足,而酒是用粮食酿造的,而咱们这东西又是用酒来提取的,一旦开始提取,耗费粮食的数目惊人,因此,不敢多弄,会饿死人的。 除非等到丰年,谷贱伤农的时候,才可以大量地提取这种酒,提高谷价,让农夫们真正享受到多收了三五斗之后的好处。” 梁建方沉默片刻,瞅着云初道:“你是一个好的。” 云初笑道:“毕竟在大总管麾下效力过,是非功过还是知道一些。” 梁建方的兴致似乎有些低沉,给云初,狄仁杰各自倒了一点酒精,自己又喝了一口道:“既然你们是来陪老夫读书的,那么,你来说说,老夫杀人杀得对不对?”M.. 云初皱眉道:“个人杀人即便无罪也损阴德,为国杀人,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是为英雄。” 说完这话,云初偷偷瞅瞅狄仁杰,还以为这个家伙可能会不同意这个见解,没想到他此时完全沉浸到了酒精之中,正全神贯注地一丝丝,一点点得抿碗中不多的那点酒精。 见梁建方依旧沉默,云初一口喝完碗中一两多一点的酒精,抹一把嘴巴朗声吟诵道。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云初才吟诵了几句,就引起了梁建方的注意,一双虎目牢牢地盯着云初,就连沉浸在酒精中的狄仁杰也瞪大了眼睛,与梁建方一样,也吃惊地瞪着云初,这般离经叛道的诗歌,听了让人心惊。 云初从梁建方手里夺过酒壶,又喝了一口酒精,抽出唐刀狠狠地砍在身边的柱子上,继续吼道。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里,何处英雄不杀人?” 云初念完最后一个字,梁建方也恰好将最后一口酒精喝完,至于狄仁杰努力睁大了一双醉眼,看样子他想要保持清醒,最终,还是一头杵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看得出来,梁建方此时的心潮澎湃如海潮,搁在石桌上的一双大手微微颤抖。 半晌,才张开嘴巴对云初道:“如果说这首诗是你写的,你今后的仕途将坎坷无比。 去我家的宝库,随便挑选,看上什么就拿什么,以后,这首诗就归老夫了。” 说完话,又觉得自己显得有些窝囊,就一巴掌拍在云初的脑袋上道:“这首诗本来就是老夫写的,你一个小崽子才杀了几个人,就敢说出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这样的话。” 云初晃悠着站起来道:“小子从不杀人!” 梁建方气笑了,拍着云初的肩膀道:“老夫亲眼看到你用弓箭杀了六个人,还敢说你没杀人?” 云初的身体虽然被梁建方的大手拍得胡摇乱晃,嘴上依旧道:“大总管一定是看错了,小子在家连鸡都没有杀过。” “有前途啊,老夫若是有你这般见识,何至于被所有人称之为杀才!” ------题外话------ 可怜啊,本来鼓球好长时间想要自己写一首类似男儿行这样的作品,结果,写出来了,跟男儿行比较了一下,就给删掉了,只好借用人家的,还想着把这首诗大概写出来就成,结果发现,这首诗如果不抄写完整,实在是对不起原作者,只好这样了,另外,没占便宜啊,这一章的篇幅大一些。 第九十七章天生富贵人 身边有恶人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但是呢,如果这个恶人喜欢保卫自家邻居,同族,社区,国家,而且只欺负外人,对自家人一向和蔼可亲的话。 云初觉得这样的恶人应该给他来一打。 从官府文书乃至邸报来看,大唐的气氛已经不那么对头了,可能是因为大唐已经把周边的异族人齐齐的打了一遍,对于殴打异族这种事已经不太上心了。 打仗是一件非常耗费钱财的事情,大唐过往打的每一场仗其实都是亏本的,虽然百姓们听到将士们又灭掉谁,杀掉了谁,还能高兴一阵子,也仅仅是高兴一阵子罢了。 他们不知道吐蕃已经被松赞干布给统一了,有了更多的脸上涂着黄泥巴的野蛮,嗜杀的骑兵可以四处烧杀抢掠了。 他们不知道自从薛延陀被灭掉之后,吐谷浑开始蠢蠢欲动的想要接替薛延陀人统治瀚海。 他们更加不知道,高句丽花费了巨大人工物力,用了十六年时间,在沿唐边境修筑了高丽长城,自夫余城至渤海,长千余里,昔日辽东四郡,有一半被高句丽人囊括在他们的长城之内。 这个时候,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大唐也不能只在被人欺负之后,再奋起反击,应该将危险的苗芽在没有长成的时候就掐死。 还是要鼓励唐人的武风的,要鼓励大唐人开疆拓土,要鼓励那些自发跑到外边屠城灭国的英雄好汉,要重重的奖赏他们,给他们想要的。 要不然再过几年,就会出现大唐猛士灭了敌国,跑回来讨要封赏的时候,却被宰相一句“自行其是”就剥夺了封赏资格,最终郁郁而终的场面。 家里猛兽多,就该放出去,如果都豢养在家里,安禄山这种猛兽,触碰女主人胸脯的事情也就难免了。 云初希望这首《男儿行》可以让梁建方在朝堂上驳斥那些说他嗜杀的人。 同时,也希望《男儿行》这首长诗能唤醒唐人心中的建功立业的心思。 向外开拓才是正途啊,内卷只会把所有人都卷死。 假若云初可以活到安禄山,史思明出现的时代,他无论如何都会把跟这两人有任何联系的人统统杀光,莫说诛三族,九族,只要能把他们连根拔起,诛杀八十族的事情云初也能干的出来。 没办法,喝酒精喝醉了的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尤其是被喝醉酒就没有半点儒雅之态的狄仁杰一脚踹在胯下之后,云初对于繁盛的大唐轰然倒塌在历史尘埃里的事情就更加的痛心。 云初没有去梁建方家的宝库,主要是梁建方也喝醉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反正,在把云初跟狄仁杰丢上云家马车之后,还一个劲的要求,明天再把别的酒精给他送来,还说自己身上老伤多,需要酒精来治疗。 云初就酿不出甚么好酒来,所以,喝醉酒的人就会头痛欲裂。 清晨时分,强大的生理钟还是让云初跟狄仁杰两人清醒过来,只不过,此时的云初跟狄仁杰看不出半点英武少年的模样,两人的眼眶发青,面色惨白,双手哆嗦的如同寒风中的树叶。 崔氏亲自伺候两个醉鬼吃早饭,先是胡辣汤醒酒,接着就是小馄饨暖胃,再接着就是一大碗热热的羊肉汤面提精神,这三样下来之后,云初终于感觉好一些了,狄仁杰也好像从快要溺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我记得你昨日写了一首极为带劲的长诗,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记错了,是雁门侯在喝多了酒之后袒露的心声,内容规整,气势庞大,特别能彰显男儿气的一首长诗,你还能记得内容不?” “只记得一两句,杀一是为罪,杀万即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你记得多少?” “全忘记了,只记得被雁门侯追杀的好惨。” “今天不用去了吧,我准备好好睡一觉,养回来一点精神,伱那个酒精实在是太霸道了。” “好主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嗯,吃完之后,借你家客房我继续睡。” 就在两人商量好,准备回房间继续睡的时候,云家的大门咣当一声就被人给推开了。 紧接着,就传来梁建方粗豪的声音。 “哈哈哈,云家娃子,狄家娃子,昨日的书念得好,老夫今日特意登门求教了。” 才听到大门被踹开的声音,接着,他的声音就在中庭的天井里响起,等云初跟狄仁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梁建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后宅的门口。 两人急忙丢下碗筷出门迎接,梁建方就拉住两人的手道:“好不容易忍耐到天亮,快快把那个酒精给老夫端上来,有什么吃的也端上来。” 云初没有见过一大早上就要酒精喝的人,不过,看梁建方精神矍铄的样子,证明,酒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东西。 崔氏喜滋滋的端来了一坛子酒精,还让三肥她们上了好多的吃食,还在云初耳边轻声道:“重礼。” 梁建方对于云家的食物非常的喜欢,馄饨吞了两碗,羊肉面片吃了七八碗,早上刚刚烙好的油酥锅盔,他更是就着胡辣汤吃了锅盖大小的一张。 以前,云初对与廉颇老了,还能一顿饭吃米一斗,肉十斤的事情持怀疑状态,现在,他不怀疑了。 吃完桌子上最后一块饼,梁建方端起酒碗,放在鼻子下陶醉的嗅嗅,然后一口喝干,还憋着气半天不吐,直到忍耐不住了,这才长吐一口酒气。 吩咐随从把崔氏搬来的酒精装到车上,就对云初道:“老夫昨日酒醉,赋诗一首,你可记得?” 云初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小子昨日记录下来了。” 梁建方接过那张纸拍拍脑袋道:“昨日真是吃酒误事,连这么好的东西都差点丢了,幸好你记下来了。 你说,老夫昔日醉酒之后是不是也丢失了好多的好东西呢?“ 云初,狄仁杰连连点头道:“定是如此!” “亏了,便宜了程老狗,李老狗,尉迟老狗他们,往日也不知道占我多少便宜。 既然陛下要我闭门读书,老梁我就闭门读书,争取用半年时间把这首诗背下来,就当给陛下交差了。” 云初思量了一下,既然梁建方他们要利用这首诗反击政敌,从这首诗出现到拿得出手,再到反击,半年时间并不多,这中间还应该有其余的辅助手段,不可能仅仅是一首诗,那样的话,就太单薄了。” 想要睡觉的云初跟狄仁杰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梁建方骑马去雁门侯府,今日的长安格外的冷,骑在马上就是受罪,可惜梁建方从来就看不起坐马车的人。 再次进入雁门侯府,这里已经没有半点萧瑟破败的模样,地上一片树叶都看不到,更别说枯枝败叶跟尘土了。 一间用西域大地毯完全包起来的偏房里矗立着一个硕大的铜炉,没错,就是铜炉,此刻,铜炉里炭火熊熊,完全是一副炼钢的架势,辐射出来的热量让整座偏房热烘烘的,重要的是屋子里还有几个**的胡姬跪坐在角落里。 梁建方得意的指着其中一个漂亮的过分的胡姬对云初道:“记得这个美人不?” 云初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京观大宴上,比粟可汗就是让这个美人儿给儿郎们跳的舞,你们还一个劲的喊着说,这美人衣服穿多了。” 云初把牙齿咬的格吱吱作响,半晌才对梁建方道:“您在台子上跟比粟可汗勾肩搭背喝酒观看歌舞的时候,属下,正站在距离高台百步以外的地方给您站岗放哨呢。” 梁建方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你当时还是老夫麾下的一个小兵。 咦,怪了,老夫手下的小兵多了,为何老夫从未在你身上察觉有半分的卑下之意?” 云初笑道:“您见过我这种小兵吗?” 梁建方点点头道:“确实没有,几十万的银钱,说给就给了别人,连一点磕巴都不打的给了别人,最重要的是还是无凭无据的给了。 虽然整那个陈竹爹娘老子的时候下手有些狠毒,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好地从八品官职不干,却当起了晋昌坊的里长,才回来多长时间啊,就能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晋昌坊弄成长安市上话题最多的一个坊市。 有这种本事的小兵,你确实是第一个。 你武功不差,也敢拼命,胆子也不错, 是最好的武将苗子,我还听说,丁大有邀请你去商州折冲府就任录事参军,为何不去呢?跑文人圈子里混什么? 难道跟着我们这些武夫就没有了前途吗?” 云初叹息一声道:“你们出去打仗了,总要有人给你们看家吧? 这一次大关令衙门几乎全军覆没,如果不是我侥幸活着回来了,不敢想这些人的家眷,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梁建方沉默片刻,挥挥手,那几个胡姬就在鼓乐的配合下,跳起了热情奔放的胡人舞蹈。 她们跳的舞蹈真的很好看,以至于连昏昏欲睡的狄仁杰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任何片段。 梁建方倒在上手的软床上,两个美貌的胡姬轻轻揉捏着他的头脚,云初也把身体埋在柔软的云床上,同样有两个胡姬轻轻捶打他的大腿。 只有狄仁杰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经常需要曲腿来掩饰丑态。 第九十八章忠奸论 云初没看过真正的唐人的宫廷舞蹈,只能从古书上得知,有关于祭祀的,有关于出征的,有关于欢迎的,有关于庆祝的……这些都庄严肃穆的不怎么好看。 不过,云初私下里以为,一定有极为好看的……尤其是属于贵族们私下里观看的舞蹈一定,一定非常的有看头。 胡人的舞蹈就很好看,因为他们的舞蹈源泉来自于求偶,就像雄孔雀愿意把屁股露出来,就像某种鸟愿意把嗉子涨得鼓鼓的,就像吼猴没日没夜地怒吼,就像某个原始部落的人愿意给自己的家伙上套上一根又粗又长的管子…… 梁建方早就看腻味了这种香艳的舞蹈,云初以前看过更加劲爆的,所以,这场舞蹈只能让狄仁杰一个人欲火焚身的难受至极。 看梁建方的大手在胡姬身上揉揉捏捏的,云初完全魂游天外,又不是没有被美女按摩过,这点刺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难受的是狄仁杰,偏偏这个孩子还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所以,活该他难受。 胡姬给人捏腿,捏肩膀的手艺不过关,力道不够,位置不对,所以捏了一会,就被云初给撵开了。 狄仁杰想要学云初那般把胡姬撵走,偏偏他又很享受这种程度的男女接触,所以,干脆闭上眼,来个不睬不理。 大清早的就上荤菜,看样子是梁建方的日常。 等到大家都养足了精神,梁建方就觉得可以开酒宴了。 这一次,酒精没有拿出来,云初喜欢喝唐人的米酒,这东西微甜,喝多少都不会醉,重要的一点是还能让人长时间的处在微醺状态,可谓是酒中极品。 回魂酒喝完之后,人立刻就精神起来了,菜上来之后,三个人又开始胡吃海塞。 云初以虔诚的心态,品尝了梁建方特意犒劳两人的一系列名菜。 鱼干脍、咄嗟脍、浑羊殁忽、金齑玉脍,以及白沙龙、炙、串脯、生羊脍、飞鸾脍、红虬脯、汤丸、寒具、昆味、撺双丞、葫芦鸡、黄金鸡、族味、鲵鱼炙、剔缕鸡、羊臂、热洛河、菊香齑、芦服、含凤、石首含肚、清风饭、无心炙等等。 菜太多了,梁建方,云初,狄仁杰三人在吃饭的过程中,还催吐了两次之后,才算是把这些菜挨个吃了一遍。 虽然不懂吃饱了为何要催吐,可是,看到仆人端来痰盂,梁建方已经开始吐了,云初跟狄仁杰也不好不跟着吐。 一顿饭吃完,太阳早就偏西了。 云初跟狄仁杰进梁建方府邸的时候还只是两个四门学的学生,等他们两个从梁建方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长安国子监里面的太学生了。 就像时光在梁建方的府邸里嗖的一下,就穿越了七年时光。 就这,人家梁建方并没有徇私舞弊,仅仅是动用了自己正三品右武卫大将军的推荐名额中的两个而已。 极致的招待,最上宾的礼遇,最丰厚的赏赐,这就是梁建方给予这两人的报答。 至于……以后,就没有什么以后的,除非能够再次进入人家大将军的视线,才能再次获得好处。 至于《男儿行》这首诗,就真的跟云初没有关系了,这是人家梁建方的看门佳作。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云初忽然想起唐朝大贪官李绅那首《悯农二首——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用最朴素的心态去想都明白,一个富贵盈门的一顿饭,要吃一百只鸡舌头的贪官污吏,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尚,朴素的心声呢。 这两首诗,有可能是这个贪官买来的。 狄仁杰没想到跟着云初走了一遭雁门侯府,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造化,最后还获赠了一匹战马,虽然比不上云初的枣红马,却也被枣红马所接受,至少不会开踢了。 四门学上升到太学,两个人都没有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更没有学习进度跟不上的忧虑。 他们两个之所以会进四门学,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身份只配进入四门学,而不是学识不够,毕竟,国子监监生里还有三个目不识丁的傻蛋呢。 云初骑着枣红马回到家里的时候,崔氏笑吟吟地凑上来,老远就闻到了云初身上的酒臭味,就连忙招呼九肥送郎君去澡堂子里洗澡。 等云初从澡堂子回来的时候,左右看看,还是没有发现娜哈的踪迹,这让云初本来很是高昂的兴致一下子就没有了,他不知道玄奘那个和尚到底会把他的小哪哈教导成一个什么模样。 如果,真的给发展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云初宁愿这孩子跟着自己无法无天地活着。 “郎君,雁门侯管家送来了黄金十锭,绢帛五十匹,最重要的是还给了咱家一个小庄子,妾身看过地契了,就在曲江池子边上,出了启夏门向东走六里地就是,地不多,只有一百九十七亩,不过,都是上好的水田。 郎君,雁门侯为何会对咱们家另眼相看呢? 以妾身之见,以后,但凡过年过节,就该跟这些老功勋走动起来,对郎君的前程大有裨益。” 云初摇摇头道:“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崔氏不解地看着云初,云初却不想解释。 老功勋们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了,等到李治从庙里接回来的那个女人开始发力的时候,基本上就到了老功勋们倒霉的时候了。 长安附近的庄子,可以说是一只下金蛋的鸡,不论是种菜,还是种别的,因为距离长安太近的缘故,都能获得最高的农业价值。 “庄子上有四户人家,听说都是流民改成的佃农,妾身准备明日去看看,如果庄子上还有多余的房舍,妾身就准备把昨日从掖庭宫买来的家奴安排过去,在那里缝制棉被,这样安稳一些。” 云初点点头,崔氏这样安排也不错,晋昌坊云家本来就不大,加上云初的官位太小,不允许盖楼,两层的都不许,再加上唐朝的一亩地实在是太小,只有五百平多一点,当初盖房子的人又是一个二百五,盖了老多的不适用的亭台,导致云家的住屋不多。 崔氏昨日又买来了十五个老宫女,这一次,没有遭受娜哈的荼毒,被崔氏起了一些合适的名字,不过,崔氏起的名字也没有好到那里去,按年龄从一娘,一直排到十五娘。 留下来八个要跟着三肥一起当厨娘,好应付上元节结束后搬进来的学子们的伙食,剩余的五个就要跟着二肥,五六肥去庄子上做棉被。 崔氏喜欢忙碌,她如今虽然不是云家的女主人,却干着女主人才能干的事情,加上家主对她的信任度很高,这就导致她这个受过大罪的女人准备为这个家奉献一切。 “去庙里看看娜哈,就说我很想她。” “郎君为何不自己去呢?” 云初瞅着隐入黑暗中的大慈恩寺摇摇头道:“那里对我来说有大恐怖。” 崔氏不解地眨巴两下眼睛道:“妾身明日一早就去,小娘子也应该想家了吧。” 第二天,云初没有去国子监。 他如今成了太学生,还是新增补的太学生,想要去太学上学的话,就要重新拜师,重新送束脩,重新被人拎着耳朵训斥一顿。 很烦。 听说李义府也是太学里的先生,云初准备等李义府到太学上课之后,再去拜一遍老师,不能因为当上了太学生,就看不起李义府。 云初不喜欢拜一个忠臣当老师,尤其是在盛世的时候,当忠臣的学生实在是太凄惨了。 其实,大部分的忠臣跟奸臣其实是相对应的,跟自己所处的政治团体有关,就跟事情有一体两面是一样的。 而卖国求荣的那种不叫奸臣,那叫国贼,人人得而诛之,不论是忠臣,还是奸臣都很想弄死他。 中饱私囊的那种也不叫奸臣,叫硕鼠,叫蠹虫,不论是忠臣还是奸臣,都很想从他们身上攥出最后一滴尿。 奸臣到底是什么人呢?云初以为,奸臣就是不同意忠臣提出来的建议,并且极力反对,弄砸忠臣谋划的人。 忠臣又是什么人呢?就是一群极力反对奸臣提出来的意见,并倾尽全力把奸臣的谋划弄砸锅的一群人。 本质上没有差别。 有朝一日,风向变了,奸臣就会变成忠臣,而忠臣就会变成奸臣,这两个名词之间是有着强烈的互换性的。 目前,如果把屁股坐在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一边,李义府绝对是一个无耻的奸臣。 可是呢,屁股一旦坐在武瞾这边,他当然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说到忠奸,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事情。 忠臣有大爱,奸臣更符合人性,忠臣适合供奉在庙宇里受人万载供奉,而奸臣则是行走在人间灯火里普通人。 生活嘛,总是有瑕疵的。 云初不想百年之后被人供奉到庙宇里当神,吃寡淡无味的香火。 只想行走在人间灯火里,吃一点普通人应该吃的东西,享受一点人应该享受的东西。 至于忠奸,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小官才是王朝的栋梁 当官,其实就不该当大官。 凭本事做到百里侯就最好了。 事情不多,事务简单,生活却乐无边,因为,这一百里以内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云初觉得当里长其实也是其乐无穷的。 所有的功绩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坊门上的飞凤立柱已经树立起来了,不要说柱子上栩栩如生的飞凤,即便是用来当底座的六只扁平的大象,就充满了工匠们的艺术想象,大象的眼眸平和,象牙短粗,呈静态状,与盘旋在柱子上的昂首飞翔的飞凤形成动静相合的美感,只要这六根柱子上驮负的那只巨凰完工,晋昌坊的坊门必然成为长安一百零八个坊市中最耀眼的一个。 刘义跟云初想的不一样,他在期待巨凰上架的那一天,只要巨凰上架了,他就能在坊门口收钱了。 他现在,爱死了这个收钱的活计。 卢县令来看过工程进度,对目前工程进度非常的满意,同时,也对细石匠们的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甚至再三要求云初不得亏待这些下苦人,该给的钱粮一定要给到位,不得拖欠。 就在卢县令离开之后,云初阴沉着脸从细石匠们的总工钱中扣除了五贯钱。 彭五郎,张挺越过坊正刘义跟里长云初向县令表功,这是他们目前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县令喜欢,他们就能无视坊正跟里长,可以直接从县令那里讨到好处。 为此,户曹老孙还把刘义叫过去臭骂了一通,一些乌七八糟的石匠,也配挟功邀赏? 彭五郎,张挺两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守着那座快要雕刻成功的巨凰欲哭无泪。 “别把巨凰给我弄坏了,否则,你们就死定了。” 云初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就背着手回晋昌坊了。 刘义气急败坏的指着这两人道:“你们的本事在石头上,县令那么高贵的人也是你们能搭话的? 这一次里长仅仅拿掉了伱们五贯钱的工钱,下一次,别说工钱了,吃屎都没有你们的份。 我替里长决定了,这五贯钱,从你们两个人的工钱里面扣,不涉及其余人。” 说完话,就气咻咻的走了。 原本同样怒气冲冲的其余细石匠们,听坊正这样说,一下子就没有怒火了,只是怜悯的瞅着彭五郎跟张挺。 扣除五贯钱之后,这两个带头的能拿到的工钱就跟他们一样了。 没有了高工钱,两人的地位也随即坍塌,现在,是其余的细石匠们开始监督他们两人雕刻巨凰,生怕这两人一个气不过把巨凰给毁掉,也毁掉他们即将到手的大工钱。 彭五郎,张挺不得不强打精神,以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伺候即将成功的巨凰。 斧凿丁丁依旧,只是缺少了往日的那么一分灵动。 “为什么地上会有这么多的松针?” 云初路过一颗大松树的时候,不满的瞅着地上枯黄的松针,扭过头问刘义。 刘义立刻就抓来了负责清扫这一块街道的一个老妪,老妪张着缺少了好几颗牙的干瘪嘴巴道:“扫过,扫过,只是风一吹,松针又落下来了。” 云初道:“一个月给你三十个大钱,我要的就是地上不能有半点尘土,我不管松针会不会落下来,我要的是地上没有松针。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换别人来干。” 老妪连忙道:“这就收拾,这就收拾,不敢再让松针落地上了。” 刘义这时候已经拿来了扫帚,急匆匆地塞老妪手里道:“快扫,快扫,当初是里长看你可怜,才给了你这个好差事,怎么就不能好好干呢?” 围观的人里头也有在坊市里扫地的,见王嬷嬷都被里长呵斥了,立刻飞一样地跑去自己的清洁区,看看有没有别的疏漏。 里长今天被彭五郎跟张挺气得不轻,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影响坊市观瞻的破棚子,烂房子,鸡圈,甚至是墙头上的荒草都让里长非常得不满意。 再三警告刘义,如果不能在上元节之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处理干净,就让人把垃圾统统堆到刘义家里去。 不仅仅是这样,所有人家破败的外墙,都必须修整一新,跟原来的墙壁一模一样,现在修整墙壁,材料钱坊市里出,等过了上元节,发现还有残垣断壁,里长就会把他们的家都拆掉,给他们家盖新的,只是,钱财要他们自己出。 为此,狂暴的里长还踹倒了好几堵危墙。 因为害怕,围在里长,坊正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等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刘义才低声道:“里长,真的要修围墙? 云初指着面前七扭八歪的坊墙道:“住户人家的墙壁原本是有规范的,坊市里的道路多宽,也是有规矩的,现在,这些人一点都不守规矩。 你家往外扩一寸,他们家就敢扩一尺,原本能走马车的道路现在只能走独轮车,横平竖直的方式巷道,也变成了现在七扭八歪的模样。 必须拆。” “全部用青砖?” “全部用青砖。” “他们会把青砖藏起来一部分,只在外墙那里贴一层青砖糊弄我们。” 云初冷笑一声道:“糊弄我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能用一层青砖修出好看的外墙出来,我就不追究。” “这样一来,我们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青砖岂不是就便宜了他们,您也知道,现在的青砖可不便宜。” 云初拍拍刘义的肩膀道:“怎么弄,也比我们花钱给他们重新修围墙来的便宜。 刘义啊,你要记住,所有的事情一级级下达的时候,总会有折扣,所以呢,我们一般按照十分去提要求,按照八分去落实要求,按照六分去检查要求的落实程度,唯有如此,才能把一件事情干成。” 刘义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不过,里长说的话,他还是牢牢地记住了。 “彭五郎,张挺的工钱真的要扣掉五贯钱?” “不会,到时候按照两贯钱的标准去扣,这样他们就不怀恨在心了,反过来会感激你我的。 另外,给老弱孤苦之辈的救济粮不要克扣,可以多给黄米,粟米,高粱,就是不能给白米跟麦子,可以给衣衫,给物件,却不能给钱,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要让那些老弱孤苦的饭食,穿着比普通坊民的吃食,穿着差一些,不能一样,更不能超过。 这可是坊民们的骄傲来源,也是他们发善心的基础。” 刘义回头瞅着在寒风中等待松针下落的老妪,忍不住叹口气道:“发好心原来这么难啊。” 云初当然不会告诉刘义什么是集体,什么才是集体的核心竞争力,他只希望刘义能记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可怜的坊民。 云初看似凶恶,实则温柔的做派,迟早会通过刘义之口被宣扬出去,迟早,晋昌坊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云初是一个办事非常讲究的人。 他里下的所有规矩都是为了坊民们好,继而将服从云初的命令当成一种本能。 假若云初的这个愿望达成,那么,长安一百零八个坊市中,就有一个坊市彻彻底底地姓云了。 这种事情其实很多大的家族都在干,只不过他们没有在京城里这么干,是在自己的家乡,在偏远之地,一点点的蚕食自耕农的土地,最后通过各种手段,让这些人成为自家的奴隶,或者部曲。 大唐太宗皇帝之所以对高门大户非常反感,就在于此,李治之所以讨厌门阀,也就是这个原因,到武则天的时候,她不仅仅是讨厌,还开始动刀子了。 晋昌坊不一样,每当坊门打开的时候,这里就是长安的一个普通坊市,等到坊门闭上,这里迟早会变成云家大院。 娜哈还是没有回来,云初有些着急。 早上崔氏从大慈恩寺回来的时候告诉云初,娜哈很乖,在跟着玄奘大师念经。 她眉心的莲花纹不生气,不激动的时候看不出来,额头很光滑,看不出来像是被刺青过的样子。 就是因为娜哈很乖,这才让云初感觉很不好,因为娜哈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孩子,云初也不希望她变成一个乖孩子。 再有四天,就要到上元节了,那一晚上金吾不禁,长安城将不会再有宵禁,晋昌坊早在五天前就接到了制作灯山的命令。 往年,刘义能推就推,能耍赖就耍赖,只是依靠着大慈恩寺的佛山灯撑门面。 今年不一样了,晋昌坊自己要制作灯山了,准确地说,晋昌坊今年要制作一盏奇大无比的巨型孔明灯,云初想让这只用桃花纸糊起来的巨型孔明灯照亮整个晋昌坊。 因为,灯山的头名,会收到皇帝的赏赐,据说,赏赐不菲。 灯山好看不好看并不重要,主要是必须奇特,上面写的祝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的字要足够大,足够醒目,国泰民安四个大字要让皇帝看得舒心,看得愉快才好。 至于百姓的意见,真的不重要,因为能参与投票的人中间一个百姓都没有。 (本章完) 第一百章自愿的跟强迫的大不同 晋昌坊就有扎孔明灯换钱的人家。 云初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就不管了,他又不会扎孔明灯,就算是出主意,也是不靠谱的主意。 如此巨大的孔明灯对于张贺一家来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挑战,他们一家干这个活计已经干了三代人了,头一次遇见要扎这么大的孔明灯的。 张贺瞅瞅堆在桌子上的那些钱,几次都想把这个活计推掉,可是,看到家人瞅着那堆铜钱发光的眼神,他还是决定试一下。 接下来的四天里,自己全家人就不要再想着睡觉了。 一盏灯,三十贯钱!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崔氏也从城外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不好,负责管理那将近两百亩地的佃户,人家不愿意伺候云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在确定庄子被老侯爷送给了云家之后,那几户佃户也就跟着去了距离这个小庄子不足十里地的大庄子,那里,也是人家梁建方的产业。 “那几户人家说的话能活活气死人,一个个把自己放在忠仆的位置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饿死不来咱们家。 开再好的条件都没有用,哪怕妾身说准备购置两头耕牛供他们使唤,也换不回他们的心。 真是不明白,几个佃户而已,饿得精瘦,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的,被梁侯家里人当牲口使唤,还使唤出情义来了。 妾身才到,那些人就背着破烂的家当带着妻儿离开了庄子,妾身没办法,把肥九留下来看门呢。 郎君,要不要再招募一些佃户呢?” 云初苦笑道:‘问题是你从哪里招佃户呢?” 崔氏笑道:“晋昌坊。” “这些人已经习惯居住在城里了,恐怕没人愿意去当农夫吧?” 崔氏轻笑一声道:’只要郎君同意,妾身就去找坊正讨一个主意,这城里面啊,居住的不一定都是城里人。” 云初见崔氏满怀信心,就点点头,继续用小刀子雕刻自己的象棋,他想等娜哈回来之后,就教这个小丫头下象棋。 象棋在大唐也有,叫做象戏,不过是初级版的象棋,没有马,炮,士,规则也很简陋,几乎跟狼吃娃娃一般,毫无趣味可言。 云初一下子就超越了一个唐朝晚辈宰相叫牛僧孺的,直接拿出来终极版的象棋。 一个不一样的名媛,就该有一两手让别人望尘莫及的手段,虽然娜哈这孩子现在已经快要成顶级的佛媛了,云初不介意让这孩子的等级再加高一些。 崔氏的办事效率很高,傍晚出去的,天黑的时候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十六个花匠。 “郎君,咱家的粮食地里种粮食不划算,种果树也不划算,妾身准备全部拿来种花。” “种花?”听到崔氏这样说,云初有些吃惊,贫穷的大唐人难道已经开始进化到欣赏鲜切花木的地步了? “妾身问过人了,来年四月的时候,牡丹,芍药的价钱可不低呢。” 云初点点头道:“芍药没问题,当年种当年开花没问题,牡丹这东西可不是当年种,当年就有收获的。 而且,两百亩地呢,你想种花木,你问过人家万年县了没有,伱知不知道大唐律法规定,一等田地不得滥用,我听说种菜都有问题,你还想种花?” “哎呀,郎君啊,种花自然是有规矩的,您跟娜哈的永业田,口分田,以及家里的官田,全部种粮食了呀,全家就这两百亩私田,就算全部拿来种花也是应当的。” 云初抓抓自己的脑袋道:“我的永业田,口分田,官田,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崔氏撇撇嘴:“在凤翔呢,听说在大山里。“ 云初点点头,凤翔这地方他熟悉,如果说他的官田,永业田,口分田都在山上,那么,肯定是在他娘的太白山上,怪不得那里连年歉收,在属于他的那个时代里,如果没有旅游业,太白山里的人恐怕至今还吃不饱肚子呢。 一个夏天温度都超不过二十度的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农业呢? 梁建方十二岁跟着大唐开国皇帝李渊混的,后来又跟着太宗皇帝混,建功立业的时间早,所以,他家的田地都在长安附近。 不像云初,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方正他们为了给他弄得保险一些,特意把他的来路弄到太白山这种常年被野兽屠村的地方,所以,他的永业田,口分田,官田自然也统统在太白山里。 替自己伤心了片刻之后,云初道:“既然朝廷有这个规定,你就在咱家的地里种花木吧,不过,一定要跟县衙说清楚,登记在册,规矩不能坏。” “妾身明白。”听家主再次把大权交到自己手上,崔氏有些得意地带着一群花匠们走了。 云初瞅瞅离去的崔氏,摇摇头,没办法,这个来自清河崔氏的女子真的很厉害。 云初知道,崔氏之所以要在田地里栽种花木,是看中了晋昌坊开春之后的马上就要进行的大规模花木栽种工程。 今年种什么花都晚了,但是,有了这个专门栽种花木的农庄之后,她就敢从别的地方收购花木,再贩卖给晋昌坊,以及大慈恩寺赚取不菲的差价。 大唐人以前喜欢兰花,秦岭,终南山里的好看的野兰花几乎要被挖干净了。 这些年因为太宗跟新罗善德女王喜欢用牡丹眉目传情,唐人突然就喜欢上了牡丹,芍药这一类花朵比叶子还多的花卉。 自从太宗皇帝跟新罗的善德女王,利用牡丹眉目传情之后,善德女王不知怎么想的,因为太宗皇帝送给她的牡丹图上没画蜜蜂跟蝴蝶,就得出来了一个牡丹无香的结论。 再然后,善德女王就认为,太宗皇帝送这一副无香牡丹图,含义就是——你是朕的女人,不得招蜂引蝶! 然后,善德女王就真的没有嫁人,牢牢地把持着新罗的大权,一旦遭受权臣的威胁,或者被高句丽欺负了,就立马用针线在手帕上刺绣几个字送来,顺便高呼一声——夫君救命! 然后,太宗皇帝就会大怒,不是下旨斥责高句丽,要他们谨守本分。就是派悍将充当使臣,带着好几千大唐悍卒坐船去新罗,替善德女王撑腰…… 自从太宗皇帝去世之后,善德女王就开始给李治绣手帕,看样子,善德女王已经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就是大唐皇帝女人的命。 所以,牡丹在长安洛阳两地卖得很好,只要到了牡丹盛开的时节,但凡是家里有一点闲钱的人,都会购买牡丹想沾一点贵气。 想到这里,云初就再一次庆幸自己用了那么一点点的钱,就给家里弄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大管家。 云初刻好了棋子,正准备给棋子上色的时候,老猴子来了,云初看看天上的清冷的明月就问道:“你是怎么进到我家来的?” “翻墙啊。” 见老猴子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云初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怎么没有把娜哈带来呢?” “娜哈正在斋戒沐浴,出不来。” 想想无肉不欢的娜哈如今正在受苦,云初忍不住道:“能不能明天让崔氏给娜哈送饭?” 老猴子想了一下摇摇头道:“那孩子这些天缠着我要鸡腿,要牛肉,要羊肉,还使用了一些计谋跟暴力,我还是没有答应她,现在,她好不容易认命了,你就不要再损伤她的梵行了。” 云初微微叹口气道:“你们跟道岳的徒子徒孙的斗法胜利了吗?” 老猴子摇摇头道:“禅院被烧毁了,却没有发现道岳留下来的大量银钱。” 云初诧异地道:“你烧了人家的禅院,目的在于钱?” 老猴子道:“不为了钱,难道是为了佛?” 云初把身子朝后靠一下,奇怪地道:“不是道法之争?不是门派之争?” 老猴子摇摇头道:“佛门昌盛的标志是寺庙的多寡,是信徒的多寡,不论是寺庙,还是信徒,都需要有人去修建,需要有人去传教。 你不会真的以为仅仅依靠从百姓那里化缘,就能化来一座庞大的寺庙,一群群虔诚的信徒吧? 我们没有想着从道岳的徒子徒孙那里弄到多少钱,只想让百姓们知晓道岳有多少钱。” “败坏道岳的名声,似乎也在败坏你们的名声啊,据我所知,香积厨真的是一个敛财的好地方。 你还记得丁大有从西域弄回来的佛陀脚印吗?” 老猴子得意地笑了一下道:“已经被安置在大慈恩寺了,今年上元日的水陆大会上,将会与佛骨舍利,一起出现,就这件事而言,丁大有干得真不错。” “晋昌坊准备弄一个硕大无朋的孔明灯,会在上元节那一天释放出来,到时候这盏孔明灯将会照亮整个晋昌坊,你想不想也弄一个留着在水陆法会上放。” “有多大,能飞吗?” “有一间房子那么大,一定可以飞的。” 老猴子思索了一阵道:“你想在这件事上赚多少钱?” 云初摇摇头道:“为了娜哈,我只收成本价,一百贯。” 老猴子有些伤心地道:“你跟我一定要这样算计得清清楚楚吗?” 云初低声道:“我在国子监丢了一块石头,这几乎成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污点。” “你以前可没少杀人。” “我以前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自己想杀的,唯独那一次,是你逼迫我干的。” (本章完) 第一零一章淳朴的大唐人 佛可以千古,人,不能千古,所以,用人短暂的生命去为佛奉献,让佛变得更加千古,这是不公平的。 云初想用自己短暂的生命来吃饭,睡觉,喝茶,发呆,养活娜哈,找一个漂亮的女人恋爱,生娃,没打算把自己的生命用在别的事情上。 于是,老猴子就说云初——竖子不足与谋! 然后就跳墙离开了,即便是门给他开着,他还是不愿意走大门,可见猴性不改。 云初给他建议的巨型孔明灯,老猴子也不接受,他认为这不是纯正的佛法,而且云初还有骗他钱财的嫌疑。 可能是元日已经度过的缘故,太阳一天比一天炽热,水渠中的寒冰都开始融化了。 然而,此时还是三九天,应该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时间,天气非常非常得不正常。 出现暖冬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按照以前在街道工作的经验,以及各部门下发的各种预报来看。 身为一个好的街道干部,他首先要囤积一些预防病毒性感冒的药剂,要通过宣传让街道上的百姓们注意个人卫生,不要得病,还要密切监控是否有疫情发生。 第二,因为冬天不够冷,很多的病虫害就杀不死,能安全过冬,所以,来年要督促环卫部门给行道树喷洒农药。 第三,如果社区在农村,还要主意冬小麦在暖冬中提前复苏,造成粮食减产问题。 最重要的是,暖冬一旦出现,就很容易出现天干物燥的场面,要防火。 在以前云初早就行动起来了,来到大唐的社区里,别的事情不用管,储粮跟防火的工作一定不能放松,一旦出事,就是火烧连营的下场。 元日过后,长安的粮价再次下跌,这一次是常平仓在主动粜粮,导致长安粟米价格一路走低,几乎到了两文钱就能购买一斗粟米的地步。 云初仔细计算之后发现,粮食价格不可能低到这个地步,因为,就算是常平仓有底价购买粟米的条件,一斗粟米的价格也不能如此之低,这是非常不合情理的,毕竟,河北道,山东道去年大灾,朝廷还曾经放出准备停止酿酒保证粮食供应的口风来。 想到这里,云初再看看晋昌坊那些每日只吃一顿半饭,饿得七荤八素面有菜色的坊民,就让刘义出头,把手里除过要给付工钱,买材料的钱留出来,剩下的钱拿出六成去常平仓买粮食回来。 剩下的钱就拿去购买盐巴,麻布这些必需品。 以后,再给坊民们给工钱的时候,就给粮食,给盐巴,给麻布。 因为大唐的所有物价衡量标准就是粮食,粮食的价格下跌,其余东西的价格也会随之下调。 说起来,云初对于大唐的法定货币铜板,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这东西只要谁手里有铜,谁就能铸造出来。 云初怀疑,这一次粮价下跌的主要原因,很可能就是市面上马上就要出现大批私铸造钱的前奏。 这一幕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也吃了太多亏了,什么东西要大量出货,必定先把这东西的价格炒起来,然后再出货赚钱。 所以,他断定,用不了多长时间,铜钱跟粮食之间一定会有一个新的兑换比例出来。 大唐的百姓们想想都觉得可怜,好不容易赚来了几个铜钱,积攒下来准备干点别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就会发现,铜钱变得不值钱了,所以,他们想要富裕起来比登天还难。 云初告诉最近赚了一些铜钱的刘义,尽量的把手里的铜钱都变成粮食或者别的耐放的东西。 刘义对云初的建议嗤之以鼻,回到家里之后,还把家里每一枚铜钱都用桐油细细的擦拭了,放到更加稳妥的地方存放起来。 两文钱就能买一斗粟米,天啊,铜钱越发的值钱了,这就是刘义这个吝啬鬼的看法。 一车车的粮食,盐巴,麻布被运回来了,把云初安排的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为此,云初又创造出来了六个更夫岗位。 钱,进了里长家的仓库,坊民们就自动认为这些钱都是属于里长的,就连刘义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钱,变成了粮食,盐巴,麻布装进了谁都能看见的仓库里,这时候,大家终于认为,大概,也许,可能,这些东西跟他们也有一些关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些东西都是云初故意展露给他们看的,一个有向心力的集体,首先,就要求有公共财产。 有了公共财产,就一定要分配。 在云初的注视下,刘义带着四个人,给坊市里的人家分发黄米,一家一斗。 数量不太多,八百六十七户人家,合下来不过八十七担黄米,可是,每一个领到黄米的人家,都觉得欠了里长家老大的一个人情。 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只知道东西是里长下令发给他们的。 坊民们领了东西之后,跑得飞快,连感谢一下他这个里长的功夫都没有。 “他们跑那么快做什么?”云初瞅着一个背着粮食袋子跑得飞快的小妇人不解地问刘义。 他自忖不是一个色鬼,更没有在晋昌坊干出欺男霸女的坏事。 “他们怕里长发粮食发得心疼,再问他们要回去。” “发给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我要回来干什么?” “自古以来,只有百姓给官府交纳粮食的,从没有官府给百姓粮食的,还是白给。” “啊?既然是这样,那就通知他们再来领盐巴,一户先发一斤。” “啊?还发?”刘义的手哆嗦了一下,见云初目光炯炯的没有发疯,就果断地让人满街去喊,要那些领过粮食的人再回来领盐巴。 “都好好地听话,等我们把晋昌坊经营好了,以后,他们的饭食坊里都管。” 刘义虽然已经很尊敬云初了,但是呢,听他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劝告道:“那咱们可管不起,将近六千人一天吃掉六千斤黄米,粟米……” “胡说八道,一天一斤黄米,只能让他们不饿死,想要吃饱,每人每天至少要两斤黄米或者粟米,就这,还要配备菜蔬,肉食才成,想要吃好,一天一个人三斤黄米,粟米,还要夹杂白米跟麦饭,再配属上菜蔬,鸡鸭鱼猪羊肉才好,那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 刘义舔舔嘴唇笑呵呵地道:“想想就好,想想就好,咱们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得很好了,坊市里没有吃不起饭的人,这已经很好了。” 云初懒懒地看着天空道:“我算过了,他们之所以吃粟米一顿能吃一斤还不够的原因在于肚子里没油水,如果有足够多的油水,五千六百人一天耗费一万斤粟米其实已经够了,按照现在两文钱一斗的价格算,一担粟米不过二十个钱,一万斤粟米不过一百担,两贯钱罢了,一个月不过六十贯。 一口猪,在城外的草市子上只值三百文钱,现在铜钱贵重,听说两百五十文就能买到一口一百五十斤重的猪。 一贯钱就能买到四口猪,四口猪六百斤,合每人几口猪肉……” 刘义见里长算账算得投入,生怕里长把晋昌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当给败光,连忙道:“里长有所不知,这些人吃自家的一天一斤米就够了,如果吃坊市里的,一天五斤米都打不住,如果在给他们配上猪肉,您信不信,他们能把自己吃得撑死! 就算把坊市里的钱都投入进去,也不够这小六千人吃的,咱们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坊市里有存粮,至少在今年,就不会有饿死的人,这已经是他们的大福气了,可不敢继续给好处了。” 云初拍拍刘义的肩膀道:“我们可以先这样想,难保有一天就实现了呢? 你既然没事,明日就去草市子去探查一番,看看,准备六千人一日的饭食需要多少钱。 记着,把这事当成正事来办。” 刘义无奈地点点头,尽管里长看起来很正常,他还是觉得里长已经疯了。 贞观盛世里饿死人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官府在登记饿死之人的时候,往往会登记成暴毙,或者病死,这是云初最近老是往万年县衙跑的时候发现的一个事实。 每日里城门还没有开的时候,城门上的小门就会先打开,让一些盖着芦席的牛车先出去,天热的时候是一车,或者两车,天寒地冻的时候就有五六车。 这都是大唐更夫们在夜晚巡逻打更的时候,发现的尸体,也有坊正们找到的尸体,他们会在天亮之前把这些尸体集合到延兴门,在开城门之前,用牛车从小门拉出城,寄放在城外的义庄,三天之后如果没有人认领,就会由义庄的人将这些尸体埋在乱葬岗上。 云初不知道大唐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是不是知晓这些事情,反正,在万年县的那群小吏眼中,这是他们平日工作中最不起眼的一桩小事。 想要别人听你的话,就要给钱! 想要别人不假思索地听你的话,那就要给钱加管饭! 云初认为这是最朴素不过的一桩交换了。 什么思想,什么道理,什么样的宏伟蓝图,都不如给钱加管饭来的实在。 大唐人,比较淳朴,就认这个。 (本章完) 第一零二章完全被支配了 狄仁杰来家里混早饭的时候,带给云初一个消息。 《男儿行》这首长诗已经在长安盛行开了。 教坊司,青楼,勾栏中,客人点的最多的就是这首诗,有些地方还让妓子们穿上男装,腰佩唐刀,演绎“身配削铁剑,一怒即杀人”的场面。 更有些许浪荡子,喜欢在酒喝高了之后,手握唐刀大段,大段地吟诵《男儿行》。 这首诗实在是太对唐人的胃口了,继而导致这首诗以病毒般的速度在大唐境内传播。 梁建方浑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一块兜裆布遮羞,手握两柄鼓槌,在寒风中敲击巨鼓吟诵《男儿行》的行为最受长安人欢迎,齐齐认为,如此才是吟诵《男儿行》的最佳方式。 狄仁杰已经在酒楼上,青楼里,见过,听过很多个版本的《男儿行》,这才特意来云初家里告知此事。 云初这几天忙着晋昌坊里的事情,而晋昌坊里没有可以在坊墙上开小门的富贵人家,显赫家族,以及名声显著的特许人士,所以,对于盛行于大唐上层的《男儿行》几乎一无所知。 “这一次雁门侯算是出尽了风头,不但在大朝会上吟诵了这首诗,驳斥了那些看不惯他行为的人,还引来陛下的好奇,几次三番地询问雁门侯,这首诗真的是他作的。 结果,雁门侯肯定地说,这首诗就是他军旅生涯多年的感怀之作,以前没有写出来,完全是因为时候不到,这一次蒙陛下恩准,在家读书,结果,读着,读着,再加上饮酒饮得有些多,就不知不觉地把这首诗随着胸中的郁闷之气,一起宣泄了出来。 他还口出狂言,想要驳斥他,先写出一篇堪比这首《男儿行》的长诗来,否则,他就会把唾沫吐在反驳他的人脸上,据说,陛下听了之后龙颜大悦。” 云初点点头道:“雁门侯的大作本就慷慨激昂,非烈士不能书此雄文。” 狄仁杰低声道:“你说我当时为何要喝醉呢,不能亲眼见雁门侯书此雄文,实在是平生憾事。” 云初道:“一匹马,一个太学生的名额,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满意吗?” 狄仁杰喟叹一声道:“受之有愧啊。” 云初笑道:“如果没有人跳出来说这首诗是他写的,这首诗就是人家雁门侯写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是雁门侯写的。” 狄仁杰笑道:“我就怕诗中典故甚多,雁门侯可能忘记了,也有可能是不懂。” 云初摇头道:“非常人行非常事,雁门侯征战一生,杀人无数,酒醉之后真情流露,难以自已,写出这样的一首诗不足为奇。” “你是说雁门侯会把所有的破绽都归结到酒醉中?”“如果有人逼问的急了,雁门侯甚至会鬼上身你信不信?” 狄仁杰想了一下梁建方的秉性,点点头道:“必然如此。” 然后对云初道:“相比《男儿行》,我更喜欢《陋室铭》的淡泊致远。” 云初道:“我们两人现在都属于失学状态,想要进太学,怎么也是半年后的事情。 我最近在着手改造晋昌坊,你要不要参与进来?” 狄仁杰笑道:“你准备怎么改造晋昌坊呢?” 云初道:“按照自己心中最美的晋昌坊模样打造一个全新的,璀璨的晋昌坊。” “这就是你不惜坑蒙拐骗四门学同窗的原因吗?” 云初叹口气道:“济贫,本身就是一个劫富济贫的过程,钱财不能无缘而生,却可以借这场春风,春雨应运而生,最后成长为参天大树。 只是这中间需要才智之士居中调停,引领,寻找突破口,而后一鼓而下。” 狄仁杰低着头把碗里剩下不多的小米粥喝完,然后,悠悠地道:“我准备在长安县寻找一个坊市,试着做一下你在晋昌坊做的这些事情。” 云初诧异地抬头道:“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狄仁杰笑道:“大丈夫宁做鸡头,不为凤尾!” 云初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勇气可嘉,就是愚蠢了一些。” “怎么,觉得我做不成?” 云初皱眉道:“子,何恃而往?” 狄仁杰拍着胸口大笑道:“一腔少年血,可否?” 云初点头道:“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狄仁杰笑容不减,继续道:“长安坊市似棋盘,十二街市如菜畦,你我以朱雀大道为界如何?” “你要当长安县令?” “你不是也在谋算万年县令吗?” 云初大笑道:“这个位置是真的适合我。” 狄仁杰跟着道:“我也觉得长安县令是为我量身而裁。” 云初拍拍额头道:“小声些,莫为他人知,否则羞惭无地也。” “羞惭的应该是尸位其上的他们,非是我等。” 狄仁杰是一个坐起力行的人,大话说出来了,他就准备立刻去把说出去的大话变成实话。 临走的时候见云初家还有甚多包子剩余,就用一个大手帕包裹了,而后扬长而去。 崔氏双手插在袖筒里瞅着远去的狄仁杰道:“郎君,我觉得他不成。” 云初道:“少年人嘛,总有一些完不成的大话,娶不到的姑娘,半路醒来的春梦,无此,不足以称少年。” 崔氏瞅着云初道:“郎君的浑话越来越多,可见,该早日完婚了。” 云初忧愁地指着满院子的老妇道:“你把我的名声已经弄坏了,以前,人家总说我贪恋老妇,现在,人家说我喜欢皇家唾余。 哪里会有好人家的闺女肯嫁给我。” 崔氏冷笑一声道:“愚夫愚妇们知道甚么,若妾身还是崔氏掌家大妇,必定为郎君大开崔氏内宅之门,凡内宅的莺莺燕燕任君挑选。” 云初白了崔氏一眼,他知道这个老妇在故意说好听话逗他开心呢。 不过,狄仁杰也算是大唐土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就连云初都不知道这家伙的能力底线在哪里。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物,只要真的想,弄一个小小的长安坊市当实习地,真的不算是难事。 而且,这家伙还能跑去长安县令那里拿云初在晋昌坊的事情说事,本来被万年县压一头的长安县令焉能会不答应。所以说,云初办的事情比狄仁杰办的事情难度更大,这就是开创者,与跟风者的区别。 云初再见狄仁杰的时候,是在澡堂子里,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狄仁杰跟刘义分食包子的场面。 看得出来,是狄仁杰请刘义洗澡了,再看二牛坐在墙角喘气的样子,就知道,狄仁杰连搓澡都请了。 看着云初进来了,刘义尴尬地从狄仁杰身边挪开身子,准备站立场了。 云初豪迈地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尽管告诉他,长安城大的很,足够我们折腾的。” 尽管云初把话说到很大气,刘义还是快快地冲洗了身体,就落荒而逃了。 “我已经知道你办事的门径了,很顺畅啊,只要按照你的路子走,再弄好一个坊市不难。 现在,你说我从哪里去找一个好的坊市来做试点呢,你觉得我找一家有大道观的坊市如何呢?” “我听说,道观比较穷,可能支撑不起你的雄心壮志。” “那就只有醴泉坊,那里有崇福寺,也有胡人的寺庙,我还听说那里的坊民被压榨得很凄惨,就等着我去呢。” 都是心上长了一百八十个窟窿的坏蛋,云初哪里会不知道这家伙选择醴泉坊的初衷。 “最近胡人的大寺跟崇福寺起了一些冲突。” 狄仁杰笑道:“人家如果是铁板一块,哪来我施展身手的余地,不过,我一个人可不成,我会引进外援。” 听狄仁杰这么说,云初立刻把身子滑到澡堂子的另一边,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黑了心的,现在看来,唐人土著的心更黑,尤其是狄仁杰这种满肚子聪慧,却从没有想过往正道上用的家伙。 云初就算用刚刚被二牛搓掉的污垢去想,都明白,这个家伙准备引进来的援手是谁。 李义府! 这个持之以恒的只干坏事,不干好事的家伙,先前,云初在晋昌坊干的事情就引起来了他很大的兴趣,现在,狄仁杰如果想去醴泉坊,更会引起李义府的好奇之心。 等这种挑拨离间的祖宗加入了狄仁杰的智囊团,醴泉坊的胡人跟唐人,想要和平相处都难。 所谓富贵险中求,莫过如此。 狄仁杰没有多说话,可是他整个人明显非常的兴奋,从他力透鞭稍的恶行恶相就能看得出来,这家伙现在已经沉浸在一种近似疯狂的状态里了。 只要等他想通,目前还算平和的醴泉坊,马上就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真正的文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人。 他们喜欢瞅着一群人或者两群人或者更多的人,被他的智慧所支配,或者平安祥和,或者生死恶斗,再或者同归于尽。 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好处,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那种支配旁人的快乐。 这种人,在乱世中尤其多,比如贾诩。 第一零三章古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笨 天气越发地暖和了,云初已经脱掉了裘衣,坐在屋檐下看着满院子的老女人们忙忙碌碌。 丁大有家的二十床棉被已经被拿走了,剩余的二十贯钱也送过来了,这给了崔氏极大的劳动热情。. 这一次购买来的宫女中,有几个是骨架很大,却瘦骨嶙峋的女子,他们进了云家之后,就很少说话,身体永远都是弯的,声音总是才离开嘴巴就听不清楚,一个个低眉顺眼地即便是不想欺负人的人,也想欺负她们一下。 不讲究穿,不讲究住,只是到了吃饭的光景,就变得凶残起来了。 以前,云家人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自从人多了之后,崔氏就不准云初跟她们一起吃了。 然后,云家的阶级就不知不觉地出现了。 云初的饭食不是白面,就是白米,偶尔会有一些小杂粮改善一下,每顿饭都必须有两个肉菜,一个蛋菜,或者一份豆腐,加一碗汤。 崔氏自己每顿饭必须有一肉菜,一素菜,每天还有一个鸡蛋的加餐,主食以白面为主。 剩下的人吃的菜,就是一大锅烩菜,家里有什么菜,锅里就有甚么菜,主食以黄米,粟米,高粱为主,不过,管够,不管你能吃多少,只要想吃,就一定有。 今天,娜哈又不在,云初就邀请崔氏跟他一起吃。 “以后呵斥人的时候,不要手里有什么就砸过去,用竹条啊,木棍啊不是挺好的吗?” 自从云初发现崔氏把棒槌丢过去砸人之后,他早就想说这件事了。 崔氏喝着粥哼了一声道:“瓷笨瓷笨的,怎么教都教不会,白长了那么大的一个身板。” 云初笑道:“你不就是挑瓷笨瓷笨的才教的吗?” 崔氏瞅瞅围坐在大太阳底下奋勇吃饭的一群妇人叹口气道:“从宫里被拉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跟行尸走肉似的,这才养了几天,就活泛过来了,知道进了好人家,却不想着怎么好好干活报答主人,偏偏只知道吃。” 云初再看一眼那些人吃饭的可怕样子就低声问道:“怎么,在宫里吃不饱饭吗?” 崔氏冷笑一声道:“一天只有两盒饭。” 云初瞅瞅崔氏比划的盒子的大小,忍不住道:“这些人是怎么从宫里活着出来的?” “有什么就吃什么,妾身听说啊,掖庭宫里从来都不闹老鼠……连别的虫子都没有。 妾身还听说,在太宗皇帝年间,有一年地方上遭灾,文德皇后穿露脚面的裙子的时候,宫里一次放出来了五千多人,就比死人多一口气。” 说着话,崔氏还在送饭上来的三肥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声音很脆。 崔氏笑嘻嘻地对云初道:“这肉可都是吃咱家粮食才长出来的。” 崔氏的举动没有半分情色的含义在里面,就是那种看到自家猪,狗,羊长肥了,欢喜地拍了一巴掌的心态。 云初叹口气道:“以后还是不要用棒槌一类的东西打了,犯错了找肉厚的地方抽几鞭子,反正这肉是咱家的。” 崔氏笑得前仰后合,而那些奋勇吃饭的人们,还是那么奋勇,吃得更加起劲了。 一头猞猁从房顶跳了下来,落地悄然无声,懒洋洋地走到云初脚下,就趴了下来。 云初从猞猁的脖子上取下一根竹管,抖一下一张纸就掉了出来,展开一看,娜哈七扭八歪的字迹就出现在云初面前,底下,还有一个丑陋的大头娃娃拉着另一个丑陋的小大头娃娃。 云初才看了一样,眼角就湿润的厉害,算算时间,已经有十天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 自从这孩子生下来,就一直跟着自己,睡觉他抱着,放羊他背着,即便是练武的时候,这孩子也起到了给自己增加负重的效果,可以说,这孩子就是在自己的背上长大的。 “再有两天,娜哈小娘子就回来了。” 云初点点头,将娜哈的信揣怀里,从碗里捞出一大块肉放在猞猁的嘴边上,就起身准备走一遭张贺家,看看,他要的巨型孔明灯制作得怎么样了。 云初到张贺家的时候,他们全家正在往巨型孔明灯的骨架上蒙桃花纸。 张贺见云初来了,就从高高的架子上下来,拱手道:“里长,今日蒙皮就会结束,晚上做彩绘,不耽误上元节的大事情。” 云初瞅着粗大的竹篾骨架道:“你确定到时候能飞起来吗?” 张贺笑道:“到时候如果飞不起来,您就把小人丢到天上,它飞不起来,小人飞给里长看。” 云初在心底叹息一声,这该死的匠人的自信。 “咦?这里用了火浣布?” “里长好眼力,火口位置布置了火浣布,这样,就算火苗不稳定,也烧不到上面的绸布跟桃花纸。” “两天后,如果有风,火苗会不会被喷灭?” “不可能,里长你看,这里有一个油囊,里面装的是西域来的猛火油,卖灯油的胡大路家熬制出来的猛火油冠绝长安,这油囊里装的就是胡大路家卖给别人制墨的油中,最不好的一种油,虽然不出油烟,但是胜在火力凶猛。 风吹不熄,水泼不灭,里长您再看,小人在这里做了一个小机关,可以及时补充火池中的油量,不让火焰太大,也不让火焰太小。 一旦出了意外,只要控制这条细绳子,就能把装满猛火油的袋子跟孔明灯脱离,这样,就算孔明灯掉下来,也引发不了火灾……” 云初仔细看了一眼张贺设计的简易喷油嘴,连声说好,至于别的,他真的没什么可以指点人家的。 人家只不过是不知道有汽车这种东西,如果知道,说不定就能制造出一台发动机出来…… 今天是坊门合拢的日子,这是巨凰被安装到坊门石柱上的大事,从张贺这里出来之后,云初就到了工地现场。 能把巨凰雕刻出一股子雍容大度意味的石匠,只有彭五郎跟张挺两人了。 看着三条长长的巨凰尾羽,云初再一次觉得晋昌坊实在是太穷了,如果足够富裕,他就该在这三条尾羽上镶嵌上五色斑斓的宝石,巨凰身上最好也镶嵌上金黄色的宝石,眼睛就该有两颗拳头大小的红宝石装饰,才能让这座巨凰的威势彻底地激发出来。 “可惜了……可惜了。”云初不断地叹息。 而守在两边的彭五郎跟张挺两人却被这断断续续的“可惜了”三个字吓得魂飞天外。 就在他们不知所错的时候,云初瞅着彭五郎跟张挺道:“可以啊,丢掉的脸面,硬是用手艺给挣回来了,好了,不要哭丧着脸,这一次就不奖不罚,该给伱们的钱全给你们,一个子都会少。 不是看你们的脸面,是看在你们这一身好本事的份上,收拾一下心情,大男人光天化日哭什么,稳稳当当地把巨凰给我装到石柱上去才算完事。” 从云初这里找回颜面的彭五郎,张挺的腰板一瞬间就挺起来了,朝在场的工匠们吆喝一声道:“等一会摇绞盘的时候,谁要是敢偷懒,敢少用一分力气,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三面架子该起多少,听我口令。” 整座雕塑据彭五郎说有三千斤重,所以,他在梁柱中间搭建了一座巨木横梁,作为主力担当,又在横梁周围均分建立了三个木头架子,作为十二股绳子的支撑点,作为主梁的保险单位。 又把巨凰雕塑三千斤重的重量平均分解到十二根粗大的麻绳上,用六面绞盘慢慢地将巨凰提起来。 在这中间,如果发生位置偏移,还能通过抬高,或者降低绳索的方式,调整位置,至于横向位置,则完全用人力拖拽横向绳子。 五六十个高明的工匠一起发力,半个时辰之后,巨凰就已经被安安稳稳地放置在了六根飞凤柱子上了,等巨凰被七十二个手工打造的铁卡牢牢地固定在柱子上,晋昌坊最庞大的一项门面工程就算完工了。 所有进出晋昌坊东门的人,都要从巨凰下的六根柱子中间穿过。 从今往后,晋昌坊中间的红漆大门就会常年关闭,除非遇到皇帝,皇后亲临,否则,这座大门是永远都不打开的。 至于两边的侧门,男人走左边,女人走右边,再向前走二十步,就有一大片的栅栏挡路,栅栏的另一边就是大慈恩寺! 也是云初收费的重点单位。 非诚心进香拜佛者不得入内! 看门的坊民又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精妙的佛法,不理解什么才是诚心,所以,你只要往一个红漆箱子里随便丢几个铜钱,他们就会殷勤地为你打开门,认为你是诚心礼佛之人,并且会有香烛,供果一类的东西供进来的人任意购买。 大慈恩寺的知客僧知道此事,不过他毫不在乎,还认为晋昌坊的百姓们懂事,是在积极落实那三百贯管理费用呢。 人家在蓝田县有六千多亩地的田产,朝廷每年还要拨付大量的铜钱,粮食,以及寺庙里僧人的各种用具,更不要说人家还有一个源源不断来钱的渠道——香积厨。 晋昌坊帮着大慈恩寺隔绝一些无聊来寺庙里打秋风的闲散人士,正和知客僧的意。 刘义守着栅栏门笑得合不拢嘴巴,就在巨凰刚刚被架上石柱,就有浩浩荡荡的人群前来观看。 第一零四章人是什么味道 人家就不是来看巨凰的,也不是来看大慈恩寺的,而是来看门口那座大型募捐巨凰功德碑的。 碑文是万年县卢县令亲自撰写的,上面讲述清楚了修建巨凰的前因后果,还重新把文德皇后母仪天下的功绩重新表述了一番。 最后落名——臣万年县县令卢昌明敬撰的字样。 在文章的么捐的,这笔钱用在何处,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上面一溜的某某氏的字样,没有某某公,某某侯的字眼,甚至除过县令卢昌明的名字之外,一个男人的名字都没有,完全是按照捐资的多寡,来排名的,至于里长云初,坊正刘义的名字根本就不配刻上去。 为了防止某些人视力不好,字刻的很大。 云初还未曾及冠,所以,在面对一群妇人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讲究,尤其是听说云初还是太学生的时候,那些因为太老,各个长着一双三角眼的老妇们看他的眼神也终于不再是看狗的模样了。 “卢夫人请看,巨凰下的须弥座是变卖了夫人钗环之后得来的银钱,购置的终南山中最好的巨石雕刻而成,这种石头的好处在于质地细腻,打磨之后会有莹莹的微光,再加上长安顶级工匠没日没夜的打造,在下终于未曾辜负夫人所托,将夫人对文德皇后一片敬仰之心,安置在了此地。” 卢夫人明显有些不满,指着巨凰道:“巨凰用的谁家的钱?” 云初笑道:“官家的钱。” 听闻没有用私人的钱来打造巨凰,用首饰换了一座须弥座的卢夫人终于高兴起来了,很明显,她的钱用在了最靠近巨凰的位置上,很有颜面。 “很好,小小年纪办事就如此有章法,有前途。”卢老太太有盐没醋的随便夸奖了云初一句,就从巨凰身下穿过准备去大慈恩寺礼佛。 路过功德箱的时候,瞟一眼笑的跟哈巴狗一般的刘义,让内宅管事往里面丢了金豆子,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踏上了前往大慈恩寺的干净大道。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不相干的闲人,更没有让几乎拖地的裙子沾染上尘埃,至于带着各种穷酸怪相的小乞丐更是一个未见,导致一干老妇们对晋昌坊的管理非常的满意。 有卢氏带头给钱,后边的人也就形成了惯例,一个个丢钱之后再进了晋昌坊。 一大群贵人进去了,然后,就有一些没名堂的妇人也跟着要进去,明明往功德箱里丢三个铜板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却依旧不顾刘义的阻拦,执意要进去礼佛。 等该进去的人都进去之后,站在远处看热闹的狄仁杰就走过来,直接搬起功德箱摇晃一下,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对云初道:“按照今日所得,一个月弄五十贯钱不难。” 云初怒道:“此时此地说这些阿堵物合适吗?” 狄仁杰抬头瞅瞅振翅欲飞的巨凰,再看看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慈恩寺点点头道:“这里到处都是阿堵物的味道,多少有些沁人心脾。 透露一下,你募捐来的这些钱剩下来了多少?我好仔细规划一下用途。” 云初叹口气道:“尽数用在了修建坊门以及周边的一些工程上了。” 狄仁杰见云初说话的时候眨巴了三下眼睛就满意的道:“三成?真不错,这么说我还有七成的银钱可以用在别的事情上。 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继续围绕大慈恩寺做文章,把这篇好文章做足,至少要让这些一心向佛的老人家可以隔着大慈恩寺的墙有一个吃斋念佛的地方。” 狄仁杰点点头道:“你家的那些小吃食确实不错,还能利用精舍的名义卖饭食,不仅仅避开了东西两市的管辖,还不用上税,赚多少,落口袋多少,妙啊。” 狄仁杰在衡量云初的时候,从不吝惜将他想的很坏,就这,他还是认为自己高估了云初的人品。 “能让你修建精舍的地方不多,四门学学子居住地的对面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你让这些高门大户的女眷居住在四门学学子的对面,是不是有拿人家女眷做文章的企图?” 云初冷冷的看着这个人渣不做声。 狄仁杰又道:“我就住那间墙上有梅花,有《陋室铭》的那一间,只是窗户不够大,希望你能给我再扩大一下,夏日到来之时,我要在窗前煮茶,吟诗。” “我从未想过你是这般模样的人。”云初第一次觉得狄仁杰不是甚么好人。 “我六岁的时候就隔着帷幕听我父亲断案,至今,亲耳听到,亲眼所见的案件不下一千宗,很多案子看似相同,实则大不同。 在公堂上,我见多了人间的丑事,也见多了悲欢离合,更是见惯了人间的刁顽之徒。 很多不好的人身上本身就带着坏人的味道,有些案子我甚至不用问,只用鼻子嗅嗅,就能知道孰是孰非。 所以,我们其实可以坦诚相见,不用遮遮掩掩。” 云初奇怪的看着这个号称用鼻子就能嗅出坏蛋的狄仁杰,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狄仁杰摇摇头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是平生仅见的一种味道。” 云初笑道:“不奇怪啊,我经常用柏子香熏衣服的。” 狄仁杰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你,却喜欢跟你相处吗?” 云初也觉得奇怪,从两人相识到现在,过程其实并不算愉快,他也不明白为何还能相处出几分情谊来。 “我看了你家仆妇的饭食,她们吃得很饱,也看了她们身上的衣衫,穿的很暖和,脚上的鞋子是新的,手脚,头脸上的伤痕是旧的,笑的时候不光脸在笑,眼睛里也洋溢着笑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从未苛待过她们,她们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非常满足。 晋昌坊里有一家姓周的人家,四口人,这一家只有一个男人还是少了两条腿的残废。 有一天,我看着这个残废男人坐在一个新的木轱辘平板车上一直仰着头瞅着头顶的松树,只要有松针落下来,他就马上捡起来,片刻都不敢松懈。 我问过他,为何要在这寒冬等着松针落下,他回答说,里长不允许路上有一根松针。 我当时听了就怒火中烧,准备找你算账,你对一个残废之人如此的苛刻,非人哉。 谁料想那个残废却恳求我不要去找你,还说,只要他不让松针落地上,你到月末就会给他三十个钱,跟两斗粟米。为了这三十个钱跟两斗米,他愿意守在松树下等待松针落下,唯有如此,他呆傻的妻子以及两个孩子就能吃饱。所以,他不觉得在寒风中等松针落下是在吃苦,跟全家饥寒比起来,吃眼前这点苦不算什么。 跟那个残废交谈之后,我忽然明白了你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云初大笑道:“还是柏子香,我整日里洗澡,不会有臭味的。” 狄仁杰瞅着云初的眼珠子一字一句的道:“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人味,是一个人本该散发出来的味道! 就因为这世上散发纯粹人味的人太少,以至于让我忘记了这种本该是最熟悉的味道。” 云初大笑道:“现在不觉得我是坏蛋了?” 狄仁杰摇头道:“坏蛋身上有人味一点都不奇怪,君子身上满是野兽腥臊味道也不奇怪。 好与坏不过是行事手段而已,不值一提。” 云初皱眉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狄仁杰摇头道:“人不能抉心自食,当然不知道本味是什么,等有一天我有幸被人品尝后,再讨论我的味道不迟,不过呢,在这之前,先做一点人该做的事情再说。”.. 听了狄仁杰的这番话,云初觉得应该把自己在晋昌坊做事的步奏,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毕竟,身上散发人味的人越多,野兽就越少,野兽少了,被摆上餐桌的机会也就少了。 总体上,这是好事情。 傍晚的时候,刘义扛着功德箱鬼鬼祟祟的进入了云家,崔氏从脖子上取下钥匙,跟刘义一起打开功德箱之后,就细细的把里面的金豆子,铜板数清楚,最终记录到一个账本上,崔氏就把钱收起来了。 刘义恋恋不舍的背着空箱子走了,脑海中全是大堆的铜板中间夹杂着的几颗金光闪闪的金豆子。 那该是多少钱啊——背着功德箱的刘义很想呐喊一声,最终还是闭上嘴,将空空的功德箱放回原处。 崔氏收好钱,喜滋滋的跑过来对云初道:“咱们家今天又有五贯钱入账了。” 云初点点头道:“很好,把账记录好,不过,不要跟家里的账混合了。” 崔氏给云初铺好被褥,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她是真的开心,如果云家按照目前的进项来看,不出十年,只要郎君的官位上去了,长安城必定会多出来一个新的富贵之家。 云初临睡前,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找见猞猁大肥,从枕头下摸出娜哈那封写的乱七八糟的字画,看了一遍之后,就放回枕头底下,吹熄蜡烛,就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第一零五章古今人大不同 早晨起床的时候,云初特意嗅嗅自己的腋下,很好,没有怪味道。 虽然不明白狄仁杰口中的人味是什么味道,想必那种味道一定不会讨人嫌的。 在云初以前的世界里,官府的底线是不能饿死人,后来觉得这个底线定的太低,就稍微往上提了一下,变成了要有尊严的活着。 当然,这个尊严不是指人人平等,而是指你有一间房子可以遮风避雨,你有几件衣服可以避寒,遮羞,你有一口锅可以煮饭,你有最起码的安全,不至于被别人随意伤害。 然而,在大唐,即便是在被人们吹嘘了一千多年的贞观盛世,京城人都休想过上这样的生活,更不要说数量庞大的黔首们。 贾谊在《过秦论》中除过吹嘘帝王将相们的功绩之外,明确的指出——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总体上来说,愚弄黔首,百姓,是帝王将相们做的最多也最重要的一件事。 上元节,是长安城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也是长安的勋贵仕女们可以大放光采的节日,更是一般黔首可以近距离欣赏勋贵仕女们最美好一面的重要节日。 家里的仆妇们早早起床,一个个跟疯了一样的努力干活,在中午时分,她们就把一整天需要干的活计全部干完,然后就眼巴巴的瞅着崔氏。 “一个个只知道吃,只知道伸手要钱,活得跟猪一样。郎君还要伱们发钱!”崔氏骂骂咧咧的丢下手里的绣活从屋子里搬出一个满满当当的钱匣子。 绣娘二肥,厨娘三肥,四肥,缝被子的五肥,六肥,七肥,再加上干重活的八肥,赶马车,养马的九肥,以及专门看门的十肥每人有一百个钱的赏赐,其余新来的仆妇,每人得到了五十个钱的赏赐。 等这些钱被仆妇们装进钱袋拴在腰上,叮叮当当满院子跑的时候,崔氏又阴沉着脸从屋子里拿出一大把铜簪子,给仆妇们一人发了一个,至于三个男的,也是一人一根,留着给将来的老婆用。 黄铜簪子明晃晃的,看起来跟金簪子差不多,仆妇们的心情却跟拿到了一根金簪子一般欢喜。 崔氏头上的簪子可不是黄铜的,是真正的金簪子,是云初特意买回来送给崔氏的。 眼看着仆妇们迫不及待的将铜簪子插在脑袋上,崔氏就咬着牙道:“郎君说了,除过肥八,肥九,肥十留下看门,其余的都能去坊市子去浪。 知道你们在掖庭宫关的快要发疯了,特意体恤你们呢,四更天之前一定要回家,如果四更天还没有回来的,也就不用回来了。 要是有憋不住找野男人的,最好吃干抹净,如果留下手尾没有理清楚的,你们知道后果,敢有带着身子回来败坏家风的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仆妇们齐齐的答应一声,就三五成群的离开了云家,按照昔日的记忆,去寻找自己的乐子去了。 今夜,金吾不禁,可以一夜鱼龙舞。 云初很忙,就在今天晚上,他要用大量的灯笼将晋昌坊装扮成不夜城,早在张贺他们家制造巨型孔明灯的时候,其余制灯工匠们就忙碌了很久,上千盏的灯笼,将把晋昌坊的街道照的亮堂堂的。 其实云初更想去由玄奘主持的曲江水陆法会,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娜哈那个孩子被玄奘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可惜,曲江水陆法会主会场皇帝,皇后会出现,规定从七品以下官员与狗不得进入,只能在法会外围跪在地上捧着蜡烛为亡灵祈祷。 上一次与老猴子的谈话不欢而散,自那之后,云初就没有见过老猴子。. 督促众人将灯笼挂的到处都是,只等天黑,这些灯就会全部点亮,与天上的月亮争辉。 大唐司天监早早就预报了,今年上元节会出现日月争辉的奇异场景,还被定性为祥瑞,证明大唐真正的皇后将会出现。 上元节的时候,月亮在下午四点多升起,而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日月同辉的场面就出现了,这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一种天文现象。 就是不知道大唐的司天监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种天象跟皇后拉扯到一起,要知道,李治的皇后,王皇后还活得好好地,没有暴毙的迹象,为什么要说真正的皇后会出现呢? 这件事不光云初感到疑惑,就是一般的百姓也感到疑惑,只有来晋昌坊凑热闹的狄仁杰不疑惑。 他认为这是大唐要更换皇后的先兆,毕竟,司天监这种敏感地方,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他们绝对不敢这样胡说八道的。 云初表示不明白,就打发狄仁杰往一些可以摘走的灯笼上题写谜语,还告诉他,不要生涩难懂的,最好是能认识几个字的人连蒙带猜的就能拿走灯笼。 狄仁杰认为不可,觉得没有格调,应该写一些大部分人都猜不上来的谜语,最好百十个灯笼,没人能拿走一个才好,如此,才会显得晋昌坊不同凡响。 “傻逼才会这样做!”云初气的开始骂人了。 “何谓傻逼?” 云初递给他一面小铜镜。 狄仁杰看了镜子里的自己道:“虽不能貌比潘安,几与宋玉比肩。 咦?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坐,一旦要分家,衣衫全撕破,这也是射覆? 云兄啊,射覆讲究一层覆盖一层,抽丝剥茧之后才得真面目,如此方才有趣,你这几乎就没有覆盖吗,这是准备白送人家一盏灯笼的场面吗?”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我只希望全长安的人都来晋昌坊射覆,我很希望他们能把所有写着字的灯笼全部拿回家。” “这样做是为何呢?晋昌坊的灯笼制作的不错,拿回去就能挂大门上照亮,不该这样浪费的。” 云初气的咬牙切齿,把他手里的灯笼转了一个方向之后,露出五个黑漆漆的大字——德胜隆金店,狄仁杰这才恍然大悟,有发现五个大字底下还有两行小字,仔细看过去,小声念道:“十足赤金,童叟无欺?” 随即狄仁杰就把灯笼丢到一边怒道:“你又把上元节的灯笼给卖了?” 云初指着晋昌坊密密麻麻的灯笼道:“这都是德胜隆资助的,没花我晋昌坊一个钱。” “可是,很丢人啊。” 云初一把将坊正刘义拖过来,指着地上的灯笼道:“上面写德胜隆的名字很丢人吗?” 刘义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连声道:“怎么就丢人了,人家德胜隆在我们晋昌坊花钱定制了三千个灯笼要送给我们,不要一个钱,就要求在上面写几个字,这是做好事啊,多出来几个字又不影响使用,再说了,人家还赠送了灯油跟油碗呢。” 云初笑着对狄仁杰道:“他们感觉不到丢人,我当然也没有感到丢人现眼,只觉得很划算。” “为了钱,你可以让德胜隆把字写在你背上吧?” 云初想想以前运动员披着满身广告比赛的样子,又想起自家区大佬穿着一件印着美人头的影楼广告马甲满世界乱窜的组织大合唱的样子,就重重的点点头道:“只要价格合适,没什么不可以的。” 狄仁杰目瞪口呆的道:“士不可以不弘毅!” 云初没空跟他咬文嚼字,提起笔刷刷刷的在另一个灯笼上快速写到——小白花,飞满天,落到地上像白面,落到水里看不见…… 狄仁杰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如同一头受伤的驴子跑的不见了人影。 云初很理解此时的狄仁杰,这家伙虽然对百姓充满了同情,也愿意出手帮助他们改善生活,但是,帮助可以,他可不认为这些黔首可以与他这样的才子相提并论。 更不要说背着广告满世界乱窜了,这不符合他的世界观,甚至是完全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如果刘义这样回答,狄仁杰不会感到难以接受,只会觉得有趣。 云初愿意背着广告衫到处跑,这一点他根本就没办法接受,因为云初跟他一样,都是一个骄傲的,前途无量的太学生。 这个世界怎么可以没有上下尊卑?估计这就是这个想法导致狄仁杰发疯的。 刘义没有云初随手就能写出如此绝妙的射覆的本事,只能一脸崇敬的瞅着里长不假思索的笔走龙蛇。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轮淡淡的月亮从东方偏北位置升起,云初也正好写完了最后一个谜语——头戴红笔架,身穿彩衣裳,高声歌一曲,红日出东方!打一家禽。 听坊正绘声绘色的吟诵这个谜面,好不容易才主动离开澡堂的二牛迷离的目光突然亮了一下,立刻冲着云初大喊道:“里长是公鸡,里长是公鸡!” 等二牛喊出这句话之后,围观的小孩子们就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般,冲着云初唧唧喳喳的大喊大叫——里长是公鸡! 云初瞅着二牛道:“你要是能把谜面背出来,这盏灯就归你了。” 二牛不假思索的道:“头戴红笔架,身穿彩衣裳,高声歌一曲,红日出东方! 里长是公鸡!” 云初撇撇嘴在二牛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道:“里长不是公鸡,谜底是公鸡!” 笑骂完毕,就在大群小孩子羡慕的目光中,把手头这盏红彤彤的,写满广告的灯笼交给了二牛。 他相信,二牛到死估计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不会忘记自己平生第一次用智慧获得了一盏红灯笼。 第一零六章 一夜鱼龙舞 天地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晋昌坊却逐渐变得亮起来了。 在几十道红色光柱的照耀下,晋昌坊门头上的那只巨凰似乎活过来了一般,被红色光柱映照的通红,通红的。 这让原本急匆匆往曲江池赶路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云初微微叹息一声,搜遍晋昌坊,他仅仅找到了三十七面铜镜,其中有十四面铜镜是属于娜哈的,两面属于崔氏,两面属于云初。 为了让巨凰的灯光效果,云初家一次就贡献了一半的铜镜。 昂贵的牛油蜡烛发出的光焰不是很稳定,隔着一层薄的几乎不存在的红绡透漏出来的红色光芒再被新磨过的铜镜反射之后,就给巨凰添加了红色,再有牛油蜡烛的光焰微微的跳动,就给巨凰造成了会动弹的效果。 现在看起来,吸引长安人眼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云初之所以要在晋昌坊弄这么大的动静,最大的原因就是帮助晋昌坊里那些做小生意的坊民卖东西。 上元节三天金吾不禁,自然也不禁止商贾买卖,所以坊市里那些卖绢花的,卖鹧鸪哨的,卖木头玩具的,卖昆仑奴面具的,卖假冒伪劣饰品的,卖竹器,木器以及小铁器的,更有卖麦芽糖,泥娃娃,各色陶器,以及卖小吃食等等人家,都会在这三天里在本坊摆摊卖货。 只因为在这三天里做买卖,他们不会遭受行头、肆长、牙子的盘剥,卖多少都可以归自己。 以前的晋昌坊不但破旧,还脏,即便是有一些人因为大慈恩寺来坊市里游玩,也不会在这种破败,肮脏的地方买东西,匆匆来,匆匆走了。 今年不一样了,很多人认为上元节是一个难得的商机。 云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同时也认为这是街道工作的一个重点。 干净! 这是云初对坊民们的死要求,衣服要干净,头脸手要干净,货物要摆放整齐有序,卖吃食的一定要带麻布缝制的口罩,不让口水落进食物里,更不允许用脏爪子抓食物,只能用洗的干干净净的竹夹子夹取。 在坊门口被巨凰吸引来的人足够多了之后,云初就把一个巨大的喇叭扣在口技苏的嘴巴上,让他演绎凤凰叫! 以前在西市卖艺被人当叫花子一样对待的口技苏,平生哪里见过如此多的观众,虽然被云初按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观众看不见他,他还是收拾心情,调整好了呼吸,将嘴巴套在一个厚纸卷做成的喇叭上,用尽平生之力,将一声凤鸣传了出去。 喧闹的坊门口,突然响起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听起来有些像鹤唳,却又比鹤唳声悠扬。 人群顿时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刘义跳上高台,先是朝四周行了一个礼,然后拼命喊叫道:“凤鸣一声,国泰民安——” 话音刚落,又有一声清脆的凤鸣声从坊门处传来,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云初用扇子轻轻朝牛油蜡烛扇风让火焰跳动起来,于是,那些光柱也似乎跳动起来了,紧跟着坊门上原本矗立不动的巨凰在光的作用下也似乎动弹起来。 “呀,凤凰在作舞!” 随着一个云初熟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巨凰上,不敢大声说话,只敢窃窃私语。 “凤鸣二声,四海升平——” 刘义再次开腔,吉祥的话语一下子就让前来看巨凰的人们对这里肃然起敬。 又有一凤鸣声传来,这一次凤鸣中明显带着欢愉之意,刘义见人们已经开始听话了,就立刻大声道:“凤鸣三声,福寿安康——开坊门——” 说话间,晋昌坊的一大两小三个门缓缓开启,虽然中间的大门被挡住了,人们只能从两边小门进出,可是,从敞开的大门处,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在两排灯笼的尽头一个红色的庞然大物正在缓缓升起…… 云初站在坊门边上用观军法数了一阵子人流,见半个小时进入晋昌坊的人已经超过了五千,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按照这个速度,晋昌坊今晚的人流量,应该不会少于三万人次。 剩下的事情就看那些商户们的了,做不成,做不好,他已经尽力了。 “你连商贾之事都操持!” 一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人来到云初身边,话语中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云初从后腰处也取出一枚昆仑奴面具戴脸上,对那个昆仑奴道:“现在去一个适合你身份的地方如何?” 卸掉昆仑奴面具,狄仁杰的脸出现在云初面前,气咻咻的道:“我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也知晓民生之艰难,更加知晓民贵君轻的道理,就是气你这副君子不远庖厨的模样,有损士的威严。” 云初一把揽住狄仁杰的肩膀道:“快走吧,国家灭亡的时候,士死的比猪惨,晋惠帝怎么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更有皇帝被人家用狗链子拴着当狗养,昔日章台上的名门仕女,被人家拴在马后活活拖死,或者当做两脚羊吃掉,侥幸不死者最终也被人家驱赶进河里活活淹死。 这种事情才过去几年啊,伱就已经忘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士的威严,听起来不但好笑,还让人作呕。” 狄仁杰戴上昆仑奴面具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混进水陆大会的主会场去看我妹子,她今天是玄奘法师的执灯女童。” “啊?执灯女童?这么好吗?不对,你刚才说什么?要混进曲江池?” “对啊,我听说,今日的曲江池,从七品以下跟狗不得进入,我这个从八品连狗都不如,想要进去,自然只能混进去。” “天啊,左武卫把守的曲江池,你觉得我们两人能混进去吗?” “我不管,今天是我妹子的大日子,我怎么可能不在场,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 “左武卫……” 云初不理睬狄仁杰的哀嚎声,拖着他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快步行走,时不时地会撞到人,云初也不道歉,害的狄仁杰不断地朝人家施礼致歉。 “你刚才撞到一个妇人的胸部了。” “我看到了,她还朝你飞媚眼呢,我觉得那样的女人配不上你,就没停脚。” “其实,看样子好像也不错……哎呀,兄台啊,今天是上元节,正是你我这种太学生扬威的好时候……张柬之跟我说了,稀里糊涂的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事办了,整理好衣衫之后,再混进人群去鱼龙舞……直到精疲力竭……” “拉倒吧,你就不怕人家使出仙人跳,什么事都没干呢,就被数十个壮汉围住勒索钱财?” “不怕,有你在,你一个可以打几十个吧?” 这一次轮到云初哀嚎一声,拖着狄仁杰跑的更快了,也就撞到了更多的人,引来更多的骂声。 越是靠近曲江池,人就越多,云初甚至怀疑大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来到了曲江。 踩着一个在地上跪拜焚香壮汉的背部,云初,狄仁杰就在壮汉发狂的骂声中闯进了曲江池的外围。 这里已经香烟缭绕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放眼望去,全是跪拜磕头焚香的男女。.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罪孽需要在今天这个热闹的日子里求解脱。 两人如同蛆一般终于钻出了焚香的人群,眼前顿时开阔了起来,一片清凌凌的池水展现在眼前。 曲江池的中心位置的水军点将台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佛家仪轨地,一排排头皮锃光发亮的和尚围坐在点将台的周围,一动不动。 几个缁衣老僧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正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经,还是在举行招魂仪轨。 云初跟狄仁杰两人还想往前闯,却被两个全身甲胄的家伙给拦住了。 云初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甲士的手,低声道:“小弟仰慕玄奘法师久矣,渴慕一见,还请哥哥行个方便。” 甲士感受着铜钱在手中摩擦的快感,为难的瞅瞅正抓着狄仁杰诘问的同伴低声道:“也不是不成……” 云初立刻心领神会,假装上前劝架,跟那个甲士的手握了一阵子之后,他们两个就顺利的闯进了警戒线。 还以为事情就如此简单的时候,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两人再一次被甲士给拦住了。 这时候就听到第一层护卫那边传来的笑声,很明显,云初被人家给坑了。 按照二十步一层护卫的节奏来计算,他们两个想要抵达点将台边缘,至少还有十道关卡要过。 这一次云初又拿出铜钱送进甲士的手里,没想到这些贼丘八收了钱,不但没有放他们进去,还把他们两人推搡着送到湖边的一个人群里。 左右瞅瞅,发现这里的人一个个獐头鼠目的不像是好人。 “别看了,混不进去的,天亮了就要送到万年县衙挨板子,兄弟,看你细皮嫩肉的,挨过板子没有?” 一位獐头兄首先搭话了。 云初拉扯一下眼珠子咕噜噜转的狄仁杰,低声道:“两道关卡,连我们脸上的面具都没有掀开,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狄仁杰闻言甩开云初的手,亲热的拉住一位鼠目兄的手道:“盘家,指条明路,我兄弟二人就想找一个能看到玄奘法师作法的好位置!” 第一零七章大刀阔斧裴行俭 狄仁杰似乎对于这些城狐社鼠比云初还要熟悉些,马上就谈好了一人一贯钱的价码,不但可以带他们两个去好地方看玄奘念经,还可以免掉他们天亮后挨板子的命运。 然后,云初就在一群獐头鼠目的兄弟们的掩护下跟着一位鼠目兄逃离了看守地,再一次钻进了人群。 他们两个才走开,那些獐头鼠目兄弟就跟看守他们的甲士嘻嘻哈哈地讨论云初跟狄仁杰这两个蠢蛋。 鼠目兄对于曲江的地形非常地熟悉,三扭两扭之下,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尼姑庵。 云初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写着“净心庵”三个大字。 狄仁杰疑惑地问鼠目兄:“夜晚进比丘僧禅定之所?”鼠目兄疑惑地道:“两位哥哥难道不知晓净心庵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吗?”、 云初,狄仁杰一起摇头。 鼠目兄小声道:“这里原本是永嘉公主的幽居之所。” 狄仁杰瞅着云初道:“永嘉公主是高祖皇帝第六女,下嫁窦奉节,传闻与外甥杨豫之有染,后来,杨豫之在跟永嘉公主共欢的时候,被窦奉节所擒,具五刑而死,而后与窦奉节和离,如今寡居中。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狗贼觉得你我兄弟一表人才,准备把你我兄弟敬献给永嘉公主以充后宅!” 云初哦了一声,就把目光钉在鼠目兄的身上,且上下游走,准备找一个好地方下手。 鼠目兄连忙摆手道:“公主现在不喜欢白净的少年,人家喜欢黑的,最近一直都跟贺兰僧伽住在终南山,两位兄台万万不可想差了。” 云初又把目光放在狄仁杰身上,狄仁杰吧嗒一下嘴巴道:“这可能是真的,贺兰僧伽真的很黑,长安县令刘行敏还写下了一首《嘲李叔慎、贺兰僧伽、杜善贤》三个黑人的诗,全诗如下:叔慎骑乌马,僧伽把漆弓。唤取长安令,共猎北山熊。” 云初想了一下乌马,漆弓,黑熊,觉得这三样都很黑,再想想自己白净的身体,觉得这个鼠目兄应该没有欺骗自己,既然净心庵如今是空的,进去走一遭就能看到娜哈乖巧的小模样,没什么不可以的。 鼠目兄见两人同意进入净心庵,就笑嘻嘻地打开虚掩着的大门,才开了一条缝,这个家伙就如同老鼠一般溜了进去,云初,狄仁杰才要跟进,就听“咣当”一声巨响,鼠目兄怎么进去的,就怎么飞出来了,同时飞出来的还有一扇净心庵的大门。 云初用手试探一下鼠目兄的脉搏,发现这家伙已经彻底地昏死过去了,就从他的怀里掏出自己刚刚给这家伙的两颗金豆子,摸回金豆子之后,又发现这家伙怀里还有很多铜钱,就示意狄仁杰打开钱袋,将里面的铜钱搜刮得干干净净。 站起身的时候,又发现鼠目兄躺在这里很碍眼,就抬腿把鼠目兄踹到旁边的干草丛里去了,那里又软又暖和,不至于被冻死。 回头再看狄仁杰的时候,发现这家伙张大了嘴巴正在看净心庵的大门,似乎有流口水的迹象。 云初又把目光转向净心庵的大门,然后,他也呆滞了片刻,不是他没有见过世面,而是,站在净心庵门口的尼姑的身材实在是超越常人的茁壮,尤其是胸口,就像藏着两个吹起来的猪尿泡似的几要裂衣而去。 这就没办法了,光头,巨熊,细腰,丰臀,再加上这个尼姑的身高远超一般唐人女子,目测至少有一米八,再加上她衣着极为清凉,仅仅披着一件缁衣,缁衣少有一米三的长腿就暴露在这清凉如水的夜色中。 狄仁杰抢在云初之前先卸掉脸上的昆仑奴面具,轻咳一声,上前施礼道:“小生太学生云初这厢有礼了。” 尼姑依旧面色如常,倒是云初听到狄仁杰这般说话之后,就像是凭空胸口中了一箭,导致气喘,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把好不容易把气喘均匀,准备说话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光头女人的身后探出来,顺理成章地搭在光头女人饱满的胸口上,还捏了一下。 狄仁杰瞅着被人家捏变形的大熊,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是何人?” 一个比光头女人身材更加高大,仅仅穿着一条长裤的壮汉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对狄仁杰道:“你又是何人?” 瞅着壮汉暴露在寒冷空气中岩石般结实的胸口,狄仁杰用肩膀撞一下一言不发的云初低声道:“能打过不?” 不等云初回答,听觉灵敏的壮汉就哈哈大笑道:“好,只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能打败某家,公孙今天就跟谁走。” 云初笑道:“我们兄弟来净心庵不是为了美人,您跟这位公孙娘子原本在干什么,就请继续,我们兄弟只是想借用一下净心庵后宅一间房子,看看正在举行的水陆道场。” 壮汉大笑道:“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青草青,对某家跟公孙来说,今晚的净心庵,便是某家的战场,处处都是,没有空闲房间给你们。” 云初打量一下这座占地至少有五十亩的净心庵,觉得裴行俭这个混账就是在故意为难他,大象交配都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而那个女子被裴行俭这般调侃,不但没有半分羞涩之意,甚至故意往裴行俭的怀里靠一下,似乎有些怨裴行俭跟这两个毛头小子说话太多,打搅了他们的好事。 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干这事,耳听的净心庵后边已经有雄浑的梵音响起,云初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对他来说,什么巨人美人,什么裴行俭,都没有他去观礼娜哈的大日子重要。 袖子抖动一下,一条乌黑发亮的牛皮长鞭就从袖子里蜿蜒而出,落在地上缓缓地盘成一个圈。 狄仁杰见状,立刻一个虎跳就跳到丈外,他觉得只要云初能把壮汉缠住,他就能缠住那个美人。 “你真的不肯让一间房子给我吗?”云初的声音从漆黑的昆仑奴面具后面传出来有些冷。 裴行俭见云初亮出来了鞭子,就呵呵笑道:“好,没动刀剑,看样子你没有杀人的心思,那么,某家也就不去取你的性命了。 云初挥动一下手臂,长鞭如同一条出洞的黑蛇一般带着破风声直取裴行俭的咽喉。 裴行俭推开怀里的美人,直起右臂,准备硬接鞭子,只要抓住了鞭子,他很有信心靠近云初,在这个打搅了他性头的小子肚子上擂上百八十拳。 眼看着鞭稍就要触及他的胳膊,裴行俭收起诱敌攻击的胳膊,单手变成爪,闪电般的向鞭子抓过去。 谁料想,云初的鞭子在裴行俭拳变抓的时候,就闪电般的从他面前滑过,鞭稍带着低低的音爆,转向那个叫做公孙的光头女人,女人也不是一般的废物,竟然闪身避开,只可惜身体避开了,宽松的缁衣的一角却被鞭子捕捉到了,云初手腕一抖,鞭身就起了一丝波浪,将缁衣紧紧地缠绕在鞭稍上,只听裂帛一声,女子身上唯一可以蔽体的缁衣竟然被云初用鞭子给撕裂了,一时间肉光致致。 在狄仁杰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女子惊叫一声,抱着胸口就蹲在了地上。 裴行俭大怒,一个虎跃,就从门口扑向云初,他宁可挨鞭子也要靠近云初,将这个无耻小贼碎尸万段。 云初轻笑一声,鞭子缠绕上净心庵的门楣,再用力一扯,身子腾空而起,在墙壁上踩踏几步之后,就跳上了净心庵的大门,随即就踩踏着屋脊向净心庵的深处狂奔。 裴行俭怒火中烧,他的身子笨重,跳不上高墙,转身就向净心庵里追索了过去。 狄仁杰见那个女子光溜溜的蹲在地上,抓着被云初鞭子撕成碎片的几片破布想要贴身上。 就很有礼貌的走过去,拱手道:“小娘子如果不嫌弃,小生这里有长衫一件,可以蔽体。” 公孙抬头看着狄仁杰羞愤交加怒斥道:“狗贼,滚开啊!” 狄仁杰解释道:“在下并非狗贼,乃是一名太学生,事急从权,小娘子还是把衣服披上吧,小心受寒。” “滚开,狗贼!” “我都说了,小生乃是一名太学生,并非狗贼……” 云初如同弹丸一般灵敏的在屋脊上乱窜, 裴行俭如同一头巨熊在院子狂追不舍。 只是片刻功夫,就失去了云初的踪影,还引得净心庵里的女尼鸡飞狗跳的。 裴行俭站在净心庵中庭怒吼道:“狗贼,给老子出来!” 云初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我都说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只是借宝地一角,观摩一下水陆大会,你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话音刚落,一块十几斤重的大青砖就呼啸着飞向了声音的来源地,砸断了飞檐,又落在房顶上,在那里砸出一个洞,随即,砖瓦纷纷下落。 而云初则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行俭乃是马上悍将,一手连珠箭更是罕逢敌手,只可惜,今日除过佩刀他什么都没有带。 找不到云初,裴行俭又想起还在庙门口的公孙,急忙跑回去,只见公孙怀抱着一袭青衫正在哀哀地哭泣,而另一个无耻狗贼,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一零八章亡者归生者还 唐人的房顶不结实,云初这种体重不超过一百三的人可以在上面纵掠如飞,裴行俭这种体重超过两百斤的真男人想要上房顶就很困难了,一脚下去一个窟窿的不好修补。 鼠目兄跟獐头兄算是真正的实在人。 净心庵距离曲江池点将台真的很近,隔着百十米的水面,就能把对面光明如昼的点将台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一些举着法器的和尚已经登场了,圆木鱼,长木鱼,羯鼓,铃铛,梵钟,大罄,引罄,云板,香板,正在依次发出清远的响动,不急不躁,似乎在耐心地等待佛祖的降临。 “狗贼,出来——”裴行俭暴怒的声音不时地从院子里传来,云初挖挖耳朵,真得很聒噪啊。 找了一片干净的瓦片,云初坐了下来,眼光瞅着点将台尽是温柔。 如果摒弃掉裴大将军带来的噪音,总体上,佛家安宁的音乐让云初的心底变得安静下来,一扫昔日的燥郁。 想起娜哈鸭子叫一般的歌声,云初脸上就满是笑意,每次在蚱蜢湖边,娜哈骑在他脖子上高歌的时候,往往都是云初心情最愉快的时候。 不知道塞来玛给羯斯噶生下儿子了没有……她一直都渴望有一个亲生的,强壮的儿子。 云初还记得,塞来玛在生下娜哈时,看到是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她眼中的失望似乎能凝结出水来。 云初喜欢娜哈,从这孩子一出生他就喜欢,这种喜欢更像是父亲喜爱女儿,而不是兄长喜欢妹妹那种情感。 所以,娜哈虽然不受母亲待见,却从云初这里获得了她应该获得的所有关爱。 远处晋昌坊里的巨型孔明灯已经升得老高,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即便是“天下太平”四个大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样子,晋昌坊的小生意做得不错,刘义这是想招揽更多的长安人来晋昌坊游玩。 不知不觉,月亮就已经来到了半空,白白的,鼓鼓的就像公孙……云初拍了自己一巴掌,继续想……冰凉的光辉散落在地上,如此的无私,如此的美丽…… “云初,你这个王八蛋,爷爷明日就去太学,将你碎尸万段。” 裴行俭搬来梯子,正一处处地寻找云初,他几次都跳上房顶,勉强走了几步,踩碎了很多的瓦片,就不得不下去,探出一颗大脑袋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搜寻云初。 净心庵的房子很多,还错落有致,导致这里到处都是阴影,裴行俭想要一个人把所有房子都搜一遍,估计要到天亮了。 至于找帮手这种事,裴行俭估计是没有想过,他也不想让别人知晓情人被两个毛头小子看光了。 长安人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在传播男女私情这种事情上,有着极为剧烈的热情。 要不然太宗皇帝睡弟妹,现在皇帝睡小妈,许敬宗跟儿子有夺妻之恨,这些隐秘的事情也不至于传得尽人皆知。 裴大将军可不想明日长安街市上出现,他裴行俭参与三男夺一女的香艳故事,为长安人再添一道下酒的趣闻。 “公孙那个女人真的不错……”云初吧嗒一下嘴巴,继续把目光投向点将台。 此时,僧人们的梵唱已经变得雄浑起来了,一旦他们的梵唱变得高亢,就应该是玄奘出场的时候。 佛音很有意思,从平淡,从容,再到悠远,孤寂,再到温暖,忘我到雄浑,大气,直至高亢入云,整个过程就像是一条大河从涓流到奔腾,再到融合,平静,直至飞流直下三千尺! 整个过程就像公孙曼妙的身材一般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再到情不自禁。 裴行俭真的很烦人,他的大脑袋再一次从墙边探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躲在阴影里的云初。 他站在光明处,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眼睛里都有反光了,如何能看到躲在黑暗处的云初呢? “狗贼,我看到你了。” 裴行俭冲着黑暗处大吼了一声,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就打算去别的房顶再去吼吼看。 云初依旧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动静。 果然,裴行俭的大头再一次出现在墙边,四处搜寻一番,确定这里没人,这才骂骂咧咧地下了梯子。 云初舒展开身子,干脆躺在瓦片上,凝神瞅着点将台,此时,梵音已经高亢入云,一个头上戴着莲花帽,身上穿着莲花衣,脚上踩着一双莲花鞋子,手里提着一盏莲花灯的娜哈终于登场了。 她是从点将台左侧登台的,她每踏上一阶台阶,手里的莲花灯就亮一分,等她踏上九级台阶之后,她手中的莲花灯已经光明大作,璀璨的让人不能直视。 身披锦斓袈裟的玄奘却是赤着脚,光着头在娜哈的带领下登上点将台的。 当他在点将台上布置好的莲座中盘膝坐下,已经高亢好一阵子的梵音,戛然而止。 娜哈将那一盏神奇的灯安置在玄奘脚下,然后跪地双手合十大声道:“我佛慈悲。” 随即,一众僧人也纷纷合掌面朝玄奘方向高声道:“我佛慈悲。” 玄奘睁开眼睛,似乎在看着前方,又像是在看这天地,合掌道:“我佛慈悲。” 停顿片刻,玄奘清越的声音就从点将台传来,虽然隔着一道湖面,云初竟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久远以来,混沌未开之时,灵智已开,灵智开,天地苦,天地开,众生苦,我佛未曾降临之时,智慧不在……秋水鱼踪,长空鸟迹。若问何往,往生净域。觉而不迷,生必有灭。乘愿再来,何须悲泣。 就让贫僧诵经百遍,助尔往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玄奘诵经,万籁俱寂,就连曲江池昔日多嘴的乌鸦此刻也停止了喧哗,让这片空间里,只剩下玄奘清越的诵经声。 经文字字句句都进入了云初的耳朵,他却在意的是跪在那里的娜哈,就在玄奘吟诵一遍经文的功夫,娜哈总共挪动膝盖挪动了六次,穿着肥大莲花鞋的双脚抖动了七次,抓耳朵抓了两次,本来还有一次想要挖鼻孔的,终究没有敢这样做。 裴行俭似乎认命了,没有再大声地咒骂云初,也没有再爬墙头,净心庵里寂静一片,没有男女敦伦的声响,在佛法的笼罩之下,果然一切污秽统统消散了。 裴行俭不骚扰想要安静的云初,云初脑海中就不会再出现公孙的光身子,这看起来很公平。 等到玄奘诵经一百遍之后,云初就起身跳下高墙,玄奘再诵经八遍,娜哈就可以回家了,云初怜惜这个小孩子被冻了一夜,想要早点回去给她弄一点热的食物。 就在他考虑是包馄饨好一点,还是做胡辣汤好的时候,两股劲风分别从两边袭来。 云初双腿蹬地,身子猛地向前蹿出去,两股劲风从他的身后呼啸而过。 来不及看突袭自己的人是谁,云初一头钻进了干草丛,然后寂然不动。 穿好衣衫的裴行俭与同样肯好好穿衣服的公孙从两边闪出来。 两人手中都拿着剑。 穿好衣衫的裴行俭看起来就正经多了,雄壮如山的是一个很好的种马样子。 而愿意好好穿衣服的公孙看起来也是一个高手,尤其是刚才那一剑,发动的比裴行俭慢一些,却后发先至,斩下了云初的几根头发。 净心庵因为地域偏僻的缘故,也可能是公主不希望外人打扰,导致这里的荒草长得老高,云初躲进去之后,裴行俭,公孙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 又不敢轻易进入荒草丛搜索云初,毕竟,这个贼人实在是太滑溜了,万一被偷袭就难看了。 好在荒草区域也不大,也就一亩地左右,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裴行俭与公孙一左一右的守在道路的两边,不相信这个贼人能飞出去。 云初老鼠一样的在草丛中爬行,片刻之后,他就找到了那个被他踢进草丛的鼠目兄。 鼠目兄睡得很安稳,呼吸悠长的让人羡慕。 云初从脸上卸下昆仑奴面具,贴心的帮鼠目兄戴好,且把带子绑成死扣。 探视了一下鼠目兄的脉搏,发现这家伙基本上已经清醒了,就是身体为了修复伤势自动进入了深度睡眠。 云初把鼠目兄的身体摆成一个跪拜姿势,这样方便他受到刺激之后立刻奔跑。 弄好了这一切,云初就找到一截枯枝,狠狠地刺进了鼠目兄的谷道。 鼠目兄惨叫一声,双目凸出,双腿用力,几乎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飞窜了出去。 裴行俭见狗贼竟然敢张开双臂直扑公孙,恼怒至极,担心公孙不敌,三两步跨过荒草追了过去。 云初从一棵柳树后面站直了身子,悄无声息地从裴行俭闪开的方向离开了净心庵。 重新回到街道上,此时街道上的人一个个都消耗完毕了旺盛的精力,懒洋洋地往家走。 云初混在人群中吐掉嘴里叼着的一根干草,换上真正的甘草,一边嚼着,一边迎着天边的薄曦往家走。 一想到娜哈马上就要回家,云初就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将那些胡混了一晚上的男女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先申明,书中引用的佛法内容,并非作者胡编,而是在听了高僧讲法之后得来的一些唾余。没有亵渎佛法,虽然我不信,但是我很尊重。 (本章完) 第一零九章长安弟子乐无边 清晨的晋昌坊很萧瑟。 除过那些负责清扫街道的人还在忙碌,剩下没有睡觉的人一个个跟鬼一样,脸色靑虚虚的,一半是冻的,一半是熬夜熬的。 刘义看到云初从外边回来,就迎上去道:“里长,昨晚坊市里的买卖非常得红火,来的人也多。” 云初看一眼街道上所剩无几的红灯笼,点点头道:“把残缺的灯笼补上。” 刘义为难地道:“再补灯笼,德胜隆就不肯出钱,就要我们自己花钱了。” 云初瞅着傻了吧唧的刘义道:“你问过他们了吗?” 刘义摇头道:“这事不用问也知道。” 云初叹口气对刘义道:“以后不要替别人做主,尤其是那些比你钱多,比你位置高,还比伱聪明的人。” 刘义为难地道:“我再去问问?” 云初在刘义的腰部拍了一巴掌道:“挺起腰板,你是去要钱的,不是去讨钱的。” 刘义的腰板直起来不到两秒钟,马上就弯下来了哭丧着脸道:“德胜隆的伙计很凶……” 云初转身就走,他已经不想理会这个老家伙了,等以后发现合适的人选,一定要把他换下来。 回到家门口,就看见猞猁大肥旁若无人地从大门里出来,在云初腿上蹭蹭痒,就把尾巴举得跟旗杆一样跳上矮墙,再跳上高墙,最后在大门顶上找了一个舒坦的地方,打一个哈欠,等着太阳出来. 也就是这样,云初才知晓自家养的是一只母猞猁. 前院只有肥九将身子靠在墙上打瞌睡,云初没有打搅人家打瞌睡,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宅. 全家人都围在一张桌子跟前,参观娜哈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这孩子猛啃一阵子鸡腿,就用哭唧唧的声音向身边的人控诉玄奘对她施行的恐怖虐待。 “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拜佛,还要跟着一群和尚一起念经,饭都不给吃一口……好不容易等到朝食,只有清汤粥跟一块黄馍馍,盐菜能咸死个人,我让大肥用水涮过,才能吃上那么几口…… 猴子阿爷好像也不喜欢我了,平日里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在庙里面,我就想吃肉,他不但不给,还骂我,好几次还举起巴掌要抽我…… 呜呜呜,你们看,我瘦了这么多,大肥也瘦得没有样子,你们看,她毛发都发黄了。 咦?哥哥,你回来了,你看到我在水陆大会上的模样了没有,我是不是很乖,很好看?” 云初坐到娜哈跟前,摸摸她的近乎透明的黄毛道:“很好,就是抖脚,挠痒,还想要挖鼻孔,对了,你把那盏灯带回来没有?” 娜哈有些委屈地道:“猴子阿爷不给,说那盏灯叫七宝琉璃灯,是大慈恩寺的至宝,不能给我。” 云初大笑道:“不给就算了,咱们家有一盏更大的,还会在天上飞呢,等一下就好好睡觉,等天黑了就带你去看。” 娜哈愉快地答应了,又开始抱着半只鸡啃,啃了两口又从鸡身上撕下老大一块肉递给大肥道:“你也吃,我看见你流口水了。” 小丫头大肥憨笑着接过鸡肉,小丫头又把一盘子腊羊肉拖到自己跟前,给大肥抓了一把,自己更是一口鸡,一口肉的大嚼。 崔氏在一边用手帕沾着眼角道:“多好的小娘子啊,一口吃的都不忘分给身边人。” 云初受不了崔氏这种随时随地的煽情,就问道:“狄仁杰呢?” 崔氏道:“在客房已经睡下了,还说不要打搅他,吃饭也不起来。” 云初点点头对崔氏道:“昨夜想必都玩耍累了,今天就不做事了,好好睡一觉,今晚就在坊市里继续玩耍。” 崔氏皱眉道:“郎君好心,妾身就是害怕一个个的把心玩野了,不好收心。” 瞅着家里那群老女人们一脸期待的样子,云初就笑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在乎这一两天。” 众人得到了家主准确的答复,见娜哈已经吃完饭了,就把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各自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 一群小女童守在云初家的门口不愿意离开,娜哈看到之后,就跟大肥两人带着一篮子的点心糕饼去了澡堂子,她们准备在澡堂子里玩耍一天。 见娜哈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云初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也是,自己从小教育下的孩子,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其他人给改变。 一觉睡到了下午,云初在吃饭的时候,狄仁杰从客房里也钻出来了,家里没仆人,只好自己去厨房拿来碗筷跟云初一起吃。 狄仁杰先是打量了一下云初,见他全身上下没有伤,就满意地点点头道:“能在裴行俭手底下逃出生天,好样的。” 云初放下筷子道:“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裴行俭?” “公孙大娘告诉我的。” “那个女人就是公孙大娘?” “没错,听说她的剑舞冠绝长安,与裴行俭挥刀并称长安刀剑双绝。” “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跑掉了。”云初重新端起碗,有些怨愤。 “不跑不成啊,原本好好地近距离欣赏绝世美人呢,结果绝世美人告诉我,等一会裴行俭出来会把我剁成狗肉之酱,这个时候还不跑,等什么呢?” “我还记得你在裴行俭面前号称你叫云初?” “无他,乱人耳目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是小事一桩,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面对公孙大娘的时候,你可是摘下了昆仑奴面具,才报我的名号的,人家要是去太学堵你,你能跑哪里去呢?” 狄仁杰笑道:“昨晚月光虽然很亮,但是呢,我是背对月亮,再加上夜晚看人与白日看人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对于公孙来说是陌生人,你会刻意的去记一个陌生人的模样吗? 我摘掉面具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后来,你把人家衣衫撕破的时候,为了方便观瞧,也为了不给美人留下坏印象,我又戴上了面具,再加上我们还有半年时光才会去太学拜师,相信我,半年之后,留在公孙大娘记忆中的我,只是一个戴着恐怖的昆仑奴面具的男人罢了。 所以,安心吧,即便到时候裴行俭找到你,你只要装出一副无辜相,他就拿你没辙。 而我们,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与裴行俭结为好友,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欣赏公孙大娘绝妙的剑舞。” 云初呆滞了片刻,瞅着狄仁杰的眼睛道:“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君子不可以不弘毅! 结交裴行俭,目的却在于人家的情人公孙大娘,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位君子弘毅在什么地方?” “君子为红颜不择手段,乃是千古美谈,要不要我给你说几段这方面的典故? 咦?我发现你读书读得真不够多,以后要多读书,开阔眼界,沿着前人先辈的脚印走,就会大差不差。” 听了狄仁杰一番话,云初如梦初醒,怪不得这个混蛋日后能混到阁老的位置上,还无疾而终地快活了一辈子,就这还不够,能跟武瞾传出很多绯闻来,不被人讨厌,还声称这是最合适的一对,就算被来俊臣弄进监牢等死,也能绝地翻盘。 估计,靠的就是这股子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不要脸的劲头。 “今晚我们去哪里玩耍?要不然就去崇仁坊吧。” 云初道:“那里不是尚书省以及各地选奏院的地盘,上元节人家全部锁厅不办公,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去那里做是什么?” 狄仁杰长吸一口气道:“你可知否,就在今夜,我太学士子准备横扫崇仁坊,让那里的莺莺燕燕们感受一下大唐士子的煌煌气象。” “去黑乎乎的坊市里扮鬼见女鬼吗?” 狄仁杰怜悯地瞅着云初道:“那里不仅仅有尚书省跟各地的选奏院,还有七八家尚书宅,有左右散骑常侍宅邸,有四五个检校尚书宅、更有四五个公主宅邸,跟不少进京的郡主居所。 你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官职名,却不说到底是谁家的宅邸吗?” 云初拱手道:“未请教。”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因为加了这些官职头衔的人,基本上就不在京城,而是散居在大唐各地。” 云初恍然大悟道:“那些人留在家中甚为寂寞的妾婢美人,才是你们的目标是吗?” 狄仁杰吧嗒吧嗒嘴巴道:“我以前也没去过,主要是没个身份人家看不上,现在好不容易熬成太学生了,张柬之,张兄,就打算带我去见见世面。 听说,只要运气好,一晚上弄到七八条女子绣带不成问题。 获胜者就能带着一干兄弟去好酒楼痛饮一场,跟妓子们歌舞,狂欢到天亮。” 云初默默地往口里倒了一碗面条汤,淡淡地道:“君子不可以不弘毅。” 狄仁杰也把剩下的面汤倒进嘴里,擦一把嘴,就用手中的筷子敲击着饭碗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云兄,你何其愚也!” 云初钦佩地瞅着狄仁杰,他万万没有想到,一首淫词滥调,竟然能被他唱出一股子中正平和,煌煌大气的盛世景象出来。 这首《金缕衣》,乃是无名氏所作,有人说这是中唐时期出现的作品,现在已经被推翻,这首诗的出处可能上追溯到隋。 (本章完) 第一一零章贼来需打打死勿论 云初当然不会跟着一群太学生暗戳戳地去暗黑的巷子里收集女人的腰带。 他要跟着娜哈一起拿起棒子帮助,保护昨晚那些被城狐社鼠们欺负的坊民。 娜哈的一个小弟幺娘的母亲昨晚就被那群人欺负了,那些人不但拿走了幺娘母亲辛苦卖绢花得来的是几个钱,还打伤了幺娘的阿爷。 同时,被欺负的不仅仅是幺娘一家,晋昌坊昨晚出摊子的人家几乎都被欺负了,每家每户至少损失了五个钱。 狂暴的娜哈听了这事之后,脑袋都要气炸了。 不穿衣服就要从澡堂里冲出来去给自己的小弟们复仇,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崔氏个抱住了,这才没有出现云家小娘子拿着棒子满街裸奔打人的骇人场面。 “哥哥,走!” 娜哈气冲冲地回到家,拎起自己的小号棒球棍,想了一下又把哥哥的大号棒球棍也一并拿了,来到哥哥书房,二话不说就把大号棒球棍丢给哥哥。 云初接住棒球棍笑道:“谁惹你了?” 等娜哈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之后,云初的一张脸也黑了下来。 从他回来到现在,刘义并没有把坊民被城狐社鼠们勒索的事情告诉他。 这让云初对刘义越发地失望了。 安抚住狂暴的娜哈,云初就让肥九把刘义喊过来问话。 “里长,这不算什么大事情,没有牙人,以及官府收税,我们只给龅牙虎五个钱,已经很便宜了。” 云初淡淡的道:“一个里坊五千六百余人,就这么让十几个泼皮给欺负得不敢动弹? 还是说,你跟龅牙虎有勾结,吃里扒外的来弄坊民们的钱?” 云初的话说得平平淡淡,但是话语里的威压让刘义再也站不稳了,噗通一声跪在云初面前道:“天可怜见,我刘义要是干出这等不是人的事情,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里长,您不知道,龅牙虎他们就是咱们万年县的一霸,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勒索商户们的银钱更是家常便饭。 咱晋昌坊里的人都是老实人,哪里敢跟这些人相斗。 小老儿还听说,昭国坊卖猪肉的韩大,就是因为不肯给他们交什么鞋钱,还把一个泼皮给打了,第二天出城进猪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明啊…… 还有咱们对面的安善坊做绣活的陈婆子,本身做绣活就赚不到几个钱,还被龅牙虎逼着交钱,陈婆子不肯,紧接着跟陈婆子相依为命的小孙子就掉井里淹死了。 陈婆子疯了一样去找龅牙虎,让人打断腿丢回来了,当夜,陈婆子就爬到淹死孙子的那口井,也投井自尽了。 不良人知晓了此事之后,说是去抓龅牙虎,结果把龅牙虎抓到之后,只打了三十大板就给放了。 然后,给不良人通风报信的那个人第二天就死了,不良人说是自杀,匆匆了事。 里长,龅牙虎昨夜不知为何没有把事情闹大,就打了幺娘的阿爷,收了其余商户五个钱,这已经是多年来难得得好说话了。” 听了刘义的话,云初沉默了片刻,他以前就没有想到自己的街道上还会有什么黑社会。 他甚至是好久好久都没有接触过这种人了,因为,自从他上任的第一年,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土石方恶霸,被他找了两个没武器的片警给教训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什么这个霸,那个霸。 毕竟,土石方恶霸被片警抓的时候,哭得跟一个孩子一样,指天划地想要跟片警证明他只是嘴巴不好,想要多拉一些土石方,骂了一些人,威胁了一些人,实在是没有动手的想法,更不是什么黑社会。 当时云初看着一条壮汉哭成那样都觉得可怜。 现在,他终于要面对大唐的恶霸了! 正好,一盘散沙的晋昌坊坊民们也需要增加一些集体主义教育了。 在大唐,对于里坊的管辖与前朝几乎没有差别,那就是由乡绅自治,基本上,官府只要从乡绅这里拿到足额的税赋之后,就持放任自流的状态。 千百年来,“非诉”的观念根深蒂固,一纸入官门九牛拽不回的想法,更是百姓们的普遍心态。 “私了”是民众最愿意并且可以接受的纠纷解决方式,而主持“私了”的中间人,就是地方乡绅,具体到晋昌坊,就是云初。 不过,云初一般不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统统交给坊正刘义去处置,刘义也喜欢做这种事,因为只要做一次中人,他就能收一笔钱,虽然不多,刘义却极为看重。 “咱们晋昌坊的《乡规民约》上是不是有一条,“贼来需打,打死不论”这一条?” 刘义茫然地道:“咱晋昌坊哪来的什么《乡规民约》。小老儿闻所未闻。” 云初往嘴里丢了一块甘草慢慢地嚼着,对跪在地上的刘义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第一条就是贼来需打,打死勿论!” 云初瞅着一脸茫然的刘义,嫌弃地用脚踢一下道:“快点起来,我要你在晚上之前,就把这一条《乡规民约》告知所有坊民。” 刘义摇摇头道:“一条太少了。” 云初哼了一声道:“那就增加一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刘义还想问,见里长的脸色不太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直到出门他的嘴巴里还在不停地玩味着“贼来需打,打死勿论”这八个字。 突然间,刘义停下了脚步,两只眼睛瞪得跟牛铃一般大,直到现在,他才搞清楚里长为什么要搞出来一个只有两条规定的《乡规民约》了。 “天爷爷啊,龅牙虎大爷,伱今晚可千万,千万不敢来啊。你要是来了,可就没命了呀。” 对于自家里长的武力,刘义远比云初自己更有信心,因为,他家里长是杀透了三万突厥人军阵的猛将! 还以为里长不愿意管这些坊民被欺负的小事,现在看来,他家里长护犊子护得厉害,不惜动手杀人。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教训那些坏蛋呢?”娜哈挥舞一下自己的棒球棍,看样子她的棒球棍已经饥渴难耐了。 云初瞅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以及逐渐升起来的月亮,低声道:“我们今晚要关门打狗!” 娜哈眼神一凝,凶狠地对云初道:“我想打死他们!他们竟然摸幺娘娘亲的砸砸! 崔嬷嬷告诉过我,女人的这个地方不能被男人乱摸!摸了女人就活不成了。” 云初低声笑到:“你还记得我们在天山的时候,是怎么对付偷羊贼的吗?” 娜哈大声道:“把他们的两只手砍下来,再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插在木头桩子上用乌朵甩石头砸。 羯斯噶说过,偷羊贼就是一群只顾着自己过好,不管别人死活的乌猪。” 云初笑道:“今晚要收拾的这群欺负幺娘母亲的人跟偷羊贼一样,也是该死的乌猪。” 娜哈连连点头,把手里的棒球棍挥舞得更加起劲了。 云初从不担心在娜哈面前杀人,因为,小小年纪的娜哈见过的杀人场面实在是太多了,对她来说,杀人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种行为。 天黑的时候,晋昌坊大门上的巨凰再一次在摇曳的灯光中起舞,巨凰身后,就是晋昌坊悠长的巷道,巷道两侧原本被猜谜的人拿走的灯笼,再一次完整地出现在人们面前,灯笼红艳艳的,将整巷子都染成了暗红色,看起来非常得神秘。 幺娘的母亲咬着牙还是端着一个巨大的笸箩出来卖绢花了,她也不想出来,只是她男人被龅牙虎打伤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幺娘又说她家老大会帮她出头,今晚一定不会有坏事发生。 再加上家里实在是需要钱买药,这才咬着牙出来摆摊,希望能多赚上几文钱。 幺娘抱着另外一个笸箩也出来了,只要看到有人经过,这孩子就会大声地招揽客人。 随着更多的摊子摆出来,幺娘母亲双手合十,朝坊门顶上的巨凰祷告:“文德娘娘保佑,文德娘娘保佑。” 巨凰依旧在灯火中摇曳,还偶尔发出一声清唳,似乎真的在回应幺娘母亲的祷告。 “炒葫芦籽,就不能加点盐再炒吗?你知不知道不加盐的葫芦籽有一股子怪味。 还有,你他娘的在胡乱喊什么,什么叫吃了你的葫芦籽延年益寿,你懂个屁啊,老子就是太医署的大司医,我告诉你啊,吃了你的葫芦籽,可以让男人重振雄风,金枪不倒知道不知道? 对,就这么喊,别人问,就说是孙神仙说的,保证你生意好。” “唉唉唉,叫你呢,卖甑糕的,你下次要是再敢拿手碰甑糕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脏手?” 里长有些嚣张,还有些聒噪的声音从街尾传来,也不知为何,就是这种令人讨厌的声音,却让幺娘的母亲,没来由地不害怕了。 正好有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女童从面前走过,她就立刻大声喊道:“卖绢花唻,卖绢花唻,上好的宫绸扎的绢花,男人戴上做新郎,女子戴上做新娘,卖绢花唻,孙神仙都说好的绢花……” (本章完) 第一一一章 痛下杀手 当晋昌坊那只巨大的过份的孔明灯,再一次拖拽着一条长尾巴从平地上升起的时候,晋昌坊里的人流就再一次涌动起来了。 昨晚,大慈恩寺僧众都在曲江池子那边举行水陆法会呢,这边的为民众祈福的规模就小了一些。 今晚大慈恩寺大开方便之门,招待四方信众,让收费收得手软的刘义,完全忘记了自家里长今天要杀人的事。 来晋昌坊的人大多是父母携带子女,因为只有这里的射覆才适合小孩子,别处的射覆大人都猜不出来,遑论小孩子了。 来一个小孩子,就必须来一个大人,有的人家甚至是全家出动,在这样一个热闹的节日里,大人们大多会满足孩子一些小小的不算过分的要求。 晋昌坊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不会太贵的商品,从一个铜钱的鹧鸪哨,到五十个铜钱的黄铜簪子,这里都有卖的。 大唐就没有什么好吃的!!! 以前的时候云初最喜欢逛自家街道的夜市,他可以从夜市这一头吃到那一头,而且隔三差五就吃,每次去人家摊位上只吃一口…… 如果是自己爱吃也就罢了,偏偏这种工作性质的品尝,就让人太痛苦了。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云初才对街道小吃摊的卫生要求的极度苛刻,敢用地沟油的抓住之后恨不能弄死。 烤的葫芦籽不好吃还有怪味,云初吃了一颗就把商贩骂了一通,还告诉他秘方。 卖甑糕的混账拿手抓甑糕给人,被云初敲了两棒子发誓改正才放过他。 卖槐叶冷淘的人家殷勤地邀请云初品尝,被他婉拒了,因为这道美食是用槐树叶子榨出来的汁水和面,再弄成面条,放水里凉水里拔一下,跟姜醋拌着吃,卖相不错,云初却是不吃的,因为,现在他身边的老槐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 晋昌坊的胡饼吃起来跟那对小夫妻卖的胡饼完全是两种东西,饼子一点都不香,咬起来能拔掉牙,至于羊头,云初看到羊嘴巴里的那层黑皮就没了胃口。 兄妹两恶霸一样的来到幺娘家的摊子前,幺娘抱着娜哈在一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云初瞅瞅幺娘家的绢花,发现颜色很单一,就对幺娘的母亲道:“去找崔管家,家里应该有不少的碎布头,都归你了。” 幺娘母亲连连道谢,云初又问道:“那群人什么时候过来?” 幺娘母亲道:“快来了,咱们坊市里的大灯升起来,他们就会来。” 云初笑道:“今晚过后,他们就不来了。” 幺娘的母亲觉得里长笑得很好看,就低着头再次感谢了里长。 娜哈这半年长大了不少,云初不好再把她驮在脖子上,告别了幺娘之后,兄妹两就继续巡游自家的街道。 此时,街道上的游人变得越发多了,一个被父亲拖着的小男孩突然指着一盏灯笼道:“阿爷,阿爷,我猜出来了。” 小男孩年轻的阿爷就俯下身笑道:“小兰儿猜出什么?能不能念给阿爷听呢。” “好,远看是颗星,近看象灯笼,到底是什么,本来是只虫。是流萤,就是晚上尾巴会一闪一闪发光的那个流萤!” 孩子父亲听了哈哈大笑,连忙召唤看灯的晋昌坊的人,让孩子把谜底说了,很快,管事的人,就笑眯眯地把灯摘下来放到孩子手中。 云初,娜哈羡慕地看着那对父子提着彩灯走了,云初指着另外一盏灯对娜哈道:“能不能猜出来?” 娜哈瞪大了无知的眼睛,大眼睛眨巴两下道:“我不知道呀。” 云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娜哈道:“你看啊,谜面是——年纪并不大,胡子一大把,不论遇见谁,总爱喊妈妈,猜猜看,这是啥,是你最熟悉的东西。” 娜哈将手指塞嘴里翻着眼睛使劲地想,看她努力的样子云初都有些心疼了,可惜还是没有想出来,就在云初准备作弊满足一下小女孩的虚荣心的时候,就听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阿娘,阿娘,我知道了这是长角的羊……” 于是,云初跟娜哈只能再一次羡慕地瞅着一个身穿小襦裙的小小女孩,拿走了那盏被做成山羊模样的彩灯,牵着她阿娘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还不时地回头冲着娜哈做鬼脸。 “原来是长胡子羊啊……”娜哈拖着长音的遗憾声听得云初心中很不是滋味。 接连两次打击,让兄妹二人都没了继续猜谜的心思,就找一个还没有完工的花坛矮墙蹲了上去,无聊地瞅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没有泼皮出现的晋昌坊,就像是一幅画,不论是巨凰,还是笔直的巷子,亦或是在天空漂浮的孔明灯,再加上来往的人群,都和谐的融合在一起。 “交钱,交钱,交钱……” 一阵嘈杂的声音把发呆的兄妹两给吵醒了。 云初看一眼娜哈,娜哈立刻就把棒球棍藏在身后,云初的棒球棍也很自然地藏在手臂后面。 被嘈杂声从收钱美梦中惊醒的刘义像一匹受惊的驴子,吩咐手下看好钱箱,他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事发地,才跑到地方,他就看到云初兄妹正阴恻恻地站在人群外边看热闹呢。 “虎大爷,虎大爷,快走吧,快走吧,晋昌坊不是伱可以随意收钱的地方。” 长着一嘴龅牙的龅牙虎被刘义的话给说得愣住了,他以前来的时候软蛋刘义可不敢这么说。 一把抓住刘义的胸口,将他提起来怒吼道:“你也不打听打听,长安一百零八坊你虎爷哪里去不得?” 刘义被提起来了,见云初就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抓着龅牙虎的手腕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别怪我没有把话说到前头。” 龅牙虎抬起膝盖就重重地顶在刘义的胯下,刘义惨叫一声,全身就蜷缩得跟一只大虾一样。 龅牙虎丢掉刘义,瞅着满街的行人道:“谁敢说你虎爷的不是?” 街上众人立刻快速地散开了,一些胆小的拖着家人迅速地往巷子深处跑。 龅牙虎见众人鸟兽散,忍不住哈哈大笑,与他同来的六个壮汉也齐声大笑。 龅牙虎抓住一家卖竹凳的商户,摇晃着吼叫道:“一家二十文钱,昨日里老子发善心,你们当我好欺是吗?” 卖竹凳子的原本慌得手足无措,猛然间看到里长就在龅牙虎的身后,还不时地拿出一根棒子摇晃一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龅牙虎的手怒吼道:“爷爷今天就不给你钱!” 商贩的一句话把龅牙虎说得愣住了,马上,他就狞笑着要上前捉拿这个不怕死的商贩,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拿这个家伙立威不可。 商贩也是一个聪明的,不敢乱跑,就径直跑到云初背后躲了起来,有云初在前边,他就不怕了,跳着脚地指着龅牙虎大叫道:“有本事你过来啊!我家里长,在这里,借你十个胆子也不敢。” 云初回头看看这位很会挑拨离间的商贩,商贩立刻就挤出一个猥琐的笑容给云初。 龅牙虎看样子也是一个人物,听说眼前站着得这个少年人是这里的里长,就抱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当你的里长,我不惹你,我收我的钱,咱们互不相干如何。” 云初摇摇头道:“不成!” 龅牙虎怒道:“你要怎的?” 云初把身体微微前倾,瞅着龅牙虎的眼睛道:“今天,要嘛你打死我,要嘛,被我打死!” 龅牙虎仰天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对云初道:“我还没有打死过里长,今天正好试试!” 说罢就向云初冲了过来,没想到才冲到半路,骨拐处传来一阵剧痛,双膝一软,就跪在了云初的面前,这时候,才发现有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胡姬正冲着他笑呢。 龅牙虎不惊反喜,指着那个漂亮的小胡姬对同伙道:“抓住她,大价钱!” 话刚刚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龅牙虎的一张嘴就暴裂开来,满嘴的牙齿乱飞,不仅仅是牙齿飞得到处都是,就连下巴都向里凹进去了两寸,紧接着大股的血就如同泉水一般向外喷涌。 龅牙虎被这一击,击打得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类似嘴巴的地方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胯下已经濡湿了老大一片,而且还在继续扩大中。 没有惨叫声,甚至没有过大的动静,棒球棍击打在龅牙虎的嘴巴上,只发出噗的一声,几不可闻。 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果的刘义,这时候发挥出来了他坊正的作用,招呼了一大群坊民围成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圈子,还把那些像看热闹的游客驱赶得远远地。 云初慢条斯理地在龅牙虎的身上擦掉棒子上的血迹,平淡地对周围的坊民道:“晋昌坊《乡约民规》第一条,贼来需打,打死勿论,记住了吗?” 坊民们在云初阴冷的眼神下,纷纷点头。 云初指着剩余的六个被云初凶狠一击,吓得惊慌失措的泼皮道:“打死他们。” 于是,娜哈第一个高举着棒球棍就冲了上去,然后,六个泼皮就被汹涌的人潮给淹没了。 等人潮散去之后,地上就倒着六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此时,那些被欺负了很久,终于爆发出情绪的坊民们才惊惶起来,一个个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里长。 云初来到还在咕噜咕噜吐血泡泡的龅牙虎跟前,双手稍微一用力,就把他的脸拧到后边。 然后拍拍手,对同样呆若木鸡的刘义道:“埋到渗坑里面去,记得挖一个深一点坑,免得天热了有臭味泛出来,大家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好了。” (本章完) 第一一二章漆黑一片 人群散开之后,地上什么都没有,就连血迹也被人用清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等后来的游客走了一阵子之后,这里连残存的血腥味都闻不到了。 不良人张甲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四处张望,他努力地想要寻找龅牙虎一行人的踪迹,却怎么都找不到。..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眼前热闹的街道,就像是一个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似乎下一瞬间就能把他吞噬掉。 龅牙虎一行七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抓过来几个坊民问话,结果都是一样,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龅牙虎一行人。 晋昌坊的里长是一个少年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听说是从军中下来的,虽然可疑,但是,人家是官,不是他一个县衙编外人员能质疑的。 至于晋昌坊的坊正,更是一个出了名的软蛋,长年被孙户曹抽嘴巴子已经名藻长安坊了,这种人没胆子对付龅牙虎的。 “如果没事,你们就早点离开,不要打搅晋昌坊百姓做生意,更不要吓着来这里的人。” 听晋昌坊少年里长这样说,张甲再一次把狐疑的目光落在了云初的身上。 长安城的城狐社鼠们其实就是这群工钱很低的不良人们暗中支持起来的,他们这群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勒索百姓,只好弄出一些泼皮来做这件事,顺便帮他们把过低的工钱提一提。 所以,等不到龅牙虎送钱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为龅牙虎撑腰。 现在,龅牙虎一行人平白消失了,这让张甲感到深深地恐惧。 云初将手按在张甲的肩头道:“我如今在太学进学,明年要是顺利的话,我大概会考明算试,不是不能考明经,而是我担心考了明经再加上我现在从八品下的官位,会升得太高,会离开长安。 明算就很好了,考中之后按照从九品下安排职位,而我恰好又有一个从八品的官职,官府必定会从优铨叙,这样一来我至少是一个八品官。” 云初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不良人张甲的肩膀,每拍一下,张甲就忍不住哆唆一下。 “万年县是京县,如今的卢县令是一个六品官,这个位置我够不着,县丞是七品官,我也够不着,主簿是一个从七品的官,我如果跳跳脚也能够到,不过,最有可能的职位便是万年县县尉……不大不小正合适,恰恰是你们这些人的顶头上司。” 张甲觉得自己的喉咙涩得厉害,咳嗽两声才低声道:“京县的县尉没那么容易当上。” 云初拍拍张甲的脑袋道:“我是雁门侯唯一一个从龟兹活着出来的老部下,也是唯一一个修建了这座巨凰,给了卢县令一个升迁机会的人,还是众多豪门显贵之家可以将自己对文德皇后的一片孝心直达天听的人……你说,这样的一个有军功在身,又出身太学,还考中明算科的人,当一个小小的八品县尉,是不是有些亏了?” 张甲咬咬牙道:“郎君有所不知,不良人虽然看似凶恶,实则日子过得凄苦至极,同样是不良人,外州的不良人就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而京城里的不良人一年得到的那点钱粮,养活自己都难,更不要说养家糊口了。 只能借一些手段,养活家小。 郎君是贵人,某等不敢造次,然不良人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 云初笑了,继续拍着张甲的脑袋道:“如此,你们最好希望本官能成为县尉,否则,伱们这样做,迟早会被人收拾,到时候充军发配,掉脑袋都是轻的。” 张甲拱手道:“如此,小人就当从来没有龅牙虎这等人,更不知晓是郎君出手了。“ 云初斜睨着张甲道:“谁告诉你我杀了龅牙虎他们?本官今晚一整晚都在集市上巡视,何曾离开过一步,连杀人这种事都敢往本官身上扣?” 张甲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小人说错了。” 云初指着坊门道:“那就走吧,不要打搅百姓做生意养家糊口。” 张甲战战兢兢地带着两个不良人快步离开了晋昌坊,才离开坊门,他就狂奔起来,让跟随他的两个不良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有狗追过来了。 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晋昌坊那个年轻的过份的里长,正站在那座巨凰下边目送他们离开,在他身后,就是晋昌坊幽深而繁华的街道。 三人穿街走巷,不知道跑了多远,才在一个馄饨摊子上坐下来休息。 面对热气腾腾的馄饨,张甲似乎志不在此,良久之后才吐出口气道:“吓死哥哥我了。” 一个不良人不解地道:“一个少年而已。” 张甲摇头道:“少年里长倒在其次,而是围观的那些坊民们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兄弟哟,今天要不是哥哥我有眼色,我们三个也会消失在晋昌坊。“ “啊?他们胆子这么大吗?” 张甲苦笑道:“一个杀了七个人的人,就不在乎多杀三个。” “要不要把此事禀报县尉得知?” 张甲抬手就在这个不良人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道:“你们想让人知晓龅牙虎跟我们不良人有关系吗?” 见两个手下齐齐地摇头,张甲这才道:“就当不知道这件事,龅牙虎不是还有别的兄弟吗?再拉出来一个顶事的当头,避开晋昌坊,继续! 娘的,没了龅牙虎每月孝敬的那二十贯钱,咱们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好日子,张甲也不愿意再跟着别的不良人去胡混,早早地就回家了。 他其实不怎么愿意回家,只要回到家里,老父亲没完没了得咳嗽声,老母亲自言自语地絮叨声,妻子总是要钱,四个孩子总是不听话,让他不得片刻安宁。 踏进家门,不等坐下,妻子就匆匆地把他拖拽到了卧房,张甲烦躁地瞅瞅妻子满是褶皱的脸怒道:“心烦,不想睡。” 妻子却笑眯眯地从木枕里抠出一袋钱放到张甲手中。 “哪来的?” “晋昌坊那个叫做刘义的坊正送来的,说是感谢郎君为民除害,夫君,快说说,你是怎么为民除害的,以至于让人家要你一身衣衫要供起来。” “你把我的衣衫给了刘义?” “给了呀,人家拿过来好几百个钱呢,一件破衣衫值得什么,妾身还把您早就不用的一把匕首也给了刘义,这东西是兵刃,带着煞气呢,怎么不比那身破衣衫好,夫君,您说妾身做的对不对?” 张甲嘴皮子哆嗦了良久才指着妻子吼道:“你这无知蠢妇!” 现在,张甲很确定,龅牙虎这些人都死了,而且就是死在了晋昌坊,至于凶手,毫无疑问,就是他张甲! 他到时候不承认都不成,证人,晋昌坊不缺,百十个还是能找到的,血衣,人家也不缺,自己老婆刚刚给人家提供了,至于凶器,必定是那柄匕首。 至于自家证人,亲亲相隐之下老婆不算,那两个不良人兄弟算不上,而且这两人根本就靠不住,自己能收到钱,那么他们也应该可以。 就在张甲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的两个好兄弟急匆匆地来找他了。 听完他们的叙述,张甲重重的一拳砸在墙壁上喃喃道:“太欺负人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甲顺着墙壁出溜下来,蹲在地上无奈地道:“人家就给我们兄弟留下了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毁尸灭迹!” 晋昌坊的夜市对云初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处理完毕了龅牙虎的事情之后,就带着娜哈回家睡觉了。 天亮的时候,连续熬夜的刘义跟鬼一样得找上门来了,顺便在云家混一顿早饭。 喝了两碗汤面片,刘义的感觉终于好了一点,见四下里无人,就对云初道:“昨夜,张甲来找我了,问我要龅牙虎几人的尸体,就按照里长事先吩咐的把埋尸之地指给他,然后,他跟两个不良人就把尸体连夜挖出来装牛车上带走了。 亲眼看着他们把尸体丢乱葬岗喂野兽了,这才回来,里长,您说这事还会不会有反复?” 云初想了一下道:“乱葬岗野兽多吗?” 刘义道:“不光是野兽,就是乌鸦都能把尸体吃光,您是没看见,乱葬岗那边,乌鸦飞起来能把天遮住。” 云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三天后,就把血衣,凶器还给他们三个,都是勉强活人呢,别太为难他们。” 刘义连忙道:“老天爷啊,不为难,不敢为难。” “那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坊里以后事情还多,要多靠你呢,另外,昨晚的事情办得不错,去找崔氏领五贯钱,把你的破家收拾,收拾。” 刘义一脸感激,还有些兴奋地去找崔氏了,云初则慢慢将自己的早饭吃完,见娜哈没有起床的意思,也不打搅她,就准备离开家去办一些事情。 他对张贺曾经说过的,一个卖灯油的叫胡大路的人非常感兴趣,因为,在检验了巨型孔明灯的用油之后,他觉得这东西应该还能继续蒸一遍,说不定就能蒸出自己想要的那个东西。 没等他出门,肥九先从外边匆匆回来,见到云初就立刻道:“郎君,如你所料,一斗粟米涨到了四文钱!” 第一一三章不知道谁在捞钱 听到这个消息,云初就打消了去弄猛火油的打算,转身就去找崔氏。 还好,刘义还在等着崔氏给他钱呢。 崔氏这人干别的事情都非常的利索,弹棉花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累死也要完成客户的订单,就是给别人钱的时候总是很墨迹。 云初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崔氏在询问刘义拿了这么大的一笔钱准备干什么。 “全拿去买米吧。”云初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就直接给了刘义一个很好的答案。 崔氏问人家五贯钱的去向,是想问刘义有没有花五贯钱买自己一床棉被的想法,很明显,刘义这种人就算冻死,也不会花那么大的一笔钱去买一床棉被,这跟他既有的人生观有着非常非常大的冲突。 “家里有米呢。”刘义嘿嘿笑着回答。 “米价已经涨到四个钱一斗了。” “两个钱一斗的时候我都没有买,这个时候再买岂不是亏本了?” 对于刘义的这个问题,云初懒得回答,只是告诉崔氏,立刻,马上,按照四文钱一斗的价格,尽量多的买,尽量把家里的粮库装满。 同时,还要去如意酒坊,尽量多的把九酝春酒买回来,她们家如果不够,就从别家买。 买粮买酒这种事很急,自然是全家出动,崔氏带着肥九肥十以及六个女人去了西市粮店,云初则带着肥八娜哈,以及四个女人去了丰邑坊。 今天按理说还是上元节假期,买粮买酒的人家应该不多,等云初进了丰邑坊之后,就发现事情不对,这里拉酒的马车从坊门口一直排到了巷子深处。 无数的伙计正忙着往马车,牛车,上装酒,看到这个场景,云初心头一沉,长安人的大麻烦估计就要来了。 带着马车好不容易来到如意酒坊,却碰到了如意的那张臭脸。 云初还是没有太在意,朝知夏拱手道:“某家来拉已经订好的九酝春酒。” 知夏手里捧着一个铜色熏香炉,低着头嗅香,没有回答云初的话。 云初就把目光转向掌柜的道:“如意酒坊这是要毁约吗?如果是,赔了十倍定钱,某家这就离开。” 掌柜的搓着手时不时地把目光瞄向知夏,暗示这件事还要问酒坊主人才对。 云初看看知夏那张臭脸,直接皱眉对肥八道:“定钱不要了,我们走吧。” 说完话转身就走,多余的话都没有。 “知夏难道如此不堪,不值得郎君怜惜吗?” 云初转过头瞅着知夏那张随时准备哭的脸不耐烦地道:“想撒娇去找方正,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怜惜给你。” “郎君就不想知道妾身与方正的事情吗?” 云初烦躁的道:“方正托我送钱过来,我给你了,我们之间的交情就此为止,再有的交情就是我买酒,你卖酒,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听你跟方正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 一句话,有酒就给我,没酒我走人。” 掌柜的见知夏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连忙接话道:“有酒,有酒,知夏娘子早就给郎君准备好了。” 云初对掌柜的道:“把所有的九酝春酒都给我装上,这一次要的多。” 掌柜的点点头,就带着伙计,以及一群女人去搬酒了,只留下云初,娜哈,知夏留在店里。 娜哈一会看看哥哥,一会看看知夏,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对这个闻起来香香的,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女子这么讨厌,她还是果断的站在哥哥这边,对知夏也是不理不睬。 一时间店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云初是不在乎的,一个小三罢了,还不值得自己跟她多说话。 对于这种女人云初以前就是这个态度,来到大唐还是这个态度。 如果知夏是方正的老婆,那么,该叫大嫂就叫大嫂,该行礼就行礼,就算大嫂的脾气差一点,没关系,也能忍,了不起最后从方正那里找回来。 这才是男人跟朋友老婆相处的道理,至于外室有多远就躲多远,兄弟不在的时候,最好面对面都当做不认识。 就像对付裴行俭的情人公孙一样,他不会留半点的情面。因为不值得,很多时候待她们和气了,反而会惹上一屁股的骚。 于是,知夏就嘤嘤嘤的哭泣起来,云初越发的不喜,领着娜哈站在街道上嘻嘻哈哈的说话。 “哥哥,那个女人怪怪的,她哭甚么?” “吃饱了撑的。” “我觉得她想跟你说话。”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说话呢?” “也是,哭唧唧的看着就讨厌,哥哥以后给我娶嫂嫂的时候千万不要这种爱哭的,怎么也要找那种挨了一棒子也不哭的才好。” “嗯嗯,我也觉得这样的女子好,不过,等我娶回来了,你不要拿她练习你的棒子,想要练习棒子功夫。找哥哥就好。” “嗯,不会的……” 就在兄妹两窃窃私语的时候,如意酒坊的掌柜的凑过来拱手道:“郎君有所不知,这处酒坊的主人本就是我家公子,也就是您的同僚方正。 只是委托给知夏姑娘经营,前些时间,知夏姑娘的兄长,嫂嫂来了,以知夏姑娘的身份相威胁,霸占了如意酒坊,老朽等人自然不愿意给一对混账办事,这才让如意酒坊垮下来了。 现如今,知夏姑娘重新掌权,老朽等人也就重新回来了,知夏姑娘只想跟郎君打听一下,方正公子什么时候能从西域归来?” 云初摇摇头道:“他如今升官了,如果想回来,他一定有的是办法回来,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他不想回来,就这么回事。” 云初实话实说,反正这就是方正在西域的真实样子,这家伙姐夫满天下,如果真的想回来,一定有的是办法回来,之所以不回来,纯粹是那边待着太舒服了。 掌柜的也没有多问,就把云初的话告知了知夏,知夏远远地施礼谢过,就回去了。 眼看着一坛坛酒被装上了车,云初总体上还是满意的,四百坛酒,应该能弄出五六十坛子的酒精。 以前,云初没有这么心急,主要是梁建方的管家催促的很急,给的钱又多,这才让云初把提纯酒精的事情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做。 四百坛酒肥八带着人跑了六趟,才跟如意酒坊的伙计们一起把酒送到云家。 崔氏守在门口,抽掉家里的门槛,在台阶处搭好木板,盯着粮车进家门。 见云初回来了,就连忙道:“又涨了一文钱,妾身估计到明日,粮价绝对会上涨到八文钱,去粮店买粮的时候妾身问过粮店伙计了,今天去买粮的全都是大户人家,并且在大量的买粮。 郎君,按照妾身昔日的经验,缺粮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需要有两个丰年才能缓解,如果在这两年中再遭遇荒年,麻烦就大了。 大户人家就要开仓救济自家的佃户,部曲,城里的大户人家就要救济饿肚子的四邻。 幸亏郎君在粮价**的时候买了足够多的粗粮,如果真的出了灾荒,咱们家这点家底不够坊民们吃的。 所以,妾身准备再买一些粮食囤起来。” 云初摇头道:“再屯粮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就这样吧,够我们家人吃就好了。” 崔氏又道:“郎君,灾荒年才是一个家扩大的关键时期,就算是暂时困难一些,以后会有大好处。” 云初当然知道崔氏这话里的意思,丰年的时候,买人要付钱,灾荒年的时候,给点粮食就能换人回来,这里面的利润当然很惊人。 云初却不敢尝试,他真的很害怕被雷劈。 “从今天起停了坊民借公粮的事情,告诉他们,想要借粮,就要等到四月仓库才开,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青黄不接,现在能克服就克服一下吧。” 暗流涌动,云初现在非常的想知道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粮食波动起源是哪里。 想要知道这个事情,就只能问大唐的豪门人家,云初认识的为一个可以称之为豪门的人家就是大慈恩寺。 像梁建方这样的人家在这样的大波动面前,其实也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该受的损失一样会损失,不会因为他是一个三品大将军就有什么例外。 老猴子这几天没有到过云家,让娜哈进寺庙去问,寺庙里的人也不知道老猴子在干什么,只知道他似乎非常的忙碌。 就在云初忧心忡忡的时候,长安城的上元节狂欢终于结束了,人们也从狂欢中清醒过来,开始准备过日子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长安的物价已经上涨的让他们非常的陌生。 晋昌坊的百姓们,自从跟云初一起杀过人之后,就显得团结多了,哪怕去西市做生意,现在也知道成群结队的去,成群结队的回来。 并且,他们愿意按照售卖货物的种类,尽量的跟同一个坊市的人集结在一起。 这种团结其实是被迫的,他们害怕龅牙虎的人在坊市外边找他们的麻烦。 正月二十一日的时候,长安粟米价格十二文一斗。 而云初检查坊民们从西市收回来的铜钱,发现,其中有两成是新钱。 第一一四章富豪之家的秘密 旧钱火烧之后清洗,十枚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径八分,黄铜色,上书开元通宝四个字,乃是大唐名家欧阳询所书,字体大方,精美,清晰无粘连。 新钱火烧之后清洗,十三枚重一两,一千文重五斤一两,径八分,颜色发青,钱上开元通宝四个字平直,模糊,有粘连。 云初量完钱币的重量之后,在清水中洗洗手,对崔氏道:“用家里的旧钱,把坊民手里的新钱全部换过来。” 崔氏道:“如此,家里会损失三成。” 云初摇头道:“反正我们又不等着米下锅,损失一些无妨,说不定我们不损失,还能赚一些。” 崔氏笑道:“郎君怎么把损失掉的三成赚回来呢?妾身洗耳恭听。” 云初叹口气道:“铸造铜器,比如铸造铜质巨凰。” 崔氏笑道:“妾身怀疑这些铜钱其实就是铜器融化之后铸造的,郎君现在有弄成铜器,这一里一外,似乎并不赚钱。” 云初瞅着崔氏道:“你以前接触过这种事?” 崔氏笑道:“对豪门大家来说,铜钱并不好储存,所以,在家中积累的铜钱多了,就会将铜钱铸造成铜器摆放在家中,一些大铜器,动辄成千上万斤。 崔氏在清河的老家,有家庙一座,家庙中有鎏金铜佛一尊,重一万四千余斤,铜佛两侧有侍佛两座,各重六千斤,铜佛之下,还有十八座罗汉,各重三千余斤…… 铜钱不值钱的时候,崔氏就开始铸造佛像,铜钱开始值钱的时候,崔氏就开始修整佛像。 天下大家不止清河崔氏一家,而大家做事的方式却大同小异,郎君能换掉坊民们手里的这点新铜钱,却没有办法换掉市面上所有的新铜钱。” 云初吧嗒吧嗒嘴巴道:‘如此说来,我做任何事都是无用之功?” 崔氏想了一下道:“郎君,忍着吧,这天下是朝廷的,他们都不心疼自家百姓,郎君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呢,想要照顾好晋昌坊的百姓,就必须把手里的铜钱全部放出去,放得越早,损失得就越少。 然而,最信任您的刘义,刘坊正,在听到您的劝告之后,放弃手里的铜钱了吗? 没有! 所以啊,郎君,有些人受穷是活该的,他们千年以来就是这么过日子的,早就习惯了。” 云初瞅着崔氏道:“所以,他们一生辛苦,一生劳作,一生为牛为马,最后落得一个——穷是活该的?” 崔氏叹口气不说话,不过,她的表情明显说明,她非常的认可这句话。 云初终究还是用自家的老铜钱换了坊民手里的新铜钱,这让愁容满面的坊民们重新喜笑颜开。 然后,第二天,他们拿来了更多的新铜钱找里长兑换,结果,被里长一口回绝。 善心这东西发一次都嫌多,发的多了,就成傻子了,很明显,坊民们在明知道老铜钱比新铜钱值钱,他们还是积极来换,这说明,在他们眼里,里长就是傻子。 就像崔氏说的,云初在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抢劫过程中,甚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看着长安的物价腾飞,眼看着粮价从一斗两文钱上涨到了二十文。 于是,长安大,居不易,这句话,就变得更加有名。 官府在上元节结束后的第三天,就发布了公告,停止了常平仓粜粮,还警告所有长安人,不得囤聚居奇,若有发现一律严惩不贷。 同时,朝廷关于夏赋的调整也在紧锣密鼓的制定之中,虽然不知道内容如何,云初却是知道的,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平白受损失的,可是呢,出了这种事总要有受损失的才成,唯有如此,才能把账目抹平。. 所以,那个傻蛋受损,此时,已经一目了然了。 老猴子来看娜哈,带来了很多礼物,其中就有那盏娜哈心心念念的七宝琉璃灯。 云初研究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这盏灯为何越来越亮的秘密,主要在作为灯外壳的琉璃上,这些琉璃根据透光度被分成七层,而最后一层似乎是具有聚光效果的凹镜,只要按动手柄上的机关,琉璃灯的外壳就会一层层的升起,最后达到类似步步生莲的效果。 “我跟香积厨说过了,在上元节之前,就把你家存放在那里的钱统统换成了黄金!” 听老猴子这样说,云初立刻就明白了,这一次的铜钱大变动中,就有大慈恩寺的一份功劳。 也因为老猴子的这一句话,云家也从这一场动荡中的受害者变成了胜利者。 “玄奘大师一直不肯见你,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只要说起你,他总能高兴起来,这就很怪了。 本来想问问知不知道原因,不过,看伱傻头傻脑的,想必是你也不知道。 没事干,就让娜哈多进庙,这孩子瓷笨瓷笨的,短短的一篇《心经》背了半个月都没有背下来,我想骂几句,玄奘大师却说,背《心经》这种无用之物干什么,还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经》,还说这篇《心经》是刻在每个人的心上,剩下的只看修行高低……” 话虽这么说,等陛下,皇后在文德皇后三月十五日诞辰,七月二十八日忌辰来大慈恩寺上香之时,娜哈还是要出现的,到时候一篇《心经》都背不下来,是说不过去的。” 老猴子这人虽然很讨厌,但是,在对待云初跟云娜两人的态度上是没得说的。 所以,云初也把家里刚刚蒸出来酒精给他送了一坛。 没想到,老猴子喝了一口,就坚决把酒精还给了云初,他认为这东西是毒药。 好在老猴子看在云初开始给他送礼的份上,答应把云初刚刚让工匠铸造出来的小型巨凰摆进寺庙里供奉,等待有缘之人请回家供奉。 “铜像的重点是铜,你的铜像里有铜吗?” 云初瞅瞅自家铸造出来的白了吧唧铜像,多少也觉得有些过份,因为这东西就看不出铜色来,看样子工匠们按照他的吩咐不小心把铜放少了。 云初的街道上有一家属于街道的三产废品收购站,虽然名字不好听,但是呢,在垄断了街道废品的情况下,一年利润很客观。 其中利润最大的就是来自有色金属。 铜锌合金:黄铜黄色,铜锡合金:青铜,青色,铜镍合金:白铜白色,铜锌铅合金也算黄铜,铜镍锌合金也算是白铜,总之这里面的学问不少,云初为了监督废品收购站的现金支出,也是恶补了一通这种知识。 大唐没有锌这种东西,有锡,但是这东西跟铜价差不了多少,所以,往铜里面添加不太好。 好在,大唐人的铅里面就含着锌,云初就让工匠尽量的少用铜,多用铅,铸造出一批铜像出来。 现在,看起来多少有些砸锅。 老猴子虽然看不起云初送的货,还是一脸惆怅地把两百个铜像收下了。 还让云初去知客僧那里领钱,价格给的很好,不但能把云初发好心亏损掉的钱赚回来,还有多余的钱支付工匠们的工钱。 跟着老猴子进了大慈恩寺,从知客僧那里领到钱之后,云初才问老猴子:“你不会亏钱吧?” 不等老猴子回答,一边的知客僧笑眯眯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批铜像已经很好了,只需要给外边鎏金,再摆放在佛祖前熏香,定会有居士,香客愿意请回家中供奉。” 云初不在意知客僧说的别的话,他只在意这个知客僧说的那句——这批铜像已经很好了! 要知道,他在让人铸造铜像的时候,说的话自己想起来都脸红,没想到在知客僧口中,这批铜像竟然是良心之作。 一瞬间,一种亏大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猴子瞅着云初道:“你赚你的,我赚我的,货到地头死。” 感觉亏了很多钱的云初带着钱回到了家里,崔氏非常得高兴,娜哈也很高兴,一起过来帮着数钱。 然后,云初就发现,娜哈在数钱的时候,小手里的钱总是不见多,相反,她那个小小的钱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鼓胀起来。 云初想要问,却被崔氏用眼神给阻止了,还故意给娜哈创造转移铜钱的机会,好让她把钱袋腾空,再过来继续装钱。 辛苦的数钱工作终于结束了,娜哈高兴地离开了,崔氏就对云初道:“娜哈小娘子拿走了六百二十文钱。” 云初笑道:“小丫头会用钱了。” 崔氏摇摇头道:“小娘子的部下们一天只吃一顿饭,饿得没力气陪她玩耍,洗澡。” “所以,她就给那些小女孩们管饭了?” “不光是小女孩,还有小男孩。” 云初点点头道:“虽然是好事,她拿钱的时候还是要告诉大人一声的。” 崔氏摇摇头道:“偷来的饭食比较好吃,偷来的人比较新鲜,偷来的钱财养人,才更让人感激。 等娜哈小娘子这样养一阵子,我们就能正大光明的给他们家一笔钱,把孩子都弄到咱们家来当仆人了。” “咦,晋昌坊的人的日子不是好起来了吗?不至于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吧?” 崔氏咬咬牙道:“坊市里的孩子不适合为奴,只适合为仆。 妾身以为,咱们家虽然来钱的渠道不少,可家奴不足,如今粮价攀升十倍,妾身以为,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多蓄奴才好。” 第一一五章狗日的封建时代 崔氏是一个好人。 这一点云初能证明,她不仅仅对她的主人云初,娜哈好,同样的,她其实对院子里的所有依附云家生活的人也很好。 白日里因为打烂了一摞子瓷器的侍女,被她用鞭子抽了两下,到晚上的时候,她却会拿着药膏去帮她涂抹伤口,并且说很多的话。所以,院子里的侍女们,很害怕崔氏,但是呢,遇到事情却愿意第一个跟崔氏说。崔氏是受过大苦的人,所以,她知道目前的生活得来的有多么地不容易。 离开长安十四年,如今归来,却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就算是昔日亲如姐妹的人,在晋昌坊巨凰脚下遇到,也形同陌路。一个是云鬓高譬,满头钗环,前呼后拥的贵妇,一个是青布素衣,头插荆钗的仆妇。一个高昂着头行走在大道之中,睥睨四方,一个垂头弯腰候在路边,等贵人先行。不是崔氏伪装得好,而是,即便认识又如何呢诉说过去十四年的苦楚,还是希望她帮自己回复昔日荣光呢十四年,自己受尽凌辱,早已形容枯槁,与其凑上去卑微地寻找残存的一丝亲情,还不如留在云家,帮助云家这个骄傲的少年成就一番大业。至少,踏进云家之后,她就不曾受到半点屈辱,这在昔日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崔氏知道,云初这个家主与所有她知道的家主都不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家主不喜欢奴隶。他不是不喜欢自家有奴隶,而是不喜欢所有的奴隶,以及奴隶主。 这样的家主本来在长安,在大唐是活不下去的,但是,他真的很聪明,很好的弥补了自己的缺陷。在澡堂子里,看着娜哈用了最愚蠢的济贫方式-发钱! 她给每一个见到的人都发钱,而她身上的钱不够多,这导致这个小丫头不怎么高兴。 崔氏心疼地将神情决浊的娜哈揽在怀里,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劝诫娜哈不该这样,又发现自己没资格,没立场说这个孩子的任何不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拥哈在偷偷地摸崔氏已经不饱满的胸膛了......崔氏就紧紧地把这个偷偷思念母亲的孩子搂在怀里,恨不能化身为这个孩子的母亲,把所有的宠爱统给她。好久不见踪影的狄仁杰住进了那间有梅花,有陋室铭的陋室。 同时住进来了很多的学子,以前,一贯钱一个月的费用看起来高不可攀,现在,随着铜钱的价值滑落,这个高昂的价格已经显得非常合理了。所以,晋昌坊里的所有空房子,很快就都住满了人。 市面上已经看不到老的开元通宝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钱,钱换了一层,长安市上的物价却并没有回落。士子们的食堂已经开业了,这里不用钱进行交易,士子们一般是拿着特殊的竹筹过来吃饭。这里,一天供应三顿饭,如果想吃半夜供应的第四顿,就要自己花钱再买竹筹。云初习惯性地用竹筹吃饭,就像他以前在学校里拿着饭票在食堂吃饭一样。 今天的饭食有馒头,栗米饭,面片汤......共计十六种花样,每个竹筹只能吃四种,还有一种免责的叫做甩袖汤的东西,看起来上面漂着好多缓的蛋花,实际上,没人能从里面捞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云初用一个宫子给自己装了一些凉拌莲菜,弄了一枝煎蛋,羊肉厨媳只结一片,又拿了一个盐菜煲,在筷子上插两个全麦馒头,拔了一个空位坐下来,见大家又排着队打甩袖汤,也就凑过去弄了一碗云初见坐在对面的狄仁杰给自己的饭盘里装满了红彤彤的酱烧猪肉,就忍不住道“你将来想把自己肥死吗”狄仁杰撇撇嘴道:“你一个月收我一贯钱,还不允许我吃饱吗?” 眼看着肥腻腻的猪肉进了狄仁杰的的血盆大口,云初摇摇头,觉得这个家伙肥一些也对,毕竟,他以前见到的除过一个瘦子,其余的都很肥。“你们去崇仁坊玩得怎么样了你弄到了几条绣带,也不见你来我这里炫耀。”狄仁杰摇头道:“出事了。”“被人当场拿住了” “唉,要是这样就好了,被人拿住,也不过是挨上几棍也就罢了,毕竟,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要不睡人家主母,或者爱妾,基本就没什么事情。问题是,丘神绩这个畜生,在办事的时候把人家一个小婢女给活活掐死了。"“丘神绩,这名字我怎么听着耳熟” “右武卫大将军丘行恭的儿子,如今是国子监监生,那一晚,他也在。 本来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搞,弄得所有人兴致全无,还有几个当场跟这个畜生割抱断义了,我也是其中之一。”“这件事就没有后尾” “没有,那家人就是吐蕃人,以前吐蕃大相禄东赞在我大唐的居所就在那里。死了一个小婢女人家不在乎,还给丘神绩送了一根金簪,说是没伺候好丘神绩。 丘神绩就用那根金簪当缠头邀请我们去思乡居喝酒看歌舞,被我们所有人拒绝,然后,这个狗东西就发誓,说我们今日不给他颜面, 他日后一定也不给我们颤面。”听狄仁杰这么一说,云初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是仅次于来俊臣跟周兴,排名大唐第三位的酷吏。 “你以后还会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吗” “不了,再也不去了,好些高官显贵之家,在那几天特意把家里看不上眼的婢女送出家门,就等着我们这群太学生去狂欢呢。听说,如果这些婢女怀孕了,家里就得到了一个读书种子,以后会成为人家的家生子,世世代代为奴。老子的子孙用来开枝散叶还不够呢,哪有多余的给别人当奴仆。” 对于狄仁杰的话,云初还是不满意的,他匆匆吃完自己的饭食,就习惯性地站起来查看食堂里众人的用餐状况。 看了一遍之后,发现是自己多虑了,看样子这里的唐人也苦大唐饭菜久矣,很多人吃完了还想吃,有钱的就重新搏出一枝竹壤继续吃饭,没钱的,就只好打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甩福汤,有一口,没一口地明春“我发现你对我的鄙夷又加深了一分。”狄仁杰把最后一块肥腻腻的猪肉丢嘴里,没见他怎么嚼就吞下去了。“你对现如今物价腾贵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这种事情每隔十年就会发生一次,不奇怪,忍受两年之后,物价就会慢慢地降下去。 我听一些老先生说,这是好事,证明咱大唐人有钱了,有钱了之后呢,东西少了,自然会出现这种状况,多忍几年,等百姓生产的东西多了,人口多了,就会慢慢地平复。” 云初笑道:“你就没有怀疑过老先生说的这句话吗?就没有想过多余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狄仁杰不以为然地道:“钱,自然是朝廷铸造的,还能是哪里来的呢” 云初点点头,没有继续说,既然连狄仁杰这种精英人物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他自然也没有必要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这对狄仁杰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很多时候,糊涂的人其实可以更快乐。下午的时候,云初在家里收到了裴行俭的拜帖。 准确地说,收到的是一张写着字的白纸,就云初目前的官位还不值得人家用正规的拜帖。五品大官降临,云家自然要黄土垫道,净水撒院才符合人家的官位。所以,在裴行俭纸上说明的时间,云初已经站在门前恭候了。 狄仁杰这个混蛋既然已经把云初这个名字说出去了,以裴行俭的本事,没有打探不出来的道理。时间拖了这么久才来,看样子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人给欺骗了。 如同云初猜想的那样,不仅仅是裴行俭来了,公孙大娘也来了,两人并骑而来,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想想也是,这位公孙大娘的剑舞名动长安,而裴行俭的一手狂草与一手刀法,更是被朝野上下认为是继战神李靖之后,大唐又一名冉冉升起的将星。 在公附大媳看到云初的第一眼,她就对裴行全微微摇头,因为此时再一次拿出教梁建方读书的那声行头的云初,跟那一晚上出现的两个溃琐,淫毒的小贼有着天壤之别,就连公孙大娘见了云初都舒惠顿生“上次皇城口一别,还准备找机会主动登门拜见,只是惭愧官职低微,不能登大雅之堂,还请长史莫怪。” 温婉如玉的云初跟杀胚云初有着天壤之别,就算是见过云初身着宫服的裴行俭,也在第一时间就打消了怀疑,定然是有人见云初相貌生的好,故意拿名字糊弄公孙呢, “这一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在龟兹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悍将云初。”. 裴行俭从马上跳下来之后,就亲热地拉住云初的手向公孙介绍。 头上包着头巾的公孙盈一礼道“妾身公孙见过云司医。” 云初上下打量一下这两位,啧啧赞叹道:“以前不知晓风光葬月为何物,今日见了两位,总算是明白其中含义,两位请进寒舍。云家别的没有,倒是有一种非烈士不能饮用的酒,有几样非贵客不能品尝的菜肴,两位不可不尝。 第一一六章一道小菜 云家算不得好,更谈不到豪奢,不过,在云初跟崔氏的努力之下,也算是占据了素雅二字。 任何进入云家的人,都对云家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干净,这种干净并非是地上无尘,房上无土的这种干净,而是一种从内向外透着的干净。 这种干净关乎空间,关乎景致,关乎摆设,关乎人,也关乎这里的阳光。 一只肥硕的猞猁趴在房顶上,无聊地打着哈欠,一个美丽的金发女童耍赖不成,被一个老妇拖着向后院走,几个极度规矩的侍女垂手站在花廊下,青条石砌造的水井栏干净的闪着幽光,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此间井水定然格外得清甜。 除过这里的侍女实在是老了一些,云家没有别的可让人指责的地方。 侍女虽然老,但是呢,她们的礼仪,却高雅地让裴行俭这个高门大户之人也觉得吃惊。 云家现在没有蒲团,取而代之的是桌椅,裴行俭暗戳戳地学着云初的样子坐了下来,原本性情豪爽的公孙大娘面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生出稍许自惭形秽的意味出来。 “云司医武艺超群,某家上次在皇城口已经领教过了,却不知云司医擅长何等兵器?” 云初拱手道:“在裴将军座下哪里敢说武艺超群的话,不过,云某对于盾刀与马战长枪有所涉猎,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一技之长,云某以为自幼苦练的一手箭法还算拿得出手。” 裴行俭大笑道:“可否一观?” 云初就领着两人来到云初专门开辟出来的练武场,这里是一处狭长地带,遮雨棚下的兵器架上只插着一根长矛,一根长棍,再就是有一柄弓被装在一个皮囊里,皮囊外还悬挂着一兜子长箭。 裴行俭取下长矛,看看刃口以及长矛刃口尽头的红缨,点点头道:“血味还未曾干,云司医就是用此长矛纵横龟兹战场的吗?” 云初低下头有些萧瑟地道:“单枪匹马杀透重围,夺得性命,还以为会纵声长啸,那里知晓,只有两眼的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 “这就是你锁厅太医署,进学太学的原因吗?” 云初从皮囊里取出保养的很好的长弓,随意地扣上弓弦,将箭囊配在身侧,也不瞄准,一支长箭就搭在弓弦上,一个呼吸间,五支长箭已经离弦,一支接一支地钉在五十步外的箭垛上。 裴行俭没有喊好,取过云初的长弓拉扯一下道:“两担弓?” 云初笑道:“战阵上若无必要,不拉硬弓,能多射出一箭,边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裴行俭对公孙道:“你看,这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杀胚与平日里只知道拉硬弓为傲的蠢货的区别。” 公孙又朝云初施礼道:“妾身受教了。” 云初朗笑一声,对裴行俭道:“此时,想必下人已经布置好了酒菜,我们今日把酒高歌也好,纵酒高论也罢,就不要再说甚么武艺了。” 说罢云初就在先头领路,裴行俭与公孙刻意拖后几步,就听裴行俭对公孙道:“如何?” 公孙回道:“眼眸清正,第一眼看见身高略有惊讶,其余以礼相待,并无不妥之处,与那晚的那个狗贼似乎着火的眼睛有天壤之别,更不要说,连相貌都对不上。” 云初礼貌地在拐角处略微一停步,裴行俭与公孙就大踏步地追上来,人还没到饭厅,却已经忍不住去看饭厅上的酒饭,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一个高高的方桌上,摆放的酒菜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酒是热的,所以酒香四溢,豆腐盐菜正在一个小陶锅里翻滚着,所以香气扑鼻,添加了茱萸的烤鱼,也在炉火的烘烤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这些菜式某家倒是第一次见。”裴行俭赞叹了一声,就端起一碗酒精一饮而尽。 见裴行俭呆立当场,云初就对公孙道:“这种酒,喜欢的人爱若性命,不喜欢的人喝之如饮毒药,你若不喜欢,这里有温热的九酝春酒,也是不错的。” 一碗酒下肚,裴行俭的五脏六腑如同着火一般,他强忍着没有出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股子翻腾的酒劲给压下去。 然后拿起筷子就开始猛吃。 公孙见云初的兴致不高,就问什么缘故。 云初就小声道:“今日坊民求告到家门,希望能从家里赊欠一些粮食,待秋后奉还,我却担心他们现在借走了粮食,秋后却无力奉还。 不借不忍,借了却有去无还,怪不得屈子行吟江边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今日方领悟其中苦痛。” 公孙不解地道:“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正是煌煌盛世啊,云司医怎能会发出如此哀叹之音呢?” 裴行俭停下筷子对公孙道:“你长年呆在尼姑庵中苦修剑舞,对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今,粮价一月间上涨十倍,盐价同样上涨十倍,布帛等民生之用,也同样上涨不少。 而百姓赚到的钱粮并未增多,这才导致民用不足,处处借贷,这才引发云初的哀叹。 不过,他也是这光明里的里长,这里的人吃不上饭,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公孙不解地道:“郎君既然是官身,还是太学生,为何要操持此贱役?” 云初瞅着眼前这个该死的红舞姬,一个没事干就卖大腿为生的人,很不明白她怎有脸说自己当里长就是在操持贱役。 难道跟裴行俭在净心庵玩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青草青的把戏才算是高尚吗? 口中却道:“总得有人干这些事情吧,如果,你不干,我不干,谁来保护这些人不被饿死呢? 云某在战场上见过的死人太多了,各种各样的死人都见过,下了战场,就见不得再有人死。 之所以当这个里长,也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公孙虽然看不起云初操持贱役,却很欣赏他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忍不住道:“小女子这里还有些许……” “万万不可!” 不等公孙把话说出来,就被云初断然拒绝。 见公孙不解,云初就低声道:“给钱永远是最不好的一种救灾方式。 今天给钱,让他可以饱食一日,那么,明日还给不给,后日呢,大后日呢? 如果日日给钱,长此以往,只能养出一批一无是处,不愿意劳作,不愿意辛苦的废物出来。” “好!”裴将军等云初说完话,这才大声地叫好,以他的阅历,如何会不明白云初话中的含义。 喊完好之后,裴行俭就考究般地问道:“那么,你来说说什么才是最好的救济灾民之法?”M.. 云初笑道:“自然是以工代赈之法,让百姓有活干,官府收获百姓的劳动成果,如此,才是最好的救灾方式,还不用担心养出一群废物来。” 裴行俭一脸欣赏地瞅着云初道:“一个还没有进学的太学生,就能想出如此好办法,可见,你的课业学得不错啊,配得上你太学生的身份。” 说诗词歌赋,公孙可能不弱于任何人,云初与裴行俭说起政务,她是真得听不明白,就把目光瞅向裴行俭,看样子,她好像很喜欢加入到话题中来。 裴行俭宠溺地回了一个关爱的目光,端起酒碗,慢慢地啜饮一口,喷一口酒气,打一个哆嗦。 然后对公孙道:“齐景公时,天下发生饥荒,大夫晏婴谏言发仑粟赈济,但景公没有同意,当时景公正计划建筑一个“路寝之台”。 晏婴便假手筑台之名,行赈灾之实。他命令下属官吏以高酬雇佣灾民,并加长道路,有意宽缓竣工日期,把路寝筑得高大宏伟,经过三年时间,既建成了路寝之台,也使灾民得到生息。 路寝高台完工之后,齐景公埋怨晏子把路寝筑得太高,过于劳民伤财有罪于民。 晏子解释说,宫室高大与否,本身不是主要的,关键是看对民众是否有利,对民众有利,则不是奢侈,不但不是有罪,而且是对民有功,过去夏桀王修建灵台,那才是劳民伤财有罪于民。 云初此言希望某家能够上书陛下,恳请陛下开各地宫室,城防,多雇佣饥民以缓当下百姓之灾。” 公孙钦佩地看着云初跟裴行俭道:“果然这才是大丈夫该管的事情,只可惜妾身身为女流之辈,无法参与,真是遗憾至极。” 云初笑道:“大丈夫有大丈夫安天下的法子,小女子更有小女子的救民之法。” 公孙急忙问道:“如何才是小女子的救民之法?” 云初拍拍手,一直守在门外的崔氏就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朝公孙盈盈一礼道:“大家若是想知道如何才是小女子的救民之道,可以随老妇人来前院一观。” 公孙想都不想地就跟着崔氏过去了。 裴行俭这时候却哀叹一声道:“以工代赈虽好,当下却无人会发动此事,某家即便是说了,上了奏本,估计也是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说完,举起酒碗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精。 云初殷勤地给裴行俭又倒上酒精,也假作哀叹一声,喝掉面前一大碗香甜的稠酒。 今天这一桌子菜,本就不是为裴行俭准备的,而是为红遍长安的公孙准备的,只要公孙愿意向长安的富豪之家推荐云家温暖的棉被,以及坊市子里一些有特色的绣活,云初这顿饭就算没有白请。 云初不想小看公孙的能力,自从那一晚惊鸿一瞥,见过人家的身体之后,他好几晚的春梦对象都是人家,由此可得,任何一个见过公孙的男子定然也是如此。 这个时候,公孙再向别人推荐温暖如春的棉被,也不知道会让多少男人魂牵梦萦…… 第一一七章在石头上钻缝的狄仁杰 裴行俭跟云初相见两生厌,无话可说要走的时候,公孙还不怎么愿意离开。 她喜欢崔氏,也喜欢娜哈! 一个成熟老练的如同人精,待人更是周到,让公孙有如沐春风之感,最重要的是,崔氏仅仅三言两语就把公孙装扮上的不妥给指出来了。 本来,这种指责,没有那一个女人愿意听,可是,很多话从崔氏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莫名其妙地心服口服。 虽然崔氏总是遮掩自己的来路,联想到云家不同凡俗的布置,以及进退有序的仆妇们,这并不妨碍公孙用自己的智慧得出,崔氏出自两大崔氏家族的结论。 一个风尘女子最渴望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呢?必然是贵妇,而且是比贵妇还要贵妇才符合她们的期望。 当年李靖与红佛女的爱情故事,在勾栏瓦肆之中早就被颂扬成绝世爱情的典范。 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故事,公孙才愿意委身于裴行俭,希望谱写出红佛女故事的下篇。 至于怎么让一个平凡的女人成为贵妇,崔氏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一个漂亮活泼,对公孙的身高极为仰慕,当着公孙的面发誓,自己一定要长成公孙的样子才不负此生。 最重要的是娜哈发现公孙是光头之后,立刻就扯着自己那头漂亮的金发,恳求崔氏也把她的头发剃掉,这样她就可以跟公孙一样美丽了。 一个老谋深算,一个童真无邪,一个能把虚假的情谊演绎成真情,一个更是本色演出,这亦真亦假的世界,让公孙不忍离去。 在定制了云家一百床棉被,还愿意把剑庐所有的绣活都承包给崔氏之后,公孙这才与崔氏,娜哈洒泪而别。 裴行俭见到这一幕简直难以理解,就他知道的公孙可不是一个愿意流眼泪的女人,刚强,暴躁,无畏无惧才是公孙的本色。 回头看看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送别自己的云初,他的脑子也一阵混乱,他一时弄不清楚,眼前这个少年人,到底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还是一个可以披甲执锐,冲锋陷阵的勐士。 公孙跟裴行俭的马才离开晋昌坊,狄仁杰的脑袋就出现在云初的脖子后边。 “你看,我就说嘛,她一定认不出你来的。” “她能认识你?” “认不出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我狄氏一族的男子,只要年过二十,就会肥胖起来,你看着,只要你愿意天天给我吃肥猪肉,再过四五个月,我的面貌就会大变样,她绝对没有认出我的可能。” “你为什么要变肥呢?现在这个模样看起来不好吗?” “你知道个屁啊,咱唐人以胖为美,男子若是没有些许肚腩,就没有郎君像,穿上官服也不好看。 就你这副模样,人家第一眼就会觉得你是一个娈童,而不是什么美少年。 告诉你,尽快把自己吃得胖起来,要不然下次就不要跟我一起出面,这会让人误会我养了一只娈童,影响我娶高门贵女。” 云初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澹红色外袍,觉得狄仁杰的话说得很对,别说别人了,自己看着都很不舒服。 “你最近在干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 狄仁杰叹口气道:“醴泉坊有一家人的院子倒塌了,偏偏他们家院子的隔壁就是胡人的寺庙,他家的墙倒了,连带着把胡人寺庙的墙也砸倒了一大片。 胡人就要他们家赔钱,或者赔墙壁,这家人不肯,胡人就把这家人告到了官府,不等官府判下来,这家的老妪就一头撞死在胡人大寺的经堂之上。 胡教的人认为这个老妇的血玷污了神圣的经堂,就把这个老妇是尸体用火给烧了,然后老妇家里的儿子不干了,就要胡教的人赔命。 身为大唐子民,怎么可能如此白白死在胡人的经堂里,更何况尸首被一把火给烧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最近就在忙这件事呢。” “挑起胡人跟汉人之争不好吧,毕竟,这些胡人现在很有钱不说,大唐还指望他们能从万里之外,带来更多的好东西呢。” “你的意思是说,不要弄成胡人跟唐人的纷争,应该弄成佛门跟胡人的信仰之争?反正他们都是外来的是吧?” “我没有这样说过。”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个意思,我也是这么想的,胡人带来的好东西太多了,丢弃了很可惜,唐人如果起来对付胡人,这些胡人就会害怕不再来了。 所以,只能弄成寺庙跟寺庙之间的冲突,这样一来,影响可控,斗争的范围可控,我也能从中渔利。 好吧,就这么办,马上让老妇的儿子去醴泉寺哀告,就说信男女被胡人寺庙里的和尚给打死了,求僧官给一个交代。” “老妪的儿子如此听话吗?” 狄仁杰瞅着云初的眼睛道:“我贴钱帮他讨回公道不说,还答应事后把所有的赔偿都给他,还准许他家的小儿子当我的马夫,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云初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就是你的开局?” 狄仁杰道:“胡人寺庙做的不地道,墙塌了这是天灾,就算是邻居,这个时候按照我大唐的规矩,应该自认倒霉,提着礼物去慰问邻居,然后自己把自家的墙修建起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不成吗? 非要让一个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家赔偿自家的墙壁吗?为此,还死了一个唐人,死了一个唐人还不算,还把人家的尸骸一把火给烧了,美其名曰净化,这就太欺负人了。” 云初笑道:“晋昌坊也有人家的墙壁砸倒了别人家的墙壁,还压死了一只羊,他家邻居没有提着礼物去慰问,还要那家人修墙,赔羊,坊正刘义也是这么断的。” 狄仁杰道:“要求是不同的,我说的是君子之争,小人之争就是你晋昌坊的那个样子,君子之争可不是这样的,那些胡人不远万里来到大唐,不作君子难道是来做小人的吗? 粟特人的首领拜见陛下的时候就说他们粟特人都是好人,是富人,是奉公守法的人,简称君子。 既然他们敢自称君子,自然要以君子的道理来做事,不能自称是君子,却行小人之事。” “嗯,你说得很对,问题是你怎么从中获利呢?” “自然是发动坊民,连同醴泉寺的僧官,一起去胡人寺庙讨一个公道。” “然后,你就自发地成了醴泉坊百姓的话事人是吗?” 狄仁杰大笑道:“醴泉坊里没人才,我不当这个话事人,还有谁有资格当这个话事人呢? 再说了,老子有本事点起这堆火,就有本事熄灭这堆火。 三天后,我就要发动了,有不少的太学生愿意去为我呐喊助威,你去不去?” “目的呢?我是说达到什么目的你才会罢手?” 狄仁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澹澹地道:“胡人寺庙想要安宁,一月必须交付醴泉坊五百贯钱,再由醴泉坊的穷困坊民进入胡人寺庙负责,洒扫,整理花木等杂事。 胡人寺庙不能把大门关起来自顾自地做礼拜,而自我隔绝于唐人之外,毕竟,这里是大唐,既然胡人来到了大唐,就要做到入乡随俗,不可自闭,否则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嫌。” “啪啪啪”听了狄仁杰的布置,云初忍不住鼓掌,这个计划非常的精妙,切入点也极度有操作性。 不但考虑到了普通升斗小民的愿望,也顾及到了长安大人物对胡人寺庙长久以来的担忧。 毕竟,这些年以来,盘踞在长安的粟特人确实太多,寺庙也越来越多。 太宗皇帝当年进“天可汗”的时候曾经说过,万邦之民,皆是朕的子民,朝廷不好对胡人下手,现在好了,地方上的冲突,庙堂之上的人只需要俯首旁观就好。 “你看这样啊,你有钱了之后呢,就需要对醴泉坊进行全方位的改造升级,我可是听说了,你醴泉坊里的居民大多是给别人家当奴仆的,没有好人手。 我可以从晋昌坊给你调派一些人手,按照你的意愿来改造醴泉坊,我这里的人都是好手……” 云初这个很好的建议,被狄仁杰断然拒绝了,他声称,他手里的五百贯钱,哪怕全部让那些不怎么会干活的醴泉坊坊民赚走,也绝对不会让晋昌坊的人赚走,否则,就是他这个醴泉坊里长的失职。 “你家的棉被是一个好东西,不如……” “滚——” 狄仁杰见事有不谐,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攀着门框回头瞅着云初道:“我一定会找到一门可以长长久久给醴泉坊带来收入的活计,到时候你莫要求我。 要不然,把你酿造烈酒……” “滚——” 狄仁杰长吸一口气,瞅着朗朗晴天叹息一声道:“这世上一心为民,可以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都去哪里了,难道只剩下某家一人不成?” “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老子已经干过了,至于你以后跟我尽量多谈书本,少谈钱就对了。” 第一一八章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将军!” “哈哈,我可以飞相。” “再将军!” “我把士支起来你就没法子了吧?娜哈,你倒是动动你的车啊,到现在还没离开老窝呢。” “我不管,我用炮打掉伱的士兵。” “看清楚咯,你要是用炮换掉我的士,你可就没有炮可以用了。” 老猴子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游戏,那就是跟娜哈下象棋,还每次都能取胜。 事实上,云初觉得只要是一个知晓象棋规则的人都能下过娜哈,只要跟娜哈多下几盘棋之后,都会索然无味的,只有老猴子是不一样的。 这个老家伙以恍若天人的毅力在陪着娜哈下棋,且乐此不疲。 云初知道娜哈为什么会如此痴迷于象棋,完全是因为只要她愿意下棋,就能少写很多的大字,所以,她宁愿下棋消磨时间,也不肯进入书房练字。 哪怕下棋输了要被对方捏鼻子,她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下棋。 只要云家不远处的饭堂开始敲钟了,娜哈就会立刻放弃下棋,向饭堂飞奔。 就是这个孩子的饭量实在是太吓人了,一顿饭吃十个全麦馒头是常事,最可怕的是,吃了十个馒头不算,这孩子还能吃满满一盆面,一大盆菜。 因为吃得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减少对家里的愧疚感,这孩子再也没有要过云初给她的例份钱。 没错,外边的饭堂就是云家的大厨房,一般情况下,家里人吃饭,都会去大厨房里吃,只是,除过云初跟娜哈,家里的仆役们只能等士子们吃完了,再吃。 大唐的羊肉,鸡肉,鹅肉很贵,但是,猪肉,鸭肉却很便宜,尤其是鸭肉,这东西的价值连鸡蛋都比不上,至于鸭蛋,因为鸭子吃荤,蛋里有腥气更是价钱贱如土。 云家的厨娘每天都要炒七八锅鸭子肉,三四锅酱烧猪肉,什么猪心,猪肝在卤制之后,更是受到了士子热烈欢迎。 就是吃猪肠子还是一个大问题,士子们之所以能接受猪肉,是因为云家的厨娘把这个东西制作得实在是太好吃了,让他们暂时忘记了猪的腌臜,至于盛装五谷轮回之物的猪肠子,他们还是敬谢不敏的。 崔氏手里就没有可以浪费的物料,在从云初口中知晓猪肠子的做法之后,她就自作主张地往猪肠子里添加了一些肥膘肉,用来提升猪肠子的品质,然后,一种叫做葫芦头的苦力美食就出现了。 低级的只给一碗汤加一点不值钱的肠子,跟两个黄馍馍收人家五个钱。 高级的给一碗汤里面有肠子跟一片肥膘肉,再加两片切成斜片的油豆腐,最后给一个胡饼,就要收人家十个钱,加汤另算。 这个活计晋昌坊的老妇们抢着干,只要从云家领一个一锅汤,一些肠子,一些油豆腐,一些肥膘肉,自己再备一点葱蒜,就能挑着一头带着小炉子的挑子,找苦力多的地方去做生意了。 但凡有人问起这葫芦头能不能吃,卖葫芦头的老妇就会果断地抬出孙神仙的名头。 孙神仙从不卖假货,更不会亏待百姓,只要是经过孙神仙之手的东西,即便是毒药也能下肚,这在大唐绝对是常识。 肥肠里面全是肥油,咬一口油水就会滋滋乱冒,肥膘肉更是只见猪皮,不见红肉,这东西本身就被猪骨头汤熬煮的稀烂,就算是没牙的老汉,老妪也能用没牙的嘴一点点抿下去。 这导致云初在逛长安的时候,时不时地就能听到一声声女人喊的——“卖葫芦头唉,油水充足的葫芦头唉”,每当听到这种喊叫声,云初心里面就暖和得厉害, 如此的长安,总算是有点长安的模样了。 云初是不吃葫芦头的,不是他不吃这东西,而是在等待崔氏从农户家订购的,只吃青草跟饲料,并且阉割过的猪出栏。 大唐人对于阉割技术掌握的比后世人强多了,主要是人家不但阉割羊,还阉割人。 掖庭宫里这种老把式多得很,据说,被称之为一刀下去永不留后患的名家就有二十个之多,阉割猪对人家来说是小意思,如果云初需要,把曲江池子里饲养的,番邦进贡的大象阉割掉也不算难事。 云初还听说那些工匠里面还有阉割鸡的,不知道是怎么个操作法,准备等有时间观摩一下。 士子们来了,最麻烦的不是云家的厨房,而是澡堂子,二牛经常因为伺候不过来那么多的士子,急得直哭,放着一大片白花花的肉搓不了,赚不到钱,是这个孩子毕生之痛。 尤其是现在搓一个澡能收五文钱的情况下,二牛不得不向刘义建议多增加两个搓澡的。 晋昌坊里一个闲人都找不到……即便是没牙的老妪,也坐在屋檐下边,一边看管摇篮里的孩子,一边还要搓羊毛线,因为,晋昌坊开始编织毛毯了,需要大量的羊毛线。 二月里的长安还是很冷,即便是河边的杨柳已经开始吐出新芽,一个不注意,脸上被寒风吹出血口子依旧是家常便饭。 想要“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至少等到了柳树叶子全部长出来才成。 过去的那个冬天,对长安人来说算是平安的,就是钱不怎么值钱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一天少吃一顿也就是了,日子还能接着往下过。 每天,城门打开的时候,还是有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希望进入长安城,同时,也有一群群面容枯槁的人离开了长安城。 醴泉坊胡人大寺里的一个长老,当着醴泉坊的坊民的面,用刀子割断了自己的咽喉,听说,喉咙里的血飚出去一丈多远,把石头台阶染得血红血红的,给那个撞死在经堂里的老妇赔上了性命,此事,就此作罢。 云初去得晚了一些,没看见飙血的大场面,只看到一群波斯和尚围着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胡人在那里哀哀地哭泣,而狄仁杰还专门给那个死去的波斯胡人上了一炷香。 虽然,那一炷香在胡人大寺里冒着袅袅的青烟与那里的宗教气氛非常地不合,狄仁杰还是执着地用一炷香寄托了自己的哀思。 那些胡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狄仁杰寄托完毕哀思之后,就让几个波斯壮汉抬着满满两大箱子,足足有三百斤重的钱箱子,放在狄仁杰面前,不仅仅是这样,还主动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五百贯铜钱,全部倒出来,于是,那些钱几乎淹没了狄仁杰的腿。 于是,那些坊民们原本黑黑的眼珠子,顿时就变成了绿色,还有的眼珠子甚至变成了红色。 云初相信,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大喊一声“抢钱啊”醴泉坊的那些人就会在一瞬间把狄仁杰淹没掉。 狄仁杰似乎并不惊慌,只是拍拍手,就从外边过来了十几个膀大腰圆还拿着棒子的和尚。 这些来自醴泉寺的和尚们将铜钱装回箱子,二话不说,就抬进了醴泉寺。 直到这个时候,狄仁杰才皮笑肉不笑地道:“钱,你们已经看到了,想要钱,就要靠干活来换,听我这个里长的话的,没得说,以后有吃用不尽的钱。 不听我这个里长话的人,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饿死你老子娘,我这个里长也不会看一眼。 现在,愿意听老子话的人,就给我站到左边来,不愿意听老子话的人立马滚蛋!” 最近狂吃猪肉已经有那么几分猪像的狄仁杰,发怒的样子真的很像猪刚鬣。 瞪眼龇牙的模样,很有几分威势,也让看到钱之后眼珠子发红的人慢慢地清醒过来。 也想起眼前的这位里长,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人,而是大唐的骄傲——太学生。 听说人家从太学出来,即便是没有考中进士,也能弄到一个流外官,最不行的也是衙门里的书吏。 更何况,此时此刻,就在狄仁杰的身后,还站着十五六个太学生,看得出来,这些太学生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棒子,跃跃欲试地想要找一个人出来揍一下。 大唐的太学生的基础要求,便是君子六艺全部精通,就算是大唐的文官里,想要找出几个武学高手也绝非难事,比如长孙无忌,就是可以跟程咬金对战,而且不落下风的猛将。 事情知趣的坊民已经慢慢走到了狄仁杰的左手边,中间还有几个犹豫不定的,不等他们作出反应,一群太学生在狄仁杰的带领下,已经抡着棒子冲了上去。 他们下手很重,脸上甚至带着一种癫狂之色,片刻功夫,几个犹豫不定的人,只能哀哀地求饶,即便是如此,狄仁杰似乎还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直到将这些人殴打成了血葫芦,这才停手。 长安县衙的钱户曹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几十个膀大腰圆的不良人也抱着双手在一边冷眼旁观。 等狄仁杰准许这些人的家人把受伤的人抬去医馆,钱户曹这才过来拉着狄仁杰的手道:“尽管放手施为。” 云初一直觉得自己在晋昌坊做的事情有些不讲理还蛮横,现在看到大唐著名土著狄仁杰的手段之后,方才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他相信,狄仁杰一定会让醴泉坊大变样,他甚至相信狄仁杰一定会让醴泉坊成为继晋昌坊之后,长安一百零八坊市中的明星。 更相信狄仁杰的所有做法,最终将会惠及醴泉坊的所有百姓。 只是,做法实在是太粗爆了一些,太不尊重人了,也太随心所欲了。 看的不舒服吧,我写的也跟不舒服,翻阅史书找了十几个著名的治民高手的经历,即便是爱民如子之称的名臣到了地方上,也是先杀人,后治理,一个地方之所以会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场面,是因为拾遗的代价太重而已。强项令,强项令,连皇亲国戚都敢杀,就别说普通百姓了。 (本章完) 第一一九章长安城的韭菜畦与崭新的镰刀 “从明日起,醴泉坊将正式向你晋昌坊发起挑战。” 狄仁杰朝云初行的是正式的插手礼,这就很正规了,说明这家伙这时候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在向云初发起挑战,而且还想取胜! “你不可能取胜的,一点取胜的希望都没有。” “你不是说过嘛,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如今,晋昌坊的百姓不怕我,而是敬我,爱我,因此愿意听我的话。” “不一样,我的本经是韩非……” 听狄仁杰这么说,云初立刻就闭嘴了,指望一个一心学习法家治民之术的人发仁慈之心,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人的心里有一杆秤,这杆秤就是律法,除此无他。 “明天起,醴泉坊就要进行极为彻底的大扫除,不允许留死角,包括醴泉坊的人,畜。” “伱要盖澡堂子?” “不,他们必须自己烧水,把自己弄干净。” “你还要给他们准备衣衫?” “不,这是他们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可不想让醴泉坊的人都披上德胜隆的外衣。”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见狄仁杰很忙,云初就骑着枣红马回家去了。 路过光福坊的时候,又去了一趟那对小夫妻开的胡饼店,说实在的,云初很想邀请他们夫妇去晋昌坊开店的。 在一座庞大的城市里,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可以让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是一种幸福的生活。 再加上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人生其实挺圆满的。 云初到光福坊的时候,小伙子还是那么精神,大眼睛,大嘴,高鼻梁,四方脸标准的关中人的长相。 这一次见到云初到来,就没有那么慌张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打交道,他知道云初还看不上他老婆。 “一个胡饼夹肉要五个钱了,这狗日的世道,前面挣的钱全白挣了。 本来想把旧宅子拆掉建一所新的,这下子全完蛋了,准备的五贯钱现在屁用不顶,又要辛苦三年。” 云初接过饼子,忍不住叹口气道:“饼子小了,肉也少了。” 小伙子无奈地摊摊手道:“没法子啊。好多客人也埋怨,我现在宁愿接受用粮食换,也不想收钱了。” 两个小饼子自然是不够吃的,云初又掏钱买了四个,娜哈现在胃口大,可以一次吃四个肉夹馍。 云初伸长脖子四处瞅瞅,没看到小媳妇,就问道:“你老婆呢?” 小伙子叹口气道:“接了一些绣活,在家里刺绣呢,光靠这间小店,养不活一家人。” 云初笑道:“会好起来的。” 小伙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坏脾气,将刀重重地剁在砧板上道:“我们现在活得就剩下好念想了。” 云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倒霉的小伙子,他要是早上几个月修建房子,这个时候,他的房子一定涨价很多,一两倍都不止。 回到家里,给了娜哈三个饼夹肉,这孩子拿到饼夹肉就带着大肥跑了,云初就把剩下的一个饼夹肉塞给崔氏道:“尝尝,味道还不错。” 崔氏接过饼子笑眯眯地道:“郎君的心情不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 “郎君心情好的时候会去光福坊买胡饼夹肉回来,郎君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买胡饼夹肉回来,说说,那家胡饼店有什么不同于旁人的地方吗?” 云初当然不会告诉他那家胡饼店里的夫妻,最像他那个时代里的人,随便摆摆手道:“人总要给自己培养一些嗜好的,要不然一个人就太无趣了。” “别家少年在郎君这个年纪上,正是走马章台,胡作非为的时候,您却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般,为满天下的人操心。 您也看到了,私铸钱也是钱,那些大户人家也没有想着竭泽而渔,最近的粮价又下跌了一些,妾身估计,会维持在十五文一斗的价钱上。 这些日子,因为钱不值钱,百姓赚到的钱也多起来了,米价上涨一些也是该的。 所以说啊,郎君以后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想多了伤神,等咱们家也变成大户人家了,到时候就会有人来问郎君的想法了,到了那个时候,郎君再发威不迟。” 云初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崔氏的话是真理,没本事的时候想要改变什么都是妄想。 就怕自己有本事改变什么东西的时候,自己却不想改变了。 少年人的心是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因为他透明,干净,纯粹,且无畏,如果想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这就是最好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干的所有事情不论成功与否,出发点都是最美好的。 云初甚至认为人根本就没有必要活到四十岁以后,因为那个年纪以后的人成熟,市侩,老练得如同一块陈年老腊肉,生吃,还是煲汤都品尝出一点滋味来,看似活着,其实早就死了,只等着时光给他贴上一张成熟的标签,到时候就能放进棺材里永久封存了。 “我一定要活到一千岁!”娜哈搂着猞猁大肥向云初庄严的宣告。 “哥哥也要活到一千岁!”娜哈接着宣告。 “崔嬷嬷也要活到一千岁!” “猴子阿爷也要活到一千岁!” 娜哈觉得她如今的生活无限的美好,觉得只要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该活到一千岁,尽管她现在数数都很难数到一百。 “对对对,我们小娜哈是佛女,她说老妇能活到一千岁,老妇就一定能活到一千岁。” 崔氏在娜哈面前,早就没有了是非观,只要是这个孩子说的话,她就认为是真的,即便是假的,她也会认为是真的,毫无节操可言。 老猴子对于娜哈的话也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他认为,一个孩子只要有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善良,其余的不足之处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一段时间里,娜哈其实经常处在饿肚子的状态中,原本丰满的下巴颏,现在变得有些尖,以前肥嘟嘟的小肚子,现在摸着没有多少肉感。 不管从家里拿出去多少吃食,自己永远是吃得最少的一个,因为她觉得在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比她饥饿。 幸好崔氏早早发现了这孩子因为饥饿经常睡不着觉,每天晚上都要给她弄一碗糖水鸡蛋,这才没有让这个孩子瘦得脱相。 自从玄奘从老猴子那里知晓了这件事之后,就在讲经的时候,把娜哈的行为宣扬了出去,说别人身上的佛性需要修持才能显现,只有娜哈身上的佛性不修自见。 云初瞅着娜哈啃鸡腿的模样,很不明白娜哈的佛性在哪里,这孩子只有在啃云初制作的盐焗鸡鸡腿的时候,才会展现真正的本性,护食不说,还咬人,连猞猁都咬。 成年人心中的阴暗,很容易被娜哈身上的阳光驱散,所以,在云家,经常是一大家子人围着娜哈,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 云家的春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降临了,不是院子外边的柳树发芽了,而是娜哈从向阳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丛碧绿碧绿的青草,拔下来放到哥哥的桌面让他看。 “哥哥,草绿了,该放羊了。” 一句话说得云初泪流满面,在天山脚下居住的时候,只要草绿了,娜哈就会拔一把青草放到他的手里,然后,兄妹俩就会赶着羊群去蚱蜢湖边上看大雁归来。 而长安从来就没有大雁愿意飞过,这里有很多很多讨厌的猎手喜欢用硬弓把大雁射下来,当成猎物吃掉,或者当成礼物送给老师,亦或是拿着大雁的尸体去讨好自己将要过门的媳妇。 “咱家没有长胡子羊。”娜哈还记着上元节那个关于长胡子的谜语。 “那就去买长胡子羊。” “买两只!” “那就买两只!” 然后,云初跟娜哈就骑着枣红马去了骡马市,那里有足够多的羊让娜哈挑选。 幺娘一干小弟们羡慕地看着娜哈缩在哥哥的怀里,坐在高大的枣红马背上,而娜哈也像是一个大将军,满脸都是笑意。 一路上兄妹俩一边谈论着到底什么样的羊是好羊,什么样的羊最值得买,兴致很浓厚。 在穿过丰安坊的时候,云初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怒喝声:“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开始听老子的,老子要你们往东,你们就只能往东,要你们打狗,你们就不能撵鸡。 老子一个好好的太学生跑到你们这个破烂坊市子里当里长,这是你们的运气……” 云初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衣士子正站在高台上,向 阵仗与狄仁杰那天摆出来的阵仗非常的相似,在人群外边,还有一群拎着棒子的太学生正在严阵以待。 云初的脑袋嗡得响了一下,他以为只有狄仁杰看中了坊市子里长这个极度具有挑战性的职位,没想到,还有聪明人同样看到了里长这个职位的实操性。 他们已经把长安坊市当成了一个做官前的试验地,因为这样做,只要你能干出一点成绩出来,比投八百份行卷还要有用。 自己开了一个很糟糕的头,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长安的坊市里长就会被太学生,监生们侵占完毕。 (本章完) 第一二零章这年头谁信得过谁呢 这是一股风潮,一股由云初掀起来的风潮。 这后面有一个巨大的推手,这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该是李义府这个干了一辈子坏事的家伙。 不过,云初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政治嗅觉,一件看似荒唐的事情,在发现狄仁杰也成功之后,就果断地在国子监中开始推行了。 云初甚至相信,即便是自己把话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是李义府在暗中推动了这件事,因为,在没有发现有巨大的成功之前,他是不会出头来收获的。 感觉自己是一株庄稼,如今正在成长中,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就等着庄稼成熟好来采收。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本来云初准备在三月十八日文德皇后生辰之日开始收割自己成果的,现在看来,有人抢先了一步。 云初重整了一下精神,没有陷入到失落的情绪中去,走仕途的人,遇到这种状况是难免的。 进入骡马市之后,这里臭气熏天,云初跟娜哈却不由自主的精神一振,这些臭味是牲畜带来的,而这种味道曾经陪伴了他们很多年。 枣红马进入了骡马市之后,走路似乎都带着节奏,前蹄会高高地抬起,然后再有节奏的落下,且高昂着脑袋,颇有一股子帝王巡视臣民的感觉。 由于是骡马市,这里的人比任何地方的人都先一步发现枣红马的不凡,就算是最厉害的骡马商人,这个时候也不敢阻挡枣红马的道路。 毕竟,在这个地方,有一匹骏马的人,才是这个集市上最牛的人。 “这该是大宛龙种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汗血。” “这匹马绝对不比太宗皇帝拥有的六骏差多少,尤其是遍体红色,堪比六骏中的什伐赤。” “不,这匹马与太宗皇帝的什伐赤有所不同,什伐赤乃是来自波斯的宝马,曾经驮着太宗皇帝在洛阳,虎牢关与王世充,窦建德血战。 更是太宗皇帝率领玄甲百骑破窦建德十万众时候的坐骑,虽然什伐赤最终战死了战场上,却最受太宗皇帝思念,我听说,太宗皇帝临终前命阎立本作画,命工匠作雕塑,带着他心爱的战马登天了。” “嗨,诸位兄长,有一匹宝马的人历来不会拒绝别的宝马,这位小郎君看似只穿着青衫,可是,你们看他的做派,再看看他怀里那个小胡姬,兄长们,这才是真正大家公子出来了,别看那些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挂在身上的蠢货,这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模样……” 一时间,但凡是手中有好马的人纷纷往云初兄妹跟前挤,更有的不惜用针扎他们手中的宝马,就想让宝马嘶鸣一声继而引起云初的注意。 枣红马听到别的破马在叫唤,觉得嗓子痒痒的,就抬头扬起长长的鬃毛咆哮一声,一时间叫声直破云霄,让那些围在身边的宝马纷纷后退。 引得一群卖牛,卖驴子,卖骆驼的商贩一阵哄笑。 战马不敢跟枣红马比赛叫声,倒是那些驴子,一个个来劲了,纷纷扯着嗓子跟枣红马比谁的声音大。 这方面,枣红马是比不过驴子的,所以,它就耷拉着脑袋从一众战马,挽马,驴子,骆驼中间穿过,来到了云初跟娜哈想要买的长胡子羊群跟前。 这里卖的长胡子羊大多是奶羊,一个个都长着一个肥大的奶房,看得娜哈不断地流口水,还砸吧嘴,在天山脚下的时候,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像小羊一趴在奶羊肚皮下边直接喝奶。 所以,她很快就改变的了主意,打算买一头奶羊回去,最好是怀孕的奶羊,这样,她想要的小羊跟羊奶都会有,这是一个好主意。 买牲口的时候是分状况的,买好牲口几乎没有被人骗的可能,因为好的牲口一眼看上去就是好的。 就像枣红马,就算不懂得相马,也能轻易分辨出它才是最好的。 买牲口的坑,一般都出在很一般的牲口身上,想要从一大群很一般毫无特色的牲口群里挑选出性价比最高,最好的牲口,这才考验人的经验跟眼力。 云初是买羊的大行家,他家的大尾巴羊是整个回纥部落中最好的种羊。 骑着马在羊群中转悠了一圈之后,云初立刻就看中了一只黑嘴巴,黑眼窝的奶羊,而且这只奶羊的肚子鼓鼓的,里面可能揣着不止一个崽子。 再看它眼窝湿漉漉的,应该是再有两三天就要生羔子了。 当绳子搭到这只母羊的脖子上,它就温顺地跟着绳子走,看不出半点的反抗之意。 卖羊人是一个老汉,收了钱,把绳子给云初的时候满眼的不舍,一再叮咛,这只羊马上就要下羔子了,希望云初能够好好地对待这只羊。 娜哈想要下马牵着这只羊走回晋昌坊,被云初给拒绝了,找了一辆牛车拉着羊,兄妹俩就再一次回到了长安城。 再一次路过丰安坊的时候,这个坊市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人。 偶尔有一两个露头出来的,看到云初身上的青衫,立刻就把脑袋缩回去了,看样子,刚才那群青衫人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很糟糕。 回到家里的时候,云初跟娜哈就找来温水,给这只快要生产的母羊清洗身体。 这个活计云初干得非常熟练,娜哈也配合得很好,这让崔氏很是惊讶,毕竟,不论是云初,还是娜哈都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在回纥部落生活过这件事情。 狄仁杰来的时候,是端着一个巨大的食盒来的,食盒里装满了刚才去饭堂打的饭菜。 云初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今天他们吃的是萝卜炖排骨,这道菜很好吃,就是排骨少了一些,不过,也有可能是被狄仁杰路上给吃掉了。 云初一边给奶羊梳毛,一边对狄仁杰道:“今天我路过丰安坊的时候,发现那里也有太学生准备当里长,当时,正在训话呢,你知道是谁吗?” 狄仁杰淡淡地道:“丘神绩。” 云初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了。 狄仁杰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云初笑道:“关我屁事!” “伱觉得丘神绩矮下身子去当里长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丘神绩的老子丘行恭嚣张跋扈了一辈子,太宗皇帝对他依旧宠信有加,梁建方还只是雁门侯,人家早早就是天水郡公了。 丘神绩自然是有恩荫的,人家从落地的那一刻,就是七品官,现在要弄一个小小的里坊,只能说是降尊纡贵,闹着玩罢了,或者说气不过你弄到了醴泉坊里长的职位,就想弄一个里坊供自己耍着玩?” “他会败坏我们两个人的名声的。”狄仁杰从萝卜堆里挑选出一块排骨,放嘴里涮一下,就把肉吃掉,把骨头吐了出来。 “我们拿人家没办法,他老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我甚至怀疑丘神绩能当上里长,也是李义府计划的一部分。 你是知道我的,我虽然可以给人当棋子,但是呢,我不当卒子,这东西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回旋的余地太小,收获不多,而危险重重,所以,打算把里长这个职位还给刘义,不当了。” 狄仁杰停下咀嚼的嘴巴,过了片刻道:“你准备功成身退?你的理想不是要把长安城修建成你想要的样子吗,怎么,这就退缩了?” 云初摇摇头道:“太危险了,该退就得退,要不,你也退一步?” 狄仁杰摇头道:“我每前进一步都费尽了力气,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地步,凭什么退?” 云初笑了一下,就用温水清洗了母羊的产道口,又把母羊的奶房用温水清洗一遍,这样容易下奶,等到小羊羔产出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喝上奶水了。 面对云初的退让,狄仁杰非常地愤怒,想要把手里的食盒丢掉泄愤,想了想又没有丢,快速地把里面的食物吃完,对云初道:“你已经掌握了晋昌坊百姓的人心,所以晋昌坊里长这个位置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了是吗? 只要你敢提出不当里长了,马上就会有人接手当这个里长,而且,这个人一定比丘神绩还要难缠,你信不信? 现如今,太学生们为了求得功名,如你所说的那样会纷纷下坊市当里长,但是呢,因为你我有先手优势,找人替换我们太难看,而且容易被政敌抓住把柄攻击。 所以呢,目前你只有继续当这个里长才是安全的,否则,倒霉的不仅仅是你,还有这里的坊民。” 云初丢掉手上的破布大笑道:“我是怕你退缩。” 狄仁杰见食盒里还有一些残渣,就继续把那些残渣归拢到一起,一口吃下,用筷子指着云初道:“我的意志如泰山一般安稳,你以后不许用这种小伎俩来试探我。” 说完话见四周除过一只大肚子奶羊再没有别人,就压低声音道:“有没有可能再用飞石砸死丘神绩?” 云初摇头道:“用箭或许可以,飞石我不在行。”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你还是不信任我。” (本章完) 第一二一章可怜的武瞾 一道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婴儿淡黄色的乳毛被这道光照得纤毫毕现。 武媚探出手轻轻揉捏着小婴儿近乎透明的耳垂,眼中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这是一个漂亮的孩子,阳光落在身上的时候,她似乎能看到孩子纤细的骨骼与密如蛛网的血脉。 这是大唐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名叫李弘。 看着孩子正咧开没牙的嘴巴冲着她笑,武媚就觉得自己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生下来了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母子俩在阳光下欧欧啊啊的对话,这让武媚觉得有趣极了,抱起孩子在空旷的大殿里转了一个圈,宽松的裙摆也随之飘起,就像一朵盛开的花。 今天的大兴宫里热闹极了,所有的宫人都去了正殿,在那里,李治的长子陈王李忠正式被册封为太子,一同被册封的还有李治其余的三个儿子,许王李孝,杞王李上金,雍王李素节。 今天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日子,李忠成了太子,李孝封王不说还被拜为并州都督,李上金两年前就封王了,今天又遥领益州大都督。 至于雍王李素节,更是得意了,在母亲萧淑妃的支持下更是成了守卫京畿之地的雍州牧。 武媚在空旷的大殿中轻歌曼舞,舞伴只有皇帝的长子李弘,不论是李弘还是武媚都对目前的局面非常地满意。 李治有多少儿子没关系。 皇帝的长子只能是她怀中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 就在武媚将这个已经握着双拳打哈欠的小小孩子放进小被窝里的时候,宦官尖利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皇后有教,武氏知礼,赐玉如意一双——” 刚刚就要入睡的小小李弘突然被这一声给惊醒,立刻就哇哇地大哭起来。 武媚抱起孩子,电锯一般冷峻的目光朝声音的来源处看了一眼,马上神光收敛,笑眯眯地抱着大哭不休的李弘来到宫门口,接受皇后的恩赐。 王皇后恩赐的玉如意不错,是一对白玉如意,做工上乘,玉料细腻,想必是来自于阗,该是价值不菲。 武媚千恩万谢的收下之后,就在随身女官的陪同下,再次回到了那座空旷的宫殿。 李弘也许是困倦得狠了,刚刚嚎哭过一阵子之后,就再次闭上了眼睛,不敢让自己的母亲过份地劳累。 武媚刚刚给儿子盖上小被子,用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肩背,同时她的困意也上来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萧淑妃有令,武氏性情淑均,温婉可人,赏赐金挠头一对,武氏快快出来领赏——” 刚刚有了一些睡意的武媚眼中顿时精光大作,刚刚睡下的李弘也再次嚎哭起来,可怜地趴在母亲怀里,真正的涕泪交加。 武媚目光所及之处,宫人各个垂头跪倒在地,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动静。 良久,武媚自惭一笑,挥挥手道:“都起来吧,不怪你们。” 说完,就再一次抱着嚎哭的李弘,出门来感谢萧淑妃赏赐的金挠头。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武媚干脆不进去了,今天受到赏赐的可有四个王呢,加上皇后这个没儿子却喜欢凑热闹的,自己也该有五次赏赐才是。 殿外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遍体舒泰,武媚用新得的金挠头挠挠长发,不知为何,晒了太阳之后,就有些痒。 果然,又有三个宦官联袂而来,其中以李忠生母刘氏宫中的大宦官最为得意。 武媚假装看不到这三位眼中的鄙夷之意,不管是谁送来的礼物,全部都千恩万谢地收下。 送走了三个宦官,武媚在阳光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抱着皇帝的儿子李弘进了宫殿。 这一次,母子俩睡得极为安稳,哪怕是平日里体弱多病的李弘,也没有闹腾。 起身之后,武媚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下碗,抱着刚刚醒来的李弘喂奶。 “陛下如今在何处?” “陛下在甘露殿内与太子,许王,杞王,雍王,以及王皇后,太子以及众王母妃饮酒。” “酒宴场面可好?” “父慈子孝欢畅异常。” “嗯,本该如此,今夜就不等陛下了,我们早早安寝才是道理。” “娘娘,昭仪的名份终究没有下来,娘娘不必哀伤。” “我没有哀伤,要哀伤的话早在寺庙里就已经哀伤过了,现在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娘娘,别的皇子今日都有了封赏,唯独咱家的皇子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武媚闻言笑了,拍拍正在贪婪吃奶的李弘道:“陛下还年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娘娘,婢子至今不明白,您为何要主动向陛下提出封赏诸位皇子,却偏偏错过了自家皇子。” 武媚瞅了一眼身边的女官笑道:“这是为陛下分忧呢,王皇后与萧淑妃日日争吵不休,让陛下烦躁不堪,还不如趁着这个好日子让每个人都得到满足,这样,陛下也好过几天松快日子。 好了,休要聒噪,弘儿已经睡醒了,你抱着他在这殿里多多走动,容我再睡一会。” 说罢就将李弘交给了这个多嘴的女官,自己翻过身睡了,片刻之后,呼吸就变得平和,她真的睡着了。 抱着李弘的女官撇撇嘴,她真的是想不明白,在今天这种状况之下,她为什么还能如此没心没肺地入睡。 瞅着李弘乌溜溜的小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笑道:“你是最幸运的,可以吃母亲的奶水。” 沉睡中的武媚嘴角微微上扬,她觉得今天过得真的很不错,假如没有那些聒噪的人几次三番地过来打扰,今天就该过的完美无瑕才是。 只要萧淑妃的儿子没有成为太子,自己就该是安全的……武媚悄悄地睁开了眼睛,透过半掩的窗,视野所及之处,一丛淡黄色的迎春花开得正艳,金黄,金黄的。 武媚讨厌迎春花,准确地说她不喜欢所有不长叶子就开花的花,明明还没到开花的时节,硬是委屈了叶子,自己抢先一步开花,只为了让人多看她一眼。 迎春花开得最早,却凋谢得最快,最重要的是,这种花从不结果。 当晚,皇帝终究没有过来,武媚瞅瞅重新睡着的儿子,觉得有些冷,就让女官关上窗户,用毯子将自己跟孩子包裹地严严实实地,现在可以安心地睡了。 云初天刚亮就起床了,今天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办,最重要的就是要栽种梅花和竹子。 长安的春天从来就不缺少花,从迎春花到杏花,桃花,梨花,芍药,牡丹,石榴花,再到夏秋日里开的如火如荼的荷花,菊花等等。 可是,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长安就完蛋了,整个城池灰了吧唧的跟老鼠一个颜色。 而长安的冬日又格外的漫长,他不想晋昌坊里一到冬日就只有几棵发青的松柏树,以及一些半死不活的竹子。 有梅花就很好了,这东西可以抢在迎春花之前开放,多少让人有了一种新选择。 梅花,竹子,以及一些造型格外漂亮的松柏,都是崔氏托人辛苦搜寻回来的。 虽然价格不菲,大慈恩寺的知客僧还是选择了很多昂贵的野生松柏,其中有几株有着长长松针的马尾松造型,千曲百折的极有禅意,知客僧准备种植在玄奘法师的窗外,或许能收到意外之喜。 晋昌坊的修造工作,未曾有一日停止,昔日弯弯曲曲的巷道,如今已经完全被取得笔直,巷道两侧全是一水的青砖,怎么看怎么欢喜。 目前,就是坊民的房子实在是太破旧了,这也是云初唯一感到遗憾的事情。 好些房子从隋朝时期就已经存在了,这些年修修补补的早就不见了昔日的风采,说是危房都有些过度夸奖这些破房子了,好在房子的房顶都是草,即便是倒下来,也对人的损伤不大。 沿着水渠栽种竹子也是无奈之举,希望竹子长高之后能遮住那些破败的房子。 大唐没有拆迁补偿这一说,如果不小心遇到了拆迁,官府只会把坊民安置到更加偏远,更加破旧的坊市子里去,至于经济补偿,在大唐闻所未闻。 狄仁杰在醴泉坊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跟晋昌坊百姓积极参与种树种花不同,醴泉坊的百姓似乎怨言颇多,他们似乎更加愿意把那五百贯钱分掉,也不愿意拿来让狄仁杰这个年轻人种什么花木。 丰安坊也在大量的栽种花木,听说购置花木的钱来自坊民摊派。 三种管理坊民的方法,自然就产生了三种结果,想必李义府正在仔细地观察对比,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份内容丰富,数据详实的奏折摆在皇帝的面前。 这应该就是李义府需要的东西。 论才学,李义府是不缺的,论手段,这个人也从来不缺少手段,现在,他唯一欠缺的不过是一份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跟狄仁杰想的有些不同,云初更加倾向于是丘神绩进入了李义府的陷阱。 跟丘神绩比起来,李义府亲手收下了他跟狄仁杰的束脩,他们是师生…… (本章完) 第一二二章哥哥快来啊 种树这种事情,一定要全民参与才有意义。 只有眼前的树是自己种的,人们才不会有破坏欲所以,每家种五棵树或者五棵竹子,晋昌坊就有三万棵植物了。 长安这地方夏天极热,冬天极冷,多出来这些树,应该能制造出-个相对温和的小环境。 在跟大慈恩寺的知客僧谈过之后,在得到-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好句子之后,知客僧指出,不论是大慈恩寺还是晋昌坊,在环境上,这两者是一体的,需要共同进步,共同发展,尤其是在名贵花木的栽种上,要保证成活率,要保证大慈恩寺提供的每一笔资金的安全,也要注意把大慈恩寺额外提供的专项名贵花木专项资金,用好,用扎实。云初很难理解唐人对于诗歌的疯狂追求,不论是僧俗道,都以能写出绝美的好句子而绞尽脑汁。 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因为,在他把脑袋里唐以后的诗词歌赋去掉之后发现,确实没有多少可以流传后世的好东西。 崔氏很得意,因为她在去农庄的路上,看到了一株造型奇特的龙爪槐,枝干苍劲有力不说,整个树身虬结百转的真的很像是一条龙。 于是,崔氏花了五百个钱,就买下了这棵对于农家来说不是好劈柴的树,让花匠修剪掉多余枝叶之后,就连根挖起,栽种到了大狄仁杰中,深受知客僧的好评。 当然,刘义也从中赚取了十贯钱。 在三月份到来之前,慈恩寺的三万棵树木已经全部栽种完毕,大袁桂轮的一百六十棵名贵花木也已经栽种完毕,为了此次慈恩寺景观改造,袁桂轮付出了七百八十贯钱的代价。 当然,主要的花费并不是在人工以及花木,而是搬运石头建造小景观带的费用。 云初不知道袁桂轮的五百贯钱到底够用不够用,反正,这么大的一笔钱,晋昌坊是一-定不可能从丰安坊百姓手中掏出来的因为他们没有。 丘神绩不会跟云初争夺的,他有自己的节奏跟计划,不会因为云初突然发力,就倒行逆施。 云初觉得晋昌坊可能忍不住。 慈恩寺的建设并不是盲目的,他的建设是以创造劳动岗位,增加慈恩寺收入为前提的建设,平均下来,每投入三十贯钱, 就能提供一-个长期稳定,且可以持续的劳动岗位,并且这些投入还会慢慢增值。 这才是晋昌坊百姓对于建设没有任何抵触心理,还积极盼望加快建设步伐的原因所在。 当负责扫地的孤寡病残人士也能获得一一百个钱加两斗菜米工钱的时候,晋昌坊也就慢慢的活过来了。 一个人凄惨的下场,对周围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打击,只有把这些属于坊市下限人群的生活处理好了,放眼望去不再是哀鸿一片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觉得生活变好了。 云初准备扩建澡堂子了,原有的澡堂子在五百多个学生到来之后明显不够用了。 而洗澡这种事情变成日常习惯之后,它的消费前景非常的好。 尤其是当澡堂子提供搓澡服务之后,人们对于洗澡的抵触情绪一下子就低了很多。 尤其是男人,他们之所以不喜欢洗澡的原因只有一个-懒。 这一次刘义不但没有反对,反而积极参与其中,还计算了柴碳的用量,最后确定用墨丹作为燃料来烧水。云初开始不知道墨丹是什么东西,等刘义拿来之后才发现这东西就是煤炭。 长久以来,云初以为唐人根本就不知道煤炭这东西可以烧火取暖,直到被刘义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惊醒之后,再听刘义诉说,这才知晓,唐人用煤炭已经很久了,甚至可以长远到汉代。 之所以不用这东西取暖,-方面是太难闻,烟太大,把煤里的烟烧掉之后,再用剩下的炭取暖,不知为何又会死人,所以人们一般很少用这东西就是了。 至于怎么烧足够多的热水,云初曾经绞尽脑汁的去想,结果,晋昌坊的工匠们用铜打造了-些薄薄的弯弯曲曲地铜管子, 给铜管子里装满水,再把烧红的炭火放在铜管子底下烧,然后,凉水从这头进去,等水从铜管子的另-头出来,就变成了他妈的热水。 想要多热还可以调整,反正热水的温度取决于被炭火烧的铜管子的长度。工匠还建议云初去陶器作坊定一-批陶管用来烧水,这样能更加的省钱…… 反正从修建了澡堂子之后,在工匠们干活的时候云初就很少叽叽歪歪,最多管理一下安全事宜,别的,他觉得自己要是万说错了,会被人笑话,降低自己在晋昌坊里的威信。 晋昌坊的工程进度,建设进度不断加快,狄仁杰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 他每过三天,就回绕着晋昌坊走一一圈,对于晋昌坊各项工程的进度,比云初这个里长知道的还要详细。他看起来很累,每日进入澡堂泡澡,泡着泡着就睡着了,有时候是在二牛给他搓澡的时候睡着的。 饭量减少了很多,前段时间用肥猪肉催起来的一些肉,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变黑,多了一些沧桑。 云初没有问原因,因为他知道原因,这个事情他也经历过,甚至比狄仁杰还要惨。 醴泉坊的坊民们很听话,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你不说他们绝对不会动弹。 扫地的只管扫地,墙上的砖头掉了不关他的事情,砌墙的只管按照吩咐砌墙,至于方向,位置之类的他们是不管的,所以狄仁杰就快要被累死了。 云初这里就不一样了,他说要砌墙,就马上有很多人给他提供合适的砌墙方案,挑-种去执行,剩下的就等着验收,工匠们自然会考虑到这堵墙与坊市整体风格的搭配问题。 晋昌坊扫地的看到花木干了,会知道给那些花木浇水,看到水井盖子没盖上,会知道主动盖好,再把打水后忘记盖盖子的人臭骂一通。 所以,在云初穿上春衫,准备带着娜哈,崔氏,以及一干老妇去踏青的时候,狄仁杰开始留小胡子了。 而丘神绩听说已经弄出人命来了。 长安人出游的首选地就是皇宫后面的龙首原。 云家的两辆马车装不下这么许多人,因为娜哈要带一大群人出行,还要牵上她心爱的一大两小三只山羊。又从坊民那里借来了两辆驴车,马车装大人,驴车装男女小孩跟三只羊,云初骑马。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出了开远门,再拐-一个弯,走五里地就到了龙首原。 路上的车马络绎不绝,云家的队伍算不得好,却又不算是最寒酸的。 至少,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带盖子的牛车,那头牛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全身上下骨头比肉多,脾气却很倔,一心想要跟上云家的马车跟驴车,赢弱的身体不争气,让这头老牛,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去龙首原一路上坡,赶车的一个小姑娘想要让老牛歇歇,这头老牛却不肯听话,哞哞的叫着,还要追赶,看对于看牛,云初也是很有经验的,牛是一头大黄牛,这头牛虽然看起来蠃弱,可是呢,它庞大的骨架还在,如果再年轻几岁,驴车未必能追上这头牛。 这头牛果然争气,在云初一行人的速度放慢之后,它就能不急不缓的跟上来,甚至还想超越。 赶车的老妪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尽管没几颗牙了,却喜欢跟小孩子们胡闹,再加上一些糕饼掰碎了之后送出去,这些孩子就很自然的叫她孙嬷嬷。 云初虽然一直跟着马车走,目光却一直留在这群孩子身上,尤其是看到娜哈很没出息的接过人家掰碎的糕饼吃,他就有些叹气。 一个小丫鬟从牛车里钻出来,把一个篮子放在孙嬷嬷手里道:“小娘子说了,前面的人是好人,小孩子又多,就说把这一篮子糕饼分给他们吃。” 娜哈伸长脖子从牛车帘子缝隙往里瞅瞅,然后一下子就跳到牛车上,拉开人家的帘子就钻进去了,在里面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就钻出马车冲着云初跳着脚高喊道:“哥哥,哥哥,我找到嫂子了!” 原本正在担心小丫头遇到了什么坏事情的云初听娜哈这样喊,差点-头从枣红马上栽下去。 小丫鬟扯着娜哈,努力的要把她推出去,可是她那里是每日练武的娜哈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娜哈骑在身下动弹不得,只会哇哇大哭。 “哥,哥,你快来啊,我真的找到嫂子了,快快抓住啊” 云初停了片刻,等牛车走过来,就一把抓住娜哈的后脖领子,单手把她提到枣红马背上,朝牛车帘子那道寸许宽的缝隙拱手道:“舍妹孟浪,搅扰了小娘子,云初在这里谢罪了。” 说完,就把娜哈按在自己怀里,催促枣红马快跑,还在子里哇啦喊叫嫂子的娜哈实在是太丢人了。 小丫鬟能起身了,就叉着腰站在车板上指着远去的娜哈大骂无礼。 看她明明已经气急败坏了,骂出最恶毒的话仅仅是无礼,这就说明人家的家教不错。 “哥,你会后悔的!” 娜哈见自家马车驴车开始加速离开了,就愤愤不平的对云初道。 第一二三章盲婚哑嫁 娜哈见云初无动于衷,就非常地愤怒,非要上崔氏的马车里去哭诉。 云初就把她放到崔氏的马车上,他搞不明白,这孩子今天发的哪门子的疯。 回头再看牛车,发现人家停下了,不愿意跟着云家的车队继续走。 崔氏的马车也立刻停下来,崔氏牵着娜哈从马车上下来,对云初道:“郎君稍候片刻,妾身带着娜哈这就去给人家道歉。” 于是,云家一群妇人统统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朝后看。 被崔氏带着的娜哈就很有礼貌了,不论是行礼还是说话都很有模有样,就是跟云初在一起的时候就很难说了。 至于崔氏,绝对是有社交牛逼症的人,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就钻进了人家的牛车里半天不出来。 就在云初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崔氏这才带着嘻嘻哈哈的娜哈从牛车里出来了。 上马车之前,崔氏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初一眼,就钻进了马车,车队得以继续前行。 龙首原上春光明媚,到处都扎满了帐篷,有些地方还被黑色的麻布布幔围起来,能听到里面年轻女子清脆的笑声,以及不时飞上天的绣球。 云家今天出来是来烧烤的。 所以,发现有一条小溪周边没有人,云初就让马车,驴车把那一块地方围起来,还在树上绑了不少的吊床,警告所有的小孩子不得离开这里五十步,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纸鸢,就开始忙碌烧烤事宜,这事别人干不了。 来的时候,马车顶上就架着一个硕大的烧烤炉子,取下来点燃木炭,仆妇们就把一张很大的折叠桌子撑开,开始忙着往竹签子上穿各种食物。 当然,这个时候能吃的青菜只有野菜,而野菜烧烤不好吃,所以,主力是各种肉,羊肉,腊肉,家中剩余的野猪肉,鸡肉,以及七八条鱼。 很奇怪,平日里娜哈只要拿到纸鸢就会跑得不见踪影,今天却非常乖巧地跟着云初看他准备烤肉。 至于崔氏则已经开始跟一群不认识的女人开始聊天了,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见她们偶尔爆发出来的笑声,很是爽朗。 “你为什么说牛车里的女人是你嫂子呢?”云初用力把鸡腿里的骨头抽出来,漫不经心地问娜哈。 娜哈大大的眼睛开始上翻,翻得快剩下眼白了,才哼哧哼哧地道:“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嫂子就该是那个样子。” 炭火旺起来了,云初就往那张费了铁匠不少力气的铁片网上刷油,然后一一地将食材摆放上去,这里立刻就变得烟熏火燎的。 这些肉都是在家里提前腌制好的,甚至还添加了不少的茱萸水,给食物增添了一种新的味道,就是茱萸的味道不好跟花椒融合,导致没有云初记忆中的麻辣香味。 串在竹签子上的,事先下油锅炸过的鸡胸肉,再刷上酱料烤过的肉,一向是娜哈的,今天的第一串鸡胸肉自然也是她的。 尽管哈喇子都快要流淌下来了,娜哈却不急着吃,高举着那串鸡胸肉就朝一个小小的青布幔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姐姐,姐姐,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说着话,就一头钻进那个青布幔里去了。 云初伸长了脖子看到守在青布幔边上的孙嬷嬷,苦笑着摇摇头,继续伺候烤架上的食物,只要他把这里的食物全部弄一遍以后,就会交给三肥处理。 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崔氏,咬一口外焦里嫩的鸡胸肉赞叹道:“郎君这心思,常人难及。” 云初笑道:“吃,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不可轻慢。” 崔氏道:“光宗耀祖,开枝散叶才是人生头等大事,不可轻慢。” 云初大笑道:“怎么,你也认为那个女子很适合做我的夫人?” 崔氏左右瞅瞅低声道:“如果仅仅是长得漂亮,妾身才不会这么认为呢,直到妾身刚才打问到了那个小娘子的家世,才发现娜哈小娘子正是慧眼如炬。” 云初指着不远处带着两只小羊羔子啃草的母羊道:“人不是畜生,时间到了就需要配种。” 崔氏上下看看云初道:“郎君当日送公孙娘子离开咱们家的时候,那是什么眼光,妾身可看得真真的。” “你说那个女子身高也有公孙那么高吗?” “那可不成,像公孙那么高的女子不适合进内宅,贪欢的男子或许会喜欢,也就是充当外室的命。” “你说的这个女子有什么家世?” “祖上清贵,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京中有贵戚却不愿攀附,宁愿守着祖上留下来的几亩薄田,几个忠仆,一间书坊过活。” “我记得你说过,我找老婆就该找高门大户的,可以给我提供很多便利的人家。” “那是以前,我家郎君有潘安之貌,有范蠡之才,又有经国谋略,还知晓进退,为人不骄不躁,按得住性子,守得住寂寞,一飞冲天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家郎君为何要与那些有着纠缠不清关系的人家结亲呢。 万一要是遇上一个被夷三族的,诛九族的,岂不是白白被牵连了? 为了一点用不上的关系,白白搭上郎君的性命,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所以呢,妾身以为目前这个虞氏小娘子不论是家世也好,还是人才也罢,正好配郎君,最妙的是,这女子今年也正好十四岁,与郎君相当。 我算过了,如果今年订约,明年下聘,后年娶进门正好合适,那个时候,郎君应该已经考中进士了吧?” 云初瞪大了眼睛瞅着崔氏道:“你不会连我们生几个孩子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 那个虞氏我还没见过呢。” 崔氏轻笑一声道:“妾身嫁入崔氏的时候,洞房夜才第一次见到我夫君,所以,没见过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还是见过面,谈过话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娶人家比较好。” “虞氏要是私下里见过你,还跟你谈过话,那就叫私相授受,红拂女这么干过,只能当一辈子的妾,就连李靖也因为这件事被朝廷诟病了一辈子的人品,晚年间可怜的见个客人,都要把大门打开,表示自己没有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郎君但凡想要继续当官,就不能这样做。” “咦?不对吧,许敬宗跟儿子有夺妻之恨,也没见朝廷把人家怎么着啊。” “所以,他现在以从三品的官身,才勋县男,还没有封户,一辈子清贵不起来的,他做再多的学问,也无济于事,死后连一个好的谥号都拿不到。” 云初瞅着崔氏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让人家答应嫁给我?” 崔氏笑道:“成亲对郎君要求甚多,却不知对于女子来说要求更多,她父母双亡,家中再无可以支持她婚配之长辈,她想要嫁人,尤其是想要嫁到一个好人家,不是一般的难。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春日里一个人带着一老一小两个家仆来这龙首原,目的就在于给自己撞姻缘呢。 想让妾身这样的慧眼识人的妇人看中,再把她说给家中年龄适宜的晚辈,啧啧啧,很可怜的。” 云初对于相亲这件事并不反感,因为他以前曾经有过相亲的经历,只是,相亲的时候,还把自己用布幔隔绝,人都看不见,这算什么相亲? 就在云初跟崔氏聊天的时候,娜哈从布幔里钻出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那个被娜哈骑在身下的小丫鬟。 崔氏莞尔一笑道:“定是娜哈将郎君夸赞的有千般好,人家也派人过来看郎君了。” 云初愣了一下道:“我该怎么做?骑马,练武,亦或是吟诵文章,还是说我家财万贯?我对咱大唐相亲实在是不熟悉。” “咦?郎君这就愿意了?” “没有,我就是好奇,想知道大唐的相亲过程,为以后继续相亲积累一点经验。” “郎君想多了,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一般人很难遇上,要是连郎君这样的英才都相不中,妾身倒要过去问问是个什么道理,让郎君受此羞辱。” 跟愤愤不平把云初当成香饽饽的崔氏相比,云初自己反倒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 所以,在小丫鬟仰着头看自己的时候,云初就给了她一大把烤好的肉,用荷叶把签子卷吧卷吧弄得跟一朵花一般地送给小丫鬟,声称让她带回去给她们家的小娘子尝尝。 小丫鬟眼中尽是恐惧之色,却又不好不拿云初给的肉串花,拿上烤肉串掉头就跑。 此时,娜哈跟一群孩子早就吃得满嘴流油,一时间就忘记了那个虞氏小娘子。 “你刚才说这个虞氏小娘子还有一位贵戚,能让你用贵戚形容的人家,长安应该没有多少,你说这位贵戚不会是虞世南吧? 可是,虞世南贞观年间就已经故去了,我听说这人为人光明磊落,他的子孙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孤女吧?” 崔氏叹口气道:“如果虞世南还活着,妾身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促成郎君娶这位虞世基一脉的小娘子。 说起来,这才是真正干净的人家。” 第一二四章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对于崔氏的博闻广记,云初非常得佩服,他没有想到一个被发配河西十余年的女人,说起长安故旧掌固依旧洞若观火。 如果那些大家族的女人都这么厉害的话,云初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跟那些名门望族的男人打交道。 “妾身倒霉就倒霉在连坐上,所以郎君以后娶妻也应该以安稳为上策。” “家族内部也有连坐?” “当某一支被宗族判定为背叛者,那么,他的下场可不是从族谱上删除这么简单,名字要删除,活人也要被删除。” 云初点点头,跟崔氏说话,总能得到很多新的知识跟启发,这对他这个长久游离于大唐社会之外的人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快看吧,你给了人家一把子肉,人家也回复你了。”崔氏朝天上看一眼,就笑吟吟地对云初道。 云初也跟着朝天空看去,只见一只大雁风筝正摇摇晃晃地起飞呢。 云初不解地道:“这是希望我给她写信交流吗?” 崔氏哭笑不得地道:“郎君啊,你好歹也是堂堂太学生,大雁,鸿雁难道只有传书这个一个含义吗?” 云初佯怒道:“还有什么,快说啊。” 崔氏整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髻轻声吟诵道:“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崔氏背诵得很好,云初搜索枯肠良久,发现自己不知道这首古诗,更加不了解这首古诗的意思,以及含义,这就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没想到相个亲还这么麻烦,好了,不相了。”说完,就走到全神贯注吃东西的娜哈跟前,报复性地取过来一根刚刚烤好的鸡翅,狠狠地咬了一口,真不错,满嘴流油,比相亲好多了。 崔氏连忙道:“虞氏女定然是读过很多书的,矫情一些也是有的,以后娶回来慢慢调教也就是了,如果不理睬,以后想要再找容貌,家世都契合的就难了。 再说了,人家也没有说啥啊。就说了一个“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 还说自己现在很穷,拿不出过多的嫁妆,你如果喜欢一个愿意跟着你一起劳作的伴侣,就可以写信给她,如果不喜欢,就请你像鸿雁一样去找你的心上人。” 云初摇摇头道:“还是太麻烦,算了,算了,我年纪还小,再过个七八年再说。 狄仁杰都二十二了还没有娶亲呢,我着急什么。” 崔氏道:“狄仁杰十一岁就定亲了,人家的妻子是太原王氏的贵女,今年刚刚十三岁,按照王家的规矩,在等两年,他就能成亲了。” 云初扒拉一下指头,发现这家伙跟王氏定亲的时候,王氏才两岁,如果按照唐人总是喜欢算虚岁的话,岂不是那个孩子才刚出生不久? 禽兽! 崔氏见云初一直不说话,就悄无声息地在吃得满脸都是油的娜哈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娜哈愣住了,正要问崔氏为何要掐她,却发现崔氏在冲着那个小小的青布帷幔努嘴巴。 这个平日里呆了吧唧的小丫头,好像一下子就变得聪明起来了。 蹦蹦跳跳地朝青布帷幔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修容姐姐,修容姐姐,我哥哥说他喜欢你。” 崔氏见云初一脸地惊愕,就笑着低声道:“娶大妇娶的就是身家,跟名望,郎君以后要是不喜欢,就以礼相待就是了。 以后要是遇见情趣相投的美人儿,再娶回家做妾就是了,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不稀奇。” 云初嘴上还叼着的一块肉滚落下来,他瞅着崔氏道:“我就打算娶一个老婆,没打算娶几个。” 崔氏白了云初一眼道:“郎君在捉拿娜哈的时候真的没有看到人家闺女的样子?” 云初坚决地摇头道:“非礼勿视。” 崔氏笑道:“如此,妾身这就过去,跟人家小娘子道歉,就说是娜哈这个孩子在胡闹。” 云初摆摆手道:“就这么办吧,不要再用娜哈来搪塞了。” 说完话,云初就背着手去照看已经吃饱肚子正朝他打响鼻的枣红马。 龙首原的蝇子很多,尤其是那种喜欢叮咬牲畜的牛虻更是多的撵都撵不走。 枣红马的皮肤很薄,最害怕这东西,一条大尾巴根本就不够使唤的只好求助云初。 云初一边用拂尘帮着枣红马驱赶牛虻,一边在回忆看到的那一张有些惊慌的脸。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的五官,身材,竟然会全部长在他喜欢的那个点上。 不是说,这个女人长得有多么的好看,而是这个女人的模样,就是他两辈子以来都希望的模样。 看着脸蛋被弄干净后,捧着一只糕饼啃的娜哈,云初决定回去之后,要多疼爱一下这个孩子才成,至少要多写几篇大字。 开始,仅仅是娜哈一个人喜欢往那个布幔里钻,后来,崔氏不知怎么的也钻进去,再接着,一群孩子跟着进去了,再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个布幔就变成了一个大布幔,三肥她们连烧烤炉子也一并抬进去了。 云初脑子里想的事情多,再加上那张脸总是在脑海里萦绕不肯离去,这让枣红马受了一些苦,不得不朝云初多喷一些口水,提醒他有牛虻在叮咬它的肚子。 云初也想进到那个布幔里面去…… 就如同崔氏说的那样,这个虞修容真的很合适自己。 当然,这都是后话,在他看到虞修容那张一看就熟悉的脸的时候,云初已经决定要娶她了。 至于,什么家世,什么牵绊,他其实是不在乎的,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这都不是什么事情。 “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有意思啊。” 那个小丫鬟端着一个盘子跑过来,她跟娜哈差不多大,脸上也满是吃东西之后留下的油渍。 毕竟年纪小,在遇到烧烤这种东西之后,弄得满脸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是我家小娘子给郎君送来的。” 云初瞅瞅满盘子的自家东西,就笑着接过来道:“替我谢谢你家小娘子。” “你真的是太学生吗?”小丫头送完食物之后没有走,而是站在一边,一脸的狡狯。. “如假包换的太学生。” “可是我家小娘子说你年纪太轻了,怎么会是太学生呢?” 云初吃一口自家的食物笑道:“告诉你家小娘子,太学里面连婴儿,傻子都有,我这样的成为太学生一点都不稀奇。” “小娘子还说我们家很穷,就连给你送来的食物,也是你家的,她没有多少嫁妆,也没有爷娘兄长可以依靠。” “那可巧了,我也没有爷娘兄长可以依靠,不过,我的钱有很多,我家在长安有一座十亩地大小的宅子,就在晋昌坊,我还是晋昌坊的里长,更是从八品的太医署的司医,每年都能领到很多俸禄。” “崔嬷嬷说你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有功之臣,你杀过人吗?” “嗯,杀过,不过呢,我杀的都是敌人,没有杀过好人,告诉你家小娘子,我很厉害的,没人敢惹。” “我家小娘子看到你了,她说你这么好看的男人应该轮不到她,你也看见我家小娘子了吧,我家小娘子好看不?” 云初瞅着小丫鬟嘴角边两道浓重的黑线,这东西应该是狂吃烧烤留下的炭色,就忍不住道:“喜不喜欢的,让你家小娘子亲自来问我,到时候,我会告诉她答案的。” 小丫鬟听到这话,立刻翻脸了,愤愤地道:“登徒子!” 骂完人就跑了。 云初忍不住大笑起来,惹得枣红马再次不满,它刚才为了不让肚子遭殃,已经趴下了,云初这时候却连它的后背都照顾不好。 刚才的这一番对话才符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的心态,如果小丫头跑过来再问一些诗词歌赋一类的事情,云初转身就走,他会觉得刚才所有的好感觉,都是自己一时见色起意后产生的错觉。 一个这么小的姑娘懂什么先秦时期的《鸿雁》,即便是懂得,也只知道那些字,而不懂得其中的含义,更加没办法理解其中的几乎能榨出水来的悲苦与沧桑。 龙首原不算高,但是在这里看到长安城全貌,也能看到蜿蜒流淌的渭水。 只是渭水从长安附近流淌而过之后,就不再纯净了,因为,长安人最喜欢把渗坑没办法解决的污水送进渭水。 肥九在驴车上睡了一觉又一觉,眼看着太阳偏西了,主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见主人靠在枣红马的肚皮上神游天外,就朝那座布幔看了一眼,把自己的帽子扣在脸上,他准备再睡一觉,说不定等睡醒了,家里就会多出来一位主母。 云初回到晋昌坊的时候,肥九没有回来,他要赶着牛车送那主仆三人回去。 “哥哥,你为什么没有把嫂子带回来?” “因为我们还没有成亲。” “为什么羯斯噶带走妈妈的时候,没有成亲呢?” “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你爱嫂子吗?” “还说不好。” 第一二五章长安第一景 巨凰吞日 在大唐谈恋爱真的是毫无趣味可言,因为见不着。 在询问狄仁杰跟他那个小未婚妻是如何相处的时候,狄仁杰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甚至有跳起来暴打云初的冲动。 看样子他们相处的时候不怎么愉快。 老猴子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两只眼睛快要冒火了,他本来觉得云初应该娶一个姓尉迟的姑娘。 不过,他终究没有发作,因为玄奘对这件事的态度竟然是无所谓。 不仅仅如此,玄奘还呵斥老猴子对云初干涉太多,导致老猴子不像是一个出家人。 玄奘对云初毫无底线的放纵,多少让老猴子有些难过,因为玄奘给他立下了很多的规矩,却对云初做的任何事情就像他忽然拥有了佛祖的心胸,可以包容万物。 他不知道的是,云初之所以快速地敲定目标,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 老猴子总是认为云初天生就该是佛门中人,却不知云初从一开始就对佛门避而远之。 晋昌坊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发展。 云初终于等来了他期待中的大日子三月十八文德皇后诞辰。 两天前,金吾卫就开始进驻晋昌坊,筛选可以在街面上走动的人。 结果,筛选来筛选去,偌大的一个晋昌坊只有一个人合适,那就是云初。 前来负责皇帝出行安全的官员,对这件事非常地头疼,这次庞大的一个晋昌坊,不能只有云初一个群众在街上跑来跑去吧,那也太难看了。 可是呢,三月十八,又是文德皇后诞辰,以前文德皇后在世的时候,会离开皇宫,在朱雀大街上接受百姓们的朝拜与献礼。 文德皇后甚至还会离开侍卫们的保护,主动走进百姓圈子里,找几个看得顺眼的百姓拉拉家常。 甚至会翻看京兆府死囚大牢的卷宗,挑选几个孝顺的死囚放生。 最后再把自己的礼物赏赐给京兆府挑选出来的忠臣,孝子,节妇才算完事。 李治没有胆子走进百姓群中,所以,这些群众只能由金吾卫的人来假扮。 云初的身份是经过严密调查之后才确定的,不论是大唐西域战事的英雄,还是从八品的太医署司医,亦或是梁建方推荐的太学生,还是晋昌坊的里长,这些身份注定了他必须走到皇帝车驾边,接受垂询。 不仅仅如此,从皇宫里来了两个宦官到了云家,给云初带来了一身崭新的绿色官服,从帽子到里外衣衫,乃至鞋袜,一样不缺。 来了之后,他们也不走,还要教云初如何在得到皇帝问话的时候奏对。 包括,如何站位,用何种声音回答,目光该看向何处,双手应该如何摆放。 不过,他们在云家很快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而且这些本该很快死掉或者不知所踪的人,现在不但活得好好地,看起来还长胖了很多。 云家的仆妇们对宦官的态度非常地平淡,就像从来不认识一般,叫她们以前的名字,也仿佛没有听见。 云初悄悄地问四肥,到底是怎么回事。 “妾身如今是云家的人,跟皇宫一点关系都没有,妾身也不想跟他们再有什么勾连,假如可以的话,妾身甚至不想回想任何跟皇宫有关的事情。” 四肥的这一番回答并没有避开宦官,这让宦官们很是惊讶,明显的,这两个宦官应该是很不错的两个人,从他们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在为四肥感到高兴。 在跟这两个宦官相处了两天之后,云初发现自己以前对于宦官的认知是错误的。 他们跟常人没有太大的差别,更没有什么面白如玉,或者女性化,行走,说话更是很寻常,没有公鸭嗓子,没有细声细气,说到底,他们只不过皇家的奴仆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 长得好看的男人也不会被送进皇宫当宦官,只会送到专门培养娈童的地方,或者被某些有心人蓄养起来,以备大用场。 送别这两个宦官的时候,云初按照崔氏的嘱咐没有询问人家的名字,只是礼貌性地给每个人塞了一枚金豆子,亲眼看着他们收下,崔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用这么紧张吧,我看这两个人似乎不错,来咱们家没有挑理,也没有故意为难,更没有吃拿卡要,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呢?” 崔氏认真地道:“郎君,以后见到这些阉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们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别人怎么说你跟他见面这个事情。 宦官交通外官本就是大忌,如果郎君有一天能够进出大内了,也不要接受任何宦官给你的好意,没人知道这些好意会不会是毒药。 总之,把他们当成瘟神就可以了。” 四肥突然在一边插话道:“郎君,阉人不是男人,最是阴毒不过,不要理睬他们,他们本就是奴仆,只会假模假样的吓唬人,你对他们越是不好,其实就是越是安稳,能走到陛下,皇后,贵妃身边的宦官就没有几个。 他们在陛下身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记录下来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敢胡说。” 云初深以为然。 第二天,三月十八日,文德皇后诞辰。 云初天不亮就被崔氏她们一群人给叫起来,然后,就是繁琐的沐浴,虽然在家里被五六个老妇伺候洗澡,云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些人伺候人都是极为专业的,片刻之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云初就被穿上新官服,并且开始有人给云初涂脂抹粉。 不过,看了镜子之后,云初打死都不让她们再下手,白粉涂抹的实在是太多了。 打扮好了之后,云初去看睡觉中的娜哈,这孩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重新睡下,脑袋刚刚挨上枕头就大叫起来——“打鬼!” 云初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家,去晋昌坊坊门口等待皇帝驾临。 今天的巨凰被清水洗得格外干净,按照一位礼部员外郎送来的流程来看,皇帝今日要为坊门上的巨凰点睛。 不用朱砂,用的是皇帝本人的血。 在表示自己孝顺方面,李氏王朝有着近乎变态般的追求,用血点睛,一旦血干了,就会变成黑色,容易招苍蝇,这一点云初深有体会,在牢山,他见过世界上最大的一个苍蝇群。 听了云初的担忧之后,这位正六品员外郎瞪了云初一眼,似乎不太愿意跟他这么小的官员说话,半天才道:“血染朱砂。” 云初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给足了这位六品员外郎脸面。 太阳出山的时候,云初站立的位置恰好看到火红的太阳位移到巨凰的嘴边。 ’就把这位员外郎请过来,观看这一巨凰吞日的奇景,正准备跟员外郎介绍两句这个景致的神奇之处,却发现这位员外郎竟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高呼祥瑞。 他是礼部的官员,估计整日里都在琢磨从哪里弄到祥瑞来哄皇帝开心,这一刻,巨凰吞日这样的奇景出现,立刻就让这位员外郎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此乃旷世祥瑞!”礼部员外郎大声地呐喊着,似乎想要让自己的呼喊声被全长安的人都听到,只可惜,此时能站在路上的只有金吾卫的军卒,以及右卫那群披甲执锐的杀才。 很快,万年县的县令卢昌明来了,跟那位员外郎一样,他在看了巨凰吞日的奇景之后,也是连连叩拜,还口呼万岁不止。 直到官位正三品,爵位亲王,统领长安,万年,两县在内二十三县的京兆府府尹,长安城最著名的八面玲珑的人物纪王李慎也开始大礼朝拜的时候,云初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弄出来了一个似乎很了不起的东西。 巨凰是固定的,太阳每日都按照固有的角度慢慢上升,总会从某一个角度看过去,像是在被巨凰用嘴巴啄。 这明明不难理解,但是,在场这么多的高官显贵,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来一位高官,云初跟先来的人一起陪着他向巨凰叩拜一番,这是真正的叩拜,把脑袋砸石板上的那种。 好在文德皇后已经从人变成了神,权当是拜佛了。 很快巨凰吞日就在众人的口中变成了长安第一奇景,比什么灞柳风雪、骊山晚照、曲江流饮高明的太多了,也神圣的太多了。 人人都在盛赞这一煌煌盛景,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搜索枯肠的作诗了。 至于这道祥瑞的始作俑者云初,却无人理会,站在最外围跟金吾卫们待在一起,毫不起眼,露出一嘴的白牙傻笑。 一队戴着鬼脸铁面具的黑甲骑兵缓缓地从街道拐角处出现,手中的马槊平端着,似乎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这些人刚刚出现,就连最喧闹的纪王李慎,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在场的众人,也纷纷开始弹冠,整理身上的官服,云初就是这万紫千红中唯一的一片绿。 没有人说话,一个个平端着双手做插手礼,庄严肃穆的如同泥雕木塑。 只有那些黑甲骑兵们整齐的马蹄声嗒嗒作响,就像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第一二六章 这胖孩子是谁 瞅着这群传说中的玄甲军,云初忽然发现这些端着昂贵马槊的家伙中,有不少人的胳膊都在抖动。 不是说,应该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霆的吗,怎么,才端了这么片刻就开始手臂无力了? 这还是那支名动天下,让天下反贼闻风丧胆的玄甲军吗? 这还是那支陪伴太宗皇帝在虎牢关百骑破万骑战无不胜的玄甲军吗? 不过,他们身上的甲胄是真的好,他们手中的马槊长刃乌沉沉的,他们胯下的战马确实神骏,就是,马上的骑士实在是不怎么样。 就在这一刻,云初都有一种在战场上面对这样的玄甲重骑,战而胜之的奇怪想法。 就在云初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有一队步卒手握腰刀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了,这群人到来之后,那些玄甲军如蒙大赦一般,将马槊放了下来,这一次就不怎么整齐了。 步卒直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晋昌坊每隔五步,就有一个站在那里,直到队伍延续到了大慈恩寺的山门。 在这群人的后面,就是皇帝出行的全部仪仗,队伍很长,云初除过发现这里的宫女跟自家的仆妇完全是两个物种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皇帝乘坐的马车非常得宽大,也非常得沉重,好多地方都是实木制作,大概预估了一下重量,发现至少有一吨多,这个估计的重量只少不多。 不过,车轮上没有减震的橡胶,悬挂系统上也没有液压或者弹簧减震,就算这辆马车的内装饰再豪华,估计皇帝要是乘坐这辆车离开长安,也会震得脑袋瓜子疼吧? 给皇帝拉车的马足足有六匹,客观地讲,每一匹似乎都比枣红马神骏,而且,这六匹马都是纯黑色的,云初看了良久,也没找出一根杂毛来。 给皇帝赶车的马夫有两人,一上一下,下边那个像是被装进了箱子里,上面那个是一个壮硕的不像人的壮汉,再穿上重甲之后,连驾驭马车的动作都有些走形,看来,这人应该是皇帝的肉盾。 马车前面的面板落下去了,露出了大唐皇帝李治年轻的面容,众人立刻弯腰施礼道:“恭迎陛下!” 李治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才懒洋洋地道:“众卿平身。” 说完话,就沿着已经架设好的台阶下了车驾,先是抬头瞅瞅晋昌坊门上那座宏伟的巨凰,对身边的秘书丞道:“有心了。” 然后,才把目光落在恭敬站立的纪王李慎身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比我小两个月,年纪轻轻的怎么一股子腐朽气?” 纪王李慎低头道:“兄长雄姿英发,岂是小弟能够比拟的。” 李治点点头又道:“谁是卢昌明,站出来让朕瞧瞧,能起这种心思的人不简单啊。” 本来卢昌明站在一旁等着皇帝询问呢,没想到听着皇帝的话音不对,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连忙道:“启禀陛下,这并非是微臣的主意,而是,晋昌坊里长云初做的。” 云初万万没想到,卢昌明这个狗日的抢了自己的功劳不说,现在发现情况不对,就第一时间把自己推出来挡刀了。. 没办法,云初只好站出来,跪是跪不下去的,只好耷拉着脑袋等候皇帝发落了。 李治没有理睬云初,而是轻笑一声道:“卢昌明,你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做派你以为朕会不知道吗? 你在这万年县任上已经两年半了,如果早有此心,早就做了,不至于到现在才做。 虽说这晋昌坊也是你的治下,这里出了功绩,也就是你的功绩,可是呢,朕就是看不惯你往脸上贴金的做法。 实实在在的替朕管理好这万年县,就是你最大的功绩,退下!” 卢昌明连连叩首,这家伙以前在云初面前有多嚣张,在李治面前就有多卑微。 李治看一眼云初道:“十四岁的龟兹功臣?” 云初弯腰施礼道:“微臣不敢!” 李治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不敢的,敢从突厥人的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该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 朕问你,为何要在这晋昌坊门口树立这尊巨凰?” 云初道:“文德皇后母仪天下,非巨凰不能标功。” 李治闻言,仰头瞅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巨凰雕塑,沉默良久才道:“有心了。” 说完话又瞅着路边极为醒目的功德碑,忍不住莞尔一笑,朝着车驾上喊道:“你也下来看看,大唐妇人是如何敬仰我母后的。” 随即,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就从马车上下来了,云初想要偷看,才抬头,就发现这个女子黑漆漆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就立刻低下头。 怀抱婴儿的女子出现,官员群中立刻就出现了一丝丝的骚动,云初甚至能听到有人在道:“怎么会是她。” 他总觉得那个女人还在看他,没办法抬头,就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女子似乎知道自己就是舆论的中心,她好像并不理睬那些人,直到云初鼻端传来一阵乳香味道,他才看到了一截淡黄色的长裙。 “抬起头来。”女人的声音很好听。 云初抬起头,首先看到一个肥胖的婴儿正张开没牙的嘴巴流着口水冲自己笑呢。 再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鹅蛋脸女人。 “重新说,为何要修建这尊巨凰?” 云初咬着牙道:“文德皇后母仪天下,非巨凰不能标功。” 这个时候要是改了口供,云初很肯定,暴怒的李治一定会把他剁成肉酱。 而这句话,不论是谁来了都不能说是错的,因为,它本身就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 “最好这辈子都这样说……”女子轻笑一声,就离开云初去找李治了,正好一起听听什么叫做长安第一奇景——巨凰吞日! 进了晋昌坊门之后,李治就没有再乘坐车驾,而是在晋昌坊干净整洁的街道上踩了两下对武媚道:“这些砖石铺设了一段时间了,不是为了迎接朕才匆匆铺设的。” 武媚笑道:“妾身敢断言,铺设这些石板的钱,一定来自于那座石碑上的妇人。” 李治朝落在最后面的云初招招手道:“过来说,是不是这样的?” 云初躬身道:“英明无过于陛下,百姓对于文德皇后的敬仰之心深厚,修建巨凰之后,还有少许剩余,微臣就把这些钱拿来铺设坊市道路了。” “没有从坊民中收钱吗?”李治追问道。 云初实在是想不通堂堂的大唐皇帝为何总要在几文钱的事情上纠缠不休。 心中腹诽,嘴上却快速回道:“并未收过百姓一文钱,相反,不论是修建巨凰,还是铺设道路,给参与干活的百姓都给了不菲的工钱。 如果因为巨凰之事弄得民怨沸腾,这就失去了纪念文德皇后的本意,那样的话,不但起不到为文德皇后歌功颂德作用,反倒会给文德皇后抹黑,这是微臣所不允许的。” 李治转过头对武媚道:“今日总算是有一件事让朕心情舒畅。” 武媚笑道:“您是天子,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按照心情赏罚便是了。 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问问这个龟兹城下来的少年功臣,国子监中赫赫有名的太学生,晋昌坊造福万民的里长一件事!” 李治哦了一声,瞅着云初道:“你去教梁建方读书,两天时间,他就能写出一篇《男儿行》出来?” 云初立刻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回道:“当时雁门侯喝得酩酊大醉,一边舞刀,一边吟诗,微臣开始以为是在说胡话,可是,听了几句之后,立刻觉得不对,就找来笔墨抄录下来,然后便有了《男儿行》,不瞒陛下,微臣当时听到这首《男儿行》,也是血脉沸腾,恨不得再上战场,为我大唐再建新功。” 李治倒吸一口凉气对武媚道:“难道真的是那个老杀才喝醉酒了吟诵出来的? 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杀才,真的能吟诵出这种脍炙人口的诗? 不过也是,这首诗只是胜在气势上,至于平仄工整还是远远谈不到的。” 武媚没有接话,不知道是觉得云初可怜,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反而指着晋昌坊深处的街道对李治道:“既然今日是来祭拜母后的,陛下时间多,不妨就在这个小小的坊市游走一番,体察一下民情也是好的。” 李治眯缝着眼睛站在坊市的十字路口,前后左右齐齐地看了一遍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武媚笑道:“陛下不妨慢慢体会,这种感觉对陛下来说可是百年难遇哟。” 云初感激地瞅着武媚的背影,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人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 可惜,武媚看不到他,只有那个胖孩子,看着他,一边流口水,一边双腿一耸一耸地“噢噢噢噢”的叫着,像是在跟他说话。 李治迈步向前走了,两排武士就迅速地向前撤退,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挡皇帝的视线,同时,也能保证皇帝的安全,这一套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 李治的手很贱,他喜欢拔竹子,刚刚生出一些须根的竹子被他用力一拔就出来了。 随手丢在地上道:“才栽种的。” 第一二七章皇帝好像什么都知道 云初捡起地上的竹子,重新插回泥土,还用脚踩一踩,然后对李治道:“微臣现在手里钱不多,万年县钱库里的钱又有大用场,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晋昌坊。 而晋昌坊里的房子太破旧了,实在是影响观瞻,不得已,微臣就在这水渠边上栽种了竹子,想以风雅遮蔽凋零,这样可以迁延一些时间,容微臣再筹集一些钱粮,将这晋昌坊里所有的破旧房子都修缮一新。” 李治打量一下街道两边密密匝匝的居民房,摇摇头道:“花费不低啊。” 云初拱手笑道:“回陛下的话,假如修建了新房之后,房屋价值飙升十倍,百姓自然会倾尽全力把旧房子盖成新房子,里坊里的吏员们只需要布置好街道格局,设计好房屋模样,如此,不用花费朝廷一文钱,微臣就能把这晋昌坊所有的房子翻盖一新。 如此,百姓得利,朝廷也收获脸面。” 李治瞅着云初道:“既然不需要朝廷花费一文钱,为何你还要筹集钱粮是何道理?” “启禀陛下,如此漂亮的一个坊市里,还需要有客栈,有食肆,有粮店,有修补匠等等民生相关的东西,臣以为,这些东西应该由里坊出资建设,而后,这些房屋也归里坊所有,只要出租出去,就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如此,里坊便能雇佣百姓为工,陛下也就得到了目前纯净的水源,干净的地面,完整的道路,以及陛下视野所及之处的各种景观。” 李治回头看看武媚道:”李义府的奏折里可没有这些东西,看来,他这个人猫,也不是事事都知道的。” 武媚笑道:“听人说百遍,不如亲眼看一遍,世事如棋,有人能看一步,有人能看三步,妾身听闻,有大智慧者可看百步之外,更有人,才入棋局便知生死存亡,陛下坐拥天下奇才,应知妾身此言不虚。” 李治瞅了云初一眼,一点都不避讳地道:“他也配与那些大才相比?” 云初闻言只能尴尬地呲着一嘴的白牙傻笑。 李治所说的大才不是去世的李靖,就是现在还活着的李绩,或者是他那个烦人的舅舅长孙无忌,跟这些人比起来,他真的不算什么。 就是武媚总是若有若无地往他这边看,那个胖孩子竟然伸手想要抓他的衣服…… 云初装扮晋昌坊的时候,基本上是按照自己庭院来装修的,所以,透过扇子状的围墙窗户,就能看到一树正在盛开的梨花,或者有一枝红桃从青砖墙上伸出来,就在头顶位置,一伸手就能够到。 李治果然手贱,他仗着身高的优势,很自然地就把那一枝开得好好的红桃花给折下来了,交给宦官断鸿拿着,一会好插在花瓶里献给母亲。 垂柳垂下来的柳丝拂过水面,不断地跳动,显得灵性十足。 李治就用刀子割下来一绺柳丝准备献给母亲,以寄托离别的哀思。 云初瞅着被李治割得跟狗啃一样的柳丝,面皮微微跳动,瞅瞅他身后那个壮硕如山一样的金甲武士,就不敢有意见了,因为这个武士至少有三百斤重吧? 就在李治准备下手捞假山水池里的小鱼的时候,武媚咳嗽了一声道:“陛下可知,这小小的水池,也有典故呢。” 李治停手,瞅着武媚道:“什么典故?” 武媚瞅着云初道:“是某个少年人在晋昌坊开建的时候发的狂言。” 李治再看看身着绿色官服,头戴乌纱跟一只蛤蟆一样的云初,淡淡地道:“说来听听?” “晋昌坊百姓衣衫破烂,某个少年人看到一家金店富裕,就想讹诈人家好几千件衣服,人家掌柜的嫌他要的多,那个少年人就作诗讽刺人家,全文如下:牢骚满腹防断肠,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晋昌渠水浅,观鱼胜过桃花江!” 别人听了这首诗基本上都要夸赞一声“好诗”。李治这人的观察点与旁人不同,听了一个美人念了一首好诗,他的注意力确完全不在诗上,而是在铜钱上。 “给百姓弄到好衣衫了没有?弄了多少件?” 不等云初这个当事人回答,武媚就掩着嘴巴笑道:“弄到了,六千件呢,全是结实的好衣衫,就是背上有好大的“德胜隆”三字。” 说完就跟李治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而云初则一脸的黑线,完全找不到这两人大笑的点在哪里。 “妾……妾身算过了,六千件衣衫,五百贯钱呢,就被这个无赖小子给骗走了,他还赚人家制衣的工钱……哈哈哈哈……” 他们俩人哈哈大笑起来就没完了,直到笑得直不起腰,但是,那个胖孩子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云初的怀里,在制止了胖孩子挖自己鼻孔的行为之后,他竟然想不起来,这个胖孩子是如何到自己怀里的。 明明在武媚的身后就跟着两个胸脯鼓鼓的乳娘,李治背后站着一头比巨熊还要高大的壮汉,如果这人不合适的话,断鸿佝偻着腰站在皇帝左侧,都是很好的抱孩子人选,偏偏孩子就到了他的怀里。 走到了街道的尽头,李治原本准备掉头回去的,却又被高处老大一片白色的墙壁所吸引。 “那是什么地方?” “回陛下的话,那里是士子们居住的陋室。” “陋室?一瓢饮一箪食,不改其乐的陋室?” 胖孩子扯住了云初的耳朵,让他没办法按照宦官教他的样子回答皇帝的问话,只好狼狈地歪着头回道:“正是,国子监如今有五百余士子在此居住。” “去看看。”李治抬腿就走,把身后的礼部官员着急地抓耳挠腮,再去看所谓的陋室,恐怕祭奠文德皇后的时辰就要过去了。 武媚真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挪到皇帝身边低声道:“该给母后上香了。” 李治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心对武媚道:“给母后上的心香一刻未曾熄灭过。” 武媚用手帕沾沾眼角道:“陛下仁孝。” 李治大笑道:“我只是一刻未曾忘记自己的阿娘,与仁孝无关。” 听了李治这番话,就算是没心没肺的云初,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看来,只有在想念母亲这件事上,李治真的是尽到了人子的义务。 狄仁杰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窗前苦读,此时他那间陋室的风景真的是好极了。 一棵大梨树的花瓣正在凋落,清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落。 有些花瓣会落在地上,有些花瓣又会被清风送进陋室,落在一身黑衣的狄仁杰身上。 之前,云初已经下达了官府的通知,无关人等不得离开房子。 狄仁杰做到了,他没有离开房子,只是打开了他那间房子上巨大的窗户。 上嘴唇上的一点小胡须刚刚成型,让这个王八蛋此时显得不但成熟,还有少许的刚毅。 漫天飘落的梨花中,一树红梅正在迎风怒放,傲骨嶙峋的正好契合此时寒窗苦读的狄仁杰。 皇帝自然被他勾引到了窗前,他就合上书本,恰好露出书皮上的四个大字——《唐律疏议》。 “你是何人?”李治看过《陋室铭》之后,对白墙上的字鄙夷了一下,就用温和的语调问狄仁杰。 “回禀陛下,学生乃是大唐夔州长史狄知逊之子,太学生狄仁杰。” “狄知逊?”李治口中念叨了一句。 立刻就有吏部员外郎凑上前低声道:“狄知逊,夔州长史,并州太原人,乃是官宦之后,其父亲狄孝绪曾任贞观朝尚书左丞,封爵临颍男。 狄知逊乃是狄孝绪的第五子,据说有“龙章凤姿”且“神情秀发”,一表人材,明经科及第,任官至今!” 李治听了吏部员外郎的介绍,再看狄仁杰的时候表情就温和了下来。 指着墙上的红梅与《陋室铭》道:“这都是出自你手?” 狄仁杰摇摇头道:“红梅傲雪图乃是学生所作,《陋室铭》出自晋昌坊里长云初之手。” 李治再次回头瞅了一眼被胖孩子折腾的狼狈不堪的云初道:“图不错,文也好,字,还需再下苦功。” 武媚这时候又道:“李义府奏章中的其二,就是那个预备在醴泉坊行法家之术的,便是此人。” 李治闻言,立刻来了兴致,就问道:“醴泉坊如今比之晋昌坊如何?” 狄仁杰拱手道:“不如。” “为何不如?” “法家治民,力图霸道,百姓因畏惧律法而对官府言听计从,虽然能做到令行禁止,让百姓不敢越律法这个雷池一步,但是,失去了一些时效与从容。” 李治摆摆手道:“这是必然,有失有得,才是行政之道,继续下去,朕要看。” 狄仁杰插手应诺道:“唯。” 李治抬头看看升得老高的太阳,就叹口气道:“去慈恩寺吧,每次来这里,我心就会悲切。” 乳娘从云初怀里抱走了胖孩子,那个胖孩子立刻就大哭起来,等这孩子进了武媚的怀里,哭泣声立刻就停止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在看云初,似乎非常地不舍。 (本章完) 第一二八章我要修袛园精舍 武媚对于李弘如此的黏云初也感到奇怪,这孩子认生的厉害,也只有她抱起来,或者是奶娘喂奶的时候消停一些,其余的时间都很难缠。 没想到到了云初的怀里,竟然一声不吭,还与云初玩耍得很好,这一点让她很难理解。 皇帝一行人进了大慈恩寺,就没有云初什么事情了,他坐到狄仁杰的窗台上,喝了一大碗水,然后指着狄仁杰漂亮的小胡子道:“为了今日,你特意留了胡须?” 狄仁杰也跨坐在窗台上喝口水道:“这是我第一次与陛下见面,自然要考虑所有能考虑到的状况。 你只有十四岁,可以耍赖,扮无知,我这样家世出来的人就不能学你,必须要给陛下留下一个可靠,稳重的印象,如此,才能官运亨通。” “我以为伱只想做事,不想做官呢。” “怎么可能,我父亲是家中第五子,爵位田地什么的都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勉强分一些钱财度日而已。 每次回乡祭祖,看到父亲跪在最后面,我就很不服气,我们家只有我父亲是依靠自己的本事杀出来的,其余的都是靠祖父的关系才能当上一个小官。 你看着,我以后一定要当上一个大大的官,不为别的,就为了回乡祭祖的时候,让那些人跪迎。” “你真的要在醴泉坊施行法制?” “必须如此,现在制定规矩的时候难一些,等我把规矩制定好,再弄好奖惩条例,以后就能按照这些条例管理坊民,让他们生活在一个祥和的环境里,不起纷争。” “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而不是停留在一个地方,裹步不前,法制只能治理一时之民,一时之地,等时过境迁之后,你的法度也需要不断修正。” “我会拾遗补缺的。” 没办法,狄仁杰,或者说唐人,一个个死倔死倔的,基本上不把一条路走到黑,他们是不会回头的。 “你接下来怎么做?” “在晋昌坊大门收费。” “你就不怕无人再进你的晋昌坊?” “你说错了,我现在需要筛选客人了,晋昌坊就这么大一点,我要把那些没事干就来晋昌坊闲逛的,来我晋昌坊看热闹的闲人全部筛选出去。 腾出更多的人,为那些愿意掏钱来我晋昌坊游玩的人,提供更好游玩的体验,我估计,晋昌坊的门票收入,会增加两倍以上。 随着晋昌坊的人越来越富裕,进来的人也是富裕之人,最后,晋昌坊里会住满富人,到时候,这里的地价一定会飙升的,这才是我期望的大头收入。” 狄仁杰不做声,最后喟叹一声道:“真的很累啊。” 云初道:“本身就很累,这都是我们自找的。” 狄仁杰抬头看着云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如果只是为了升官,我觉得你我兄弟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在坊市里当里长,干出一番成绩,然后飞黄腾达,明显是最差的一种选择。” 云初抓抓头发道:“为了啥?好像是为了大唐人在西域吹下的牛皮啊。” “吹牛皮?什么意思?” “比喻不自量力或信口开河说大话,言过其实。” “嗯嗯知道了,他们在西域吹什么牛皮了?” 云初摸出一块甘草放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在这个牛皮中,人们是这样形容大唐长安的。 大唐的天可汗居住在高高的黄金浇筑的宫殿里,且手握雷电,哪怕隔着千里,万里,居住在黄金宫殿中的天可汗,依旧能取人性命。 传说中的长安城永远都是光明的,因为太阳就悬挂在天可汗的宫殿之上。 月亮则被天可汗的可敦装饰在寝宫中。 来自天下最美丽的少女们,在月亮下翩翩起舞,她们的皮肤如同牛奶一般白皙,她们的声音如同夜莺一样动听,她们的双眼就像星辰一般璀璨,每一个见过这双眼睛的人,都会深深地沉迷,不知道饥饿,不知道焦渴,更不知道时光在慢慢流逝,直到化成一堆枯骨…… 还说长安是一座没有寒冷的城市,那里的土地肥沃,粮食会自动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果树会自动开花结果,蜜蜂会把它们辛苦酿造的蜜糖献给伟大的——天可汗。 人们不需要劳作就能有足够多的粮食,不需要酿造,醇香的麦酒就会从地下涌出,不需要放牧,牛羊就会茁壮成长,不需要纺织,桑蚕就会自动抽丝,结茧,成绸。 还说那座叫做长安的城池里的人们,除过饮酒,吃饭,玩乐再无它事,每日从酒醉中醒来,再在沉醉中睡去……” 云初咀嚼着甘草,吟诵诗歌一般把这个在西域大地上传播许久的传说讲给狄仁杰听。 听得狄仁杰汗流满面,呼吸急促。 “世上会有这样的地方?” “我感觉是有的。” “你见过吗?” “我只见过还在奋斗路上的这种城市,虽然还差得很远,不过,雏形已经有了。” “你要把晋昌坊弄成传说中的样子?” “无论如何也不能像现在这么丢人吧?” “长安城很丢人吗?” “很丢人啊,长安城是举世第一大城,是人人都想来的城池,如果,连长安城的人都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的毫无幸福感可言,你还指望这个世上有更好的地方吗?” “你真的要这么干?” “必须这么干,我在西域跟好多回纥人吹过这个牛皮,如果人家来了,发现长安也没有多好,会鄙视我的。” 云初说完话,就吐出嘴里没有甜味的甘草渣,朝狄仁杰挥挥手就准备回家好好地睡一觉。 回到家才发现,崔氏跟娜哈以及丫鬟大肥跟猞猁大肥不知去向,问过二肥才知道她们去兴道坊虞家去做客了,皇帝没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走了,说是要在那里待一整天,晚上才回来。 云初一觉睡醒之后,得知皇帝已经走了,晋昌坊里的人可以自由出入了,算算时间,皇帝在晋昌坊总共停留了三个时辰。 皇帝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很多人给云初送来了礼物,其中,以卢氏,梁氏送来的礼物最重。 梁建方家的礼物云初最是喜欢,因为人家只要送礼就送金块,还一个个重的不怎么好拿。 程咬金家的礼物就虚头巴脑的不好,绸缎,首饰,书本看着不错,终究不如金块来得实在。 皇帝来晋昌坊,德胜隆金店占的便宜最大,尤其是皇帝跟美人被云初跟德胜隆老掌柜之间的互动惹得哈哈大笑,这就是德胜隆最大的好处。 看似德胜隆吃了大亏,云初用一首诗机智的占了人家好几十万钱的便宜,将一个憨厚老实,容易被骗的善良商贾的形象刻画的入骨三分。 所以,老掌柜特意来到云家见云初,不但谈妥了晋昌坊坊民夏日衣衫的赞助问题,还给云初赠送了一套最高级的金饰。 送走老实人掌柜,云初欣赏了一遍金饰,玉竹金步摇一对,是把白玉雕刻成竹子,竹叶上开孔,悬挂着六颗小巧的金子铃铛,轻轻摇一摇,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不刺耳,又清晰可辨。 孔雀钗是一柄孔雀开屏钗,跟以往长柄钗环不同,开屏的孔雀可以紧紧的箍住头发,上面的绿色宝石闪闪发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至于臂钏,袖钩则显得格外大气,重点是厚重,至于玉镯,云初是看不上的,他在西域的时候弄了不少的好石头,等娜哈再大一些,就可以送出去制作首饰了。 至于眼前的这些东西,云初准备留着等娜哈出嫁的时候当嫁妆。 对于云初的这个做法,老猴子也觉得非常合理,毕竟,整个云家,身份最贵重的就是娜哈,至于云初看中的那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老猴子认为到时候随便给几个钱打发了也就是了。 从老猴子话中,云初总觉得这家伙好像还要给他塞一个老婆进来,虽然现在不说,以后一定会这么干的。 “玄奘说你要修一座袛园精舍? 你要在这座袛园精舍中供奉那座佛? 还有,你没有给孤独长者钱多,怎么修袛园精舍? 还有,这是发的宏愿,还是随便说说? 最后,你要在哪里修建袛园精舍?” 云初被老猴子连珠炮一般的问话给问懵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修建什么袛园精舍。 那种用金子当地砖使用的建筑是他能修得起的? 还有,修建一座袛园精舍供奉佛? 云初家里都没有打算供佛,如果非要供佛的话,云初宁愿把娜哈当吉祥物供起来。 有那么多的金子,打造成金箔把整个长安包裹一遍不好吗?非要弄成地砖铺地上? 想到长安,云初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想起自己今天上午跟狄仁杰的谈话…… 他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大慈恩寺方向,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玄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老猴子也笑眯眯的,云初的表现完全落在他的眼中。 “没事干发什么宏愿啊,小猴子,你看这天,你再看看这地,你以为四下里无人,却不知就在这一方天地间,就是十万亿佛在盯着你。” “十万亿?佛好多啊……” “这仅仅是阿弥陀佛一尊佛的刹土三千大世界,在这三千大世界中,还有无数阿僧祇的佛,你知道阿僧祇是多少吗?“ 云初茫然地摇摇头,老猴子冷笑一声道:“万万为亿,万亿为兆,一千” 云初茫然地朝四周看看,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的每一处空隙里,都塞满了佛。 (本章完) 第一二九章干砸锅的丘神绩 如果这些佛能帮自己干活就好了…… 以他们的无所不能,把长安弄成回纥人传唱的那种模样一点都不难。 问题是,佛只会站在一边看着你干活,看着你生活,却不给你半点帮助。 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 云初等待了三天,希望能够等到来自皇帝的奖励,毕竟,自己的晋昌坊如今已然变成了全长安最干净,最安全,幸福指数最高的坊市了。 可惜,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帝迟迟不给奖励,别人也就没有兴趣给云初什么奖励了,估计,以前给他送礼的人现在都有些后悔。 不过,这没有什么,云初栽种下去的梅树开始长叶子了,竹子开始有新的叶子发出来,嫩绿嫩绿的跟他的官服颜色很像。 虞修容来晋昌坊玩耍了一整天,谁都能见到她,唯独避着云初,谁都说能娶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是云初的福气,可惜,只有云初没有见过她的全貌。 犹抱琵琶半遮面是一个美丽的意境,云初还是想看到虞修容的全貌,而不是仅凭白驹过隙一般的一瞥,就完成对这个女子的所有了解。 听娜哈说,修容姐姐很喜欢哥哥。 听崔氏说,修容对云初情根深种。 这两个人的话是不能做准的,因为,娜哈认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应该喜欢自家这个有一手烤旱獭手艺的哥哥。 崔氏认为,自家的小郎君配得上世间所有的女子,而世间的好女子都应该争着,抢着嫁给小郎君才对。 这是来自亲人的天然偏袒,就像母亲喜欢败家子儿子一样,没的选。 虞修容就来过晋昌坊一次,但是呢,那个叫做紫鹃的小丫鬟却往云家跑得很勤快,几乎是只要有时间,就会到云家来,在娜哈的带领下混吃混喝。 有的时候,孙嬷嬷也会来,她从崔氏那里承接了一些缝制棉被的活计带回去做,赚一些油盐钱。 云初假装不知道。 这是两个人相互试探期,慢一点才符合常理。 就在云初审查饭堂账册的时候,狄仁杰匆匆地跑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消息。 丘神绩在丰安坊激起了民变,他本人被坊民刺杀,如今生死不知,倒是有两个帮助丘神绩的太学生已经确定被人乱棍打死了。 狄仁杰见云初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依旧在用算筹计算着饭堂的用度,就烦躁地怒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云初将一枚代表百位数的红色算筹放在一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吐掉嘴里的茶叶沫子,无所谓地道:“推翻暴政,杀死暴君,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狄仁杰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行商鞅苛法,虽然没有害民,却也让百姓不愉快,所以,我也会有类似商鞅的下场吗?” “不至于,商鞅是因为动了秦国勋贵们的奶酪才被人家给弄死的,你又没有动勋贵的奶酪,只是带着一群苦哈哈跟生活较劲呢,人家理睬你干什么?” “可是,丘神绩生死不明?” 云初摇头道:“当过恶人的人,其实都知晓会有一天遭报应的,所以,他们都比较聪明,只要发现事情不对头,相信我,他一定是第一个跑的,他做了多少恶,就知道反噬会有多厉害,只有那些身为爪牙的人,欺负人欺负成习惯了,才会觉得那些被他们欺负的人软弱可欺。 最后为恶人殉葬的一定是他们。” “我要不要更改一下我治理醴泉坊的策略?” 云初看着狄仁杰的眼睛摇摇头道:“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了,你就彻底地失败了,上面的人要看的就是你的这种策略能否行得通,而不是对坊民有没有帮助。 同时,你的策略已经让醴泉坊的人熟悉了,也基本上认可了,这个时候改弦易张会让那些相信你的人迷惑,继而不再认可你。” “那么,丘神绩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不会,也不会影响到丘神绩,毕竟,我们三个是大人物丢出来探路的棋子,失败一两个,罪不在棋子。” 狄仁杰找了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又连续倒了两杯,喝完这才感觉舒坦一些。 “你明明比我年幼,为何看起来却比我老练得多?” 云初心中暗自道了一声惭愧,嘴上却说。 “我虽然年幼,却常年生活在风沙弥漫的西域,更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难,这些经历你没有,等你经历多了,慢慢地就会变得从容起来。” “去丰安坊看看吧,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两个人骑着马来到丰安坊的时候,这里的事情已经闹得没办法收拾了。 两个软塌塌的太学生的尸体被狂怒的坊民倒着悬挂在坊门上,无数手持菜刀,短刀,叉子,棒子的坊民正在跟金吾卫的军卒对峙。 就在金吾卫跟坊民之间,还躺着十几个不良人模样的人,在那里大声地喊着救命,却无人理会。 金吾卫们已经弓刀出鞘了,如果这些坊民们还不放下手中的凶器,就地投降,一场杀戮就很难避免了。 《诸世大罗》 就在云初怀疑金吾卫们今日为何如此讲理,而不是用风卷残云之势平息这场民乱的时候,他看到了冷着脸站在最前方的裴行俭。 狄仁杰指着裴行俭道:“他怎么来了?” 云初道:“估计他已经调任金吾卫任职了。” “为什么他的调动会如此的频繁?” “因为人家是大唐未来的将种,自然要给他无数的机会历练,这样才堪大任。” 面对盔明甲亮的金吾卫军卒,丰安坊的坊民们明显已经绝望了,他们鼓噪不休,大声地嘶喊着为自己壮胆,几次三番都有过于激动的人想要从坊门中冲出来,都被还有一些理智的人给拖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云初看到裴行俭居然开始卸甲了,先拿掉的是头盔,接着,由部下将他的束甲丝绦解开,解除了他的甲胄。 裴行俭从还在哀求别人救他们的不良人中间穿过,来到丰安坊的大门口,瞅着那些暴怒的坊民大声道:“投降,立刻。” “我们不降,投降也是死,不如拼了!”一个手里拿着一柄屠刀的壮汉,挥舞着屠刀壮胆,却不敢冲出来。 裴行俭瞅着壮汉一脸厌恶地道:“你是他们的头领吗?” 屠夫立刻摇头道:“我不是,是里长太欺负人,今日要钱,明日要钱,他来了不足一个月,已经问我们要了八次钱了,我就是一个卖肉的屠夫,赚的一点钱都被他拿走了,官爷,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我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吃饭呢。” 裴行俭不等屠户把话说完,就大吼一声道:“你既然不是头领,那就给老子滚开,今日,只诛首恶,旁从不问,谁是首领,如果不想让全坊的人给你陪葬,就自己滚出来的受死。” 屠夫胆怯地舔舔嘴唇,问裴行俭。 “官爷,真的只诛首恶,旁从不问吗?” 裴行俭不理睬屠户,只是舌绽春雷一般地大吼道:“谁是首领,快快滚出来受死。” 眼看着裴行俭似乎越来越没有耐性了,挤在坊门口的那群人里,忽然有几个人被从人群里推出来。 屠户立刻指着其中一个老汉道:“官爷,他就是首恶,不想给里长钱,里长就要卖他家闺女,他不愿意,就杀了一个太学生,他就是首恶。” 老汉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闭得紧紧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见老汉认罪,屠户似乎来劲了,又指着一个壮硕的年轻人道:“刘老三,就是他打死了另外一个太学生,把太学生的尸体挂在坊门上的也是他。 他喜欢陈老汉的闺女,早就听说他们有一腿了,里长想卖陈老汉的女儿,他舍不得,这才帮着陈老汉杀人。” 那几个被人群推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把眼睛闭上,也不争辩,看样子已经认命了。 裴行俭叫来几个金吾卫军卒,把那些人给绑起来,押送到后面,就朝着多嘴的屠户道:“你还拿着刀子在那里干什么?要杀官造反吗?” 屠户的手一哆嗦,屠刀就掉在地上,再也不见刚才癫狂般的勇武。 把那几个人推出去之后,丰安坊的人心头那股气也似乎消散了,于是,纷纷丢下手里的武器,按照裴行俭的吩咐,跪地等候发落。 “这就结束了?”狄仁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才这群人还在嘶吼,在咆哮着要死战到底,这就跪地等候发落了? 狄仁杰又用肩膀撞一下云初低声道:“真的是只诛首恶,旁从不问吗?” 云初叹口气道:“哪有那样的好事,这里是京畿要地,就算是偷东西也比在外地偷同样的东西惩罚得要重,更不要说是这种类似造反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不严惩,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办?没可能轻饶他们的。 论到律法,你比我更加地熟悉。” 狄仁杰闻言,长叹一声,似乎有些落寞,如果他不与云初比赛,或许,丰安坊的人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 第一三零章祸国殃民啊 就在裴行俭轻易瓦解了丰安坊坊民的抵抗,将所有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用绳子拴成一串,押解着准备往城外去的时候,一个满身污秽,散发着臭气的男子嚎叫着从一个地沟里钻出来,虽然披头散发,人却癫狂无比。 “老子让你们反抗,老子让你们不听话,现在好了,全部去死吧。” 说话间就冲开金吾卫的阻拦,冲到队伍最前方的陈老头跟前,几乎将脑袋顶在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陈老头脑袋上,桀桀笑道:“我等一会,就去找你闺女,你猜我会把她怎么着? 我一会就捉住她,把她也送进死囚牢,不过,不是女囚牢,而是男囚牢,说不定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哈哈哈……对,让你们亲眼看着才痛快。” 陈老汉怒目圆睁,张开一口的森森白牙,狠狠地咬了过去,披头散发的丘神绩却机敏地躲开了。 可能是陈老汉用力太猛,一嘴的牙齿竟然生生地磕碎了好几颗,一时间,满嘴都是血,身子被绳子牢牢地绑缚住,想要追杀丘神绩,却挣脱不开队伍里的绳索,只能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嚎叫,让人不忍卒听。 被串在绳子上的屠夫忽然放声大哭,接着,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大哭,哭声震天,云初的脸阴沉如水,狄仁杰的脸苍白如纸。 裴行俭面色如常,瞅着癫狂的丘神绩微微弯起了嘴角。 那个一直在奋力挣扎的壮汉,也不知怎么的,居然挣脱了绑绳,一个虎跳就来到了丘神绩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掐着丘神绩的咽喉,想要把他掐死。 丘神绩到底出身武侯世家,只是一拳就把这个杀人只知道掐喉咙的壮汉打倒在地,这引起了围观者的叹息。 壮汉虽然又跳起来扑向丘神绩,却再一次被丘神绩一脚踢开,他似乎很享受折磨壮汉的过程,不但喝止了金吾卫们上前帮忙,还扑上去,对倒在地上的壮汉拳打脚踢。 拳拳到肉,壮汉死咬着牙不吭声,双手也不防护,只是胡乱抓,似乎想要从丘神绩身上撕下一块肉。 裴行俭暗中叹息一声,转过头去,报仇也是需要有本事支撑才成啊。 陈老汉嗷嗷地叫着,却靠不到丘神绩身边去,眼看着壮汉挥手的动作越来越无力,这一幕让围观的人无不扼腕叹息。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吼出一嗓子:“杀了这个狗官!”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呐喊:“杀了这个狗官!” 第一声呼喊让云初的耳朵现在还嗡嗡嗡作响,转过头去,发现狄仁杰正若无其事地看热闹,好像那一声呐喊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于是,他就趁着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齿地痛恨丘神绩的时候,将脚下也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一柄铁齿短耙子扒拉一下位置,然后,就轻轻地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幕自然落在狄仁杰的眼睛里,在他的注视下,这柄铁齿耙子在空中翻滚着越过金吾卫的防线,正好落在那个倒在地上,双手依旧在空中胡乱抓的壮汉手上。 此时的丘神绩才明白自己已经引起了众怒,匆匆站起身,就在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壮汉手中的铁齿耙子被他死命的一挥,正中丘神绩的大腿。 丘神绩吃痛,惨叫一声,抬腿就踢在壮汉的眼睛上,壮汉的一只眼睛顿时就被踢爆,手中的耙子也被丘神绩一把拔出来随手丢开,就在丘神绩准备拗断壮汉脖子的时候,被他丢开的那柄铁齿把子,又神奇地落在了壮汉的手中,于是,一只眼睛被踢瞎的壮汉又用力地挥舞了耙子。 “啊——”丘神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因为这一耙子,正好钉在了他的胯下,剧痛之下,他捂着胯下才要弯腰,壮汉手里的耙子有一次落在了他的腿上。 此时的壮汉,眼看着就要失去知觉了,却仍旧狂怒地将手里的耙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丘神绩的腿上,屁股上,以及丘神绩来不及掩护的胯下。 等到金吾卫们将丘神绩从壮汉的耙子下拖出来的时候,丘神绩的下半身已经像是被血浸泡过一般。 陈老汉一边吐着血沫子,一边哭喊着刘三郎的名字,不管他怎么喊,刘三郎就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依旧举着铁齿耙子,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能把铁耙子踢得那么准?” 对于云初跟裴行俭俩人可以把一个铁耙子,像踢石子一般踢得轻松写意,还准确,狄仁杰非常地佩服。 “看到这一幕的人很多吗?” “只有我!” “为什么只有你?” “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么凄惨的状况下,只有你跟裴行俭俩个会出手帮助那群可怜人。” “为什么会这么确定我们俩个会出手呢?” “你们不是已经出手了吗?我以后要多练习一下这种本事,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俩个可以对着踢。” “你那一声杀狗官,喊的恰如其分,如果丘神绩没有引起众怒,我跟裴行俭可能不会踢那只耙子。” “明白,明白,所以我才喊的。” “按照《唐律疏议》,你觉得那些人会死多少个?” “按照律法上的解释,这种数千人参与突然发生的叛乱,至少要杀十个人的,流放二三十人,鞭挞百人以上,才能完结。 《轮回乐园》 轻判的可能性不大,重判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这本律法是长孙无忌亲自带领着人制定的,所以,他一定会维护律法的尊严,不会因为丘神绩是丘行恭的儿子,就刻意将这些坊民重判的。 同时,我也为这些坊民们感到惋惜,他们完全可以关闭坊门与官军对峙,把这件事情彻底地闹大,如果能支撑到陛下下旨,他们只要按照旨意投降,说不定就能得到豁免。 到了那一部,就说明坊民们对陛下还是爱戴的,还是陛下的子民,只不过是被丘神绩逼迫得没了活路才反对丘神绩,并非反对陛下。 如此,没了造反的罪名,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云初点点头道:“是啊,是啊,如果要造反,头一定要硬,能抗住所有压力,如果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劝降了,他们的下场应该是最凄惨的。” “你想造反?” “没有,就是有些感慨。” “哦,这样的话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明天跟我走一遭醴泉坊,看看我这些天的功绩如何?” 傍晚关闭坊门的时候,丘神绩的下半身被那个死囚用耙子扎了将近一百多个窟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丘行恭在宫门外叩阙自认养子不教的罪过,不过,听说直到宫门关闭,丘行恭依旧没能进入大内面见皇帝请罪,所以,他只能继续跪在宫门外,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哥,修容姐姐家有好多好多的书,还问我你在读什么书,我说不知道,崔嬷嬷说哥哥要考什么明算,她就找来了很多的书,让我带回来。” 云初看看桌面,上面果然有厚厚一摞子书摆在那里,过去一看,发现全部都是算经。 《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缀术》、《五曹算经》、《孙子算经》。 这算是云初第一次接触古代算术,如他所料,这些书中算学知识对他来说不算过于深奥。 分子,分母,开平方,开立方,正负方程的开解,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几何学的知识,比如经典的勾股定理,以及祖冲之留下来的圆周率问题。 最难的是关于天文计算,这些知识云初以前没有经历过,看样子是要从头开始学了。 国子监里固然有婴儿,有傻子,有不学无术者,除过这些人之外,剩下的可都是要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考的。 所以,依然算是大唐精英学子的聚集之地,谁都知道,那些婴儿,傻子,不学无术者,将来也不会被授予重要的官职,他们进入太学,不过是靠祖宗的恩荫,最后获得一个荣衔,领一份俸禄而已。 不过,虞修容给云初的书本可不是新书,而是布满了各种注解的旧书,从笔迹上来看,这些蝇头小楷并非来自同一个人,而是来自数十人。 可以这样说,有了这些注解与记录,就算没有高明的先生教,一个稍微聪明一些的人,就能自学成才。 娜哈也翻开几本书看里面的内容,虽然明知道是狗看星星,云初还是有些哀叹,因为她连这里面很多已经学过的字都不认识。 “等哥哥把这些书都学完了,就轮到你来学了。” 娜哈听哥哥这么说,两只大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恐惧,她背着手慢慢后退到大门口,然后就猛地转身逃了。 好奇的崔氏进来看了看娜哈刚刚翻开的书,就感叹地道:“不愧是书香门第,就算如今成了寒门,假如不是家中子嗣断绝,迟早也会有冒尖的子弟出来重振家声。 所以啊,郎君,大家族看的永远不是一时的风光,子孙繁茂才是大家族最重要的事情。” 第一三一章外科圣手何医正 四月份正是所有大户人家开始卖粮的好时候。 因为,再过一个多月,新粮食就要下来了,需要把旧粮卖掉,腾出仓库准备装新粮食。 四月份,也是百姓一年中唯一能买到便宜粮食的时候,大户人家会降价出手很多发霉或者旧年陈粮,这个时候如果不嫌弃粮食是发霉,或者虫蛀,就能买到便宜粮食。 当然,这个时候卖出的好粮食价格依旧不便宜,甚至比以往更高。 等到新粮下来之后,又是一年中粮价最低的时候,大户人家又可以努力屯粮了。 今年开春的时候,因为铜钱突然变多,导致粮价上升了很多,粮食早早就卖出去了不少,所以呢,今年四月份卖出粮食的人家不多。 粮价高的时候百姓买不起粮食,就只能尽量地少买,或者不买,没办法只有硬抗。 以为等到四月份旧粮出来了,就能购买一些便宜粮食,结果,现在这个如意算盘落空了。 估计,全长安城唯有晋昌坊有便宜的粮食卖! 没错,就是卖,六文钱一斗的价格向外卖,就这,还只卖给晋昌坊的坊民。 对于明知道里长买粮的时候是一斗两文钱买的,现在卖六文钱,却没有一个坊民有意见,他们知晓,里长就是准备拿卖粮的钱将来准备买新粮,重新把粮库装满。 卖粮的时候一般是坊门关闭之后,回到家的坊民们就三三两两地提着布袋子过来买粮食。 坊正刘义用手举起一捧小米,再让小米从指缝中间流走,然后对前来买粮的坊民道:“如果不是里长早早屯粮,你们还想用六文钱买到这么好的粮食,做梦去吧。” 排在前面的汉子陪着笑脸道:“是啊,是啊,咱们里长可是见过陛下的人,不会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的。” 刘义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记得当初就是你在里长屯粮的时候喊得最欢,说什么不如把钱分掉。” 汉子在嘴上轻轻抽了一巴掌道:“你看我这张胡说八道的嘴啊,该打。” “念着里长的好就是了,里长也不会跟你这般腌臜货计较,特意吩咐我了,只要是晋昌坊的人,不管以前犯不犯错,犯错了可以用鞭子抽,抽过就算,却不能从粮食上克扣任何人一粒粮食。 你们瞧瞧,多好的里长啊,要是把你们放在丰安坊,碰到丘神绩这样的混账,看你们还能活下去不?” 说着话,黄澄澄的小米就装满了斗子,用一根窄木板平平地从斗子上方刮过去,还举着灯让所有人看清楚,这才将这一斗粮食倒进坊民带来的袋子里。 “看清楚,这可是民斗,不是官斗。”倒干净粮食之后,刘义特意将斗的底部亮出来,只见这个新斗底部用凿子刻着硕大的一个云字,上面还有云初的亲笔画押。 一般情况下,民斗是足额给的,而官斗是有损耗的,有些损耗甚至能达到两成以上,很多大家族为了取信于民,就把家主画押的名字刻在斗上,表示为斗的准确性负责,百姓交易的时候最喜欢这种斗。 这也是崔氏建议的,否则云初还处在,民斗不可靠,而官斗可靠的错误逻辑里。 从这一点也就能看出整个大唐的法律法规依旧不够完善,甚至是粗劣的。 云初当初买粮食的时候就计算过,他储存的这些粮食足够坊民们吃三个月的。 熬过这三个月青黄不接的时节,就可以买新粮食入库了。 其实按照云初的看法,存储三个月的粮食还是不够保险的,想要安稳,集体储粮应该储存够两年所需,也就是吃一年,存一年。 云初以前去过国储仓库,粮食这东西还不算什么,只是猪肉仓库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仅仅一间冷库,就储存了两千吨猪肉,猪肉在那里面一排排的挂着,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壮观。 第二天,何医正难得地过来拜访。 看过云初全家布置的宅子之后,连连叹息这宅子在他手中可惜了,天生就该让云家人居住,才能将这所宅子的所有优点发挥出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云初也没有让何医正过于难堪,就把他引到自己的书房里,才小声询问可是那里出现了不好的事情。 “丘神绩的事,云司医可否知晓?” 云初愣了一下道:“可是被死囚用钉耙在下半身扎了好多窟窿的那个丘神绩?” 何医正一拍大腿道:“正是此人,陛下下旨,要太医署全力救助此人。 结果,老夫倒霉被派去给丘神绩治伤,才把包裹的麻布解开,老夫的心就凉了大半截,整个下半身,全部都是密密匝匝的血洞,也就是说,整个下半身都已经烂掉了。 《轮回乐园》 很多的血洞已经开始溃烂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截肢。 丘郡公身经百战,也知晓这样的伤患根本就无药可医,只是知晓老夫有一手缝合伤口的本事,才让老夫走了一遭。 丘郡公认为,丘神绩的腿坏了,截断无所谓,但是,他希望老夫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丘神绩的子孙根。” 云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下官听说有十余个窟窿啊。” 何医正叹口气道:“不止,老夫甚至觉得不下五十个洞。 伤丘神绩的耙子还锈迹斑斑,又加上那东西就离不开人粪,牲畜粪便,早就污染得不成样子,就像攻城军士所受的伤患中,金汁烫伤最难医治。 我听说云司医最近弄出来了一种叫做酒精的东西可以杀死金汁,锈迹带来的恶毒,不知对丘神绩这样的伤患可会有效?” 云初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酒精这东西可以医治破伤风,更不曾听说酒精这东西可以杀死体内的病毒繁衍。 但是,他又觉得像丘神绩这种人必须用酒精救治啊,否则,就太对不起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了。 “医正,我听您刚才说丘神绩的子孙根也受了重创?可有医治的可能?” 何医正摇摇头道:“医治什么呀,子孙根上有两个黄豆大小的血洞前后贯穿,子孙袋被铁耙给生生地撕碎了,虽然东西都在,作用嘛,老夫以为可以割掉了。” 云初遗憾地拍着掌心道:“若只是外伤,酒精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可是,铁耙啊,入肉寸半有余,就算表面的洞口愈合了,肉里面的伤患依旧存在,没办法的。” 何医正听云初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低声道:“医者父母心,不管有没有用,我们也算是全力医治了不是? 如果能让他表面的伤患长好,那么,老夫这个惯爱治疗外伤的郎中的事情就已经办完了。 至于内伤,那就非老夫所长了。” 听了何医正的解说,云初深以为然,没错啊,何医正本就是治疗外伤的圣手,只要用酒精仔细擦拭伤口,有可能会保证伤口位置不会发炎,继而皮肉生长合拢。 至于肉里面的病毒那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病毒在体内繁衍生息,化脓……不过,那是内科医生的事情,与何医正这种外科圣手一点关系都没有。 命崔氏抱来一坛子酒精,亲手交给何医正道:“此物极为霸道,一旦沾染伤口,会让伤者痛不欲生,用与不用,全在医正。” 何医正正色道:“只要能活命,区区一点伤痛算什么,好了,有此物帮助,老夫回去就能给那丘神绩缝合伤口了,至于能不能活,那就全看天意了。” 对于云初的鼎力相助,且不藏私的行为,何医正极为欣慰,也是第一次发现云初的作用不仅仅是一个伤口缝合术那么简单,就如同怀里抱着的这一坛子可以杀毒的酒精,也是好东西。 虽然这样的好东西不可能再花钱买回来,跟这个聪慧的少年亲近一些,绝对不是坏事。 至少,在缝合术一场交易上,这个少年真正的是做到了货真价实, 童叟无欺。 送走了何医正,云初忍不住为即将全身溃烂的丘神绩默哀片刻,他的这种溃烂,还不是由外而内的溃烂,他与旁人不同,应该是从内而外的溃烂,真正做到了言行一致。 送走了何医正之后,云初的心情非常好,就决定去城外的庄子上走一遭。 听崔氏说,云家庄子上栽种的一万四千棵芍药即将开花,该是筹备售卖芍药花的时候了。 至于要装盆卖,还是只卖鲜切花,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下。 这是一笔关系到几十万钱的生意,崔氏不仅仅拉上云初,还邀请了公孙,以及虞氏小娘子。 看样子,崔氏不仅仅邀请云初去看花,还有邀请他去看美人的意思。 “只是,为何还要邀请公孙呢?”云初觉得公孙在场,很影响他看美人。 崔氏眯缝着眼睛笑道:“也让郎君有个比较,什么是野花,什么是只能在房间里绽放的幽兰。” “你的意思是说人家公孙是野花,而虞修容是兰花?就算公孙是野花,人家也是一棵正在盛放的野花,虞修容还是花骨朵呢,没有可比性。” 崔氏拍手笑道:“奴婢可是记住郎君的这句话了。” 第一三二章公狮子遇见了母老虎 云初对于大唐农村的观感不好. 从西域到长安这一路上,他看到的农民生活状况实在是算不得好, 陇右道乃是大唐最富裕的地区,尚且如此,他很难想象那些不富裕的地方会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永徽二年,户县一个中县,实物秋赋加上钱赋,共计三千七百三十三贯又一百二十七文,已经是户县历年以来租庸调收获之冠. 县令名叫第五清明,被户部清吏司举为干吏,升官发财就在眼前.而户县共有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一户. 这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一户,大约十万以上的人口,给大唐缴纳的税赋总额,赶不上云初大半年杂七杂八弄回来的钱多. 这些钱,甚至不如娜哈的身家丰厚,尤其是娜哈前两年用羊骨节从回纥小朋友手中换来的白石头,被老猴子鉴定为羊脂白 玉之后,这孩子的身价就暴涨,就目前而言,云家最有钱的人不是云初,而是娜哈因为她弄到的白石头实在是太多了,装了满满两皮口袋,每只皮口袋都有一百多斤重在天山脚下的时候,只有用白石头买通娜哈的人,才有资格让云初给他们家烧旱獭..。所以,当娜哈给公孙和虞修容-人发了-块白石头玩耍的时候,公孙就对娜哈的来路充满了怀疑. 她不相信娜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西域小姑娘,因为,她工作的地方就有很多参与跳舞的西域小姑娘,没有-个人可以拿出 这种白石头随便送人的,她们一般只会把自己送给别人. 这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石头,上面还有一-片黄褐色的皮,如果找到高手工匠,就能很好的把这片黄色的皮利用起来,雕刻 成风景,或者人物,都是极好的. 不管这块石头价值几何,仅仅是雕刻这块石头需要花费的工钱,就绝对不会少于十贯钱! 公孙斜睨着虞修容谢过娜哈,就把那块温润细腻的石头握在手里把玩,随后忍不住提醒道∶“虞娘子,这是一块很好的白玉. 虞修容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道∶“我知道啊这是娜哈送我的礼物,我会好好存的骑在驴背上的娜哈大方地挥挥手道∶“没关系,丢了再问我要,我有很多这种白石头.” 公孙转转眼珠子道“你在西域的时候,那里的人对你好吗” 娜哈咧嘴笑道∶‘“没人敢对我不好,年纪大的对我不好,羯斯噶会用鞭子抽他,年纪小的对我不好,我哥哥会用鞭子抽他 总之,凡是对我不好的人,都会挨揍. 还有几个想要把我弄走送到可汗帐篷里的人,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可能被狼吃了吧. 听着娜哈嘻嘻哈哈地跟她们说起往事,公孙只觉得心惊肉跳,什么人才能在野蛮,凶狠的回纥部落里这么肆无忌惮地打人乃至杀人. 没去过西域的她,很自然地就把娜哈受到的这些保护跟权力联系到一起,而不是野蛮而血腥的武力. 娜哈是羯斯噶的亲生女儿,在别人欺负他闺女的时候,就等于在欺负他如果他不反抗,下一个被欺负的人就是他自己. 至于.初….。云初在西域的时候就是一个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娜哈是他能看到的唯一的一点光明,谁要是敢欺负娜哈, 他就弄死谁而他已经弄死好几个了. 虞修容的注意点不在娜哈身上,也不在手里的白石头上,她关注的焦点是骑着-匹特别漂亮的红马背上的云初,看红马鬃 毛飞扬,云初也英气勃勃的模样,虞修容总觉得脸很烫. 就在这个时候,虞修容第一一次期望自家的老黄,可以变得更加赢弱一些,好让跟在后面的云初不知不觉地撵上来,不说话好好看看也是好的. 她在看云初,而她的小丫鬟紫鹃却在看她手里的那块白石头,这样的白石头自家小娘子也有一块,不过是主母临死前留下 来的,说是要给小娘子当嫁妆,还说,有了这块玉,小娘子嫁过去也不算寒酸现在,小娘子手里握着一块比主母留下来的白石头更大,更好看,也不知道值多少钱“不要总盯着人家看,我们离得远,看不清楚的”马车里的崔氏揶揄地笑道 “她故意坐在牛车边上还把脸转过来了,就是希望我看呢,女为悦己者容,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你可以像一个登徒子一样凑过去看啊。 “我既然已经装了许久的君子,就要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 “郎君通晓兵法,可以用兵法想想办法,找出一个可以合情合理去见小娘子的机会”“你这话听起来像是王婆说的” “谁是王婆晋昌坊那个多嘴多舌的王婆“ “不是,不过,这是小问题不用太明白.”“公孙为什么要骑马女子骑马叉开腿不好看“娜哈骑驴子你就觉得很舒坦是吧 “是啊,娜哈骑得那头白嘴巴小毛驴性情温顺,大小也跟娜哈很配”“我看到娜哈把她的白石头送人了” 崔氏捂着胸口半天才回过气来,叹息一声道“这孩子还是这么..。云家的庄子很快就到了,云初才看了一眼就立刻喜欢上了. 农家也就这个时候好,大自然把大地装扮的姹紫嫣红的,即便是破旧的农家房子,在有了这些植物的装扮之后,也会显露出几分魅力来. 云家的庄子,其实就是一个封闭的大院子,屋子看起来不高,却很扁,庄子的大门也很破旧,就是几块大木头板子随便钉 成的,还能从木板毫无修饰的外形看得出树木原来的样子. 二十几个衣衫破烂的人,蹲在云家庄子的墙下,像是在等人,不过,被崔氏看到之后,她的脸立刻就变得愤怒起来,从马 车里钻出来,就对赶车的肥九道∶“把他们统统撵走,当时低声下气的求他们,让他们继续留在庄子上干活,还减少了一成的租子. 是他们说宁可给雁门侯当狗,也不在小户人家当人的,当时把话说得那么绝,现在还有脸回来 很明显,这些人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肥九也在,他把缰绳交给崔氏,自己跳下马车就去驱赶那些没名堂的人去了. 云初对这事没意见,觉得崔氏说的对,如果当初这些人留在庄子上,自己当然要管他们的生死. 既然人家不肯留,那就没有什么义务了,死活都跟云家-点关系都没有.哪怕云家需要重新雇佣人手,也不会要这些人的从雁门侯府得不到的东西,在云家同样得不到. 肥九是用马鞭驱赶这些人的,且不理睬他们的哀求跟哭嚎眼看着这群人离开了云家庄子的范围,云初一行人才进了庄子. 庄子破破烂烂的,没有一一间好房子可以住人,幸好院子里有一棵粗大的柿子树,能遮住太阳云家的仆妇们就把折叠桌子摆在树荫下,听着乌鸣一起喝茶. 云家的茶从不放任何调料,苦涩的茶沫子喝一一口沫子就沾在嘴上,一群妇人都不喜欢. 云初喝茶沫子其实是把这东西当维生素来喝的,长安冬日里见不到多少绿菜,跟西域差不多也就是多了一些盐菜,酸菜,豆腐之类的东西. 妇人们歇息了片刻就去了花田,云初这才开始规划自家的农庄. 这里所有矮小如猪圈的土坯房子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云初准备在这里起几座高大的砖瓦房,留作夏日度假以及给娜哈养羊用. 不得不说,梁建方家的地是真的好,距离曲江池子不到五百米,偏偏这块地的地势高,曲江池子即便是涨水,也涨不到这里. 也不知道梁建方冲动之下把这块送出来,会不会被老婆骂. 芍药田里的花已经星星点点开了一一些,虞修容抱着-束花从田地里回来了. 看到云初一个人在,她犹豫一下,就径直走了过来,看着云初道∶“为什么要娶我这个孤女? 云初道“看到你第一眼,发现很合适,就想娶.”“就因为合适” “总共就看了你两眼,能觉得合适,我已经很佩服自己的勇气了。你要是觉得我也合适当你的良人,就早点答应,免得我的勇气消失.““你好生无礼啊.” “公狮子跟母老虎说话没必要客套,公狮子跟绵羊说话的时候反倒会彬格有礼。“为何 “离开公狮子,母老虎一样是兽中王者,狮子之所以跟绵羊客气,完全是因为狮子想吃绵羊,即便是死囚,临死前也有一 块肉吃,几句好话算得了什么“凭什么觉得我是一头母老虎 “有虞世南家这么好的亲戚都不愿投靠,只愿意自食其力,这种行为在兽类中不常见,似乎只有母老虎符合这个要求。 正好,你是一头求偶的母老虎,我是一头求偶的公狮子,既然有幸遇见了,不妨试着相处看看“我听闻,别人求偶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你依我依的,为何到了我这里就成了野兽求偶” “因为见不着,没办法花前月下,也没办法说甜言蜜语,更没办法你依我依。 所以,你好不容易创造出来了一个见面的机会,自然要长话短说,废话说多了,会影响你的闺誉.““你很在乎我的闺誉吗” “当然在乎,虽然我也非常欣赏公孙这样抛头露面的女子,钦佩她高超的剑术,赞叹她刚劲婀娜的舞姿。 谈到娶亲,我还是愿意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为此,我不惜花费重金,投入时间,用世间最隆重的礼遇,迎娶你过门.“ 第一三三章城市的繁荣必须有农村支持 “也是,不论是公狮子还是母老虎都求偶不易,我也愿意相处着试试,毕竟,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虞修容说完这句话,就抱着一大丛芍药花离开了.云初发现,芍药花虽好,却不及虞修容面貌万一.相亲看样子是成功了. 虞修容比云初想象的要勇敢一些,不是唧唧歪歪的普通唐人女子. 一个庞大而强壮的帝国,它的子民本身就该拥有与帝国同样的气质,没有这样的强大气场,不足以说强大 明知会死,依旧压制着心头的惶恐,单枪匹马杀向敌营的何远山有这样的气质. 不知为何而战,却知道这一刻必须面对死亡的刘雄也是这种人,因为他没有逃避,而是选择光荣战死 哪怕是陈竹这种腌攒货,虽然会把云初拉到前边替自己挡石头,但是,云初相信,这个杂碎哪怕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也 没有生出半点投降敌人的想法,只会想一-啊,老子被云初这个狗怂给算计了. 至于听闻别人家有好东西就欢喜的丁大有,更是唐人中的佼佼者,他从不问别人家放东西的地方有多危险,只问东西在哪里... 就是这些人给了云初一个极大的错觉一一大唐是所向无敌的,是可以杀死一切魑魅魍魉的,是可以,也有条件让大唐子民过上好日子的一个辉煌帝国. 现在看来,-半对一半,杀死一切魑魅鬼魉的能力有,但是,照顾好自家百姓这一点,没有做好 这一点,与云初世界里轰然倒塌的,那个拥有钢铁洪流的帝国极为相似 他之所以会把思绪拉得这么长,弄得这么乱,完全是因为不想让虞修容蛊惑他的心神. 上一次见虞修容的时候,她蜷缩在牛车上只露出了一张脸,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一次,他真的看清楚了,一个十四五 岁的女孩子,身高就有一米六五左右,长成之后最少也有一米七以上的身高 之所以说人家是母老虎因为人家的身材真的就像动画片里面的母老虎一般修长,有力 敢带着几个老仆自立门户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就这一点,也完全符合娜哈打一棒子都不哭的嫂子要妤 这一点太完美了,在这个世界里,丈夫出事之后,能带着全家逃跑的女人才是最好的女人. 所以,云初准备送给她一匹马,一匹好马,老猴子从西域带回来的好马应该还有没人发现虞修容偷偷跟云初见面了,大家在芍药花田里玩耍得不亦乐乎.或者说,大家即便是发现了,也不做声. 戴着头巾怀抱着一大捧芍药花的公孙很像是油画里面的农妇,身材饱满而充满希望说真的,花田真的跟女子很相配 只有娜哈不喜欢花田,她骑着白嘴小毛炉,尽情地在乡间土路上来回奔驰,一遍又-遍地不知疲倦. 等贩卖鲜花的贩子们把切下来的芍药装车带走之后,崔氏看看卖花得来的钱,就对满院子的芍药非常地不满意,她觉得在大田里种花不值得. 在给花匠们付过工钱之后,所剩无几.“这里的里长说了,咱们家要交水费” 听崔氏这么说,云初瞅瞅不远处的曲江池子,再看看大路边上哗哗流淌着清水的水渠,就不解地道∶“以前,雁门侯他们家交过水费吗 “没有,里长说雁门侯家是老功勋,不用交水费咱们家不是,需要交,如果不交,就不许我们家用水渠里面的水”“交多少” “今年先交五贯钱。“为什么会交这么多 “里长说我们家要把雁门侯家以前没有交过的水费都给补上”云初挠挠头发道“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刘义赶走那二十七户不愿意听郎君话的人家的时候,用的也是类似的借口”云初摊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开打了 “咦,郎君这里还是归万年县管辖,你只需要跟孙户曹说一声,这事就能解决了吧?”“那是仗势欺人,后果更加严重”“难道开打之后事情就不严重了吗 “不严重!而且效果很好,长安周边的村子可不是一一个姓的村子,能在这里当上里长的,基本上可以把他们称之为土豪劣 绅,他们的地位就是生生打出来的. 以前,他们没有见过我这个主人,现在发现我只是一个少年,如果像咱们家这种主人是少年,家里还有钱的人不欺负,他还欺负谁呢““那就打”“必须打他们人多吗 “不算多,看着有十几个泼皮模样的人,郎君,不如打过之后,你来当这里的里长吧,这样一来,对咱们家的好处多多, 就算没有农田,以后,也绝对不会缺少粮食,更不会缺少在农庄干活的人 现如今,晋昌坊就缺少一个稳定的粮食来源地,补上这一块,晋昌坊就什么都不缺了.妾身看那个里长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应该没有什么本事,“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去去就回”“哎呀,郎君,我已经让肥九准备了” 云初没有理会崔氏,他此刻正有无穷的精力,需要找地方发泄,这个恶霸里长来的正是时候. 如同崔氏说的那样,晋昌坊里的城市人,最麻烦的就是粮食跟柴碳问题,如果能拿下这个距离长安城如此近的曲江里,确实非常地省事. 云初骑着马,提着棒球棍朝开始烧烤吃饭的女子们挥挥手就出了门,娜哈看到哥哥提着棒子出门了,立刻就找到自己的棒 子,骑着白嘴毛驴急匆匆地跟上 公孙咬一口鸡胸肉瞅着远去的云初兄妹俩忍不住问崔氏“他们兄妹俩干啥去了” 崔氏将三肥刚刚烤好的肉串放在虞修容的盘子里道∶“没事,家里出了一点小事,不妨碍的,郎君马上就会处理好的.” 小丫鬟紫鹃咬着肉串含糊了地道“去打架吗我家小娘子也会虞修容瞪了小丫鬟一眼. 公孙闻言大笑,匆匆把鸡胸肉塞嘴里,用手帕擦拭一下嘴角,就对虞修容道“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心上人是如何大杀四方的 虞修容摇摇头道∶“他没有让我跟过去,大概是不想让别人伤了这里的妇孺.公孙愣了一下道“你还真的精通武技” 虞修容笑道∶“粗通武技罢了,我一个弱女子带着几个老仆,要是不会一点技击之术,在坊市里都没有办法立足.” “看你的身量,腿长手长的正是练剑的好苗子,要不要跟我学剑”虞修容摇摇头道“我更喜欢弓箭之术.小丫鬟紫鹃又道‘我家小娘子能用弹弓打鸟.“软弓啊.“能防身就是好的” 曲江里的里长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站在云家庄子的地界之外,在他身后歪七扭八地站着+来个闲汉,看他们赤手空拳的 样子,云初决定今天不用出人命. 才要抱拳施礼,就听为首的里长干脆利落地道∶“是这,把今年五贯钱的水钱交了,我也不为难你,水渠里的水就能继续用. 不交的话,你家的房子会着火,没有水灭火,就难场咧.“云初笑吟吟地道∶“就没个商量吗?五十文钱的水费,我们家交. 说完这句话,云初就没有看这个站没站相的里长,而是把目光投注在里长身边的一个壮汉身上,因为,接下来,就该这个家伙出场了 还以为这个家伙会上来吓唬他们兄妹俩,没想到这个人很有礼貌的道∶“听说你是太学生”云初笑道“是啊,国子监太学生.” 壮汉又道∶“原来是读书的相公可知晓这曲江里的耆老张翁?云初摇摇头道“不曾听闻这位长者名姓.” “那么,你既然买了这里的宅子跟地,本地乡佐李翁想必是一定知晓的吧?” 云初想了一下,雁门侯把房子跟地给他的时候,拿来的是现成的地契,房契,所以没有跟本地的吏员们打过交道,就摇摇头道“不曾听说. 壮汉闻言笑了,对里长道∶“是个没跟脚的念书人,里长,这块地跟这些宅子价值应该超过了七百贯,咱们,问他要五百贯不算多吧 里长点点头,又指着娜哈道“这个小胡姬也要. 这一次,云初没有动弹,而是回头瞅瞅自家的农庄,跟一起来的肥九低声道“问问修容小娘子,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听了云初的话,肥九就惊愕地朝农庄跑去了. 云初拉住早就不耐烦的娜哈,不让她冲动,又朝里长拱手道∶“这座庄子可是雁门侯卖给我家的,你们就不思量,思量 曲江坊的里长哈哈大笑,指着还在远处徘徊的原庄子佃户们道“他们说,你跟雁门侯家没有任何关系,为了这个庄子, 雁门侯夫人还跟雁门侯争吵了一顿. 就这,拿五百贯钱来,我保你今后再无坏事登门,当然,如果你把这个小胡姬给我的话,钱可以少收一半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就挨了一棒子. 里长用手捂着嘴巴,惊愕地瞅着刚才抡了他一棒子的娜哈,手摊开的时候,上面有两颗断牙.里长吐出一口血,指着娜哈道“你打我” 云初再回头看看,发现自家的庄子似乎有烟冒起来,就转过头对满嘴流血的里长道∶“你竟然烧了我家的庄子” 第一三四章琴瑟和鸣 即便是里长的嘴巴很痛,这一刻看到云家庄子上升腾起来的浓烟,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着,着,着火了”里长的狗腿子茫然地指着着火的云家庄子,不知道该干啥,就在这一-刻,他们真的认为是里长派人把云家庄子给烧了。 里长想要解释,脸上又挨了一棒子,这一一次是云初抡的棒子,目的在于破坏这家伙说话的能力里长嘴里剩下的牙齿,终究还是被云初这很有克制的一棒子,全部给打掉了,而且,还完美地破坏了他下巴与上颚的勾连 从今往后,他如果想要吃饭,估计只能喝稀粥了. 至于说话,如果不能制造一个人工勾连下巴的环节,这辈子是别想了 瞅着自家里长在哪里“呜呜”叫唤,这些乡野间的泼皮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这些人过来只是想勒索一些钱财,没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大. 现在,人家的庄子被烧了,浓烟滚滚的,即便是在长安城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该如何是好 前边问云初话的泼皮,似乎还有一些急智,转身就跑,娜哈骑着驴子就在后面追,-边跑,一边用棒子砸那个泼皮的脑一 泼皮被砸得头昏眼花,转身就朝近在咫尺的娜哈扑过来,却被飞k过来的一块石头正中眉心,一颗鸡蛋大小的青包转瞬间就 鼓起来了,娜哈趁机用力-棒,这个身体结实的泼皮顿时就倒在了地上. 原本还一直观察娜哈这边战况的云初,见虞修容的弹弓似乎打得真的很不错,就催动枣红马,满世界地追杀那些泼皮,一棒子一个,全部打倒在地. 此时,云家的庄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周围正在田地里忙碌的乡民们纷纷叫唤着,提着各种各样的装水工具,前来救火. 崔氏,二肥,三肥她们扯乱头发,坐在地上上拍着地大哭,与一般家里着火的乡间民妇一般无二即便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公孙,也看得眼眶发红,觉得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虞修容见肥九已经把那些被打倒在地的泼皮们给绑起来了,而且,城里面负责救火的武侯们也叮咚当当地赶着水车来了 就邀请公孙上了马车-起回城. 公孙的脑子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今日是受邀来采摘芍药花的,顺便跟崔氏讨论-下,棉被两贯五的价钱是不是定得有些低了 没想到事情还没有谈论呢,云家在城外的农庄就遭受了灭顶之灾.最过分的是她看得很清楚,这把火,就是崔氏带着一众仆妇们亲自放的.而烧房子的建议,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给出来的.现在,她多少有些担心留在原地的云初跟娜哈她们了 “好好的房子为什么要烧掉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公孙就有些后悔,这话,应该问裴行俭的小姑娘扬起一张笑脸瞅着公孙道 “那些房子已经破败不堪了,云郎君已经准备拆掉重建。 与其被拆掉不如一把火烧掉,这样一来,可能会有人赔房子钱,这样呢,云郎君就有钱盖新的,好看的房了. “云初不缺钱。 “能省一些是一些吧,反正那些钱不要的话,也白白便宜了官府”“你们自己烧的房子跟官府,或者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那些泼皮说了,云家如果不缴纳五贯钱的水费,到时候房子要是着火了,就没有水救火,所以,房子一定是那些泼皮们烧掉的. 按照大唐律法规定∶对于故意纵火的犯人,根据损失大小,决定处罚轻重对于情节+分恶劣的罪犯,所烧屋舍不限多少,请决杖一顿处死.我想云郎君一定会格外开恩,放过那些从犯,只针对那个可恶的里长.“公孙虽然不想问,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只针对里长““因为云郎君看。上了这个水利便利,土地平整,乡野富饶的曲江里.“. 公孙迷惑地打开马车帘子四处瞅瞅.“这里哪里好了 “曲江里的土地破碎,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多为自耕农,多以种菜,种粮为生,云郎君一心想要晋昌坊变成长安城的第一大 坊,如果拿下曲江里,就能利用曲江里菜蔬,粮食,牲畜的产出,补足晋昌坊粮食,菜蔬不足的问题,继而让晋昌坊再无缺金 “所以,即便是这些泼皮今日不来找云初的麻烦,云初也会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是吗? “是这样的,如果曲江里的里长是一位处事公平的长者,为曲江里的百姓所拥戴,那么,云郎君对于曲江里的那些想法, 只能偃旗息鼓,什么都做不了. 幸好这里的里长,是一一个平日里恶行累累的无赖,这就给了云郎君上下其手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到了,正好把正事一起给办了. 公孙把身子往车厢外边挪一下,瞅着虞修容晶莹的双眼道∶“你们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虞修容叹口气道“小女子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想要在长安城有一间遮风避雨的地方,其中经历的磨难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 云郎君就是知晓了我曾经用过放火烧屋的事情,这才让肥九过来让我拿主意.如果有人遮风避雨,谁家的小女子愿意干这些阴私勾当,破坏自己的闺誉呢.“你以前烧过自己家”公孙的声音忍不住变高. “嗯,无耻歹徒想要霸占我家的屋子,就是被我用这样的法子击退的,让他们从此不敢染指我家。公孙娘子握住虞修容冰凉的小手道“你们以后一-定会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的.虞修容洁白的面庞染上-一层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 等武侯铺的人赶着水车,扛着唧筒,麻搭赶到云家庄子的时候,云家庄子上的火势已成燎原之势,就连早早赶来的乡民们 、也纷纷停止了救火的行为,跟云初一起站在水渠边眼看着原本有数十间房屋的云家庄子被烧成白地娜哈洁白的脸蛋上满是烟灰,崔氏等一众妇人也被烟火燎烤的狼狈不堪. 整个云家庄子,除过活物被抢运出来,其余的物件全部焚之一炬,就连靠近庄子边生长的极为茂盛的许多芍药,也被大火烤焦. 这一次,云家损失惨重 等万年县不良帅张甲看到失魂落魄的,站在水渠边的苦主云初,整颗脑袋嗡得响了一声勉强收拾心神,来到云初面前道“张甲见过郎君. 云初叹口气指着还在燃烧的云家庄子道∶“你也看到了,我家被烧了,纵火的恶人已经被我捉到,虽然痛殴了一顿,却也性命无忧. 此人竟然是曲江里的里长,向我强收五贯钱的水费不成,竟然丧心病狂得烧了我的家. 如此恶贼不严惩难以服众,不良帅可以问问在场的乡民,这里长本就是一一匹饿狼,这些年来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乡亲. 希望不良帅能为我等小民做主. 张甲还以为这里发生的事情依旧是云初在作恶,等他询问过一-圈乡民之后,他发现,这一次,云初可能真的非常无辜. 就是这个里长姜虎,平日里最爱在乡民间作威作福,巧立名目的压榨乡民. 提起云初说的水费,被勒索的人家不仅仅只有云初一人,最早被勒索的人甚至是两年前的事情这些事情做不得假一问便知. 再问那些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泼皮们,他们竟然异口同声的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里长姜虎身上是里长姜虎威逼他们过来勒索云家庄子,眼见勒索不成,就把云家庄子一把火给点了众人言之凿凿,围在这里的将近两百乡民,竟然找不出一个替姜虎说话的人 而姜虎本人因为面部受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拖着掉下来的下巴,呜哩哇啦地用喉咙吼叫,张甲希望姜虎能把作案的过程写下来,却从众泼皮口中得知,此人大字不识一个. “待我真报法曹之后,就立刻处理此事,云家庄子遭受的损失,无论如何,也要从这姜虎身上追出来,现在,就派人查抄姜虎家. 云初叹口气指着一些悲愤莫名的乡民道“事情总有一个先来后到,他们遭受姜虎恶贼的勒索比我早,自然是先要赔偿他 们,若有剩余,就赔偿某家一些,若是没有,就算了这里有一-百个钱,辛劳诸位跑-遭. 张甲接过钱袋笑道“必然如此,据我所知,这恶贼姜虎在曲江里尚有永业田一百六+亩.。 云初点点头道“如此,某家就吃些亏,只要良田,给诸位该有的礼遇,云初不敢怠慢.” 虽然不清楚以往极为凶恶的云初,为何对这些良善百姓如此宽待,既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张甲等人又有云初承诺的偌大好处,自然会尽心办事 姜虎被抓走了,一众泼皮,被不良人按在地上,扒掉裤子,一顿棍棒揍得哭爹喊娘,然后,就被家人搀扶着匆匆离开. 云初谢过一众前来救火的高邻,见云家庄子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觉得有些累了,就带着家人回城. 崔氏在马车里整理好妆容之后,轻声对云初道“这个修容小娘子如何”。 第一三五章见神仙 人生中,很难遇见那种越是了解,就越是不断给你惊喜的人.一般情况下都是越了解,越平淡. 相识的时候越是惊艳,一般情况下,落幕的时候就有多么的无聊与悲凉. 虞修容今天的决断非常符合云初的心意,她出身寒门,面对一把火烧掉这么大的一一个庄子的时候,却没有半分的犹豫,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人. 而云初今日也向虞修容表现出来了自己身为-一个男子,该有的进取心以及足够的谋略与手段任何地方想要打开局面,都需要雷霆手段,等雷霆手段打开局面之后,才是春风化雨滋润万物的时候.晋昌坊现在就处在春风化雨的好时候. 从第一天开始有平价粮供应,人们蜂拥而至,到现在,人们只有在家中缺粮的时候,才来粮食仓库买粮这中间多了一-分 从容,也多了一份对坊市的信任 云初计算了一下,目前,依靠晋昌坊派发工作为生的人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其中负责晋昌坊卫生的人就超过了一百人,这一百人堪称是晋昌坊内最贫穷的一群人. 收入最多的自然是三个大匠领导的施工队,有了大慈恩寺跟巨凰这两个锦上添花的例子摆在这里,他们三人人统领的施工队的规模还在持续扩大中 春天对于长安来说是最好的时候,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诗歌很好的把这一幕描述出来了. 春日长安的雨都不怎么暴烈,浸润了长安城大量使用的青砖,让这座古老的城池焕发出来了一丝青春色云初举着伞从万年县的县衙走了出来,他今天跑了四个部门,才把姜虎名下的田产过户到自己的名下跟张甲说的不一样,姜虎远比张甲想的会捞钱,虽然他名下的永业田只有一百六十二亩,可是呢,这个混账名下的口分田居然有六百七十余亩之多 不仅仅有这么多的田地,他还有-院很不错的房子,是戴着砖帽的大六间房. 张甲去姜虎家抄家的时候,那个院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一个人都看不见,问过人才知道,姜虎没有老婆却有三个妾,在闻 听姜虎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收拾细软跑路了. 给云初的赔偿就是一-百六十二亩永业田,其余的--个子都没有. 孙户曹给云初办理田产手续的时候红光满面的,一个劲的恭喜云初有钱盖新房子了.至于云初提出兼任曲江里里长的事情,孙户曹说要考虑-下,迟一些给云初答复.看来,上面的这些人对如何瓜分姜虎产业的事情还没有商量妥当. 云初向孙户曹反映了曲江里对晋昌坊的意义所在,并告诉他,这是自己在尝试城市居民与农村加强联系之后,能否在一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实现自给自足. 要知道,在大唐社会中,一个地方如果能达成自给自足,就是对当地官员的最高褒奖.一个自给自足的繁荣的农业社会也是历代君王梦寐以求的功业. 反正皇帝已经肯定了晋昌坊的发展模式,云初这个时候就可以向官府提出一些超规格的要求也就是在孙户曹那里,云初才得知,曲江里的庄子,对于雁门侯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了.不少的新锐大臣们早就不满那些贞观年间的勋贵们在长安附近拥有大批田产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一些胆怯的勋贵们已经把靠近长安的田产给处理掉了.他们很担心,因为自家在长安附近的这些超规格田产,会影响到自家爵位的继承至于,是不是真的全部处理掉了,还是找人代持,那就不知道了. 长安,已经没有多余的田产来继续支持盛极一时的租佣调,以及府兵制度了,这是肉眼可见的事情.那些占据了大量田地的明白人,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一切跟云初关系不大,据他所知,距离府兵制溃败还有一段时间,至少,在他的有生之年中不会彻底的爆发出来,这么 大的一个帝国,会有应对办法的. 所以,云家还是要多囤积一些田产,好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与灾难. 狄仁杰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晋昌坊居住了,云初有些怀念,却不愿意去醴泉坊找他,他很担心这样做会损伤狄仁杰的自尊心. 云初撑着伞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光福坊,那一对小夫妻都在店里,小小的胡饼铺子看起来很是欢乐对于云初的到来,小伙子热情非凡,而那个小女子也比以前大方了很多,自自然然的出来跟云初见礼在那一场钱灾中损失了-套房子差点-无所有的小伙子重新变得意气风发. 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于他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成长.“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要是男娃就好了,以后就能帮我干活咧。“要是女娃,你就好好养,长大了送我家当婢女,可以给你一一个好价钱 小伙子的脸顿时就变成了青色,咬着牙对云初道“我就算是累死,饿死,也不让我娃给有钱人当奴仆,不论是男娃,女圭. 云初咬一口饼夹肉道“把你的这句话记死了,千万,千万不敢忘. 你也不要觉得我前面那句话是欺负你,那是给你那句话兜底呢,你娃进了我家,我保证好好待她,不欺负她,也不会祸害 她,等她年纪大了就放出来许配好人家. 早早说出来,免得你把孩子送别人家为奴为婢的被人糟蹋祸害. 小伙子想了一下,给云初弄了一碗羊汤,犹豫片刻道∶“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你要是落到要卖孩子才能活命的地步,你咋办嘛“ 云初认真的道“我宁愿去偷,去抢,去杀人,也要保证我娃不会给别人当奴仆如果路走绝了,我宁愿我娃当贼,当强盗,也不允许他去当什么奴仆. 小伙子长吸一口气道“原来有钱人都是这么想的,我记住了,我娃当贼都不当奴仆.” 云初发现自己现在跟小伙子谈话的时候,已经越来越投机了,不得不说,你有一口好吃的东西,往往就能得到不少莫名其妙的朋友. 上一次下雪的时候在光福坊门口遇到了刺王杀驾的事情.这一次云初还想在遇到那群人. 结果,小雨柔柔的下着,而刺客们却迟迟不愿意出来,没在长安街头遇到什么激烈性的政治事件,云初觉得很没有意思. 那些人白白辜负了这场春雨,也白白辜负了云初一片看热闹的心何医正再次来云家找云初闲谈,这一次闲谈的主题是酒精对伤口消毒的作用这是很严肃的一次学术会谈. 虽然云初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何医正更是在对酒精杀什么毒都不知晓的情况下,高谈阔论酒精在治疗外伤的过程中应该起的重要作用. 其中,丘神绩更是屡次被提起,原本炎症严重的子孙袋如今已然消炎,变成一张于巴巴的皮贴在胯下,至于子孙根在被切 除了一部分之后,在用了大量酒精清洗之后,也不见炎症出现最神奇的是,丘神绩腿上的那些洞,有一些被缝合之后已经开始结痂,-切都在向好的一方面发展.当然,以上好的一面,都是对何医正而言,他只是一个郎中,不是神仙,可以完全保证所有的洞都能完全愈合,因为,在医家眼中,每一个洞都要另案处理.所以,有些洞总是不能愈合,且不断地流脓. 何医正已经功成身退了,在治疗丘神绩的过程中,他还用酒精为其余一些外伤患者治疗过,结果喜人,原本已经有发炎症 状的外伤,在猛烈的使用了酒精之后,炎症已经有些消退的的模样了.--位医正,与司医,在书房高谈阔论了足足一一个时辰,这才结伴而行。 何医正只说带着云初去见见世面,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直到两人乘坐的马车停在了大宁坊,云初这才觉得不对劲. “何医正,我们要去拜访某位权贵吗” 何医正骄傲的摇摇头道∶“是权贵,也不是权贵,今天,某家带你去见见咱们一这行的老祖宗!”“老祖宗哪一位老祖宗 “在大唐地界,处理孙神仙,还有谁配的上当我们这群人的老祖宗云初呆立当场. 说实话,要见皇帝的前一晚,云初睡得跟猪一一样,没有一星半点的震撼之感. 现在,听了何医正的话之后,云初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披了一斧头一般,有着说不出的敞亮感.孙神仙他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是在庙里,不仅仅见过还烧过香,磕过头,祈祷一家子无病无灾现在,就要见到真人了,云初立刻就甩开何医正,大步流星的向前冲.见神仙啊,还是从心底里认可的神仙,这个时候还不跑快一点纯属脑子有病“哎呀,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嘛,我不领路,道童不会让你进去的。 何医正跟的气喘吁吁,却显得非常高兴.。 第一三六章云初的剧烈的幸福感 云初非常地失望。 不是见到了孙思邈感到失望,而是一座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浑身都是药味的人。别说进去了,就算是想要往里面看一眼,都被高高低低的人头给挡得严严实实。何医正跺着脚怒骂道∶"是哪个不为人子的走漏了消息? 马上,里面就有不为人子的人回骂道∶"就准许你们这些官大的人偷偷摸摸地见孙神仙,就不允许我们这些官小的见孙神仙?在孙神仙面前,你的官位大小有个屁的用场。何医正怒道"有本事站出来骂。 里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地道∶"有本事你挤进来找… 院子里的人很是豪横,还有人骑坐在药童脖子上往里面看的,不论何医正如何跳着脚寻找跟他对骂的人,也是进不去,看不见。 然后,烦躁的何医正就看到了正在爬墙的云初。"你爬墙干什么" “不爬墙恐怕是见不到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孙神仙,就算是不说话,远远看-眼也是福气。”"这话倒也没错,拉我.去... 云初轻盈地爬上墙,再俯下身子将肥胖的何医正拖拽上了高墙,这-下,所有人都在他的脚底下。“刚才喝骂老夫的混账出来,让老夫见识见识你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敢在京城放肆, 人群里仰头瞅着高在上的何医正,纷纷闭上了嘴巴,都是同行,没有人不知道何医正这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加上他马上就要升官变成医判,就更加没人触他的霉头了。 站在高墙上的云初发现,前院的人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般,而一墙之隔的中庭,却非常地安静一些身着圆领外袍的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哪里,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其中好几个云初见过就是在皇帝来晋昌坊那天见过的,其中雍州牧兼任京兆府尹李慎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 之所以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实在是这个人太太太平易近人了,就连云初这个从八品小官给他施礼,他都会微微地拱拱手还礼,没有-星半点的亲王架子。 如今,他乖乖地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悠闲自在,似乎没有半分受到委屈的样子。见李慎看过来了,云初连忙站在墙上向这位亲王行李,亲王竟然还点点头表示还礼。这多少让云初有些受宠若惊,就连何医正看云初的眼神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个小药童从屋子里走出来,指着墙上的云初跟何医正道”要看病就去外边排队,若是看热闹的就快走,道长没有时间见没名堂的人。”听到小药童的呵斥,何医正就要下墙,云初却打定了主意今天要见到这位让人仰慕了一千多年的医圣,就盘腿坐在了墙上.何医正也下不去了,因为自从他们两人开始爬墙之后,又有好多人也跟着爬墙上来了。 于是,两边的高墙上又站了两串人。 道童又呵斥了几句,见没有什么效果,就转头回了房间,估计是去跟孙神仙告状。"不管会不会被呵斥,能见到孙神仙一面,某心愿就了了。 “我不同,孙神仙对我有救命之恩,某家在这里只想跟孙神仙磕个头。 "我听闻孙神仙呕心沥血数百载方才书成的《千金方》三十卷,就要问世了,如果能看一眼,老夫就算是当下死了也值得。"咦?《千金方》这里面的药方很贵吗? "滚你娘的蛋,少拿那些阿堵物来羞辱老神仙,《千金方》的要义是"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名《千金方》。'"哎呀呀,误会老神仙了,这张嘴确实该打。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从房间里走出一位青衣老道,他的身材格外的高大,站在那里瞅一一眼墙上,以及院子里的人,挥手道;”有疑难杂症者进来,一般小病去找本城医馆就能治,去休,去休!众人闻言,不管是站在墙上的,还是挤在院子里的都慌忙行礼。 青衣者道又抬头瞅着站在墙上的云初道"你气血充盈,无发亮泽,几十年内无大病之忧,你来医馆做什么呢,莫要顽皮,速去。'云初笑嘻嘻的拱手道∶"晚辈研制出来了--种杀毒药,对防止外伤溃烂化脓有奇效,听闻道长撰写了《千金方》,小子研制出来的这味药不可不录。 孙道长呵呵笑道∶"你也是医者?""小子乃是太医署司医云初。 "既然如此,你晚些时候过来,待老夫验证之后,如果确实有效,定然录入,娃娃啊,你既然有秘方,何不留着造福子孙,如果让贫道录入《千金方》,可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云初依旧笑眯眯的道"晚辈行医,只为天下人少些病痛,却不是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孙思邈大笑道∶"好好好,既然你有此心,老道欣慰之至,去吧,去吧。 云初一个虎跳就从高墙上跳下来,不等何医正,就-路狂奔着往家跑,无论如何也要把酒精拿给孙思邈鉴别一下。 于是,长安街市上,人们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士子沿着朱雀大街奔跑的快如闪电,人人都在夸奖这个少年人真是好力气一想到能跟孙思邈切磋医术,云初一路狂奔到家,都感觉不到疲惫。崔氏看到云初汗津津的从外边跑回来,才要问话,就听云初吼道∶"别挡我的路。.. 立刻闪到-边,只见云初一头扎进自家的酒库,取出一坛子酒精夹在胳膊下边,跑到马厩里找到枣红马,骑上去,才发现没有马鞍子。顾不得这些了,云初就骑着光背枣红马再一次出现在朱雀大街上。 跑回来的时候用了一个小时还要多,骑上枣红马片刻就到了。 此时,云初不得不相信孙神仙的魅力,--句话,就让狂热的人群迅速褪去了,只有何医正还坐在墙头上,没人帮他下来。 放下酒坛子,把何医正从墙上接下来,就听何医正抱怨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想到《千金方》上就要出现某家的名字,心血澎湃难以自己。何医正压低声音道∶"想清楚啊,这东西的价值可不止万金啊。"云初也压低声音道∶"你敢买,还是我敢卖? 何医正点点头道∶"是啊,是啊,有时候好东西不是好东西,是催人夺命的毒药,也只有孙神仙这种人才能压得住,留得下.小子,看不出来啊,还有这般见识。 借着怀里的酒坛子,云初,何医正,枣红马得以进入孙神仙家的中庭,眼看着···匹马跟着进来了,在座的诸位高官,在看清楚了马匹之后,也没有感到冒犯,主要是枣红马表现得很好,-进门,就独自面对一个小小的花圃发呆。 在大唐,多的是爱马之人,如果到了枣红马这种级别,在一些大户人家,甚至比人还要贵重一些,些马痴,甚至会跟自己的爱马一个屋睡。 云初进来的时候,亲王李慎正好看完病被孙神仙送了出来。 李慎自然把目光落在枣红马的身上,而孙神仙则瞅着云初抱着的酒坛子皱眉。"好浓烈的酒味,这就是你说的杀毒药吗" 李慎闻到酒味之后,就不再理睬枣红马,而是瞅着酒坛子似乎有流口水的迹象。"正是 孙思邈走过来打开酒坛子嗅嗅,然后道∶"可曾试验过药效?"云初让开,把何医正显露出来。 何医正立刻道∶"试验过九例伤患,成功者六人。"是已经溃败的伤口,还是新鲜伤口 何医正拱手道∶“新鲜伤口四例,全部无溃败症状,伤口已经痊愈伤口溃败者五例,割除腐败患处,痊愈者两人,其余三人还在观察中,孙思邈眉头的皱纹似乎一下子就展开了,瞅着何医正道!"你也算是名家之徒,莫要说一些大话来哄老道开心。'何医正连连弯腰道∶"哪里敢哄骗老祖宗,晚辈说的都是真正的药效。 孙思邈平视着云初道∶"娃娃,你立下大功了,称之为泽被天下也不为过,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活。"云初笑的见牙不见眼,得这位老人家-句夸赞,比李治夸奖一万句都有用。 就在三人继续商讨酒精的消毒效果的时候,李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酒提子,悄悄地从酒坛子里提出一提子酒精来。并且在三人来不及劝告的情况下,一口就干掉了半提子,足足有二两之多。 一口酒下肚李慎顿时僵在原地,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孙思邈一把捏住了李慎的脉门,只觉得这家伙的脉搏如同重鼓在敲动取出一根银针刺在李慎的胸口,只听李慎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一口酒箭,看吐出来的酒的分量,云初觉得没给李慎剩下多少。酒吐出来了,李慎也终于回魂,大喝一声道∶"好酒!"孙思邈怒道∶"你素来行事小心,怎么今日如此孟浪? 李慎陪着笑脸道∶“刚才闻着酒香四溢,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总觉得该是一种旷世佳酿,就喝了一口尝尝,本王的鼻子果不欺我,确实是佳酿啊。 孙思邈气的脸色发青,怒斥道∶"若是毒药呢?'" 李慎耸耸肩膀无赖的道∶"反正在您这里,即便是喝了毒药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您还不是会把我救回来吗? 第一三七章真神仙解决大问题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只有在塞来玛跟娜哈面前,云初没有任何戒心,他们之外的人,云初在相处的时候都藏着一些心思. 现在,孙思邈出现了,这个青衣老道给了他极大的心里安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心理疾病一个一生只知道救人,从未害过人,高风亮节了上百年的人,如果都不值得信任,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信任呢 老先生继续给那些上门的人瞧病,何医正,云司医就跪坐在老先生身后,观摩老先生是如何进行望,闻,问,切的. 过程看起来很普通,与一般医者别无二致,但是呢,很多话从老先生口中说出来,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感,是那种哪怕被治病治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的那种信任. 老先生在看病人,何医正,云司医在看老先生,而亲王李慎则看着酒坛子不停地舔嘴唇 “嗯,胸闷、气短、不能活动,活动后心慌、气短明显,还伴有四肢冷、乏力,这可是明显的心阳不足,还伴有轻度心悸之症。 刘家的,你一个高门内宅大妇,整日里惶惶不安地做什么,既然已经上了年纪,就专心教子即可,休要想得太多,你这个病就是想得太多导致的,继续下去,心就会出毛病. 老道这里给你开一副药,可以补心阳、安神定志,多进一些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就能缓解.如果没有缓解,就用参附汤加强一下. 心病还要心药医,回去之后开苦闷心地过日子,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眼看着云初道抬手写了药方,看病的妇人跪地谢过老先生,就在Y鬟的搀扶下离开了药房 这是老先生今日的最后一一个病人,送走妇人老先生就在道童端来的陶盆里洗了手,还用热布巾子擦了脸.他不但自己这样做,还要求孙思邈,云初也这样做,至于史婵,他早就自觉地洗手擦脸,看样子,平日里没少被老先生呵斥. “药堂不能久留,我们去院子里说话”老先生起身离开,孙思邈,史婵弘赶紧跟上,只有史婵多嘴道“我拿药坛子, 老先生瞅瞅崔氏,似乎要说什么,见孙思邈跟何医正也在,就只是用手指点点崔氏,没有说话.此时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道童送上来几样干果,说是干果,其实就是几种炒熟,或者煮熟的豆子.老先生往嘴里送了几颗豆子,就停止了进食,看着云司医“想好了云初果断地点头道“想好了 孙思邈果然不愧是药王之名,果真是喜欢亲自尝药,用酒提子从酒坛子里提出一些酒精,倒在- 一个浅盏里 面,先是仔细地嗅嗅味道. 对边上负责记录的道童道“味甘、辛、苦,归心、肝、胃、肺经说完话,就轻轻地抿了一口,闭上眼睛,让酒精在口中回荡“性,霸烈,侵如烈火,乃至阳之物,克阴寒,入腹如吞烈火,寒气无踪”“养脾扶肝,驻颜色,荣肌肤,通血脉,厚肠胃.嗯,需少饮有节,确是天地恩物.老先生话音刚落,李慎就急不可耐地道∶“可以喝吧?可以喝吧? 何医正,云司医两位医者难以置信地瞅着大唐亲王在老先生面前宛若顽童的模样,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身为医者的骄傲很快就给他们解释清楚了一能在孙神仙这里顽皮,不论是谁都该是一种福气云初将写好的酒精蒸馏过程双手递给老先生,颤声道“这是酒精制造的秘方,还请老祖宗收下,好让酒精这个东西得以造福万民.” 孙思邈没有接秘方,而是瞅着云初的眼睛道“真的舍得”云初颤声道“晚辈唯恐老祖宗不收. 好“孙思邈接过云初递过来的秘方,看都没有看,就着煮茶的小炉子里的火,将秘方当场给烧了.云初急忙道“老祖宗,这是为何’ 孙思邈淡淡地道∶“告诉世人,酒精的秘方在老道这里,谁要是想要,就让他找老道要.’原本跪坐的云初,听了老先生的这句话,心甘情愿地双膝跪地将头贴在地面上颤声道∶“老祖宗威武孙思邈摆摆手道∶“现在说要求.云初道“老祖宗请讲,晚辈无不遵从.” “此物酒气浓烈,远胜寻常水酒,酿酒本就不易,酒价更是高昂,此物名曰酒精,靡费自然远胜寻常酒+ 若图口腹之欲,长久必成祸患. 老道要你在酿造酒精之初,便往原料之内增加一些毒物,以增强酒精之杀毒效力该增加什么样的毒物,老道自会告知与你 孙思邈说完话之后,就狠狠地瞪了呆若木鸡的李慎一眼道“从今往后,此物只可外用,不得内服,服之则毒发. “啊一”李慎惨叫一声,就地躺倒,一边打滚,一边哀嚎,仿佛真的中毒一般。 孙思邈宛若看孩童胡闹一般,-脸的无奈,最后,敲敲桌子上的剩余酒精,对李慎道“就这些了.”李慎一个虎跳,哈哈大笑着抱起一坛子酒,就夺路而逃. 孙思邈叹息一声对云初道“这孩子出世的时候他母亲难产,母子危在旦夕,是老道亲自接生,落地之后体弱多病,随老道在终南山居住三年才救得性命,对他,老道总是格外得宽容.. 这一声叹息,这一句宽容,立刻让孙思邈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一位慈祥的长者至于限制酿造酒精靡费粮食,只让酒精在医疗领域发挥作用的忧国忧民之心,云初竟然觉得在老神仙这里不值一提. “回去告诉太医署的人,每年需采购酒精两千坛,五百坛自用,-千坛发往军前,五百坛放于药铺零卖.孙思邈的这句话是对着何医正说的何医正拱手道“唯” 随即,孙思邈朝云初跟何医正挥手道“去吧,药方随后有人拿给你,老道乏了,要休憩了.’云初带着枣红马跟何医正从院子里走出来,都忍不住回头瞅着这座青砖小院子发了一阵子呆 良久,何医正回过神来,对云初道“每一次见老祖宗,某家心中就多一分羞愧,就会勤于救人,只是时间长了,羞愧之心就淡了,就变成购买你秘方的那副模样. 云初认真地对何医正道“你不买我秘方,难道让我来长安之后,身无居所地到处流浪吗 更何况,你把秘方已经公诸于众,等于是你花了自家的钱,为百姓谋福利,说到这件事,该惭愧的是我,而不是你! 于是,何医正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跟云初一起朝老神仙的居所深深一礼之后,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第一三八章不会哭泣的羊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轼写这首词的时候,人家女子一定不让他见,又想拉住他的心,就专门在墙里面荡秋千,最要命的是荡秋千还不往高里荡,只留下笑声,让苏轼自己去想.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轼是一个著名的胖子,他爬不上人家的高墙.胖子爬墙的样子很难看,左扭扭,右拱拱,可怜腰上无力,屁股太重,爬不上去. 云初就没有这种烦恼,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体满意极了,他可以在墙壁上奔跑几步,再伸伸手就够到墙顶,胳膊伸缩一下,就把身体提上高墙,这个过程也就几秒钟. 当然,他也可以用鞭子缠住高处的东西,然后再扯着鞭子把自己送上高墙.最方便的是有枣红马帮助,他可以踩在马背上,轻易地爬上高墙.总之,云初有一百种爬墙的法子.. 不过,看到老猴子爬墙的样子,云初就没话说了,因为高墙对于老猴子来说,就是平地. 而且,这只老猴子翻过云家的高墙之后,就会直接钻娜哈的闺房,这一点,云初说过很多次了,老猴子还是屡教不改.他喜欢找娜哈下象棋. 这个借口真的很烂,云初却不忍心揭穿,只有跟娜哈在一起的时候,老猴子才像是一只活着的猴子,平日里,他就是一只死猴子.真的不知道老猴子干嘛要到长安来.这里就不是一个能让他愉快起来的地方 西域才是他的天地,在那里,他可以尽情地玩耍那些城主,那些王,那些可汗,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城邦,一个部族的命运. 在大唐是做不到的,这里的人太稳定了,太喜欢和平的日子,对于西域人喜欢的动荡深恶痛绝,他就像是-只陷入沼泽的老猴子,动弹不得,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等死.所以,玄奘才说他是自投罗网. 西域本来没有手抓饭,自从有了云初之后,西域就有了手抓饭. 长安也没有手抓饭,自从老猴子弄来了洋葱,黄萝卜之后,才有了大块羊肉手抓饭. 清晨的时候,云初亲手杀了一只羊,这是一只长着一对水汪汪大眼睛的绵羊,它的黑眼窝很漂亮,毛皮也被牧羊人打理得干净整齐,即便是被云初按倒,这只羊依旧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叫唤. 直到云初把一尺多长的刀子捅进它的心脏,它才伸出那条粉红色的舌头想要叫唤一声,可惜,没有声音崔氏看了一眼就跑了,只有娜哈在那里跳跃着,要哥哥给她留下四根完整的“嘎拉汗” 云初手持利斧剁掉了羊的脑袋,此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干涸了,脑袋在地.上滚动两下之后,就沾染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尘. 羊皮剥得非常完整肥十打算用这张羊皮做一条小褥子,就用几根竹棍将羊皮撑起来放在阴凉处阴干一大串羊内脏从绵羊的体腔里滚落的时候,装了大半个筐箩,被肥九端走了,他在门房里放置了一一个小炉子,可以在看门的同时,炖煮羊杂汤喝. 云初小心得切开羊的腿关节,弄出来了四个洁白的“嘎拉汗”给娜哈玩耍,娜哈拿到“嘎拉汗”之后,就让三肥把她的宝贝用开水煮-遍去去膻味 煮完之后,还要上一遍香香的桂花油,等骨头有光泽了,才是女孩子的好玩物. 云初将整只羊劈砍成拳头大小的块,放在筛子上晾晒让羊肉的水份散发一下,这样在煽炒羊肉的时候,就不会噼里啪啦地往外溅油,而肉质也会变得紧实,耐嚼.今天来吃饭的客人很多. 有裴行俭跟公孙,有何医正与万年县的孙户曹,还有好长不见得狄仁杰. 老猴子不是客人,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客人,这个家里至少有一半的钱财都跟他有关系,他总认为自己该是主人,更何况,云初还问他要一匹好的小母马 一匹产自于阗的小母马是一顿饭就能弄到的更不要说做这顿饭的洋葱跟黄萝卜都是他拿来的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在跟虞修容闲谈了一-阵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才是云初的良配“我可怜的娜哈,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成了-家子呢?谁跟你们这一家子打交道谁折寿.老猴子说这话的时候蹲在拴马桩上,远远看去真的很像是-只猴子. 云初双手用力,就把一颗黄澄澄的梨子掰开给了老猴子一半,这东西是公孙拿来的,四月份还能吃到汁水丰富的梨子,太难得了. 老猴子咬了一口梨子道“我想多活几年,准备亲眼看着你跟那个婆娘能多生几个娃.“那就不要整天往长乐坊跑,把本来就不多的一一点精力,都贡献给了歌姬,不划算” “没什么不合适的,等你有一天看开了,就能察觉出那些歌姬的可爱之处了,人家是一些追求更好生活的好女子,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我没有看不起人家,是看不起你,明明可以在西域当王的,结果跑来长安当猴子,亏不亏啊 老猴子摇头道“不亏,只要能看到玄类,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不亏“你这是有病” “如果一种病能够让你快乐,这种病你治还是不治 云初抬起头回忆了一下,那个被自己亲手送进精神病院的跳舞女子,觉得老猴子的话没有说错,与其清醒过来接受丈夫女儿死亡的噩耗,不如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在精神病院永永远地舞蹈下去,直到死亡降 9 眼看着日上三竿,云初吐掉嘴里的甘草渣滓,洗过手之后就来到了院子里一一口大铁锅跟前,肥八把柴火点燃之后,就往这口直径超过一米的大锅里倒胡麻油. 铁锅是晋昌坊铁匠铸造的,手艺很好,厚底薄壁乌黑锃亮的,敲击一下能发出龙吟之声乌黑的胡麻油在铁锅里开始沸腾的时候,肥八跟云初就把清洗好的羊肉倒进大铁锅里煽炒狄仁杰是最先到来的,看着云初在大铁锅边上忙碌,过来看了一眼道“又操庖厨之术.“云初怒道∶“大唐之所以没有什么高级的好吃的,完全赖你们!狄仁杰疑惑地道“关我屁事 云初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聪明人,不肯好好地研究菜式,而是全部跑去当官了,这才让大唐的美食无数年来没有寸进. 想想啊,如果人人都操庖厨之术,我大唐将会有多少道让人魂牵梦萦的美食啊,这世间也不会多出那么多尸位素餐的蠢货官员! 明明都是好厨子的料,全去当官了,能当的好吗 “此言深得我心!”裴行俭的声音从中庭传过来,接着,就看到裴行俭,公孙这一对贼人从花厅转了过来.还以为狄仁杰会跑路,没想到,人家笑吟吟地站在云初身边,等着云初给他介绍新朋友呢,就这一份强大的心理素质,活该人家-口气干到阁老的位置上.“狄仁杰,醴泉坊里长,太学生 “裴行俭,裴大将军,公孙,剑舞天下第一的公孙娘子” 狄仁杰闻言,-步跨过来,先是朝裴行俭拱手道∶“丰安坊见过裴大将军,孤身折服乱民的英姿,至今难忘 说完话,又朝公孙拱手道“云初常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今日一见果不我欺…“裴行俭大笑道“丰安坊,狄兄弟率先-声”杀狗官“某家也是言犹在耳.两人相见交谈甚欢,只有公孙疑惑地问道∶“我们曾经见过吗?狄仁杰潇洒地抚摸一下自己嘴唇上的小胡须道∶“渴慕一见.” 此时,除过黑点,也算丰神俊朗的狄仁杰与那一晚看人裸,体的狗贼形象相去甚远,再加上时间久了公孙也确实记不住那个狗贼的模样了 云初忙着炒羊肉,裴行俭与狄仁杰交谈甚欢,公孙去找虞修容跟娜哈去了,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裴行俭最喜青年才俊,狄仁杰也非是太学草包,不管是兵法,还是时政,算学,亦或是日月星辰,狄仁杰都能对答如流,且深有见地,两人不知不觉就来到花厅,以云初弄出来的象棋为题,厮杀了起来.何医正来得正是时候,给云初带来了一包白霜糖,以及若干药材看到云初拿过白霜糖就往油锅里倒,何医正急忙道“这东西不是这么吃的 云初笑道∶“放心吧,相比当郎中,做庖厨我更加地拿手,今日,何医正就尝尝某家的易牙手段,”“何医判. “哎呀呀,公文已经下来了” “昨日刚刚下来,老祖宗一句话比什么都好使,上面询问何人可以填补某家的空位,已经把你报上去了,以你受过老祖宗夸奖的份上,原本不成的事情,也成了板上钉钉的好事。“如此说来,同喜,同喜啊。“小声些,莫要声张,文书下来才能做得准”两人对视嘿嘿-笑,-切尽在不言中. 孙户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到裴行俭,何医判之后,他很想立刻离开,想了好一-阵子,才溜着墙根往里挪。 第一三九章闲人才胡思乱想 大锅煸炒羊肉,要炒到金黄色,把羊肉里面的油大部分煽炒出来才算数.这样炒过的羊肉才能极好地吸收调料,改变羊肉的本来的味道. 煸炒羊肉是一一个释放水份的过程,在添加了皮牙子跟黄萝卜之后,植物的清香就会进入羊肉里面,继而形成复合味. 大块的葱姜跟羊肉烯炒一阵之后,就要捞出来丢掉,又把何医正拿来的花椒,八角,桂皮,这些药物跟羊肉放一起继续煽炒. 等羊肉的水分被煽炒地消失了三成,这个时候就要把皮牙子跟黄萝卜弄进去轻微炒-下,皮牙子最是见不得油被油煎炸一下,香味就出来了. 这个时候再把那些药材从食物里挑出来丢掉,浸泡白米立刻倒锅里用力翻搅一阵,添加一些菜萸水没过米,盖上巨大的木头锅盖,就等着时间来催熟这道菜了. 四月份的野菜其实已经不怎么好了,三肥她们挑拣了一些野菜嫩芽,又按照云初的吩咐,从农庄地里弄来了很多她们以前根本就不知道的野菜,其中一些她们总觉得拿去喂猪可能更加地合适一一些. 大唐人只吃很少的一部分植物油,大部分的油脂来自于动物,她们不知道的是,只要多加素油,调料合适,再难吃的野菜也会变成美味佳肴. 菠菠菜用姜汁调了,就成了美味的姜汁菠菜,葫芦花加鸡蛋加面糊用油过遍,撒上椒盐,就是绝世美味,苦苦菜混合蒲公英加盐加油焯水后,出来依旧碧绿可人,攥干之后再多蒜,多醋,加一点糖跟茱萸水用滚油一泼,就算是神仙都会为之倾倒. 何医判就是这么想的,他强烈地要求,云初把这些素菜多弄一份,等手抓饭熟了,他准备快马送到孙神仙那里,表示-番孝心.裴行俭也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只要见到好吃的,就会想起自家的爹娘或者想要孝敬的长辈. 孙户曹抓耳挠腮,估计也是想起家中的阿爷,阿娘了.裴行俭,何医判可以无所顾忌地央求云初,他身份不够,只好待在那里为难. 云初是一一个好人,从不让朋友为难,所以,他又让三肥她们重新准备了四个食盒狄仁杰看到食盒有些迷茫,他阿爷在夔州任上,阿娘也在夔州,拿到食盒该给谁呢“李义府!” 云初低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狄仁杰觉得非常羞耻,因为,此时此刻,人人都知道李义府是武媚的马仔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云初不得不又念出一句箴言给狄仁杰听.听了这句话,狄仁杰才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云初把巨大的锅盖掀开的那一瞬间,由那只可爱的绵羊幻化出来的一锅美味手抓饭,就算是成功了.裴行俭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他还是觉得这道菜应该给家中的老母奉上. 何医判更是督促云初挑选其中味道最好的部分,装了满满一大碗,提上事先准备好的食盒就骑马走了狄仁杰是在云初再三催促下也走了,之所以给李义府送饭,是因为,再不送点东西,那个家伙就会给他们兄弟两人设门槛了. 这就是拜奸人当老师的坏处,一旦奸人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了当老师的责任,这个时候,学生如果不尽快尽到当学生的责任,奸人老师就会认为白白栽培这个弟子了,为了让以后的学生更好地尊敬他这个老师,把不尊敬老师的学生拿出来当娃样子是必然的事情. 别说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之类的比喻,那种比喻是留给老神仙这种人的. 自从他的老师张天成在临死前扯着他的衣服咆哮着,要他一定要成功,他就知道,老师不是爱他,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化身,当成了一个希望. 而这个世界上,付出与回报一定要相等,如果不能相等,那么,总会有一个人的心会不平衡张天成如此,李义府更是如此,别想白白得到什么,白给的,往往是最贵的. 等送礼的几个人回来,酒还没有凉,当公孙借着酒劲舞剑的时候,满座皆惊,只有狄仁杰不那么满意,他坚持认为,公孙穿衣服舞剑达不到剑舞的极致境界. -群人连吃带拿的,把那只黑眼窝绵羊吃得一点不剩,或许只有在娜哈手中不断跳跃的四只羊骨节,跟肥八关心的羊皮,才代表着它曾经来过这世界一遭。 一场盛宴,开场的时候热闹闹,结束的时候也让人回味无穷.中间只需要一只温柔的黑眼窝绵羊献出自己的生命而已,这算不得什么.“阿弥陀佛”老猴子走得时候,冲着云初念了一声佛号. 饭菜很好吃,手抓饭也足够美味,就是云初心里似乎不怎么高兴,哪怕他始终都露着牙齿大笑,尤其是公孙舞剑的时候,全场就数他最活泼. “我不向诸圣求解脱,我想自己战胜自己的癫狂,所以,你不用冲着我表达你佛的怜悯。“阿弥陀佛,你想不想接受怜悯是你的事情,我佛总是慈悲的,他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我最近办的事情全部顺利,我最近甚至收割了爱情,我最近还赚到了很多钱,还被孙思邈夸奖了”老猴子看云初的眼神更加地悲悯,再次合掌道“阿弥陀佛,但愿佛祖能拯救你于阿鼻地狱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看,我最近没有杀人,在衣庄,我甚至忍受住了泼皮对娜哈的无礼,没有取他的性命,我很好。 老猴子拥抱了一下云初,还亲昵地拍拍他的后背道“好好睡一一觉吧.”说完就走了,这一次他没有翻墙. 虞修容走的时候,站在门口朝云初挥挥手,只是她把晚霞留在了云家,只带走了满满一盒手抓饭 云初觉得自己能战胜这突如其来的坏心情,这对一一个人来说是正常的,就像女人们总有几天不舒服一样,男人的坏心情也是如此.来得没有缘由,去得也没有道理. 现在的心情真的很糟糕,做了那么多成功的事情,心情却莫名其妙地糟糕,云初准备去好好洗个澡,再让二牛用尽力气给自己搓一个澡. 如果心情还不能好起来,他就准备趁着天还没有黑的功夫,骑着枣红马,在朱雀街的驰道上狂奔一阵二牛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褂子,跟-条过膝的短裤脚上踩着一双木屐,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很像日本人.这句话不怎么对头,因为木屐现在还是唐人在穿,等日本遣唐使们大量到来之后,才会把这个东西当做宝贝一样带回日本,最后在整座岛上蔓延开来. 因为穿木屐二牛被云初踢了两脚,然后,二牛就坐在地上哭起来,引得满澡堂子的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瞅着云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澡堂子这东西里的回音效果似乎都很好,不论是大唐还是在以前,这地方只要有点动静,就会出现类似混响的效果.所以,二牛的哭声大极了. 只要被人欺负了,就立刻大哭,如果对方还不肯给钱,那就打滚…。这是云初泡澡的时候闲着没事教给他的要钱手段. 就目前二牛哭泣的音量来看,没有十个钱,无论如何是哄不好的. 十个钱出去,二牛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就拿着干净的手巾子热情地询问云初是要先泡澡,还是先淋浴去去灰尘. 云初选择泡澡,脱光光进入池子,那些亲眼见到他欺负小孩的洗澡人,都不怎么愿意理睬他.由于云初才是澡堂里面最大的金主,二牛热情地蹲在水池边上给云初捏肩“今天赚了多少,听说你娘已经开始筹备修家里的房子了,怎么,要给你定亲了吗 “今天生意不好,早上就没有什么人,到了中午人才多起来,加上里长刚才赏赐的十个钱,今天有五十个钱的进账,到了晚上收拾浴池的时候,应该能赚到八十个钱。 里长,我这里有从胡人哪里拿来的玫瑰油,你要不要试试听说用玫瑰油抹在身上,在用力揉捏之后,有安神,益气的功效. 云初猛地转过头,瞅着二牛道“你确定是玫瑰油,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娘在西市卖甑糕,旁边就是一个卖玫瑰油的胡人,通译说那个胡人拿来的是好东西,就是太贵,咱们大唐没人喜欢,那个胡人快要饿死了。 胡人听通译说我在一家大澡堂子里干活,他就给了我娘一-点玫瑰油让我拿到澡堂子里试试,我嘴皮子都说干了,没人要,嫌太贵. 云初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才道“有多贵” 二牛扭捏地道“--滴一个钱.其实不多啊,五滴就够涂抹后背的,我一一次只收十个钱.如果里长不喜欢玫瑰油,我这里还有橙花油,都是好东西,我给我娘涂了一点,我娘香了一整天. 云初想了一一会,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好活路,至少能解决晋昌坊很大一部分剩余劳动力. 感觉泡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让二牛给自己搓澡,等二牛把自己全身上下搓得跟熟虾-一样红,就指着自己后背道“把你说的玫瑰油给我整上,先来二十滴.” 第一四零章 生活一点都不美好 二牛是一个很有商业天赋的孩子,在确定云初喜欢玫瑰油之后,立刻就通过更衣室前面的小窗户,跟女澡堂搓澡的幺娘联系,告诉她无论如何要让正在洗澡的娜哈小娘子跟崔嬷嬷也用一下玫瑰油,如果大肥有钱,也给大肥用上,就说是里长说的. -下子就做成了三笔大生意,有可能是四笔大生意,二牛在给云初按摩的时候格外地用力。 于是,云初在二牛卖力的按摩中,被玫瑰花馥郁的香气笼罩着,不一会就睡着了,睡着之前,他还在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把二牛换成美女,角落再放一根点燃的蜡烛,这样的一项服务该收多少钱来着从澡堂子里睡醒,整个人就变得神清气爽,带着同样香喷喷的娜哈,崔氏跟大肥去了饭堂这个时候正是那些苦读的学子们进夜宵的时候,云初几人一人要了一份馄饨慢慢地吃.这个时候,云初没有再提起玫瑰油的事情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好东西。就算要做,也绝对不是现在,太扎眼了.. 老神仙给的两千坛酒精生意,已经可以保证云家今后衣食无忧不说,还能发家. 再加上家里悄无声息的棉被生意,进项已经很惊人了,没必要为了钱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把押进去,而这个世界上不论什么时候,钱都是赚不完的. “郎君,妾身今日跟修容小娘子已经商量好了,三天后是个好日子,就让坊市里最有名的窦媒婆走一遭修容姑娘家,她是官媒,她去了修容姑娘家,在街坊四邻也有一些颜面。 娜哈这时候抬起头道“猴子阿爷说,他已经挑选好了一匹小母马,青白花的,不起眼,却是一匹好马云初笑道“青白花,不会是一头奶牛吧“不是的,是一匹马。 “青白色的马还真得少见,娜哈,你见过吗娜哈忙着吃饭,只是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崔氏笑道“青白色的马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说修容家是一个清白人家吗云初把最后一一个馄饨吃下去又道“娜哈,你喜欢骑驴子吗 娜哈也把馄饨吃完了,想要用袖子擦嘴,见哥哥跟崔氏都看着她,就拿出手帕随便擦两下道“现在骑驴子以后骑马,猴子阿爷给我准备了一匹小马驹,才三个月,全身黑色,就四个蹄子是白的.名字叫踏雪乌骓 猴子爷爷说一-百年都遇不到这样的一匹好马,尤其是母马.猴子阿爷还说,要哥哥多努力,免得到时候连一匹马都保不住 云初觉得老猴子是故意的,他在西市胡人那里极有威望,凡是有大队的胡商从西域来长安做生意,他这个码头是必定要拜的. 有什么好货物,也往往是第一个寻找老猴子给他们寻找最合适的买家. 而老猴子能给胡商们提供的就是融资,也就是说,胡商们把自己带来的货物卖掉之后,还想购买更多的大唐货物,如果钱不够了,就会去找老猴子,这个时候,老猴子就会给他们提供钱买货虽然不知道老猴子是怎么保证自己借出去的钱能够回来,想必老猴子有自己安全的渠道.这可能就是大唐最早的国际金融贸易吧. 所以,娜哈有一个做国际贸易还做的很大的猴子阿爷,弄-匹最贵的宝马怎么都不算过份,据说项羽骑的战马就叫踏雪乌骓. 云初与崔氏对视一眼,再一次确定了家中最有钱的人是谁后,脸上都带着苦涩的笑意.崔氏甚至在想,-旦老猴子死掉了,娜哈会不会有机会继承老猴子的丰厚遗产 难怪玄奘根本就不在意娜哈会不会读好书,会不会变成一个才女,原来,只要一个人福泽深厚,真的只需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就足够了. 云初不敢想象娜哈变成纵横大唐西域两地的财女,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人待在长安,就很容易失去警惕,尤其是当边疆传来的都是好消息的时候,人们就会浑浑噩噩地生活.夏,四月,赵孝祖大破西南蛮,斩小勃弄酋长殁盛,擒大勃弄酋长杨承颠.自馀皆屯聚保险,大者有众数万,小者数千人,孝祖皆破降之,西南蛮遂定. 云初在看了朝廷邸报之后,才弄明白,身处云南与贵州交界处的朗州,也就是以前夜郎国的地盘上的大唐朗州总管赵孝祖,在西南大开杀戒,斩杀了所有不向大唐俯首称臣的乱贼.这一一仗打得极为辛苦,不过,赵孝祖还是把那片山地里的蛮族统给杀光了. 之所以说杀光了完全是邸报上有一一个“破”字,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个“破”是打败了敌人了事,像云初这种在边军中混过的人,就会明白,这个“破”字实在是太凶残了,比屠城还要可怕一百倍屠城的时候,还有说杀几天就封刀的,这个破,就说明,城池,关隘是被唐军在战斗中攻破的. 既然战斗一直在持续,那就说明一直在杀人,能杀多少天完全没数. 赵孝祖的捷报传来,长安人没什么反应,在大唐杀个什么部落,平个什么国家,这都是基本操作,如果没有这样的战绩才是很丢人的一一件事 人们更加关心的是,距离长安两百里的太宗皇帝行宫,玉华宫,被当今圣上给改成了寺庙 就这件事,云初没有多少感觉,他还沉浸在赵孝祖大捷一事中,虽然他已经见识了梁建方的霸道,而赵孝祖朗州大捷带给他的震撼更甚. 还以为大唐军队只能在平原,戈壁上所向无敌,没想到赵孝祖却在丛林地带击败了当地的土著,并且做到了聚而歼之这样的战果,实在是太出乎预料之外了. 为了此战赵孝祖本人丢了一条胳膊,将士们战死了一千两百余本该是轰轰烈烈庆祝的一件事,在长安市上却听不到任何议论 大家都在议论太宗皇帝行宫,一个道教丛林,一一瞬间变成了佛教寺庙这件事为此,云初深深地为死去的大唐将士们感到不值. “明年,玄奘法师将在玉华宫,这个清净之地继续翻译佛经,不再主持大慈恩寺”老猴子才来云家,就把这个震撼性的消息告知了云初,让他提前做一些准备.“这是为何” 老猴子笑道“玉华宫改成玉华寺,虽然只是一字变动,却是我佛莫大的胜利. 袁天罡坐镇玉华宫三十一年,他在,我们就进不到玉华宫,八年前,袁天是自知寿元已尽,就强行颠倒自己身体内的五行运转,结果失败而亡,甚至没有来得及兵解, 现如今,李淳风一人独木难支,就在六天前,陛下终于下旨,将玉华宫改为玉华寺. 李淳风等人不甘罢休,所以,玄奘法师就主动请缨,以寻找清修之地,翻译经书为名去玉华寺坐镇,而陛下也已经于昨日应允,如此,便断了李淳风等人最后的希望。 云初抓抓脑袋,他实在是听不懂什么逆转五行,跟兵解这些名词,总觉得老猴子在说神话故事,而且,什么袁天罡,李淳风距离他的生活实在是过于遥远. 就算是玄奘法师去了玉华寺,云初不相信那个贪婪的知客僧,敢停掉给晋昌坊每月三百贯的资助.再说了,那三百贯钱,在经历了私铸钱的侵袭之后,价值直接回落了六成以上,对于如今的晋昌坊来说,已经不是主要收入了. 道观变成寺庙,这好像真的不关自己什么事情. 老猴子见云初一脸的迷茫,就叹口气道“狂风吹过的时候,每-棵树都要低头.” 云初笑道“我们不是大树,我们是小草,只要有一一个土台子帮我们挡风,我们就会安然无恙.你能不能跟那个知客僧说说,现在的钱已经不是钱了,让他把给晋昌坊的工钱加到五百贯,与醴泉坊胡人寺庙给狄仁杰的钱看齐呢 老猴子摇头道∶“能保住三百贯已经不错了,明年,五月,藏经塔楼的修建,必然会开始,这对大慈恩寺来说是很大一费用. “不是说修建塔楼的钱,是陛下卖死亡宫女,太监的衣衫凑钱来修建的吗” 老猴子站起身瞅着云初道∶“自从上次陛下来参观过你晋昌坊之后,觉得如果天下事处处都需要皇家掏钱,或者动用国帑,是很错误的一件事,要大慈恩寺自主筹钱修建塔楼.陛下还专门要求,这座塔楼必须修建成十层的全青砖塔楼. 知客僧听闻此事,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能继续给你三百贯,已经是看在玄奘法师的面上.你这时候如果去找知客僧要钱,你猜他会不会用大棒把你打出来“ “可是,你们已经得到了玉华宫啊,人不能只算小账,说不定你们能拿下玉华宫,也有我出的一份力’“好啊,给你五百贯,明日,我就把你这话传扬出去,看看,李淳风会不会过来用剑把你砍成肉泥。 第一四一章存乎一心的大工匠 袁天罡啊,李淳风啊.对于云初来说,都是神仙.玄奘啊,对于云初来说是佛. 他很不明白,神仙跟佛打架,为什会波及到自己 老猴子从来都是一个有一说一一的人,他既然已经提前发出了警告,那么,自己这里一定不会太安稳的云初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要点,那就是万万不能丢掉太医署这个从八品的司医的官职.没了这个官职,自己将会跟狄仁杰在醴泉坊-样被长安县县衙的人压制的很凄惨.狄仁杰现在的压力有八成是来自于长安县衙,因为人家看中了他手里每月的五百贯现钱. 于是,很多莫名其妙的费用就落在了狄仁杰的头上,最过分的是安人居的掌柜拿着账单来找狄仁杰要钱,狄仁杰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弄明白安人居是个什么地方.那是长相丑陋的男人与漂亮男人睡觉的地方. 这种账目,自然被地人家一-口回绝了,这个狂暴的家伙还因为安人居掌柜的拉扯他袖子,还当着醴泉坊坊民的面,把安人居的掌柜痛殴了一顿,最近一直在长安县县衙跟安人居的掌柜打官司中,听说前景不妙,很有可能会输掉官司,赔钱,还要赔礼给这个安人居的掌柜. 还以为狄仁杰会很失落,没想到云初在饭堂见到这个家伙的时候,他正瑞着装的满满的饭盘在大快朵颐眼看着肥腻腻的猪肉,被他——口-块吃的香甜,云初就知道长安县的那些官僚们,这一一次彻彻底底的把这个年轻人给惹怒了. 云初也端着一盘子饭坐到狄仁杰对面,等他喝了一-口蛋汤,就问道“你准备怎么办”狄仁杰哼一声道“怎么办凉拌“咦,你这是掀桌子的举动啊。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子纸张,拍在云初面前道“不让老子好过,他们一个都别想逃掉.”云初翻开那些纸瞅了-一眼道“杜善贤这人官声不错,你哪来他的把柄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陛下登基三年,杜善贤的小儿子今年正好两岁,这说明什么”云初不解的瞅着狄仁杰 狄仁杰往嘴里丢了一块肥肉,也不见嚼就吞下去了,又喝了一口蛋汤道“我算过日子,他那个小儿子,就是全大唐都在为太宗皇帝守孝期间怀上的. 云初回忆了一下大唐礼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说这家伙在给太宗皇帝守孝期间还跟老婆胡搞”狄仁杰一拳砸在桌子上,狞笑道“这是大不敬只要杜善贤不弄死儿子,老子连证据都有.“云初点点头这个长安县令杜善贤完蛋了,又翻开上面标注长安主簿吴子牛的卷宗,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合上卷宗惊讶的道“吴子牛宠妾灭妻’ 狄仁杰淡淡的道“吴子牛的老婆是他寒窗苦读的时候娶的一个寻常妇人,虽然寻常,却也给吴子牛生了两子一女,并无被休的道理. 吴子牛发达之后,又娶了一个豪商的女儿,这家伙就嫌弃原配年老色衰,又无-个顶事的娘家,就把原配与原配子女丢到小小的农庄,不闻不问. 前段时间还把那个小妾给扶正了,还他娘的大大方方的邀请宾客欢宴,为那个小妾打气鼓劲.你说,我要是把这事捅出去,吴子牛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礼部会把吴子牛恨死的,他的小妾别想活命,他的下场最轻恐怕也是永不叙用吧狄仁杰还想给云初翻看别的卷宗,云初一把按住狄仁杰的手道∶“你想怎么的?狄仁杰长吸一口气道“翻天吧’ “直接在长安县法曹审理你这个案子的时候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没错,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君子一怒,虽不如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也一定要让这些魑魅魍魉们无所遁形。 云初松开狄仁杰的手道“我有更好地办法,你听不听 狄仁杰摇头道“道理我都懂,你若是想让我放过这群不知廉耻的狗贼,这话就不必说了.云初大笑道“如此大快人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阻拦,我只想给你介绍一个叫做铜板的家伙狄仁杰道“我不缺钱 “那么,你知道太宗年间,曾经刊印了-套”金刚经“的事情你知道吗 狄仁杰点头道∶“听说有高手匠人,将字反刻在木板上,然后涂抹上墨汁,再把纸张刷上去,顷刻就能成书,你问我这件事做什么 “大唐第-块阳刻雕版”金刚经“就是铜板他阿爷刻出来的” “铜板最近一直在研究在泥巴上刻出一个单字,还分成一块一块的,有多少字,就在泥巴上雕刻出来多少字,一些常用的,子曰诗云一-类的字就多刻-一些。 然后再把这些泥巴字放进炉子里烧,等把泥巴烧硬了,再把这些泥巴字拿出来. 如果有文章需要刊印,秩序按照文章把那些单字排列一下,顷刻就能成文章.前两天,听说已经研究成功,你说,我们是不是去拜访-下他. 狄仁杰瞅瞅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纸张狐疑的道∶“三天后,我就要上公堂了,那个狗日的法曹陈金秀还特意派人告诉我,如果不想在公堂上丢脸,他可以私下里安排我跟那个兔儿爷掌柜和解.要我跟一个兔儿爷和解,这是我狄仁杰的奇耻大辱,老子宁死也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云初用筷子指指狄仁杰面前的饭食道“快些吃,早点去,早点把”长安县秘闻录“给印制出来到时候,你拿着这本书再去公堂,-个个的质问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满肚子的男盗女娼的家伙们,到底是谁有罪. 狄仁杰吞一口饭不解的道“拿书跟拿着这些纸张有什么区别吗” 云初喝一口蛋汤哈哈大笑道“区别大了,我问你,用雕版印刷来印制这样的一本书,需要多长时间狄仁杰想了一下道“如果阴刻,至少-年半,如果,阳刻,就需要两年之久.“那么,我问你,两年前你还在什么地方“太原老家读书中’“那么. 狄仁杰按住云初的手道“我明白了,你想把我从炮制这些证据的泥坑里拖出来” “要不然呢?如果人人都知晓这些阴私证据都是你找出来的,以后除了我这种光明磊落之士敢跟你做朋友还有谁敢往你身边靠近一步到时候,你只有做酷吏,跟宠臣的份. 一个好好地汉子,跟一群混账同归于尽,太不值得了,现在,你还跟我去不去找铜板狄仁杰推开饭盘站起身道“我这就去骑马,咱们这就去. 云初把狄仁杰没有吃完的饭推回去道“把饭吃完,铜板就在我晋昌坊,绿竹街甲字第四号就是他家狄仁杰皱眉道∶“如果被他知道了,岂不是做事不密,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云初喝完最后一口蛋汤,长叹-声道“你真是小看了这些工匠,人家根本就不识字.”狄仁杰瞪大了眼睛道“不识字怎么刻的字 云初苦笑道∶“这就是人家的保命手段,如今的书本,很多都是秘传,一个雕版工匠,有多少颗脑袋够给那些想要保守住秘密的大户人家砍的 我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离谱的事情,结果,事实就是如此 会在木头.上雕花的人不会画画,能制造出精巧机关的人不会画图,不会用尺子的人却能用一只手度量亳厘之差,现在,再多一个不识字的雕版刻字工匠你还觉得不可信吗 狄仁杰瞪着眼睛道∶“这真是咄咄怪事,我们快点吃完,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这样的奇人了.”吃完饭,两人沿着陋室的斜坡下到了绿竹街,长了足两个月的竹子,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茁壮的模样一些嫩芽正在竹竿的枝头吐绿,这东西要嘛不生长,一旦开始生长了,绝对是-天-一个模样.云初推开甲字第四号的大门,一个彪形大汉正蹲在-根木头上吃饭呢.见云初带着狄仁杰进来了,就连忙拱手道“里长来了,吃饭了吗云初点头道“刚刚在饭堂吃的饭. 说完就瞅瞅铜板的饭碗,见里面只有一些糜子饭跟野菜,就敲敲他肥厚的胸部道“吃这些东西,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彪悍的.” 铜板嘿嘿笑道“我饭量大,吃好的家里供应不起,听说饭堂里的饭菜好,我吃不起.” 云初掏出狄仁杰的那一沓子纸张,拍在一一个巨大的工作台上,对铜板道“两天时间,我要一百本这样的书,要求,一个字都不能差.”铜板拿起那一沓子纸张,快速的翻看起来.狄仁杰皱眉道“这是不识字云初笑道“人家在数字数呢. 片刻之后,铜棒扬起那张憨厚的脸,对云初道“全书共一万三千六百八十六个字,相同的字有二十七种,十六类. 如果里长不要雕版书皮的话,小的一日夜就能印出来.“狄仁杰冷笑一声道“怎么可能不用书皮,一定要.” 说着话,就让铜板找来一块上好的木板,先是在木板上写下“长安县秘闻录”,然后迅速的在字的下方绘制了一张**像,身条婀娜多姿,云初怎么看,怎么像公孙.狄仁杰绘制完毕之后,才对云初道“如此,大家才有诵读的兴趣。 第一四二章君子之交淡如水 铜板家的泥活字不好,印制出来的东西也不好,模糊不清不说,有时候还会错位最麻烦的就是油墨不好,导致字体有粘连。 这本书还能勉强看,只是多费一些功夫去猜想,好在,汉字的排列顺序并不怎么影响阅读,再加上唐人的书根本就没有标点,全靠自家凭借学识断句。 这就给了这本书更多的可以联想的空间。狄仁杰看到印制出来的书很是郁闷。 云初却非常地满意,粗劣,低俗,廉价,本身就是传播小道消息的小书的重要特点。 最重要的是这种书根本就不用发行,找个没人的时间,在国子监丢十几本,在青楼丢七八本,在西市丢一些,东市丢一些在御史言官们聚会的地方无意中丢一些,相信,书里面的内容很快就会传遍长安。 这个时候,狄仁杰拿着一本这样的书在公堂上质问法曹,应该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我觉得这本书出现之后,法曹可能就不开堂审理你这件案子了。狄仁杰摇头道"他不开堂不成,我会敲鼓。 云初点点头,他真得很佩服狄仁杰,这家伙的头不是一般的铁。接下来的一天,云初跟狄仁杰两个人非常地忙碌。毕竟,散播流言这种事情不好假他人之手。 长安是一座对流言根本就不设防的城市,跟官府的露布比起来,他们更加地愿意相信流言,尤其是跟皇室,权贵,官员们有关的流言。他们也喜欢看到那些人身败名裂。 这些流言刚刚出现在长安市上的时候,长安县令杜善贤收养的小儿子就突发急病死了。 长安县主簿吴子牛的小妾突然以不守妇道的名义被撵出家门,同时,吴子牛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发妻从小的农庄里接回来,不知道他是怎么哄骗他老婆的,总之,他老婆亲自发声说,吴家绝无宠妾灭妻之事。长安尉郑挺干脆住在青楼里不回家,用这个为来掩饰他喜欢娈童这个事实。自从那一本《长安县秘闻录》出现之后,整个长安县的官员就没有一个好人了。 如果那本书里的描述的状况是一的话,经过百姓口相传之后,那些人的恶心程度就变成了一百。 当然也有有心人,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也通过这本书的事情一起说出来,这就导致长安县无好人已经是一个大众常识了。终于,当御史言官们开始问责长安县令杜善贤的时候,再也经受不住舆论压力的杜善贤,经历了长时间的思考,在凌晨,上吊自尽了。吴子牛的运气很好,因为他有一个为了她不惜直面御史言官的老婆,再加上他的事情属于闺房内闻,只要吴子牛的老婆说从未有宠灭妻的事情,别人就算有再多的证据也是枉然。他长安尉郑挺,已经被吏部清吏司强令锁厅,待查。 就在人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的时候,狄仁杰这个本来可以上陈情表的国子监士子,却向整个长安县衙门发动了举劾程序。 这一次,他举劾的对象是整个长安县衙,根据他呈送上来的举劾状来看,长安县衙中从县令到书吏,再到不良人,不良帅,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贪墨,徇私,枉法 就连负责救火的武侯铺也有收钱才救火的罪状。一时之间长安县官衙中人人自危。 孙户曹见云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知道狄仁杰跟云初是好友。 狄仁杰在长安县干的事情,他万年县未必就没有,因此,才仗着跟云初熟悉前来打探一番,看看云初这边有没有想要干掉他们的想法,“我这里安安静静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难道说孙户曹你跟长安县的赵户曹一样,隐匿了五百亩口分田”孙户曹连连摇头道"那种事我能干出来吗,我们是老大一个家,我弄田地回去,又落不到我手里,干这事干什么云司医,你也是一个官员,既然是官员,就该知晓官员当差,就没有不出错的。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我们关起门来好好商量,何苦像狄公子那般激烈呢” 云初叹口气道丫狄仁杰与我不同,万年县对晋昌坊的支持有目共睹,你孙户曹更没有把逛青楼欠的钱让我去还,即便是有事情,我们也都是有商有量的,不至于弄到狄仁杰发起举劾的地步。 他也是被人逼迫压榨的没法子了,如果这一次不能痛打落水狗,你看着,等那些人翻身了,会百十倍的报复回去,不举劾都不成。”孙户曹见云初心情平和,没有干大事的意思,也就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曲江里的事情我可给你办下来了,从今往后,就看你用何种手段将两个里坊捏合在一起。县尊也觉得你的想法大有可为。" 云初听了孙户曹的这句话,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我们这些当官的还真是脆弱啊。” 孙户曹苦笑道"这就是当县令的那句老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府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仙4如果长安县不在京城,狄仁杰这般与整个县衙为敌,早就被碎尸万段了。”送走了孙户曹后不久,狄仁杰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在陋室的居所。他不来云家,云初只好去找他。 略显憔悴的狄仁杰目光变得平和了许多,再也不复当日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见云初来了,就给他倒了一杯清水,露出一丝笑意道"让你为我担心了。" 云初笑道"担心是小事,我就想问问你的打算是什么,很明显,你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如此地不留情面,不留半点退路,所谋者必定很大说说啊。" 狄仁杰喝一口清水道*以前呢,我以为百姓之所以穷苦,完全是因为他们愚钝,懒惰。所以,当我发现你可以带着晋昌坊五六千人,可以慢慢地把日子过好,就觉得我也可以。 主掌醴泉坊之后,我才发现,错得离谱,百姓们并不懒惰,也不愚钝,相反,他们从日出忙碌到日落,不得片刻安闲,而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而我们这些人说起来很努力,可是呢,我们还有大把的空闲,放在吟诗作对上,放在风花雪月上,甚至结伴欺负那些傻蛋路人,还恶作剧地把人家女人的衣服扯掉。 百姓们忙碌一整日,未必能弄到隔夜之粮,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做别的。 如果说他们不聪明,其实,我们吃的,用的统统来自于他们如果他们不够聪明的话,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求得一日两餐,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了,想要积攒下更多的钱粮,纯属做梦啊。就算他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积攒了一些,一旦遇到两月前的那种钱灾,他们的积存又会化作乌有,以前的辛劳也付诸东流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要面对官府的层层盘剥,缴税交铜钱要负担火耗,交粮又要面临大小斗,以及踢斛淋尖的盘剥。云初,我知道此次作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出一口恶气。 可就是这口恶气,已经填塞在百姓心中太久了,哪怕是看一场热闹,也能让百姓们有官府热闹可看,这就足够了呀。你说,我还要谋什么呢” 云初点点头道说得很好,认识非常地深刻,不过,你还是要跟我说说这么干的个人目的才好。"我只是一心为民。 "我知道你一心为民,问题是,为民请命之后呢,千万千万不要跟我说,你对这件事以后自己的前途没有想法。"狄仁杰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云老弟也,一月后,我再进太学,将主攻律法。"以后当法曹还是进大理寺" “不在乎,只要能把那些令我感到恶心的恶人,送进监狱,或者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就好。” 听了狄仁杰的一番话,云初不得不感慨时空进程的巨大惯性,还以为自己改变了狄仁杰,没想到,千折百回之后,人家还是走上了神探的老路。 "醴泉坊呢,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不行,如果他们还在我的治理之下,不会有半点好处,除非我这一生都待在醴泉坊,否则,只要我离开,他们的下场就会很悲惨 还不如现在就放弃。” 说到这里,狄仁杰重重地拍拍云初的肩膀道"幸好还有你你能力强,就把我的那一份事情一并干了。我真得很想看到,你把整个长安包上金箔的模样。 "你只要不是蛮干,我就放心了。"云初一口喝干了狄仁杰给他倒的清水。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的意思。 离开狄仁杰居住的屋子,云初瞅着墙上那一树红梅,虽然被风雨侵蚀了一部分,却显得更加遒劲,枝干如铁的模样似乎要刺破这白粉墙壁。 第一四三章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 长安县终于被狄仁杰给弄散架了,县令自杀,主簿罢官,县尉流放西域,六曹被换了一个遍,就连县衙里的书吏,行走,狱卒,也基本上被换了一遍。 孙户曹从万年县调任长安县八品司户,其余官员,基本上不用长安本地官员,全部从吏部空降下来。 而《长安县秘闻录》继续在长安市上流传,只是风格有些奇妙的变化,主攻脐下三寸,于是,那些死掉的,罢官的,流放的官员们,就再一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避开妇人孩子的谈话主角。 这本书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自从长安县被连锅端掉之后,这种小册子,就时不时地会出现在长安的坊市上。 有时候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有时候是针对某一群人的,总之,只要这种手抄小册子出现,指向性就非常地明确,御史言官们最喜欢这东西。 哪怕是诬告,人家御史言官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告错了,也不打紧。 大理寺于五月初五破获了一起流言案,主谋是门下省的典仪周春,流言伤害的对象是门下省左拾遗祁安路。 内容其实并不严重,只说祁安路此人有偷窥癖,他偷窥的对象不仅限于女人,还有男人,还说他最喜欢看牛马交配,即便是在上朝的路上遇见了狗连环,都要停车观察,等彻底地满足了偷窥欲望,就让车夫打散这对连环在一起的狗,再心满意足地上朝。 谣言传播不久之后,门下省左拾遗祁安路,就获得了一个“狗连环”的外号,并且广为流传。 就是这个外号,让祁安路两次上书要求告老还乡,两次被皇帝拒绝之后,还自杀了一次。 想想也是啊,一个贞观年间的进士,干了一辈子的文书整理工作的老读书人,突然被人安上了一个如此不堪的名头,这对他维护了一辈子的清誉,造成了毁灭性地破坏,让他再也无颜苟活于人世。 案子是大理寺破的,却是御史台台阁御史,门下省给事中,中书省的中书舍人三家审理的。 这三家合作审理案件其实也叫作小三司,非大案要案达不到小三司审理的地步。 然而,这一次不同,在查明典仪周春纯属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目的在于败坏门下省左拾遗祁安路的名声,以报祁安路不将女儿嫁给周春儿子,还骂他儿子猪狗一样的人,也能配得上他家的虎女之仇。 人证物证俱全之后,周春竟然因为一桩流言案子被夷了三族,长安全城震惊。 自从周春被夷三族之后,长安市上的小册子才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然,流毒依旧未熄,就在周春三族被诛杀后的七天,洛阳坊市上又出现了类似的东西,而放眼全国,六月里类似的案件共有七十六宗。 对于周春被夷三族这件事,云初是不以为然的,既然要用这东西害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在大唐这个律法不完整,不公平的时代里,流言这种类似舆论监督的手段,其实是利大于弊的。 只是大唐读书人太少,而且良莠不齐的,没办法弄出《铡美案》这种,可以让一个好人蒙受上千年骂名的好文章,好故事。 手段多少有些低级。 晋昌坊的人今天非常地忙碌,每家每户都在忙着制作新鲜的食物,晋昌坊饭堂更是马力全开,从早上开始,就炊烟不绝。 朗州大总管赵孝祖班师回朝了,随行的还有一千一百余名,在丛林苦战两年的关中府兵,因为战功卓著的原因,需要迎接进城,在大校场接受兵部尚书李绩的检校,验功之后才能解散返乡。 白日里的长安城商贾云集,车船牛马不绝于道,不方便让赵孝祖这个六品地方羁縻州总管,跟这些带着满身征尘的府兵们进城。 真正的缘由却是,司天监的人认为,赵孝祖这些人杀气太重,煞气过甚,白日里长安城流年星官冲犯斗牛煞,位置在西,赵孝祖一行人又自西边来,会加重煞气。 只有等太阳落山,紫微宫在正天,才能消解赵孝祖这些人带来的煞气。 也就是说,不允许赵孝祖一行人白日从西边的开远门进城,只允许他们天黑之后从南边的启夏门进入。 而正南的中门是明德门,打开城门就可以直接看到皇城口的朱雀门。 平日里走启夏门最多的是农夫与菜贩子。 眼看着太阳落山,又等到星斗漫天的时候,在城外等待一天的赵孝祖吆喝一声,就带着隶属于关中的一千一百余府兵沿着启夏门鱼贯入城。 虽然是关中府兵,对这座城,他们还是不熟悉,马蹄特特地走在长安平整的石板街上,除过一些不良人在街上游荡,看不到一个百姓。 六月的长安闷热且潮湿,赵孝祖身上的汗水从铁甲裙摆位置不断地滴落,而被汗水侵蚀的断臂伤处更是又痛又痒。 他强忍着愤怒,问前来迎接他的一位兵部郎中:“秦郎中,儿郎们在城外等候整日,为何不见有粮草供应?” 秦郎中摊摊手道:“某家接到的军令是迎接总管进城,并无支应粮草一事。” 赵孝祖道:“兵部不会以为某家与儿郎们的身子,真的是钢浇铁铸的吧?” 秦郎中随意地拱拱手表示歉意道:“或许是忘记了吧!” 赵孝祖瞅着眼前这群忍着烟瘴毒疠,蛇蚁蚊虫叮咬的部下,再次将快要喷发的怒火隐忍了下来,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这些即将受到兵部嘉奖的部下们受损。 漆黑的街道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只有府兵们手中的火把,在呼啦啦的燃烧。 秦郎中的心情似乎很好,话里话外都是询问赵孝祖,在朗州斩获的战利品。 赵孝祖想起那些战死在丛林里的部下,悲从心来,跟野人作战,能指望得到什么样的战利品呢? 是那些不值钱的青铜祭器,还是野人身上穿的破烂皮毛,亦或是那些平日里连衣衫都没有的女野人? 那些野人就是因为穷,就是因为没有吃的,才会屡屡骚扰大唐西南州县,如果他们富裕,至于如此吗? 再看一眼黑漆漆的街道,赵孝祖觉得那些儿郎们白白战死在了丛林中,这阵子,他们的尸首都已经被蛇虫吃光了吧。 一阵萧索之意油然而生,赵孝祖再也不理睬眼前这个聒噪的兵部郎中,就眼前这个样子,将士们即便是获得了并不颁布的奖励,估计也没有多少。 毕竟,在西南立下的功劳价值,远远不及西边。 一股股酒香,饭菜香味被夜风送了过来,秦郎中疑惑地吸吸鼻子,大为不解,此时,各个坊门早就关闭,哪来的酒香,饭香。 赵孝祖瞅着秦郎中道:“这是为将士们准备的?秦郎中刚才是在戏弄兄弟我吗?” 秦郎中断然摇头道:“没有,兵部没有这样的安排,可能是这附近的坊市子里的人在大宴宾客吧。” 刚刚有些愉悦的府兵们听秦郎中这样说,顿时安静了下来,吞咽一口口水,继续无精打采地向前走。 转过一个弯子,眼前的街道上灯光大作,一盏盏明亮的灯笼从坊市里面探出来,将整条街道照耀得如同白日。 就在这宽阔的街道上,竟然沿街摆放着长达一里的长桌,就在这些长桌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美酒佳肴,有些佳肴 赵孝祖刚刚停下战马的脚步,就听高墙里面有一个老妇人在歌。 “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歌唱……” 老妇人的声音并不动听,还有些沙哑,就如同老娘倚门相唱,这一声落进赵孝祖的耳中,心口竟然如同针扎一般,呼吸上不来,眼泪却滚滚而下。 “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歌唱……” 这一次又换成了一个少妇的声音,唱得依旧不算动听,却让这些离家数载的汉子,仿佛听到了妻子的呼唤,眼泪滚滚而落的人更多了。 “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歌唱……” 这一次又变成了少女的声音,婉转千回清脆如黄鹂。 三声过后,就听高墙里有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 “晋昌坊里长云初率全部坊民,恭迎大将军凯旋。 恭迎关中儿郎凯旋。” 赵孝祖用仅存的一条手臂,重重地捶打几下胸口,才要说话,就听得高墙那一边,又有无数人的喊声响起,虽不整齐,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恭迎大将军杀敌归来……恭迎关中儿郎归来……” “大将军喝酒,第一排就是我家的酒,孙神仙喝了都说好……还有包子,羊肉萝卜馅的。” 赵孝祖终于弄通了嗓子,单臂高举吼道:“谢过父老乡亲,谢过父老乡亲……” 他很想找到这些自发款待自己这群人的人,街面上却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高墙的另一边,不断地传来邀请他们喝酒吃肉的声音。 挥一挥独臂,那些早就心情激动地难以自已的将士们,就冲向了街边的美食,也不管是啥,先吃了再说。 “我家的甑糕可还吃得?” “好吃,好吃。” “我家的黄米糕可好?特意加了蜜枣。“ “好,好。” “娃娃多用一些汤饼,走远路先吃干的不好。” “呜呜……晓得……” 赵孝祖下马,独臂举起眼前的一坛子酒,凶猛得灌了一口,淡白色的酒水顺着胡须一串串滑落,一气喝了半坛子米酒,才高声道:“好酒!” (本章完) 第一四四章我可以帮你 “这个叫做包子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啊——”赵孝祖吃了一个叫做包子的东西之后,立刻对这东西推崇备至。 墙那边又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道:“我给你做了一个肉夹馍,你试试看嘛。” “肉夹馍是哪个?” “就是那个圆圆的,里面夹着肉的胡饼。” “哦,是胡饼夹肉,怎么叫肉夹馍呢?嗯,好吃,好吃……“ 秦郎中一直在冷眼旁观,见赵孝祖似乎吃得已经忘乎所以了,就冷声道:“该去大校场点兵了。” 赵孝祖嘴里含着食物,支支吾吾地道:“这是某家该得的,不吃完怎么对得起,晋昌坊乡亲们的一片心意呢。” “你该知晓李司空是一个什么脾气。” 赵孝祖道:“我已经是一个残废了,早就该解甲归田,就算是一匹受伤的老狗,李司空也会生出一些怜悯之心,容我吃一顿饱饭吧。” 秦郎中怒道:“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尔等这些骄兵悍将,比伱们更彪悍,更不畏死的胡人多的是,只要朝廷给一口食,要他们杀谁,就杀谁。” 赵孝祖呵呵笑道:“要是他们有一天来咬我们呢?狼是喂不熟的,等你没肉了,他第一个就吃你。 我就奇怪了,朝廷养我们这些当兵的,原本是为了防范胡人,现在,却用胡人防范起我们来了,真是怪哉。” 赵孝祖三两口把饼夹肉吃完,还不忘记朝高墙那一边叫道:“好吃,就是只有一个。” “我这里还有一个,我让哥哥丢给你。”女童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赵孝祖就抬头盯着高墙看。 果然,又有一个荷叶包丢了过来,赵孝祖单手稳稳地接住,打开荷叶包发现果然又是一个温热的饼夹肉。 这个饼子赵孝祖没有吃,而是重新用荷叶包裹好揣进怀里,对秦郎中道:“等见了李司空,我想请他吃一口这个饼夹肉是何等的美味。” 长桌上的食物虽多,却也经不起一千多饥肠辘辘的府兵们吃的。 不一会,长桌上丰盛的食物被这些人吃得干干净净,酒水,汤浆也一滴不剩。 赵孝祖从马包里取出一个漂亮的大眼睛青铜面具,放在长桌上当谢礼。 而后高声道:“今日浆水款待,赵孝祖没齿难忘,就此告别高邻,容我等后报。” 云初的声音从高墙后传来:“云氏有更加适合将军这般烈士痛饮的烈酒,云初扫榻以待。” “定然叨扰,就此别过。” 吃了一顿饭,听了三句歌的赵孝祖,此时发现自己心中所有的怨愤,竟然不翼而飞。 一众府兵也没有了先前的抱怨,一个个低声谈论着自己刚才吃过的饭食,有很多种竟然是前所未见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你也莫要埋怨兵部,这几年,陛下准备对高句丽用兵,耗用了兵部太多的粮秣,也确实亏待了西南以及南方的将士。” 秦郎中犹豫一下,还是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赵孝祖大笑道:“老子认命!” 耳听的军队离开了晋昌坊,刘义就偷偷打开了坊门,一群人在不良帅张甲的掩护下,快速地将外边的餐盘,桌子收了回来,一些妇人还借着灯笼发出来的光,快速地收拾了狼藉的地面。 等坊门重新关上之后,高墙上的用长竹竿挑着的灯笼也依次收回。 于是,长街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里,人心至少是暖的。 “这就是你帮助大唐的方式?” 老猴子今晚看了一晚上的把戏,他觉得云初这样做毫无意义。 “我现在只坚持做对的事情,尽量的不去做错事,如果正确的事情做多了,我觉得应该能让长安产生一点变化。” “你的变化有个屁用,告诉你吧,长安现如今是都城,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现如今呢,要求迁都洛阳的声音已经快成了气候。 一旦迁都洛阳,长安很快就会衰落,你的努力不会起任何作用。” 云初嗤地笑了一声道:“你以为大唐是西域部落,说迁都就迁都? 就算皇帝喜欢住在洛阳,那也是因为胆小,总觉得长安不够安稳,住在洛阳东都,才觉得不会有危险。“ “你知道个屁啊,长安人口这些年来暴增,虽然还不到百万之众,却也相差无几,仅仅是每年需要向长安运送的粮食,就超过了八百六十万担。 你看到运河上的船只头尾衔接长达数十里,却不知那里面有多少运粮船。 你的大唐如今正在举全国之力供养长安呢。” 云初瞅瞅黑漆漆的坊墙,低声道:“如果这座城池,没有皇帝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完美。 真正消耗这座城市的是皇族,是勋贵,而不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 石磐陀,我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这座城池里的人,我想,我可以改变这座城,去除覆盖在这座城池上的所有阴霾,让阳光永远照耀在城墙上,就像贴了一层真正的金箔一样。 我要这座城光芒万丈!” 老猴子淡黄色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抬头拍拍自己毛茸茸的脸道:“玄奘说的袛园精舍原来是长安?” 云初笑道:如果玄奘大师这样认为,那就可以这样说。长安就是我的袛园精舍。” “给孤独长者有五亿四千万个金币,你有什么?” “别听天竺人吹牛逼,你也是用惯金币的,五亿四千万个金币有多少,你心里没数吗? 再说了,他要是真有五亿四千万个金币,那么,金币的价值将不如铁。 还有,你上次给我说,我身边随时随地就有十万亿个佛,在默默看着我。害得我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就连洗澡的时候,都觉得有人在偷窥。 以后跟我说钱,就用文,如果是黄金,就用两,超过一百万金币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你直接去找佛祖谈,那是跟佛祖身份相匹配的数字。 人间用不了那么大的数字。” 老猴子被云初的气势,压制得没法子高声说话,就咕哝道:“前些天还把自己活得跟鬼一样,现在又把自己活得跟一个盖世英雄一样……” 云初不理会老猴子的埋怨,今天做了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这让他的心情极好。 目标确定了,人就松快下来了,剩下的不过是向目标进发就好,不管路途有多遥远,只要肯走,一定会到达的。 第二天,云初在等待赵孝祖回访。 结果,他没有来。 不是他不肯来,是因为他被兵部尚书李绩打了一顿板子,罪责是没有按时抵达教军场应卯。 据说,这叫做杀威棒。 李绩治军极严,莫说赵孝祖这样的军官,只要出征,他往往会挑选自己最亲近的人找一个错处,杀掉立威,所以,只要出兵在外,基本上没人愿意跟李绩太亲近,生怕被他给当成了娃样子给杀掉。 这一次也是同样,开始给赵孝祖安的罪名是慢军,这可是军中十七律五十四斩中的一条。 后来念在赵孝祖奋勇作战,缺失了一条手臂,这才变成打三十军棍了事。 而追随赵孝祖的府兵们,当晚在领到微薄的赏赐之后,在教军场枯坐了一夜,天刚亮,就被打发各回各家。 府兵作战没有军饷,努力作战一番,指望的就是得胜归来之后的赏赐……现在,希望落空了。 赵孝祖来不了,云初就去太医署,看在那里疗伤的赵孝祖,说真的,他对赵孝祖麾下那些刚刚打过恶仗的府兵们,真得非常感兴趣。 被派往北方的府兵一般都是精锐,被派到南方,以及西南的府兵大多是战力不强的折冲府府兵。 战力强的折冲府府兵们,被朝中所有人盯得死死的,只要有人胆敢无令组织超过一百个府兵,立刻就有杀头的罪名找上来,且不会有半点时间上的迁延。 至于那些战力不强的,从朝廷对待赵孝祖他们的方式就能看出来,朝廷并不在乎他们,更在乎丁大有统御的折冲府。 云初见到赵孝祖的时候,他正趴在一张硬床上,臀背位置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湿麻布,酒气熏人。 云初扯掉他身上浸满酒精的湿麻布,皱着眉头问,咬牙皱眉硬挺的赵孝祖。 “谁给你弄的?” 赵孝祖见云初很年轻不像是一位医者,就反问道:“你是谁?” 云初抱拳道:“太医署司医云初,也是晋昌坊的里长,昨夜与将军隔墙对话的就是我。” 赵孝祖想要起身,挣扎了一下,棍伤痛得他又重新趴下。 云初道:“酒精消毒完毕之后,就要晾晒伤口,让这东西尽快地挥发完毕,好保持伤口处干燥,如此,才有利于伤口愈合。” 赵孝祖道:“这么说我被人坑了?” 云初耸耸肩膀道:“应该是这样。” 随着酒精快速挥发,赵孝祖的创口处终于不再疼痛了,他勉强抬起头道:“你又想干什么呢?我已经卸甲归田了,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云初熟练地用自己带来的消毒棉花,沾着他背上的血渍道:“不干什么,就是为了迎接一群得胜归来的将士,这群将士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 只要是我朝将士,杀敌归来,我都会这么做。” “以后还会吗?” “会的,如果是白日,我们会夹道欢迎,送上浆水,如果是夜晚,我们会举灯相迎,为他们歌,为他们舞蹈。” “挺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要干啥,我可以帮你!” (本章完) 第一章 麻烦的太学生们 永徽五年,春。 昨夜起了一场大风,这股大风来的很是诡异,纵穿整个朱雀大街,没有伤到民房,却把鼓楼上的巨鼓给吹落了,听说巨鼓落地的时候,声震四野。 云初没有听到鼓声,崔氏说她听到了,娜哈也说听到了,这就非常的古怪了。 按道理说,云初的听觉比她们两人都要敏锐,只有他没有听到鼓声,这不符合常理。 “三更天,你们两个不睡在干什么?” 崔氏连忙道:“我们睡不着,说说话。” 娜哈撇撇嘴道:“我胸口长了两个包!” 崔氏一把按住娜哈的嘴巴道:“都是些女人家的事情,郎君就不要问了。” 云初沉默片刻道:“我吃好了,去上学。” 走到门口,云初又停下脚步对崔氏道:“老猴子要是再来的话,就告诉他,娜哈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没规矩的往娜哈闺房里钻。” 崔氏施礼道:“妾身明白。” 云初又看着娜哈道:“你真的应该好好地学着写字了,哥哥不求你精通什么,只要求伱能写一手好字,至少能把自己的名字写的规规整整的。” 娜哈烦躁的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整天就知道聒噪。” 云初叹息一声,就离开了内宅。 对于娜哈的学习问题,他已经趋于绝望了,这两年,她学习武技学的飞快,可是,只要到了念书的时候她就打瞌睡,要不就是装死,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云初出门的时候,肥九早早地就把枣红马牵来了,云初摸摸怀里的课业还在,就骑上枣红马出门。 两年多的时间里,晋昌坊早就改变了模样,其中最让人厌烦的就是坊市里多出来了一座烂怂大雁塔。 整座大雁塔二十一丈六尺七分高,矗立在扁平化的晋昌坊中心位置,弄得晋昌坊好像一个巨大的日晷一样,一点都不美观。 现在是清晨,日出东方,大雁塔的影子在西方,又粗又长,给原本阳光一片的晋昌坊增添了大片的阴影。 云初出门的时候,也正是坊民们出门的时候,工匠们乘坐着驴车慢悠悠的往工地赶,商贾们则用驴车拉着新的货物前往西市。 瞅着道路两边粗壮的竹子,云初深深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栽种的到处都是呢,现在,竹子已经成灾了。 已经有好几家的院墙被这东西给拱倒了,最夸张的是二牛家的厅堂里竟然冒出来了一颗足足有小腿粗的紫色竹笋,二牛跟着母亲去城外走了几天亲戚,回来之后,这颗竹笋已经变成了竹子,竹叶都分出来了。 看来,改造景观植物的事情,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这一次绝对不再种竹子了。 出坊门的时候,两个懒洋洋的汉子守着大门,大门口有一个很大的箱子,任何想要进入晋昌坊的人,都要往里面投两个铜钱。 任何想要不掏钱进晋昌坊的人都会被他们捏着脖子丢出去,从无例外。 不像以前刘义负责看门的时候,好多钱都收不回来。 “云医正!” 两个半老不老的府兵老头子见云初过来了,立刻站起来抱拳施礼。 云初在马上抱拳还礼,就出了坊门。 他出门的时间比很多居住在晋昌坊的士子出门要晚一些,因为他们需要配合马车的时间,而云初不用。 朱雀大街足足有一百五十米宽,中间有两条五米宽的沙土驰道,是专门给跑快马的人准备的,分布在街道两边,一来一往的非常方便。 枣红马上了驰道之后就狂奔起来,它似乎知道云初今天要上隋唐两代最著名的天文学者刘焯儿子刘开主讲的《稽极》第三卷,万万不敢迟到的。 刘开这位先生讲课的速度极快,你要是一愣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知道,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就不明白了。 匆匆进入国子监,找到刘开先生的课室寻找了一个位置刚坐下,就听旁边的一个太学生道:“倭国人打伤了高句丽人,你觉得应该是按照倭国律法审判,还是按照高句丽的律法审判?” 另一个太学生嗤的笑了一声道:“当然是按照属地原则,适用于大唐律法。” “如果大唐人在倭国打伤了倭国人该用什么律法呢?” “必然还是大唐律法,在高句丽打伤高句丽人也适用大唐律法。 当然,我大唐律法适用于任何地方。” 云初把书本找出来,用脚踢一下坐在他前边的人。 “往前挤挤,我的腿伸不开。” 前面的太学生迅速用屁股蹭着蒲团往前挪,给喜欢摊开双腿坐着听课的云初让出位置。 云初又瞅着左边高谈阔论的士子道:“把《周髀算经》的讲义给我,你再找人抄一份。” 士子叹口气打开一个包袱皮,将一本厚厚的讲义拿给了云初。 云初一边翻看讲义,一边问道:“怎么,倭国人跟高句丽人打架了?” 士子连忙道:“是啊,就在昨日放课之后,一个叫做韩场的倭国人把一个叫做高山的高句丽人给打了,听说伤的很重,断了骨头,还吐血,就跟你上次殴打那个新罗王子一样,就剩下了一口气。” 云初瞅着那个士子道:“我这两年来总共殴打过的人不超过三个,你竟然还记得?” 士子怒道:“你每一次打人,都把人打的那么有特色的,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如归不是因为惧怕你的拳头,你以为我辛辛苦苦抄录的讲义就这样白白的给你?” 云初拍拍士子的肩膀,塞给他一把竹筹道:“补偿你的。” 士子闻言立刻低着头数着手里的竹筹,数完之后又伸手道:“只有四天半的量,做人就要做好人,补足五天的伙食,我就不跟别人说你抢夺我的讲义了。” 国子监里的年轻士子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在算学科,如果去明经科看看那些花白胡子的老头,就能知晓五十老明经是什么道理了。 刘开先生抱着一个茶壶,慢悠悠的走进了课室,一进来就瘫坐在软垫子上。 先是喝了一口油茶,然后慢悠悠的道:“听不懂的可以出去玩耍了,莫要强求,反正我今日要驳斥的是子午线“千里影差一寸”的谬论。 听懂的人呢会精神百倍,听不懂的就会昏昏欲睡,为了不打搅听懂的人,那些想要睡觉的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用在这里浪费光阴。” 云初身边的年轻士子当即起身准备要走,见云初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就奇怪的低声道:“你听得懂?” 云初不屑的道:“南北相距一千里的两个点,在夏至的正午分别立一八尺长的测杆,它的影子相差一寸,这个论点本身就有问题,正好听先生解惑,这有什么听不懂的?” 士子冲着云初挑挑大拇指,就潇洒的离开了,今日从云初手里获得了不少竹筹,正好去晋昌坊美美的大吃一顿,稍微弥补一下听不懂先生讲义的心。 刘开只要开始讲课,除过中间会停下里喝几口水,其余时间都会滔滔不绝,他讲课就像是有狼在后面驱赶一般,从不停顿,更不管学生们到底听懂了没有。 如果没有听懂,想要重新学习,就要重新交一次束脩,去他特意准备的小课堂上讲。 这一手本事可是家传,他父亲刘焯便是用这个办法将学问当做生意做,不向他送见面礼、或者送少了礼的,根本就得不刘焯到他的真正教诲。 不过,这一对父子虽然贪财,却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云初为了不被人家勒索,不得不凝神静气,将刘开讲述的每一个字都牢记于心,回去之后再慢慢的回忆整理。 从刘开的课堂上下来,所有的学生都如同大病一场,一个个脸色蜡黄,无精打采。 刘开在离开课堂的时候还好言相劝,希望学生们去他的小课堂听课,如此,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本章完) 第二章断水流大师兄 算学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遣唐使,就是有一个新罗来的,名叫金光的王子。 据说是新罗如今的女王真德的侄子,进课堂的时候,是十几个随从跟新罗婢送进来的,新罗婢们在临走之前,还刚刚给金光王子补了一下妆容。 他第一天来上课,就觉得云初的位置非常好,距离先生不远不近,可以清楚听到先生授课的声音,还不用遭受先生的口水洗礼。 在他坐到云初的位置之后,原本坐在他周围的士子们,立刻就向四周散开了好几尺,生怕等一会血会溅到他们身上。 云初来了之后,发现自己的位置上有人了,还是一个陌生面孔,以为他坐错了位置,也没有太在意,就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窗户里丢了出去。 这家伙的身体很轻,还很柔软,丢的时候手感不错,本来还想着再丢几次,发现金光王子开始哭泣了,就觉得有些胜之不武,准备就此作罢。 没想到金光王子竟然是一个倔强性子,一边哭,一边有门不走,硬是从窗户上爬着进来,还拉扯着云初的肩膀,一定要坐他的位子。 云初不得不再次把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王子,从窗户上给丢出去。 守在教室外边的新罗武士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就要冲上来找云初算账,却被倔强的金光王子给喝退,他又从窗户上爬进了教室,这一次一边扯着云初的衣袖,一边哭唧唧地用新罗话骂他。 眼看着周围士子们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了,暴怒的云初再一次把这个新罗王子丢出窗外,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他在欺负外来人,就把新罗王子的护卫们,也统统揍了一遍,即便是两个冲他吐口水的,妖娆的新罗婢,也没能逃脱他的毒手,被他在肚子上重重地打了两拳。 即便是如此,新罗王子还是不依不饶地从窗户上爬进来,这一次,他抱着云初摊开的腿,一边哭嚎,一边喋喋不休。 云初努力辨认了一下,才发觉这个混账竟然骂他不是人子,还说他是一个残暴的人…… 云初觉得这个新罗王子可能对残暴的理解有错误,只有跟梁建方直面过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才叫残暴。 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课了,云初这才不得不出手将新罗王子殴打成一滩烂泥,这样他就再也没有办法骚扰自己了。 刘开觉得云初这人太可惜了,他是算学领域难得的天才,如果这个学子愿意多付出十倍的束脩的话,他并不介意将刘氏学问传授给他。 只可惜,云初一次都没有去过小课堂,这让他又是心酸又是惋惜……区区几贯钱就能更进一步的好事,这个年轻人怎么就看不透呢? 云初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他三个月前殴打金光王子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 只要有时间,这位金光王子就会找来新罗人中的高手,来寻找云初的麻烦。 今天也不例外。 云初走出教室的时候,外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太学生们,四门学的也来了不少,一个个叽叽喳喳地朝等候在教室外边的新罗人指指点点。 “不知道勐将兄,今日能否完成殴打新罗王子第十次这个军务?” “这是自然,勐将兄单枪匹马就能从数十万突厥人的战阵中,毫发无伤地冲杀出来,区区几个新罗人,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我怎么听说,他冲出来的时候被突厥人射得跟刺猬一般,若是没有铠甲护身,早完蛋了。” “胡说八道,勐将兄骁勇无敌,不可能有这种事,必定是以讹传讹,休要听信流言。” “咦,说起流言,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跟勐将兄有关的流言,他们说新罗王子之所以纠缠勐将兄,是被勐将兄的王霸之气给折服了,想要充当入幕之宾……你看这新罗王子油头粉面,我见犹怜的……唉,勐将兄实在是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面对这样的尤物如何动得起拳头?” 云初转过头瞅瞅这位流言兄,决定等时间宽裕了,就用拳头改改这位流言兄喜欢说流言的性子。 金光王子这三个月的唐人话学得很快,尤其是在怒喝“云初”两个字的时候,早就字正腔圆,不带半点的胡音。 “云初,这是——骠骑将军特进行左威卫大将军使持节,大都督鸡林州诸军事,鸡林州刺史上柱国乐浪郡公,新罗王座下侍中崔宣礼,你可敢与之一战?” 云初看着面前雄壮如山的崔宣礼道:“你是使者?” 崔宣礼用口音很重的唐人话回应道:“正是。” “你的公务处理完毕了吗?” 崔宣礼似乎明白云初为何要这样问,就点头道:“已经完成,你可以倾尽全力来作战了。” 云初笑道:“我用长枪,你用什么?” 崔宣礼瞅着云初道:“我用矛。” “上过战场,是吧?” “月城之战平毗昙叛军,某家斩首二十七级。” 云初笑道:“步战?” 崔宣礼摇头道:“不,马战!” “你新罗国地域偏僻,恐怕没有什么好马,马战对你来说不公平。” 崔宣礼道:“好的战马皆出自苦寒之地,如果一匹马不能耐得住饥寒,冰雪,仅仅是外表好看,又有什么用处呢?” 云初接过金光给他准备的长枪,抖动一下,发现这家伙没在长枪上做文章,就单臂夹着长枪,打一声唿哨,就听不远处的马棚,传来一声马的咆孝声,转眼间,一匹雄壮至极的枣红色战马,就来到云初身边,不断地用嘴拱着他,希望他快些到它背上,它已经嗅到了战斗的味道。.. 崔宣礼羡慕地瞅着枣红马,对云初拱手道:’这便是大宛天马吗?” 云初笑道:“这是我从天山得到的,听说渤海之滨物产丰富,也有良马产出,不知是也不是?” 崔宣礼大笑道:“俗所贵者,曰太白山之菟,南海之昆布,栅城之豉,扶余之鹿,鄚颉之豕,率宾之马,显州之布,龙州之紬,位城之铁,卢城之稻,湄沱湖之鲫。果有丸都之李,乐游之梨,无不让人垂涎三尺。 只是这些好东西都在渤海长城之后,云医正想要,恐怕不容易。 不过,某家此次前来,倒是带来了率宾之马,可以作为此战彩头如何?” 云初摇头道:“可以拿我的人头当彩头,不能拿枣红马当彩头,因为我本就不是它的主人,而是他的兄弟,这世上自己赌战,岂有拿兄弟当赌注的?” 崔宣礼大笑道:“原来唐人重马不重人。” 说着话,就有新罗随从也牵来了一匹马,这匹马很不错,浑身乌黑,皮毛跟缎子一般闪闪发亮,长长的鬃毛被绾成了一排髻,走起路来趾高气扬的,加上身形高大,一看就是一匹好马。 就在云初准备上马的时候,枣红马突然蹿了出去,径直跑到那匹黑色的率宾马身边,在人家身上胡乱嗅。 就在嗅到屁股上的时候,枣红马昂嘶一声,就张开大嘴,狠狠地咬在率宾马的后腿上,咬住之后就不肯松嘴,还用力地向后扯,率宾马惨叫不止,被拖拽地连连后退。 眼看自家的宝马后腿不保,崔宣礼就举着长矛就要殴打枣红马。 云初闪身挡在枣红马面前,笑眯眯地瞅着崔宣礼道:“它们打它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说罢也不管崔宣礼愿意不愿意,挺枪就刺,速度快如疾风。 崔宣礼不得不迅速后退,用长矛荡开云初的长枪,云初的长枪却在他的身上绕了一圈之后,再次从左边刺向崔宣礼的右肋。 崔宣礼大叫一声,身体急转,让云初一枪刺空,手中的长矛化作大棍,兜头向云初砸了下来。 云初轻笑一声,身体欺近崔宣礼,长枪钻毒龙一般从崔宣礼肋下刺出,崔宣礼用力在云初身上靠一下,勉强挪出去半寸,枪钻嗤的一声,划破了崔宣礼的衣衫,云初的身体左侧,右腿如同铁鞭一般横扫过来,踢在崔宣礼的长矛杆子上,这一腿的力道极大,长矛杆子被这一腿打得弯曲如弓,崔宣礼连连后退,正要收拾心情准备再战的时候,却被众人的惊呼声引得朝枣红马那边瞅去。 云初没有继续追打,长枪掩在身后,笑吟吟地等着崔宣礼准备好了再打。 崔宣礼看过去,顿时目眦欲裂,云初的枣红马竟然从那匹神骏的率宾马的腿上扯下老大一块肉,在嘴里嚼吧两下,觉得味道不对,就吐在地上,继续追杀哀鸣乱跑的率宾马。 “天爷爷啊,这匹马吃肉!” “我估计它可能吃过人肉,别忘了勐将兄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啊,被突厥人围困在城里那么久,粮草肯定不济……马没草吃,那就只好在战场上咬敌人的战马吃喽。” “呀呀呀,兄台,你想想啊,马需要上战场找别的马吃,人呢?勐将兄饿急眼了,你们猜……” 崔宣礼被众人的话弄得心神不宁,他虽然上过战场,自忖不如云初这种,听说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悍将,就对云初摆手道:“率宾马尊贵至极,我们依礼择日再战,先救马。” 云初缓缓地将长枪抡了一个圈子,单手平端着长枪摇头道:“钱到赌场,人到杀场,就没有规矩可言,今日除非你认输,否则,等枣红马咬死你的那匹破马,我就骑着枣红马跟你作战。 千万别跟我说规矩,有一个在战场上亲手杀了不下一千人的老杀才告诉过我,想要战无不胜,就要无礼! 我们继续战斗吧,既然是你挑起来的战斗,该什么时候结束,就该我说了算。” 话音刚落,云初的长枪就向崔宣礼钻了过去,长枪的红缨炸开,瞬间就到了崔宣礼的胸前。 崔宣礼无奈,只好举矛相迎,枪矛的木杆撞到一起,枪头,矛头同时向外荡开,云初避开矛头,崔宣礼避开了枪头,却被红缨打在脸上,一时间,眼神迷离,急急后退,云初的长枪却快如闪电,向崔宣礼胸口扎过来,完全看不出这是比武,每一枪似乎都是冲着崔宣礼的命去的。 可怜的率宾马被枣红马堵在了一个角落里,不断地哀鸣求饶,枣红马不知为何却不肯放过,调转身体,两只铁锤一般的后蹄,就闪电般的蹬踏了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等枣红马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匹神骏的率宾马已经肠破肚流,凄惨得如同一只被顽童蹂躏过的马形玩具。 即便如此,枣红马依旧人立而起,又用前蹄一次次地踩踏那匹死马,恨不得踩踏成肉酱。 第三章 拥军模范的示范性效应 “定方兄,这匹马为何如此残暴,杀死对方不算,还要鞭尸?” 一个头戴软帽的老者,问身边的光着头,仅仅用一只木簪挽住发髻的清癯老头。 面貌清癯的老者淡淡地道:“马王遇到阉马便是如此,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军中多阉马啊。” “军中没有马王!也不允许有马王存在,否则,它一声咆哮,会把所有的战马带着跑路的。” “昔日西楚霸王的乌骓马,算不算马王?” “不算!” “为何?” “被阉割过。” “唉?既然马王都要被阉割,为何这匹马没有被阉割掉呢?” “那是因为这匹马只在梁建方那条老狗麾下短暂服过役,如果在老夫麾下服役,早就被阉割掉了。 你看看,这匹马性情残暴,而他的主人还挡着别人,去拯救那匹不错的率宾马,只能说,这匹马的主人不为人子,更是将这匹枣红马宠坏了。” “既然如此,老苏,你看看那边的战况如何?” 清癯老者老苏瞅了一眼正在激战的云初与崔宣礼,不屑地道:“原本该是旗鼓相当的,现在,一个心乱了,一个气势攀升,马上就该见分晓了。” “你说那个年轻太学生会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气势足够的时候,绵羊都能撵着狼跑,更何况这个太学生可不是绵羊,这该是一条毒蛇,或者豹子,这两者都是世上最好的猎手。” 老者的话刚刚落下,崔宣礼就虚晃一矛,然后转身就跑,他感觉出来了,对面这个年轻人今天要杀他,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一个利用了金光王子特意给他这个新罗特使布置下的陷阱。 而他身负重任,真德女王薨,武烈王要登基,就等唐皇下旨,兹事体大,万万不可将性命葬送于此。 云初失望地收起长枪,朝呆若木鸡的金光王子勾勾手指,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金光王子就自动来到云初面前。 云初朝地上吐一口唾沫道:“伱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 金光王子似乎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跳着脚指着云初道:“你殴打了我九次,这是我平生之耻,我一定要……”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眼睛上就挨了一拳。 云初瞅着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的金光王子道:“好了,你的耻辱又增加了一个。” “嘶——”围观众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把枣红马拉回来的时候,这家伙把自己弄得跟屠夫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血,跟率宾马肚子里的脏东西。 云初已经把洗马的价格出到一百个钱,也没有一个勇敢的国子监仆役们愿意接这个活计。 短短时间里,云初养了一匹惯会吃肉的马,已经传遍了国子监。 接下来的《九章算术》课云初按照常例是不上的,那种往井里丢绳子,计算绳子长度的题目,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将枣红马领到水池里,先用刷子把粘在它身上的碎肉,污秽给刷下来,换一池子水,再用水浇在它身上,一点点地洗刷血渍。 一遍是不成的,云初刷马就刷了三遍,直到没有血水流淌下来才算结束。 云初在努力地给枣红马洗澡,两个长衫老者就趴在栏杆上,看云初刷马。 发现云初掰开枣红马的嘴巴给它刷牙,就奇怪地道:“你这活计干得细发。” 云初笑道:“马齿对它来说攸关性命,不洁净怎么可以呢。” 白发老者道:“老夫刚才看到你的马杀了另外一匹马,性情残暴,你就不怕么?” 云初瞅着白发老者道:“雁门郡公一生杀人无数,亲手屠杀之人数不胜数,郑公却把他引为好友,难道郑公就不害怕吗?” . 同安郡公郑仁泰诧异地道:“你竟然知晓老夫?那么,这位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云初放下刷子施礼道:“云初见过苏大将军。” 苏定方瞅着云初淡淡地道:“满长安一百零八坊市,只有你晋昌坊与军兵们走得最近。 自从你们在夜间,恭迎得胜归来的赵孝祖起,抚慰百战之兵的事情,两年多的时间里,你们做了七次长桌宴,其中一次还是迎接败兵,能告诉老夫这是为何吗?” 云初皱眉道:“难道我们做错吗?” 苏定方摇摇头道:“没有做错,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晋昌坊人只是坚持在做正确的事情,不论是凯旋之师,还是败兵回家,都是我们自家的儿郎,为胜利者庆功,为战败者抚慰,有什么错处吗?” “没有错处,只是……” “都说了没有什么只是,只要是我关中儿郎,那就是自家人,我不问他们的名姓,他们也不必回报我什么,给他们准备一些酒水,饭食,舞蹈,歌谣让他们知晓关中父老,没有忘记他们。 喝完,吃完,观看完歌舞,该去干啥就干啥,至少心中不会觉得委屈,也不会认为自己白白在边疆放马血战一场。” “契苾何力得胜利归来,你们没有筹备长桌宴,没有准备歌舞应答。” 云初检查了枣红马的所有牙齿,没发现里面镶嵌着肉丝,这才合上马嘴道:“契苾何力将军打了胜仗,有公主娶,还有甘州下的铁勒城可以居住,又有阴山下的肥美牧场可以蓄养牛羊。 用不到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为之歌舞,为之应答,因为他们的心里本来就是高兴的。” “契苾何力可不是这样想的,为此醉酒哭闹一番,还向陛下申诉自己既然已经是大唐的臣子,此生绝无二心。云初,契苾何力是不一样的。” 云初嗤地笑了一声道:“诸位大将军位高权重,只要随便下令某一个坊市,再掏一些钱,随时随地就能弄出一场热热闹闹的庆功宴来,何须晋昌坊出头。” 郑仁泰皱眉道:“若是你晋昌坊只办了一场长桌宴也就罢了,你说的这些都能做到,可惜的是,老夫等人发现,军中袍泽只认你晋昌坊的欢宴为第一的时候,再想让其他坊市做晋昌坊做的事情,就成了拾人牙慧的丑事了。 而凯旋归来的将士们,发现没有晋昌坊的长桌宴,会自认低人一等。” 云初摇摇头道:“我不想给晋昌坊长桌宴留下污点,想想这些年投降我大唐,又反叛的胡人还少吗? 程大将军至今还在西域的戈壁上,跟反叛的阿史那贺鲁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呢。 晋昌坊的长桌宴虽然简陋,却没有一粒粮食是为那些有可能反叛的叛贼准备的。 两位大将军,长桌宴乃是起自百姓,长桌上贡献的全都是百姓的一片心意,军中袍泽之所以关爱晋昌坊的长桌宴,享受的是父老乡亲们的心意,不是什么酒饭。 某家听闻曾有帝王有金杯一柄,上面镶满了各色宝石,华贵异常,每每有臣子作出有功于国的大事,帝王就以此金杯盛满美酒,以为酬谢。 后来,众臣子宁愿舍弃千金重酬,也以饮金杯之酒为荣耀。 后来帝王罹患痔疮痛苦异常,据说需要有人诚心诚意的舔舐痔疮,才能解除痛苦,就有谄媚之臣,主动为帝王吮痈舐痔。 帝王病患松解,无物可酬之下,竟然允许此吮痈舐痔之人以金杯饮酒。 自此之后,再无忠志之士愿意用此金杯饮酒。 目下,云初以为,晋昌坊的长桌宴,便是我大唐的一座金杯,云某决不允许此金杯沾染半点污垢。” 苏定方闻言与郑仁泰对视一眼,相对着摇摇头,苏定方又道:“看来老夫与郑公太好说话了,不如让梁建方来跟你谈。” 云初摇摇头道:“雁门郡公来了,小子只会说从今往后,晋昌坊长桌宴就此罢休,免得给坊民们招来莫须有的罪责。 说来可笑,我等拥护我大唐军队,竟然拥护出毛病来了,看来,真的是我们多此一举了。” 说罢,也不管这两位大将军的脸色如何难看,云初牵着湿漉漉的枣红马,离开了水池,让它站在大太阳底下抖抖毛,甩干水。 郑仁泰瞅着站在阳光下的云初,跟正在疯狂抖动身体的枣红马,喟叹一声道:“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些年胡人的叛将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苏定方瞅一眼郑仁泰道:“唐将中难道就没有背叛的吗?他是在欺你我好说话呢。 再有,他有什么资格,以区区一个里长的身份,来置喙我大唐军将,难道真的就靠他积攒了两年多,举办了七场的长桌宴吗?” 郑仁泰嘿地笑了一声道:“还真是这样,说来也怪,如今将士还未出征,就已经开始琢磨晋昌坊长桌宴上的美食了,真是怪哉啊。 老夫活了六十余年,为我平生仅见的怪事。” 苏定方瞅着湛蓝的天空苦笑道:“原来人心是真的可以被拿捏的……” 好不容易把枣红马收拾干净的云初,现在不得不面对一匹被踩踏的肠破肚流的死马尸体。 金光王子被云初打青了一只眼睛,没办法见人,他的护卫们又打不过云初,就急匆匆地走了。 至于崔宣礼,更是跑得不见了人影,因此,这匹死马的处置工作,就落在了云初的手上。 必须亲自铲除死马尸体,这就是他的老师李义府,在帮他解决了国子监官面上的事情,给的惩罚。 (本章完) 第四章 丁大有的忧虑 别看这匹率宾马,活着的时候动作轻盈,死掉之后却沉重无比。 没办法,云初只好找来一柄巨斧,将这匹马的尸体分解开来。 不过,他只砍下一条肥壮的马腿就停手了,将斧头放置在死马边上,就躲到一边去剥马腿皮了。 等他将那匹马的腿处理好,回来的时候,地上的那匹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染血的地皮,都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巨斧也不见了,问借给他巨斧的仆役,仆役们说巨斧自己回来了。 这种事情对于云初来说,一点都不奇怪,社区街道上运用最多的理论就是——破窗理论。 一块地上如果有一片垃圾,马上就会有两三片,如果还不收拾,再过一天,这里就是默认的垃圾堆。 一整匹死马倒在那里,国子监里的仆役们是不会动的,只会紧紧地盯着。 当他们看到云初砍下来一条马腿,然后把剩余的肉置之不理……他们就会自发地,把剩余的肉拿回家,顺便帮云初把地面收拾干净。 一条马腿太长,云初又用巨斧砍掉了,带着马蹄子的那一部分,才刚好把大半截马腿,挂在马鞍子上。 这副模样的云初,在国子监里,没人敢正眼看他。一个个假装目不斜视的,偷偷瞄着云初。 这就是云初要的效果,这些人现在害怕他,以后当官了也同样会害怕他。 云初是不吃马肉的,所以,这条马腿在进坊门的时候,就丢给了那些老府兵。 排队进坊门的人很多,街道上的人甚至已经排到一里开外了。 只要进入晋昌坊的人超过五千,剩下的人如果想要进去,就只能等里面的人出来,出来一个进去一个,这没什么道理好讲。 客人多,就说明晋昌坊大食堂的生意,好的离谱。 现在的晋昌坊大食堂,已经不再是昔日那种小规模的,专供士子们吃饭的地方。早就变成了整个长安人的大食堂。 从朝食开始,晋昌坊里的食客,基本上就没有减少过。这一波波的人流量,会延续到坊门关闭。 进了坊门,云初就撒开枣红马让它自己回家,他必须要去澡堂子里,好好洗个澡,今天弄得满身血腥味的,不好面对娜哈跟崔氏。 二牛已经长成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了,也成了晋昌坊大澡堂的掌柜,戴着一顶四方帽,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很像是那么回事。 云初从他背后过去,抬脚踢过去,二牛似乎后背长了眼睛,腰一扭,就让云初给踢空了。 “今天可没让里长多花十个钱。” 二牛笑嘻嘻地,这种踢屁股的游戏,他们两个已经玩了三年多,如今,云初很难再踢到他。 说起来很是感慨啊!以前,二牛都是故意挨踢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里长,赔偿给他十个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牛觉得踢一脚十个钱不划算,云初就再也没有踢到过。 “听说竹子长你家厅堂里了?” “好兆头啊,算命的刘瞎子说了,这是节节高的意思,还要我不要把竹子砍掉,还说我们一家的富贵,就在这棵竹子上呢。 里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母亲的咳嗽病,好些了没有?” “不见好,上次趁着何医判来里坊洗澡,我亲自上手伺候的,何医判觉得舒坦,我就趁着这个由头,请何医判给我娘看了病,他说是以前积劳成疾落下的老病,没药可治,只能养着。 以后只要不干重活,还能扛几年,起码看到我儿子出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二牛说着话,就把云初送进了一个不大的小浴池里,这里基本上不对外。 只有一些亲密朋友来了,二牛才会把人领过来。 两年多的时间,丁大有脑袋上的头发,掉得一根都不剩。一个人躺在清水池子里,愉快地打着呼噜。 云初没有打扰他,安静地下了水池子,将全身都浸泡在滚烫的池子里,闭上眼睛,慢慢地回忆,今天遇到郑仁泰跟苏定方的经过。 晋昌坊拥军活动做得很好,还触及不到这两位的利益,甚至这两人今天过来专门问此事,完全有些没有道理。 至于拉拢,想到这四个字,云初就笑了,一个八品医正对人家两位来说,真的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丁大有可能刚刚搓过澡,还用了硫磺肥皂,身体很滑,睡着睡着,就不小心滑进了水里,咕咚喝了一口洗澡水之后,抹一把脸就醒过来了。 瞅着云初道:“如果只有老子一个人洗澡,喝自己的洗澡水不算什么,伱什么时候进来的?害得老子喝你的洗澡水。” 云初把漂在水上的茶盘推过去道:“喝口茶,这是我亲手炒的,不是去年那种。” 丁大有摇摇头道:“刚才喝饱了,小子,我那里的长史被狼给吃了,你如果想当这个官,现在就可以跑门路了,位置我给你留着。” 云初摇摇头道:“我现在才是正八品,想要当折冲府的七品长史,要欠很大的人情。” 丁大有淡淡地道:“要是人家硬是要给你这个人情,你要不要?” 云初叹口气道:“今天在国子监,遇到了右武卫大将军跟武卫大将军,这两位没带随从,没穿官服,就穿着最普通的衣衫,在国子监闲逛。还恰好遇见了我,跟我说了很多没名堂的话。 就差没有明说要提携我的话。 现在,你的长史又被军法司给拿了,给我留下了一个,踮踮脚就能够到的位置,你说奇怪不奇怪?” 丁大有嘟囔道:“老子这辈子怎么就没有碰到过这种好事?” 云初摆摆手道:“你觉得晋昌坊现在值多少钱?” 丁大有坐直了身子,露出胸口那道可以与脸上那道伤疤媲美的伤口,低声道:“如果用晋昌坊去交换,我觉得不值得。 你的晋昌坊现在就是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一旦雍州牧同意你在晋昌坊开市,你这里可就发了。” “雍州牧前两天还来家中骗酒喝,他什么都决定不了,据他说,只要是关系到长安的事情,事事都要通过新设立的京兆府尹。 而京兆府尹现在是褚遂良检校,这位老先生把脸一抹装口袋里,没人能跟他搭上话。 之所以现在对我如此客气,完全是看在玄奘大师的面子上,如果没有玄奘大师的支持,我早就被调任到西域,或者辽东当医官去了。” 丁大有愤愤地道:“如此说来,我婆娘想在你这晋昌坊,开粮食铺子的事情泡汤了?” “可以继续开啊,只要不收钱就是了。” “让坊民用铜饼子换?” “目前只好这样了,不过,不会长久的。” 丁大有沉默片刻,对云初道:“现在局面完全看不清楚,十天前,某家接到了兵部调令,要我带两个团的府兵,进驻西内苑的玄武门,等我们到了,却又不许我们靠近玄武门,只能在距离玄武门五里地的地方扎营。 营地才扎好,又来指令说不需要我们了,命我留在长安馆驿听命,两个团,由折冲校尉统领着原路返回。 小子,你小心些,我总觉得最近要出大事。 想想去年啊,吴王的身份何等的尊贵,高阳公主犯下大错,太宗皇帝都没有舍得动她,结果呢?一条谋反的罪名下来,都没有来得及弄清楚,不管是告密的,还是自称无辜的,天不亮就全部喀嚓了。 所以啊,小子,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如果人家真的要弄你,玄奘大师是挡不住的,你还记得那个被腰斩的和尚吗?好像就是玄奘大师最心爱的弟子。 我甚至觉得,在高阳公主他们的事情上,未必就没有玄奘他们,这一系和尚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丁大有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就把一条薄薄的毯子围在腰上,踩着一双木屐去冲澡了。 留下云初一个人,在水池子里继续泡着。 资料不够……想不通,也看不清,这个时候就需要高人指点。 云初准备明日在国子监,向李义府请教一下,这种人或许不会给你出一条最好的主意,但是,他一定会给出一条最安全的路。 在大唐当官,要比以前当官要危险得多,以前算不得什么大事的事情,在大唐很可能就会被砍头,腰斩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地洗了一个澡之后,娜哈就扑上来胡乱嗅,确定哥哥身上只有硫磺肥皂的味道,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味,这才罢休。 “你回家之前洗澡了?”娜哈看起来有些失望。 “嗯,洗了一个澡。” “你是在毁灭你证据吗?” “什么证据?” “别的女人留在你身上的味道?” “滚开,我身上只会有你刚才蹭上的味道,你把自己泡精油里面了?” “我要跟修容嫂嫂说,你去了平康坊!” 云初把娜哈从身上撕下来丢在一边,这个妹子现在基本上要不成了,不知从什时候起,她已经成了虞修容最坚定的盟友。 而她们共同的敌人,就是云初! (本章完) 第五章 没有新鲜事 第五章:没有新鲜事 李义府坐在蒲团上如果不睁开眼睛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死人。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即便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熟悉他的人,依旧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厌恶。 云初今天拿来的饭食非常得好,其中就有被李义府称之为人间绝味的扣肉。 他喜欢吃的扣肉,是不要瘦肉的,只要红亮亮的猪皮跟膏腴。 这跟他没被举荐当官之前的颠沛流离的苦难有关,所以,肥厚的膏腴,最适合他的口味。 他吃扣肉的时候,不喜欢用米饭,或者馒头佐食,就这么一片片晶莹透亮,还滚着油珠的猪肉,被他以固有的频率,一一送进嘴里,等一大碗扣肉吃完,他就擦擦嘴,再把眼睛闭上,似乎在享受膏腴在身体里化作油脂的奇妙感觉。 云初这个时候一般是不说话的,跟李义府一样,也微微闭上眼睛,享受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狄仁杰学律法,是为了有朝一日进入大理寺,可以平天下冤狱。 你学算学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成你打算进入司天监修道?” 云初不得不承认,能当上大官的,容貌真的不能太差,而李义府的容貌则是上上之选。 他的父亲原本只是蜀中的一个县丞,能依靠自己走剑南道巡察大使李大亮的门路,被表荐为门下省典仪,后又得到刘洎、马周的举荐进入东宫辅佐李治,可见李义府的眼光之准,行事之周密。 “弟子胸无大志,只愿意老死长安,所谋者,不过是一介万年令而已。” 李义府自顾自地道:“你今年十六岁,已经是正八品的医正,这在我大唐虽然说不到绝无仅有,也算是凤毛麟角,如此自谦又是为了什么呢?” 云初笑道:“比弟子年幼,官职比弟子高的人,如同车载斗量,如何算得凤毛麟角呢?” “恩荫官算不得什么,他们的起点有多高,就会被吏部磨磡多少年,享受了多少父祖便宜,就会在成年之后接受多少坎坷。 伱不同,从一开始就是正途官,更难得的是,你还有边疆厮杀的战功,这样的人一旦开始发力,岂能是小小的长安令,万年令所能满足的。” 云初摇头道:“先生有所不知,弟子不求大富大贵,平生只有一个宏愿,那就是将这座长安城,治理成化外愚民所期望的那样,继而,青史留名。” 李义府皱眉道:“你准备用一辈子就干这一件事吗?” 云初施礼道:“虽然荒唐,却是弟子的肺腑之言。” “你今日来寻我,就是为了说你的志向吗?” 云初再次施礼道:“最近,有很多人在刻意地接近弟子,丁大有的折冲府,甚至给我留出来了七品长史的职位,弟子心中惶恐不安,特意来向先生求助。” “你竟然无意商州折冲府长史的位置吗?” “弟子确实不愿意,如今,晋昌坊的开发还在初级阶段,弟子很想多用一些时间,先把晋昌坊谋划成弟子希望的模样。” 李义府轻叹一声道:“狄仁杰治理醴泉坊失败了,丘神绩治理丰安坊失败了。 我本来最看好狄仁杰,那里知晓,这个混账竟然为了区区一些钱财,就把整个长安县掀得天翻地覆,原本有着极好前程的他,如今,把路走窄了,只能专攻律法。 鼠目寸光之辈,真真是令人扼腕。 丘神绩不说也罢,此人在丰安坊倒行逆施,导致他如今身体溃烂,日夜哀嚎,这是他的报应。 只有你,我没有办法来描述你的行为,每当我以为你已经把路走到了绝境,你总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并且越来越好,以至于,你云初之名,屡屡出现在庙堂之上。 现在,你却在求我给你寻一条长路。 云初啊,我真是不明白,大唐有这万里锦绣江山,你却只图一域,这是何道理啊?” “弟子只求能安稳地参加今年的大比,得进士之荣光,进万年县衙充任县尉。” 李义府闻言呵呵笑了,突然俯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想让我把这一番话告诉谁呢?” 云初摊摊手道:“告知陛下如何?” 李义府冷声道:“伸出手来。” 李义府从身边取过戒尺,在云初的掌心,啪啪啪啪啪,就打了五下,然后厉色道:“滚出去!” 云初摩挲着手掌,从李义府休息的房间里走出来,这辈子打他掌心最多的就是李义府。 这个混蛋从来不肯好好说话,说着说着就会大怒,不管你有理没理,拿起戒尺就打。 这种立刻翻脸的本事,真正的可以与猫媲美。 不过,事情是办成了,只要李义府没有和颜悦色地对待你,那么你要求的事情,有八成的可能会成功。 两个人都和颜悦色地把事情谈好不成吗?非要把两个人都弄得跟变态一样。 这就是云初想了一天才想出来的办法。 在大唐,除过皇帝,求谁都不好使,不管怎么说,晋昌坊都跟皇家有很深的渊源。 至今,晋昌坊门口的那座绚丽异常的巨凰,已经成了长安城可以与钟鼓楼相媲美的标志性建筑。 只要抵达长安的人,如果不去晋昌坊门口拜谒一下巨凰,就不算是来过长安。 这里几乎变成了妇人们的圣地。 李治年年都会来晋昌坊两次,一次是三月十八日,文德皇后的诞辰,再就是七月二十八日的忌辰。 李治每次来晋昌坊,陪伴在他身边都是武媚,而奇怪的是,武媚每次来晋昌坊,都会带上她那个肥胖可爱的儿子——李弘。 最要命的是,李弘这孩子只要见到云初就会笑逐颜开,主动要往云初的怀里钻。 这几乎成了他与玄奘之间神秘关系之外的另一个神秘关系。 李义府惯会察言观色,今日之所以会帮助云初,完全是因为皇帝跟武媚常来晋昌坊的关系。 云初回到教室的时候,金光王子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身边,只是目光不再幽怨,也看不见丝毫的仇恨。 这就很好嘛。 “听说你已经报了今年的秋闱试?” 不胡闹的金光,还是挺好的一个谈话对象。 “是啊,算学入仕。” “你不是一个武将吗,为什么要参加秋闱?” “因为在大唐,一个人如果不能文武双全,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的。” “你如果去新罗,一定会成为上上等的。” “不去。” “为何不去?” “因为我这人除过在大唐能安稳一些,如果离开大唐,我就不习惯屈居人下,迟早会把新罗王室杀得干干净净,最后我自己当王。” “你要是能杀光他们,其实也挺好的。” 云初听金光这么说,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了这个家伙一眼,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变态了,没想到眼前还有一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你跟新罗王室有仇?” “没有仇,我只是不喜欢他们。” “哦,那就在大唐好好地学,等学成之后,再回到新罗好好地谋划,隐忍几年,等有了势力,再把他们统统杀光就好了。” “好,我好好地学,好好地积攒实力,如果有一天,你当上唐人大官了可要帮我,只要成功,只要是我有的,都能分你一半。” 云初伸出手捏着金光白净的小手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金光很认真地道:“一言为定。”说完话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听先生讲课。 这种放屁一样的约定,云初不知道有过多少,话说完就忘记了,从不往脑袋里装。 下午放学之后,金光还充满期待地跟云初打招呼,要他不要忘记约定。 枣红马站在一棵槐树下等待云初放学,狄仁杰就站在枣红马身边,时不时地帮助枣红马驱赶一下牛虻。 两年多的时间里,狄仁杰终于不负他们祖宗的期望,变成了一个带着一定威严气质的胖子。 瞅着被腰带牢牢绑缚住的大肚皮,云初道:“明年回乡成亲的时候,新娘子见你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失望地痛哭流涕。 人人都盼自家郎君英俊貌美,只有她盼回来了一个胖子,你说,那个小新娘子还能认识你吗?” 狄仁杰捋一下自己的小胡须道:“某家现在最想听到的消息就是虞修容有喜。 最想看到的场面,就是你急急忙忙举办婚礼的场面。 最希望看到的场面就是你跟虞修容拜堂的时候,虞修容突然临产,在拜堂的地方为你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是金发碧眼的。” 云初拍拍狄仁杰的肩膀大笑道:“除过那个金发碧眼的没办法接受之外,其余的,我就当你在祝贺我。”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墙里秋千,墙外佳人……” 云初道:“你背错了。” “我就是想这么背……我考中进士之后,最有可能进的衙门就是大理寺。” “这么肯定嘛?” “当然肯定,你以为我父亲当了这么多年的断事官是白干的?” 云初叹口气道:“古往今来,当官的父亲生出当官的儿子,果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本章完) 第六章买椟还珠这是必然 跟狄仁杰在一起的时候,都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货色,所以,交谈的时候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不过,说的都是真话。 云初打定主意是要考明经科的,至于狄仁杰,人家的古代学问学得扎实,又家传渊源的,估计考个进士一点都不难。 行卷自然有人送,也知道该给谁送,该往哪里送,更加知晓该如何向那些达官贵人们,展现自己的才学。 云初就不成了,古代学问是跟着老猴子这个二把刀学的,对于浩如烟海的学问,他学了不到一勺子。 如果他去考进士科,估计没什么可能。 好在,他的算学是真得很厉害,是超越了很多人的存在,至少,在国子监里,提起算学,云初就是一个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明经科考的是专门人才,而进士科考的是全才。 出来之后虽然都叫进士,也能拿到做官的通行证,然而,明经科的人才比较好安排官位,进士科的不好安排。 大唐的朝廷上,有很多的位置是为专门人才准备的,而这种人又比较少,而全天下会诗文,会做策论的人很多,相比之下,官位也就少,运气不好的,可能需要排队等空位置出现。 狄仁杰不用等,自从把长安县的官员弄死了一大批之后,御史台就对这个年轻人非常地青睐。就等着这个年轻人成长起来之后,再满天下地弄死那些贪官污吏。 这样,可以让御史台成为一个让人生畏的机构。 “我昨日拜访了恩师李义府,向他说明了我想留在万年县充任县尉的想法。” “他怎么说的?” “打了我的手心,五下。” “嗯,既然是这样,说明事情办成了,不过,他这样一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为何对你的事情如此地上心? 要知道李大亮对他有提携之恩,等到李大亮的儿子李奉诫,得知自己要外放高陵县县令的时候,想要留在京城,就求李义府,希望他能在陛 结果,李义府美言了,只是李奉诫原本可以勉强接受的关中高陵县县令,变成了湖州安吉县县令,李奉诫因此在父亲李大亮坟前哭诉,说他识人不明。 然后,李义府得知此事之后,又把李奉诫在他父亲坟前说的话,更改了几个字之后,告知了皇帝。 然后,李奉诫的长子李如璧原本是西台最年轻的御史,第三天,就被弄到宜都县当县尉看长江景致去了。 此后,如果李义府没有被贬黜,或者失势,李大亮一族的最高点,也就是他的武阳县公了。”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你的意思是——” 狄仁杰笑道:“如果我们得罪了此人,就千万不要对他心慈手软,否则,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种话没必要说出来吧?” 狄仁杰摇头道:“必须要说出来,如果将来我要是发动了,你必须要跟进。” “这么说,伱已经开始调查李义府了。” “有他这么一个喜欢养蛊的好老师在,我不得不未雨绸缪,你也做过准备吧?” “我准备得比较简单,他坑我,我就杀了他。” “嗯,这很符合你的脾性,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让我调查的那个新罗王子金光,我请鸿胪寺的朋友查过之后,发现新罗王族谱系中查无此人,但是他来大唐,拿的是真正的新罗国书。” “嗯?那个崔宣礼呢?” “崔宣礼是确有其人,也确实是新罗王金春秋派来的使者,至于此人为何对金光言听计从,这就要问崔宣礼本人了。” “好,我去问问他。” “他居住在鸿胪寺里,你可能见不着,蒙着脸进去也不成。” “那就在鸿胪寺门口等他。这样光明正大。” 狄仁杰盯着云初瞅了一会道:“你胆子真大。” 云初冷笑一声道:“那里有新罗人给大唐供奉阉马的胆子大,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只做正确的事情。” “说实话,大唐从不缺马,更不缺好马,甘州牧场里据说有良马八万匹,并州外的草原上,阴山脚下还有更多的部族在替我大唐养马。 新罗人供奉阉马是他们小家子气,我们没必要追根问底,此事与你无关。” “等我们真正成为官员之后,这些事就跟我们有关了,现在,我只想找崔宣礼问问这个金光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不直接问金光?” “我怕问出来了,会直接打死他。” 两人漫步在晋昌坊,狄仁杰只要看到些许的不同,就会啧啧赞叹,尤其在街角看到了一辆,随着水流转动的竹子制作的水车,更是啧啧赞叹。 赞叹完毕了也就完毕了,只是觉得这东西比较神奇。 走出去几步之后,又被云初强行拉回来,让他继续欣赏这部水车。 狄仁杰耐着性子又看了一遍,称赞的依旧是工匠们的奇思妙想,没有涉及其他。 直到狄仁杰被云初拖回来三次之后,狄仁杰怒道:“我知道你晋昌坊工匠多,奇思妙想也多,这东西能被水流催动,确实很好看,能不能不要再跟我夸耀了,我已经没有新的话语可以夸赞了。” 云初长叹一声,不再拖拽他看这部可以把水抬高十米以上的伟大水利设施。 决定等下一次皇帝来的时候,再试探一下皇帝,看看他能不能看出什么为国为民的道理来。 当然,工部,将作官员,云初不会带领他们来参观这个原型是黄河大水车的。 一个需要人力踩踏才能完成提水任务的破翻车,都当成宝贝的时代,却对水车这种好东西视而不见。 看到坐落在晋昌坊最高点缓慢转动的风车,狄仁杰笑道:“能把孩童玩具制作的这么大,恐怕只有你富裕的晋昌坊能够做到。” 云初瞅着狄仁杰的目光,只落在巨大的转动风车的叶面上,却完全忽视了,刚刚从风车后面的小房子里,背着粮食口袋出来的妇人。 就觉得狄仁杰的脑回路有问题,他的关注点都在人的身上,却对物理结构的理解,几乎没有。 这一点不奇怪,大唐朝堂上有这种思维的人应该不超过三个,就连阎立本也应该没有这种思维,毕竟,他善于作画,思维依旧是平面的。 “风车很好看,而且还会动,比修建什么亭台楼阁好看得多。” 云初笑道:“长安常年盛行东北风,所以,你看,这座风车面朝东北,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座风车可以常年转动不休。” 狄仁杰赞叹道:“确实了不起,连这些细微处都考虑到了,云初,你在做这些具体事物上的本事,远胜于我。” 为了顾及狄仁杰的脸面,云初两次卖给狄仁杰珠子,这家伙两次都把装珠子的盒子留下,把珠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云初。 这种事不能强求,说明白了狄仁杰这个家伙会恼羞成怒的。 才走到晋昌坊的一块开阔地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不等两人作出反应,一道黑影就从狄仁杰的身边划过,同时消失的还有狄仁杰戴在头上的纱冠。 狄仁杰也不惊讶,转过头对云初道:“你打算把娜哈养成一个胡女?” 云初苦笑道:“要不,我邀请你来当娜哈的西席先生,要多少束脩,随便你开,反正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近又多的是空闲。” 狄仁杰摇摇头道:“如果给娜哈当先生的结果,是被活活气死的话,你给我多少钱都是无用之物。 不过,刘开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们父子虽然贪财,学问却是一等一的好,只要把钱给足,他们教导学生的耐心就会非常好。” (刘焯,刘开的父亲,隋唐时期著名的天文学家,经学大师,唐代大儒孔颖达是他的学生,一代大家,只是贪财吝啬,无钱不教,有钱则往死里教。) 云初想了一下道:“要是让刘开放开了教导娜哈,娜哈会死,要是让刘开不得强迫娜哈,刘开会死,算了吧,昨夜回家,娜哈终于可以把云娜两个字写得有几分神韵,我已经非常地满意了。”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娜哈也算是胡人中学问最好的人了吧?” 明知道狄仁杰是在调侃,云初还是一阵悲从心来,想他云初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学东西都跟砍瓜吃菜一般容易,面对恶人更是智计百出,应付大场面如同饮水,唯独他最疼爱的娜哈,却成了他最大的梦魇。 眼看着娜哈骑着一匹巨大的乌骓马,一手拿着狄仁杰帽子,连声怪叫,这那里还有半分汉家女子的风范,简直比回纥人还要回纥人。 周围看热闹的晋昌坊坊民们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有很多少女,少男在边上大声叫好,更有甚者,希望娜哈能在狂奔的乌骓马背上翻筋斗。 狄仁杰怜悯地瞅着,把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的云初,拍拍他的后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说不定以后会遇到专门喜欢这种女子的好男儿。” 云初吐出一口浊气,指着远去的娜哈道:“谁会喜欢这样的?” 狄仁杰摇头道:“我也不喜欢虞修容那种没事干就荡秋千的女子,你还不是喜欢的不行吗? 那首长短句怎么念来着?哦,墙里秋千,墙外佳人笑,还有啥?你都不怕长安人耻笑,娜哈怕什么。反正人家是佛女,当年水陆大会上,可是给玄奘大师提过灯的。” (本章完) 第七章以肥为美的开端 一个占地超过十亩地的巨大饭堂出现在云初跟狄仁杰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什么过份的表情。 明明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这里依旧人头攒动,吵闹的厉害。 晋昌坊里那些在饭堂干活的妇人们明显已经很疲惫了,在食客们的催促下,她们不得不勉强维持给他们装饭的速度。 “不要抖,就要那块大的,抖,还抖,你他妈的再抖老子只能吃豆角了。” “娃,我盯着,你去装汤,手不要抖,慢慢来,要稠的不要稀的……” “你他妈的不要喝醪糟,这是饭堂的计谋,醪糟喝多了,饭吃不下去,我们拿的是五十文钱尽管吃的竹筹,多吃肉,少吃不值钱的东西,拿着,再吃一个鸭子腿……” 即便是早就吃惯了饭堂食物的狄仁杰,瞅到挂满油脂被炸的焦黄的肉丸子,还是有流口水的冲动。 一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过去,把装着四枚肉丸子的浅底陶碗取了过来。 目光扫射之下,发现原本放置扣肉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就叹口气对云初道:“扣肉这种东西就不该限量。” 云初摇头道:“没办法,做多少都不够吃,知不知道,长安周边的猪都被伱们给吃的涨价了,尤其是那些被阉割过吃干净食物长大的猪,快他娘的一猪难求了。” “曲江里的人现在是不是都在帮你养猪呢?” 云初叹口气道:“这东西养多了容易遭瘟病,养少了又不划算,以前,米糠麸皮这些东西都是人吃的,现在全部喂猪还不够。 我让人收购了很多豆子,榨油之后弄成豆饼喂猪,还被在乡间流窜的御史给警告了一番,如果不是我家的猪肉实在是好吃,我甚至还会因为这事获罪。” 狄仁杰给自己弄来一碗米饭,将丸子汤浇在米饭上,瞅着坐在他对面的云初道:“人吃豆子都是稀罕物,你拿豆子去喂猪,我是御史,我也弹劾你。” 云初等狄仁杰吃掉了一碗米饭跟四个鸡蛋大小的肉丸子之后道:“你以前可不是这点饭量,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米饭吃了几碗来着?” 狄仁杰敲敲面前装米饭的小碗道:“比这大一倍的四碗米饭。” “我记得你当时说还没有吃饱?” “是啊,没吃饱,还是饿,就是肚子装不下了。” “你刚才就吃了一小碗饭,一碗菜,似乎已经吃饱了。” 狄仁杰皱眉道:“饭量倒是越来越小了,人却越来越肥了。” 云初呵呵一笑,食堂菜最重要的作用其实就是催肥,想当年,他在学校食堂吃了四年,也是肥了不少,不是说食堂菜有多好吃,主要是油水太大,就像他上午的加餐,猪油白菜馅包子,他能一口气吃二十个。 “你知道,仅仅是去年,这些人就吃掉了多少只鸭子吗?” 狄仁杰瞅瞅一个大笸箩里装着的堆积如山的卤鸭肉,心算了一下道:“十万只?” 云初笑道:“你也太小看长安人的胃口了,仅仅是这个饭堂一天,就要杀掉五百只鸭子。” 狄仁杰吃惊的道:“一年下来,小二十万只鸭子?” 云初道:“二十万只鸭子只少不多,现在,你再去曲江池就会发现,鸭子已经快把曲江池覆盖了,现在,只要是有水塘的地方,就会有鸭子存在。” 狄仁杰奇怪的道:”为何不用鸡呢,我总觉得鸡肉比鸭子肉好吃。” “鸭子肉如果做好了,也是一道顶级美味,只是现在用不着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光是应付这些不是黔首,又不是士人的中间人就忙不过来了。 鸭子的饵料丰富,用不着投喂粮食,就能自己在野外找到食物,再辅以少量的饲料,半年时间就能上餐桌。 鸡不成,饲养时间太长,还费粮食。” 狄仁杰想了一会道:“去年冬日,有人在售卖鸭子毛填装的棉袄,穿上之后,看起来很臃肿,却很轻,很暖和,就是五贯钱一件的价格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呢,这东西却在平康坊很红火,但凡是妓子们好像都会穿一件,进入有地龙的教坊,脱掉臃肿的鸭子毛衣服,里边就穿轻薄的纱衣……啧啧,这生意不会是你家的吧?” 云初点头道:“这世上只有我家有这么多的鸭子毛,生意自然是我家的。” “首先穿鸭子毛衣衫的不会是公孙吧?” “当然是公孙,这两年跟我家做生意,积攒了不少的钱,准备自己开一家“剑庐”,听说现在正购买适合剑舞的小姑娘呢。 娜哈想去,被我打了一顿,这些天正看我不顺眼,害你被波及了。” 狄仁杰摇摇头道:“娜哈与我妹子别无二致,这不算什么,更不算失礼。 我现在就奇怪,你做事情的时候,经常只是开了一个头,后面就会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一大串产业出来。 开饭堂,然后就有种菜,养猪,养鸭子,再弄出鸭子毛衣服,以后还会出现什么东西?” 看着饭堂仆妇们收走了餐盘,云初,狄仁杰就起身离开了饭堂,慢慢踱步走进了绿竹成荫的小巷子。 路过铜板家的时候,云初指着大门紧闭的铜板家对狄仁杰道:“还记得铜板吗?” 狄仁杰点点头道:“如何会不记得呢?” 云初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翻看了书本,发现是一本《论语》,见书本上的字迹清晰,没有粘连,没有墨洇,字与字之间的间隙大小合适,忍不住问道:“这就是铜板他们家用印章联系出来的活字,如今出来的书已经可以达到这个地步了吗? 虽然还不如雕版阳刻,但是,比起阴刻出来的书,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人家现在正在研究铅活字,等铅活字出来之后,晋昌坊就会把这们手艺献给国子监,再从国子监手中拿到印刷书本的准许,晋昌坊就能开一家很大,很大的印书作坊,你以后要是写了书,就可以拿来这里印刷,相信我,既便宜又快速。” “为什么是晋昌坊而不是人家铜板?” 云初瞅着狄仁杰大笑道:“因为是我为了偷懒,把印章绑在一起,发现可以凑出一个句子来,然后,就有铜板想把所有字都刻成印章,再按照需要排列出来,就能印刷书籍了。” “你对秘方似乎从来都不在乎。” “拿秘方赚钱吗?我的钱还不够多吗?换官职?我这辈子就没打算当高官显贵,只想当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官,自己的能力既然能够拿到那个位置,我为什么要用交换这么无奈的办法呢?” “当小官?” “对啊,如果我是万年县的县尉,那么万年县里所有的治安是不是归我管?” “对啊,归你管。” “既然归我管了,万年县就不该出任何事情。” “你是说任何不法事情?” “没错。” “不包括你要干的不法事吧?” “那是自然!我要把最小的权力运用到最大程度。” “以前,晋昌坊是你餐桌上的一道菜,后来曲江里也成了你餐桌上的一道菜,现在,你又准备把整个万年县端上你的餐桌吗?” 云初大笑道:“我的胃口比较大。” 跟好久不见的朋友在一起聊天最是能让人开怀,不管是生活中的郁闷,还是工作上的烦恼,亦或是隐藏在心头的野心都能拿在太阳底下晒晒。 跟狄仁杰说了一下午的话,云初觉得自己的心情开阔了很多,反正垃圾统统倒给了狄仁杰,自己落得一身轻松。 云家已经变得不像一个家了,怎么说呢,更像是一个工厂加宿舍。 以前的精致的云家,现在堆满了货物,其中一些货物甚至堆到了房顶那么高。 ’如果不是因为屋檐下有三窝燕子,崔氏恐怕也不放过那片屋檐。 云初自以为傲的干净整洁,在云家基本看不到了,鸭子毛即便是清洗的再干净,鸭子特有的味道总是还有一些的。 “咱们家应该再盖一座更大的府邸,等郎君高中之后,咱们立刻就开始,我问过那些工匠头子了,他们说,只要备好料,就有六只建筑队一起赶工,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把咱们家盖出来了。” 每次只要云初对自家产生不满神色的时候,崔氏都会立刻过来宽慰。 云初看着被权力跟钱催的胖胖的崔氏道:“不要为了钱就毁掉咱们家。” 崔氏摇着小扇子咕咕笑道:“看郎君说的,谁会嫌钱少呢?” 云初捏捏崔氏的第三层肥下巴道:“以前,我总是担心你身体太瘦弱了,现在,我开始担心你有一天绝对会被肥死。” 崔氏拍开云初的手道:“女子就要胖一点才好看。你看看二肥,三肥,四肥,五肥,六肥她们,哪一个不是长得珠圆玉润的好看。” 云初环首四顾,就看到了满院子皮球一样肥硕的女人们在院子蹦蹦跶跶的走来走去。 肥起来的不仅仅是家里最早购买的十个人,就连后面买来的女人除过几个天生肥不起来的,剩下的都在疯狂的向横向发展。 云初知道,这都是吃饭堂菜引发的后果,这些被饥饿困扰了几十年的人,在食物面前毫无抵抗力,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胖子。 (本章完) 第八章会吃饭的李慎 在平民百姓中盛传,全长安最好吃的饭食就在晋昌坊,但是,这些流言对于勋贵们来说,依旧不值一晒。 这不要紧,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古以来权贵们的生活就与百姓的生活是格格不入的。 黔首们越是喜欢的东西,勋贵们就越是要避免沾染,免得沾染上一些黔首的习惯,让别人笑话。 黔首们喜欢的东西一般就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去之后马上就会消散,什么都留不下。 这一次似乎有一点不太一样,关于晋昌坊的传说越来越多,渐渐地就有很多人坐不住了。 纪王李慎每日清晨如果不吃一碗清淡的葱油面,就感觉这一天里都没有什么精神。 对于吃面,纪王李慎有着自己的理解,他觉得每日里的第一锅汤面,是汤面里面的精华。 面条洋洋洒洒的下锅转几个圈,然后再精精抖抖的从锅里挑出来,趁热倒上细支香葱入油熬至葱黄味香的浇头,再撒上一些小葱,用力的将面条搅拌好。 吃第一口的时候一定要张大嘴巴,筷子挑起来的面条一定要足够多,因为第一口,基本上就把这碗面条价值的一多半吃下去了。 第一口要随便嚼几下就吃下去,因为就要趁着葱油香气还在口中徘徊的时候,快速寻找到浇头中不多的肉丝,将肉丝用面条包裹住,再次快速的送进口中,此时,咬一口,肉香就会迸发出来,接着,咸鲜的滋味就会再次出现,即便是因为有肉的关系,那种浓香也远不及第一口。 两口面条下肚之后,李慎对于剩下的面条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胃口,一般情况下会赏赐给贴身的宦官吃掉。 他要留着胃口,继续去品尝细嫩,柔软色如白玉的嫩豆腐。 当然,也必须是第一锅里出来的第一勺才行,有时候大食堂里的妇人们太蠢,掌握不好火候,会让锅底的嫩豆腐有一些焦糊味道。 李慎在吃嫩豆腐的时候除过需要浇一些糖霜水外,再什么都不需要。 这种吃法是他自己发现的,因为他实在是不喜欢给白玉一般的嫩豆腐上添加黑乎乎的盐菜跟酱醋,茱萸水。 他认为这是暴殄天物,多次跟云初谈起此事,认为该用糖霜水的,而且必须是把糖霜熬成焦黄再加水熬制成的糖霜水,这样有一股子浓烈的焦糖味道的嫩豆腐才是人间美味。 结果,被云初严词拒绝,原因只有一个,一碗嫩豆腐只有两文钱,而李慎用来熬制焦糖水的糖霜,至少要二十文钱。 想到这里,李慎就很是郁闷,快速吃了五口嫩豆腐,就立刻转移战场去了包子区。 虽然豕肉这个名称早就被云初改成了猪肉,叫法变了,内容不变,这一点骗不过李慎这种饱学之士,所以,尽管豕肉包子看起来好看,闻起来凝香,他还是不愿意吃的,吃包子,他只吃牛肉韭菜馅的。 在大唐,私自宰杀耕牛是大罪,要被流放的。 云初这里的牛肉来自于胡人,听说是高原上一种黑黑的,毛长长的除过吃肉再无用处的牛。 胡人们会在骆驼不够的情况下用这种牛驮货物,货物抵达长安之后,这种牛就失去了作用,最终被人们吃掉。 包子再好吃也只吃三个,每餐只吃一个八分饱,这是孙思邈给他制定的规矩,他已经坚持了二十几年。 吃完包子,一般刚好是太阳升起的好时候,也正好到了晋昌坊坊门大开的时候。 不要问李慎是怎么进来的,一个雍州牧就算再没有权力,给自家从街市墙上开一个门的权力还有,再没有权力,给晋昌坊开一个小门还是能做到的。 他每日悄悄地从小门进来,再悄悄地从小门离开,虽然晋昌坊那个少年浴池掌柜总是希望他能进到澡堂里再感受一下,李慎总是嗤之以鼻,他家里有更好的,伺候他洗澡的全是美人儿,不是这里那些胳膊上一疙瘩,一疙瘩肌肉的半大小子。 今天是进宫与皇兄共序兄弟之情的日子,他其实很想把自己在晋昌坊品尝过的美食给兄长送一些,也请他好好地品尝一下什么叫做烟火味。 只可惜,他送去的食物兄长不敢吃,只能是他吃兄长赠送的食物。 想想兄长其实也不容易,最近就是因为要把武宫人升为昭仪的事情,再一次被褚遂良给驳回了。 李慎认为,兄长之所以在此时此刻招自己进宫,目的就是从自己这里得到皇家的支持。 李慎觉得褚遂良有些多此一举,这本身就是皇宫内苑的事情,跟他这个大唐忠臣一个钱的关系都没有。 就算武宫人曾经伺候过父皇,现在,皇兄是皇帝,只要皇兄不嫌弃,这就不算什么事情,要知道父皇连年过四十岁的前隋萧皇后都没有放过,如今皇兄只不过是要一个早就被父皇抛弃的女人,这真的不算什么事啊。 车马进太极宫的时候,李慎就莫名其妙的觉得烦躁,如果不是皇兄招自己来,他一辈子都不想踏进这座幽深,湿热且充满血腥味的老旧宫殿。 站在含元殿台阶下等候的时候,李慎看到了一只彩蝶在栀子树上翩翩起舞,想要去捉,又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身形看起起挺拔一些。 今日不用上朝,李治起床的时间晚了一些,武媚亲自打开沉重的帷幕,打开窗户让朝阳照进幽深的大殿。 李治瞅着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形臃肿的武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个女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怀孕了。 “启禀陛下,纪王李慎求见。” 听了内侍的禀报,李治站起身,让宫人伺候穿衣,等衣衫穿好了,就对武媚道:“你就等着做你的昭仪吧。” “纪王会答应吗?” “他会的。”李治回答一声就离开了寝宫直奔含元殿。 恭送皇帝离开,武媚就对一个宫女道:“春枝,你去含元殿给陛下与纪王送一些点心,陛下今日起来的迟,还没有用膳。” 宫人答应一声,就匆匆的去准备了,她知道给皇帝跟纪王送膳食是假,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等她抵达含元殿的时候,发现皇帝与纪王交谈的非常开心,只是只字不提娘娘晋升昭仪位份的事情,不过,见皇帝如此高兴,想必已经谈妥了吧。 李慎愉快的接受了吃饭的邀请,还特意在皇帝之先,把宫人送来的饭菜挨个往自己的饭盘里捡拾了一遍,然后,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吃完之后擦擦嘴,就笑着对李治道:“皇兄,不是做弟弟的说您,就您用的这顿餐食,还比不过做弟弟的早上吃的餐食。” 李治吃了一枚鹌鹑蛋鄙夷的道:“不如伱吃的,你刚才还吃的那么贪婪。” 李慎左右看看,发现只有宫人跟宦官在,就笑嘻嘻的道:“皇兄赐食,做弟弟必须吃的香甜,这是礼,就像皇兄敬祖结束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啃冷猪肉,难道那东西就很美味吗?” 李治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道:“混账,这能相比吗?” “哈哈哈,弟弟知罪了,不过啊,我今日朝食是在晋昌坊吃的,皇兄不妨猜猜,晋昌坊的朝食共有多少种。” 李治用筷子指指桌案上琳琅满目的餐食道:“总不会丰盛过这里吧。” 李慎笑道:“臣弟刚才数过,皇兄面前的朝食种类只有一十六种,汤羹两种,糕饼四种,共计二十二道。 臣弟问过大饭堂的管事,晋昌坊大饭堂的朝食种类有六十八种之多,还有六种羹汤,二十道糕饼。” 李治正在夹菜的手停了下来,眼神也同时变得阴冷,瞅着李慎道:“人间豪奢竟至于此了吗?这是谁家的朝食竟然会如此的靡费?” 李慎笑呵呵的道:“这些朝食属于全长安人的,只要你口袋里有几个钱,就能进去挑选自己喜欢的朝食吃。” 听到了李慎的解释,李治阴冷的眼神逐渐变暖,淡淡的道:“原来是一家食肆啊,难道说你纪王府的厨子竟然比不上一家食肆的厨子吗? 如果你喜欢,尽可从那家食肆将厨子带走,算是朕赏赐你的。” 李慎笑道:“谢过皇兄赏赐,不过啊,臣弟可养不起那么些个厨子。” 李治愣了一下道:“多少?” 李慎道:“如果连采买,跑路,洒扫的人全部算上,不少于五百人。” “五百人之多?”李治吃惊的差点把手里的筷子丢掉,缓缓放下筷子道:“你说一座食肆仅仅是厨工,厨子,加起来就有五百人之多?” 李慎不以为然的道:“吃饭的人也多啊,不知皇兄有没有见过好几千人一同进餐的模样?” “好几千人,还一同,这些人都是长安百姓吗?” “这一点臣弟可以保证,全是长安百姓,还有不少的胡人,以及进京准备考试的士子,当然,商贾会更多一些,有些人几乎每日都去那里吃饭。 皇兄有所不知,每日里看到那些人进坊门之前,先朝巨凰施礼的样子,臣弟的眼眶竟然都有些湿润了。” (本章完) 第九章 古人诚不能欺 “回禀主人,奴婢送朝食到含元殿的时候,只听到陛下跟纪王正在谈论吃食,是不是已经说过主人晋升昭仪的事情奴婢不知。” 正盯着李弘在宫殿里跑来跑去的武媚,缓缓直起腰身道:“陛下与纪王说话的时候高兴吗?” “回禀主人,陛下与纪王交谈甚欢。” “他们都说了那些吃食呢?” “奴婢听说是一个叫做晋昌坊地方的吃食,听纪王说,晋昌坊里地朝食种类竟然是陛下朝食种类的数倍之多,据纪王说,不算羹汤,糕饼,竟然有六十八种之多,算上六道汤羹,二十种糕饼,整个朝食共有九十四种。” 武媚听到宫人说的话,也顿时愣住了,皱眉道:“何人竟敢如此僭越?” 宫人连忙道:“是一家食肆,不是某一个人家。” “哦,是一家食肆啊,即便是食肆也不该如此靡费。” “主人,听纪王说,每日进入晋昌坊吃饭的人竟然有数千人之多,即便是如此,也需要排队才能进入晋昌坊,还听纪王说,那些食客宁愿在吃饭之前先交给晋昌坊两个钱,才有资格进去吃饭。” 武媚皱眉思量片刻道“:那些食客真的是长安食客吗?“ 宫人连忙道:“纪王保证了,说那些人真的是食客,不仅仅长安本地百姓喜欢去晋昌坊吃饭,就连那些前来长安做生意的胡人,以及外地入京考试的士子们,也喜欢去晋昌坊。 纪王还说,整个晋昌坊如今整日里人满为患。” 听宫人把话说完,武媚的眉头紧锁,她让宫人搬来一个木箱子,打开之后,在里面翻检了良久,才找出来一本密报,将使劲往她怀里钻的李弘交给宫人,自己则认真的阅读那张密报,看完之后,将密报重新找到位置放好。 从宫人手中接过李弘,放在身前,用极为陌生的目光看着李弘,李弘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想要武媚抱抱,武媚却冷冷的推开,一次,两次,三次之后,再也忍不住的李弘就大声的嚎哭起来。 武媚并没有立刻安慰李弘,而是等李弘哭累了,这才将他重新抱起来。 瞅着李弘乌溜溜的眼珠子道:“你真的如同李淳风说的那样有帝王之相吗?” 李弘继续哇哇大哭,一个劲的喊着“阿娘。”却不敢继续伸手要抱抱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治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媚娘,媚娘,今日倒是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五百个厨子的食肆吗?” 武媚用手帕轻轻擦拭一下李弘脸上的泪珠,将他交给宫人抱走,自己笑吟吟的迎上来道:“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的,出现一些太平年间应该出现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啊,臣妾在这里为陛下贺。” “你确实应该感谢朕,纪王对于伱升妃位之事没有意见,说这是皇宫内苑的事情,与他这个外臣没有关系,全凭朕做主。 他还答应去劝说宗正,让他不要在此事上与朕纠缠,只要宗正不对朕发难,褚遂良一人独木难支。” “可是,长孙舅舅还没有明晰,若他也站出来反对,陛下千万千万莫要驳斥长孙舅舅,妾身继续以宫人身份留在皇宫陪伴陛下也就是了。” 李治哈哈大笑道:“长孙舅舅要的不过是几个恩荫罢了,给他就是。” 瞅着李治意气风发的模样,武媚扶着肚子慢慢站起来,脸上也洋溢着微笑。 云初笑不出来! 任何人在面对梁建方的时候都笑不出来,即便是皇帝也不成,因为没人知道这个老家伙会在下一刻弄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老家伙在上一刻还在夸奖云初拥军工作做的到位,踏实,做的好,下一刻,就准备在晋昌坊大宴老友。 时间,就在半个时辰之后,酒要酒精,菜嘛,只要是大食堂里的菜肴每样来一遍就成。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云初就开始不断地打嗝,用针扎了穴位也无济于事。 “公爷,酒精里面已经被孙神仙下了毒,喝了之后会出人命的。” 孙思邈之所以要给酒精里面下毒,就是为了限制酒精的产量,继而让这个东西的作用仅仅在医疗上,而不是被那些酒鬼把这东西当成琼浆玉液一股脑的灌进肚子里去。 大唐一年消耗的酒精数量惊人,估计就算是装不满一个西湖,也差不了多少,毕竟,他们喝的都是低度酒,只要是喝酒,谁不能喝个两三斤的。 更不要说类似汝阳王那种饮如长鲸纳百川那种喝法的人。 同时,利润也惊人,就是对大唐少的可怜的粮食产量没有半点好处罢了。 梁建方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坛子酒精,云初看的很清楚,这就是自家卖给太医署的酒精,坛子上用红纸书写着——杀毒药三个黑乎乎的大字,云初甚至还在三个字下边印制了一个骷髅头与两根交叉的人腿骨。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只要是还想活命的人,基本上都会离这东西远远地,再加上孙神仙的警告,喝了这东西必死无疑就成了一种常识。 有不信邪的,梁建方就是! 他直接打开坛子倒了一碗杀毒药,咣当一声就灌进嘴巴里去了,从他喝酒精喝的轻松平常来看,这两年,他绝对没有少喝这东西。 梁建方咣当一声,就把酒碗丢桌子上,对云初道:“老夫这就要死了,你连老夫最后的一点心愿也不肯成全吗?” 这就没办法了。 梁建方这个老不死的喝了一大碗毒药之后还总是不死,还色眯眯的瞅着娜哈的乌骓马,看样子恨不得自身化为一批公马,与这匹母马孕育下一代宝马。 吓得娜哈连忙牵着乌骓马,带着两个大肥,去虞修容那里避难去了。 等娜哈跟小丫鬟走了,云初再看看自家那群长得非常圆润的仆妇们,觉得用她们来伺候梁建方拉扯来的狐朋狗友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询问梁建方来的人有多少,问完话云初又开始后悔了,因为这一问,梁建方嘴巴撇一撇,就增加了五六十个来吃饭的人。 还以为都是梁建方麾下左武卫的人,等郑仁泰跟苏定方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云家大门上的时候,云初,就叹一口气,给崔氏下令,在云家摆长桌宴。 眼看着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老汉一个个从云家大门进来,尤其是看到一身绿袍子的李绩之后,云初打嗝的毛病立刻就好了。 这些人进云初家,比进自己家还要随便,而且都是骑马来的,不一会,云家不大的马厩里装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马,而且全是清一色的母马。 这恰好得了枣红马的意,抖擞着精神在马厩里乱窜,幸好,此时不是战马的发情期,否则,它能让这里所有的母马大着肚子回去。 大街上到处都是训练有素的全武装部曲,还有人专门指挥这群部曲该在哪里防卫,该在哪里布防。 看到指挥防卫的人,云初顿时就笑开了花。 裴行俭瞅着云初的笑脸,连连后退,捂着脑袋道:“昨夜受了风寒,愿意借云家客房休憩一整日。” 这种临阵脱逃的借口,云初如何肯答应,拖着裴行俭的手,就告知梁建方,今日但有所需,都可以让裴行俭来满足。 然而,梁建方见一众老友到齐,就指着云初道:“这小子马上就要考进士了,行卷就是这顿长桌酒宴如何?” 坐在最重要位置上的李绩瞅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小吃,美食道:“这就是那桌令一个得胜归来的统军大将,宁愿违反老夫将令,也要放开手脚大吃一场的长桌宴吗?” 云初躬身道:“算不得美味,只是情谊浓一些。” 李绩抬起头,阴冷的瞅着云初道:“好,都说情意浓时可作酒,老夫今日倒要好好品尝一下其中的情谊。” 梁建方立刻举起那个印着骷髅头的酒坛子,殷勤的给李绩面前的酒碗里倒满了酒。 然后对云初道:“这里谁是谁的,老夫也就不给你说了,见面喊爷爷就对了。 你当初在我府上告诉我说,你不愿意当武官,是为了给在外征战的儿郎们守好一个家。 以前,就当你在放屁,这两年下来,看你做的这些事情,老夫觉得你做的真不错。 只要入仕,以后当上一个合适的官,说不定真的就能给在前方作战的将士们守好一个家。 今天,就把所有能来的都给你拉来了,就是要让他们认清你这张脸,来给你呐喊助威,助你平步青云。 当然,你如果没有给儿郎们守好家,让家里因为儿郎远征变得烂糟糟的,我们也唯你是问。” 裴行俭羡慕的瞅着云初,却不知云初此时此刻脑子里就像是开锅了一样,脑浆子咕嘟嘟的冒泡。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梁建方家,为了避免挨打,随便扯的一个谎话,居然有了需要兑现的一天。 看这些带着各种凶型恶像的人齐齐的看着自己,云初想要推脱的话,竟然被他生生的给吞回去了。 (本章完) 第十章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梁建方就没给云初留任何拒绝的空间,郑仁泰,苏定方两位早早就看出云初拥军之后带来的巨大利益。别看仅仅是一顿酒宴,唱几首好听不好听的歌,跳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舞蹈,可是,府兵们就吃这一套。 这对他们来说是荣耀,是在得不到贞观年间巨额赏赐后唯一能回家夸耀的东西。长桌宴真的很好吃,一个人一辈子总要吃一回。勋贵们吃的东西与黔首们吃的东西是两回事,不过,这并不包括这些军方大将们。这些老派将领们,在出征之后,还是按照老习惯,吃的东西尽量与军卒持平。 所以,他们对于晋昌坊大食堂的食物吃起来没有半分不适应,哪怕是豕肉,他们也照吃不误。 军队吃饭有军队的吃法,今天既然吃的是长桌宴,那就没有人废话,只是很凶猛的吃饭,就连梁建方非常推崇的杀毒药,他们也没有喝几口。 李绩把面前小碗里的最后一根芹菜放嘴里,再用全麦慢头将几个小碗里的汤汁弄干净,吃掉,最后用茶水将几个小碗涮一涮,就当是餐后例汤了。 “你与赵孝祖交好,那么,对老夫杖责他一事,是不是也心怀怨愤?”云初笑道∶“没有,没有,晚辈那里敢置喙悠呢。李绩叹口气道“这就是有了。 云初拱手道∶“晚辈总是认为对一个刚刚杀敌得胜还朝的将军,不该苛求过甚。 李绩笑道∶“时间不对,如果这是太宗年间,就算赵孝祖如何骄狂,在我等面前不过是小孩子哭闹要糖的小事,太宗皇帝也会认为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赏赐,不值一提,不会有人把他的行为与别的不好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事实上,那个时期骄狂的人多了,其中程咬金,梁建方他们两个是干这种事最多的人。太宗皇帝心胸如天空一般开阔,容得下,也想的开,更有信心确信这些人翻不了天。因为,太宗皇帝自己便是普天之下最英明的统帅。 现在不一样了,当今陛下一天战场都没有上过,却经历过侯君集叛乱。虽然那件事对太宗皇帝,以及老夫等人心中不算甚么大事,仅仅是心痛罢了。 然,对于当今皇帝来说,则是一场灾难,当时的他,无兵无权,困居于长安坊市,生怕他的兄长会拿他开刀问斩,惶惶不可终日。有了那件事,就他对兵事有着天然的畏惧感。 好在,他虽然畏惧,却有面对的勇气,这已经非常的难得了。 这个时候,我们这些当兵的,就不能过度的挑战皇帝的尊严,尽量的亲近他,保护他,尽量的遵从皇帝制定的规矩。否则,当皇帝的畏惧之心大过勇气到时候,你看的就不再是赵孝祖血淋淋的屁股,而应该是他血淋淋的人头。 听着李绩腹非皇帝如同他腹讲梁建方一般随意,即便是在大夏天,云初依旧觉得寒冷刺骨,左右瞅瞅,发现坐在李绩身边的苏定方依旧在淡定的吃东西,另一边的梁建方在凶猛的喝酒。 李绩看出来了云初的不安,就笑道∶“老夫曾经担任过东宫太傅,这些话当着皇帝的面也曾经说过,你莫要担心。不过,你的这种谨慎的性格倒是好的,以后,在皇帝没有彻底的建立起自己的自信之前,还要继续保持这种谨慎的做派。按理说,这些话轮不到你这个八品小官来听,可是呢,老夫搜检军队中能用的人才,足足有一百六十七人之多,可惜,能入老夫双眼的只有三人,而你,是三人中官职最小,年龄最小,经历最浅的一个。 偏偏不仅仅是我,还有苏定方,郑仁泰,梁建方等人在查看了你在西域,在长安的所有大小事情之后,最被我们看好的人三个人中以你最佳。 听李绩把话说到这里,云初就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正在一群老将中间缩头缩脑装孙子的裴行俭。李绩笑道∶“裴行俭算一个,至于另一个是谁,你以后自己会发现的。 至于为何这两个被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为何不如你,你以后也会发现的。不过,裴行俭马上就要当长安县令这个要职了,你应该好好地帮帮他。 云初惊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帮他” 李绩欢喜的瞅着云初道∶“因为一个月后,你参加进士科考试,就会被选官就任万年县尉。“我打算考明算的。”云初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不,你参加的就是进土科,老夫已经给你在礼部报过名了,同时,吏部那边也做好了准备,就算你在考场上一个字都不写,你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了不起,就是排名不高罢了。 考试是为了选材,选材又岂是区区一张试卷几篇诗赋就能确定的。 你在龟兹这个战场试卷上,没有逃避,没有胆怯,虽然很狼狈,虽然战败,还被突厥人的弓箭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即便是如此,明知必死,你还有勇气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拯救回丝同盟残兵,激发溃散的回丝残兵跟着奋勇作战。 就这一条,武试!在老夫这里就过了。至于文呵呵” 李绩站起身,瞅着郁郁葱葱的晋昌坊,看着高大巍峨一柱擎天的烂怂大雁塔,也看着人头攒动的大食堂,微微摇头道∶“为老夫平生仅见的高明人物。 一个破败的晋昌坊,三年时间,就成了这般模样这些年来,老夫见过不知多少英才,见过多少惊才绝的干吏,也见过无数可以定鼎天下,充当激流永柱的雄才人物;唯独有本事不用朝廷一文钱,就能把一个破败地方治理成这般富庶模样的人老夫委实是平生仅见啊。 听闻,你有雄心壮志心要把整个长安城都治理成晋昌坊的模样,老夫听闻,都心血难平” 说到这里,李绩端起梁建方给李绩倒的杀毒药,找了一个空碗,分给了云初一半。云初连忙道∶“孙神仙” 李绩大笑道∶“那个老道一辈子只救人,何曾见过他害人,即便是往这酒水中添加药材,也一定是能够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尽管饮来。 说着话,就把酒碗塞云初手里,跟他重重的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然后,就是云初非常熟的模样,李绩呆滞不动。云初连忙也一口把碗里的足足有三两的杀毒药喝光,为了照顾李绩的脸面,跟他一起呆立当场。 大夏天,一口气灌三两七十四五度的酒精,云初还能站的稳稳当当的,倒是李绩的模样可不怎么乐观,先是吐出一口酒气,然后一张有些黝黑的脸就变成了紫色,再然后,就一把抓住身旁的郑仁泰,看的出来,他想努力的站稳当。 不过,不得不敬佩老家伙的自制力,晃荡几下之后站稳当,晃晃脑袋冲着嘿嘿怪笑的梁建方道∶“终究是中了你这个老杀才的暗算梁建方哈哈大笑,对李绩道∶“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能算无遗策,哈哈哈。今日在这小小的晋昌坊被杀的人仰马翻的哈哈.李绩不理睬得意的梁建方又问云初∶“此物果真能够减少外伤溃烂之症?”“云初坚定地点头道∶“从太医署的对比研究来看,有效率在六成左右。 李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迷离,悠悠的道∶“六成,六成,六成已经足够了。说罢朝云初摆摆手道∶“今日中了梁老狗的暗算,我们来日再战。然后,就在部曲的换扶下,摇摇晃晃的走了,看起来,李绩的酒量不太好。马是骑不成了,安排了家里的马车送李绩回去,回到家里才发现,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一个八品官的家里饮酒吃饭,能来,全是看在李绩这些人的脸面上。就算觉得云初很了不起,这些见惯了沙场战争的人,还真得没有把云初这样的战场小卒子看在眼里。过来,也就是图个新鲜,看看李绩口中不错的人是一个什么样子。 裴行俭陪着云初又拜见了一圈人,这一次,走掉的人就更多了。直到剩下四五个人的时候,这些人就转移战场去了云家的内宅。等云初跟裴行俭两人上好了清茶,梁建方瞅着苏定方道∶“是你说,还是我说?”苏定方瞅着云初跟裴行俭道∶“我来说,你说不清楚。 梁建方立刻闭嘴,苏定方喝了一口清茶,稍微愣愣神,马上道∶“全力经营长安!这就是你们一个担任长安令,一个担任万年县尉的全部意义所在。 裴行俭皱眉道∶“如此说来,迁都洛阳,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苏定方摆摆手道∶“这种事哪里会如此轻易地就有定论,不过,陛下不喜长安,这已经是肯定的,我们所有人的家业,基本上都在长安附近。 这些年来,长安周边可用的土地越来越少,而百姓却越来越多,长安看似繁华,实则虚弱。 现在的局面就是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场面,等长安的底气被消耗一空之后,这座城市将陷入最低迷,最困乏的时期.原来我们以为长安这座城市没救了,结果,从晋昌坊,曲江里的变化上,让我们又萌生了希望。希望能通过人治,改变长安,至少要让长安即便是断绝了外援之后,还能独自经营下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 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十一章富贵后遗症 经营长安,就是经营军方老巢。 别看这些老家伙这个公,那个侯的,一个个不是实封几千户,就是实封几百户的,可是呢,他们只有收税的权力,没有实际管理的权力。 即便是收税权力,其实也不在他们手中,都是地方官吏们收到钱之后,再拿给他们。 世上最不可靠的事情,就是钱财过他人之手,就像云初的永业田,口分田,官田,全在他娘的太白山里面,一年能收到多少,全看当地官员想要吃肉还是想要喝汤。 想吃肉的时候,云初的永业,口分,官田就会颗粒无收,有时候还要倒缴。 想喝汤的时候,云初就能得到一些粮食跟麻布,以及一些土特产,比如去年天下大熟,云初就得到了三担干瘪的麦子,跟六匹当抹布都不算是好抹布的麻布,当然,还有两只风干的兔子跟三只野鸡。 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云初差点哭出来,这就是自己在大唐占得大便宜。 勋贵们封地里的状况也不会比云初好到那里去,禁止勋贵们盘剥百姓,这就是太宗皇帝,赏赐田地人口给功臣之前事先说好的。 除非可以厉害到,像长孙无忌一样,不但有赵国公的爵位,还有一个赵州刺史的兼职,只有这样,他才能自己给自己分配封地上的产出,才会变得很富裕。 除过他之外,哪怕是亲王,在封地就藩之后,也要接受朝廷委派给他的丞相,长史等人的钳制,更不要说地方上的那些官吏,更是会把他当贼一样防备。 其余的勋贵就更不用说了,封地里遭灾,他们有救护封地百姓的义务,至于别的,真的可以忽视掉了。 长安附近的田地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早年跟着高祖,太宗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因为战功或者别的甚么吮痈舐痔的功劳,获得的田地。 这些田地,基本上是由他们的老婆们亲自管理的,收获除过缴税之外,全部归自己。所以,这里的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在大唐,田地就是财富之源,不论土地贵贱,只要能买到好的田地,就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云初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结果,才说出来,就受到虞修容跟崔氏反驳,她们固执地认为田地最重要,如果家里的财产有一个需要剥离的顺序,曲江里的上百亩土地,将是最后一个需要被剥离的财产。八壹中文網 至于日进斗金的晋昌坊大食 堂,则属于在破家之前,就该拿去换取或者放弃的财富。 而酒精制作,棉被制作,羽绒服制作,则被这两个女人规划为不可分割的财富,云家如果倒霉了,还要依靠这上百亩田产,跟这两样秘方东山再起呢。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是兵法书上说的话,但是在虞修容跟崔氏眼中,田地是永恒的。这不仅仅是崔氏跟虞修容两人的看法,更是全长安人的看法。 云初对此非常地不理解,就大唐关中现在一亩地的产出,好年景都不足两百斤,就这,还是水田的产出,就算一亩地产出三百斤,按照长安此时的粮价,八文钱一斗,三百斤算三十斗,一年下来也就两百四十文,再算上麦子收割之后种一茬糜子或者荞麦的收入,不算人工,一亩地一年最多收入四百个钱。 更要命的是,长安附近水田的价格是十一贯钱一亩,合一万一千钱。需要将近三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把买地的钱收回来,这基本上就是唐人一大半的生命历程。一辈子不吃不喝的,就为了得到一亩地? “账不是这么算的!”在拿到云家聘礼之后,早就不避讳云初的虞修容,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云家主母的位置上,并且摆得理所当然。 云初很想抬手给死犟死犟的虞修容一巴掌,发现这个小女子一脸的坚定,即便是挨打,也坚持认为云家应该走兼并土地的路线。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云初突然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买的那套房子……贷款二十年,每月要还四千左右,而他一月的薪水只有七八千······与唐人买地的状况何等的相似。 就这,官府里的一群智者,还纷纷说他买得好,肯定赚钱。 很奇怪啊,长安附近的土地,跟他以前买的学区房一样,挂牌就能卖出去。如果云初现在,要把自家在曲江里的土地挂牌出售,每亩地十一贯钱,不出一天,就会有豪奢的买家上门,并且给现钱! 而拿到现钱的他,一定会被整个长安人耻笑为败家子,是败坏家业的败类。 既然自己曾经在科技发达,信息透明的世界里,都能干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指望虞修容跟崔氏,这两个唐朝土著来超越时代,这是非常不对的。 房子跟土地其实是一样的,中国人爱死了这两样东西,还整整爱了好几千年。有钱难买心头好,云初认命了。 家里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大慈恩寺香积厨都不愿意接纳的地步。 如果把云家一部分的钱,拿出去买地,推高长安附近的土地价格,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就没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卖地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多少投资渠道的世界里,土地的价格越高,出售手中土地的人就越少。 把钱都沉淀在土地上,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事情。 “你刚才是不是想抽我”虞修容瞪着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看着云初,看得出来,她余怒未消。”“胡说八道,云家祖上八辈起,就没有打老婆的习惯。”“对,那就把妹妹往死里打?”娜哈一边剥着烤栗子,一边插话。“你要是再敢往平康坊跑,下次就不是用竹条抽,改用棒子打腿。” “我是去看公孙姐买来的舞姬,看看她们的腿是不是比我的腿长,你凭什么打我? 虞修容见娜哈真的生气了,就连忙抱着娜哈安慰道∶“平康坊确实不是好地方,你以后要见公孙姐我就邀请她来家里,我们在家里看她买的舞姬就好了,可不敢再去平康坊抛头露面了。’ “为什么不能去那里可热闹了。 “嗯一—”云初低声咆哮一下,就捏着拳头走出了屋子,娜哈已经大了,真的不能再打她了。 这个时候,该是虞修容表现她长嫂如母的时候了,在女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很多话云初这个当哥哥的,就没办法说。 崔氏连忙跟出来对云初道∶“娜哈小娘子很聪明,郎君不用如此气恼,等她再大一点,就会明白的。”云初怒气冲冲地瞅着崔氏道∶“三年前你就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她什么时候能长大?崔氏掩着嘴巴笑道∶“要是娜哈小娘子真的长大了,郎君可能会更加地不舍。” 提到娜哈的婚嫁,云初心里就很不舒服,这妹夫人选一定要好好地挑选,要家里有钱的,有地位的,还要一表人才,性情温顺,被娜哈打了之后,还死死活活喜欢娜哈的才成! 否则,不是这样的妹夫容易早天。 眼看着一队穿着绿色白斑点,束胸襦裙的圆滚滚的女人,从自己眼前滚过,就对崔氏道∶“两年前我就说过,只要她们找到了意中人,就可以离开家生活,为什么,两年来没有一个离开的? 两年了,她们应该积攒了不少钱才对吧’崔氏捏捏自己的双下巴道“傻子才出去呢。” 说着话还给云初抛了一个老媚眼道∶“那里的郎君都没有咱家的郎君可靠,干嘛要出去呢?云初打了一个哆嗦道∶“你现在也变得不正经了,想祸害人找别人去,别来恶心我。 崔氏笑眯眯地道∶“这三年来,妾身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就连以前受得那些罪,现在都觉得是该的不受那些罪,哪里轮得到我过上现在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云初哀叹一声,就让肥九牵来枣红马,准备去光福坊用铜饼子换两个肉夹馍吃,今天被娜哈跟虞修容,以及崔氏气得不轻。 肥九原本看起来有一些线条的麻子脸,现在变成了一张摊开的撒满了芝麻的大饼。“你就没打算成个亲啥的”肥九坚决地摇摇头道“不想’“你就不打算生个一儿半女的,传宗接代吗” 肥九继续坚决地摇头道∶“我以前有过儿女,对得起祖宗,现在就不生了。再说了,咱家满院子的肥婆娘,您觉得哪一个是能生出儿子的人”“我看她们现在比外边那些三十岁的女人年轻多了,生娃不成问题吧? “那是咱们家好吃好喝的,硬养出来的,要是不在家里,天知道她们已经老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个都是当祖母的年纪了,郎君就不要祸害我了,要是真想女人,小的休沐的时候去趟平康坊什么难处都解决了,人家不但年轻好看,还不 嫌弃我这一脸的大麻子。 云初叹息一声道“这都是我的罪过,给你们发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您不发,时不时地从娜哈小娘子那里得到一点赏赐,什么钱都有了。” 云初被气笑了,不过,这样的交往方式也不错,至少可以减少了他当大地主,大恶霸压榨人民的时候产生的愧疚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 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十二章赚钱赚成了万家生佛 只要出了晋昌坊,就好像穿越了时空一样,那个陌生的长安城再一次出现在云初的面前。头发油了吧唧的男人,衣裙上沾满尘土的女人,身上的衣衫红色不是红色,蓝色不是蓝色,就算是绿色,也显得土苍苍的。. 更多的人穿的是土黄色的衣衫,再加上被烈日灼烤的苍老的面容,看不到多少活力。在大街上很容易将晋昌坊的人,从人群中认出来,主要是他们穿的衣衫上总是印着字。 “大德粮栈,私斗无欺!”这个人应该是大食堂里工作的人,身上穿的湛蓝色衣衫,应该是大德粮栈提供的,颜色很纯,很亮,很显眼。 “彭氏兽头,大匠造!”这个人应该是水环境包工队的人,衣衫是耀眼的绿色,一看就知道布料很结实,很适合工匠干活的时候穿。 惯卖雪花盐,陈氏商行。”这个人应该是晋昌坊,负责采买的人手,也只有他们才会穿着盐商送的一身雪白的绸衫,满世界地乱窜地做生意。 在大街上看到这些衣衫都不算什么,在晋昌坊,人们甚至能看到那些孩子们,穿着胸前印着白色张氏石炭字样的袄子,转过身,又能在孩童的屁股上,看到硕大的两百字样的裤子,只要有人问起这个两百是甚么意思,孩童就必须告诉人家,在张氏买石炭,两百斤算一担。 晋昌坊里的人,现在基本上都穿的是,这种印满字的衣衫。珍贵一些的衣衫是绣出来的,像夏日里随便穿的单衣,基本就是用漆写上去的。 像以前全坊民都穿“德胜隆”字样衣衫的场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听说是晋昌坊坊正刘义,现在的胃口大得惊人。 光福坊的变化也很大,主要是去年冬日里坊市遭了祝融,半条街被烧成了断壁残垣。 幸好那对小夫妻的胡饼店没有被波及,只是背后就是着火现场,据说晚上有鬼夜哭,导致生意差了不少。 他老婆自从两年间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也变成了一个胖子。小伙子嘴唇上也多了一撮小胡子,可能是嘴唇上的毛发,生长得不怎么旺盛,只在中间有一坨浓密的小胡须。加上雨后黑水流淌的满街都是,只能穿木屐,这就让他看起来很像是后来的倭国人。 “王桑,胡饼给我拿三个。 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小伙子,明显变得成熟了很多,再加上他老婆变丑了,也不担心云初会弄走当丫鬟。不明白云初为何会怪腔怪调地说话,笑嘻嘻地迎上来道∶“还是不要羊眼睛是吧,今天腮帮子上的肉多,都给郎君备着呢。 云初指指依旧是断壁残垣的坊市道“怎么还破破烂烂地堆在这里”小伙子学着云初的样子摊摊手道∶“没钱,还能怎么着。就这么的了。“万年县不管吗 “他们倒是想管,不良人过来催促好几次了,希望里长能催着大家伙,尽快把房子建起来,大家倒是很想修建,可是,钱从何来? 不要说以前的大房子,就算是建一座小房子也拿不出钱来。” 云初咬一口胡饼,满意地哼了一声,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干净的模样,就是他老婆变丑了,抱着一个小孩子在喂奶,衣襟都不拉起来。 光福坊的位置非常好,紧挨着朱雀大街,边上是永乐坊,前边就是高级住宅区安仁坊,从长安地图上看,属于城市中心位置。 如果,原来的居民愿意把地契 让出来一半,自己就可以给他们把房子修建起来,不让他们损失住宅面积,了不起把他们的房子摞起来就成了。 自从大雁塔修建完成之后,长安就有了一个新的皇家建筑高度标准,依次类推下来,黔首们也能修建六米高的房子了。 不过不急,等这里的人再绝望一阵子,再让官府出面再威胁一阵子,就说再不修建房屋,就收走他们的地契一类的胡话,才是晋昌坊工程队进驻的好时机,才是晋昌坊赢得民心的大好时机。 更是晋昌坊百姓将多出来的钱,变成半条街房产的好时候。 云初已经决定了,在这里开一座巨大的客栈,应该很有搞头,顺便再把晋昌坊大食堂弄过来一个,应该能把这块地的地皮炒起来。 至于砖头瓦块一类的东西不算什么事情。 曲江里有一座光秃秃的,只长草不长树的黏土山,一下雨就流黄汤子,踩上去就摔跤,难为曲江里乡亲好多年了,自从晋昌坊掏钱在这里建起来了烧石炭的砖瓦窑,有望在几十年内把这座山铲成平地。 “黄婆子全家想要离开长安,去眉县投奔亲戚,找人卖她家的地契呢,郎君想不想要?便宜。’“咦,既然便宜,你怎么不买,这两年你不是又积攒了五贯钱吗?应该够了吧。” 小伙子摇摇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没道理占人家的这个便宜,心里不安,买下来的地契盖的房子也住不安稳,这种便宜不能占。 云初怒道∶“你不能占的便宜,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占便宜,我就不怕有报应?”小伙子陪着笑脸道∶“你是当官的,占便宜早就占习惯了,不碍事。 “什么叫当官的占便宜占习惯了,连牛鬼蛇神都不怕?告诉你,当官的也要脸面。’小伙子惊诧地瞅着云初道“真的吗 云初怒道∶“老子会骗你?告诉那个黄婆子,地契不急着出手,老子出钱把烧坏的房子重新建起来,一文钱都不收你们的,还是楼下作坊,楼上住人的那种小楼,唯一的要求就是地契上的地要分我一半。 小伙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指着云初阿巴,阿巴了半天才道∶“不能是泥巴摞起来的草房吧?看到小伙子惊诧的样子,云初狠狠地咬了一口胡饼道∶“砖瓦房! 小伙子听到这三个字,紧绷着的脸顿时松弛下来,笑嘻嘻地道∶“你哄我哩。” 云初把剩下的胡饼装起来,对小伙子道∶“这几年下来,我欺负过你吗?骗过你的胡饼吃了吗?”小伙子点点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个当官的,虽然当年你揍了我一顿,不过,那是我活该,不该怂恿你去送死。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把我家一把火点着,算不算是受灾户’“不算,不过,你如果愿意这么换,还是可以的,谁让你认识我呢。等着吧,长则三日,短则一日,就有晋昌坊跟万年县的人下来量地。 你也告诉那些着急卖地契的人,这些房子最多入冬之前就能住上,就说是晋昌坊的里长云初说的。’小伙子愣愣地点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云初刚刚付给他的胡饼钱,发疯般地往他手里塞。“你不是说,从不允许别人白吃你的胡饼吗?,爹娘老子来了都不成吗,怎么今天就变了性子?”小伙子把钱按在云初手里道∶“我知道你无凭无据地就把几十万,上百万别人托付你的钱给了人家家眷。我还知道你们晋昌坊百姓说你一个吐沫一个坑。 我信了你今天说的话,我也信 你没有占我们的便宜,黄婆子的地契只要两贯钱就卖,你也不肯要,只肯用砖瓦房子跟她换。今天,明天两天,我不吃饭了,一定把送给你的这三个胡饼钱给省出来,我愿意饿两天,请你吃胡饼。云初哈哈大笑,拍拍小伙子的肩膀,顺便把一把铜钱,丢到了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妇人怀里。然后,就骑着枣红马扬长而去,如同“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归”的英雄好汉,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豪迈之意。 云初豪爽的行为,把小伙子的老婆感动得热泪盈眶,把小伙子气得怒发冲冠,“我说错了,你还是一个混账!还我胡饼来。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虞修容还没有离开,所以,云初拿来的胡饼就分给她一个。 见崔氏没事干在弄茶水,就对她道∶“把几个工头叫到一起,算计一下,就说,光福坊的那块火烧地可以动工了,该量地的量地,该备料的备料,争取入冬之前,先让遭灾的坊民有过冬的地方。 崔氏抱着一张胡饼皱眉道∶“不是说再撑一撑的吗,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的地盖客栈跟大食堂了。”云初瞅着虞修容曲线玲珑的身体淡淡地道“已经快要逼死人了,再撑下去有伤天和,我还要给我的孩子积攒一些阴德呢。 崔氏正要把胡饼塞嘴里咬,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艰难地转过头,瞅着俏脸通红的虞修容道∶“这就有了” 虞修容本来就羞臊难当,听崔氏这一问,整张脸带脖子,就像涂抹了厚厚一层胭脂一般,冲着云初啐了一口,就逃命似的跑了。 云初摊摊手道∶“我是说给我们以后的孩子积阴德,没说现在的孩子。崔氏听云初这么说,长长地松 了一口气道“郎君,不能这样,想要修容娘子,那就早早成亲,奴婢总觉得你们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狄仁杰公子说的混账话,会应验的。 修容娘子是大妇,要正正经经地迎娶回家,不能婚前苟合,更不能未婚先孕。 第十三章 如期而至的山洪 云初跟虞修容嘴都没有亲一个,怎么可能怀孕生孩子,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云初才该好好地问道问道.算起来虞修容比云初还大半岁呢,关中十七岁的女孩子似乎比别的地方的女孩子发育早,所以虞修容人家早就发育的亭亭玉立的,不像娜哈那般只长个子,目前,前后都分不清楚。 虽然没有公孙那样一副随时都会爆炸的身材,就云初看来,配自己绰绰有余。 上一次见虞修容媚眼含春,脸如苹果就忍不住偷袭亲了一下脸蛋,如果不是自己身手了得,裆部就会挨上一记断子绝孙腿。 为此,虞修容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再来云家。 云家给虞氏下了聘礼,是在三媒六证亲眼目睹的状况下,下的聘礼,聘礼不多,除过风俗约定的大雁等聘礼,也就四样能拿得出手,可就是这四样聘礼,已经让长安多少待嫁的女子暗自垂泪了。 一匹青白花的母马,听说是从回纥王的马厩里拉出来的,马屁股上还有回纥王的狼头图案呢。一尊白玉弥勒佛像,据说是云初妹子给添的聘礼,这尊羊脂玉佛像乃是长安最著名的雕玉工匠“汉八刀”用时半年方才雕刻成功。 不论是玉石原材,还是“汉八刀”的雕工,都不是这尊未来弥勒佛的珍贵之处,最珍贵的地方在于,玄奘法师的加持,导致这尊玉佛成为八件聘礼中最尊贵的存在。 至于后面的千两黄金跟有百多名工匠的造纸铺子一座都不值一提。即便是安静如虞修容,在看到这些聘礼之后,当场就重新拉回云家。 不是她不接受,而是她根本就不敢把这些东西放家里,算来算去,只有晋昌坊云家最安全。晋昌坊这些年打死的飞贼,泼 皮已经不计其数了,尤其是可以蹿墙越户的飞贼,往往在进入了晋昌坊之后,就会失踪。 然后,那些窝藏飞贼入城的坐地分赃的大盗们马上就会倒霉,张甲一干不良人这两年,仅仅依靠捉拿巨寇,就赚得不少的身家,其勇武之力,更是名噪京城。 每年五月的时候,长安都会迎来一场暴雨。 只要到了暴雨将要来临的时候,晋昌坊都会如临大敌,清淤沟,理顺水路,将水塘里的水全部放掉,下水闸堵住坎儿井,封闭所有井口,不让雨水,污水污染水源,并且由云初亲自带队,检查每一处房屋,只要发现有危房,危墙之类的地方,抢先捣毁,不留下任何隐患。 积蓄大量的石炭,柴火,在粮仓,货仓这些地方布置大量的石灰跟木炭防潮。准备肠胃药,风寒药,皮肤药以防万一。. 之所以会准备这东西,完全是血的教训,云初至今不敢回忆,自己遭遇长安第一场暴雨时的模样。就像天河底部漏了,水就那么哗哗的往下泼。原本干燥的晋昌坊,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成了泽国。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漂浮着杂物,刚刚成型的晋昌坊在一天之内,就倒塌了房屋六十七座,坊墙倒塌了六处,九个人被倒塌的房子压在底下,等一个半月后清理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水跟高温的作用下化成了白骨。 所以,云初今年花费了大力气准备了防灾救灾的事情,还特意组建了救灾队,只要哪里出现险情,就去哪里,基本上做到了万无一失。 下午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就乌云密布,大地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于此同时,天边的闷雷一阵紧似一阵,早就在等待这场暴雨来临的晋昌坊人,各个磨拳擦掌,准备以最完全的准备抗击即将到来的暴雨。 一个小时之后,乌云滚滚,如同妖怪来临一般,一阵又一阵的风将卸掉扇叶的大风车吹得吱吱呀呀的似乎随时都会倾倒。 又一个小时之后,天空中金蛇乱舞,闪电一道连着一道,将黑乎乎的乌云镶嵌上一道又一道的金边。又一个小时之后,黄豆大小的雨点就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整个晋昌坊的壮丁全部都动员起来,照料晋昌坊里的每一处要紧地方,就连孕妇婴儿也被云初安置在位置高的自家。 又两刻钟过后,云初瞅着晴朗朗的天空,很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同样的,已经做好打硬仗的坊民们也一个个跟着自家里长瞅着天空中白亮亮的太阳发楞。“里长,咱们还要全坊戒备吗” 坊正刘义披着厚厚的蓑衣,手里拿着铁锹,小心的询问自家脾气看起来已经非常不好的里长。每个人都很失望。 如果没有做准备,暴雨没来,坊民们只会如蒙大赦,认为自己很幸运,受老天的照顾。如果准备不充分,那么也不会失望,只会觉得自己不用折腾了。 现在,为了防范这场暴雨,云初已经把坊民们武装到了牙齿,就等着与暴雨作战,最后,战而胜之。现在,这狗日的暴雨尽是一些欺软怕硬之辈,它们竟然做足了前戏,最后就用一点雨水给晋昌坊洗刷了一遍街道,就草草了事了。这让人何等的失望啊。 “哇哇一…”一阵婴儿急促的啼哭声惊醒了众人,云初呆滞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接生婆,喜气洋洋地对一个汉子叫道∶“合生,合生,你婆娘生了;给你生了一个带把的,母子平安。那个叫做合生的壮丁,嚎叫一声,就像从来没生过孩子一般冲进了云家大门。云初绝望的瞅着没有一片云, 没有一丝风的长安城无力的对刘义道∶“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这场雨看样子是下不来。” 刘义道∶“如此,我们岂不是白白准备,白白演练了吗,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大食堂都因此关闭了两天,这得少赚多少钱啊。 云初怒吼道∶“来啊,把坎儿井给我打开,把刘义家下游的水渠给堵死,把水全部灌进刘义家里,我们去他家抗洪救灾… 刘义拔腿就跑,他知道,再多嘴两句,恼羞成怒的里长说不定真的会带人去他家抗洪救灾。“别的妇人在咱家生孩子,这一点都不吉利。”崔氏坐在屋檐下带着一群胖子摘棉花。 “谁让你们一个个都不愿意生,要是能生,咱家院子里应该会有很多满地乱跑的小仆役,小丫鬟了。’崔氏笑道“郎君净说气话。 气咻咻的云初回到了书房,重新翻开日历瞅着五月初三这个日子,他当年在陕西旅游的时候记得很清楚,导游说,永徽五年,五月初三,李治跟武则天睡觉的时候差点被山洪冲跑,幸亏薛仁贵大喊,说山洪来了,才让李治跟武则天逃过一劫……难道说,导游在胡说八道? 山洪既然能把皇帝都差点冲死,那么,长安城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要不是有这点记忆,云初何苦如此大动干戈的在晋昌坊演练如何救灾 就算前年那场大雨把晋昌坊祸害的不轻,可是,也就是因为那场大雨,把晋昌坊的危房,危墙全部处理掉了,根本就不畏惧一般的雨水。 云初进到没有玄奘的大慈恩寺,爬上高高地烂怂大雁塔,就在金色的夕阳中遥望皇城。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皇城上,将那座城内城照耀的亮堂的,远处龙首原上的青草碧绿一片,让这座城池美丽的就像是一幅画卷。 怎么就不下雨水了呢 要知道李绩所说的三人众里面的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现在非常非常需要这场救驾功劳。也需要让李治看到只有军方是支持他的,也只有军方才会把他的命当成一回事。怎么就不下雨了呢 云初站在高高地烂怂大雁塔山捶胸顿足。 天没有亮,云初就打开窗户朝外看看,还是没有下雨,天空晴朗的不像话,看样子,今天又将是炎热无聊的一天。 吃过早饭之后,云初就骑着枣红马来到了光福坊的工地上。 此时,正有大队大队的牛车,马车,驴车在往城外运送光福坊的建筑垃圾。 裴行俭来的比云初还要早一些,云初来到小伙子家门口开始要胡饼吃的时候,裴行俭走过来拿走了一个胡饼,一边吃一边对云初道∶“白白给人建造房子,你真的能从中牟利吗? 我是说,在给坊民修建砖瓦房子的前提下,你真的觉得拿走百姓一半的地,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吗?云初咬着胡饼道∶“我买的可不仅仅是一块地,还有周边这稠密的人群,以及经营多年的居住环境,更不要说这里靠近朱雀大街,你觉得这里的一套房子该值多少钱? 裴行俭思虑一下道∶“占地一亩的房子价值两百贯!” 云初撇撇嘴道∶“长安人又不在院子里种地,一般人家也不需要花园,半亩地就能修建出一套非常好的上下两层的房子。 “砖瓦价格不低,再加上运货价格………… “因为没有地价,在这里修建我图纸上画的那种宅子,我以总价五十七贯钱的价格承包给了施工队,还专门指定了砖瓦供应商,其余白灰,木料,麻,铁等大大小小 的材料,也承包给了西市的供应商。 还约定,等房子建成之后再付给他们料钱,工钱。” 裴行俭瞅着云初拿来的图纸,云初发现他的腿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了。半晌,裴行俭才艰难的问道∶“你不会已经开始卖这里还没有建成的房子了吧?”云初摊摊手道∶“不卖房子,我哪里有钱给大大小小的供应商跟包工队给料钱,跟工钱呢?裴行俭抖腿的毛病开始传染了,从腿慢慢变成了胳膊跟手,颤抖的手将云初画的图纸抖动的哗哗作响。“也就是说,你一文钱没有花,就是张兴嘴,然后修建好了一条遭了祝融的长街,还给自己落下了一座巨大的客栈,跟一个巨大的大食堂? 云初笑道∶“不止,付过料钱跟工钱,再把答应坊民的房子给他们之后,应该还会给我剩下二十套房子。你要不要,我可以两百贯一套原价卖给你。 裴行俭制止不了身体抖动,从喉咙里喷出三个字∶“凭什么? 云初悠悠的道∶“就凭我云初无凭无据万里送百万金给孤寡的仗义名声,人家就愿意听我的话,相信我会在他们干完活,供完料之后给他们钱。 裴行俭正要说话,却看到一匹马疯狂的跑过来,将一份文书交给了裴行俭。 裴行俭验看了火漆,打开文书扫了一眼,吃惊的对云初道∶“接到九成宫飞鸽传书,陛下昨夜在九成宫遭遇了山洪” 听裴行俭这样说,云初觉得鼻子酸酸的,这该死的山洪终于如期而至了,那个漂亮的导游没有骗人,只是自己记错了,山洪在九成宫,不在长安。 第十四章悲观的苏定方 就在云初感激这场山洪的时候,裴行俭却推了云初一把道:“军民死伤了三千多,就这,再说说,你是怎么空口白牙就弄到半条街的。” 云初愣了一下道:“皇帝” “陛下没事,不就是一场山洪吗,不算事,皇帝没了,再找一个皇族当皇帝就是了。” “咦?你是说真的没关系吗?” “在你跟前说没关系,换个人在跟前,我会痛哭流涕地担心陛下的安危。” “你就这么信任我?” “不是我信任你,是你上一次喝高了之后说皇帝什么什么来着,还说想去武媚的闺房看看,还说武媚这种女人年年生孩子,肯定是特别的女人,是男人就该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事的” “这话不是我说的吧?更像是你说的,我对年纪大的女人没兴趣,家里全是年纪大的。” “那就是狄仁杰说的,不管是谁说的,我们三个都在,砍头的时候一个都少不了。” “好吧,以后不跟你们两个喝酒了,容易早死。” 两人滴滴咕咕地离开了胡饼铺子,小伙子虽然给云初的饼子里夹的全是好肉,却不肯理睬云初,倒是她老婆只要云初过来,就喜欢给孩子喂奶。 “哎呀呀,老人家,这如何使得,解百姓之难事,便是我辈官员的责任,老人家尽管放心,入冬之前,一定让你们全家住进这结实,暖和的砖瓦房,就是可能晾晒的时间短,冬日里可要主意保暖哟。” “使不得,使不得,百姓尊敬官府,官府自然爱民,这一次修建的房子可与往常不同,楼下可以开作坊,楼上住人,很宽敞的,足够使唤了哦,你家是做铜镜的,这可是一门好手艺啊” 云初跟裴行俭走了不足一百米,就有遇上好几拨过来磕头的百姓,不过,人家不认裴行俭,全冲着云初去的。 这让裴行俭看的牙根都发痒,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赚着钱,就把自己赚成了万家生佛。 同时,他也发现,云初跟这些黔首们打交道的时候非常的自然,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搀扶着,散发着臭味的老妇人走路,也能握着老黔首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怜惜老人生活之艰辛。 更可以把自己怀里的胡饼夹肉掰开,一半给脸上湖满鼻涕的孩子,一半自己吃,还吃得随意自然。 看到竹子的时候,云初就暴怒了,把包工头拉过来,脱掉鞋子就没头没脸地打下去,一边打一边怒吼:“老子的工地上绝对不允许出现竹子,谁要是敢把这些竹板啥的当木板弄进房子里,老子一个子都不会给你,还要你把房子给我推倒重建。” 尽管这些包工头不停地解释,这东西就是盖房子的时候搭架子用的,云初就是不听解释,用鞋底子抽打得更加凶狠,当场命令,就算是搭架子,也给老子用木板,不准用竹子。 看着欲哭无泪的包工头,裴行俭都觉得云初过份了。 没想到云初把包工头打完了,又开始讲道理,从房子的地基,说到结构,再从墙壁的厚度说到冬暖夏凉,再从百姓的不易,说到房屋的质量,一层层地推进,直到将包工头说到泪流满面为止。 对于云初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裴行俭忍不住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刚才还以为云初就是一个黑了心肝的商贾,现在,他又认为云初为人,办事是真得很不错。 当然,包工头也可能不是被云初说得感动哭的,很有可能是刚才一鞋底子抽到了鼻子。 骂完了包工头,还让他把所有的竹子踏板统统撤出工地,虽然竹子踏板远比木板踏板结实安全,云初还是决定用木板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旦百姓们说起来这里房子的质量,首先就会说,连踏板都是木头的包工队,干出来的活计还用想吗? 对,以后谁家再用竹子当踏板盖房子的,就是粗制滥造的表现。 在堆积如山的青砖青瓦跟前,云初会找来一柄锤子,指挥百姓随意地从大堆,大堆的青砖,青瓦中间抽出来一些,然后,就在百姓们的眼前,用锤子一一砸碎,看茬口检验砖瓦是否合格。 “郎君,都是青茬口,敲击有脆声,砖瓦都是好砖瓦,烧透了的好砖瓦。” 坊民们看着一地的烂砖破瓦,心痛得不行。 云初丢掉手里被他敲碎的破砖烂瓦,就对光福坊百姓们道:“盯着一些,这可是给你们盖的房子,以后,老人要在这里面养老,年轻人要在这里娶媳妇生娃呢。 一座房子要住上百年,可不是一辈子人的事情。 我只有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看不过来这么大的工地,就要你们多操心,看出问题来了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如果你们没看出来,我肯定也看不出来,到时候你们家的房子烂糟了,就别来找我哭诉。” 围在云初身边的受灾户们纷纷点头道:“哪能呢,自家得房子在哪里,图上都画的清清楚楚,自己不管,难道让郎君日夜替我们看着? 没这个道理,郎君放心,只要发现问题,小的们一定会告诉郎君。” 裴行俭眼睁睁地看着,云初将房子盖好之后的麻烦事,都轻松写意地推到了住房子的人身上,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了。 你说他贪婪吧,他却真的是一个很有心胸的人,能低价收购百姓们的地契,却宁愿多花很多钱去用新房子换。 官员们惯用的粗制滥造,以次充好,他这里不屑为之,就刚才检验的那些材料,各个都是真材实料的,就算是往地基里铺洒的石灰,用手捏过,也是上好的石头烧成,然后碾成粉末,握在手心都有些微微烫手,这绝对是好东西。 可是呢,他真的帮那些无力盖房的百姓,盖起来了足够他们容身,讨生活的房子。百姓们也谈不到吃亏,甚至可能赚一笔,因为云初说过,这里的好房子,将来可以卖到两百贯,而百姓们以前居住的破房子虽然大,连一百贯都不值。 每个人都很满意,云初赚钱了自然很满意,百姓们有了新房子也很满意,就连那个被云初用鞋底子抽的包工头,此时也呵呵直笑,看样子他也不亏。 就是他赚的钱太多了,而且没有花自己一个钱。 裴行俭将自己今日在光福坊的所见所闻告知了苏定方,正在把玩象棋的苏定方,轻轻放下棋子道:“能人所不能为者,雄才也。” 裴行俭道:“弟子只是想不明白,谁才是这一场变故中的受损者。 官府不是,云初不是,百姓应该也不是,那些供应材料的商贾们不是,负责建造那些房屋的工匠们明显也不是,就连购置云初新房的那些人,也不是。 弟子不信世上有无中生有者。 不算云初的客栈跟大食堂,他还有二十座新宅子可以对外售卖,二十座便是四千贯,这四千贯钱又能安置七十户受灾百姓。 弟子还听说,这仅仅是第一期房子,第二期还有百余户没有受灾的百姓,愿意用自家破旧的老宅按照云初提出来的要求换房子。 如此,便是子子孙孙无穷贵也,直到云初把整个长安城的房子都翻新一遍,而他将获得半个城池。 恩师,如此看来,云初说,要给整个长安包上一层金箔的话语,并非酒后之言,他有办法可以达成,只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苏定方笑道:“有办法能够达成,固然不错,然,能不能达成又是另外一说。 你的才能不在于此,而在于发现,提拔对我们有用的人才,而薛仁贵的作用,则在于冲锋陷阵。 只要云初在地下蔓延,你在地上疯长,薛仁贵在天空翱翔,如此,三十年间,我们将高枕无忧,至于帝王是谁,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无非就是李氏后人罢了。 没必要非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与他人较量,相信云初也不愿意在断事,识人,指挥作战上与你一较高下。 云初此人长处明显,短处也一样明显,而我们这群老家伙,想要的无非是一座千年不变的长安城罢了。 至于别人想要什么,只要不触及我们的根本,我们可以退让,可以装聋作哑。” “如此说来,迁都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我们表面反对,实则支持。 之所以不愿意与皇帝起纠纷,原因在于吐谷浑,已经抵挡不住吐蕃人的攻击。大非川一旦丢失,吐蕃人就有了进入西域的通道,而我大唐,在广袤的西域留存的兵马,只有安西军一支,一旦吐蕃人西进,则于阗,焉耆,龟兹,疏勒四镇定然不保,如此,大唐经营多年的西域就会损失大半。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我大唐自太宗皇帝以来,对外之战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即便是太宗皇帝晚年攻打高句丽,也无非是没有达成战略目的。 这让大唐军队已经滋生了骄横之心,边军在松州对吐蕃人横征暴敛,已经激起吐蕃人的仇恨。 一旦大非川有失,受损的绝对不仅仅是西域,那些云初不愿意理会的胡人部落,必定会再起刀兵。 此次程咬金之所以高龄入西域,目的就在于斩杀阿史那贺鲁,为大非川之战清理后方可惜,梁建方在龟兹没有堵截到阿史那贺鲁,导致我们至少失去了两年时间。” 第十五章很好的牛肉生意 吐谷浑出产的牦牛肉很好,这种牛从小牛长成大牛,需要的时间很长。 所以,云初最喜欢吃这个久煮不烂,且劲道的牛肉,用这东西熬制牛肉汤,堪称人间绝味。 怎么煮一锅清亮亮的牛肉汤,这可难不住云初。 早上在处理掉光福坊的事情,他就开始为娜哈煮牛肉汤了,今天,是这孩子的生日。 娜哈也知晓今天是她的生日,只是她母亲记不住,或者说全塞族女人都记不住自己孩子的生日。 准确地说,她们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记不住,更不要说每一个孩子的生日了。 娜哈是在五月初四生的,云初记得很牢,他对于时间的认知超越了很多人,几乎可以说是超越了所有人,就算是整天将子丑寅卯挂在嘴边的李淳风,也不如他。 只要他能对上古代对于日月星辰的名称,以及叫法,在跟着刘开学习了两年多的天文历法,加上他本身对于星辰的认知,让唐人能理解的范围内的天文学,对他没有秘密。 十年前的五月,是贞观十九年最关键的月份之一。 就在这个五月,来了一次极其强大和罕见的血月食,昴宿星门户的开启。 也就是在这个五月,大唐太宗皇帝统领的,征伐高句丽的大军,分别在东北平原和长白山脉攻下了盖牟、辽东两座大城,另有七城投降。 五月二十六日,驻跸山之战基本上击溃高句丽最后一支,大约十五万的援救军团,杀敌无数,以至于白月也被来自驻跸山的强大血气染红。 也就在那一天,塞来玛借口娜哈不喜欢喝她的奶水,让云初另想办法。 瞅着哇哇大哭不肯喝羊奶的娜哈,云初不得已用自己为诱饵,吸引来了一个巨大的狼群,突袭了一个专门给可汗养牛的回纥部落。 在狼群与部落战士,厮杀得难解难分,且牛群散乱的时候,他悄悄偷走了一头正在产奶的奶牛。也就是这头奶牛,让娜哈得以度过夭折率最高的头一年。 等娜哈可以吃肉的时候,她的第一顿肉食,就是牛肉,不是那头奶牛的肉,而是一头摔死的牛的肉,那头奶牛在云初手中只待了九个月,就被当时的部落头人给夺走了。 当然,那头被吃肉的牛,也是被云初弄到高崖边上才失足摔死的。 从那以后,只要到了娜哈生日的时候,云初总会给她弄一顿很好吃的牛肉。 浸泡过一天一夜的,暗红色的牛腱子摆在桌案上,云初轻轻地用木棒捶击,等牛肉的纤维被锤散之后,就用麻布紧紧地包裹起来,这是娜哈最喜欢的部分。 满是淡黄色油脂的牛腩,被云初切成了大块,用一块干净的青砖压着在水里继续浸泡,直到需要下锅的时候再捞出来,青砖会有效的将牛腩中不好的味道吸收掉。 大块的姜与整棵大葱丢进冷水锅里,加上大量的黄酒,就把包裹好的牛腱子跟水淋淋的牛腩倒进锅里,用大火烧开,半个小时之后,把肉捞出来,晾干,原汤倒掉,重新加热水煮牛肉。 每到娜哈生日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显得很不活泼,即便是在云初煮牛肉汤的时候,这孩子依旧搂抱着云初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怎么样都不肯松开。 云初将一些药材包进麻布里,丢进锅里,再把炉子里的火撤掉一些,让锅里的汤微微冒着泡。 “我喜欢吃牛肉。”云初背后的娜哈小声道。 “我知道你喜欢吃牛肉。”云初的回答一点营养都没有。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塞来玛。” “不,你其实非常喜欢塞来玛。” “哥哥,你说她是不是还活着?” “很难说,她有可能病死,有可能在放羊的时候被狼咬死,甚至有可能被人杀死,或者被人抢走卖到很远的地方,总之,羯斯噶是个蠢货,他没有能力保护塞来玛。” “是啊,是啊,羯斯噶太蠢了,他甚至不如旱獭聪明,更不如我们两个聪明。” “这是自然的。” “告诉伱一个秘密,崔嬷嬷一直不让我说。” 云初听了娜哈这句话,立刻打了一个哆嗦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说出来。” “崔嬷嬷的砸砸比塞来玛的大,以前不如塞来玛的大,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比塞来玛的大了,我的很小,只有一点点。” 云初僵直着身子一言不发。 “娜哈为什么不让我进厨房呢?”虞修容问崔氏。 “每年娜哈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兄妹俩都会做一顿好吃的,不许别人进去。” “为什么这样呢,好多人都等着给娜哈庆生呢。” “这不一样,别看郎君跟娜哈小娘子两个,整天嘻嘻哈哈地,像是没心没肺的,老身却以为,郎君跟娜哈两个在西域过得并不好。 只是郎君过于强大了,把娜哈保护得很好,可是呢,日子不好过,就是不好过,总会有很多缺憾的。” 虞修容瞅着厨房道:“我进去看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事情,都应该有我的一份。” 说完话,虞修容就踏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崔氏想想,也就进了厨房。 两个人进来之后,气氛就变得欢乐了,话题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来自吐谷浑的牛很多,一头壮牛也只有四千钱,跟黄牛牛犊子的价格一般。” 崔氏对于物价是最敏感的,闻着锅里煮牛肉的香味,立刻就报出来了牛的价格。 “成年黄牛的价格还在一万两千钱,基本上跟一亩地的价格持平。 郎君,我们有没有办法吧吐谷浑的长毛牛训练得会耕地,那样的话,就能赚很多钱。” “别想了,长毛牛只能在寒冷的地方待着,现如今,到了关中,如果不把长毛剃掉,那些牛活不了几天。 黄牛之所以会耕地,是因为跟着老黄牛学的,你想让牦牛帮你耕地,这不可能,因为它本身就不会耕地。” “那么,第一头黄牛是怎么学会耕田的?” 云初瞅瞅问话的虞修容笑道:“黄牛,水牛从野牛变成会耕田的牛,老祖宗们用了至少上千年的时间,才教会了牛耕田。 现在的人已经没有那个耐心,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耕田,总觉得自己努力了,却享受不到成果,亏得慌。” “如果人人都觉得亏得慌,以后那里还会有好东西面世呢?” “说得不错,这就是人心不古这四个字出现的原因。” “哥哥,我们多弄一些牦牛回来吧,不会耕田,可是它们的肉好吃啊。” “好啊,那就多弄一些牦牛回来,我给你们做一些牦牛肉干吃,那东西才是闲暇时间用来磨牙的好东西。” 于是,在全家人吃上牛肉面之前,他们就已经决定购买一百头牦牛回来,全部制作成肉干,在大唐,零食的价格昂贵,应该有很大的赚头。 娜哈得到了很大一碗牛肉面,是用一根面拉扯成的长面条,上面还放了不少切成片的牛腱子肉,撒上芫荽之后,娜哈就趴在桌子上吸着吃那根面条,中间,她没有咬断的意思。 刘义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飘逸绸衫,只是绸衫背后还绣着“青盐”两个大字,就把飘逸的感觉完全给破坏掉了。 青盐是人家吐谷浑的特产,据说,人家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咸水湖,每到日头猛烈季节,吐谷浑人就带着羊皮口袋去大湖边上捡拾青盐。 这种盐是自然凝结成的,颜色与大湖的颜色相当,故名青盐。 不过这东西可不是吃的盐巴,因为一般人根本就吃不起,豪奢的人家用青盐来漱口,久而久之,这种盐因为价格问题,就成了卫生用品,而不是食用品。 从刘义身穿的长衫就能看出来,这种盐真的很贵。 他身上的绸衫是吐谷浑商人,感谢他引见晋昌坊里长云初的见面礼。 一百头牛,四百贯的大生意,不容这些吐谷浑人不重视。 吐谷浑人没有穿皮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味道,相反,他们唐化严重,不仅仅说一口流利的长安话,就连衣着,礼仪也跟唐人别无二致。 “我听说,你们吐谷浑人这些年一直在跟吐蕃人打仗,战况如何,打赢了吗?” “尊敬的里长,吐谷浑勇士能征善战,岂能是那些高山上下来的野虏能比的,每一年,我们吐谷浑人都会收获很多野虏的头颅,并把野虏的头盖骨制作成酒器,如今,这样的酒器,在我吐谷浑国内非常的盛行。 如果年轻的里长,也喜欢野虏的头盖骨制作的酒碗,回去之后就给里长送来。” 云初笑着抚胸礼感谢,吩咐崔氏给客人上茶。 三个吐谷浑人品尝了云家的茶叶,就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年长的吐谷浑商贾道:“这样的茶叶,府上还有很多吗?” 云初摇摇头道:“因为太珍贵了,所以不多。” “如果用青盐交换,一斤换一斤可行?” 云初摇摇头道:“不可行,另外,我大唐施行的是”榷盐法“,想要贩卖盐,必须从官府手中进,私人卖盐是要被囚四年的。” “那么,用牛换取呢?” 云初点点头道:“一斤茶叶一头牛的价格你们满意吗?” 吐谷浑商人并不恼怒,而是摇头道:“不满意。” 云初叹口气道:“你们的军队已经在节节败退,导致你们不得不把这些在高原上饲养的牦牛拉到长安来售卖。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为何还要硬撑呢,这几日长安烈日炎炎,那些经受不住这种闷热潮湿天气的牦牛,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吧?” (本章完) 第十六章定居长安的吐谷浑人 一个国家好不好,很容易从商业活动中发现端倪。 牦牛对于吐谷浑人来说,绝对不仅仅是一头牲畜那么简单。 牦牛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家人,吐谷浑人会取牦牛的奶,牦牛的毛,牦牛的粪便,却很少出现杀牦牛吃肉的现象,很多牦牛都是自然老死,或者病死,不到生死存亡之际,吐谷浑人是不会把视若珍宝的牦牛杀掉吃肉,或者售卖的。 据云初所知,这一习俗甚至一直延伸到了,他那个国度的五十年代。 直到六十年代开始,人们就有什么吃什么了,这才打破了牦牛一般会自然死亡的神话。 再然后,人们品尝到牦牛的滋味之后,这东西就开始在西北高原上大量地养殖,最终成为了餐桌上的一道菜。 所以,吐谷浑人如此大批量地售卖牦牛,这本身是不正常的,以前,长安市上也有少量的牦牛售卖,只是那些牦牛都是托运着货物抵达长安,抱着货到地头死的精神,这些牦牛会被宰杀吃肉。 现在,云初轻易地就能购买到一百头牦牛,这说明,吐谷浑已经没有足够多的草场,养活这么多的牦牛了。 而且,他们一定非常需要得到大唐的一些物资,来支持自己的王继续跟吐蕃人干架。 “要不,你们换点别的吧,我觉得你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茶叶这种消耗品,你看,我这里有非常好的铁锅……” “我们需要铠甲……” 云初叹口气道:“伱看我像是那种能弄来铠甲的人吗?我家里倒有一副铠甲,不过,那是我这个府兵自己穿的,你们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份了。” “唐刀,矛头,箭头……” “停停停,能不能说一些我能办到的东西,比如铁锅。” 一个吐谷浑商人站起来悲愤地道:“吐谷浑的勇士们,在曲岭与吐蕃人作战已经六年了,在这六年中,尽管勇士们已经倾尽全力,可是,在人数众多的吐蕃人面前,我们还是丢失了很多的草场,很多的牧人,很多的牛羊。 我们这些在大非川上放牧的人,再也不能平安地放牧牛羊了,只能把珍贵的牦牛卖掉,换一些武器与吐蕃人死战。 在我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的时候,你却想着把铁锅卖给我们,还想在可怜的吐谷浑牧人身上榨干他们最后的一滴血。年轻的里长,你没有见过那些脸上涂着黄泥的吐蕃人,他们会残忍地将你的头颅砍下来,提在手上欢呼。” 云初摆摆手道:“这种事我在西域也干过,一点都不好玩,血会溅得到处都是,我们一般都是把敌人的左耳朵割下来串在皮索上,这样能多拿一些。” “你不要忘记,吐谷浑的背后就是大唐。” “你说得很对,等你们跟吐蕃人杀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就该轮到我们上去痛打落水狗。” “你们唐人怎么能这样?我们是大唐的臣属国,我们的大王是”天可汗”加封的“青海国王”,我们的可敦是大唐的弘化公主,我们大王的两个儿子的可敦也是大唐的公主,我们是一家人。” “好吧,好吧,看来我不拿出好东西来,你们是不肯松嘴,是吧? 你看,吐谷浑看着就要完蛋了,我正好在光福坊弄了几十套房子,还是小楼哦,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把你们的神物牦牛,都拿出来卖了,可见,你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了。 不如,你们就在我这里买几套房子,在长安住下来,再把妻子,孩子接过来,也在长安生活,永永远远地离开那片满是牛粪味道的土地,在长安生活吧。” 听云初这样说,三个看起来比较富裕的吐谷浑商人,就离开了大厅,站在院子里用吐谷浑土话,叽叽呱呱地说了很多话,很明显,有两个人愿意留在长安不回去了,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似乎非常的固执,还用手抽打那两个年轻些的吐谷浑人。 云初见有戏,连忙吩咐崔氏,把自己绘制的光福坊建设效果图,拿出来铺在桌子上。 效果图就跟后世房地产商,弄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在这张效果图上,光福坊是一个人流如织,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即便是在坊门关闭之后,内街上的人依旧川流不息。 有年轻人搀扶着老人夜游的,有男子将孩子架在脖子上用嘴吹风车的,有年轻夫妇携手共游的。 反正,在这张效果图上,每一个人都在笑,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大食堂里的食物无比的丰富,大客栈里的客人正在听歌姬唱歌。 总之,如果云初真的将图画里的世界,搬到现实世界中,那么,光福坊就不愧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三个吐谷浑商人再一次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注意力就被这张图给吸引过去了。 原本已经被那个最老的吐谷浑人说服的两个年轻吐谷浑人,在看到那张图之后,眼珠子顿时又亮了起来。 云初给老的吐谷浑商贾添了一些茶水,就若无其事地道:“老兄看起来有五十岁了吧? 在这个世上一定有很多对不起你的人,也有很多你想报答的人吧?” 老吐谷浑人闭上眼睛,哀伤地叹了一口气,不言语。 云初又道:“人活到五十岁,基本上就该把欠别人的还给他,把别人欠你的都拿回来。 这本该是一种最好的活路,这样,闭上眼睛死亡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遗憾。 可惜啊,这样的死法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你死了,很多依附你们生活的人怎么办? 是继续把他们留给凶残的吐蕃人杀戮呢,还是给他们留下一个可以活命的场所,继续繁衍生息,如此,每当他们过着幸福生活的时候,就会想起是谁给他们缔造了这样的幸福,如此,你才能在他们心中永生。” 老吐谷浑商贾,瞅瞅那两个跟崔氏谈话谈的忘我的年轻吐谷浑商人道:“我们在长安能安居吗?” 云初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在光福坊买下一座房子,房子的地契上就可以写上你的名字,房子也就属于你了,这一点,西市上的无数胡人都能给你作证。” 老年吐谷浑人摇摇头道:“写上我小儿子的名字吧,我准备回到吐谷浑与吐蕃人死战。” 云初叹息一声道:“真是吐谷浑的英雄啊,我甚至觉得有你这样的吐谷浑人,吐谷浑应该不会灭亡。 我现在奇怪的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的牦牛,从大非川赶到长安的。” “我们是沿着大河河道走出来的,虽然艰难了一些,却平安,没有人烟,没有牧人,也就没有强盗。” “大河?潼关外边的那条大河?” “就是那条大河,不过,我们走出峡谷之后就上了大路,这样吐蕃人就找不到我们。” “不是吐蕃人找不到你们,是吐谷浑的官员跟军队找不到你们吧?” 老吐谷浑人瞅着已经被崔氏描绘出来的美妙前景,弄昏头的年轻吐谷浑人,咬咬牙道:“我要十间大屋。” 云初撇撇嘴道:“一百头牛只能买一间大屋,你没有那么多的牛。” 老吐谷浑人淡淡地道:“我们有五百头牛。” 云初笑道:“好,五间大屋是你的了。” “我现在就要看大屋。” “好的,我带你去看。” 半个小时之后,骑着马的四个人来到了光福坊,没看见大屋,只看见一个繁忙的工地。 “大屋呢?” “正在建。” “骗子!” 云初瞅着从天堂直接掉进地狱的两个年轻吐谷浑人,觉得他们对于长安的新事物--预售房屋这事一窍不通。 他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把卖胡饼的小子从店铺里拖出来,对其中一个吐谷浑人道:“你看他家的房子你喜不喜欢,如果喜欢,今晚就能住进去。” 年轻的吐谷浑人,看看卖胡饼的小伙子家里那座破败低矮的房子,连连摇头道:“我要新的。” 云初笑道:“要新的,就要等半年才能建好,就是你想的那种。” “你是骗子!” 云初没想到这些胡人竟然如此地认死理,就把他领到一座刚刚打好地基的房子前边,对他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守在这里,半年之后,等房子盖好,你就住进去,这里并排的五间大屋,就是你们的了。” “我们要地契。”年老的吐谷浑人总算是说出来一个比较靠谱的主意。 云初早在修建房子之前,就已经在万年县户曹那里把原来的地契分开了,划分成了一个个新的地契,让刘义把这五间房子还没有写名字的地契找出来,交给了吐谷浑人,如此,他们似乎才放心。 生意做成了,云初得到了五百头牛,等他在骡马市见到了五百头气息奄奄的牦牛的时候,才知道,这三个吐谷浑人为何如此轻信,以及如此急促地要房子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这五百头牦牛就会全部热死。 让刘义从晋昌坊找来了百十个人,快速地把这些快要被热死的牦牛身上的毛全部剪掉,再给它们喂井水,这才看起来有了一些精神。 看到逐渐开始吃草的,光秃秃的牦牛,云初欣慰地认为,自己应该多跟吐谷浑人做生意的。 一个正在经历战争的部族,应该有很多人愿意逃离吐谷浑,来长安定居吧? (本章完) 第十七章屁精与屁精 云初当然只想要富人,怎么样也必须有一百头牛的那种吐谷浑人。 至于吐谷浑人在失去牛羊之后,如何在长安生活,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越多的财富沉淀在长安,那么长安的底蕴就会越发的深厚,才能支撑起进一步的发展步伐。 这些道理是云初在很早以前接受里长培训的时候学会的道理,他相信这些道理都是真东西。 长安城里的吐谷浑人很多,在把五套房子换了五百头肉牛之后,就有更多的吐谷浑人前来购置房子。 这一切并非是云初鼓动的,而是那三个已经购买了房子的吐谷浑人现身说法鼓动的。 他们可能觉得房子不太保险,就拉更多的族人过来,到时候一旦房子拿不到,他们就算是聚众闹事的时候,人数也多一些,声势也大一些。 他们不知道的是,长安对于闹事的胡人一般都会采取最严厉的治安措施——那就是驱赶出长安。 再有半个月就是考进士的时候了。 不论是国子监里的士子们,还是外地早早报名的野生士子们,都在削尖了脑袋到处寻找门路投行卷呢。 希望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寻找到能发现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看到同窗们一个个愁眉不展,或者喜笑颜开的样子,云初深深地觉得这就是一场人生大戏。 或许等进士考试结束之后,他们才会明白官场的险恶之处,因为,没有人遵守规矩,每个人都是在为利益服务。 云初看了狄仁杰的行卷,他的行卷与旁人不同,通篇都是关于断案,审案,以及自己对于律法的认知与探讨的文章,云初看过,真的是不同凡响。 在这些文章的最后,留下了四句没有名字的诗。 “道讨深山雾气迢,巧唱清鸣隐林荆。一尺阳光云雾散,半山鹂鹭半山青。” “什么意思?”云初看了一眼正在往自己带来的罐子里装茶叶的狄仁杰。 “诗里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如果看不懂就憋着,懒得跟你解释。 对了,你的行卷呢?” “已经发光了。” “咦,我不记得伱认识很多的权贵啊,今天过来本来还想帮你,一起投了。” “有一天,我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非要吃我家的长桌宴,就给他们摆了一桌,谁知道吃完之后,他们说,那一桌子菜就当是我的行卷了。” 狄仁杰笑道:“行卷送的地方不对,等于没送,送错了人,比不送还要严重。 行卷这东西你不可以不送,只要大家都送了,就等于所有人都没送,反倒公平,对了,那天骗你吃喝的人都有谁,如果有雁门郡公的话,那顿饭就等于没有白白准备。 “带头的是李绩!” “哦,李绩,啊?还有谁?” “郑仁泰跟苏定方。” “嗯,算是两个不错的行卷人,不会还有吧?” “很多,能做七八十人的长桌宴,坐满了,我本来想问姓名的,结果,雁门郡公过来说,不介绍了,只让我见人喊爷爷就对了。” “你喊了?” “一个个不是白胡子,就是白头发的,不喊很失礼,喊了好像还有好处,我就喊了,对了,裴行俭也在,他给每一位都行的是晚辈礼。” 狄仁杰调整好了呼吸,一把从云初手里扯过行卷道:“你这个趋炎附势之徒。” 云初摊摊手道:“我记得刚才还有人对我说过行卷的重要性,以及必要性,片刻时间就翻脸了?” “那些老功勋们就没有说别的?” “说了,不让我考明算,让我直接去进士科考试,还说,写不写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去。” 狄仁杰愤怒的咬着自己的袖子,半天才道:“张柬之你知道不?” “知道啊,国子监里出了名的年年考,年年落选的国子监落选大将军。” 狄仁杰叹口气道:“那是一个真正有才的人。” “有才怎么会落选的?” “就是因为你这种交白卷都能考上进士的人太多,他就只好被落选了。” “哦,他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不觉得这是大唐科考的悲哀吗,为什么要让考场以外的人来决定参加考试的人的命运呢。” 瞅着愤愤不平的狄仁杰,云初指着书架上一个玫红色的陶罐道:“那里面是我今年新炒的茶,还用茉莉花熏过三遍,泡水之后,香气扑鼻,你可以再拿点那种茶。” 狄仁杰打开罐子嗅嗅,然后就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泡了一大杯,坐在云初面前道:“九成宫的事情知道了?” 云初点点头道:“知道了,陛下跟武媚差点被淹死,你说这个事情做什么呢?” “因为会影响到我们。” “为什么?” “因为陛下准备废后了,可能试卷上礼的部分,会要求士子们把自己对废后这件事的看法写出来,估计是为更大的废后行动开路呢。 说说看,你这怎么看武媚这个人,你是见过她的。”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皇帝准备换老婆,我觉得这是人家皇帝的自由,过不下去了,就换啊,再找一个能过得下去的就是了,如果再过不下去了,再换不迟。 史书上换老婆的皇帝多了去了,干嘛要管人家的家事呢?” 狄仁杰苦笑道:“问题在于——帝王无私事这句话,还在于谁是考官的事情。” 云初大笑道:“必然有李义府,我们的恩师。” “为何会有他?是了,是了,他是最支持皇帝换老婆的大臣,如此说来,另一位考官必定是……” “许敬宗!” “猜得很准啊,这么说,我们只要写一张赞同皇帝换老婆的文章,再稍微拍拍马屁,我们两个就保准能考中。 娘的,这那里是考试啊,是在寻找马屁精。” 听狄仁杰这样说,云初拱手道:“屁精兄,希望你我共勉,过了这一关吧。”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拍马屁?” “不拍马屁,不当屁精,你如何施展你满怀的报复,如何实现你伟大的志向呢?” “你不准备拍马屁,你难道就不准备当屁精吗?” “英公说了,我就算一个字不写,也能中,了不起就是名次靠后一些,我可以不用当屁精的。” “如果,你一个字不写,当不成进士呢?” “哈哈哈,这不正好吗,这说明我在英公他们眼中屁都不是,以后就能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借你这一罐茶叶,正好去恩师府上行卷,反正要当屁精,不如当个彻底。” 瞅着狄仁杰抱着茶叶罐子,胳膊底下夹着行卷匆匆的走了,云初微微叹一口气。 大唐现在的考试制度真的不行,等自己这一届进士结束之后,就把大比杀器,糊名,誊卷,这样的好东西推荐上去,免得张柬之这样的人才被人起一个“落榜大将军”的难听外号。 娜哈过完生日之后,小丫头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云初瞅着她穿着带有两朵红绒球的绣鞋,穿着唐人小丫头穿的襦裙,头发也被绾成双丫髻,眉心的红莲不是玄奘的血显露出来的,似乎是画上去的,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的不再是一颠一颠的,身后的小丫鬟大肥紧紧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一双小手侧着端在腰上面,要多端庄,就有多端庄。 “见过兄长!”娜哈笨手笨脚的行了一个半蹲礼,就继续保持着端庄的模样像在水上漂一样去了自己的绣房。 云初看的愣住了,急忙四处寻找崔氏,崔氏没找见,倒是看见虞修容正带着丫鬟紫鹃懒散的靠在亭子上,观看云初最近才从骊山弄回来的花鱼。 “如果感到寂寞,我明天就娶你过门。”云初往水池里丢了一个小石子,惊散了聚拢的花鱼。 “能快点,就快点吧,昨日里我十几年未曾登门的姑姑萧虞秀姚来我家了。” 云初皱眉想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嫁给朝议郎行右卫府长史萧鉴的那位姑姑。 按理说她也算是你的至亲,她来做什么呢?来为你添妆吗?” “不是的,她听闻我的聘礼中有一座白玉多子弥勒佛,还是经过玄奘大师加持过的好宝贝,就想借过去供奉几天,为她那个久久没有孕信的长媳求子。” 云初道:“你就没有告诉她,你的未婚夫婿云初最擅长治疗女子不孕不育之症,而且手段暴烈,手法高明,只需三天三夜定能让她长媳有八个月的身孕吗?” 虞修容咬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她现在对于云初的荤话已经有了些许抵抗力,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到这种话就落荒而逃。 “我当然不肯借,那块玉石,是娜哈小妹从一房间的玉石中间精挑细选出来的,是所有玉石中最好的一块,还难得的那么大。 最后还特意把猴子伯伯从玉华寺请回来,帮她寻找玄奘大师帮忙加持。 可见这个小妮子对于这件事是如何的上心,我怎么可能把小妹一片心意让人糟蹋呢。” 云初皱了一会眉头,坚决的摇摇头道:“一个右卫府长史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如此不顾脸面的诈骗一个孤苦伶仃的晚辈弱女子,她这是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本章完) 第十八章终究成烤猪了 李治的大老婆王皇后,出身太原王氏,跟狄仁杰老婆出自一个大族。 这些年来,李治疯狂的生儿子,生闺女,生了好多,就是没有一个是王皇后生的。 王家跟萧家都是老贵族了,因此,虞秀姚跟王皇后的母亲柳氏成了手帕交也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去年的时候虞秀姚的丈夫萧鉴在长安县的家中暴毙,云初还听何医判说此中另有缘由来着。 这个虞秀姚转眼间就找麻烦找到虞修容身上来了。 不过,正也算是正常,毕竟,狄仁杰刚刚去了李义府家里当屁精,云初也刚刚成为一众军方大佬的屁精。 指望虞秀姚一他寡妇想要光大门楣实在是有难度,所以,化身屁精讨好一下王皇后的母亲魏国夫人柳氏跟他那个当左仆射的兄弟柳爽,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本来是一件挺好的事情,问题就出在她那个不值钱的侄女虞修容不同意。云初并不介意自己当屁精,因为他是一家之主。 但凡是一家之主的,只要没到李治那个位置上,基本上都是屁精。 想想那条被屠夫扛肩膀上死掉的黄狗就知道,一家之主的日子过得有多惨了。 要给家里的老婆娃娃弄到足够多的食物,要给他们弄到足够暖和的窝,还要冒着危险整日游走于猎场与屠夫的刀下,如果当屁精,就能弄到这些东西,没人会在意是不是屁精,反正,回家的时候老婆孩子别指着鼻子骂他是屁精,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屁精也是有尊严的,他的尊严就是—-老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当屁精,老子的老婆跟孩子可不能当屁精,为此,他们甚至有着极为严厉的道德洁癖。 云初现在就是这样,他不允许虞修容拿妹子给的好东西去当别人的屁精。“你怎么对付你那个屁精姑姑呢?” “她下次再来的话,我就把家烧掉。” “嗯,挺好的,不过,在烧之前记得把老爷子积攒了好几辈子的书统统运出来。” “郎君,你说把开化坊的老房子烧掉以后,要不要在那里修建一座别业,毕竟,那里距离皇城近一些,郎君以后参加大朝会的时候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你郎君是八品官,大朝会不让你郎君参加。” “不到十七岁的八品官,胜过多少五十岁的五品官,现在不能参加,以后,他们会求着郎君去参加朝会。”“对,以后请老子上朝的时候老子就称病不去,哈哈哈……” 崔氏瞅着云初夫妇头并着头在一起奸笑,而且云初的手已经搭在虞修容的腰上,那只手还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向高峰攀爬。 生怕这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崔氏就刻意的咳嗽一声道:“哎呀呀,不好了,郎君。”云初面色不虞的瞅着崔氏道:“哪里不好了?” “大食堂今日一气宰杀了二十头牛,要开办全牛宴,结果把官府给招来了。”“我们杀的是肉牛,不是耕牛他们来干什么?” “可能想要一些牛肉。” “不良人吗?” “不是,来的人是西市的税吏,他们说咱们家买卖牛的时候没有缴税。” 虞修容怒道:“咱们家的牛是用房子换的,以物易物不算买卖,怎么就要缴税了? 郎君,你且歇息,这种事都是女人出头,我跟崔因因去看看。” 眼看着虞修容带着丫鬟紫鹃,崔氏以及一群圆滚滚的爪牙去了大食堂,云初就瞅着幽灵一般在回廊里练习走路的娜哈道:“你就算不练习走路,也一定是乞巧节上最心灵手巧的闺女。” 娜哈冷漠的瞅瞅哥哥道:“练习好了走路,还要练习织布,绣活,还要给你做一双鞋子,别理我,我很忙。哦对了,明年给我弄一些蚕回来,还要养蚕。” 云初连忙点头答应,并决定立刻在晋昌坊里栽种一些桑树或者柞树,也不知道娜哈是喜欢养桑蚕还是柞蚕。可不敢打消这丫头的积极性,好不容易才起来的好心思,要是错过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这个时节应该不是种树的好时候,不过,这应该难不住晋昌坊里的花匠,他们连三色牡丹都能研究出来,栽种几十棵大腿粗细的桑树,柞树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种下,明年开春正好发新芽,正好赶上娜哈养蚕…… 天气热人就不爱动弹,云初躺在躺椅上瞅着娜哈走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似乎被汗水给浸泡了一般,就脱掉长衫,只穿着短衣短裤就离开了家,准备去二牛那里洗个澡松快松快。云初才脱衣服进了澡堂,马上就触电一般的从澡堂里跑出来,匆匆穿好短裤,就开始用脚一脚一脚的踢二牛的屁股。 这一次,不管二牛怎么躲避,他都避不开族长的大脚,直到被踢得一屁股坐地上,才吼叫道:“停,先说清楚为何要打我,再打不迟。” 云初指着澡堂里面吼道:“怎么把女子放进我的澡堂里去了?” 二牛原本哭丧的脸马上变得更加委屈了,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这不关我的事,女子是人家带来的,我哪里能拦得住啊。” “谁?裴行俭?他把公孙带进去了?他们不是早就不来往了吗?怎么还在一起瞎混?这一次裴行俭怎么就不怕老婆了,这么勇敢的吗?”不等二牛回话,就听澡堂子里传来李慎那极有辨识度的慵懒声音。 “裴行俭怎么了,快进来说说。” 云初瞅瞅自己下身穿着短裤,也就不害怕里面的女人了,大刺刺的走进了澡堂,瞅着光溜溜的在池子里瞎扑腾的纪王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二牛伺候的不好吗?” 纪王从水里站出来,丝毫不理会自己被四个女人看光这个事实,还一边用晋昌坊开发出来的刺绣副产品——毛巾擦着脸,一边道:“本来就不成,这不,我自己带来了伺候的人。” 云初扫视了一眼几个只穿着肚兜跟绸裤的漂亮女人,发现没有穿比基尼的美女好看,就径直走进了水池,对李慎道:“男人洗澡带女人进来干啥?” 李慎迷惑的看看四个衣衫被水浸湿继而纤亳毕现的美女,然后对云初道:“那下回带宦官进来伺候?”云初干呕了一下,将清水撩在自己健壮的胸膛上同样懒懒的道:“那还是算了,有美人还养眼些。” 有了云初这句话,美人们也就立刻变得活泼起来,不用李慎吩咐,也可能是提前吩咐好的,就有两个美人凑过来,在云初健壮的身体上揉揉捏捏的。 如果云初跟狄仁杰一样守身如玉的话,恐怕当场就要出丑,可惜,在这具年轻健壮的身体里面居住着一个常年只谈对象不结婚的情场浪子。他分得清那里是欢场,那里是考场。 如果此时撩拨他的人是虞修容,他会立刻化身人狼,还是那种喜欢嗷嗷叫唤的那种人狼。“太师傅说你还是处子!” 李慎好奇的瞅着平静无波的云初,很少有少年人能扛得住这样的诱惑。“男子不应该说是童子吗?怎么用了处子这个话?” 李慎斜了他一眼道:“太师傅说的,你有意见吗?” 云初点点头道:“孙神仙老人家说的对,一定是我记错了。”勇于承认错误,是云初不多的优点之一,尤其是在孙神仙面前。 “我皇兄努力多年,皇后依旧无子,皇兄想让太师傅给皇后把脉,皇后宁死不从,从那以后,皇兄就再也没有碰过皇后。 你对这事怎么看?” 云初迷惘的看着纪王道:“这是我能参与的话题吗?不如我们还是聊聊裴行俭跟公孙大娘的事情,这事我很熟悉啊。” 李慎叹口气道:“一个八品宫的宅院里,摆了一场长桌宴,来了六个公爵,十二个侯爵,十七个伯爵,子爵二十四……男爵估计就像是你以前说的那句话——与狗不得进入…… 这样的场面,本王也仅仅在封王的时候有过,从那以后,这样的大场面,就再也没在私人府邸里见过。所以呢,我皇兄想要废后,这种话自然要来问问你这个交游广阔的小小八品官。 直接问那些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的,如果答案不是人家想要的,恐怕就没有一个转圜的余地了。” 云初看着李慎亮晶晶的眼睛,长叹一声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大人物突然到我家。 说实话吧,我也不喜欢跟大人物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志向,有我要干的事情,不想因为跟大人物的关系,继而遭受一些无法预料的灾难。因为,我想要办的事情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达成,不想半途而废。” 李慎听了云初的话,就撵走了那些光溜溜的美女,好奇的靠到云初身边道:“你真的要给整座长安城铺上一层金箔?” 云初遗憾瞅着离开水池的四个各具妍态的美女,万分难舍…… 李慎粗暴的将云初的脑袋掰过冲着他,吼叫道:“想要就赏赐给你,先回话。” 云初往一边出溜一下才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送我美女,这不是害我吗?” 李慎继续往云初身边靠,神秘的道:“别人的志向不是公侯万代,就是富贵万载,为何你的志向是给长安贴上金箔?” 第十九章 无恒心者无恒产 “我在西域的时候,就听说长安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城池,城池里生活的人,过着猪一般幸福的生活。 你知道我,一个用命换来的从八品小官,付出了多大代价,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带 着妹子,不远万里从黄沙漫天的西域来到了长安,希望我们兄妹,从此就能过上猪 —般幸福的生活。 结果,当我入关之后,就觉得不对,每过一座大城我的心就凉了一截,当我带着妹子站在长安城门前的时候,我的心凉透了。 长安城里有君王,然而君王手中没有捏着雷电,长安城里有美食,却没有一样是可以免费吃的,长安城里有豪奢的房子,却没有一间是可以让我兄妹住进去。 而我,在来长安之前,已经向很多胡人吹过牛皮,说长安有多好,有多好。现在长安没有我说的那么好,怎么办? 我以前在西域的时候,遇到过一群人,他们的村子就在沙漠边上,每年起风沙的时候,沙漠就会向他们的村子移动。淹没他们开垦好的良田,吞噬掉他们的房屋。 原以为这些人会搬离那里,重新找一块好地方生活,没想到,人家每年,还在沙漠里种梭梭,种红柳,还把麦秸扎成草格子用来防风治沙。 我后来再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就发现,巨大的沙丘居然不动弹了,哦,还吃了人家地里出产的甜瓜,真的比蜜还要甜。” 李慎皱眉道:“天下宁有此事?” 云初笑道:“那个村子叫做八步沙,纪王以后要是去了西域,可以去看看,那里的甜瓜真得很甜。” “人家给沙子上种树,跟你给长安贴金箔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直起上半身瞅着李慎道:“他们能治理好风沙,让沙丘不再滚动,还变得郁郁葱葱的,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整个长安贴上金箔,继而让后来的西域人知晓,看啊,长安真的是金色的。” 李慎沉默不语,半天才对云初道:“我知道你在光福坊盖房子的事情,也知晓你在空手套白狼,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呢,我相信,假如给你足够的信任,你是一个真得能给长安贴满金箔的人。” 云初笑道:'所以啊,您就不要再拿那些,弄不好就会身死族灭的事情来考校我了. 我有我的大事要办,您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问英公,那天到我家来的人,也是冲着英公的脸面来的,委实与我无关啊。” 李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想要让那些桀骜不驯的人,一起到你家做客,满大唐除过英公再无人能够办到。 估计英公是在感谢你举办的那七场长桌宴,毕竟,这是可以鼓舞士气的好事情,给你分一点荣耀,以后还髭迷续把这事办下去。” 云初感激地瞅着李慎道:“英明莫过于纪王。"李慎哼了一声道:“你对我这个王爵毫无敬意。” 云初连忙道:“我们是通过孙神仙认识的,在孙神仙家的小院子里,您可没有半分王爵的威严,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接触方式呢。” “确实很舒服,跟别人打交道,我一般都是冲着他们的屁股说话。""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不论是施礼,还是跪拜,屁股都比脑袋高,还是你这里舒服一些,至少能看着脸说话。” 云初咬着牙道:“您这是把我的脸当成屁股了。""那个八步沙村子的事情,是真的?” “真的.…..”" “太不可思议了,原以为愚公移山是传说,即便是传说,里面还有夸娥氏二子帮忙,没想到却是真事,那些人凭借着一双手,就干出来了如此的伟业,了不起"云初笑道:“于无声处听惊雷,最是震撼人心。” “要不要那四个女人,喜欢就送你了。""不要,我家只要胖的。” “啧啧,观之如玉,触之如绵,非老饕不能解其中滋味,你一个处子有这等见识,了不起。” 云初好不容易才把一个色鬼王爷打发走,让二牛换了一池子新水,把全身都埋进水里,准备淹死在这水池里算了。 这就是李绩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在云初的屁股上,烙上了军方的印记。还是让全天下人都知晓,都参观的那种。 至于八步沙种树的事情,自然不是大唐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他去参观过,也吃了人家种的甜瓜跟葡萄,夏天的沙漠竟然给了他一种草原的感觉。 非常,非常的了不起。 只可惜,这样伟大的功业,却被他当成了说服别人的冗长故事里,一个不起眼的注脚。 云初最终也没有自杀成功,主要是在水里憋气憋得时间长了太难受。 活着的时候已经太难受,如果死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难受,干嘛要找死呢? 希望李慎能把澡堂里谈论的话告知李治,云初很清楚地知道,以李慎的性格,他根本就不会理睬这些闲事情。.. 几个哥哥,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得他太清楚了。 李慎走了,云初这边就清净了半个月,虞修容那个姑姑也没有再去叨扰她,似乎把求子弥勒的事情给忘记了。 云初猜测是李治问过李绩,关于他废后的事情,李绩回答让他非常地满意。继而,废后一事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虞修容的姑姑也觉得没必要再帮王皇后了。 就在人们盛传废后流言的时候,云初终于迎来了,他两辈子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古代科考。 国子监的学生想要参加科考,首先就要经过国子监的考试,由于云初在太学学习的两年半的时间里,表现优异,获得了免试的待遇。 本来,他要参加的是明算科的考试,在拿到考试手续之后,他发现,果然如同英公所说,自己要参加的是进士科考试。 考试的地点在皇城里的鸿胪寺四方馆,就在进了朱雀门左拐的位置。 天不亮,云初就起来了,被崔氏,娜哈,以及昨晚就没有回家,跟娜哈睡在一起的虞修容,一起过来打扮云初。 其实没什么好打扮的,正八品的官服跟从八品的官服—样都是绿色的,就是纱冠上多出来半截凸起,还没有兔子尾巴长的一截凸起。 用不着带吃的,就连笔墨纸砚都不用带,早上去,如果快一点中午就回来了。 云初觉得自己中午应该能回来,因为进士科只考跟当世要事有关的对策,也就是时务策五道。 按照考核规定,经策全通为甲等,策通四道为乙等,至于乙等一下,没必要说了,一定被黜落了。 云初强烈拒绝涂脂抹粉,哪怕虞修容故意用胸脯夹着他的胳膊撒娇,云初也不答应涂脂抹粉。 反正好东西都是自家的,省着点吃能吃得长久一些,没必要急于一时。靴子是新的,上面还绣着一只骑马的猴子,有马上封侯的好寓意。 美美地吃了一顿包子,喝了两碗米粥,就被肥九赶着马车把他送去了皇城。 这个时候,坊门还没有开,刘义早早等候在那里,还悄悄地打开了中门,希望自家里长能够沾沾皇家的气运,继而—举得中。 于此,云初发现了一个秘密,似乎跟自己时间长的人,基本上都对皇家失去了起码的尊敬。狄仁杰是这样,裴行俭是这样,就连走路都怕果子砸烂脑袋的刘义,现在也敢打开皇家专属大门放自家里长出去了。 所以,云初觉得自己可能有毒。 朱雀大街上站立着很多不良人,只要抵达了朱雀大街的人,基本上就不允许再回去,想要回去,那就要等到城门开,坊门开的时候了。 桂树只生三十枝,这句话其实很没有道理,有的桂树上的枝丫可能不止三十枝,有的桂树枝丫可能连五六根都不到,只是,进士科这棵桂树上的枝丫只有三十枝。 也就是说,每年能成功考上进士的幸运儿只有三十个,而每年参加进士科考试的人,从来没有低于两千五百个。 是真正的百中取一。 有的士子背着书箱步行走向皇城,看他们昂头挺胸的样子,云初真为他们高兴,无论中与不中,这股子气势万万不能朴松懈。 大家都是读书人,所以相互帮助一下不成问题,于是,在云初稍微客气了一下,他的马车上就装满了前往皇城参加考试的学子。 天黑,看不清衣衫,云初只能虽忍着脚臭味,听他们高谈阔论。 有的说自家的行卷今年行得好,送到了某某公主府上,还有幸在公主府上盘恒数日,聆听公主的当面教诲。 有的说自己苦学二十载,铁砚磨穿,学问早就到了爆发的时候,此次进士科,对他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等榜单出来,定会邀约众人看尽长安花。 更有的在拥挤的人群中,就已经开始抨击当权者不公,认定自己一旦高中,一定会扭转现在的坏风气。 云初很喜欢听他们说话,因为这些人现在把大话说得越是满足,榜单下来之后,他们就会越发得沮丧。 很早以前,云初总是认为黄巢这个人不是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畜生,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出,把人塞进磨眼里磨成糊糊当军粮的事情。 现在他开始尝试着理解黄巢了,屡次考进士考不上,弄得家业败落,不论是谁都会有很大的怒气的。 云初很希望这些满怀信心的学子们在考不上之后,不生气,不着恼,老老实实回家种田,不要学黄巢把人塞磨眼里磨成糊糊当军粮。 长安城的第一缕阳光以前总是首先照在皇城上,现在不一样了,那座烂怂大雁塔比任何地方都先被阳光照到,在阳光的照耀下,大雁塔的塔尖就像是被阳光烧红了一般,直挺挺的刺向湛蓝的天空。 第二十章人的样子 搭车的士子们在快要抵达皇城的时候,就纷纷跳车告辞,其中两个因为没有跳好,还摔了一跤。 看着他们把手上的血往袍子内衬擦试一下,就挥手告别的样子,云初的眼睛酸酸的,因为,刚才跳车被摔倒的两位,根本就不是刚才在车里称呼的仁兄,而应该叫爷爷,至少也该叫伯伯的。 这样的人,自己这一生估计只能见这一次了,下一次,他们说不定就死了。皇城门口的守卫非常的森严,守门的不再是金吾卫,而是盔明甲亮的武卫。此时,城门已经打开,一些身着官服的人正在进进出出的。 于是,云初也就下了马车,抖抖自己嫩绿色的贯袍,学着前面一位仁兄的模样,先咳嗽一声引起所有人注意之后,才踱着方步,在万众瞩目下极有威严的向皇城里走。 “啊,兄台,我们如此进门,会不会堵塞后边的人呢?” “啊,兄台,不会的,本官今日本无公务,是专门来这里走一遭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知晓,何谓官威!” “啊兄台,为何小弟觉得这样一步一顿的的走,看起来傻透了呢?你看,那边那个穿红袍子在冲我们瞪眼睛呢。”M.. “啊—那就快跑,别被该死的侍御史们抄录上名字,会罚铜,扣俸禄的。"瞅着这位从八品的小官屁股中箭一般的沿着承天门大街一路狂隧而去。 云初这个正八品的大官就抖抖袍子,左拐,直奔鸿胪寺四方馆抢先查看考场状况。四方馆里住的其实全是胡人。 新罗人,百济人,倭国人,凡是大唐朝贡体系里的人基本上都有,就连高句丽人都有。 两国虽然经常刀兵相见,但是人家高句丽人的供奉却从来没有少给过一文钱,这一点做的甚至比对大唐最崇敬的倭国都要好。 听说当年太宗皇帝远征高句丽的时候,两家人脑子都打出猪脑子来了,人家高句丽人还在太宗皇帝生日那天,送来了五十张洁白的毛毡,五十个美丽的侍女,为太宗皇帝暖帐篷。 虽然太宗皇帝很大度的给使者送还了五十颗被唐军不小心砍下来的高句丽贵族的人头,人家依l旧感激不尽。 不知道今天参加进士科的人里面有没有来自四方馆的人,如果不小心遇到一个倭人那就太闹心了。 四方馆很大,可以说非常的大,巨大的宫殿里没有房间,只有一个硕大无朋的大厅,地面上铺着木头板子,上面的漆皮闪闪发亮,就是柱子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此时,大厅里摆满了矮几跟蒲团,一些官员带着仆役们正在检查矮几上的笔墨纸砚,还要把这些矮几摆的横平竖直,尽量的让考场显得正规一些。 云初缩头缩脑的在外边看,一个可能觉得很累了的官员就离开考场,出来透透气。“这位兄台,不知在那处衙门高就?” “谈不到高就,太医署就任小小医正,看兄台疲乏不堪,来一块甘草嚼嚼提神。我告诉你啊,甘草可是一个好东西,能提神不说,这东西还可解百毒。” 说着话,两个官员就愉快的一起嚼着甘草先聊起来。 “如此年轻的正八品啊,以后的前程啧啧,咦,你可是有亲友要参加这一次进士科大考?” “是小弟要考,这心里没数,先过来看看,等到临场也不会紧张。” “哦,那你可要小心了,这一次进士科的主考改成了褚遂良,想从这一位手中占便宜,基本上是别想了。” “咦?不是李义府跟许敬宗吗?” “褚遂良驳斥了许敬宗,说他行迹败坏,不足为人师,执意取而代之了。""兄台,帮兄弟弄一个柱子后面的位置,避开这些上官。” 说着话,云初就掏出自己的考试帖子递给了这位兄台。 “云初啊,好说,好说,这就把你从最中间的位置上给撤换到第九排的柱子后边。” “有劳,有劳。”“客气,客气。” 眼看着官员重新走进了考场,云初就把身子靠在屋檐下的一根粗大柱子上,瞅着对面考场飞檐上的嵴兽发愣。 —瞬间,他觉得这场考试真的毫无趣味可言。 眼看着士子们从大门口蜂拥而至,云初就最进了考场,从第九排找起,很容易在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为此,还遥遥的向那位官员拱手致谢。 才坐下,云初长出一口气,就从带进来的水壶往砚台里倒出一些水,开始借用研墨的功夫继续回复心神。 “我找不到我的名字,我叫钟英达,我叫钟英达,那位看到这个名字?” 人一多,就会喧闹起来,一些心理脆弱的家伙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哎呀,我打翻了砚台,再给我—些水,我写字重,耗墨……” “兄台,可怜老朽老眼昏花,这处实在是太昏暗,请给老朽换一处阳光勐烈的所在。” 也不知道喧闹了多久,随着一声“考官到—"考场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云初躲在柱子后面,也看不见前边主考官的脸,就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抡才大典,乃国之盛事,国之重事,不可轻慢,不可喧哗,不可作弊,否则,从严惩处……-"一个忠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抑扬顿挫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就是杀伐之气重了一些,导致—些心理有毛病的人当场昏倒,被武卫们拖着双腿就给拖出去了。 这—顿话足足讲了—刻钟,这才慢慢平息。 紧接着一个奸臣的阴柔的声音又从那边传来,他的话就动听了,只说要众学子好好考试,仔细考试,看清楚策略的含义之后再下笔,最后还说,家里的婆娘还在等着自家郎君高中呢,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考出好成绩出来。 不得不说,跟奸臣说的这一番话比起来,忠臣就该拖去喂狗,因为,奸臣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笑声。 忠臣,奸臣登场之后,考试就开始了,一个绿衣服官员举着一个木头牌子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保证让每一个考生都看到牌子上的考题。 云初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牌子上写着"国有财三个字,看样子这就是五道策略中的第一道。 国有财是甚么意思?意思是大唐很有钱? 大唐有没有钱云初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万年县的库房里就剩下不足六百贯钱,这些钱不知道够干什么的,这就算是国有财? 等那个官员再一次走过来,云初认真看了一遍,发现那上面确实写的是财产的财,而不是人才的才。 也不知出题人这是在求财,还是准备讨论怎么保住这些财,这个时候,就要揣摩出题人的心思了。 首先,这道题目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官员出来的,因为只要是官员,就绝对不可能告诉别人说,国家很有钱这种没脑子的话。 一旦被其余的官员知道了国家很有钱,国家马上就会变成没有钱,因为那些官员一定会把那些钱全部花光的。 一个官员,也绝对不会告诉所有人说,国家没钱,这对士气非常的不利,有时候甚至会影响地方向中央缴纳财政的速度……这比国家有钱的下场还要糟糕。 那么,这道题到底是谁出的呢?云初觉得不可能是皇帝出的,因为皇帝不会问一些对实际情况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子们这个问题。 然后,武媚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就出现在了云初的脑子里,一阵似有似无的乳香味笼罩着他,让他—时间方寸大乱。 云初喝了一口凉水,提起笔,在卷首写道:“开源不足以解渴,节流不足以润土,昔有夸父氏逐日,道渴,一口吸大河之水,不足,又吸渭水……"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云初终于把这位叫做大唐的夸父因为饥渴而死的故事写了下来,在这里,着重讲述了夸父的战略性错误,逐日之前就该准备好水,再则,明知黄河,渭水不足解渴,就该提前放弃黄河,渭水,直奔大泽…… 大唐考试,不仅仅是考平日的积累,更要考一个人的急智,有倚马可待的才华的人最受追捧。 所以,看到第二题的时候,云初笑了,越发的肯定这次进士科的考题,都是出自武媚。 尔是谁!我是谁?你是谁?谁又是谁? 白马是马,白马非马。 以前在学校辩论的时候,这种屁用不顶事实而非的题目云初没有少接触,等到他到了社会上才发现,这些花了他大量精力的东西,毫无用处。 也许玄奘他们会很喜欢,道士们也很喜欢,那些钻故纸堆的大儒们也会喜欢,并且从中琢磨出很多的乐趣。 云初觉得枯燥无味。于是,提笔写到。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斡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史册有遗训,母贻来者羞。” 他觉得这样回答这道策论很好,也很对,人既然活在天地间,就该有人的样子 第二十一章桂树新发三十枝有我一枝 还以为五道策论中有一道必定是以"废后"为题目的策论,结果没有。 其实也不难理解,考官从许敬宗换成褚遂良之后,基本上就没有这个可能了。 不过,也能从中看到褚遂良阻止李治废后的的决心是何等的大。 云初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其中包括褚遂良跟李义府。 褚遂良皱着眉头问李义府:“他冲着你施礼,如此说来,你们应该相识才对。"李义府淡淡的道:“劣徒。”.. 褚遂良道:“如此说来,国子监中尽是你的劣徒吗?” 李义府瞅着褚遂良道:“这个罪名,李义府可承担不起。” 褚遂良也没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缠,让人拿来云初的卷子就看了起来。 看到夸父巨人逐日渴死之后,就对李义府道:“他有当一个太学生的资格。"李义府道:“门下最不成器的就是他。” 褚遂良一目十行,等他看到那首诗的时候,再一次疑惑地看着李义府道:“令徒与你有着天壤之别。” 李义府不恼不怒的道:“孔子日:有教无类。"褚遂良笑道:“我若黜落此人,你会如何?” 李义府笑道:“尽管黜落此人,然后,英公就会率领干军万马踏碎你的府邸。"褚遂良道:“英公—向公正无私,何至于此呢?” 李义府笑道:“你尽可试试黜落此子,某家相信,陛下一定会重新将此人的名字提上来。” “就因为英公对陛下说,废后乃是皇家私事?此子值得英公为他付出如此脸面?"李义府从褚遂良手中接过试卷,看都不看就在上面画了一个红圈,然后递给褚遂良道:“第九名应该是一个合适的名次。” 褚遂良接过试卷,也没有犹豫,就径直在试卷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九字。 他可以不喜欢武媚,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给英国公李绩颜面,同时,他也不相信李绩是一个损公肥私之人。 如果他真的看好云初,大可以直接荐举给皇帝,而不用经历这么一场类似走过场的考试。 云初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午时,狄仁杰的考场也在四方馆,不过,他考的是明法科,主要考律、令等知识。 试策共十条,其中律七条,令三条。 全通为甲等,通八条以上为乙等,通七条或七条以下为不合格,不能录取。 这些对于狄仁杰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云初总觉得自己记忆力惊人,可惜,在看一眼人群,就能记住在场所有人样貌,衣著,以及站立位置的狄仁杰面前,自惭形秽的不敢暴露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天才的事实。 这种依靠死记硬背才能通过的考试,对狄仁杰几乎没有半点难度。回到自家的马车上,果然发现了大快朵颐的狄仁杰。 往嘴里塞了老大一块酱牛肉的狄仁杰,被噎的双眼泛白,云初赶紧把茶水递过去,这才救了他一命。 “屁精当的如何?“狄仁杰笑眯眯的道。 "五道策论,没有一道涉及废后事宜,既然你这么问,也就是说,你遇到了?""遇到了,家律中有一条问:天子婚配可有变乎?” “你是怎么回答的?” 狄仁杰看一眼云初,摇摇头道:“我正在吃东西呢,就不要影响我的食欲了,刚刚写完那道题目,我就仿佛看到一个硕大无朋的女人屁股从天而落,产道,谷道毛发俨然,重重的砸在我的脸上....." 云初怜悯的看着狄仁杰道:“听说被女人用屁股压了要倒霉三年。” 狄仁杰跟着喟叹一声道:“我反倒觉得废后一事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大唐律法对于夫妇之义,有七出,义绝,和离三大规定。 既然律法中已经规定了适用于大唐所有男女,那么,陛下与皇后算不算大唐男女?能否适用于律法呢? 如果适用,那么陛下废掉犯下了—无后这七出之条的皇后,是不是也算是合情合理呢?” 云初左右看看,发现又有士子不断地出来,甚至还有两个衣衫不整的喊着跳着被武卫从皇城里给丢出来的,他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幕惨状,就爬上马车,让肥九立刻离开皇城。 “你这时候的样子很像是一个贼。” 云初摇头道:“我把卷子写满了,而且自觉回答的不错,每篇策论我都是言之有物,其中两条,甚至给出了可行的解决办法。 不过,从策论题目来看,大唐府库的钱粮数目堪忧啊,五道题中有四道是关于财税的。” 狄仁杰躺在马车上,瞅着顶棚道:“如果是这样,以你的本事冠绝长安都是可能的,仅仅是晋昌坊一地的成就,就能愧煞天下大半治民言。 所以,你不用像一个贼一般跑路,应该昂首挺胸的告诉任何人,你是新科进士。” 狄仁杰话音刚落,就看到李义府的管家骑着马匆匆追上来,将一个纸片丢给云初,也不说话,就拨转马头又走了。 云初打开纸片,只见上面用红笔写着一个硕大的九字,而且这个字还是用红笔圈起来的。 狄仁杰看过这张纸片笑的直不起腰,半天才指着云初道:“你这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明明能考中的,偏偏落得了一个贼的名声,你说,我们两个这是何苦呢? 快快准备准备,带上重礼,准备去李义府的府上谢师去吧。” 云初叹口气道:“我等你高中的榜单下来,我们一起去,一次两个进士去给李义府府上谢师,他该是何等的欢乐啊。” “桂树新发三十枝,桂树新发三十枝,可怜天下读书人......" 提到李义府,不论是云初还是狄仁杰,都没有什么继续谈话的兴趣。 让肥九把车帘子彻底的掀上去,两人就并排躺在车厢上,就像两头等待被扒皮的死猪。 朱雀街上人来人往,云初跟狄仁杰的死猪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也非常的理解,又是两个没有考好的倒霉士子,这样的人,在长安,他们见多了。 虞修容,娜哈,崔氏站在晋昌坊门口,不断地朝外边看,每过来一辆马车,她们就紧张一阵子,看到不是,又非常的丧气。 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的云初跟狄仁杰两个笔直的坐在马车上,每个人都露出合乎所有人期望的笑脸,八颗牙暴露在外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就是中了?因为身份低,可以满街乱跑的崔氏首先冲出来抓着车辕急促的问道。 云初脸上的笑容不变,稳稳的回答道:“桂树新发三十枝,有一支是我。"崔氏又看着狄仁杰道:“狄公子想必也是心想事成?” 狄仁杰用同样的笑容回答崔氏:“桂树新发三十枝,有一支是我。” 崔氏欢喜的高高跳起,肥硕的身体落地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她就冲着坊市里面大喊:“中了。” 不等众人欢呼,云初就压压手道:“不着急,不着急,等榜单下来了,我们再欢庆不迟。”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来的那么大的信心,云初跟狄仁杰两人说考中了,那些人不管云初怎么说,就高呼起来,导致那些原本在坊门外排队的客人们,纷纷伸长脖子看,不知道晋昌坊又有什么好事发生。 就是不知道,主人家会不会趁着有喜事,就让大食堂今日打七折。 最终,云初还是在客人们的欢呼下,答应今日晋昌坊所有食物,所有货物统统打七折,而商家这三成的损失全部由云公子跟狄公子买单。 夏日酷热,回到家想跟虞修容亲热—下,消解一下前些天被李慎的侍女勾起来的欲火,谁知道,再一次被虞修容给推开了,只肯让他把玩一会葱白一样的手指。 回到家里,裴行俭公孙也在,不过,两人早成怨偶,即便是坐在客厅里,也没有话说,一个不理睬一个。 云初,狄仁杰换好衣衫进来的时候,裴行俭与公孙分别祝贺了他们两人。 云初仔细看了看公孙的脸,又抓起她的手腕摸了一阵子脉搏道:“已经无碍了,就是骨头错位之处,还需要多多注意,不可剧烈活动,更不可舞剑,如果你以后还想依靠剑舞讨生活的话,还需要休养一个月以上。” 摸脉搏这种事是云初跟着孙思邈学的,高手,就是高手,虽然只是偶尔指点一下云初,两年多的时间下来,云初已经能摸出喜脉来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公孙来云家,就是来看病的,云初本来不想给她看,架不住公孙百般哀求。 自从她被裴行俭的老婆周氏带着几十个彪悍的女人,砸了她的剑庐,抓花了她的脸,还把她打的骨头开裂两处,错位三处之后,公孙就果断的拒绝了裴行俭的任何邀约。 如果那—天不是娜哈在场,极力的保护公孙,周氏又知晓娜哈是佛女这个事情,公孙会被周氏带人活活打死。 没错,就是活活打死,然后,周氏只会被判罚铜五十斤,甚至连公堂都不用上。 周氏与公孙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了,一个是堂堂的男爵夫人,一个是名歌姬,身份上的差距,让公孙在先天上就毫无还手之力。 云初却知道,真正让公孙对裴行俭感到失望的是,事后,裴行俭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向周氏说。 第二十二章吐谷浑雇佣军 公孙很有钱,尤其是在跟崔氏合作做了棉被跟羽绒服生意之后,她拥有的钱,已经超乎了一个歌舞伎所能拥有的钱财的上限。她在平康坊受到众多歌舞伎们的敬爱,冠以公孙大娘的称谓,可谓为平康坊第一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精通武技并且身手不俗的美艳女子,却在以裴行俭老婆陆氏率领的一众仆妇的进攻下,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不是说陆氏以及她率领的仆妇们的武技有多高,纯粹是因为人家是长安县五品知县的正室夫人,同时,还是兵部侍郎的女儿。 公孙昔日引以为傲的资本,在这一刻还比不上娜哈这个拿着棒子乱抡的女童,比不上抢渊大肥毗牙咧嘴胡抓乱咬,更比不上丫鬟大肥在后面跳着脚地为娜哈跟拾痢加油鼓劲。 云初见过,裴行俭草书,公孙剑舞,相得益彰的好场面,看过两人刀剑相舞,最后相拥入怀的香艳场面,在那一刻,就连觊觎公孙多年的狄仁杰都不得不承认,人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瞅着一瘸一拐的公孙跟着娜哈去了后宅,裴行俭长叹一声,喝一口茶水对云初道:“你什么时候上任万年县尉?” 云初吃惊地道:“我上午刚刚才考过试,就算我已经知道我考了第九,现在,你问我何时上任,是不是也太急躁了一点?”裴行俭站起身,急躁地在地上转了几固圈子,又喝了一口茶水,整个人身上的烦躁劲,似乎都被他和着一口茶水吞下了肚子。“我要重整在长安的吐谷浑人,如果可能,我还想把他们编入府兵序列。” “我觉得你想多了,想要把吐谷浑人编入府兵,就要给人家府兵相应的待遇,如果给他们在外地永业,口分田,人家肯定不干。在长安附近给土地,兵部不会答应,户部更加不会答应,而且,对于我大唐现有府兵也非常得不公平。 顺便问一句,你长安县还有多余的一寸官田吗?” 裴行俭皱眉道:“很奇怪,我们派往大非川一带协助吐谷浑人作战的将士们,只要抵达大非川,战力就会减弱三成以上,而且,越是勇勐的将士,战力就越是减弱得厉害。 头痛,眩晕,喘不上气,浑身乏力,有时候仅仅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就会要了身体健壮的将士的性命。 为此,朝中议论纷纷,还用当年卫公雪夜千里突袭的艰苦战事当例子,指责将士们大不如前,已经懈怠了,已经打不了稍微艰苦一些的仗了,孙神仙两年前为此亲自走了一遭大非川,亲自体验之后,孙神仙认为,并非是我方将士懈怠。 乃是遇到了一种名曰气疫的疾病,还说这种疾病只有上到高山上才会有,大非川地势高,与高山无异,只要抵达一定的高度,心肺就会失去将近半数作用。 可奇怪的是,吐蕃人没有这样的症状,生活在大非川一带的人也没有这样的症状。 为此,我就想用训练大唐府兵的方式,训练出一到两个折冲府的吐谷浑府兵,投入在将来的大非川战场。兹事体大,万万不敢迁延。” 云初闻言又笑了,组建雇佣兵作战这事,小打小闹可以,只要遇上了大战,雇佣兵们比兔子跑得都快,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到真正的大唐府兵们。 就算给吐谷浑军队全唐械装备又如何呢? 到时候说不定吐谷浑军队,会成为吐蕃人最爱的运输队大队长。 打完吐谷浑伪军,吐蕃人当场换装备,战力立刻增涨大截。这种递进关系云初很熟悉。 野人就该有野人的打法,就像富汗民兵可以打跑钢铁洪流,也能打跑坚船利炮。 大唐肯定是要支援吐谷浑的,就看怎么个支援法了,如果能长期的把吐蕃人拖在吐谷浑进退不得,这对大唐来说应该是最划算的一种局面。“你没有那么多钱来装备,你所谓的吐谷浑府兵联队,人家也不会按照你的意愿帮助你,为你死战,能让他们决心跟吐蕃人死战的,只有他们的草场,他们的家,他们的牛羊以及妻儿老小。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身后没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东西,他们一定会跑路的。” 裴行俭沉吟片刻道:“我准备将长安城里,属于长安县管辖的一些坊市,拿出来重新翻盖一下,就应该有钱了。” 云初笑道:“这个法子不错,不过,前期不要翻盖太多,我担心长安城没有那么多的有钱人,如果你的房子卖不掉,你又还不上工钱跟料钱,你的麻烦就大了。” “我用工部!” “想要赚钱啊,就尽量的少跟官府打交道,一旦工部发现了甜头,你信不信,就你小小的长安县白干活不说,屁都捞不到一个。” “这不可能,这笔钱我有大用场。” “陛下的九成宫被山洪冲了,需要修建,这是不是大事? 河北灾民需要钱买粮食救济,这是不是大事? 太白山里虎豹成群,又祸害了一个村子,需要组织大量人手进山杀老虎,这是不是大事?很多官员两年前的俸禄还没有发,导致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在户部哭穷,这是不是大事?我今天上午,参加考试,五道策论,有四道就是讲朝廷岁收不足的问题。 你凭什么觉得你组建两支吐谷浑折冲府联队的事情,就能比以上的这些事情重要? 你还是悄悄地来,快速弄些房子卖掉,快速把你想要组建的军队建设好,再快速地交给英公他们去处置。 慢一点,那些看到钱眼珠子都会变色的人,能给你扣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你信不信?”“怎么才能快?” “学我,先收钱,后盖房子。” 裴行俭忧心忡忡地走了,他本来想让云初帮助他修建房子赚钱,弄军队的事情,结果,云初看出来了,给他出了很多的主意,却从头到尾都不主动提,人过来帮他的事情。 这让裴行俭很是懊恼,又有些不服气,觉得云初能干成的事情,他凭什么会干不成? 送走了裴行俭,云初就让崔氏去告知光福坊工地上的工匠们,他们可以立刻开始进行光福坊二期两百户房屋建设了,争取一期工程完工,二期工程至少要建设到一半才成,为此,需要他们多多招募人手,晚上的时间都不许错过。 狄仁杰吃了好多杏子,牙倒了,嘴巴里含着一口温水,慢慢地等着缓解。 吐掉嘴里的温水,擦着手道:“我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帮他一把不是不成吧?” “注定要失败的事情,为什么要帮他呢?他今天来最该问我的事情是孙神仙提起来的气疫,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吐谷浑府兵联队。”“你知道气疫是啥病吗?”狄仁杰的眼睛又开始亮了,这家伙对于一些偏门学问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 “准确地说,气疫就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生理不适现象。” “怎么产生的?” “产生原因只有一个―爬得太高了,只要回到低处,所有不适症状立刻消失。”“为何吐蕃人跟吐谷浑人不受影响嗯?” “那是因为他们常年成活在高处,身体早就适应了,大唐府兵很少有机会去那么高的地方,自然就会不适应。上去了就会头痛,胸闷等等毛病全来,这时候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会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殊不知,这样做只会加重病情。 其实,他们只要不胡乱动弹,不要喝酒,每天不要吃太多,三五天之后,很多症状就会消失,半个月之后再慢慢得进行恢复性训练,一般两个月之后,就大非川那片地方,完全就能适应,也能全面恢复战斗力。” “既然是这样,为何大唐派遣了那么多的军队,为何还没有适应?” 云初叹一口气道:“刚刚派遣上去的人,会患病,然后是一大群人患病,接下来还会有人莫名其妙地死掉,军官害怕,就把人撤下来,再派一些新的军队上去,根本就没有适应的时间,当然每一支都不成,每一支军队都在大非川里待不住。” 云初说完话就狠狠地盯着狄仁杰看,狄仁杰舔一舔拿在手里的杏子道:“你放心,我没有把你弄去大非川当兵的想法。”“你最好没有这个心思,老子的心思全在长安,没打算再去别的地方胡混。 更不想跟程咬金一样,七十岁的人了,还要骑着马,跑好几万里到处追杀一只叛逆的野人。” 在长安过的生活,云初都不怎么满意,更不要说去大非川了,他以前又不是没去过,不过是去龙羊峡旅游的。 开着车,带着火锅,还有美女音乐陪伴,他在那里总共也不过待了三天,早上羊肉泡馍,中午黄焖羊肉,晚上烧烤羊肉,几天下来吃得他满嘴燎泡,想弄点水库里的鱼吃一吃,又恰好赶上人家投放鱼苗,水库不准出鱼。 现在去大非川? 一个八月就开始下雪的地方,就连牧人都赶着羊群转移牧场了,能吃到啥呢? 难道说,吃那里的特产岩羊? 回想起自己在天山悬崖上跟岩羊抢夺一个落脚点的遭遇,云初就浑身发冷,那种局面,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第二十三章看不见的红线 “所以,九月是个好时间,那时候秋风咋起,凉风习习,你我相拥于榻上,不论是观赏红叶,还是看着北雁南归都是极好的。” “那就九月 这一次虞修容对于云初放在她臀上的手置若罔闻,也对云初嘴里喷吐出来的不要脸的话毫无感觉,公孙进了云家宅院,这让她明显的有些不适。 感觉不适的不仅仅是虞修容,武昭仪对于长孙无忌的话也感到了极大的不适。 “后宫,乃是陛下修心养性之所,后宫诸人,不过是为陛下繁衍子孙所设,恩宠荣辱不过在陛下一念之间,何须废后,引来朝野议论纷纷 武昭仪安静的听着宫人禀报,不知不觉间一双白皙的手青筋暴跳。 “知道了,下去吧。” 等宫人退下之后,武媚就来到一张桌桉边上,开始慢慢的翻看桌面上的牍。“精钢不作钩你真的是精钢吗” 武媚瞅着试卷上那个红艳艳的圈,以及圈子里那个醒目的九,沉默片刻,轻声道:“陛下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却不知这些人呕心沥血的参与考试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同英公所说,区区几页纸,一些字,真的能够从庸才中间挑选出人才出来吗却不知这些人,这些纸依附了多少人情与铜钱呢。” 李弘稳稳当当的走到武媚身边,不过,他不敢触碰武媚的东西,只能在一边眼巴巴的站着。武媚瞅了一眼自己的长子道:“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吗” “会了。” “写给阿娘看。” 李弘就用自己的小手笨拙的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李弘两个字。 武媚微微摇头,这孩子写的不是两个字,应该是四个字,在孩子身上,她的耐心一向不算好,在发现李弘把字写在了一张试卷上后,凤眉往上扬了扬,终究还是压住了火气。 不是她认为李弘没有做错,而是她认为那个被人涂改了卷子的人应该不会生李弘的气。瞅着李弘把名字写在一个硕大的被圈在红圈里的“九”字 就地李弘道:“既然人是你挑选的,以后,他就是你的伴读。 好不好的看你的命!” 李弘茫然的瞅着母亲,不明白,只好看看卷子再看看母亲,希望解惑,只是从武媚说过那句话之后,就不肯再跟他说话了。于是,李弘就大着胆子拿走了那张卷子,去前边寻找还没有起床的父亲。 “父皇,父皇。” 听到李弘童稚的声音,李治叹口气将一只脚从一个美艳的妇人怀中抽出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等待着李弘进来。“这是你写的字吗” 拿到卷子的李治没有理睬这张纸以前是干啥的,只是注意到了纸上,李弘写的那两个字。 “是的,父皇。”三岁的李弘扭扭捏捏的道。 李治对那个面色绯红的女子道:“拿毛笔来。” 等毛笔到手,李治就在李弘的名字下边,又重新写了一遍儿子的名字。“拿去,照着这两个字,再写一百遍。” 李弘欢喜的拿着那张纸就离开了,李治则对那个女子招招手道:“你,过来。” 女子偷偷地朝外看看,确定没有人再来打搅,就脱掉衣衫跪在床榻前媚声道:“陛下―” 武媚忙碌完毕之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放好了那些章,站起身的时候,肚子微微有些痛,她就原地站立了片刻,直到那一阵疼痛消失之后,这才发现儿子拿着张黑乎乎的纸张,等她良久了。 此时,这张卷子上除过那个红艳艳的九字还在,其余的地方已经被无数笨拙的李弘二字给遮盖住了。“谁让你写了这么多字” “父皇!” 武媚朝寝宫位置看了一眼,就拖着李弘的小手,拿着那张纸去了寝宫。 此时,李治正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见大着肚子的武媚牵着李弘进来了,就笑着问李弘:“大字可曾写好”武媚抖抖手里的纸张道:“写好了,就是字没有什么长进,可惜了一位读书人十年寒窗之苦打磨出来的好章。” 李治笑道:“都说习得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学成了武艺,还要看朕这个帝王家要不要呢。” 武媚将卷子上唯一能看的清楚地那个被红圈圈起来的九字让李治看看。 李治大笑道:“李义府圈阅,褚遂良定名,此人能得到第九名,看来朕没道理不买啊。既然弘儿已经把名字写在上面,此人就赏赐给弘儿当一个伴读吧。” 武媚笑道:“臣妾也正有此意,只是此人还不能此刻就给弘儿。”李治笑道:“这是谁家的子侄” 武媚笑道:“英公要求此子即刻担任万年县尉。”“即刻” “没错,这是英公这些年来第一次向陛下求的恩典。” 第二十四章被区别对待的云初 云初当然不知道他呕心沥血写满了的卷子被一个小孩子当成了练字的废纸。 即便是知道,他也没有办法,因为给这个孩子卷子的是武媚,怂恿这孩子胡乱写字的是李治。云初其实不喜欢巧合,一点都不喜欢巧合,奇遇一类的事情。 尤其在他已经腰缠万贯,前途光明的时候,巧合,奇遇只会给他带来很多困扰。 什么都没有的人才希望得到奇遇,希望可以不通过努力继而过上好日子。 而云初现在的日子就已经过的很好了。 云初再一次来到了光福坊的工地上,还大发善心的给工匠们,材料商们结了三成的钱。 主要是牛肉这东西在长安实在是太好卖了,尤其是云初来不及制作牛肉干的状况下,直接用大锅卤牛肉,这东西才在长安面世,就让长安人彻底的疯狂了,每日里两千斤熟牛肉才摆出来,就已经被前几日订购的人家一扫而空。 订购卤牛肉的还都是大户人家,轮到小户人家购买的时候,只能弄一点卤牛杂尝尝。 晋昌坊的卤牛肉,是长安这个农耕地区绝大多数人可以抱着一块三五斤重的牛肉敞开吃的唯一机会。 虽然价格昂贵,几乎是在生牛肉的价格基础上翻了一倍还要多,可是,因为货物的唯一性,又让这笔牛生意,为云初多赚了一半。 假如牛肉这东西不缩水的话,他绝对能赚到更多的钱,也就是说,云初卖牛肉得到的钱,已经足够一次付清这些工匠的工钱,以及材料商们的料钱。 看着那些因为拿到了三成工钱跟料钱,继而感激涕零的工头跟材料商们,云初真正感受到了大唐人质朴的内在品格。“里长就不该给他们结钱,我家的房子有三块砖是碎的,三块!到现在还没有更换。” 云初随着狂躁的房主来到了他家的房子前,从已经垒起来足足有五米半高的大墙半腰处,确实找到了三块断砖,估计是泥瓦匠们砌墙的时候不小心敲碎的,不过,这东西应该不影响墙壁的质量。 看过之后,云初就冲着房主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啊,砌墙的时候为何不盯着点? 现在找我有倜屁用啊,墙都起来了,你让他们把这三块砖给你挖出来换新的,你知不知道,这样更加糟糕,还不如不换呢? 后面一定要看仔细啊,千万,千万别让他们给你家上一根断梁,蠢货。” 云初喝骂完毕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却让那个看起来很是刚强的关中汉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因为,跟云初一起喝骂的还有他的爷娘跟老婆,那三位骂起人来那才叫一个炮火连天。 而且毫无例外的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儿子以及丈夫,没有一个觉得是云初的错。 三个用五百头换了五间房子的吐谷浑人还真得日夜守在工地上,眼看着他们的房子从无到有,再从地基拔起到五六米高。 从现在的进度来看,再有两个月,这批房子就该收尾了。 老吐谷浑商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姓氏――慕容,名字叫做慕容磔,听他的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是可以把敌人砍成肉酱的意思。这个姓名应该跟吐谷浑王族有很大的关系。 云初当然不会理睬这个人是不是吐谷浑的王族,他只想知道这些人能不能从吐谷浑弄到更多的牛,能不能带着肥九以及英公家里的管事们亲自走一遭大非川。 他觉得裴行俭的做事方式不对头,可以不理睬他,却不能不为即将到来的大非川之战做准备。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云初极度的怀疑,杜甫之所以写这首兵车行讽刺的并非是他那个时代,而是在为大非川之战战死的府兵们鸣冤。 “我需要更多的牦牛!”云初蹲在慕容磔的身边,一边嚼着甘草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我回不去了,也没有更多的牛了。” “你以后要在长安城生活呢,不找一个活路怎么能成呢,手里的钱花光了,以后你的小儿子如何在这里繁衍你的慕容家族呢?”“在这里讨饭,也好过被吐蕃人割掉脑袋挂在马脖子底下。” “在长安,没人能把你小儿子的人头挂在马脖子底下,你要多考虑他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是不是应该进入学堂做学问,这样,就能永远的避开战阵,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你也听到了,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就算把青盐全部卖掉,也凑不够买牛的钱,再说,大非川的牧人们也不需要铜钱,他们需要粮食,铁锅,刀子,剪子,茶叶。” “你看啊,这些货物我给你备好,你再去一趟,多弄一些牦牛回来,赚到的钱我跟你分。 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晋昌坊的卤牛肉卖的非常好,只要有更多的牛,我们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慕容磔抬起头看着云初道:“你们唐人都是如此的贪婪吗?你应该已经有很多很多钱了吧,为什么不感到满足呢? 我在大非川的时候,只要每天早上起来有一口麦饼吃,我就会感谢神灵,如果能再来一碗酥油茶,我这一天就会无欲无求,即便是死去,都不会抱怨什么。 你们身在长安城,有足够多的美味食物,有足够多的华丽衣衫,也有足够高大的宫殿,你们还想要什么呢?像魔怪一样,要所有人的性命吗?” 云初点点头道:“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宏大的理想要用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完成。 你可以在长安城里好好地享受六天,六天之后,你就要带着我给你准备的货物,再一次回到大非川。”云初说着话,就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对了慕容磔,然后转身离去。 “我不想回去。” “你必须回去。”“你要杀了我吗?” “不,我会杀了你藏在城外的小儿子,以及你更多的儿子” 在这几天中,在张甲一干不良人不眠不休的调查中,云初已经摸清楚了慕容磔所有的底细。更是找到了一直躲在城外没有进来的慕容磔家族成员,他们是一群逃离了吐谷浑的小部族。 而且是一群在路上杀光了族人,只留下慕容一家的吐谷浑叛徒。 即便是杀光了其余族人,剩下的人也足足有四十三个人。 “好吧,我答应你,帮你去找牛,你也要答应我,保护好我的孩子们。” 已经走远的云初依旧听到了慕容磔的哀求,于是,他就潇洒的挥挥手,算是答应了。 此时此刻,他更希望裴行俭能在这里,这样,他就知道什么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使用吐谷浑人的法子。 今晚,狄仁杰要去参加皇帝在曲江为他们举办的曲江宴会,虽然皇帝可能不会出席,还是让狄仁杰非常的欢喜。甚至比他得知自己高中的消息还要兴奋一些。 至于云初虽然也考中了,而且是预料中的第九名,可是,也不知道他造了什么孽,其余人都已经收到了去曲江参加曲江宴的邀请,只有他得到了一封万年县尉的官凭,还是立刻走马上任的那种。 至于曲江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来送官凭的吏部清吏司郎中,是一个非常清贵,而且权力很大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会升任吏部右侍郎,左侍郎,最后当上吏部尚书,继而可以被人称之为宰相的人,同样对这样的区别对待毫不知情。 哪怕在云初送出了一百斤卤牛肉的厚礼之后,请这位清吏司郎中加强一下记忆,这位叫做颜光成的清吏司郎中还是没有想起来,云初为什么没有被邀请参加曲江宴,而是立刻走马上任。 参加曲江宴,对这些新科进士们是莫大的荣耀,但是,跟这个比起来,云初直接从一个正八品的医正擢拔为正七品的京县县尉且立刻走马上任,显得更加受到皇家的恩宠。 不得不承认,有资格穿上绿色官袍的狄仁杰,远比云初看起来更像是官员,至少,只要把脸拉下来,官威立刻就显露出来了。 狄仁杰穿官服,把崔氏兴奋地全身颤抖,跪坐在地上不断地整理着狄仁杰官袍的下摆,生怕这里出现一个不好看的褶皱影响皇帝对狄仁杰的看法。 “还缺一块压袍子下摆的玉佩!” 公孙才都囔着把话说出来,屋子里的人都齐齐的把目光瞅向正站在凳子上把玩狄仁杰长头发的娜哈。 娜哈撇撇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白玉佩丢给公孙道:“当初就告诉你了,仁杰哥哥比那个裴行俭好得多,你不听,现在完蛋了,他今天回来就能找到一个不错的老婆。” 狄仁杰还是第一次听娜哈喊他仁杰哥哥,要知道自从他们熟悉以来,娜哈一直喊他胖子的。公孙接过玉佩给狄仁杰配戴好,这才幽怨的道:“好男人哪里能轮得到我,早就有主了。” 第二十五章杂乱的黄昏 狄仁杰的待遇非常好。 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就有鸿胪寺的吏员带着马车来云家接狄仁杰去赴曲江宴了。 目送穿戴整齐的狄仁杰坐着马车走了,云初其实挺羡慕的,毕竟,这对读书人来说,是最高的褒奖。皇帝不打算褒奖云初,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奖赏一下自己。 七月的长安热的跟火炉一样,这个时候吃饭就成了很多人的负担。尤其是云家胖子众多,这就更加成问题了。 内宅,云初是进不去了,根据娜哈说,里面的女人都不怎么好好穿衣服。至于猪痢大肥更是宁愿躲在云初当初派人挖的坎儿井里冬眠,也不愿意见人。 娜哈很羡慕哥哥可以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短裤,如果是前两年,这孩子还会死活跟云初看齐,现在不了,知晓女孩子穿成这样一点都不雅观。 见哥哥打开了一个陶土坛子,就好奇的往里面看看,一股子酸酸的味道传出来,让娜哈忍不住想要流口水。“今天她们都没有什么心思吃饭,我们两个就吃一顿好的。” 娜哈对任何从哥哥口中说出来的好吃的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即便是早就热的满头大汗,还是紧紧地跟着哥哥,生怕吃不到。今天,天太热,云初没打算弄什么复杂的饭食,他觉得这涸时候正是吃浆水面的好时候。 浆水里面的芹菜早就变成了土黄色,捞出来剁碎,往锅里添加几滴油,就把青蒜跟几粒花椒丢进去过油,等青蒜被油炸的发黑,再把一盆浆水倒进去烧开。 吃浆水面,用不着多余的配料,只需将韭菜剁碎,加盐腌制片刻就好。把烧开的浆水装进罐子里,放在井水里浸泡,云初就开始揉面,挨面条。 一般情况下,云初在夏天,尤其是酷热的时候,他是不吃三肥她们挨的面条的。 想想就明白了,这样的天气里还驱赶一个胖子卖力的和面,揉面,挫面,弄出来的面条不用加盐都应该是咸的,偏偏他吃浆水面的要求很高,面必须要筋道。 于是,只好委屈他这个新出炉的万年县尉出手来做,至于娜哈,她除了吃再无用处。 面条喾好,用手抓着在桉板上摔打几下,把上面的干面粉去除,就丢进了锅里,此时,浸泡在冰凉井水中的酸浆水已经冰凉可口。面条捞上来,不用过水,径直用冰凉的酸浆水浇一下,拨一点腌韭菜就去,就是一顿好饭。 娜哈端着一个大碗去了内宅,衣着清凉号称不吃晚饭的三个女人就匆匆出来了。 云初看了一下,除过崔氏比较豪放大胆,露出白腻腻的大半个脖子之外,虞修容跟公孙依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没什么看头。 云初端着饭碗来到了门房,肥九正在喝酒,他的日子过得不错,肥腻的猪头肉就酒。“这次派你去青海头也是没办法的一件事,家里能用的人手就你了,别埋怨。” 肥九瞅一眼家主碗里的白面条笑着摇摇头道:“本来就该我去,肥十心眼死,肥八又是一个只知道吃的,我不去谁去呢?” “去了之后你一定会出现头疼,胸闷,气短这些毛病,你一定要记着路上不要剧烈活动,抵达大非川之后,就把自己包裹严实了睡上三五天,觉得没有问题了再动弹。 记住你的事情,你就是一个去贩牛的,其余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肥九低声道:“郎君这是要把生意做成长久的还是就这一锤子买卖?” 云初吃一口面条,想了一下道:“必然是长久的,你争取要把这条路走熟,走透,如果路上遇到了马贼,土匪之类的危险,牛可以不要,路线图定要给我带回来。 同时要考察一下,那条大河能否水运。”肥九点点头道:“小的知道了。” 云初又道:“你这一遭如果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回来了,我就支持你复仇!”肥九愣了一下道:”小的没仇要复,郎君不会是找机会把我往外撵吧?“云初咳嗽一声道:“人家豫让吞炭毁容,是为了报仇,你把脸在油锅里炸了一遍,就为了让别人认不出你来。说真的,没试探你,我这人比较护短,你这些年又显得忠心耿耿的,有要求就赶紧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肥九连忙道:“真的没有仇要报,我就是干了一件没脸的事情,就把脸在油锅里炸了一遍,如果说有仇,仇人只能是我自己。”云初吃完了面条,把浆水喝光,觉得全身都舒坦,就收起大碗对肥九道:“你也不要把话说死,反正把这事办成了,我记你一功。”肥九起身施礼道:“小的记下了。” 见肥九终于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云初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他不怎么相信平白无故的忠诚,还是更加相信利益交换。 云初本来还想吃一碗浆水面,可是,当他发现虞修容香汗淋漓的在那里煮面条的时候,他还是退却了。早就发现云初这个坏毛病的虞修容,这一次并没有退让,还是给云初装了一大碗带着她汗水味道的浆水面。 最终在虞修容的眼皮子底下吃的一滴不剩。 云初也想改变一下自己,如果继续活得这么毒,应该没有人能受得了他。 家庭氛围是需要培养的,只有全心全意的接受对方,将来才好生儿育女的生活一辈子。看着云初把饭吃完,虞修容反倒有些内疚。 “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尤其是在你跟娜哈之间。” “少说这些废话,如果我早早遇见了你,我现在就有两个妹子,而不是一个。” “娜哈的阿娘好看吗?” “好看,但不是一个好阿娘,不过,她对我是真的好,我总觉得她想要一个能当盖世英雄的儿子,而不是一个像娜哈那么可爱的女儿。” “我娘生下我的时候也不喜欢,我阿爷也非常的失望,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希望我能重新投胎一次,变成一个男孩。” “哦,这不用重新投胎,我听说,在安南以南的国度的巫师们就有把女子变成男人,把男子变成女人巫术,不过啊,他们一般都是把男子变成女的,很少有女子愿意变成男的。” “净瞎说。” “我没瞎说。” “好,好,就算你没瞎说,你又没去过安南,怎么知道人家的事情。” 云初大笑着指着脑袋道:“我经常在梦里旅行,坐地日行三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指的就是我这种人。” 虞修容抱着云初的脑袋摇晃几下,咬牙切齿的道:“真想钻进你的心里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了,长安城里却变得更加的闷热了,空中一丝风都没有,矗立在最高处的风车也一动不动。燥热难耐的虞修容在娜哈跟公孙的带领下去了澡堂子,希望通过洗热水澡来获得片刻的阴凉。 云初躺在躺椅上,咬着蒲扇,听崔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讲述家里的生意经。 丁大有那个贤惠的老婆死了,听说是死于难产,新娶的老婆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大户人家的妇人很少有像丁大有老婆这么没用的,除过貌美年轻之外,再找不到一点长处。 把好好的粮食生意硬是给干的稀碎,即便是拥有大食堂这种普天之下最优质的的客户,如今也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了。“怎么个难以为继了?是你们断了和她家粮栈的合作?” “是啊,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眼皮子浅的,以前经常送一些陈粮过来,妾身也就忍了,最近居然把一些霉烂的粮食也敢送过来,妾身就下令断了跟丁家的合作。 还告诉掌柜的,如果想要继续做生意,就让丁将军来咱们家谈。”云初点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生意就是生意还是少掺和一些人情。 我欠丁大有的人情,我自己会还,没必要拉扯上大食堂,谁做生意都不容易,咱们家的大食堂既然有了一个好口碑,就要把这个好口碑保持下去。” 崔氏答应一声,不再说话了,今天为了这个事情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没想到郎君并没有责骂,反而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天黑不久,狄仁杰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扯掉外袍,甩掉马上封侯的靴子,只穿着里衣一口气喝了大半壶凉茶,似乎才通透了一些。“怎么,曲江宴上的饭食不好吃?” “不是的,是人不对,更可笑的是你们进士科的一个老冬烘,竟然在酒宴上痛哭流涕,感激陛下对他的擢拔,还一口气作了不下十首颂扬陛下的诗。” 云初笑道:“说明人家会做人,你没当场骂人家是屁精吧?” “如果陛下在,我也就认了,人家为了早早捞一个好官位,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陛下并不在,鸿胪寺也只有一个员外郎作陪,主考官们就在宴席上喝了两杯酒,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这家伙是对着空气康慨激昂的诗兴大发,拦都拦不住啊,你没看到那个人鼻涕湖满脸的样子,恶心至极。与此等人为伍,是狄某人平生之耻!” 第二十六章一切都是为了张柬之 张柬之再一次毫无意外地被黜落了,这就是狄仁杰在曲江宴上看到那些人狂欢的时候,为什么会狂怒的原因。 那么好的人才,落得一个“落榜大将军”的称号,如今在破败的小酒馆酩酊大醉,而那些脑满肠肥的惯会溜须拍马之辈,却高坐在曲江宴上大言炎炎。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云初更加喜欢这个真实的狄仁杰了,哪怕他刚才还大力揉捏了娜哈的脸,被娜哈提着棒子追打。 年轻人似乎都不怎么待在家里。 早在狄仁杰进京的时候,家里就派来了一个老仆,一个书童,这是进京考试的官宦子弟的标配。 书童负责保护自家公子的安全,老仆负责公子的行为矫正,免得他把带来的钱没有用在读书上,而是全部丢进了平康坊的无底洞里。 自从到了京师,狄仁杰就不准书童跟老仆跟着他,在城外给他们租了一间农家院落,自己独自进城了,那时,狄仁杰腰里就装了不到五百个铜板。 现在,他大概有一百多贯钱,属于非常富裕的进京考试的士子。 云初问起他钱财的来源,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干了一些事情,就有人给他送钱,见了一些长辈,也有人给他送钱,三年来日积月累,就积攒下这么多。 “我赚的最大一笔钱,好像是帮一个女人找一只狗,狗找到了,她就给了我一把金豆子……看到女人抱着狗嚎啕大哭的样子,流言兄就说我干了一件对不起女人丈夫的大坏事。” “流言兄怎么样了?他也参加了这场大比,听说高中了,他准备去那个地方当官?” “人家说了,祖传的风闻奏事本事,千万不敢到他这一代就把祖传的手艺给丢掉,当然是去西台当后备监察御史,听他说,他最喜欢的职位就是巡城御史,走街串巷,吃吃饭,喝喝茶,听听民间的趣闻,就把大事给办了。” “这狗日的,可不敢弄到万年县当巡城御史,他到哪里,哪里就是官员的灾难之地。” “那可没办法,人家的阿祖是台院的二号大佬,人家的大伯是殿院的大御史,就是那种可以在大朝会上喝退无礼官员,滚出大殿的那种御史。 这样的人家,既然想当巡城御史,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上回提着人家脖领子,把人家丢出窗外的事情忘了?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弄不好就要来万年县当巡城御史。 要不要先弄一个饭局,增进一下情感?” 云初打了一个寒颤摇头道:“你想多了,这种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顺杆爬,你跟他打的交道越多,他就对伱越是了解…… 除非请他去青楼,否则,就不能跟他一起胡混。” “你这是胡说呢,“监察六法”之下,他敢去青楼?这是取死之道。” 云初抓抓头发道:“有他在,很多事情就办不成了。”“咦?你又想杀人了?” “什么叫又?我就没有杀过人。” “三年间把下半身锯没有的丘神绩不是你弄的? 哦,还有裴行俭,按照大唐律法,你们两个才是导致丘神绩一年锯一条腿,两年锯两条腿,三年当太监,至今吃喝多少,拉撒多少在床上的罪魁祸首。” “这就是说,没你什么事是吧?” “当然没我什么事,我当时就吼了一嗓子,说的还是“杀狗”这样的闲话,就算把我拉上公堂,我也没事,最多被抽五下嘴巴,惩戒一下,不准我以后胡乱吼叫,现在我是官身,抽不了我嘴巴,最多警告一下。 说说,你这一次又把谁摆在你的案板上了?上餐桌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也尝尝。” 云初起身从书架上取过一张地图铺在桌案上,狄仁杰举着蜡烛看了一遍地图,用手指点着地图道:“吐谷浑?你有那么大的案板吗?” “剁碎了再在案板上处置。” “你准备先从哪里下手?” “膏腴!” “先吸走膏腴,留下骨肉,继续与吐蕃抗衡?” “是的,邀请吐谷浑勋贵头人们来长安定居,支持吐谷浑牧人与吐蕃决一死战。” “然后呢?” “等吐谷浑战场被清理干净之后,大唐兵马屯驻,让那些在长安没有土地的唐人,去吐谷浑放牧,屯垦。” “我觉得可能没有唐人愿意去。” “只要永业土地给的足够多,几年内不用纳税,再给一定的扶持政策,这世上就没有荒地。” “你说的膏腴就是吐谷浑勋贵跟有钱的人?” “是啊,自己有足够多的财富,却没有地方享受,想必这是很多吐谷浑贵人们的遗憾,我打算填补他们的遗憾,欢迎他们带着全部身家来长安定居。” “如此一来,长安就成了一座胡人之城。” “你想错了,他们只是带着钱来建设长安的,建设好之后的长安,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恐怕难以服众。” “这个众人指的是谁?胡人吗?” “如此一锤子买卖恐怕不能长久。” “相信我,只要长安足够好,天下的胡人多的是,而且有钱的胡人大多是部族中最聪明的一群人,这群人来得越多,留在部族中的蠢人就越多,力量就越弱,可以方便我们继续羁縻那些胡人部落。 更何况只要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到了长安,他们如果想要一直维持自己奢靡的生活,在长安,他们没有捞钱的渠道,只能继续回头去压榨他昔日的部族,或者族人。 以后即便是他们的部族,被他们压榨得民不聊生,百姓奋起反抗,这个时候,百姓愤恨的人并非是大唐,而是那些压榨他们的族长,头人。” 狄仁杰点点头道:“这个时候,只要长安这边,将那些因为压榨族人,弄得战火四起的罪魁祸首的头颅,送还给那些满腔仇恨的人,就能轻易地平息祸乱,是吧?” “是这样的,不过,我们一定要做得更进一步,以后,大唐在所有胡人心中,不该是征服者,压榨者,像梁建方在牢山弄什么狗屁的京观,还把活人丢进火堆这种低级行为一定要严厉禁止。 大唐在西域的安西军,也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以后,他们不再是压制一方的力量,而应该是那里的保护力量,屠杀马贼,土匪,悍匪,保护牧民可以安心放牧,商贾可以安心上路为主要作战目的。 大唐如果想要在西域做到长治久安,应该把自己定性为裁决者,保护者这个身份。 哪怕一定要当屠杀者,也一定要站在西域百姓们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能动不动就在地图上随便用手指画个圈,就把圈子里的老鼠都杀光。 长安想要兴盛,就必须把触角向西延伸,如果只想着让东边,南边的本族人用举族之力支援长安,时间长了,必定会有怨言出现,这只会让长安日益衰落,最近传出来的迁都洛阳,就是这个局面的一个例证。” “贞观年间之所以强盛,原因就在太宗皇帝被尊为”天可汗”,是普天之下所有人的可汗,所有有钱的部族首领都愿意把自己的子侄送来长安。 自从太宗皇帝龙驭宾天,来长安的胡人更多了,然,这些胡人都是今天来,明日走的胡商,这些人固然能给长安带来繁荣,不过,这样的繁荣只是昙花一现。 只要胡人找到更好的经商之地,长安就不再重要了,你想让胡人勋贵们定居长安,这个策略极好,唯有如此,才能让你以前常说的财富落地长安。” “对的,就是这样,钱财不必看在谁的手中,只要钱财在长安城这座大锅里,就成了。 这些钱财可以让长安变得更加繁荣,增加无数的房屋,无数的店铺,同时还会带给穷人无数的活路。 这就是我要全力经营吐谷浑的原因。” “你跟我说这些恐怕是有原因的吧?我是不可能帮你去吐谷浑布置这样一个大场面的…… 哦,你想要张柬之?” 跟狄仁杰谈话真是又省时又省力,三两句下来,总能一把抓到事物的核心,并且还能拾遗补缺。 “张柬之多好的一个人才啊,可惜,再一次被黜落了,而我又知晓,此时的张柬之的心中一定悲愤难平,急于寻找机会来证明自己其实身负盖世才华。 这时候的张柬之,对于生命安危是不会在乎的,此时此刻,只要给他一个可以发光,发热的机会,我觉得他一定会全力以赴,你说呢?” 狄仁杰思考片刻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如果让张柬之就此消沉下去,是对他一身才华的浪费,也让他无颜见家乡父老,毕竟,他来长安上太学的时候,可真正是举族之力送来的。 所以,他在长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云初瞅着狄仁杰钦佩地道:“孟将兄,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正是三生有幸啊。” 狄仁杰笑道:“我辈读书人此生只求建功立业,不论生死,就让他去吐谷浑吧,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也是我这个做朋友的,能给他的最大的帮助。” 附:下一章会在8月8日凌晨零点发布,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给一点阳光就灿烂 “这边走,那边走,只需折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三啊一这边走,那边走,莫厌金樽酒。” 张柬之狼藉一片,倒在胡姬怀中举着一个酒壶往嘴里倒酒,一口酒,才下去,又是一阵鬼哭狼啤。 这几日,长安市上多的是这种酒鬼,只不过张柬之比较克制,明明整个人都崩溃了,还是克制着自己,只在长安市上的胡姬怀中鬼哭狼嚎。 胡姬笑吟吟的,她听不懂张柬之在喊叫什么,只知道这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没有在她身上作怪,就是大喊大叫一阵,而且钱袋还鼓鼓的。 澹绿色的酒线落在他的脸上,张柬之不管不顾,落进嘴里的就喝,落不到嘴巴里的就任由酒水打湿衣衫。 不愿意走路的云初跟狄仁杰是坐船进的西市,才进入道酒肆一条街上,就看到张柬之倒在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胡姬也明显上了一些年纪的酒肆里哇哇大叫。 狄仁杰挠挠脸有些难堪的道∶“这里的酒水可能便宜一些。”说完,就朝岸上吼叫∶“孟将兄,孟将兄……” 张柬之睁开惺忪的醉眼,四处瞅瞅,没看见熟人,就干脆抱着胡姬,将脑袋扎在人家的胸口里寻找安慰。 云初抽抽鼻子,对狄仁杰道∶“胡姬怀里的味道很大,尤其是这种眼睛发蓝的。”狄仁杰怒道∶“人家都喝醉了,还落榜了,你有没有一点人心,这样了还拿捏人家的不是。 孟将兄,孟将兄,我们在船上。” 张柬之充耳不闻,这一次干脆拉开胡姬的衣襟钻进去了。 云初瞅着脸色发绿的狄仁杰道∶“明明能跳上岸去找张柬之,你干嘛非要用喊的?你是不是也觉得很丢人,不想被连累?” 狄仁杰怒道∶“我不上去,就是想给孟将兄留一些颜面,直接上去,他更受不了。” 云初大笑道∶“胡说八道,是朋友即便在猪圈里喝酒也应该一起,快上去吧,再不上去,这家伙就把脑袋塞人家裙子里了。” “你不能这么糟蹋人一啊孟将兄,醒醒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狄仁杰眼看着张柬之又掀起了人家的裙子,一个虎跳就上了岸,推开一大群看热闹的闲人,一把就将堪堪把头往胡姬裙子里塞的张柬之提起来。 云初用突厥话对胡姬道∶“去,这条街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美丽的胡姬,统统给我招来。” 说完,就弹出一颗金豆子,金豆子被胡姬一把捉住,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就喜滋滋的告退了,她觉得自己的小酒肆今日要迎来一笔大生意。 云初找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狄仁杰还在努力的把张柬之红彤彤的脸往自己这边扳。 不论他如何努力,张柬之这时候就想找一个洞钻进去,并且今生今世都不出来。云初取过酒壶嘴对嘴喝了一口酒,觉得酒浆酸涩,就转头一口酒箭吐了出去。 酒箭在离开酒肆之后,就化作一阵酒雨,喷的那些还想看热闹的无聊之辈满头满脸。 几个不忿的才开始张嘴骂人,就被蹿出来的云初在肚子上拳打脚踢之后,趁着没有呕吐,就统统丢进河渠里去了。眼看着那些人掉进河渠溅出大片的水花。 见到狄仁杰跟云初这两个新鲜出炉的进士羞惭无地的张柬之终于安静了一些。 拉着狄仁杰的袍袖道∶“勐将兄都进士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吗?” 狄仁杰摇摇头道∶“他本身就暴虐成性,当官了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原本有不良人气势汹汹的赶来了,结果看到是云初之后,转身就走,却有一个没有跑掉,被云初扯着腿丢进了满是漂浮物的沟渠。 如此,小小的酒肆门口才变得安静下来,能走其余道路的人纷纷绕道,就算是必须要从酒肆门口经过的人也不敢朝酒肆多看一眼。 胡姬们是不怕的,越是不讲理的客人她们就越是喜欢,以她们经验来看,只有当这种脾气暴躁的客人出现,自己一行人才有赚大钱的可能。 客人来这里是喝酒的,只要把他伺候好了就是了,至于客人喜欢什么样的伺候,只要给钱,随他就是。 一坛坛的美酒,一盘盘的珍馐佳肴,一个个衣衫华丽的胡姬,顷刻间就把三人给围住了。 那个年纪有些大,容颜有些老的胡姬,则主动承担起了给客人们倒酒任务。 “原本说过要请你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现今,落魄至此,张柬之羞惭无地。”狄仁杰打开一坛子酒递给张柬之道∶“你张柬之肚子里的学问没有了吗?” 张柬之接过酒坛子拍拍肚皮道∶“还在,就是没有施展的余地。” 云初将一个最美丽的胡姬抓起来放到张柬之的怀里道∶“披荆斩棘,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还在不在” 张柬之大手搂住胡姬,另一只手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口道∶“擒狼还是刺虎?”狄仁杰笑道“谋国。” 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把张柬之的酒意给驱散了大半,丢开胡姬涩声道∶“那个国?”云初吃一口烤制的鸽子,觉得味道不美,就丢到一边道∶“吐谷浑。” 张柬之松了一口气道“计将安出” 狄仁杰啃了一口烤羊腿道∶“抽丝剥茧,最后拿走丝,留下茧壳。”“丝,指什么?牛羊,勐士,还是美人?” “牛,跟有钱人!” “牛,可以理解,要有钱人何用?” 狄仁杰听张柬之这样问,跟云初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不出意外的有些失望。 云初放下嘴里的鸽子腿,澹澹的道∶“行秦王政纳六国富贵入咸阳旧事,行汉高祖迁富户三十万到长安旧事,只是这一次,我们要的是吐谷浑富户。” 张柬之皱眉指着人头攒动的西市道∶“长安不够富庶吗?”云初摇头道∶“差的太远。” 张柬之又道∶“如晋昌坊一般富贵” “晋昌坊六千人至今只得温饱,算不得富贵。” 张柬之还要说话的时候,却被狄仁杰直接打断,径直道∶“你去大非川,行走吐谷浑,带回吐谷浑勋贵来长安居住,带回吐谷浑的牛充塞大食堂肉库,带回青海马充塞草市子的马厩。” 张柬之瞅着狄仁杰道∶“我又有些什么呢?” 云初道∶“五千贯铜钱,供你购买货物,组成商队,吐谷浑部落头人三名,充当你的向导,英公府全武装部曲九十九人为你副贰。” 张柬之沉思片刻瞅着云初道∶“我能否一言可决?” 云初摇头道∶“权力从来都不是谁主动赋予的,而是依靠自己的才华争取来的。 在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你需要依靠我手中的这些文牍为基础,加上自己的理解,说服英公,说服我,说服怀英,或许还要说服裴行俭。” 张柬之点点头,又看着狄仁杰道∶“你就不担心我死在吐谷浑吗?” 狄仁杰怒道∶“原本非常的担心,并为此忧虑重重,刚才看你往一个老胡姬裙底钻的模样,我突然觉得你死在吐谷浑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当我去你家报丧的时候,还可以说,你是为国捐躯,不是因为钻胡姬裙底被闷死的。” 张柬之倒吸一口凉气道∶“还是为国捐躯好听一些,至少不用背一个钻裆大将军的名声。” 回答完狄仁杰的话之后,张柬之就瞅着云初道∶“我的命卖三百贯不多吧?”云初道∶“便宜了。” 张柬之坐直身子道∶“这是友情价,给我三百贯托妻付子,三日后我们一起登英公府邸,接受你们的考校。”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而后递给张柬之道∶“四百贯,大慈恩寺取钱,不论是黄金,还是铜钱都可。” 张柬之看都不看就拿过来揣怀里,瞅着堆积如山的美酒,琳琅满目的美食,再瞅瞅围绕在身边的美艳胡姬哈哈大笑道∶“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红日在天,美人在怀,此乐何极也! 四十万钱卖我张柬之大好头颅,此乐何极! 即将远赴边州,弄大丈夫权,行勐士之志,敞天地之怀抱,此乐何极也!狄仁杰,云初公,将进酒,莫停杯,今日酒后,且看张孟将手段如何!” 云初,狄仁杰纷端起酒碗,与张柬之的酒碗重重触碰一下,就一饮而尽…酒肉尽,欢场散。 狄仁杰瞅着一边走,一边舞的张柬之背影忧愁的对云初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能成事呢” 云初点头道∶“他确实差那么一点意思,如果你去的话,我就高枕无忧了。” 狄仁杰苦着一张脸道∶“你去,我才是最放心的,不论是马上,马下,你都能比划一下,余者,皆不足论。” 云初叹口气道∶“看来这世上碌碌之辈太多,论天下英雄,唯初与仁杰耳。” 就在两人准备相视一笑,然后放声大笑的时候,就在两人的肩膀中间,突兀的冒出一颗人头来。 “怪哉,落榜大将军午时还落魄酒肆买醉,怎么才过了区区两个时辰就变得逸兴思飞恨不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呢” 第二十八章 无孔不入流言兄 大国,从来都是用来让人害怕的,而不是用来让人尊敬的。 即便是有很多人,很多小国尊敬大国,相信我,这种尊敬一定是建立在恐惧的基础三之上的。 就像云初跟狄仁杰两人对突兀的出现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流言兄,就充满了恐惧。 这两个人在两年半前,才用流言终结了整个长安县官员的前程,就是因为知晓流言的可怕,才对这个祖上三代起就靠流言生活的家族,充满了敬畏之心。 “说说啊,张柬之张孟将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性情大变,我真的仅仅是好奇。” 狄仁杰摇摇头道∶“没有甚么,就在刚才,我们邀请他美美的喝了一顿,吃了一顿,还找来了很多胡姬陪他,这才消解了落榜带给他的伤害。” 流言兄笑道∶“定然不是这么回事,张柬之本身就是一个意志坚定之辈,这一次科考落榜,对他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提兵再战的勇气人家根本就不缺。 还有,这种人如果陷入悲伤之中,定然不会半途而废,会把悲伤进行到底,只有彻底的发泄完毕了,才能重头再来。 所以,你刚才在骗我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啊勐将兄?” 云初缓缓地转过头,波澜不惊的瞅着流言兄道∶“你这个狗日的定然是来我万年县当了巡察御史是不是” 流言兄笑嘻嘻的道∶“勐将兄是如何得知的,官凭今日才到了郑县令手中,难道说,勐将兄的人手已经遍布整个万年县,已经做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了吗?” 云初缓缓地道∶“你若不是已经被确认当上了万年县的巡城御史,就凭你的那点狗胆子,又怎么敢攀着我的肩膀跟我说话。” 流言兄慢慢的把手从云初肩膀上拿走,他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把手搂在了一头老虎的肩膀上,现在,老虎不满意了,他就必须小心。 云初掸一下肩头的灰尘道∶“你来万年县就是针对我来的吗?” 流言兄想了一下道∶“我原本想去的地方是长安县,不是你万年县,谁知道官凭下来之后,我却来到了万年县,去问父亲的时候,父亲啐了我一口,还说我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还当什么巡城御史。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想了很久,也把你万年县的官员从上到下捋了一遍,最后发现,整个万年县,只有你勐将兄还值得我盯一下,其余的,就算了。” “你准备盯我什么? 我这人天生对钱没兴趣,尤其是贪赃枉法来的钱,我用着觉得恶心,只要别惹我,我也从不主动去招惹别人,这一点你在太学的时候就知道的很明白。 欺压良善,这种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一般喜欢欺压厉害的,老百姓软绵绵的欺压他们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要监察我什么呢?” 流言兄拱手道∶“监察你一直这样为国为民下去,你这样的干城之器,千万不要行差踏错,这可能就是他们把我弄到万年县来的原因。” 云初勐地踏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听已经跳到一丈开外的流言兄温柔大喊道∶“打御史你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后果严重。” 狄仁杰在一边道∶“温柔兄,什么事不能好好谈,非要动刀动枪的。” 温柔再次跳开一步道∶“你休要吹风点火,我只是想跟勐将兄好好说话,没有打架,更没有动刀动枪。” 狄仁杰笑道∶“哟,掉在地上的这柄一百八十斤重的巨锤,是不是温柔兄的兵器,此物,云初可挡不住。” 温柔怒吼道“那是一只碾子,不是锤子。”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成你的兵器,现在,你就是在持械行凶,还把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就在云初步步逼近的时候,温柔这位流言兄干脆放弃了抵抗,对云初道∶“你即便是要打,也一定要看在我大祖,祖父,三祖父的份上,打轻一点。”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他大祖是谁?”狄仁杰咬着牙道∶“黎国公温公大雅。”“他祖是谁” 狄仁杰叹口气道∶“虞国公温公彦博。”“三祖父呢?” “清河郡公温公大有。” 云初抽抽鼻子,松开拳头瞅着贱兮兮冲着他大笑的温柔道∶"放过我这个七品小官成不成” 温柔大刺刺的凑过来低声道∶“我们家的人别的本事没有,论到当官,全大唐都没几个能跟我家媲美的。 我三祖说了,当官其实就是做人,做人好了,身边自然有诤友,有了诤友,做事自然就不会混乱。 我知道你是一个做事的,也是一个能做事的,不论是晋昌坊,还是曲江里,亦或是正在盖房子的光福坊,知不知道,关于这些地方的文牍最少能装一车。 我三祖父对你得个人评价是一举世难寻! 要是我三祖父把这话告诉陛下,你还考什么进士啊,官阶最少也是一地的刺史。 我父亲仔细查看了所有跟你有关的文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我一顿,恨我不为人子。 所以啊,你放心,既然我三祖父都说你的才能举世难寻,那么,跟着你混一个青云直上,应该不太难吧?” 云初惊愕的道“你竟然要跟我们混在一起” 温柔同样惊愕的道∶“我有这么好的家世,为人又聪明好学,选择朋友的时候难道就不应该好好挑选一下吗” 云初呆滞的点点头道∶“我倒是觉得,以你这样的家世,就不该跟人做朋友,因为所有的朋友,只会影响你升官的速度。” 温柔摇摇头道∶“自从太宗皇帝没了,勋贵子弟想要升官不是一般的难。 我三祖说,当今陛下对于老勋贵们的态度是要替换掉,就像太宗皇帝登基之后,替换掉了高祖皇帝的旧臣与前隋的旧臣。 所以呢,我们这些人如果没有特别出众。且实打实的功绩休想提升一步,倒是勐将兄这种无根无底的白板身份,再加上自己不但能征善战,还能在三年间就把晋昌坊改建成长安第一坊的能力,才是当今陛下最看重的官员。 只要懂得拍马屁,做人,在把事情做好,二十年间就能望三品项背。” 云初一把拉着温柔,一手拖拽着狄仁杰,毫不犹豫的在西市门口,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平康坊。 来到平康坊,云初回头看着温柔道∶“考虑清楚,我们今晚一个好去处。” 温柔哈哈大笑道∶“你走错了,继续向前走,就是”剑庐“,公孙大娘今日在剑庐有剑舞。 听闻公孙大娘跟裴行俭闹掰了,写了一首名叫《闺怨》的诗给了裴行俭。 啧啧,整首诗都在描述她是怎么勾引裴行俭的,被那群贵妇女子们称之为不要脸之天下第一。 反倒是我辈男子,却认为公孙娘子字字珠玑,深情弥漫,看到好男儿就立刻上手的勇气,令人钦佩万分,恨不能以身代之。 今晚,公孙娘子要演出的剑舞,名日一降魔,据说说的是一个女子修佛,遇见了心魔,用慧剑斩情丝的离奇哀怨的故事。 还听说,长安佛女,就是那个在玄奘大师主持的水陆法会上,为大师提灯引路的佛女童子,也会出场,我还听说她手持的灯,便是水陆法会上用的那个八宝琉璃灯。这样的盛会,不可不看。” 狄仁杰连忙拉住了被气的摇摇欲坠的云初,半天,才看到云初指着温柔指点的剑庐道“帮我一把火烧了这个鬼地方。” 温柔奇怪的看着云初道∶“我知道佛女云娜就是你妹子,可是,今日的盛会,是玄奘法师派遣弟子大慈恩寺主持窥基亲自主持的,不日就要出现在八月的法华会上,你烧了剑庐,岂不是得罪了玄奘大师” 云初咬着牙道∶“我只会得罪一只死猴子,就算把这只死猴子打死了,玄奘大师都不会埋怨我,我估计,玄奘大师这个时候应该也非常的想打死那只死猴子。” 狄仁杰在一边苦苦劝道∶“有大慈恩寺主持窥基在,这就不是一场风月演出,应该是一场佛事活动,娜哈参加这样的活动没什么不对的。” 云初咬着牙道“为什么就没有人告诉我” 狄仁杰道∶“娜哈带着公孙她们住进大慈恩寺已经半个多月了,仅仅是吃饭的时候跑回来。 我记得娜哈好像在吃饭的时候跟你说起过法华会的事情,是你拍人家脑袋要她食不言寝不语的。” 云初站直身子问温柔。 “如果你妹子是佛女,还出现在平康坊这种风月之地你该怎么办?” 温柔大笑道∶“你怎么比冬烘先生还要冬烘先生,你以为玄奘大师座下的佛女是谁都能当的没有莫大的机缘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家妹子成了玄奘大师座下的童子,我们全家都会大笑三天庆贺,而且,在我妹子成了佛女之后,只要是为法华会这样的佛会,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家会倾尽全力支持。 还有,今日的法会,乃是女子法会,去的看剑舞的也全是女子,我还以为可以仗着你是佛女兄长的身份,混进去,好好地看一番呢。” “为什么会是女子法会” “窥基大师说,平康坊多的是痴男怨女,愿意借佛家一柄慧剑斩断尘缘,让这里的女子们回归本如。” 第二十九章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云初心情糟糕的回到了家里。 家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肥八,肥九,肥十三个人光着上身躲在门房里喝酒吃肉。 三如同云初预料的一样,家里将近二十个女人们统统不在,抬头看一眼屋檐,猪俐大肥也不在。 坐在院子里,云初平生第一次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对娜哈的要求过于严厉了。 大唐社会对于女子在云初看来,还是比较宽松的,这可能跟皇族有胡人血统有关系。 在大唐,除过一些山东豪族的女子还在秉承一些禁忌传统之外,大唐公主身着紧身胡服在朱雀大街的赤道上纵马狂奔的场面并不罕见,一些勋贵家的女子也经常身着紧身胡服打马球,也不是甚么罕见的场面。 山东豪族的女子们之所以要关起来养,这跟身份有关,与社会风气无关。 崔氏常说,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可不是关起来就能养成大家闺秀的,人家在自己巨大的家里就面临着一个小社会,早就一遍遍的实习过了。 娜哈天性活泼,又是在胡人部族里长大的,天生就不喜欢羁绊着过日子。 如果温柔那个混蛋说的事情是真的,公孙复出的第一场演出自己其实也挺想看的。就是不知道窥基那个酒肉和尚会不会亲自下场扮演公孙的心魔,嗯,这非常的有可能。 烂怂大雁塔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一盏灯,这地方明明是用来存放经卷已经佛门宝物的地方,应该是严禁烟火的,有这样一盏灯,也不知道是谁孤独的住进了这座塔。 白日里办的事情太多,又喝了大量的酒,不知不觉的,云初就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娜哈在演武场继续苦练她的棒子,还把棒子抡的虎虎生风,再大两岁,力气再涨几分,这孩子手里的棒子就真的可以纳入实战了。 云初开始练习箭术,每日里射一壶箭,可以有效的保持箭术不会退步,保持箭术的触感,方向感还在,如果想要提升箭术,就要从站姿重新练习。 娜哈好几次都想跟哥哥说话,张了几次嘴,最终都犹犹豫豫的闭上嘴巴。 云初将弓弦卸掉,把弓放进弓匣子里,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渍,笑呵的道∶“昨晚的法会成功吗” 娜哈吃了一惊,马上就扑进云初的怀里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云初用毛巾把娜哈脸上的汗水擦拭掉,将她放在一个举重用的石锁上,笑着对娜哈道∶“我主要是不喜欢看见窥基那个贼和尚。” “窥基师兄挺好的啊,他昨晚假扮的妖魔很吓人,虽然被公孙姐一剑又一剑的击退,他总能躲避开公孙姐姐的长剑,最后,公孙姐姐用长绫子拴着长剑跟妖魔作战,却还是打不过,幸亏是我提着灯笼,指着妖魔大喊——妖魔退散,妖魔退散,妖魔才退下的。” “下回用弹弓打他的光头,你修容姐姐不是教会了你用弹弓了吗?”“我会用弹弓,这东西很简单。” 娜哈说着话,就从弓架上取下虞修容送给她的弹弓,挂上飞蝗石之后,拉开弹弓,勐地松手,飞蝗石就准确的击打在箭靶上,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不过也不错了。“昨晚,仁杰哥哥带着一个笑嘻嘻的家伙看了剑舞,哥哥为何不去呢?” 云初摊开手道“我喝了太多的酒,头昏沉沉的,就早点回来睡了。”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的酒,多看我跟公孙姐姐跳舞,不过,要避开修容姐姐,她好像不喜欢你看公孙姐姐。” 云初抱着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在她眉心亲了一口道∶“真乖,来坐哥哥肩膀上,我们去吃饭。” 娜哈立刻跳动一下,稳稳的坐在云初左边的肩膀上,两人嘻嘻哈哈的如同过去一般欢喜的去了中厅。 娜哈坐在云初跟狄仁杰中间吃她最喜欢吃的牛肉包子,狄仁杰惋惜的看着云初道∶“你昨晚可真是亏大了,公孙娘子昨晚的剑舞,堪称绝妙。” 娜哈抬头看着狄仁杰道∶“我昨晚跳的不好吗?还说了整个剑舞里的唯一一句话-妖魔退散-” 狄仁杰撇撇嘴道∶“你就没有跳舞,就是一步步走上台子,然后举着灯喊了那句话,就下去了。” 娜哈咬一口包子道“以后我就会跳了。” 云初抬头看着狄仁杰道∶“我的官凭下来了,温柔的官凭也下来了,你的怎么还不见踪影” 狄仁杰道∶“大理寺卿张望如今正在查验官员履历造假事宜,如今人在洛阳,短时间内估计回不来。 我父亲想让我越过司物,司狱从从品的狱丞做起,这就必须经过大理寺卿的举荐。 总之,还是等一等吧,越是没有消息,对我来说就是好消息,不用在那些过于低微的位置上消耗时间。” 云初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啊,那些事务性的职位最是消磨人的热情,干的时间长了,总会产生一种这一辈子都要干这种毫无意义的活计,最终白白的浪费生命。 以你的才能,我觉得至少应该是一个七品录事才好,也只有从这个位置起,才能展现你的实力。” 狄仁杰笑道∶"慢慢来,先让我把长安大理寺弄清楚再说。""长安县的旧事?"“不,进了大理寺做事就必须依法而行,再也不能用那些阴私手段,再说了,那种手段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尤其是在大理寺这种地方用,不出意外的话,就该是找死的行径。” “那你要弄清楚什么” “既然我会担任狱丞这个职位,自然要弄清楚自己管辖的监狱里到底都关着一群什么人才成。 说真的,我喜欢跟罪犯打交道,喜欢听他们犯罪的时候灭绝人性的样子,也喜欢看他们听闻自己要被秋决之后流露出来的恐惧。 等我把狱丞的位置坐稳了,就带你进去看看。”“我没事干去监狱看什么?” “我总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进到监狱里面去,提前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你对温柔这个人怎么看。”见娜哈吃饱了离开,云初放下快子,开始说正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当然,前提是你可以一直表现得这么勇勐精进。""他们就不会骗人吗” “他们这种家世出来的人,一般不说话,只要说话了,那么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哪怕是废话,也一定是真话,因为这事他们的立身之本。 如果连温柔这种家族重点培育的对象都做不到待人以诚,这样的人还指望他能做什么大官呢你看朝堂上的,要嘛就是褚遂良这种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人,要嘛就是人人都知晓他是一个老阴人的许敬宗,以及被称之为人猫的李义府。 这三种人泾渭分明,清晰可辨,温大雅一族走的是诚实君子路线,就因为坚持这一点,温大雅三兄弟全部封公,在我大唐,也算是煊赫人家。 人家家族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家族发展的路线,你只要看人家温氏三位高官全部都能获得善终,就该明白,人家不屑于跟你说假话。 温柔就这么实心眼的过来跟你实话实说,这就是人家温氏办事的独有方式。 你要是能接受,大家就合作,你帮助他,他绝对会帮助你,大家相互踩着对方的肩膀往上爬,很公平。” 云初奇怪的道∶“你怎么对朝廷官员,勋贵们如此的熟悉?” 狄仁杰一口把包子吞下去,又喝了一口粥,才瞅着云初道∶“我家好歹是获封的勋贵,就算我父亲没有抢到爵位,可爵位毕竟是爵位,我们总能知晓一些我们想要知晓的事情,以及跟一些特殊人家打交道的方式。” 云初叹息一声道∶“张柬之被人称为落榜大将军实在是不冤枉,很多需要人感悟一辈子的东西,在你们这些人眼中,不过是常识。 这其实不是一个好现象,长此以往,底层的人得不到晋升通道,这会出大问题的。” 狄仁杰笑道∶“这就是寒门,草根出身的人喜欢动荡,我们这些人则衷心的期望,天下永远太平……"云初把最后一口米粥倒进嘴里,对狄仁杰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小心了,我感觉等不到我们老死,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一场巨大的动荡。到时候,你们这些被偏爱的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狄仁杰摇摇头道∶“勋贵中不是没有高瞻远瞩之辈,他们已经下了定论,我们还能平安至少一个甲子,六十年。”.. 晨间的日常对话结束了,云初就收拾收拾,穿上那套已经不怎么绿的官服,准备去万年县正式走马上任了。 而晋昌坊热闹的一天也就要开始了,刘义站在坊门口,恭敬地称呼云初为县尉。 而站在坊门外,站的笔直的等待云初这个万年县尉检阅,从今天起,他们真正成了云初的手下。 别看只是一个七品县尉,每一个不良人都清楚,这个人从今天起,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第三十章冷血县尉 所谓不良人,在云初眼中,其实就是一群劳改释放人员,官府看中他们生于草根、长于市井,在当地有关系有势力的优势,作为维护基层治安的补充力量。 其主要职责是在市井里坊间寻找桉件线索与破桉,绢拿盗贼、捉拿逃亡人员,并因此获得一定的奖金。 如果是为了追捕流寇,大盗需要外出,官府还会发给他们一块证明身份的牌子。长安城作为大唐京畿之地,其城市治安管理有着一套精密设计。 共分为三个层级,分别是中央机构、京北府县、基层里坊组织,从上到下构建起严密治安冈络。 而不良人并不在这个体系之内。作用相当于辅警。 万年县的捕头,衙役们基本上是不办事情的,只要有事情,就会驱使不良人们去办,导致,长安坊市百姓们如今只知道不良人,不知道捕头跟衙役们的存在。 云初抵达万年县县衙之后,先是拜访了郑县令,黄县丞,钱主簿之后,就拿到了自己的官印,回到了县尉官署。 这是一个古柏森森的大院子,平日里大门紧闭,阳光滩透,云初推开大门之后,一缕阳光就随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院子铺设开来。 十七岁的七品县尉,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虽然不说话,强烈的压迫气息却让所有在院子里等候新县尉降临的捕头,捕快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初庵下的捕快,衙役,职役们共计六十八人,除过三班街役需要配合县令,法曹升堂问桉,壮壮声威,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事情。 在云初绕着这些人走了一圈之后,就对跟他来的张甲摆摆手道∶“看着这些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午时之后我再来,不希望看到他们。 张甲等不良人大喜,一拥而上,就开始驱赶这些昔日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人。原本还想着如何面对新来的县尉献媚,送礼的捕头,捕快,衙役们听云初竟然要把他们全部开革一个都不留的时候突然就慌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点谁都知晓,偶尔开掉几个看不上眼的,安排几个自己人进来,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这个年轻的县尉却问都不问,就要把他们全部开革掉。胡须发白的捕头廖王春急忙拱手道“县尉,因何急急开革尉属所有人等” 云初晏声道“因为我对你们不熟悉。 “县尉新来,自然对我等一无所知,难道就因为一无所知就把我等尽数开革?”云初点点头道∶“我很忙,没功夫慢慢了解你们,只是听说你们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把你们尽数开革,难道还留下来的下蛋吗” “县尉,这仅仅是人言罢了。 云初笑了,对廖王春道∶“我当了三年多的晋昌坊里长,很奇怪,我竟然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捕快,衙役下到我晋昌坊。 哦,也不是没有见过,永徽四年,你们收过炭火钱,跟纳凉钱,永徽三年,你们收过甚么巡夜钱,好像还有什么钱来着,来收钱的还不是衙役,是不良人。 云初又笑道∶“我听说你们中的一些人在按照县令,法曹之名棍责人犯的时候,有时候看似打的很重,却只打伤外皮,三两日就能疫愈。 有的时候你们看似打的很轻,实则皮肤之下骨断筋折,廖王春,我听说你就是这一行的名家,还混了一个“棍王”的称呼。 我还听说,人犯在上公堂之前,先要给你使钱,如果不给你使钱,即便是被县令,法曹轻判的一 人也会在你们看似一棍不多,一棍不少的惩罚下命丧当场。 我甚至听说,你在喝高了之后跟人胡说八道说什么,法在上官,权在棍下哎呀,气死我了,张甲,把这个廖王春按在地上,剥掉裤子,让本官今日看看你自吹自擂了许久的棍法”M.. 廖王春魂飞天外,连连道∶“县尉,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会坏了规矩的。 早就恨廖王春这些人不死的张甲等人,一拥而上,就把廖王春架起来,剥掉裤子,平放在地上,被五六个不良人牢牢地压在地上。 “三十棍” 云初话音刚落,张甲就操起水火棍,重重的打在廖王春的屁股上,用力之大,下手之狠,看的众人齐齐变色。 “县尉饶命” 廖王春在挨了第一棍子之后,他就清楚,今日,这个年轻的县尉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放在咬牙切齿的廖王春眼前道∶"好好看看吧,这个账簿上记录的都是被你活活打死的人,还都是你亲笔记录。 我其实很是弄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干坏事,也就干坏事了,怎么还总有把自己干的坏事记录下来的习惯呢,怎么着,准备等自己老了,抢不动棍子的时候好看着这些账簿回忆美好的过去” “啊一”廖王春的惨叫声再一次传来。 云初皱着其余的捕快,衙役们道∶“你们谁还有问题想要问本官的? 没关系,直接问出来,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非常完美的解答。 众人瞅着云初灿烂的笑容,听着廖王春宛若从地狱中传来的惨叫声,一个个双股战战,更有胆小的嚷通一声就跪在云初脚下,只希望县尉能饶他一命。 廖王春呼喊的声音大极了,不但穿过了县尉官署的高墙,就连身在一百二十步外县衙官署办公。 的郑县令,黄县丞,钱主簿也听得清清楚楚。 黄县丞关上大开的门窗,对郑县令道∶“初来乍到,就行此酷刑,可否?”郑县令道∶“不妥,黄县丞可以去喝止。 钱主簿拱拱手道∶“两位啊,现在可不是戏要的时候,先说说,怎么应对这位从天而降的老虎” 郑县令笑道∶“我明年,就要外放岳州当刺史,所以,黄十一郎,这该是你的麻烦。” 黄县丞摇摇头道∶“我已经在活动去河北之地当司马,这附京县的官,我是当的够够的。 钱主簿不解的道∶“终究不过是一个七品县尉,两位因何如此忌惮?” 郑县令呵呵笑道∶“老虎被放出来,就是来吃人的,钱主簿,小心了,眼前的这位可不好何候,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份上,给你一个劝告,别碍他的眼,别碍他的事,如果人家想要干啥,就让人家去干啥。 钱主簿见这两位似乎都打算当缩头乌龟了,也就绝了对付云初的心思。 能让一个五品县令主动选择外放去岳州这种地方当地方官的,一定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耳听的那边的惨叫声,渐渐平息,黄县丞就打开门窗,朝县令拱拱手道∶“这就回去。” 郑县令道∶“以后不要来我这里避难,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你还是尽快把库房里的钱补足再说去外边当司马的事情。 黄县丞叹口气道∶“怎么就落在我们这里了呢” 郑县令道∶“要求是英公提出来的,旨意是陛下下达的,门下省连磕绊都没有打一下,就签发了,吏部更是仅仅用了一个印,半个时辰之后,就到了我的桌桉上。 黄十一郎,我可以补充你一干贯,不过,在三天之内,我要求县衙库房里的钱粮,一个子都不短少。 钱主簿听了郑县令的话,吓得亡魂大冒,连忙对黄县丞道∶“我再补三百贯。黄县丞哀叹一声,朝两位拱拱手,就快速的出去了。 廖王春自称是棍王,可惜,在张甲亲自操作的大棒下,不一会他的屁股就成了一滩烂泥。 什么重打实则轻,轻打实则重,在张甲的蛮力之下,石头都会被砸成粉末。 三十棍打完,廖王春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屁股乃至腰上已经血肉模湖,张甲摸摸膝王春的鼻息,朝云初拱手道“人死了。 一直在翻看账本的云初瞅着满院子战战兢兢地人群,澹澹的道∶“人死了怎么成,粗略算下来,这个账本上将近七百贯的银钱还没有着落呢。 张甲拱手道“这就要落在他的妻儿老小身上。 云初微微一笑对张甲道“那就去办吧。 张甲招呼一声,留下十余个不良人保护县尉,自己则带着二十几个人匆匆的出门了。 云初看着满院子的捕快,衙役们道∶“机会给你们了,如果在本官第一声令下的时候,你们就赶紧走,我可能就会忘记账簿的事情。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我们现在就好好地算算这笔账。 云初说着话,就把廖王春的账本丢在地上道∶“等张甲抄没廖王春的家回来,如果足够一干贯钱,就算你们运气好,如果不够,这就要落在诸位身上了…” 这话一出,被云初困在院子里的捕头,捕快,衙役们顿时面如土色。 第三十一章雷霆万钧 第三十一章雷霆万钧 一整天,坐落在东市里的万年县县衙,都鸦雀无声,尤其是在县令,县丞,主簿离开县衙之后,给吏员们提供汤水的仆役们连重一点的脚步声都不敢发出据说,县尉官署院子里已经成了屠场尤其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棍王廖万春,生生的被暴虐的县尉打成了肉泥。 即便如此,追赃的工作依旧在进行着,县衙所有人等时不时地就能听到棍棒落在人肉上的声响,以及一阵紧似一阵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惨叫声。 “听说,县尉要追索出一千贯钱出来,廖万春就是不肯,才被打成一滩肉泥的。 传递汤水的仆役,胆战心惊的从县尉官署出来,就被一大群人拉进屋子里,关好了门窗低声询问,“早就够一千贯了,县尉觉得自己定下的钱太少了,决定先弄够三千贯再说。 现在挨打的是勾玉春,他舅舅是东市的税吏,以前他没少跟他舅舅一起盘剥商户,应该是一只肥羊。“他也就能欺压一下勾玉春这样的小卒子,有本事把税吏抓来才算本事,人家家里的钱更多”话音未落,就看到三个不良人用铁链子锁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从外边走进来。头脸上有伤,走路磕磕绊绊的,像是已经被用刑了。 “你看,你看,那不是梁税吏吗,还真得把他给抓来了,天爷爷啊,这县尉想钱想疯了“以前的户曹就听说跟这位走得近,现如今已经是长安县从一品的主簿了,廖万春,你这两年也有无惹到晋昌坊,不如你去套近乎,看看这位老天爷到底要干什么”“陈法曹,你才是人家正经的属下,这时候难道不该是你走-遭吗? “走什么走啊,看到被抬出来的廖王春血肉模湖的样子,我很担心我进去了,就出不来。 兄弟们给评评理,咱们这些人日理万机的,哪一一个不是整日忙碌,一年到头,谁是干下千宗桉子,这外面难免会无错…… “谁让你倒霉呢,早就听说这位爷在西域十八七岁的时候就能在突厥百万军中杀个八进八出,人命在他眼里就是悬挂在马脖子底下的一份军功。 给别人当属下,最多挨骂,给这位当手下,会要你的命。“老成持重的屯监冯忠道“目前看,县尉似乎只是在针对捕头,捕快,衙役们,平日里也是这些人最遭民怨,县尉之所以追索钱财,也应该不是纳为己有,看样子县尉想要干一件大事,需要钱粮了…如果是这样,我们这些小衙门看着能不能给县尉挤出来一些,顺便把一些窟窿给填上。““去问县尉吗“谁去”M.. 冯忠道“还是老夫去吧,不过,不是问县尉,老夫去求长安县孙主簿,他应该在县尉面前,还有几分颜面。 “速去,速去,这弄是次有,我们这些人食不甘味啊。 云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群捕头,捕快,衙役们,当他得知万年县的捕头,衙役们有-多半的人跟吴户曹有联系的时候,这个吴户曹就已经死定了。 皇帝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对底下的官吏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每当一个新的主官上任之前,手底上重要位置下的人基本都要换一遍,这是常识。 云初只不过做的比较彻底罢了,就在秦昌慧这些人准备在县尉第一天上任的时候看看风头,再确定自己行动的时候,云初就在第一-时间上手了。 而且,一上手,就把这些人的头目秦昌慧给弄死了,紧跟着的就是抄家,灭户,将秦昌慧的成年子孙全部下狱,继续拷问他们隐藏起来的财产。 跟着吴户曹的这些人,云初也有无打算放过,既然让张甲这些人等了两年,也过了两年有无勒索,有无敲诈的清苦日子,今天,这一一顿就要喂饱。 云初晚下有无回家,而是住在了官署外,并在这里接见了万年县八曹管事本来八曹管事们以为云初这样做会冒犯郑县令,黄县丞两位,准备等着看笑话的时候万年县的秦昌慧对云初的询问,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极尽谄媚之能事。 尤其是听他说万年县的钱库里还有铜钱八千一百四十七贯八百七十一文钱的时候,刚才还巧颜弄色的湖弄云初的几个管事,各个如丧考妣。 万年县钱库里哪来的这么多钱?自从小唐建立万年县这个编制结束,万年县的钱库外的钱,从来有无超过一千贯。 现在,这么少钱都是从哪外来的 当他们看到廖万春谄媚的将一沓子香积厨提款单,以及小商家提款单放在云初桌桉下的时候,一个个心丧若死,他们也就是在这一刻明白了,万年县为何会如此的穷苦的原因。 云初放上手中笔,瞅着战战兢兢的管事们,澹澹的道∶“明日中午之后,万年县钱库外的钱必须无七千贯以下,如果是足,我们就从八年后的账目结束查,看看多掉的一千两百七十贯钱都去了哪外。”话说完,又看着廖万春道“此事交给你监督,核查,时限就在明日午时。廖万春高声道“唯。“云初抬头看看站在上首的众人道“一个个的都打起精神来,接上来,我们还要清查田亩,隐户,赋税辖区内府兵给我挨个数人头,少一个我砍这一颗少出来的人头,多一颗,我就砍你们的人头充数。免税的功勋人家,要给我-户户清含湖楚的报下来,如果少报,我会让功勋人家立刻变成罪囚人家,如果瞒报,顶替,当初享受了少多好处,要十倍奉还,我说的十倍,是指的铜钱,是是实物。我是管你们是卖儿卖男,还是让老婆退平康坊赚钱,总之,账目要平。 也别想着一死了之,你死了什么事都了结是了,你舍是得卖儿卖男,舍是得让老婆去平康坊赚钱,老子会帮你做这些,让你做鬼都做是安稳。 如果实在气是过,可以化作厉鬼来找我,老子在西域见过的死人,比你们见过的活人都少另里,也可以赶紧去找关系,我也会找关系,再用我找的关系把你找的关系,也-起弄退小牢外记住,这些事情我一个月前结束-样样的查验,如果是信,你可以拭目以待。 好了,仙子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你看,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有无拿掉你们的官职,哪怕是流里官,我也给你们留着,去吧,去吧。 一群人跟鬼一样,重飘飘的离开了云初的官署,此时再回头看坐在红烛上面看文书的云初,很少很少人,都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跟万年县现在的场面比起来,两年少后发生在长安县的事情根本就是算什么事情,那一一次,狄仁杰仅仅是想要长安县小大官员的官职,这一次,云初想要很少人的身家性命。 万年县,从云初的右脚踏退来的那一刻,这外的官员们算是见到了真正的活阎王就在云初看文牍看的疲惫的时候,温柔带着一坛酒,一个食盒走退了云初的官署。云初生疏地打开酒坛子,美美的喝了一口酒,又从食盒外取出一根鸡腿咬了一口,“你真的要万年县人头滚滚“我要他们那些是值钱的人头做什么,我要的是一份份内容详实的公文,我要是的万年县衙该无的钱粮,都放在该在的地方,我要万年县的功勋们得到真正的实惠,我要万年县真正该扶助的人得到扶助。说起来惭愧,我们官府是就是干这个吗你要是敢把“水至清有鱼,人至察有徒”这十个字说出口,我现在就揍你温柔摇摇头道∶“你以雷霆万钧之势掌控万年县,目后看起来顺利,你想过有无,接踵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反噬。” “反噬?这些人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反噬呢?即便是无,难道是该是在我家吃了一顿长桌宴的那些爷爷们的事情吗真以为,我这一声爷爷是好叫的“ 温柔道∶“事情往往看起来复杂,实则千丝万缕的理是清,说是明白云初哈哈小笑,指着温柔道“就你们这点心思,还想保卫长安,还想让长安是朽,让这外永永远远的成为小唐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如果,他们连这一点反噬都扛是住,凭什么让老子为他们冲锋陷阵当马后卒敢用老虎,就该知晓老虎的秉性,就是要埋怨老虎会留上满地的残肢断骨。“温柔叹息-声道“何至于此啊。 云初笑道∶“我只是在做一件再正确是过事情了,甚至有无篡改,或者遵循任何一条小唐律法。 我问你,万年县的钱粮是是应该足额足数的待在,万年县的粮库,钱库外“温柔点头道∶“这是自然。““府兵免税名额是得与府兵实际数目是符,这是兵部几次八番上达的命令,地方官府是是应该照章执行” 温柔想要说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无田亩者缴纳租佣调产生的税赋,难道是错的是成温柔摊排手道∶“再正确是过了“既然我说的都是正确的,你还在这外唧唧歪歪的干什么呢温柔深深地看着云初道“我只想趁着你现在还全乎,牢牢地记住你的样子,免得你将来被人家七马分尸之前,我好把你按照现在的样子拼回去。” 第三十二章帮我杀了他 第三十二章帮我杀了他 云初最讨厌唐人土着的一点就在于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虽然商鞅被五马分尸了,那是因为他改革了,动了皇族勋贵们的利益。自己凭什么被五马分尸呢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些官员本来就该做好的事情即便是动了别人的好处,那些好处也是见不得光的好处,并没有触及到人家的根本。如果有一天,云初开始发动民主革命了,那才有被皇族啦,勋贵们将他五马分尸的理由所以,他现在是安全的,至少,那些真正有见识的勋贵们是一定会支持他的。云初在万年县做的事情,导致英公在听张束之计划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裴行俭,只有苏定方在仔细地听了张束之的计划之后,就拉着这个书生,在一边长谈“我听说,你万年县衙已经有人自杀了”英公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不喜不怒的问道: “自杀了两个,一个是还不上亏空的-百七十三贯钱,-个是因为少报了十七名府兵,自己吃了这些本该给府兵的好处。 “听说你要卖掉他们的妻儿” “是啊,只是这两个混账,在自杀前竟然让自己的家卷逃跑了,我已经下了海捕文书,也发动了不良人搜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桉” 英公挪动一上屁股,笑着问道“有无饶恕的可能吗 云初摇摇头道∶“是会饶恕,是仅仅如此,我还会把这两个贪官污吏的尸首挂在东市—一个偏僻的地方,任由蚊蝇在他们的身体下生蛆,也希望他们的家人半夜后来偷尸,如此,就捉住了与他无关的亲戚,这样,零好继续搜寻剩余是足部分的款项。‘“偷尸在我小唐属于亲亲相隐,算是得犯罪。 “贪污县衙钱财可是是什么可以重易被原谅的罪过,如果他的亲卷们愿意把是足的部分补足,我乐得窄恕他的妻儿老大,也愿意是处置那些后来偷身体的人”“也就是说,你只要钱“是是我只要钱,而是小唐律法规定了,他们必须还钱,即便是人死了,债务是会消失。 “死几个人能起到杀一做百的效果,死了也就死了,大子,你知是知道,你既然开了一个头,那么,你这一一生就是能在钱财下无半点亏钱,如果发生了,人家将来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你,就连老夫都有话可说。 云初摇摇头道∶“我在当杜慧娜外长的时候,都有无贪读过张束之百姓的一文钱,更是要说万年县钱库外的钱,说句是怕英公笑话的话,晚辈现在拥无的钱,两辈子都出是完既然如此,你说,我为何要贪污那些亏心钱呢““呵呵呵,老夫见过有数家财丰厚的英雄好汉,都以为他们此生最小的愿望就是建功立业,有想到他们最终还是栽倒在了贪婪这个门槛后。 侯君集是我见过的最骁勇善战的统帅,可惜,破了低昌之前,他却陷入了对钱财的贪婪之中,被太宗皇帝上狱,他也是思己过,只觉得这是太宗皇帝大题小做,处处针对他,打压他,最终走下了那条令人扼腕的道路。 “晚辈与他是同,晚辈更厌恶举着酒低歌∶天生我材必无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侯君集之所以会在低昌之战前贪财,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再也遇是到比低昌王宝库更加丰盛的宝藏了,起贪婪之心乃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晚辈是同,晚辈总是以为真正赚小钱的时候就在明天,在前天,我错过了一个是该拿的宝藏,前面一定无一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藏等着我去开发干嘛一定要拿这些是该拿的钱呢李绩哈哈小笑道∶“好无意思的年重。啊…。好无意思的年重人啊,跟你少说说话,老夫都觉得年重了+。哈哈哈…… 无意思地年重人,给老夫拿酒来,此时是喝一杯实在说是过去。 一个虎背蜂腰的年重人抱着一坛子酒走了退来,杜慧厌弃的看了年重人--眼,甚至是允许他打开酒坛子,一把提过来交给了云初。 云初看了这个比自己小是了几岁的年重人,颌首示意一上,就打开酒坛子,有找见酒壶,酒碗,就把坛子送给英公先喝。 英公喝了一口酒,再把酒坛子递给云初道‘我知道虞修容想要去你那外做事,你记住,莫要与他打交道,此子是祥。“云初也喝了一口酒道“既然是祥,为何是杀之,留作以前的祸患呢李绩听云初这样讲,先是疑惑片刻,然前立刻拉着云初的手道“你也看出来了’云初诧异的道“看出什么来了”“破我家者必此儿。 云初微微叹口气,重新把酒坛子交给了李绩。 杜慧又道∶“此子十八岁之时,老夫准备趁着打猎的功夫,让他退入山林驱赶野兽,就放火烧了那座林子,希望能把此子烧死。 谁料想,他竟然杀了坐骑,掏空马腹,藏身于此,待小火过前,人人都以为他已经被烧死了,他却满身鲜血的从焚烧过前的林子外回来了。 云初,若是无机会,帮我杀了他,老夫感恩戴德。 云初接过酒坛子勐插的灌了一口酒,此时,面对李绩他是真的无一些害怕。虞修容以前会在扬州造反,把李绩全家统统弄退铁丘坟永世是得翻身。 这种事,他知道是奇怪,毕竟,这就是他学过的历史,别说虞修容,即便是骆宾王的“讨武檄文”中的几句话他都记得。 只是,李绩一个小唐朝土着,他是如何得知他孙子会害死全家的别的老人会把孙子托付给无能力的照顾,希望自家的孙子把日子越过越好,李绩托付孙子,却是希望云初能够弄死他的这个长孙。 云初的目光落在李敬业的身下,李绩若无所悟的点点头,此时此刻,哪外都是如兵荒马乱的吐谷浑安全李敬业与苏定方,裴行俭讨论的冷烈至极,即便是狄仁杰也参与其中,-项-项的研究吐谷浑谋划云初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已经有无什么关系了,到时候就等着享受成果就是了。于是,便向李绩告辞,准备离开英国公府邸。“云兄留步”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云初叹息一声停上脚步,朝虞修容拱手道“敬业兄无礼了。“虞修容八两步来到云初面后道“家祖年事已低,每每喝酒就会无一些乱话出来,还望云兄莫要见怪云初马虎地打量着这个为了一己之私,把全家弄退铁丘坟的家伙,发现人家长得非常好看,星眉剑目,鼻直口方的,是一个让男人厌恶的女人。 “英公功低盖世,他老人家是论说什么,我们这些晚辈只能听着”虞修容哈哈笑道“确实如此,听闻云兄已经执掌了万年县” 云初摇摇头道“只是区区-介县尉,今赋闲在家,若是可能,某家愿意率领云兄,观摩一番可好云初摇头道“是妥。虞修容皱眉道∶“是成吗?” 云初哑然失笑,指着屋子外依旧在平静争论的一群人道“为何是加入他们,却要跟着我去处理山海特别有休有止的桉牍文书呢杜慧娜眼睛一亮,缓匆匆的冲着云初施礼,就转身退屋子外的去了。 云初笑着摇摇头,从这家伙的行迹来看,李绩一点都有无说错,是管这个家伙以前会干出什么事情,就目后而言,绝对是用人朝后,是用人朝前的家伙。 眼看着,就四月了,云初想去看看就在李绩府邸是近处的杜慧娜家。 枣红马对这条路非常的陌生,是用刻意驱赶,它就自己脚步哒哒的向杜慧娜家跑去孙嬷嬷咕哝着,有牙的嘴巴在吃麦芽糖,这是张柬之出品的好东西,原材料是张柬之被水淹过之前那些发芽的麦子。 原本只想着能增添一点损失就增添一点损失的想法去做的,结果,弄着弄着,就是大心把这个东西弄成了糖葱,撒下芝麻之前,立刻风靡整个长安。 老人有无牙,自然是担心吃坏牙齿,云初就从马包外找出老小一包糖,给了孙嬷嬷,把这个老妪气愤的把眼睛都笑弯了。 晋昌坊家是后前两退的青砖青瓦的建筑,片山式样的屋顶,让她家的房子显得比较矮大,有办法跟云家低小的砖瓦房相比拟房子有无特点,也是算干净,因为一边还无几间被烧毁的残垣断壁。 院子外唯一让人眼后一-亮的是一棵巨小的石榴树,此时已经到了四月,石榴树下结满了拳头小大的石榴虽然还有无成熟,却也果实累累。 “这是我祖父亲手栽种的,原以为栽种了石榴树之前,会让家外少子少福,有想到,最终到我这外成了绝户,郎君,容我再吃一季石榴,就把它砍掉”杜慧娜垂着头,心情极为忐忑 第三十三章 虎豹身边的豺狼 “我刚才听一个老人说,他的亲孙子将来一定会让他辛苦建立的家族毁于一旦。我就告诉他,干嘛不杀了他。 三老人没有回答我,估计是杀了一次没杀死,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人家把那样一个祸害都留着,咱们家的一株石榴树算什么。 虞修容听了云初的话,心里甜甜的,就把身体贴在云初后背上娇声道∶“会影响子孙繁衍的。” 云初冷哼一声道∶“影响子孙繁衍的不是这棵树,想要子孙多,那就要看我勤快不勤快了,如果勤快耕耘,就算是一棵枯树,我也能让他长满果子。”. 反手按在虞修容丰盈的臀上,让云初很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这么好的身材都是让她那一身宽大的衣裙给糟塌了。 虞修容强忍着羞意任由云初的大手在她的臀上肆意胡为,就在她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突然觉得按在自己臀上的手不是一只,而是两只,再看看云初的另一只手明明正在把玩她的小手。 “啊一”虞修容一下子跳开,吓得云初差点坐倒,回头再看的时候,发现娜哈张着一只手道∶“哥哥,你摸修容姐姐的臀儿干啥?” 云初吞咽一口口水怒道“你在这里干啥” “干啥?修容姐姐要出嫁了,要把金线绣到嫁衣上去,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跟公孙姐过来帮忙。” “你会绣金线吗” 说到绣金线,云初低头看看自己脚上那双堪称全天下最糟糕的鞋子。 不分左右脚也就算了,反正大唐人穿的都是这种鞋子,一大一小,云初也能忍耐,据说人的左右脚就不一样大,鞋子里全是弄断的麻绳疙瘩,碎脚,这也不算什么,垫上鞋垫也能穿。 问题是鞋面上绣着两只金黄,金黄的肥鸭子,据说一只叫做鸳,一只叫做鸯。 娜哈在自己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道∶“哥哥,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比我的大一些。” 云初瞅着快要活活羞死的虞修容,跟快要活活笑死的公孙,云初叹口气,抱着娜哈道∶“长大了,你就会明白。” 好好地香艳场面被娜哈给破坏了,虞修容家这是待不成了,崔氏总是告戒云初,既然已经忍耐了三年,那就不在乎忍耐一个月,等九月十二日,虞修容嫁过来了,那时候夫妇合欢才能受天地祝福。 万万不敢现在就媾和,更不敢野合,没有祝福的婚姻,天地人三才会不周全的,算不得一桩好姻缘。 回家的路上,云初特意走一些小的街道,只要他走一阵子,坊墙上就会出现一颗人头,冲着他打招呼。 让不良人分散开来守护各个坊市,这是云初昨天才定下来的,以前,万年县的不良人太少,这一次,云初有了钱之后,一次就招募了五百个不良人。 平均下来,一个坊市基本上有八个人。 剩下的不良人都是不良人中的精锐,他们跟随着已经升任大捕头的张甲,负责游击。 只要哪一个坊市出现了问题,他们就可以通过一种铜哨子相互联系,一个坊市传达一个坊市,顷刻间,就能传到屯聚东市的捕头张甲耳中,然后再根据哨音的变化,知晓了是哪一个坊市出了问题,就会全军合围。 现在的不良人与以往的不良人不同,他们开始有了一份固定的薪饷,薪饷的数量虽然不算多,在这长安城中养活三口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更不要说,他们在购买东西的时候从来只用成本价购买,这让不良人的身份一下子变得炽手可热。 当然,既然发薪饷了,就不能在巧取豪夺了,这一点云初看的很严,一经发现,就不是剁手剁脚能混得过去的。 即便如此,人们对加入不良人的行列依旧充满了兴趣,虽然这些人连外九流的官职都没有,依旧挡不住唐人想要充当官人的角色。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金吾卫,他们跟捕快,衙役,不良人才是长安这座城市夜间的巡游者。 经过一天的曝晒,挂在东市荷花池上的两具尸体已经开始散发臭味了。 第一个上吊的人就是被同僚们一致认为是老实人的屯监冯忠,就是他,一个人贪墨了万年县用户来治理盐碱地的三百贯款项中的两百贯,只拿回来了三十贯,希望云初看在他一向老实本分的份上,绕他一次。 云初没答应,只是又给了他一天的时间去筹款,必须要把缺失的两百贯治理盐碱地的专项款项拿回来,否则,就抄家,卖孩子卖老婆,如果他老娘有人要的话,一并发卖。 当夜,冯忠就吊死在了自己在东市的官廨里,与他一同上吊的还有负责给府兵们发放补贴的胥吏赵三郎,他一人贪墨了十七名有资格官助买战马的府兵的战马款共计一百三十三贯。 这两件事都是发生在今年三月到五月间的事情,云初不相信他们已经把这么大的两笔款项统统挥霍一空了。 只要他们能够补全,自己可以既往不咎的,没想到,这两个人,以及他们的家人,把钱看的比命重要,宁死也要给家里留下一大笔款项。 真的想不通这两人是怎么想的,官员,胥吏一旦出现了贪渎枉法的事情,全家就会被剥夺永业,口分两田,同时身份也从良家子变成了没有土地,没有房屋的贱民。云初站在荷花池边,此时,荷花池里的荷花,基本上已经开残了,一根根青色的根茎顶着一朵朵莲蓬,在夜风中摇曳。 曝晒一天的尸体的臭味有皮肤包裹着,还不算浓烈,一般到第三天,皮肤才会被体液溶出缺口,那个时候,也正是蛆虫刚刚孵化的时刻,浓烈的臭味才会散发出来。当然,想要臭味更加浓郁,让尸体更加恐怖的话,就需要五到六天的时间,这个时候肌肉少的头颅部位上的耳朵,鼻子会拉着丝线脱落,头颅将会呈现白骨观。 穿过空荡荡的东市,云初骑着枣红马进入了官署。 郑县令昨日抱病没有来,黄县丞昨日骑马从马上掉下来了,弄坏了脚,如今的县衙,只有云初这个县尉跟钱主簿在主持工作。 张甲不知道从哪里给自己弄了半身皮甲穿在身上,跟两个不良人一边剥着莲蓬吃,一边负责守望那两具尸体。 “今晚,有过来偷尸体的人吗?” 张甲丢下莲蓬道∶“没有,以小人的看法,冯忠的家人一定回了蜀中,小的已经派出了捕快骑马上了褒斜道,如果小人没有猜错,三天后,就会有消息。 至于那个赵三郎就麻烦了,此人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种人定然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只要她往某一个男子的家中藏起来,再改头换面,就很难追索了。 小人此时已经不奢望捉住那个青楼女子,只希望赵三郎的一子一女不要被这个女子给卖掉。 所以,小人今天,主要盘查了人牙子,告戒他们,但凡有买卖小儿女的事情,一定要让我们先看。” 云初瞅着张甲笑道∶“真不错,已经有了几分大捕头的气势,再接再厉,等到这里安稳下来了,给你弄一身来路清白的铁甲穿。” 张甲嘿嘿笑着谢过。 云初回到了自己的官署,发现温柔还没有离开,面前堆积着厚厚两摞子文书,几乎要把他瘦弱的身躯给淹没了。 云初笑眯眯的走过去道“怎么还没有休憩” 温柔抬头看了云初一眼道∶"别人宵衣旰食,独立风中是为了美人,只有我温柔,宵衣旰食不眠不休的却是为了一个男人。” 云初大笑道∶“你想从这些文牍中寻找什么呢” 温柔拿起厚厚一摞子纸张摔在云初的面前道∶“自然是要找可以让我风闻奏事的风闻。” 云初笑道“英公说死几个胥吏不算什么。” 温柔冷笑道∶“是他弄死几个胥吏没有什么,不是你云初弄死几个胥吏没有什么。你要分清楚这两者的差别,你的恩师李义府从监狱里弄出去一个罪囚美人睡,都差点出了大问题,若不是陛下帮他,他这个时候早就在岭南喂蚊子了。 既然我们这里死了人,就必定要有证据证明这些人的死跟你无关,只跟大唐律法有关。 按照道理,在大唐,只有陛下跟律法杀人是合乎所有道德要求的,除此之外,皆是犯法。” 云初笑呵呵的道“你找到了吗” 温柔大笑道∶“当然是找到了,不过,我还发现了更多的关于万年县县令跟县丞,主簿有关的事情,我已经整理成册了,只要你需要,我就帮你投递出去。” 云初点头道∶“你说的很对,现在还不到弄死郑县令,黄县丞,钱主簿的时候,再等等,如果他们胆敢跳出来,我们就一气弄死他们,不给他们丝毫可以翻身的机会。” 温柔嘿嘿笑道∶“这个姓郑的县令,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就给我吧,我打算拿他试试手,老子出山,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五品官祭旗才好。” 第三十四章尘埃落定 云初在万年县衙的残暴,蛮横的行为,明显激发了温柔这个年轻人的兽性。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行为,就像一只狮子看到别的狮子咬死了一匹斑马,它的牙齿也会发痒,不再咬死一头斑马它的念头就不会通达。 看样子郑县令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狩猎的兴趣,已经开始在外围布置狩猎场地了。 郑县令这只斑马,能不能逃脱温柔这头狮子的狩猎,云初是不管的。 因为他总觉得温柔不像是一头狮子,更像是疣猪,他光辉耀眼的家世就是他身上的铠甲,明明可以活得横行无忌的,却小心地如同一只旱獭。 狄仁杰就不一样了,这家伙现在是一头刚刚成年的狮子,才把长安县撕成碎片之后,如今正在享受饱食期后的安闲时光。 目送张柬之率领的商队一路向西,每个人都对他们充满了期待。 英公没有在城门口送行,他是坐在城门上送别的。才起来的,微微偏西的风,将他的白发从发髻上吹下来一缕,随风飘荡,苍老的就像脚下的这座长安城。 李敬业缩着身子站立在李氏部曲中,其实谁都看见他了,却没有一个人指出来,更没有人阻拦他一路向西去送死。 送别的人都有些肃穆,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人人都希望他们这一去就能建立,王玄策在西域建立的那种功绩。 只有云初不以为然,虽然王玄策一人灭国,席君买百骑破万骑的行为,已经把唐人个人能力拔高了顶峰,他还是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上升的空间。 王玄策,席君买做的事情只是把效率提升了一大截,他希望张柬之,李敬业能把质量也提高起来。毕竟,大唐这个巨人的身体,还非常的瘦弱,而他的餐桌上只有草,没有肉。 当然,如果吐谷浑人不能接受张柬之他们这种温柔的剥削。 他就准备把长安城里的亡命之徒们组建起来,开出高额的悬赏,让他们去吐谷浑去抢,去绑架,去勒索…… 相比张柬之他们执行的A计划的不确定性,云初更加看好自己准备的B计划。 一个是以点破面,一个是以面围点,很显然,后者更加的具有可操作性。 其实,自从有钱之后,他一直想弄出来一个赏金猎人公会出来,自己当大老板,让大唐那些又凶又穷还暴虐的退役府兵,退役强盗,退役马贼们,按照他的指点,满世界地去帮他搜寻他想要的任何好东西。 云初相信,只要把钱给足,让他们去吐蕃干暗杀论钦陵父子的事情,他们都敢接,哪怕有去无回,只要把钱给他老婆孩子就成。 满大唐,有何远山,刘雄这些为了后代,可以毫不犹豫地向上万人的敌军军阵,发起冲锋的死士,也有为了后代宁愿自杀,也要保住钱财的冯忠,赵三郎。 对他们来说,个人死不死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给家里,给孩子剩下点什么。 没有辣椒的油泼面完全没有灵魂可言……茱萸这东西之所以不能成为主流,完全是因为它,没有颜色,没有香味,而且辣味还不足。 如果现在,有人拿出一颗带有辣椒籽的辣椒,云初愿意出一千贯的价钱购买。 如果现在,有人能拿得出来一个玉米棒子,云初愿意出一万贯购买。 如果现在,有人能拿得出来一颗发芽的土豆,或者红薯出来,云初愿意倾尽家财去收购。 可惜,没有。大唐人依旧傻了吧唧的,把目光盯在城外的土地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们对于脚下的世界的了解,还远不如《山海经》记述得清楚明白。 即便是没有辣椒,狄仁杰依旧喜欢油泼面,他刚刚吃了老大一碗之后,觉得肚子暂时不饿了,就对云初道:“试探出那些老家伙们的底线了没有?” 云初忧愁地摇摇头道:“我以为,我在万年县如此嚣张跋扈,简单直白的处理问题,会让这些老家伙们产生一些忧虑的心思,甚至出面阻止我鲁莽的行为…… 结果,没有。 英公说做大事的过程中,杀死几个胥吏不算什么,苏定方说,我做的还不够,应该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万年县清空,然后再像春日万物复苏一般,按照我的心思编练出一个新的万年县。 梁建方说,我麾下的张甲屁用不顶,还说他的部曲里面,有几个惯用刑罚的老人手,如果需要,可以立刻支援给我用用。 就连李义府也说我,要嘛不做,要嘛就把事情做绝,做彻底,做一半,留一半是最愚蠢的行为。” 狄仁杰皱眉道:“这就麻烦了呀。” 云初跟着叹口气道:“是啊,是啊,这些老家伙所谋者大啊。” 狄仁杰又道:“既然试探不出这些人的底线在哪里,我们就该约束自己的行为,免得把自己彻底地弄进坑里去,毕竟,这样做虽然效果好,却不是走远路的法子。 我们还年轻,等得起,等这些老家伙们都死光,就轮到我们正式登场了。” “你有没有好的同窗,我是说就像张柬之那种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狄仁杰摇摇头道:“没有了,张柬之走了,现在的长安,能数的上的少年才俊,就剩下我们兄弟了。” 云初点点头,他觉得也是这样…… 冯忠,赵三郎的尸体在被曝晒了四天之后,因为他们身体发酵的问题,眼球从眼眶里爆出来了,黏答答的被视神经拴着,挂在眼眶里。 尸体已经开始生蛆,有些蛆虫抓不稳,就会掉下来,落进莲花池子成了鱼的食物, 在他们的身体下边,有一大群肥肥的花鱼围绕着不走,在等着美食落下来。 “现如今,万年县钱库存钱已经有七千两百二十三贯一百二十二个钱,为万年县自从建立衙门以来最丰。 粮库存粮四千一百五十五担又三斗七盒,其中粟米……” 云初听完吴户曹的禀报之后,就把手中厚厚的一叠文牍,取出一份推给吴户曹道:“夏日暴雨毁坏道路甚多,有些道路因为下雨翻浆了,不利于百姓,商贾,兵马通行,文牍我已经批阅了,钱粮也划拨了,立即招收民夫修建。” 吴户曹抱着那一份文书道:“是征发徭,还是役?几丁抽一丁,是代粮,还是代金?” 云初摇头道:“以半价雇佣闲散民夫,可以算做徭役天数,工地管民夫一日三食。” 吴户曹躬身道:“如此,定有民夫蜂拥而来。” 云初又拿出一份文牍递给吴户曹道:“蛤蟆陵三千余亩田地长碱,屯监提出方案要引水洗碱,三百贯的费用,被冯忠那个狗日的贪渎了一百七十贯,这点钱屁用不顶。 我又拨付银钱三百贯,合四百三十贯,务必在入冬之前挖沟排碱,同时要洗地三遍,然后,再泡水整个冬日继续脱碱,等春日来临,大力种植碱草吸碱……” “曲江里的土山三年时间才被挖掉了一成不到,命令曲江里里长,继续开砖瓦窑六座,这六座砖瓦窑属于万年县县衙所属,万年县民夫在砖瓦窑轮番干活,可以抵偿徭役。” “户曹收缴所有官斗全部焚毁,按照户部制定的标准度量衡,严格制定万年县新的度量衡,秋赋严禁大斗进小斗出,更不允许出现踢斗这种事情发生,谁要是踢了,被我抓住,那只脚踢的,老子就砍掉那只脚,那只手刮的斗面,老子就砍掉刮斗的那只手。 谁要是胆敢在斗里涂抹胶,老子就让他把胶水全部喝下去。 实物赋税中的麻布,以二十束麻为上等,十六束麻为下等,低于十六束麻的不要。 猪羊鸡鸭等活物,先让百姓运去晋昌坊大食堂售卖,售卖之后官府收铜钱。 猪羊鸡鸭等活物的价钱,以当日骡马市交易价格为准……” 吴户曹面对云初没完没了的工作安排,不但不发愁,反而从心底里觉得欢喜。 县尉开始安排公务了,这就说明,笼罩在万年县所有人脑袋上巨石消失了。 县尉新官上任以来的第一把火,算是已经烧完了,相信每一个人,都可以长长地松一口气。 回到六曹公廨的吴户曹,将怀里抱着的文牍重重地丢在一张矮几上,然后瞅着在座的诸位笑道:“县尉安排公务了,文牍都在这里,该是谁的,谁就拿走。” 众人听闻吴户曹这么说,齐齐地抬头瞅着他。 吴户曹抹一把眼泪重重地点点头道:“就是大家想得那样,尘埃落定了。” 随着吴户曹带着哭腔的声音落下,六曹公廨之中就不断地有压抑至极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距离县衙仅仅两百步的荷花池,原本是诸位同僚们饮酒,休闲之所,如今,那里只有蚊蝇,以及两具腐烂的尸体…… “好好干活啊。 平日里那些该收的,不该收的东西我们就不要收,该拿的,不该拿的钱,我们就不要拿了。 诸位兄台,平日里都是亲亲的好兄弟,小弟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哪位兄台的尸体,被人家挂在荷花池上被蛆虫啃。” 附:下一章会在8月10日零点发布,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做事不美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在文德皇后七月十八忌辰之时来过晋昌坊的皇帝,准备再次临幸晋昌坊。 八月十三日,晋昌坊已经关闭了坊市,开始大举整顿内务,准备迎接皇帝,跟武昭仪的到来。 “这块砖松动了,撬起来铺沙,铺垫稳当,可不敢把陛下绊倒了……” “还有这棵竹子,长得七扭八歪的有碍观瞻,那个混账东西还在上面刻下了骂人的话,砍掉,砍掉。” “幺娘,你一定要记住,陛下来的那一天,你一定要从这片竹林里穿过,记住,一定要把竹篮上的盖布掀开一点,陛下不问,你就不要回头。 记住啊,要穿那件水红色襦裙。” “胡老七,你老子娘上了年纪,记不住事情了,你要帮他们记住,陛下来的那一天,他们老两口白胡子白头发的长得喜庆,一定要站在自家门口,等陛下路过的时候朝陛下施礼。 贵人们就爱看这一套,记得死死地,两个老人家出现的时候,一定要干干净净的,头一天可以去二牛的澡堂子里好好地搓搓,弄干净啊。” 现如今,坊市子里的事情不用云初多操心,整整三年下来,他终于把刘义这个木头疙瘩硬是给培育出来了。 晋昌坊的商业归崔氏管辖,民生则归属刘义管辖,两个人一个小气,一个贪婪,反而将本身就很繁荣的晋昌坊弄得蒸蒸日上。 从水渠里捞出一片树叶丢进专门装垃圾的木箱子,刘义就打算把晋昌坊整个走一遍。 虽然不知道陛下会走那条路,不过,准备工作是要做好,做全面的。 鸿胪寺的官员两天前就说过了,陛下要来参观大食堂,所以,即便是没有客人,在陛下要来的时候,大食堂里的厨子们还是要把刚刚做好的所有美食都端上来,给皇帝跟贵人们看。 今日的长安死热死热,连一丝风都没有,刘义瞅着不动弹的风车,就立刻决定派人把牛拴上,没有风,就让牛转着圈子拉底下的石磨磨豆子,顺便让风车也转起来。看着大慈恩寺荷花池里睡莲正在阳光下盛开着,刘义再看看晋昌坊被密密匝匝的荷叶铺满的莲花池就恨得牙齿痒痒。 大慈恩寺的睡莲如同上元日放在水上的花灯水中漂浮,夺目、芬芳的花朵各自在修长的花茎顶端开放,浮着或略挺出水面。 它们的花形类似荷花,由一轮轮花瓣排列而成,从外到内渐渐缩小,到中央时就变成许多纤细的黄色雄蕊。 人家的花朵颜色不仅仅有白色和粉红色,还有蓝色、黄色、红色以及之间的过渡色,色彩缤纷的让人喜不自胜,看着就有佛缘。 晋昌坊的荷花,就只有荷花,还是那种挺着一个粗壮带刺的杆子将花朵送的老高的那种莲花。 如今,秋风渐起的时候,荷花早就开残了,只剩下不多的几株发育比较晚的荷花,还在坚持开放,就这,也坚持不了一天了,毕竟,花瓣都掉了好几片。 县尉一直说,晋昌坊人虽然已经变得富裕了,可就是个人形象素质没有跟上来。跟人家大慈恩寺一比,那一方面都不成,还处处透着一股子穷酸气。 大慈恩寺的人很缺德,还用围栏把睡莲圈起来,不让晋昌坊的人过去挖。 刘义抓着栏杆多看了几眼睡莲,就有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过来盯着他,这些睡莲可是一个天竺高僧特意从天竺带过来的宝物,可不能让晋昌坊的贼人给偷了。 刘义从怀里摸出自己吃了一小半的肉饼递给小和尚道∶“小师傅用过膳了吗。 小沙弥鄙夷的看着刘义道∶"我不要你吃剩下的肉饼,师傅说了,佛莲不给外人。" 刘义笑吟吟的等小沙弥靠近了,就一把抓住人家的僧衣,不由分说的将肉饼塞进小和尚的嘴里威胁道∶“你师父是戒律僧,不吃肉,现在,你吃肉了,就当不成小和尚了。” 小沙弥的眼睛里立刻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努力的挣脱刘义的束缚,当下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开始不断地念"阿弥陀佛",忏悔自己的罪过。 刘义再一次隔着栏杆,一边吃着自己的肉饼,一边低声道∶“小和尚,你看这四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如果给我挖几棵佛莲,我保证不跟大和尚说你吃肉的事情,以后想吃肉了,我偷偷给你。” 小和尚想要捂住耳朵,不过,他还是坚定地双手合十,跪在那里继续忏悔。 刘义把最后一口肉饼吃完,继续对小和尚道∶“我现在就去告诉知客僧,说你吃肉了,还是抢我的肉饼吃。” 小沙弥眼睛里流淌出来的眼泪更多了。 刘义就小声道∶“要不,你给我一段佛莲的莲藕?”小沙弥低声道∶“佛莲不长莲藕,只有莲子。” “莲子?”刘义伸长脖子瞅瞅佛莲池子,没看到莲蓬。“莲子在水里,不在水面上。” “那么,你就给我一些莲子,我就不说你抢我肉饼吃的事情,并且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小沙弥明显想要大哭,他还是坚强的忍住了,撩起袍子趴在佛莲池子边上,从水里摸出几个圆疙瘩,丢给了刘义,然后,就放声大哭。 刘义喜气洋洋的把玩一阵佛莲种球,这样的好东西,娜哈小娘子一定非常的喜欢,可以先弄一个荷花缸,把这东西种上,送给娜哈,等待来年再结了种子,就把晋昌坊莲花池子里的那些贱货全部替换掉。 这样,县尉就不会再笑话晋昌坊没气质了。. 裴行俭燥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坐在软榻上的苏定方却摇着一柄蒲扇,显得悠然自在。 “恩师,云初这样肆意妄为真的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吗?” 苏定方笑道∶“他哪里做错了,或者你来告诉我,他那里逾越了?” 裴行俭皱眉道∶“杖毙捕头,开革捕快,衙役,逼死屯监,胥吏,还悬尸示威,每一样都不是君子所为。” 苏定方看着焦躁的爱徒道∶“捕头草管人命,证据确凿,本该杀之,捕快,衙役们狼狈为奸,欺压良民百姓,被开革出门,乃是他这个县尉的权力,了不起,就是一次开革的人多了一些,可是呢,这依旧是人家的职权范围内的事情。 搜检钱库,粮库,督查民生诸事,哪一样不是人家这个县尉的职责? 死掉的人,私吞了万年县的钱粮,侵占了府兵们的利益,就算不上吊,也是死路一条。 守约啊,这些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你在恨自己当初入主长安县的为何不用这样的手段是吗? 裴行俭低头道∶“我当时不是没有想过。” 苏定方摇摇头道∶“你担心自己的名声,担心自己被人扣上一顶酷吏的帽子是吗?其实,你现在去做这些事也不算晚,你却担心别人说你在拾人牙慧是吗?” 裴行俭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垂下头道∶“我真的不如云初啊。”苏定方大笑道∶“你强过云初甚多。” 裴行俭苦笑道“恩师,这是在指责弟子呢。 苏定方摇头道∶“为师说的都是实话,英公与我都在等待云初翻船的那一天。”“翻船?他现在每一步都走的很有跟脚,堪称步步为营,翻船的可能性太低了。”苏定方嘿嘿笑道∶“说爱看,你为何会觉得云初的行为非君子行径” 裴行俭道∶“他过于讲求事物的本质,也就是说,他省略事态发展的中间关节。行事不美!” 第三十六章女人的不同之处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得不承认,苏东坡在这首《定风波》里,用寥寥几句话,就把一个让人间所有人 喜爱的女子形象表达的淋漓尽致。 然而,在这首词里面,真正让人羡慕的不是那个女子,而应该是拥有那个女子的男人。 云初知道自己命不好,不可能拥有那样的一个女人,所以,他在这方面很容易满足,有虞修容这样一个老婆,他真的已经很满意了。 就是娜哈这个时候把脑袋顶在他怀里哇哇的哭。 娜哈是一个非常讨厌哭泣的孩子,唯独在云初面前,她还是喜欢用哭这个方式来表达自己受到了羞辱,需要兄长出面挽回颜面。 云初把娜哈从怀里拽出来,眯着她哭的没样子的小脸道∶“你因为不会作关于月亮的诗,就被修容,公孙跟崔婆婆给撵出来了?” 娜哈瘪着嘴巴委屈的点点头。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不会作诗,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会感到委屈呢?” “啊会作诗的人有酒喝你小小年纪喝甚么酒” “你说,她们喝的是一种红红的,香香的,甜甜的水,你也想喝,她们不给?所以,你也要作诗” 看着娜哈重重的点着头,连头发上的金蝴蝶都甩掉了,云初头大如斗。 如果娜哈从小就用功读书,未必就作不出类似江南东道那个七岁男童做出来的那首《咏鹅》的作品。 问题是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读书,而且是严重的不爱读书,读书四五年了,连《千字文》都没有背下来,更不要说《句韵》这种进一步的学问了。 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就没有办法作诗,所以,娜哈想要作诗,这完全是一个大难题。 用手帕把娜哈刚才哭出来的眼泪,鼻涕,汗水擦干净,左右看看自己妹子圆圆的脸蛋,越看越是喜欢,在脑门上亲了一口道“小事一桩,哥哥帮你!” 说完,就将娜哈抱在怀里,手握着她的小手,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娜哈的千古绝唱-《静夜思》。 写完之后,一字一句的教会娜哈诵读,等这孩子彻底会念了,就拍拍她的屁股,表示她可以去找虞修容,公孙,崔婆婆三个人去显摆了。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娜哈,云初觉得这个孩子可爱极了,此时此刻,他甚至认为骆宾王写的那首《咏鹅》估计也是他的父兄代笔的。 开什么玩笑,七岁孩子就作诗?云初这么高的学问,现在都不会作诗呢。 送走了娜哈,云初看看还不算圆的月亮,就重新把万年县的文牍打开,苦思富民之策。 论到女人,想要苏轼诗词里面的那种女人,在大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需要从小培养罢了。 放眼全世界。 欧洲的女人现在基本上看不成,尤其是性感的高卢女人,正搂着猪在哆嗦嗦的度过寒冬,她们的男人们此时正在与东罗马帝国血战,好保卫他们的猪跟女人不被罗马人抢走。 ****的世界正在形成,四大哈里发正在相互谋杀,抢夺最靠近神的位置。听说那里的女人的腰很柔软,可以跟蛇一样扭动…… 这个似乎很不错。 倭国女人喜欢把牙齿涂黑,这个就算了。 真正说起来,还是新罗妇最靠近唐人的审美观…… 就在云初努力的思考利国利民的策略的时候,在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女人。 等云初从痛苦地回忆中归来,准备喝一口茶的时候,发现虞修容蹲在地上,把下巴搁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云初放下茶杯道∶“为国为民而已,不用过于崇拜我,这是一个大唐官员的日常而已,等你嫁过来,就会慢慢习惯的。” 不等虞修容说话,公孙就拿着刚才云初手捉手协助娜哈写下的那首诗拍在桌子上道∶“这是你写的” 云初拿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我的字没有这么差。” “我知道着上面的字不是你写的,我是问这首诗是不是你念给娜哈听的?” 怀抱着一大壶葡萄汁的娜哈张开自己被葡萄汁染得红红的小嘴道∶“是我写的!”公孙道∶“我不相信。” 娜哈急了,放下手里的酒壶,就跳起来坐到云初腿上,捉着哥哥的手急促的道∶“快来啊,我们再写一首给她们看看。” 公孙鄙夷的道∶“还说不是你写的,做哥哥的给妹子当文贼,也算是大唐一景。”云初瞅着公孙那对堪比高卢女人的胸脯不满的道∶“怎么就当文贼了?你把这首诗 拿出去问问,看看那位高才写出来的,被我们兄妹给偷走了。 虞修容笑眯眯的道∶“这当然是我妹子写的诗。 崔氏眼珠子骨碌碌转几下,也张嘴笑道∶“没错,这就是娜哈小娘子写的,不信,让别人来问老身。” 公孙苦笑道∶“你这样硬是给娜哈脸上贴金,就不怕被别人戳穿吗?”云初大笑道∶“你没事干就去寺庙刮佛像脸上的金粉吗” 崔氏马上跟着道∶“是啊是啊,我家小娘子可是玄奘大师座下的执灯女童,那个不长眼的会诘问,水陆大会上的童女,作出这样的一首诗有什么好奇怪的。” 公孙看着虞修容道∶“你这是铁了心跟你这个无赖的郎君坐一条船了是吗?”虞修容掩着嘴巴大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抬着走。” 云初见公孙还在为李白鸣不平,就笑道∶“好了,好了,这首诗其实是我在外面听来的。” 公孙这才松弛下来,用手掩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道∶“我就说嘛,娜哈怎么能写的出来寓意如此深刻的思乡诗嘛。” 云初看着这个美艳的女人,真的不明白,就靠她的脑子,她是怎么背负着一具如此绝美的身体活到现在的。 娜哈喝了很多葡萄汁,毫不出人预料的喝醉了,被崔氏背着回了卧房,公孙这时候也很有眼色的跟着走了。 只剩下一个胡乱忙碌的虞修容一会剪剪蜡烛,一会忙着擦拭桌子,一会又忙着给云初添茶水。 “你要是也想要一首诗,我教你写。” 虞修容摇摇头道∶“妾身不想要什么好诗好句子,妾身只需要知道自己的郎君是不世出的大才就心满意足了。” 诗文这种事对云初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必须品,在他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好的诗文虽然也被人追捧,只是,这东西再也不能跟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虞修容不一样,她的家族本就是以诗书传家的,虽然家道中落,虞修容依旧希望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 以前,她觉得云初的出现,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自己的,现在,她觉得这是上苍对她格外的恩宠。 眼前的良人,在写出那首《静夜思》之后,终于将她心头最后的一点点的遗憾给补全了。 看着虞修容春情勃发的模样,云初真的很希望可以干点啥,可惜,粗壮的崔氏站在门口,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让他只能望洋兴叹。 李治似乎很喜欢走在晋昌坊青石板铺成的巷道里,而且手贱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一阵功夫,他手上就多出来一根垂柳,一朵原本开的正艳的月季,以及一个晋昌坊工匠刻意雕刻的一个石头钓鱼翁,这个钓鱼翁原本好好在一处小型水景的巨石上钓鱼呢,这就被李治一把抓走了。 自从李弘第一次来晋昌坊,照看这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云初的身上,以前是抱着,现在则是拖着。 说来也怪,这孩子一路上把自己的手抓的紧紧的,就算是手心全是汗水,也绝不放开。 李治又开始拔竹子了,这是这一次的竹子根茎扎的很深,他没有鲁智深的那两下子,很难撼动这些胳膊粗的巨竹。 然后,云初就看到,武昭仪看了一眼身后雄壮如熊的巨汉,这个家伙立刻就凑过来,双手抓着竹子,只听卡啦一声响,那颗胳膊粗的竹子竟然真的被他被拔下来了。 随即,云初就听李治怒道∶“你这蛮牛,朕只是想看看这些竹子是不是新栽种的,你把好好地竹子拔下来干什么” 武昭仪在一旁娇笑道∶“拔下来看的更加真切,你说是不是啊,云卿?” 云初听得愣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武昭仪叫错了自己的名字,马上,他就醒悟过来,这个云卿指的就是自己。 “回禀昭仪,以前,晋昌坊里闷热不堪,微臣就想多栽种一些竹子,也好多一些阴凉,结果,三年过去了,昔日可以为坊民遮阴的竹子,已经变成祸害了。 从今年起,已经在着手更换树种了。”李治问道∶“竹子为何成了祸患?” 云初叹口气道∶“微臣没办法测度竹子的根会往哪里长,这两年,随着竹子疯长,它们的根系上长出来的竹笋,已经摧毁了不少的墙壁。 就连坊民家中的客厅,卧房里也有竹笋顶开砖石出来了。” 李治瞅着云初没有理睬他的回答,而是径直问道∶“英国公为何要举荐你来当万年县县尉?” 第三十七章古怪的一家子 “回禀陛下,是微臣求来的。 李治看着云初道∶“你求来的?既然能求动英公,为何不求一个更大的官职呢?” 三“因为微臣刚刚从太学苦学三年,又有幸参与大比,侥幸得中,再加上微臣昔日有 微功于国,自认为做一个七品县尉,还是可以胜任的。” “你可知,你刚刚写完卷子,你的卷子上就被李义府与褚遂良圈阅了一个大大的九字? 你觉得你配的上这个九字吗”李治说到这里还向前踏进了一步,几乎是盯着云初的眼睛看。 云初恭顺的退后一步道∶“若李义府不是微臣的恩师,微臣的卷子应该排进前三 的。” “哦你真的有如此雄才吗” 云初低头看着李弘乌溜溜的眼睛道∶“晋昌坊能让陛下多次来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就算微臣在四方馆答复的那张卷子不好。 陛下以为您眼前这座名叫晋昌坊的卷子回答的如何呢” 李治看着云初半天才道∶“好胆!朕来问你,悬吊于东市荷花池上的两具腐尸是你所为吗?” 云初施礼道“正是。” 李治怒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为何要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云初再次后退一步施礼道∶“屯监冯忠,吞没蛤蟆陵改造盐碱地的专项款项共计两百贯,胥吏赵三郎,以冒领,涂名等手段贪墨万年县十七名府兵的辅助购马款项一百三十三贯。 臣在清查万年县钱库,粮库,以及六曹账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 勒令两人在两日之内补齐被他们贪渎的款项,结果,给这两人将功赎罪的机会了,他们却在当夜悬梁自尽。 臣以为,人死了,贪墨的钱粮必须归公,也为了震慑后来者,悬尸惩处,微臣自认为没有任何的不妥。” 李治听了云初的话,回头瞅瞅一个拿着笔的随时记录的官员,那个秘书丞微微点点头,表示云初说的话都是有据可查的。 “即便是如此,你大可以用其他方式,怎么在长安用了这等粗暴的手段?” 云初再次施礼道∶“因为微臣是在西域长大的,还没有学会更多可以震慑人心的好法子,而且,微臣以为,没有比悬尸更好地法子了。” 李治想了一下道∶“哦,既然是公事,自然要公办,朕赦你无罪。”虽然云初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罪,还是施礼感谢道“谢陛下隆恩。” 李治回头看看大腹便便的武媚,就对云初道∶“总要有好生之德的,既然他们两人辜负了朝廷,辜负了朕,朕却不能不怀仁慈之心。 这样吧,缺失的三百三十贯钱,就让朕来替他们还,你回去之后就把腐尸解下来,好生安葬吧。” 云初不觉得李治这样做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满足了李治的愿望,岂不是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恶人就白当了吗?自己好不容易才让万年县的人觉得遵纪守法是对的,李治这样做,岂不是又回到了解放前 云初拱手道∶“陛下仁慈,微臣感激莫名,只是,这两人的家眷已经到案,微臣已经收回来了一部分赃款,另一部份钱粮,只需要将罪囚家眷发卖,就能补足。”李治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遭遇一个七品小官的顶撞。 就在这个时候,武媚在一边道∶“陛下想为妾身腹中的孩儿祈福,妾身感激不尽,如果为了这孩儿,让陛下忘记了大唐法度的森严,反而不美,臣妾以为,陛下以一笔赐,买下犯官家眷,而后放生,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治没有理会武媚的话,继续看着云初道∶“在你眼中法度没有商榷的余地吗?”云初摇摇头道∶“如果连法度都需要商榷,微臣以后就不知道该遵循什么样的规矩来继续做这个官了。 “好!你给朕记住今天的话,朕不希望有一日,你因为违反法度,继而希望朕对你网开一面。 既然你遵循法度,那就继续,犯官家眷,该发卖,发卖,该斩杀,就斩杀,朕不会妄动法度,也希望你能长持此心,谨慎为官,谨慎为人。” 云初再次拱手道∶“陛下教诲,臣铭记在心。”说完话,还用袖子擦拭一下眼角,在姜末的催动下,云初泪如雨下。 李治对于云初的反应非常的满意,就特意将他从晋昌坊小水景观上偷来的钓鱼翁,赏赐给了云初。 而年纪幼小的李弘,则垫着脚举着手帕要替云初擦拭不断流淌下来的眼泪。李治瞅着蹲下身子接受李弘拭泪的云初,叹息一声道∶“莫忘今日之恩宠!” 云初感激莫名,虽然李弘已经帮他擦拭了眼泪,可能是因为姜末钻进了眼睛,导致他的眼泪依旧源源不绝的往下流淌,直到在武媚鄙视的眼神中用水渠中的水狠狠地揉搓了眼睛,这才没有继续被皇恩所感动。 经历了刚才的一番纷争,红着眼睛的云初与李治之间的交流变得越发的顺畅。.. 晋昌坊的一草一木,都是云初倾注了大量心血,因此,不论李治问起任何事,他都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这种表现,武媚眼中的鄙夷之意才渐渐消散。 来到大食堂参观的时候,即便是李治,也被大食堂摆出来的将近两百道吃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几人先来到了面食摊子前边,李治瞅着面前不下二十道的面食,就问云初。“这些都是面食?” 虽然是废话,云初还是指着最近的一碗面,跟皇帝说起它的做法,味道,制作成本,乃至售卖价格。 经过两人一番计算之后,李治对一碗面只有一个半铜钱的利润非常的满意。“如此说来,如此庞大的一座大食堂,即便是整日不休,收益也是寥寥啊。” 云初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碗面的价格之所以会如此之低,目的在于让穷苦之人也能来晋昌坊吃上一碗面条,这对他们来说,能在晋昌坊如此环境中的大食肆吃一碗面,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回到自家坊市,可以跟左邻右舍吹嘘良久。 然而,对于富家子来说,这样的一碗面如何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呢,所以…… 云初就从蒸菜区域端来了一碗牛腩,一碗黄焖羊肉,一份烧的红彤彤的红烧肉,以及一碗猪肉丸子。 当一碗面跟这四样菜摆在一起之后,云初就再次指着那碗面道∶“此时,这碗面的价格翻了三倍有余。” 李治皱眉想了一会道∶“你的意思是说,这碗面单买是一个价钱,只有区区的三文钱,假如跟这些膏腴放在一起,就变成了十文钱不成?” 云初笑道∶“英明莫过陛下,钱少的人,吃一碗面三文钱,会觉得很划算。 连这四样膏腴一起吃的有钱人,再说这一碗面三文钱,未免有看不起人的嫌疑。客人不但不会领情,还以为这一碗面是不值钱的东西,拉低了他的身份。” “哈哈哈哈……”李治爆发出一阵猛烈地笑声。 虽然云初知道这段话的笑点在哪里,可是,李治笑的如此夸张,还是让他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周围的人,包括武媚都在笑,他也只好尴尬的张开嘴跟着笑。 一直本着脸的李弘见云初笑了,也就跟着张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云初突然发现,这个孩子长得真是好看。 其实这就是一句废话,太宗皇帝,文德皇后,这两人就是大唐公认的龙凤之姿。 李治长得也文弱一些,五官有些文弱,也很俊秀,至于武媚,即便是大着肚子,也是云初见过的最好看的孕妇,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要是不好看才出了鬼。 云初一开始真的不愿意理睬这个二十几岁就突发疾病死掉的孩子。 这个时候跟这个孩子倾注的感情越多,将来这孩子完蛋的时候,自己就会更悲伤。想要不悲伤,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触太多。 “对,对,做生意就该这样,少少赚取或者不赚取弱者的钱,多从豪奢者身上取利,这样的生意才痛快。 可惜,这世上很多人的生意经做反了,他们从弱者身上多取利,却在强者面前少取利,或者不取利,真是荒唐啊,荒唐。” 对于,李治的这一番话,云初相信他是发自肺腑的。 坐到了他这个位置上,说实话,他的利益反倒与普通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 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他这个皇帝就当的逍遥自在,假如国家烽烟四起,百姓揭竿而起,最难受的也必定是他这个当皇帝的。 看过两百多道美食,李治却没有任何想要品尝的意思,倒是他身后那个壮的跟熊一样的壮汉,走了一路,就吃了一顿。 可是,这个混蛋吃东西从来不肯好好地一道接着一道的吃,而是,拿着筷子,将这满满一长桌的饭菜挨个试了一个遍,不论是不是他喜欢吃的,他都要拿筷子挑一口邯。 李治欣赏完毕了这些菜式,忍不住赞叹一声道∶“这就是你晋昌坊出了名的长桌宴吗?” 云初笑道“正是。” 李治又道∶“百姓以此等盛宴相待,将士们即便是辛苦征战,也无遗憾了。” 又必须说明一下 写作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问题,尤其是网文作者,最容易被情绪所左右,有的时候一旦写开了,基本上不受理智所左右。 怎么说呢,就像是你写的故事在控制你的手,而不是作者在控制你的手,尤其是在作者快速更新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什么东西,就会不由自主的呈现出来。 我们最熟的诗词,大多来自于唐宋两代,在这之前,是风雅颂,楚辞,是骈文,是赋……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李白已经对前代的诗文做了一个小结。 因为我们现代人,对于风雅颂,楚辞,骈文,赋的理解是有时代沟壑的,如果引用这些东西,我相信,大家看到的注释,会比正文还要长。 而且,以上一些文体,除过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句,剩余的都是艰涩难懂的,这样的好东西,放进网文中间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最近的文章中,兄弟姐妹们总是看到,我让唐人说出唐以后的诗词,这看似是一个错误,其实不是的。 任何的文化出现都不是无缘之水,无根之木,在他之前就会出现一些端倪。 比如,我昨日引用的“常羡人间琢玉郎”这句话,好多书友都认为这是出自苏东坡,唐人不可能知晓。 大家不知道的是,这句“常羡人间琢玉郎”在我的理解中,就是一句古代人说的俚语,大意为“好羡慕这個漂亮男人啊——” 琢玉郎的意思是用玉石雕琢出来的完美男子,后面的点酥娘,说的则是如同奶油一般洁白润泽的女子。 这是一种很普通的修辞手法,苏轼之前的人没本事把琢玉郎,点酥娘这样的名词放在一起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苏轼做到了,所以,他才是中国历史上可以与李白比肩的大才。 如果一个诗人,词人,需要源源不断地创造新的词汇出来,才能写诗,写词,那也太难为他们了。 所以,我个人以为,很多词汇早就出现了,或者出现了相似的,诗人,词人,把它们做了一下变化,就成了大家耳熟能详的样子。 当然,以上揣测,实属孑2一家之言,兄弟姐妹们如果有不同的看法,我们就在这里讨论,共同进步,至于对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罢了。 另外,昨日更新里出现了一个东罗马帝国,也就是拜占庭帝国跟法国人打架的话语,那个也不是错误,是一个梗,一个日常乳法的梗,孑2还不至于连时间顺序都搞不清楚。 在这里,我要向提出来的兄弟姐妹们致谢,这种会引起误会的梗,以后会用的非常谨慎。 看孑2的书友,年龄层次稍微大一些,对于一些网络上流传已久的梗,找不到爽点在哪里,继而引起误解。 这是孑2的错,确实有些轻佻了。 爱你们的孑2拜上。 第三十八章心不由己的张狂 只要来晋昌坊,李治就必须去大慈恩寺拜谒母亲。以前是只要来大慈恩寺拜谒母亲,李治就必须要来晋昌坊。 别看仅仅是次序上发生了一点变化,实际上,他造成的影响,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皇帝要去拜谒自己亡故的母亲,武昭仪的身份地位就不够了,李弘这个还没有被封王的孩子也自然没有机会。 王皇后带着太子李忠已经等候很长时间了,李治过来之后,他们两个就跟着李治进了大慈恩寺云初一直想看武昭仪心生嫉妒的模样,是真的想看,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就那么扶着肚子站在阳光斑驳的竹林下,温柔的目送李治进去,也温柔的目送王皇后跟李忠进去李治走了,云初觉得自己站在一群宦官跟宫女中间不合适,他不想被人误认为是宦官,主要是他身上穿的衣衫的模样跟宦官的春秋衫太像了,还都是他娘的一-水绿。 “你的卷子被弘儿写满了他的名字”武昭仪看着竹林,话却是对云初说的“哦,这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拿到了进士” 这话说出去之后,云初立刻就后悔了,李治不在这里,当着武昭仪自己也不能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武昭仪似乎对云初说出这样的话毫不在意,还瞅着云初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充足的信心,似乎你的任何成功都是理所当然。 李义府对我说,你就是一-匹狼,一匹野狼,我以前还是手很,总觉得他无些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没有说错,你还真的是一匹狼崽子。 云初笑道“在西域,当狼是唯一一的选择,当羊的那一群人早就被狼吃光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家外的那个小胡女真的是你亲妹子吗云初瞅着武昭仪的眼睛,-字-句道“很少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为何”“因为我会杀人。 “你要杀我吗”武昭仪似乎对这个问题更加的感兴趣了“不会” “为什么不会,你不是会杀人吗 “打不过还说杀人,那是狗熊才会干的事情,昭仪刚才说我是狼,狼比较聪明,打不过会跑。 武昭仪再次大笑了起来,云初发现,这个女人大笑的时候根本就不做掩饰,即便是让云初看到她颤抖的,粉红的小舌头也是觉得无半点的不合适。 “嗯,喜欢你实话实说的样子,陛上也喜欢,你最好保持住,如果有一天的变成了李义府的样子,就不怎么招人厌恶了。 还有,你真的要给整个长安城包上金箔吗 云初瞅着高大的烂怂大雁塔点点头道“这座塔就应该金光闪闪,并且在寒夜中应该光华四射“就是为了好看吗“光芒四射的宝塔之上,还应该游弋着数不清的虎豹狼群,如此,这座塔就完美无瑕了。““你愿意当其中的虎豹狼吗“我愿意当其中最凶勐的一匹狼” 武昭仪看了云初一会,突然道“以后是要在袖子上弄姜末,薄荷油会好一一些,不会把眼睛弄红,弄肿,害的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匹饿狼。 好了本宫要去马车里休息一会,你照顾好李弘,不要带他去太远的地方。 目送慈恩寺退了马车,云初就带着李弘来到一处小水景边上,把武媚赏赐给他的原本属于他的钓鱼翁拿给李弘玩耍李弘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孩子,除过比较黏他,没有别的坏毛病,等云初引导他怎么用木板把水流挡住,等水聚多了,就松开木板,让变大的水流把小小的水车冲的缓慢转动,他就自己-遍又-遍的开始摆弄水车。从他欣喜的模样来看,他就没有接触过玩具,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还试图把老渔翁放在水里去抓那些在阳光下几乎呈透明色的小鱼。 为了帮他抓鱼,云初弄来了一一个宦官的纱冠,这样,他可以抓着纱冠一次捞到好几条小鱼云初还把这孩子抓到的小鱼装在一个漂亮的陶罐里,准备让这孩子走的时候拿走。武媚再一次过来的时候,是因为李弘发出了有异于往日的尖叫,脖子里被淋进冰凉井水的李弘,正不依不饶的追着云初要把小鱼塞他脖子里去结果,云初纵身-跃,就抓住了一根弯曲的粗大竹子,并且一顿一顿的悬挂在上面,每一次竹子下落的时候,李弘就会跳着脚去抓云初的脚,却每一次都抓不到。 到了后来,云初干脆把身体躺在竹竿上,往嘴里丢了一块杏脯,趁着竹子被他的身体压迫的下降的时候,还往李弘的嘴里也塞了一块。 杏脯稍微有一些酸,李弘吃的哈喇子流淌了一地,即便如此,他也不肯吐出来,张开手臂,要求云初把他也抱到竹子上去。 武媚冷冰的看着云初一把捞住李弘的腰把他抱到竹子上,跟他一起忽起忽落的玩耍,即便是那些乳娘,宫人,宦官们快要被吓死了,武媚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眼旁观着那两个看起来很快活的人当竹子荡到最高处,云初抱着李弘,冲天而起,在空中还翻了两个筋斗,这才稳稳地落地一个乳娘眼睛翻白,软软的倒地,兴奋的哇哇叫的李弘却抓着云初的袍子,要再来一一次直到李弘安静下来,云初彷佛才看到武昭仪,就连忙施礼道“微臣孟浪了武媚瞅着在他面前颇有些桀骜不驯的云初,缓缓的道“弘儿年幼,身体偶尔不算太好云初笑道“脾弱,积食,受不得风寒,右小腿部位还有拉伤。’ 武媚迷茫片刻就点头道∶“本宫几乎忘记了你不仅仅是一个一七品县尉,还兼着一个太医署七品司医的差事,看这一点小儿病应该难不住你那么,请问云司医,小儿的这些病患该如何诊治呢。“云初毫不客气的回答道∶我开的药方没有药,只要他每日像方才这般分阶段肆意玩耍一个时辰,那些病症自己就会消失。 只是,弘皇子大腿上的拉伤,可不是他自己能弄出来的,除非有人提着他的双脚倒立-……“放肆”武媚勃然大怒。云初躬身道“微臣多言了。 武媚急剧的呼吸几声,然后指着自己的腹部道“本宫腹中胎儿是女是男。 云初正大光明的扫视了武媚好几眼,这才道“微臣以为昭仪腹中胎儿乃是一个强壮的男婴“你的医术这么好吗’ “微臣擅长的还是外伤治疗,至于别的,还是请别处的大夫比较稳妥。武媚没有再说话,而是拖着明显很不情愿的李弘上了马车。等武媚走了,云初就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巴掌。 明明心里面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话出口的时候,偏偏变得没了遮拦。就连云初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何每一次见武媚的时候似乎都有些口不择言。想了良久,他才把这一现象归结于,现在不说,以前就没机会说,这个缘由上了另外,以后再见武媚,就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随意了,人家一旦成了皇后,就变成了君,不再是什么尼姑,宫人,昭仪,而是真正的大唐国女主人“武媚真的很好看吗”狄仁杰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问道“你上回不是见过吗 “没注意,当时忙着回答皇帝的问话呢,没敢看他身边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那就证明不好看,如果真的好看到让人倾城倾国也想得到的话,你当时就不会忽视,哪怕皇帝在场”“嗯,你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两人匆匆吃了一一顿饭之后,狄仁杰又道“你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云初喝口茶漱漱口道“我要去司农寺查阅文牍。““去司农寺查阅文牍干啥“查看一下,司农寺里有没有可以卖更多钱的庄稼,万年县的地太少了,种植粮食很不划算,长安也不缺少万年县区区--万担粮食的产出,我就想看看能不能种一些别的。等来年,县令县丞都滚蛋了,我好大显身手。“你怎么知道县令,县丞要滚蛋”“温柔说的。 “哦,既然是流言兄说的,那就一定抓到了关于县令, 县丞的流言。你的本事不是在经商上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关心农桑了“你懂个屁啊,经商的目的在于捞钱,捞钱之后干啥呢还是要整治农田。““你不是看不起种田的吗” 云初哼了一声道“没有把种田事情弄好,就没有小商业,前面,我们之所以捞了不少的钱,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手狠。 现在,大家似乎都变得聪明起来了,你难道没有发现裴行俭,最近在疯狂的拆旧房子,平整坊市地面吗那个家伙甚至要扩大西市,增加进入西市商贾数量,不仅仅如此,他还把西市开门的时间定在了与城门大开的时间一致。 关门的时间,正在缓缓的向坊市关门的时间靠拢,我还听说,那个家伙,准备在西市里开夜市呢∶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坊门关闭之后,西市继续交易,市署继续上班,只不过晚下的交易,属于商贾与商贾之间大宗货物的交易。 他这样一搞,西市上缴的赋税,能一下子增加一-倍你信不信“狄仁杰点点头道∶“能想的到,既然人家忙着整理西市,你为何不忙着动一动东市,却跑去司农寺云初叹口气道“农民没多余的产出,才会没交易,农民没有多余的产出,还有个屁的商业交换啊,现在,农田的产出,实在是太低了呀,娘的,一亩中田才产不到八担麦子,把市场弄那么大有个屁用。 第三十九章大唐的农学家 裴行俭做的事情,很符合他唐人的身份——抢夺市场份额,已经是他目前身为一个士大夫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富裕长安县的手段。直到现在,裴行俭依旧固执的认为,钱财的数量是恒定的,只看谁有能力拿走更多。他甚至暗戳戳的认为,只要长安县拿走的比较多,万年县拿走的就会少。西市所在的长安县,本就是长安城最大的一个交易市场,不论是胡人,还是大唐客商,都会把西市当成一个货物的集散地。东市属于万年县管辖,这里与西市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客人的等级是不同的。所以,这里的货物大多跟奢侈品有很大的关系,一般百姓是不来东市买东西的,因为即便是同样的东西,东市要比西市贵了两成以上。因为货物包装跟店铺装修,东市都要比西市来的奢华,有身份的人喜欢来这里安静的购物,享受购物时候附带的服务,贵一点他们是认可的。没身份,没钱还要来东市买东西,一直是长安城盛传的三大傻子之一。就算东市的货物卖的贵,客人有钱,可是呢,想让一个卖奢侈品的商人跟一个买卖关乎民生的大宗货物商人比买卖的成交量,这明显是不公平的。卖奢侈品的商人,可以名气很大,至于销售量,谁跟大宗货物商人比拟,谁就是傻子。 云初之所以必须要当山万年县尉,主要原因在于小小的曲江里再也支撑不起晋昌坊的商业繁荣了。 原本在云初的构想中,曲江里生产粮食,猪,羊,鸡鸭鹅,供给大食堂消耗,然后大食堂再把金钱反哺给曲江里,正好形成一个完美的商业闭环。 可惜,曲江里扛不住,不要说粮食了,就连猪羊,鸡鸭鹅供给的数量也远远不足。 云初之所以要去司农寺,目的就在于考察一下司农寺里会不会有被他们忽略的好东西。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一个破菠蔬菜,就能混一个爵位的时代里,粮食的重要性只要是个人就明白。 司农寺在皇城里面,这一次,没有了那么多考试的士子,云初可以骑着枣红马进皇城了。 瞅着那些需要高举着牌牌才能进入皇城的低级官吏而言,云初这种骑着马径直走进皇城的人,绝对是他们需要仰视的存在。 “看看,两年前,我们还一起守在这里等着金吾卫搜裤裆才能进的皇城,如今,对人家大门敞开,你看看那些腌腰的金吾卫们,快把腰弯的折断了。” “还是少说几句这位的流言吧,东市荷花池上悬挂着的两具白骨,就是你我这种身份的人。” “说到白骨,我可是听说了,云县尉竟然担心尸骸的骨殖脱落,特意用铁条把骨殖的各个部位给连接在了一起,就为了震慑人心。” “你们说这长安县跟万年县都怎么了,在这两地任职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凶残。我听说长安县如今也在彻查,还是往三年前的账簿上查验,裴县令也不是一个饶人的人,你看着,只要查出麻搭,西市上的水渠边,估计也会挂几个。” “依我之见,这军伍上下来的人,尤其是那种在百万军中穿行自如的人,就不该来地方上担任官员。除过杀人,他们就没有别的治理地方的好手段,不信,你看岐州麟源县的韩公,骑着一头驴子一边读书,一边进山,到地方就让当地的悍匪纳头就拜,困扰麟源县数十年的匪患一日间就消除了。要我说,这才是真正的地方官……官衙是大家吃饭干活的地方,何必弄得跟阴曹地府一样。” 云初对这些话,早就见怪不怪了,以前官小的时候,可以跟大家站在一起咒骂评论上官。现在,自己就是上官了,看事物的角度不同了,屁股下的位置也不一样了,自然不能再跟他们一起胡说八道。他们说的那个韩公,云初也知道,那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真的就骑着一头驴子进山招降匪徒,结果被匪徒们绑在山里足足有六天。听温柔说,被他的家人用钱把人赎回来之后,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的,竟然变成了一件属于文人的浪漫的故事。 司农寺就在承天门大街上,前边是右武卫,右骁卫,后边是右领军卫,右威卫。之所以前后都是军营的原因,就在于,司农寺里就有老大的一片农田。司农寺是一个大衙门,置卿、少卿各一员为长贰,属官有丞五员及主簿、录事等,领太仓、典农、平准、廪市、钩盾、华林、上林、导官等署。 云初倒是很想见见西域方正最厉害的当司农寺卿的姐夫,可惜,人家是真正的从三品大员,云初这个七品官想要见人家,需要提前半个月递帖子,然后看大老的心情,选择见与不见。 好在这一次打交道的是上林署的官员,大家都是七品官,这就很好打交道了。上林署的老大是一个叫做林子平的家伙,看起来黑乎乎的跟真正的农夫一样,这家伙的皮肉黑的发亮,且油光光的,如此黑人,没有入选那首比谁黑的诗,实在是作者的不严谨。 “云县尉莫要怪罪,愚兄这才从岭南回来,上林署上下劳累的人仰马翻,还有三人死于痢疾,丧事都没有办理妥当呢。现在的上林署里万事稠溏的没个头绪。想要办理公务,就要劳云县尉晚两个月再来。” 云初抱拳施礼道:“哎呀呀,没想到林兄竟然刚刚从岭南归来,辛苦,辛苦,是小弟不懂事,这个时候过来麻烦,真是对不住啊。却不知是为了何事,需要我兄走一遭岭南?” “交州都督府那边有一个农学博士上书说,在交州发现了一种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稻子,这不,一道旨意下来,愚兄这就带着上林署的十七个博士走了半年走到交州,再从交州走半年再走回来。” 云初皱眉道:“小弟曾经听安南归来的军中袍泽说,人家那里的稻子都是野稻子,安南的野人们狗屁不通,看到有稻子就收割,从来没有种稻子这种事情。” 林子平苦笑一声道:“确实如此,稻子在人家那里就是野草,成熟的稻子没人吃,就烂在地里,然后就发芽,继续长出稻子来,可不是一年三熟吗?不仅仅是稻子,人家那里还长满了奇奇怪怪的树,树上有吃不完的果子,果子树上一边开花,一边结果,一边成熟,等你把成熟的果子吃完,正在长得果子又成熟了,如此反复之下,稻子实在不算什么。 还有一种叶子奇大的果树,人头大小的果子就一都噜,一都噜的挂在树上,砍下来,就打开喝,里面就有清凉的浆水,喝完浆水,又有白白的果肉可以充饥。娘的,老子要是住在那里,老子也不种庄稼,县尉也知道,种庄稼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轻省的活计。这就是不同人,不同命啊,一大群懂得诗书礼仪的人在这边把腰累弯了才能种出来的粮食,在一群猴子一样的人那边,连野草都不如。” 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位老兄,是真的被岭南的气候折磨的已经有些疯魔了。一行十八个人去,只回来十五个,看起来,这一趟公务这位老兄也算是豁出命去干了。 云初当年也去过交州,不过,他去交州跟眼前这位老兄去交州的法子完全不同,睡一觉起来就到了,回到客栈稍微休息一下,立刻就有丰盛的水陆大餐吃,更有别具风情的交州女子轻歌曼舞的欢迎。只是,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这位老兄可以在交州为所欲为,看上啥就往家拿啥,即便是杀人也是家常便饭,不像自己当年去交州的时候,拿块火山石都被扣下,罚款。“不知这交州双季稻,能否在长安附近栽种?”云初想了一下,小心的问道。 林子平惊讶的道:“县尉要在万年县栽种双季稻?” 云初点点头道:“我知道长安附近一年的热度可能不够, 在这里栽种会不会长不熟?” 林子平大笑道:“只要在暖棚中育秧,长安这边五个月下来确实可以栽种两季。” “暖棚育秧?你是说大唐有暖棚育秧?”云初听了林子平的话,惊讶的快要跳起来了,他总以为,这门本事是他独家的秘密呢。“上林苑就有啊。”“能否一观?” “有何不可,只是愚兄还要赶去同僚家中吊唁,不能陪你前往,这里有本官的上林苑腰牌,县尉可以自去。”这是碰到实心眼的好人了,云初在接过人家递过来的牌子的时候,很自然的将代表自己的可以在大食堂随便吃的牌子给递给人家。 这叫做礼尚往来。 这样挺好的,云初知晓进入上林苑的意义所在,人家林子平也知晓带着同僚们去大食堂勐吃勐喝一顿的意义所在。 《基因大时代》 临别之时自然是依依不舍。 此时,林子平想的是,如何能带更多的人去大食堂美美的造一顿。云初却在想,自己明日能否赶着马车进入上林苑,把里面的好东西通通的礴一遍。真正的两相宜。 第四十章上林苑的劫难 要去上林苑了,听说那里有着大唐人所能搜集到的一切奇花异草。 所以,云初准备大清早去上林苑,在哪里待上一整天,从开门就进去,直到关门前再出来。因为时间有限,去那里的人必须是精兵强将。 狄仁杰自然全票当选,崔氏认为自己这些年做了不少的跟花木有关的生意,必须入选。虔修容听说上林苑里有一种叫做“相思”的兰花,她早就对这种兰花相思入骨了,必须去。公孙觉得能去皇家林园这种事不能少了她,所以她也去。 刘义已经为云家服务多年了,这一次把他带去上林苑,也算是酬劳了。至于真正的专家,也就是农夫,偏偏因为身份是黔首,人家嫌晦气,不让进。 大唐的上林苑,就在曲江池边上,因为没法跟方园数百里的刘彻的上林苑烧美,不知道是李渊,还是李二,给上林苑起了一个叫做官春苑“这样一个略带青楼气息的名字。 大唐的上林苑,也就是宜春苑虽然占地超过了一千亩,云初站在门前的依旧觉得有些小家子气。看门的是金吾卫,一看就是混得不咋地的金吾卫,身上的甲胄明显不合身,像是偷来或者借来的。腰上的唐刀看样子是锈在刀鞘里了,被云初抽了两个嘴巴子,他还没有把刀抽出来。 甚么毛病,一张腰牌,只准一个人进,这是什么道理,要知道林子平这会正带着三四十个人在晋昌坊大快朵颐呢。嘴巴子抽的足够了,再给一点钱,衣服不合适的金吾卫们就准许云初一行人进去。 其实云初有些后悔抽人家嘴巴子了,害的他手上沾染了一些鼻涕,黏糊糊的洗了好几遍手,心里才觉得舒服一些。早知道给钱就能通行,至于让林子平那个家伙占自己那么大的便宜。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种子,只要是你们觉得有用的种子,有用的东西都能挖回家,只求多,不求好,希望诸君多多努力,最好能把上林苑里的种子统统弄回家一本,或者几本。 云初在队伍前面,发表了简单的动员话,众人就嗷嗷叫着扑进了皇家园林。 八月的时候,正是所有秋作物成熟的好时候,云初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长长的黄豆夹,这里的黄豆荚与外边见到的黄豆荚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黄豆荚基本上都有三颗豆子,不仅仅是豆荚结的多,每个豆英上还多出来一颗豆子,没的说,这是好东西。黄豆荚已经枯黄,这是成熟的标志,再不摘,这些豆子就要掉地里了,于是,云初钻进黄豆地,开始疯狂的弄干豆荚。 狄仁杰站在一块晚熟的麦田里,这里的麦子与长安其余地方的麦子不同,晚了将近三个月成熟,每个麦穗上都结满了成熟的麦穗,仅仅是看着成熟的麦穗,狄仁杰就发现,这应该是一种很好的麦子种。 采摘了百八十个指头长麦穗,狄仁杰才发现,在地头上写着青稞的字样。 怪不得这里的麦穗与他平日里见到的不怎么像,于是,他就丢掉那些辛苦采集的青稞麦穗,重新寻找目标。云初弄了半篮子豆英之后,就起身去了谷子地,这些谷子明显也是收割了一茬麦子之后,才播种的谷子。想起粘牙的小米粥,云初就用刀子不断地割那些足足有半扎长的谷穗。 成熟的谷糖都非常的谦虚,总是低着头,云初就从田地这头,一路向田地尽头厮杀,只要是他看中的谷子穗,一个都没有放过。 虎修容早早去了繁花似锦的地方,公孙早早爬上了一棵果树,骑在树杖上,也不摘梨子,就是对着长在树上的梨子啃,最后只留下梨核,再转战战场。 刘义光知道天爷爷,天爷爷的胡乱喊叫,还到处乱跑,他什么都想要,最后却什么都舍不得动弹。 稻子地里的稻子也已经成熟了,崔氏虽然不明白这些稻子为什么会成熟的这么晚,潜意识告诉她,这绝对是好东西,于是,脱掉鞋袜,就钻进了稻田里,专门冲着最肥硕,最丰满的稻穗下手。至于娜哈,她举着篮子去追杀蝴蝶去了。 当云初从谷子地里钻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一地雪白的棉花,这东西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小的时候没少摘棉花,摘棉花甚至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本能,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摘到棉花,且不会被棉桃干燥后锋利的刺尖刺伤。这东西就是云初少年时期的噩梦。 明明头一天已经摘得一棵不剩,等到好不容易睡醒,再看那片天地,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昨夜还没有开的棉桃,又绽开了一地。云初发现有些棉花已经盛开了好一阵子,好多棉花没有及时采摘,被露水,雨水打湿之后,已经发黄了。正好狄仁杰路过,见云初似乎要把这里的几亩地的棉花有斩尽杀绝的意思,就跳下田地来帮助云初采摘。“看样子,你已经确定了要在万年县种什么东西了,你确定要这东西”“没错,种棉花,应该是种粮食的五倍利。“你种植可以卖钱的作物,不想种粮食。 想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几场著名的关于粮食的策略吗” 云初站起身将一把带着棉籽的棉花丢进箩筐里道“你说的是管仲的买鹿制楚策略。还是管仲策划的服帛降鲁梁。亦或是管仲的买狐皮降代国。或者是勾践假种灭吴之术” 狄仁亦道∶“都有,我不担心你万年县一县种植这种可以卖钱的东西,而不种粮食,我担心的是当人们发现你种棉花发财之后,人人都想放弃粮食改种棉花。 到时候,粮食不足,棉花大丰收你该如何应对呢?” 云初大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用粮食来换棉花,他们因为没有吃的,只能乖乖地用很多棉花来换取我手中不多的一点粮食。”狄仁杰站起身子道∶“他们是你的同袍,不是你的敌人,你不该这样对付他们。’ 云初笑道∶“不吃一堑,长不了一智,那些愚蠢的人,饿几顿就长记性了,他们会调整好,棉田与粮食地的比例的,就像现在,人们对于桑田跟粮食地的比例拿捏得非常好一样,棉花地也是一样。狄仁杰忧愁的道∶“还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啊。 云初一边随手抓着棉花,一边道∶“没人会记得以前祖先们总结出来的血的经验教训。这么明显的例子他们全部当看不见,我有什么办法,即便是将来饿肚子都是他们自找的。 而我,会从棉花播种下去的那一刻,就会大肆的搜购足够多的食物,至少要有足够万年县四十七万人吃一年的粮食,才会大力种植棉花,当然,我也不会把所有的田地种上棉花,只会轮流在这些土地上种植棉花。 之所以会种植棉花,是因为万年县的土地已经被开垦了几千年,肥力下降,土地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盐碱,而棉花虽然算不上最耐盐碱的作物却也是能够有效吸收土地盐碱的一种作物。 等我们万年县种植上几年棉花,让棉花把土地里的盐碱给吸收的差不多,我们再回过头来种植粮食。到了那个时候,我想,种植棉花的人一定有很多,我们不种植,正好底价从他们手里收购棉花。’ 狄仁杰见云初已经下定了决心,且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就把跪在地上,跪拜每一株皇家植物的刘义喊过来的,一起摘棉花。 三个大男人摘下来的棉花片刻时间就铺满了低头,湿润的棉花在烈日的曝晒下很快就干了,然后,娜哈就愉快的扑进这一堆跟白云一样的东西上面……打滚。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初的目光依旧落在棉花田上,他准备明天再来,继续把这些棉花都摘干净。 虎修容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她想要的空谷幽兰,公孙也如愿以偿的用嘴品尝过皇家园林里的每一种果子,尤其是一种叫做频婆果的果子最受她的喜爱,所以,她当场就挖了四五棵还没有长大的频婆果的树苗。 云初还以为这个婆娘找到了苹果,看过公孙拿来的频婆果果实,咬了一口之后,才发现这东西跟草果不沾边,更像是索,微微发苦,且甜味不足。 崔氏背着老大一个笋筐回来了,云初看到她箩筐里的稻谷,就取下来一株,剥开看了看,再丢进嘴巴里,米粒发青,粘粘的,这应该一种糯稻,产量或许不高,不过,应该是非常好吃的一种稻米。云家在曲江边上的水田,应该可以栽种这种稻子。 就在一群人在皇家上林苑吃着晋昌坊的各种美食,准备休憩一下,再进行更大规模的劫掠的时候。 云初看到皇帝李治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马车帘子也掀开了,露出来了武媚那张看似热情,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怪笑脸。附∶下一章会在8月11日零点发布,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要去上林苑了,听说那里有着大唐人所能搜集到的一切奇花异草。 所以,云初准备大清早去上林苑,在哪里待上一整天,从开门就进去,直到关门前再出来。因为时间有限,去那里的人必须是精兵强将。 狄仁杰自然全票当选,崔氏认为自己这些年做了不少的跟花木有关的生意,必须入选。虔修容听说上林苑里有一种叫做“相思”的兰花,她早就对这种兰花相思入骨了,必须去。公孙觉得能去皇家林园这种事不能少了她,所以她也去。 刘义已经为云家服务多年了,这一次把他带去上林苑,也算是酬劳了。至于真正的专家,也就是农夫,偏偏因为身份是黔首,人家嫌晦气,不让进。 大唐的上林苑,就在曲江池边上,因为没法跟方园数百里的刘彻的上林苑烧美,不知道是李渊,还是李二,给上林苑起了一个叫做官春苑“这样一个略带青楼气息的名字。 大唐的上林苑,也就是宜春苑虽然占地超过了一千亩,云初站在门前的依旧觉得有些小家子气。看门的是金吾卫,一看就是混得不咋地的金吾卫,身上的甲胄明显不合身,像是偷来或者借来的。腰上的唐刀看样子是锈在刀鞘里了,被云初抽了两个嘴巴子,他还没有把刀抽出来。 甚么毛病,一张腰牌,只准一个人进,这是什么道理,要知道林子平这会正带着三四十个人在晋昌坊大快朵颐呢。嘴巴子抽的足够了,再给一点钱,衣服不合适的金吾卫们就准许云初一行人进去。 其实云初有些后悔抽人家嘴巴子了,害的他手上沾染了一些鼻涕,黏糊糊的洗了好几遍手,心里才觉得舒服一些。早知道给钱就能通行,至于让林子平那个家伙占自己那么大的便宜。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种子,只要是你们觉得有用的种子,有用的东西都能挖回家,只求多,不求好,希望诸君多多努力,最好能把上林苑里的种子统统弄回家一本,或者几本。 云初在队伍前面,发表了简单的动员话,众人就嗷嗷叫着扑进了皇家园林。 八月的时候,正是所有秋作物成熟的好时候,云初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长长的黄豆夹,这里的黄豆荚与外边见到的黄豆荚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黄豆荚基本上都有三颗豆子,不仅仅是豆荚结的多,每个豆英上还多出来一颗豆子,没的说,这是好东西。黄豆荚已经枯黄,这是成熟的标志,再不摘,这些豆子就要掉地里了,于是,云初钻进黄豆地,开始疯狂的弄干豆荚。 狄仁杰站在一块晚熟的麦田里,这里的麦子与长安其余地方的麦子不同,晚了将近三个月成熟,每个麦穗上都结满了成熟的麦穗,仅仅是看着成熟的麦穗,狄仁杰就发现,这应该是一种很好的麦子种。 采摘了百八十个指头长麦穗,狄仁杰才发现,在地头上写着青稞的字样。 怪不得这里的麦穗与他平日里见到的不怎么像,于是,他就丢掉那些辛苦采集的青稞麦穗,重新寻找目标。云初弄了半篮子豆英之后,就起身去了谷子地,这些谷子明显也是收割了一茬麦子之后,才播种的谷子。想起粘牙的小米粥,云初就用刀子不断地割那些足足有半扎长的谷穗。 成熟的谷糖都非常的谦虚,总是低着头,云初就从田地这头,一路向田地尽头厮杀,只要是他看中的谷子穗,一个都没有放过。 虎修容早早去了繁花似锦的地方,公孙早早爬上了一棵果树,骑在树杖上,也不摘梨子,就是对着长在树上的梨子啃,最后只留下梨核,再转战战场。 刘义光知道天爷爷,天爷爷的胡乱喊叫,还到处乱跑,他什么都想要,最后却什么都舍不得动弹。 稻子地里的稻子也已经成熟了,崔氏虽然不明白这些稻子为什么会成熟的这么晚,潜意识告诉她,这绝对是好东西,于是,脱掉鞋袜,就钻进了稻田里,专门冲着最肥硕,最丰满的稻穗下手。至于娜哈,她举着篮子去追杀蝴蝶去了。 当云初从谷子地里钻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一地雪白的棉花,这东西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小的时候没少摘棉花,摘棉花甚至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本能,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摘到棉花,且不会被棉桃干燥后锋利的刺尖刺伤。这东西就是云初少年时期的噩梦。 明明头一天已经摘得一棵不剩,等到好不容易睡醒,再看那片天地,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昨夜还没有开的棉桃,又绽开了一地。云初发现有些棉花已经盛开了好一阵子,好多棉花没有及时采摘,被露水,雨水打湿之后,已经发黄了。正好狄仁杰路过,见云初似乎要把这里的几亩地的棉花有斩尽杀绝的意思,就跳下田地来帮助云初采摘。“看样子,你已经确定了要在万年县种什么东西了,你确定要这东西”“没错,种棉花,应该是种粮食的五倍利。“你种植可以卖钱的作物,不想种粮食。 想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几场著名的关于粮食的策略吗” 云初站起身将一把带着棉籽的棉花丢进箩筐里道∶“你说的是管仲的买鹿制楚策略。还是管仲策划的服帛降鲁梁。亦或是管仲的买狐皮降代国。或者是勾践假种灭吴之术” 狄仁亦道∶“都有,我不担心你万年县一县种植这种可以卖钱的东西,而不种粮食,我担心的是当人们发现你种棉花发财之后,人人都想放弃粮食改种棉花。 到时候,粮食不足,棉花大丰收你该如何应对呢?” 云初大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用粮食来换棉花,他们因为没有吃的,只能乖乖地用很多棉花来换取我手中不多的一点粮食。”狄仁杰站起身子道∶“他们是你的同袍,不是你的敌人,你不该这样对付他们。’ 云初笑道∶“不吃一堑,长不了一智,那些愚蠢的人,饿几顿就长记性了,他们会调整好,棉田与粮食地的比例的,就像现在,人们对于桑田跟粮食地的比例拿捏得非常好一样,棉花地也是一样。狄仁杰忧愁的道∶“还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啊。 云初一边随手抓着棉花,一边道∶“没人会记得以前祖先们总结出来的血的经验教训。这么明显的例子他们全部当看不见,我有什么办法,即便是将来饿肚子都是他们自找的。 而我,会从棉花播种下去的那一刻,就会大肆的搜购足够多的食物,至少要有足够万年县四十七万人吃一年的粮食,才会大力种植棉花,当然,我也不会把所有的田地种上棉花,只会轮流在这些土地上种植棉花。 之所以会种植棉花,是因为万年县的土地已经被开垦了几千年,肥力下降,土地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盐碱,而棉花虽然算不上最耐盐碱的作物却也是能够有效吸收土地盐碱的一种作物。 等我们万年县种植上几年棉花,让棉花把土地里的盐碱给吸收的差不多,我们再回过头来种植粮食。到了那个时候,我想,种植棉花的人一定有很多,我们不种植,正好底价从他们手里收购棉花。’ 狄仁杰见云初已经下定了决心,且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就把跪在地上,跪拜每一株皇家植物的刘义喊过来的,一起摘棉花。 三个大男人摘下来的棉花片刻时间就铺满了低头,湿润的棉花在烈日的曝晒下很快就干了,然后,娜哈就愉快的扑进这一堆跟白云一样的东西上面……打滚。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初的目光依旧落在棉花田上,他准备明天再来,继续把这些棉花都摘干净。 虎修容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她想要的空谷幽兰,公孙也如愿以偿的用嘴品尝过皇家园林里的每一种果子,尤其是一种叫做频婆果的果子最受她的喜爱,所以,她当场就挖了四五棵还没有长大的频婆果的树苗。 云初还以为这个婆娘找到了苹果,看过公孙拿来的频婆果果实,咬了一口之后,才发现这东西跟草果不沾边,更像是索,微微发苦,且甜味不足。 崔氏背着老大一个笋筐回来了,云初看到她箩筐里的稻谷,就取下来一株,剥开看了看,再丢进嘴巴里,米粒发青,粘粘的,这应该一种糯稻,产量或许不高,不过,应该是非常好吃的一种稻米。云家在曲江边上的水田,应该可以栽种这种稻子。 就在一群人在皇家上林苑吃着晋昌坊的各种美食,准备休憩一下,再进行更大规模的劫掠的时候。 云初看到皇帝李治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马车帘子也掀开了,露出来了武媚那张看似热情,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怪笑脸。 第四十一章被活捉了 就在皇帝出现之前,云初全家已经被一群黑甲武士包围的严严实。李治是看到云初之后才下的马车。 走到正在吃饭的云家人跟前,先是皱皱眉头,打量一下这一群妇孺,这才挥挥手,让那些已经把刀子架在云初脖子上的黑甲武士们离开。“这是带着同窗跟全家来抢劫朕来了” 刚才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黑甲人,让云初前一刻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的利害,并且有些自责。 自从离开了西域之后,自己的警惕性下降的厉害,如果还是在西域的时候,云初应该会提前一步发现这些黑甲武土,不得不说,长安城给他的安全感太足了。 云初立刻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朝李治拱手道∶“微臣这是通过上林署,来上林苑寻找适合万年县种植的庄稼,这才刚刚开始。” 李治摆摆手道∶“两天前我们才见过面,你才说自己是一个道纪守法之人,谁承想,转眼的功夫就被朕亲自堵在这上林苑中,一个贼偷的名声恐怕是逃不掉了吧,说说,你是万年县尉,这里正好也是你的辖区。 现在就给朕断断这桩贼偷案子,顺便再计算一下你偷了多少东西,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云初从李治脸上看到了极为明显的兴奋之意,估计,自己这群人是李治平生第一次活捉的贼偷。 狄仁杰立刻看清了情势,拱手道∶“微臣是今年明法科进士,此情此景,正是微臣可以替陛下分担忧虑之时。”李治翻了狄仁杰一个白眼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现在就想知道,你们为何会偷到朕的头上来了。”说着话,还用脚踢踢满地的棉花道∶“还偷了如许多。 云初回头瞅瞅早就跪地上瑟瑟发抖的刘义,以及把脑袋快要杵在地里的崔氏。 再看看攻着牙把身板跪的笔直,一脸刚烈之意的公孙,以及低着头想要那几盆空谷幽兰弄进裙底的虞惨客,此时此刻必给皇帝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自己这群人才能脱身。 至于娜哈,她正在饶有兴趣的跳着李治,而李治也在看着她,还好奇的用手指扒拉一下娜哈金黄的头发。 “回禀陛下,微臣是陛下的臣子,是为天子牧民之人,取天子之物,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为陛下效劳,怎么就突然间说到偷了呢?” 还以为李治会一笑而过,没想到李治不等云初把话说完,就朝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喊道“看来这万年县的律法没有执行好,张奇,快快快把朕的大理寺卿喊来,朕还是问问这位大理寺卿,看看这桩案子到底该如何审判。朕很想听到,偷窃皇家之物,到底会被判处腰斩,还是五马分尸。 听皇帝这么说,刘义略喽一声,就曾死了过去,好在,这个家伙即便是在昏死之前,都没有朝皇帝喊冤,更没有把麦任全部推卸到云初的身上。狄仁杰道∶“还请陛下容禀。 李治道∶“闭上你的臭嘴,就你们这些讼棍,只要一张嘴,就没有什么好话。”云初摊摊手道∶“就微臣这点事,用不着大理寺卿出面吧,更不用”大三司”出头。微臣这就能给陛下把案子断的清楚明白。’ 李治停下正在翻检云家人午餐食盒的手,瞅着云初道∶“快说,朕听着呢。”云初垂着头咬咬牙道“这都是陛下的错 李治愣了一下,站起身子,指着满地的棉花,豆英,稻穗,谷穗,兰花,树苗,以及满满一篮子各色果子道“人赃俱获之后,如果罪囚嘴硬,还反咬苦主一口,你这个县尉当如何处置” 云初苦笑道“接下来的程序必然是打板子杀掉罪囚的威风。’ 李治仰天大笑道“好啊,好啊,朕终于找到打你板子的机会了,这一次,想必是英公也无话可说了吧?”“陛下还没有听微臣的回禀们。” 李治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撩起袍服下摆,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抬抬手,宛若在金殿上一般,正色道∶“开始你的狡辩吧。”云初直到现在都不清楚,李治在发什么疯,不过,人家是皇帝,现在既然要破案,自然只能先满足他的变态的欲望之后,再说其它。云初抓了一把棉花道“陛下可知此为何物” 李治咳嗽一声道∶“白叠子,可以织出不错的白叠布,一匹白叠子,价值千金。” 云初摇摇头道∶“这不过是此物最基础的用途,陛下可否知晓,以此物填充在两层麻布之内,穿在将士们身上,即便是数九寒天,将士们的身上也暖如三月。 李治瞅着云初道“比之皮毛如何” 云初笑道∶“经便不说,保暖更好,如果将此物填充在按照将士们的手裁剪出来的麻布之内,将士们再就上此物,即便是在数九寒天中,也能很好的操控缰绳,如果将手套这种定西精致一下,即便是戴着他手握刀剑与敌人厮杀也是可行的。 陛下可以想想明,就在西域之地,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膛着的时候,我军将士如果配发此物,再纵马追击敌寇的时候,岂不是如虎添翼吗’ 李治抓了一把湿哒哒的棉花,放在手上撕扯一阵,狐疑的道∶“真的有此效果?” 云初笑道“如果没有微臣说的效果,就请陛下腰斩微臣,微臣一定在陛下腰斩微臣完毕之后,再用手指鼓着我的血,在地上连写,八个惨字以戒后来者如何 不等李治思考完毕,武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陛下,臣妾听闻,云氏生产一种叫做棉被的东西,已经有很多的贵妇向臣妾推荐过此物,还说此物铺设在榻上,寒冬夜盖上,湿暖如春,臣妾曾经动过心念,想要给陛下以及宫中各处贵人添补此物,只是担心陛下怪罪说靡费过甚,这才罢手。臣妾还听闻,棉被中袤挟之物便是棉花,臣妾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方知,原来是白叠子啊。’李治瞅着云初道∶“你放才说错在朕,意思是朕白白错过了这样的宝贝?”云初邀请李治跟他去棉花田看看。 李治也就大度的饶过了,眼前的这群窃贼,进入棉花田之后,李治的神色也渐渐的变得严肃起来,完全没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亲自从棉桃上摘下一撮棉花问道“如果此物果真有除过纺织白香布的作用,那就真的是朕错过了一样好宝贝,说爱看,怎么才能用这白叠子达成你说的那种效果。” 云初嘿嘿笑道∶“陛下尽管交给我万年县就是了,十日之内,微臣必定让陛下看到实物。一月之后,必定让陛下见到一批实物。 如果陛下允许微臣在万年县大肆种植此物,不出三年,微臣必定会用此物为陛下武装出一个不惧严寒的武卫出来。陛下以为如何?”李治瞅着正在跟桌修容,娜哈谈话的武媚,不知为何摇摇头,最后竟然把目光落在牵着母亲衣角眼巴巴看着云初的李弘身上。许久之后,李治道∶“可以以你万年县为基础做这件事,不过,主事人不能是你。云初拱手道“还请陛下示下。’ 李治皱眉道∶“纪王李慎,不日他就会找你。” 成功的解决了贼偷身份,云初就与狄仁杰两人开始陪着皇帝在上林苑胡逛。 李治很精明,他去的地方就是云初刚刚扫荡过的地方,听云初讲述了豆荚,糯稻,谷子,以及上林苑的种子问题,这让他对以前不怎么在意的上林苑,终于有了一些该有的重视。 尤其是云初提到上林署官林子平在交州的见闻,李治脸上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向往之意。“双季稻果真能在长江以南种植吗 “陛下,微臣以为,只要上林署努力摸索,终究会在长江以南种植出双季稻子。 说句大实话,天气铺是炎热的地方,就越是适宜庄稼生长,长江以南可以达到一年两熟,继续往南,如果抵达交州一代,一年三熟微巨以为不成问题。” 李治迷惑的看着云初道∶“你一个假蛮子,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事情的?”云初连忙道“博览群书耳。’李治转过头看着狄仁杰道“你也是”狄仁杰认真的道“博览群书耳。” 李治明显对这两人的屁话充耳不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捏了一把棉花,就带着武媚以及不情不愿的李弘走了。李治一家子走了。 昏过去的刘义也醒过来了,崔氏擦擦脑门上的尘土,瞅着远去的车驾出神。 侯修客从裙子底下拿出来两盘兰花,一盆叫相思,一坌叫做里归,继续仔细地打理自己的兰花,对于皇帝的突然出现与为难并没有放在心上.公孙激动地牙齿抖个不停,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有与皇帝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教坊赌娘管经说过,有幸见到皇帝的时候,就要将女子的柔美尽数表现出来,自己刚才好像过于刚强了。只有娜哈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继续在白云一般的棉花堆里打滚。 第四十二章亲王的怪癖 是偷皇家的东西,其实这真的不算偷。 理论上来说整个大唐都是皇家的,包括你娶的老婆,以及你亲自生的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过,这句话其实反过来理解也是可以的,大唐乃是家天下,也就是说,偷了皇帝上林苑里的东西,身反正大唐百姓跟皇帝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吧? 说是偷皇家的东西,其实这真的不算偷。 理论上来说整个大唐都是皇家的,包括你娶的老婆,以及你亲自生的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过,这句话其实反过来理解也是可以的,大唐乃是家天下,也就是说,偷了皇帝上林苑里的东西,实跟拿自家的东西没差别。 反正大唐百姓跟皇帝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吧∶ 不过,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如果被抓住,后果极其严重。 云初全家跟狄仁杰他们偷上林苑东西的时候,现在看来,是经过皇家同意的,尤其是被皇帝本人同意了的。 所以,他们准备再偷几天。 狄仁杰快马回去,又喊来了两辆马车,刘义红着眼珠子看到甚么拿什么,少拿一根草,他都觉得亏虞修容觉得两盆兰花不足以显示皇家的大度,于是。她又弄来了十几盆兰花,每一种都不是人间凡品已经长胖了很多,活动不怎么便利的崔氏,觉得自家应该再多一些糯稻种子,于是,她就不再只弄好的糯稻,开始凶猛的成建制的消灭眼前的糯稻田。 不知为何,公孙似乎失去了偷盗皇家财物的兴致,一个人站在果树下边,试着用各种妖娆的姿势摘果子,后来,干脆脱掉了外边的长袍,仅仅穿着一件束腰襦裙,把大半个膀子跟大半个胸脯露在外边,仰天顷口水,让水珠落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汗津津的,这让云初很想帮她脱掉黏在身上快别看了,膀大腰圆的没有妾身好看,再说了,人家现在正幻想着皇帝在看虞修容把云初的脑袋用力的掰过来,让他瞅着自己”皇帝明显不会回来了,她怎么还在发骚啊! 不知道,这些跳舞的,唱歌的可会幻想了,哪怕面前空无一人,在她的脑袋里都会出现满堂喝彩的场面,有时候实在是没人看没人听,她们就会幻想有一大群看不见的妖魔鬼怪在看她们跳舞,唱歌。 总之,她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唱歌,跳舞的时候没人看,没人听.“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想让皇帝睡她,而不是让皇帝看她跳舞,唱歌.你傻啊,不管是被皇帝睡,还是被皇帝看了她的歌舞,以后她都不用担心,自己魔鬼怪了,哎呀呀,夫君是要办大事的人,就不要去琢磨这些歌姬们的奇怪心思了 都说了,不要再看,你看了也是白看,帮不到人家的。 ”我们下个月成亲之后,你能在洞房里这样跳舞不就跳给我一个人看. ”那可不成,妾身是大家闺秀,学过文德皇后《女诫》书的,不能漏皮透肉的当狐媚子。你是说,我们成亲了之后,只能吹灭了蜡烛,再用棉被裹着黑灯瞎火的胡乱咕哝咕哝错人了怎么办 我听说过很多这种故事,男女新婚夜乌漆吗"妾身有贞洁刃的,王二不敢来。 的瞎咕哝,天亮了之后,掀开被 ”不对,就你长的这个样子,别说你有贞洁刃,就算有一柄狗头铡,我要是王二“妾身真的这么好“我上回用手比量过,真的很好。 “再忍忍,好坏也就一个月了,妾身一到晚上就犯困,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睡吧卿的看着呆滞的哥哥跟嫂嫂。 ’娜哈顶着一头的棉花,突兀的从棉花堆里钻出来,咧着。 此时的虞修容早就把自己定位在云家大妇这个位置上了,娜哈就是她的小姑子,还是当闺女养的小姑子,面对这样的小姑子兼闺女,早些时候被撞破密事还有一些本能上的羞涩,这时候早就没有了 以娜哈的调皮程度,早就做好了跟云初赤身裸体被娜哈堵在床上的尴尬场面的心理建设了抬手从娜哈头发上往下摘棉絮,不菲的金蝴蝶给弄丢了。 边四处寻找,这个死孩子又把头上那一对能工巧匠打造的价值。 “没丢”娜哈从自己的小小荷包里取出对瘪了吧唧的金蝴蝶。 "蝴蝶肚子上的红宝石呢"虞修容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娜哈小心的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荷包,耷拉着脑袋道∶ “我们一起去找,别看那块宝石小,却是于胜轩老师傅从几百块红宝石里配出来人家的女子乐的晕过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东西呢。 看着姑嫂两人低着头到处寻找宝石的样子,云初微微一笑,再瞅着不远处公孙不断扭动的挺拔,饱满的身姿,立刻就来了干劲。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里盛开的棉花统统摘完摘棉花会脱层皮,这一点云初是知道的,所以,在一连摘了 吃晚饭的时候,娜哈一脸好奇的从云初肩膀上撕下一块淡白色的皮,拿在手上晃晃,丢掉,然后继续折开云初的短衫寻找可以下手的地方。 狄仁杰脸上蒙着一块湿毛巾,等毛巾变热了,就随手在身边装满井水的桶里摇摆两下毛巾,继续敷脸云初是肩膀掉皮,他是脸上掉皮,至于公孙,是脖子跟胸脯掉皮。 虞修容出门的时候都会戴上幕篱,娜哈是被她强制戴上了幕篱,崔氏自从见之包裹起来,不知道是为了啥。 至于刘义,这三天里被云初当驴子一样使唤,人家没有晒爆皮,更没有流露出疲倦的样子,只要让他进了皇家林园,他就没把自己当人看。 云初已经准备好了,等明年开春,就用粮食补偿的方式,征用苗姓的土地栽种棉花。 农夫们种棉花,收获的却是粮食,还是在栽种之前就发到手的粮食,至于棉花长成什么样子,跟百姓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旱涝保收的合作方式,百姓们应该是满意的,当然,云初也是满地的收入,他就能平白获得四倍回报,怎么看,都是一门划算的好生意。 万年县的土地被耕作了数千年,土地早就不堪重负了,及时的调整一息。 等种上三年棉花之后、棉花把淡盐碱的土地改良之后,云初就准备大规模的栽种黄豆,顺便再的经济价值给推广出来,不论是各种豆制品,还是豆油,在长安应该有非常大的市场。 最重要的是种植完黄豆的土地,土地里的氮含量会增加好多倍,以后再种植其余庄稼好的收成,这个大学问可不是从书上学来的,是他去一个不用化肥,农药的原生态村庄调研的时候、真正的农学家们讲的。 等百姓们品尝到轮作的好处之后,他们自己就会把轮作这种事当成一个传统,保持关中的田地不会退化的太严重。 都是大好事啊。 只可惜李慎来了之后,事情就变了样。"你干了啥,会让我皇兄派我来专门配合你。李慎一来,就把目光定在娜哈的脑袋上。 云初叹口气道“带着全家去上林苑行窃的时候,被陛下给生擒活捉了。然后就答应把他上林苑里的白叠子增值几十倍。还以为李慎会继续追问事情的缘由,没想到人家一伸手就把娜哈脑袋上的两只修补好的金蝴蝶绘下来了。 拿在手里一边看一边骂。 “掐丝红宝蝴蝶扣是这个烂样子的吗?蝴蝶的须子呢,红宝还缺了一大块,谁让用黄宝石代替的云初刚刚想解释一下这都是娜哈本人造的孽的时候,李慎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打开之后,去初惊奇地发现,木头盒子里竟然装着一整套小巧而精致的金匠工具,锤子,小锯,镊子固定夹,玉石柄的锉刀。 好奇的打开第二层,云初更是呆住了,这里面装的竟然是各色宝石跟制作好的触簧,金丝!!!等等小配件。 只见,李慎招招手,一个带着脚踏的钻跟磨石。 一个书包一样大的木头盒子放在桌案上,然后,李慎就神奇的装配 宜官就把-出 再然后,云初就没工夫跟李慎说棉花的事情了,只听李慎骂舅咧咧的开始修补娜哈的那对金蝴蝶也不知道这孩子当年在皇宫里是怎么活下来,己给培训成了一个手艺娴熟的金匠 个天潢贵胄,硬是为了拍后宫诸人的马屁,生生的把自 看他修补金蝴蝶的庄重态度,以及娴熟的技艺,这位天潢贵胄金匠,还不是一般的工匠,他已经成了一个看到不完美首饰,就必须强制把它修补好的超级强迫症患者。 看到明显添加了别的金属的金丝在他手中变成两只细细的小弹簧,眼看着他用鱼胶将两颗小的黑曜石黏在细弹簧上,看着他不断地用磨轮修整红宝石,再把那颗乱七八糟的黄宝石换掉 最后看着李慎重新把那两只被娜哈蹂躏的惨不忍睹的金蝴蝶修补一新。看着他亲手把两枚金蝴蝶别在娜哈的发髻上,还轻轻用手弹一下蝴蝶的弹簧触须就像是活过来一般,在阳光下振翅欲飞。 第四十三章贪污犯最后的去处 娜哈对于钱没有任何概念,除了知道把钱丢出去之后,会有好多人立刻对她好之外,钱,对她再无用处。 娜哈对于好看也没有任何改变,她只知道,只要是她想要的,跟哥哥说了,第二天醒来,这东西就会出现在她的枕头边上,跟猴子阿爷说了,第二天,她想要的东西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比如那匹价值连城的乌骓马。 娜哈对于人的地位也没有任何概念,她可以盯着皇帝的眼睛看,然后皇帝会拍拍她的头示好,她也可以把糕饼送给一个讨饭的老婆子,老婆子也会拍着她的头顶夸她是一个好姑娘。 而且,她认为这个世上的人都很好,要是不小心遇到了坏蛋,就把他的头拧下来,用石子打着玩。就像哥哥放羊的时候总能碰见狼一样,该留的留,该杀的就杀掉。 既然李慎能把一块原本不好看的红石头变成好看的样子,娜哈自然希望李慎能把她堆了一房子的白石头统统变成好看的模样。 听到娜哈库房里传来的李慎尖锐的惨叫声,脸上白一片黑一片的狄仁杰就哼了一声。 说起来,他上次进娜哈库房的时候,叫的比李慎大多了,还差点哭出来。 娜哈库房里的白石头,绝大多数都是老猴子给的,出家人要净心绝欲,玄奘认为老猴子家财好几万贯的影响修行,就让他散尽家财,潜心修行。 于是,老猴子觉得娜哈才是这个世上最穷,最值得他去怜悯的好孩子,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财产统统捐给了贫穷的,可怜的,娜哈。 云初从来就没有想过动用娜哈的一文钱,再穷的时候都没有,他宁可去偷,去抢,也不会碰那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张着嘴嗷嗷叫等奶喝的,可怜的孩子的钱。 老猴子成了胡人在长安的总瓢把子之后,赚钱能力惊人,玄奘又不稀罕他的那点小钱,除非老猴子能弄来五六个亿数量的金币,再把这些金币融化成金砖铺满一个园子,才值得他踏足讲经。 就这,玄奘还总是觉得自己亏了。 而老猴子总是弄不够那么多的金币,于是,老猴子平日里弄到的几百,上千,乃至上万金币的零花钱,也都送给了娜哈买糖吃。 云初很羡慕,觉得自己也不大,也很贫穷,也想要一些金币买糖,结果,老猴子让他滚远些。“世间安有如此富贵之人?” 李慎从娜哈的库房里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不怎么对劲了,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自己很穷。 “想要那么多的钱?容易啊,把棉花生意弄好了,弄到满大唐都是,那点钱算什么。” “你就不怕我谋算你的钱?”李慎满脑子还是娜哈库房里的白玉跟黄金。 “那就不是我的钱,是依附在玄奘大师门下,求一个平安的西域胡商们的钱。 你要是把这些钱弄走,你信不信全长安的胡人都会来追杀你,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可是,娜哈说都是她的。” “当然都是她的,不过呢,要是遇到做生意赔本了,被强盗抢劫了,自己在长安胡混弄得没钱回家的胡人,娜哈就会给他们一些钱,好让她们平安的回到家,不至于饿死在长安。” 李慎惊诧的瞅着吃棒棒糖的娜哈道:”长此以往,她会成长安胡人领袖的。” 云初冷笑一声道:“娜哈,本就是天生的胡人公主,而且是胡人公主中最尊贵,最威严,最不可侵犯的公主。” 听到公主两字,李慎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道:“我可以上书陛下,为娜哈请封。” 云初道:“能成为真正的公主? 李慎摇摇头道:“不可能,甚至县主都不可能。” 云初笑道:“娜哈不着急,等陛下需要的时候,她自然会成为有着大唐正式封号的公主。” 李慎谨慎的瞅着云初道:“这样做是何目的?” 云初摊摊手道:“这个你应该去问玄奘大师,听说这跟佛法在西域的昌明与否有很大的关系。 玄奘大师说,西边如今出现了一种一神教,惯会蛊惑人心,他们随时准备东进,这是很不好的一件事。再加上西域的佛法混乱不堪,大乘教,小乘教,还有一些外门邪教以及突厥人留下的巫蛊之术,还有吐蕃人的苯教也在蔓延。 玄奘大师说,这是不好的,一旦让这些教派在西域站稳脚跟,西域世界将会因为信仰不同,开始漫长而惨烈的厮杀,西域百姓将会永无宁日。 他还说,我佛慈悲,不忍心见西域成祸乱之地,愿意用自己本真的佛法驱除那里的邪魔外道,还西域生灵一片可以安居乐业之净土。” 李慎盯着云初的眼睛,手底下却还是快速合十,学云初的模样虔诚的诵念了一遍佛号。 “我佛慈悲!” 中土佛门要走出去征伐西域,这对大唐王朝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辅助,更是大唐朝廷所喜闻乐见的一种辅助方式。 事实上却是,玄奘大师发现,他的法相唯识宗在中原推广的非常不顺利,这才另辟蹊径,准备将佛的荣光洒遍西域大地。 皇帝九成九应该是知道玄奘大师的思路的,所以,法华宫才会变成法华寺。 从他刚才试探性质的说话,就能看的出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局外人。 “我们还是说说棉花吧。”李慎舔舔干燥的嘴唇,笑着对云初道。 他现在越发的对云初这个人感兴趣了,准备再深入的了解一下。 只要一深入,基本上人人都会喜欢上云初,毕竟,他真的是一个又聪明,又风趣,说话还好听的人。 走的时候,李慎的随从捧着适合将士们穿的棉衣,棉裤,带护耳的棉帽子,方头的皮底棉鞋,以及中间用一米多长的带子连在一起的三根手指的棉手套。 这些东西都是崔氏带着家里的女人们日夜赶工做出来的,用的是胡商们带来的棉花,而不是云初他们从上林苑偷来的棉花。 那些棉花虽然也晒干了,可惜,棉花里还有非常非常多的棉花籽,这些棉花籽跟棉花纠缠在一起非常的不好剥,此时此刻,云初非常的怀念他少年事情遇到的跟棉花有关的事情。 他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用剥,只需要把棉花交给收购站,把钱拿回来,再根据卖的棉花重量,按照比例提着油桶去领棉花籽油。 他没有去除棉花籽的机器。 其实也用不到这种机器,在大唐人力充足的情况下,用机器只会增加商人的利润,而不能达到富民的目的。 这个时候,全民参与的劳动才是一个好的工作方式,人人有活干,继而人人有饭吃。 不给人们找一点适合晚上干的活计,他们闲着没事,就只知道忙着传宗接代……日子会过得非常无聊。 想想都好,每到晚上,一人手里拿着一大团棉花,不用点灯,只需要依靠触觉,就能把棉花里的籽全部挑出来,能赚钱,还不感到劳累,岂不美滋滋? 眼看着时间就要进入九月了,云初悬挂在荷花池上的两具尸体终于出落成了两具完整的白骨。 云初让太医署的午作过来,将这两具白骨,用细刷子仔细刷干净,去除上面残余的骨肉筋膜,从骷髅的鼻孔位置掏出脑浆杂质,再把大骨头钻两个洞,用醋熏蒸之后把里面的骨髓掏出来。再浸泡在酒精中消毒杀菌,最后刷上一道明漆,重新用金丝连接成一个完整的骨架,亲自带着万年县的六曹管事们将这两具骸骨,交给了等候已久的何医判。 一众医生看到这两具干净,整洁的骸骨,如获至宝,人人争先着要触摸。 以前人的骨头都被肌肉,或者肥肉包裹着,看不清楚,也不是没有医生想要去研究白骨,终究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有伤天和,最终只能是想想。 现在,终于有人出头给他们送来了可以对照的实物骸骨,如何能不欢喜呢。 瞅着那群名医们用手触摸着冯忠跟赵三郎的骸骨,万年县的六曹管事们各个双股战战。 原以为张甲他们已经把冯忠跟赵三郎的家卷抓回来了,接下来就该发卖罪囚家卷了。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云初居然没有放过死掉的冯忠跟赵三郎,将两具骸骨仔细打扮一番,就直接卖给了太医署。 价钱,就是被他们两人贪渎的三百贯! 至于这两人的家卷,云初却把他们毫发无伤的放出来,因为,两家的家卷们都同意,卖掉骸骨,不卖他们。 云初指着骸骨脑门上写着的冯忠跟赵三郎的名字对六曹管事们道:“这两具骸骨,这些名医们使用上百年不成问题,甚至可以一代代名医传下去,我相信,冯忠,赵三郎的美名,应该不会有人忘记,也不会忘记他们因为贪渎了区区三百贯就上吊自杀的故事。” 此话一出,十个六曹管事,立刻就昏倒了三个。 第四十四章渭城曲 李义府对于云初别出之裁的处置贪官尸骨的事情大为赞赏,甚至在朝室上向皇帝建议,以后再发现贪官污吏,可以照此办理。 天下医家甚多,需要的骸骨也应该很多……这个建议出台之后,朝堂上一片安静。 就连平日里最刚烈的御史言官也闭上了嘴巴,手捧着笏板如同庙里的菩萨一般。 李治顾左右而言它,负责管理朝室秩序的御史喝退了李义府。从此,云初这个名字,基本上就成了禁忌,没有人愿意提起他,也不愿意有人把他跟别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像是为了消除云初带来的令人震隙恐惧的消息,武昭仪在三天后,为皇室新添了一名公主。 李治很喜欢这个女儿,每日都要去武昭仪那里看过孩子之后,才会去办自己的事情。 长安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很低,就像是压在烂冷大雁塔的塔尖上,随时随地就会有暴雨降临。 老猴子骑着一匹骆驼来到了云家,他看起来非常的疲惫,整个人无精打彩的,才回来,就窝在一张软塌上,接受娜哈殷勤的按摩。 云初看了一样老猴子丢在地上的装备,就知道他这一段时间又回了一趟西域。 “清理干净了吗” 老子摇摇头道“河西道上寺庙,洞窟一百二十六座,挨个清理,如同持凿开山,哪有那么容易。” “玄奘大师总不能逮着你一个人往死里使唤吧你看看人家窥基,整日里酒肉不断,歌舞不绝得养着肥膜,就你越来越瘦。” 老猴子摆摆手道“休憩一阵子就好了。” 见老猴子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佛门内的事情,云初也就不问,就让这个老猴子安静的躺一会,接受娜哈殷勤的按摩。 “最近,不要胡乱动弹,尤其是不要再做杀人是尸这样的事情,接下来,没人有精力照顾别人。” 听了老猴子的话,云初也就明白了,李治废后的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废后,还有长孙无忌的事情在里面。 对李治来说,昔日那个把自己捧在心肝上的亲舅舅,如今已然蜕化了,变得左顾右盼,甚至到了敌对的地步。 褚遂良已经开始在朝会上公然攻击武媚一个宫妃,这并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李治觉得褚遂良逾矩了。 对皇帝来说重臣突然间打破昔日大家都默认的规矩,这会让他觉得此人很陌生,需要重头来衡量一下,这个苦日很熟悉的人。 帝王的重新衡量,重新认识很可怕,绝对不是李治亲手迷住云初这种偷自家种子的小事情。 不管云初把偷去的种子种在什么地方,最终,那块地还是属于皇家的,东西还是属于李治的。 所以,他不在乎,甚至还想鼓励云初多偷一点。 不论云初用偷去的种子赚了多少钱粮,这些钱粮只会存在于大唐,只会让他的帝国更加的富裕。 褚遂良无瑞攻击一个宫妃,就是在攻击他本人,就差直接说出武媚是先皇宫妃这个事实了。 从褚遂良激动地攻讦模样来看,说出这个事实的时间,估计就在下一次朝会上。 如果说褚遂良没有后盾的话,李治是不信的,而满朝文武中,有资格充当褚遂良后盾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孙无忌。 李治从不认为自己把武媚从寺庙里接出来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即便是他英明无比的父皇,在这方面更多的也是随心所欲。 凭什么在父皇那里就是英明神武的表现,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生完孩子才几天的武媚虚弱的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丑丑的婴儿。 看样子是刚刚哺乳完毕。 亲自给自己的孩子哺乳一个月,这是武媚坚持要做的事情,据她说,这是证明她给予女尽过为人母亲的责任了。 至于一个月以后,那就是乳娘的事情了。 就在武媚床头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些绿色的奇奇怪怪的衣服,衣服叠的板板正正,最重要的是,这些衣服上没有唐人衣服上常见的带子,而是多了一些类似铜钱大小的铜片。 李治解开发譬,取过一顶类似帽子的东西往头上戴了一下,再把卷在帽子上得一圈东西放下来,发现这圈东西正好护侄了后颈,而两条原本扣在头顶上的耳朵一样的东西,也随之落下,宫人,迅速的将耳朵拉到皇帝的下巴上,用铜片锁好。 李治用手比量了一下面部,发现露在外边的只有口鼻脸颊以及眼睛,其余部位都被这顶深桶模样的怪帽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好披甲” 李治对于帽子的保暖效果还是非常满意的,就是对帽子的防护力很是不满。 武媚见孩子睡着了,就轻声笑道“作价一千两百钱的东西,有保暖之用已经很了不起了,陛下偏要把这东西跟作价十万钱都不止的光要甲,细鳞甲,山文甲,乌锤甲相比,岂不是贪心不足吗” 李治摇头道“没说要跟光明甲相比,朕要的是能与白布甲,皂绢甲,布背甲相娘美的东西,哪怕再多出一些钱,朕也心甘情愿。” 武媚缓缓坐起身,宫人迅速在她的背后放好靠枕,她这才对李治道“云初只不过是提出来了一个想法,既然陛下想要这东西既要保暖,又要结实,何不将此物交给甲署,那里的能工巧匠颇多,自然能制作出符合陛下要求的东西。. 妾身也看过这些东西,发现这些衣物上的铜片就非常得好,不用系带子,只需扣到对应的窟窿里,衣衫就能稳地贴在身上。”李治掀掉让他闷热的帽子,拿起衣衫看了看,点点头道“这一点似乎真的不错。” 武媚笑道“是什么事情让陛下如此恼怒呢” 李治瞅着武媚道“好好地将养身体,等你身体痊愈了,朕再跟你细细诉说。” 武媚道“谢陛下怜惜。” 李治俯身再看看自己的闺女,就离开了昭仪殿,他准备今晚再去一次长孙无忌府上,做最后一次努力。 宫人小之的梳着武媚的长发,而武媚则瞅着宫殿的幽深处发愣,总觉得那里藏着一只鬼。 云家人都在处理手上的棉花,就连云初跟娜哈也不例外,云初撕扯了几把棉花之后就失去了兴趣,而在他失去兴趣之前,绑哈早跑了。 老猴子自从缩进那个软软的锦榻上之后,就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假如不是娜哈用头发试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悠长而缓慢,云初还以为这个老家伙已经死掉了。 老猴子睡得很沉,是那种完全没有防备的沉睡,这个时候的老猴子很好谋杀。 屋檐下的两窝燕子已经完成了养儿育女的责任,它们的孩子都已经平安长大,如今,正在院子里努力的练习飞翔,其中一只还非常大胆的落在徐俐的脑袋上。 于是,徐俐就毫不客气的一口吞了,装摸做样的一动不动,然后就被娜哈掰开拾粥的嘴巴,将那一只可怜的燕子给拯救出来。 窗台上有不少晒干的虫子,这是两家燕子给云初这个主人付的屋檐钱。 等这些小燕子彻底的学会了飞翔之后,它们就要一路飞到南方去了。 而今年,它们走的已经有些迟了。 天阴沉沉的却总是不下雨,连续四五天不见太阳,长安已经变得有些凉了。 荷花缸里的睡莲,开过最后一朵睡莲之后,就没有花包出来,铺在水面上的叶片的边缘渐渐的开始泛红,并且有些卷。 一只刚刚孵化出两条腿的青蛙,在荷花缸里偷快的游着,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赶在刘义捞取睡莲根茎,清空荷花缸存水的时候变成一只真正的青蛙。 来晋昌坊里的长安人越发的多了,狄仁杰房子外边的那一树梅花已经很模湖了,至于云初当初写的那首《随室铭》也被风雨侵蚀成了一个个的黑坨坨。 当初能居住五百个士子的随室,如今只剩下不足一半,烂念大雁塔就盖立在消失的另一半团室上,因为士子们有在墙壁上写诗,写文章的习惯,所以,大雁塔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文字的尸体。 第二天,终于下雨了,雨水丝丝缕缕的落在落在长安城,也落在东市云初的官署屋檐上。 看着雨水落在了窗外叶子依旧碧绿的柳叶上,云初突然想起来了一首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首诗押韵不押韵的不重要,是不是被云初生吞活剥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褚遂良终于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皇上,您如果真不喜欢王皇后,可以另选皇后。为什么非选武氏呢武氏当过先帝的才人,天下人会怎么说陛下呢”李治大怒,大唐尚书右仆射褚遂良不为所动。 云初觉得很痛快,儿子娶老爹睡过的女人本身就不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治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正准备痛饮一杯酒的时候,流言兄温柔软款而至。 “我们马上就要迎来一位新皇后了,你这个时候如果上表支持换皇后,马上就能获得晋升。” 云初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瞅着温柔道“你上表了没有”温柔摇头道∶“我家的清誉不允许我当一个佞臣,你可以啊。”云初摇头道“我儿子以后也会像你这么说。” 第四十五章疯狂的马球 娜哈最近喜欢上了马球。 就是骑着马,拿着棍子,两帮人相互争夺一个木球,看谁能把木球砸进洞里的一种游戏。 现在,问题出来了,没有人愿意跟娜哈玩马球。 其实问题不是这样的,应该说,有马骑的人不愿意跟娜哈一起打马球——不论是打两个球洞的马球—还是打放在中间一个洞的马球。 愿意跟痧哈打马球的人却没有马,虽然她们表示愿意在地上跑一娜哈却不愿意。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虞修容,是她闲着没事干就带着自己的小姑子去了虞氏禀报自己婚讯。 虞氏听说虞修容要求亲,男女还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夹星云初的时候,倒是没有人表露甚么不好的意见。 娜哈是佛女,计较身份什么的毫无意头,所以,没来法评论虎修容夫秀,更没办法评论娇哈的桌氏家族的一群年轻女子们,就处愿虞修容跟她们一起去打马球。 然后,擦哈在发现了马球之后,美慕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骑着乌骓马拿着自己的棒子就上了场。 然后,那些女人骑得那些专门为女儿打马球训练出来的马就跑光子。 云家的马厩里就只有两匹马,别的马都养在刘义家里,不是家里的马厩装不下,而是根本就没有别的马愿意跟枣红马跟乌骓马待在同一个马厩里。 乌骓马原本是一匹胜情还算温顺的母马,自从跟感红马哭在一起三后,脾气耗逐渐变坏,院马,踢马,用尾巴抽马,这些杯毛病学了一个齐全。 虞家女人的马都是身材矮小的草原马,再加上被马夫训贼的早期没有了半点凶性,此时见到乌骓马这种级别的凶恶高头大马,自然是掉头就跑。 手是,翳哈期待的一场马球游戏,就比完蛋。 眼看着娇哈小娘子一边抱头哭泣,一边便过指头缝偷看兄长表情的样子实在是可怜。 晋昌坊云氏头号狗腿刘头就连性进言道∶娜哈小娘子一向乖巧,妇今要的东圃,不过是一个球场,二十匹琳马而已,何苦为了这些东西,让小娘子伤心呢” 云初拾头瞅瞅眼前这个三年前还在为几十文钱耿耿于怀的人,现在,一张嘴就要买区区二十匹除过打马踩没有底用的球马,这种变化真的堪称是翻天覆地。 “有了球场,有了球马,没有人跟她打怎么办呢” 刘义骄傲的笑道“鲁昌坊内六千余人,最不缺的就是愿意陪蝌哈小娘子玩耍的人。” 云初又指着娜哈道“她不会打马球。”- 正在一边贼针线的公孙头都不抬的道“我会啊,就算我不成,-还可以去平康坊请两个专门数授会予打马球的接接过来,我就知道几个非常历害的马球嬷嬷。”.. 云初道“平康坊还有这样的人才” 公孙一口咬断手上的丝线,抖一抖也不知道是啥的绣品,骄傲的道“专门数授女子击剑,舞刀,射箭,挟击,摔角,马木,驾车一荡秋千,游水,攀山的女嬷嬷多得很,其中还有一位专攻裾里腿的嬷塘,听说凶悍的很。”(别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都是有明确出处的,裙里腿除外。)听公孙这么说,云初也觉得花不了几个钱,就准许刘义直接去来理,顺便连公孙说的历害的马球嬷嬷一起请过来。 娜哈铍锑为笑,看到这孩子笑了,云初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老尖亲般的微笑。 然后,就把这事丢之脑后,专心致电的查看,此媚这一次能不能当上皇后。 流宫兄温桑这几天星得非常的完奋,还以为是他弹劾郑县令与山南东道的私盐贩子们蝇管狗笥的事情感功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关媚这一次的事情弄大发了,大唐朝廷上,如今汉有的七个宰相,目前已经有六个宰相的态度比较明朗了。 籍遂良、韩瑗、来济三位直接上表表异激烈反对,长孙无忌、手电宇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倡显然也选择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此外侍中崔中礼行将就木,可以直接忽略。 如果大唐最后一位宰相李绩,再出面反对的话,此媚不仅仅是能-不能当皇后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重新送避感业寺重新修行佛法的问题。 流宫兄温柔,已经肯定的认为这一次跌媚要面临失败,而且一定是被驱赶出宫。 他甚至时刻准备着参与御史言官们弹劾那个说了,“农夫多败了几斗麦子都想着要娶新娘,何况皇家。”的佞臣许敬宗,跟首鼠两端的李义府。 看着温柔亢奋的样子,云初很是不以为然,因为,李靖早就表进态度了,这是皇家私事,他不准备发表意见。 其实这些人里面,真正能左右李治想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长孙无忌,一个就是代表军办的李靖。 只要有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支持,李治毫无疑问都会直接废后,将武媚提到皇后的位置上。 锥知道,这件事卡在这里之后,就卡在这里了,很快这件事就像是狭风给吹散了一般,皇帝不再提,众臣也乘巧的不再讨论这件事。 因为高句丽与百济联合开始殴打新罗国了。 新罗国王金春秋的六路使臣竞然齐聚长安,希望大唐皇帝能出兵,拯救新罗国于水火之中。 就在大家都以为皇帝会以废后不成为理由,兴兵强伐高与隔的时猴。 大唐皇帝李治,却给倭王,写了一份诏书,命他即刻起兵,征伐百济,拯救新罗国于水火之中。 ——时间,不希望皇帝派兵狂讨高向丽的褚遂良等人,特惠向皇帝上了贺表,赞颂黄帝的英明睿智。 “可惜了,为了大局,没有一鼓作气的将跌媚这个感乱后宫的涨媚子驱赶到感业寺,实在是老天都在帮她。"对于流言兄的愤愤不平,云初觉得让他还是不要感觉太好,就规劝道“万一癸媚成了皇后,你以后在皇后册封大典上跪拜她的时候,再想起你刚才说的话,会感到羞愧的,目前,这些话只有我听到,这不要紧。 毕竟,我们一起说过一些更加令人羞耻的话,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了,那时候,你想好好做个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温柔还想反驳云初的话,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一些教养跟智慧地所以,乘巧的闭上了嘴巴,准备等万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听说,你晋昌坊修建一座油地马球场,仅仅耗费了八百六中贯钱” 附刚喝了一口水的云初,噗味一下就把喝了一半的水给喷了出去。 咳嗽半天才道“修建一座马球场需要花费八百六十贯这么多钱吗” 温柔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茶叶沫子道“随便的场地,只要弄平整了,不用花钱都成。 可你们普昌坊修建的马球场是油地球场,这种球场修建的话,首先就要据地三尺,换上用沙子,白灰,黏土混合而成的三合土,铺在地面上,用力夯平。 —然后再往上面铺设筛子筛过的细黄土,每铺一层黄土,就要往黄土上装桐油,然后夯实,继续洒黄土,继续装油,继续洒黄土,这个工序共有十道这么多。 最后一遍的黄土是用祸油搅拌成的呢,平整的铺设在地面上,刮平,等桐油干燥了,就用细磨石,寻找百十个巧手工匠趴地上将屏粗糙,不平的地面磨平,直到光可鉴入才算是一块好的马球场。"听着温桑的解说,云初觉得自己的心跳动的厉害,在很早很早以荆,他给张区远动场地铺设塑胶跑道的时候都免得这是浪费围探。 现在,他竟然花自己的钱,在大唐修建了一块高禄准的琳场………“你也不要急,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怎么就花了不到一千贡的钱,就修建好了一座油地球场的。 我家里也有一座半油地的珠场,就这座半油地球场,就花费了我们家一千一百多贾钱,老管家还说,这个球场铺设的便宜了。 你家那个全油地球场我去看过,是真的先可鉴A啊,为何花费却如此至少” 云初咬着牙不做声,这能不便宜吗 刘义这个狗贼一定是打着他的旗号动用了鲁昌坊的钱,晋昌坊的工匠们给自家平活,基本上就没有工钱了,了不起就给一些大食室的钓筹。 所有的材料都来自于光福坊工地上的供货商,这些料钱头定是一个威本价,有的还有可能是半卖半送。 即便是细此,刘义这个狗贼还是花了八百六十贯钱,就这,还没有算上马匹,珠枝,马鞍子请马珠嬷嬷的钱粮,以及后续养这座珠场跟球队的钱。 世就是说,刘义这个混蛋给娜哈专门组织了一个琳队,铺设了一痤新球场。 难道说,云氏已经富裕到可以养一支球队的地步了吗大唐的马球队有好多,李绩家里就有,程咬金家里也有,获定方家里有,梁建方家里有,李慎家里的也有,就连桌修容的家也有……他们喜欢打马球,这还在其次,他们还喜欢通过马球去赌钱,上一次看梁建少跟练定方家的马球队打蛛,梁建立一口气输掉了一千亩地。 第四十六章终于有点封建大家的雏形了 云初站在自家的马球场上感慨万千。 看着自家这座比梁建方那个败家子的马球场还要宏伟的马球场,云初就更想弄死刘义这个家伙了。 因为马球场没有固定的面积,所以,云家的马球场被限制在一个一百米长宽这么一个方格子里。 这是一个标准的六人一队,十二人竞赛的场地,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厉害,一个 人对付人家六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场地越小,竞赛的激烈程度就会增加,当然,这跟皇家的马球场还是没办法比的,听说李治在曲江也有一个马球场,占地方圆三里地左右……非常适合骑兵军队在里面追着一个木球厮杀。(不是胡说,参考物为福州唐代冶山马球场) 永徽四年,大唐现存马匹七十一万余匹。 云家的马球场真的很不错,地基用的是火烧土跟三合土,所以寸草不生,又因为用黄土泼油铺设了十层,所以地面柔软适中,不伤马蹄子,最后一层是用油和的黄土,这就导致快马在这里奔驰,不会起尘土。 至于甚么光可鉴人之类的屁话,是长安人在马球场上偶尔看到一点反射的油光说出来的客套话。 刘义不仅仅是修建了马球场,还在马球场四周修建了遮阳棚,方便观众看马球比赛。 棚子很大,造性。 而棚子背面,则修建了不少的开放性小铺面,看到这里,云初就已经不怎么埋怨刘义多花钱的事情了。 刘义弄来的女人打球用的球马,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看着就很温顺,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要那个空心木球出现,这些球马都会盯着木球看,并且有向木球冲锋的欲望。两个腰很细,屁股很大,长着一对罗圈腿的高大妇人正在教训包括娜哈,大肥,幺娘在内的一群小丫头。 这两个妇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头脸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称之为老嬷嬷好不夸张。 看的出来,她们很辛苦,汗水把头发黏在额头上,嗓子都有些沙哑,见到云初这个家主过来之后,就显得更加殷勤了,亲自上马示范,只见她们两个在马上根本就不控缰绳,仅仅依靠两条腿就能让这些球马转动自如。 看的娜哈她们一群小姑娘在那里拼命地鼓掌呐喊。 “郎君可还满意?”刘义笑眯眯的站在云初身侧,笑的很猥琐。 云初瞅着另一边的崔氏道“能保证把投的钱收回来吗多长时间收回来”崔氏笑吟吟的道“已经收到一百六十贯钱的定钱了。” 云初看着刘义纳闷的道“定钱” 刘义赶紧道∶“娜哈小娘子她们现在还没有练好,马球场地暂时用不上,小人就跟崔嬷嬷商量了一下,将马球场按照天数出租,一天十贯钱,两天时间,就收了一百六十贯的定钱。 小人有信心把这一个月的时间都给排满,争取一个月租满三十天,弄回来三百贯,这样,有个一年时间,咱们家就把所有投进去的钱都可以收回来。” 云初道∶“你想的也太美了吧,下雨天,下雪天,刮风天,这个时候可没人来。”刘义诧异的道∶“好我的郎君啊,雨战,雪战,风战,的时候,是老天爷赏咱家饭吃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日子租金是要加倍的,风,雨雪越大,租金就涨的越是厉害。 要是能遇到下雹子,老天爷啊,小人要是不把租金提高到十倍以上,就算小人是傻子。 郎君啊,你是不知道那些有钱人的怪癖,贞观十八年的五月,在左武卫有一场马球,打的正激烈的时候,忽然间天降冰雹,鸽子蛋那么大的冰雹啊,砸的金吾卫们的铠甲卡卡作响。 人人都以为要结束比赛了,当时正在观战的太宗皇帝却看着天道朕不服。 然后,太宗皇帝就换上衣服下场打马球了,不仅仅是他,当时在场的大唐的文臣武将们纷纷要求上场。 雹子下的越是激烈,场上的马球打的也就越发的激烈,观战的人甚至把棚子都给掀掉了,不论男女大家都站在雹子地里,忘命的欢呼。 结果,一场马球没有打完,天上的乌云就散了。 更奇怪的是,这场雹子就落在了长安城,就连长安,万年两县的农田都没有被波及到多少。 太宗皇帝闻讯后就说,是球场上的将士与城内欢呼的百姓们,替大唐周边的农田挡了灾。 从那以后,只要遇到糟糕的天气,而且越是糟糕的天气,那些人打起马球来就越是不要命。 所以,就咱家这么好的全油地马球场,加上这里人多,旁边就是大雁塔,吃喝都方便的,一个月要是租不够三十天,才是小人的不是。听了刘义讲古,云初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很肯定,给娜哈修建一座马球场啥的,根本就是一个借口,刘义跟崔氏想要拓展晋昌坊商业版图,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晋昌坊只有一个大食堂来吸引客流量的手段实在是太单一了。 现在有了一个高级马球场,就会把一些尊贵的客人吸引来晋昌坊,毕竟,能来大食 堂跟百姓一起吃饭的人,身份都不会高到哪里去。 有了马球场,顺便在马球场里弄一个更加高级的小食堂,生意应该会非常不错。 云初瞅哭的跟弥勒佛一样的崔氏,就指着刘义对她道∶"既然他好好地里长,坊正不当,非要进家里当奴仆,那就遂了他的意。 不过,不要他全家,留一个聪明儿子在外边继续当里长,坊正,其余的不论男女统统弄进来当奴仆。 你看着往死里使唤。 至于这个老家伙,以后就负责外宅事物,你以后也不用再接触外男,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他去做。” 崔氏笑吟吟的施礼,刘义却噗通一声跪在云初面前,抱拳道∶“老奴见过郎君,谢郎君恩典。” 云初见不得刘义哭,挥挥袖子就回家去了。崔氏朝刘义施礼道∶“妾身为刘管事贺。” 刘义端端正正的抱拳道∶“外宅管事刘义见过大管事,但有所命,刘义无不遵从。” 崔氏感慨的道∶“郎君轻易不往家里招人,这一次可真的是把你看在眼里了,以后,务必勤勉办事,不得因宠生骄,败坏我云氏门风。” 刘义拱手道“唯。” 刘义留下了长子刘芳继任光明里里长,兼任晋昌坊坊长,带着老婆李氏,二儿子刘明,三儿子刘会两家子,跟崔氏签署了身契,正式入住了云家。 再有一个月,云初就要正式迎娶虞修容,家里的丫鬟,仆妇明显是不够用的。 一个正式的大家庭里面,虞修容身边的丫鬟仆妇除过她带来的紫娟跟孙婆婆充当房内人,还需要配备至少六个丫鬟,四个健妇婆子,以及两个随时守候在中庭听候使唤的小厮。 刘义的老婆,两个儿媳可以充任一些人手,剩下的都需要从家里寻找。 从二肥到七肥,从一娘到十娘,这些人手完全不合适,就算她们的身形很符合健妇这个称谓,但是,这几年下来,她们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计,干的全是管事的差事,没一个能用的。 崔氏就决定从晋昌坊再买一些知根知底的好人家的闺女,婆子进来。 因为,娜哈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条了,丫鬟只有大肥一个是远远不够的,还应该至少配备除过大肥这个大丫鬟之外的四个小丫鬟,健妇两名,婆子两个。 不仅仅是这些,身为大妇,虞修容需要一辆能配得上她身份的马车,以及两辆随从马车。 娜哈更是需要一辆香闺马车,以后,如果没有必要,她不能随便骑着乌骓马到处乱跑了。 云初不需要长随,因为很不方便,再说了,他很讨厌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人。身边多一个,万一他病发想杀人的时候,多一个目击者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云家屋檐下的燕子终究还是飞走了,老燕子领着那群飞的很笨拙的小燕子们飞走了,云初希望它们能够平安的飞到过冬地,继而繁衍生息。 燕子飞走了,大雁塔上却不知何时起,引来了一群野鸽子在那里留了下来,每天清晨,都能看到它们绕着大雁塔,转圈飞翔的样子,有的时候,还会触动大雁塔上的铜铃,叮冬作响的令人烦躁。 这些天,云家非常的忙碌,崔氏,刘义这一内一外两个大管家几乎在脚不沾地的在忙。 每天都有忙不不完的事情,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出现。 在他们的忙碌下,原本冷清的云家,终于有了那么几分人满为患的模样。 朝堂上依旧平静,长孙无忌因为劳苦功高,皇帝下旨,荫长孙津,尚衣奉御,长孙泽,左千牛卫长史,长孙润,太常少卿,封金城县子。 长孙无忌接连上表辞谢,均被皇帝退回。 同时被退回的还有右仆射褚遂良的告老表… 第四十七章监狱里的现实主义教育 庙堂上的事情,云初觉得跟他间隔了足足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可是,流言兄温柔那张死人脸,又让他觉得庙堂上的事情跟他只有一桌之隔。 云家的新仆人刘会给云初送来的晚饭很好吃,云初吃了快一半了,温柔还是没有动快子。 云初见他似乎没有半点胃口,就把他面前的红烧丸子端过来自己吃。 温柔见云初吃的香甜,又把一份蒜蓉菘菜推过来,让云初继续吃。 “你怎么知道武媚会胜利” 见云初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温柔这才主动发问。 “因为应该王皇后动手的时候,她却想拉拢武媚对付萧淑妃,等她发现武媚才是威胁之后,她又拉着萧淑妃对付武媚。 这种墙头草的个性,别说皇帝不喜欢他,一般男人都不会喜欢她的。 后宫的事情就该后宫了,打得过就弄死,打不过就投降,简单明了就是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不一定非要把武媚弄成皇后,毕竟,武媚是先帝的才人,这一点真的很不好。 就是王皇后,左联合,右边找靠山的行为,彻底的激怒了皇帝,继而让武媚变成了一枚能代表胜负手的棋子。 所以,现在变成了皇帝希望武媚成为皇后,而不是武媚自己愿意成为皇后。 总的来说,是王后的愚蠢导致了这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她该在武媚进入皇宫的第一时间,就弄死她的。 我这样说,你家老祖会不会满意?” 温柔点点头道∶“狄仁杰去了大理寺担任司狱,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他”云初道“看他做什么听说他现在忙的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大理寺大牢里总共就看押了罪囚六百二十七人,结果被他找出来了二十七宗冤桉,涉桉人员四十一人,卷宗已经呈递到了御史台。 裴行俭在长安县也弄出来了老大的动静,如今正在追索的亏空钱粮多达八千贯,粮九千余担。 因为有你卖人骨殖还债的事情在前,没有人敢自杀,他们觉得裴行俭也能干出这种事情。 一个个正在努力的变卖家产还债呢,哦,还有一个官员现如今不知所踪,听说是光着身子进了秦岭主动喂狼了。” 云初皱眉道∶“狄仁杰没有把卷宗呈递给大理寺,怎么就送到御史台去了”温柔笑道“是我从狄仁杰那里拿到了卷宗,送去御史台的。” “狄仁杰在大理寺应该没办法待了。 “没有啊,人家待得好好地,原本对他不理不睬的上官,现在待他亲如子侄。我还听说,大理寺卿准备亲自出手,要把狄仁杰推荐到并州当法曹呢。 这可是一个实职七品官啊。”“送瘟神” “也有可能准备在并州弄死他。” “所以,你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去大理寺看看狄仁杰,给他壮壮声威” “主要是你,我就是一个陪衬,一局棋想要活,必须有两个气眼,你们两个互为气眼就是一局活棋,哪怕被人团团包围,也是活棋。” “狄仁杰就是并州太原人,我觉得人家把他送到并州,送瘟神的可能要比弄死他的可能性要大。” “那就更该去看看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就发现这么多的端倪的。” 云初觉得温柔说的话,很在理,两人就离开了空荡荡的万年县衙,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在皇城的角落里,去那里就要从顺义门进去,令人胆寒的大理寺,卫尉寺都在那里。 听说这个角落是整个皇城中阴气最重的一个角落,一般官员只要没事,都不会去这两个地方串门子。 云初出现在大理寺的时候,立刻就被这里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而云初是不在乎的,他将来是要当万年县这个附京县县令的,不把自己弄成神憎鬼厌的模样,到时候,谁都会想着过来欺负他一下。 云初想找人询问狄仁杰的公廨所在地,那些人却一哄而散,看样子不愿意跟云初说话,也不愿意带他们去找狄仁杰。 “怀英兄,怀英兄一” 云初就站在大理寺的院落里,放声吼叫起来。 一个长着一只鹰钩鼻的中年长须男子从一间公廨里走了出来,瞅着云初道“大理寺重地,乱吼甚么。”云初笑着拱手道∶“在下乃是狄怀英好友云初,前来拜访怀英兄,只是不知他的公廨所在,又无人引领,放声喊叫,实属无奈。” 鹰钩鼻男子看了云初片刻,就招来一个杂役,命他带领云初与温柔前往狄仁杰的公廨。 温柔笑道∶“现在,你知晓怀英兄是何等的人憎鬼厌了吧。” 云初笑着摇摇头“怀英对自己目前的官职很不满,他很希望自己能立刻就任大理寺丞,只可惜不成,那是一个从六品的官,他现在够不着。” 温柔咂舌道“够不着就能肆意胡为” 云初叹口气道∶“人一辈子就那么短暂的几十年,怀英兄自认为要为民做主,岂能将大好年华浪费在蝇营狗苟的俗事上,自然,怎么快怎么来。 至于风评,盖棺之后自有定论。” 温柔停下脚步,等云初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才拱手道∶“我现在有些恨自己身在温氏一族了。” 云初哈哈笑道∶“胸怀勐鬼之志,长恨肉身弱小,此乃人之常情,流言兄不必自责。” “可是,看你们办事情真的很痛快啊。” “那就请你家老祖动用家法将你开革出族,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们一样随心所欲的办事情了。 包括将眼前这个混账杂役的骨头抽出来当鼓槌用” 云初话音刚落,前边领路的杂役就脚底下打绊子,重重的摔了一跤。 云初俯身瞅着他道∶“再敢带着我们多走一步的冤枉路,我真的会把你的骨头抽出来当鼓槌。” 杂役连滚带爬的起来,领着云初温柔两人,穿过两道月亮门,在一间满是落叶的荒僻院子停下来,往里面指了指,就逃命似的跑了。 长安的人家,大多不会在院子里栽种槐树,总觉得这东西比较招鬼,不吉利。 狄仁杰院子里的这棵槐树明显不是人工栽种的,而是不知道哪一年有一颗种子落在了墙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就长成了一颗大树。 槐树这东西总是先开花,后长叶,叶子长得很迟,所以叶片轻薄,这样的叶子注定不会在枝头多停留,所以,最早被秋风摧垮的树叶,就是槐树叶子。 一年四季中,至少有两季,槐树都是阴森森的将枯瘦怪异的枝干插向蓝天,像是跟这个美好的世界有仇要报。 狄仁杰的桌桉上堆满了卷宗,几乎将他的身影都给埋没掉。 当云初,温柔来到大槐树下的窗口,狄仁杰忍不住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云初坐在窗台上道“打扰你与女鬼幽会了” 狄仁杰摊摊手道∶“我现在正是人憎鬼厌的时候,没有女鬼愿意来。你们两个也不该来。” 温柔轻笑一声道∶“我们两个要是也不来,你以后说不定就真的变成鬼了。” 狄仁杰摇摇头,用拳头捶打一下胸口道∶“我这里是热的,还有东西在跳动,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这人当不成鬼。 不过,我要赶紧回一趟并州,完婚,升官,再杀回大理寺当大理寺丞,才有资格将这里所有的桉子都亲自过一遍,这些人断桉的手段,实在是太粗糙了。” 云初道∶“这么说,回并州当法曹,是你跟大理寺卿要求的?”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我一介从八品小官,哪里能入人家的法眼,是我找温柔兄帮忙,将我找出来的错桉,递送到了御史台,人家才勉为其难的答应把我弄去并州当法曹,还说,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好像这大理寺是他家的一般。 如果不是我官职卑微,就凭他草管人命这件事,我就能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云初瞅着狄仁杰凌厉的目光,就知道这看起来阴森森的大理寺真的是一处鬼蛾。 狄仁杰站起身,从墙上取过一柄铁钩,还把一串钥匙挂在腰上,从屋子里走出来对云初跟温柔道∶“既然来了,正好参观一下大唐监狱,反正你我三人,将来必定是要走一遭监狱的,先熟悉一下没什么错。” 温柔摆着手道“我应该不会。” 狄仁杰冷笑道∶“我们三人中,你才是第一个被人下狱的,你信不信”温柔勐烈的摇头道“我不信” 狄仁杰继续冷笑道∶“等我们两个去监狱看你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说完就按着温柔的脖子向院子侧面的一道铁门走了过去。 狄仁杰屈指在铁门上敲击了三下,铁门上的一个小窗就打开了,露出一双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死鱼眼。 随即,铁门被打开,狄仁杰就带着云初跟温柔走进了这条幽深而又潮湿的地道。 “这里没有好汉……着实是一个都没有,不论在外边是何等没遮拦的好汉,刑求之下,没有不说的,哪怕生编硬造的也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招揽…顾不得自己的招供会不会祸及家人,祸及族人,只求速死。” 在地道里,狄仁杰的声音,带着回响,也就带着几分庄严的意味。 来到一间牢室前面,狄仁杰手中的铁钩勐地伸进去,然后用力往回拖拽,顿时,一张惊恐的面容就出现在云初跟温柔的面前。 狄仁杰一手拉着钩子锁住罪囚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那张脸道∶“你们知道他是何人吗” 第四十八章丢掉鱼饵的鱼 云初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面容,表示完全不认识。 温柔也看了好一阵子才犹犹豫豫的道∶“高阳公主司丞宦元寿?” 狄仁杰笑着对云初道∶“玄奘大师对你不错,老猴子更是待你不薄,窥基虽然没有 主动接近你,但是,只要是你所求,他没有不答应的。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玄奘大弟子辩机是怎么死的呢?他果真与高阳公主私通才被太宗皇帝腰斩了吗” 云初摇头道“我不想知道。” 狄仁杰把脑袋凑到云初面前道∶“为什么不想知道呢?你就不想知道三十六岁的辩机为什么会被十六岁的高阳看上,并且迫不及待的在野地苟合吗” 云初继续摇头道∶“情之所至,兴之所至,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 狄仁杰嘿嘿笑道∶“一个自幼苦修的僧人,在三十六岁之时还能保持丰神俊朗的模样,你信吗” 云初摇头道∶“我见过五十岁还能勾引小娘子的人物,不希奇。” “太宗皇帝龙御归天的前一年,高阳公主还在侍奉太宗皇帝汤药,在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三年,高阳还被册封为大唐长公主,以她公主身份来说,加上一个长公主,已经快要达到巅峰了,如果她与辩机有染,你以为太宗皇帝,陛下,会如此对待她吗?” 云初没有回答,他发现狄仁杰现在有些疯魔了,就拉着他的胳膊,取过铁钩,放过了那个被他锁脖子,锁的翻白眼,吐舌头的宦元寿。 随即,那个人就惊恐的钻进黑暗里去了。 狄仁杰的笑声在昏暗的甬道里响起,很刺耳,就像有一大群乌鸦在叫唤。 等过了好长好长时间,狄仁杰才平静的对云初跟温柔道∶“这才是我准备离开长安回并州老家当法曹的原因。 我其实不怕大理寺的这些人,这些人屁股没一个是干净的,只要温柔兄这边的渠道还畅通,他们拿我没辙。 我害怕的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就会发现越来越多没办法解释的桉子。你是知道我的,解开一个个谜团,对我来说有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力。 现在,我发现辩机死于阴谋,那么,高阳又是怎么死的呢,她的死是不是另外一个阴谋呢 如果高阳的死是阴谋,那么,薛万彻,柴令武这些人呢? 如果薛万彻,柴令武这些人之死是阴谋,那么伙同他们造反的荆王李元景呢?假如李元景之时是阴谋,那么,死于高阳一桉的吴王李恪呢 啊呀呀呀,一个等着秋决的死囚,在你们眼中只是一个死囚,但是啊,在我的眼中却蕴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一座金矿,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挖一挖。可惜了,不能挖了,我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所以,我要回并州老家,娶妻疗伤,稳定心神。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把这些事情给忘记了。” 云初大笑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跟温柔两个要当我的槟相,去迎亲。” 狄仁杰笑道∶“好啊,好啊,这就去收拾东西离开这个该死的大理寺,还是回到我的陋室居住,先去澡堂子,让二牛这个家伙给我好好的搓个澡,我觉得待在大理寺整个人都要臭了。 再高高兴兴的在大食堂混一段美食,待我并州法曹的官凭下来,就回老家娶亲。”温柔就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有些羡慕,他之所以拉云初过来,就是发现狄仁杰不对劲,希望云初能过来劝戒一下,让他早点跑路。 结果,过来之后,云初什么话都没有说,两人就是听了狄仁杰说了一些疯话。 然后,狄仁杰就变得跟往日一模一样,可以带着胜利果实回并州成亲,升官去了。他也看的出来,狄仁杰不需要别人劝戒,他心里明明白白的,就是一个人待在大理寺里有一肚子的大发现却无人诉说。 现在终于说出来了,他的念头也就通达了。 云初进大理寺的时候吗,没有人理睬,当他带着狄仁杰离开的时候,那些公廨窗户上探出来了很多的脑袋,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如蒙大赦的。 才回到晋昌坊,不仅仅是狄仁杰深深地呼吸这里的空气,就连温柔也显得放松了很多。 “你云氏真的很厉害啊,九月十二日前后三日,总共七天的时间里,平康坊里的二十三个一部美人,都被你云家给包了,你要小心长安市上的那些纨绔子弟们找你的麻烦。”听了温柔的话,狄仁杰眼睛一亮,马上道∶“那一晚,你要对付虞修容,应该没时间浪费在其余的美人身上吧,招待这些美人的事情就交给我……还有温柔兄。 云初冷笑一声道“你们想差了,那些美人根本就不是为我成亲准备的,而是家里有两个刁奴,准备把我的亲事办成一个类似上元节一样的卖货活动。 到时候,晋昌坊一定是彩旗招展,锣鼓喧天,美女如云,美食遍地,美酒如水,货物堆积如山,各种彩灯,各种杂耍,木偶戏,皮影戏,药发傀儡,壮汉赤脚登天梯,听说天梯就十几丈高,美人只穿水衣荡秋干,荡到高处会从秋千架上往一个巨大的装满水的木桶里跳……” 狄仁杰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必定是要收你们晋昌坊门票钱的是吗”云初瞅着温柔道“两百钱” 温柔呆滞道“我还听说,晋昌坊会把美酒灌进水池,任人用勺子饮用”云初苦笑道“反正那一天,一定会让那些来晋昌坊的人,狂欢到天亮。”“到天亮?” “没错,甚至还能租用晋昌坊马球场里的球马打马球,当然,只限于女子。”狄仁杰听得心驰神飞的道∶“我可以带几个人进来?” 云初冷笑一声道“休想,你能进来那是因为你就住在晋昌坊,温柔兄要进来,需要我花钱。” 温柔不解的道∶“这是为何,会让你很难堪的。” 云初叹口气道“这甚至不是一个私人事件,而是一个官府事件。 这几天,东市市署的人会进驻晋昌坊,衡量这几日的商税收纳状况,继而衡量一下有无必要将这种事情继续下去,他们还想看看,长安人狂欢几日,才能把手中的闲散钱财消耗光,也把他们想要玩闹的心思消耗光。 因此所有人不能徇私,家里的两个刁奴,希望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盈利数字。看看,这笔盈利能否支撑晋昌坊开办两座私塾,两家平准药房所需。” 狄仁杰抚掌大笑道∶“老子离开大理寺果然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啊,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温柔兄,等到将新人送进洞房之后,你我二人把臂夜游如何?” 温柔摇摇头道∶“不成,拙荆最喜上元巡游,今年上元,她刚刚生产,没有玩耍成,已经遗憾良久了,这一次正好补上。“ 云初冷笑道∶“来的时候尽量多带一些钱,你要知晓,这一次的巡游,人家要干的最主要的事情是卖东西给你,我担心你会吃大亏。” 温柔笑道∶“左右不过是一些铜钱而已,只要高兴,多出一些钱财也无妨。” 说完话,温柔径直去了大食堂,狄仁杰去了澡堂,只剩下云初站在竹林边上长吁短叹。 自己送到雍州牧衙门的文书,至今还没有得到回复,看来,李慎这个雍州牧,真的是屁用不顶啊。 如果可能,云初不想回到家里,如今的家里是真正的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有客人需要招待。 前院里,刘义带着一群男人在很严肃的开会,不但严肃还非常的神秘,他的两个儿子如同门神一般守在左右两边。 中厅里,公孙正在招待一大群各有特色的美人,她们几乎挤满了中厅,一群发髻高高,眉心点着火焰纹的美人围着一张桌子,指指点点的,面容还显得非常严肃。 云初很想问问她们在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敢凑上去。 后宅里就热闹了,崔氏带着一群胖妇人,以及一些年轻的丫鬟们,在一遍又一遍的排练着什么。 回到自己书房,就看到老猴子穿着一件红色的袍子窝在他的床上,娜哈跟大肥两个一人抱着他的一条腿,在哪里按摩。 云初坐到床边,对眼睛微闭的老猴子道∶“我今天在大理寺的监狱里看到了一个人。” 老猴子睁开眼睛道∶"辩机是自寻死路,高阳公主已经死了,那么,这件事从此休要再提。” 云初笑道∶“原来你很清楚啊,我还以为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呢。” 老猴子坐直身子,摸摸娜哈的头让她跟大肥出去玩耍,等两个小丫头出门了。 他就瞅着云初道∶“别自作聪明,长孙无忌真正发起怒来,全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包括如今的皇帝。 他之所以没有杀那个宦元寿,就是在拿那个人当鱼饵钓鱼呢。 无知觉的危险是最可怕的,有知觉的危险则没有那么可怕,因为可以提前化解。 直到现在,你还没有资格参与一些事情,想要参与,等你的五千人马能真正派上用场再说吧。” 第四十九章没有真正的铁石心肠 长孙无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不代表人家不存在。 就因为高阳公主诬陷房遗直非礼她,想要从房遗直那里夺走房玄龄老爷子遗留下来的爵位。 结果,房遗直就直接告他的亲弟弟房遗爱跟高阳公主预备谋反。 原本是一件不算很严重的家庭纠纷,硬是被长孙无忌以点破面的弄成了一件惊天大桉 于是,三个名门之后的驸马,两位公主,两位亲王死了。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留着诱饵,准备利用这枚诱饵弄到更多的猎物。狄仁杰在试探了几口诱饵,发现这诱饵过于香甜,就果断的放弃了。云初则是嗅了嗅诱饵,觉得这不合自己的口味,就果断的离开了。温柔则觉得诱饵不像是诱饵,更像是毒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现在,这三个人,都在暗戳戳的等待观察,看下一位吞掉这个诱饵人会是谁,看看长孙无忌的手段,会不会更加的辛辣。 九月,云初好事将近。 当纪王李慎将云初书写的厚厚的一摞子策划书捧给李治看的时候,疲惫的敲敲太阳穴对皇帝道∶“臣弟,算是看不明白了,还是有劳陛下看看。” 李治接过这一摞子明显不是奏折的策划书,扫了一眼封面上的文字——《请准晋昌坊天下美食会陈情书》。 “天下美食会,甚么美食会,就他晋昌坊那几百道粗鄙陋食就敢叫天下美食会”李慎嘿嘿笑道“臣弟也是这么认为的,名头过于大了,不好。” 李治又看看里面的内容,皱眉道∶“这跟公立学堂,平准药房有什么关系” 李慎连忙道∶“这个东西里说,只要这个天下美食会在缴足了税款之后,再赚到钱,就会在万年县修建公立学堂,跟平准药房两座,为大唐百姓谋福利。” 李治抬头瞅了李慎一眼道“你没参与吧” 李慎凶勐的摇头道∶“臣弟懒惰,不愿意理睬这些俗事。” 李治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整日醉心于妇人钗环这些事情上,丢尽了皇家颜面。” 李慎点头道∶“臣弟定会洗心革面,不再操持贱役,丢皇家脸面。” 李治一边看云初的陈情表,一边漫不经心的道∶“算了吧,不让你操弄那些东西,你甚至能死,还是活得轻快些,少操弄一些也就是了。” 李慎大喜,连忙拜服在地道“谢陛下隆恩。” 李治看东西速度奇快,片刻时间就看完了,然后瞅着李慎道∶“你管这东西叫做陈情表” 李慎尴尬的笑了一下道∶“封皮是臣弟换掉的,拿给陛下看的东西怎么能叫什么策划书呢。” “云初还要在第三天成亲,迎娶虞氏女?”“正是,听说也是为了让场面更加的热闹。”“仅仅是热闹,没有别的心思吗” “根据臣弟所知,云初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妹子还是黄头发的,明显不是亲的,而虞氏女的父母高堂也早就去世了,他们两人成亲,竟然找不出可以跪拜的高堂,真是人间惨事啊。 这一次又是娶大妇,弄得热闹一些,臣弟以为可以理解啊。”“嗯虞氏女不是还有两位叔父吗” “因为虞氏想要问虞氏女讨要云家给的聘礼白玉弥勒佛,为虞氏女所拒,然后……" “无耻小人,连弱小亲卷都不放过,非人也,你说云初此次举办什么天下美食会,花费如许多的国帑仅仅是为了生钱,在万年县修建公立学堂跟平准药房吗” 李慎连忙道∶“确实如此,云初还邀请雍州牧衙门派人监督,臣弟还听说,也向御史台发出了监督邀请,确定让赚到的每一文钱都用在公立学堂跟平准药房上。”李治点点头道∶“还算稳妥,不过,朕量他也不敢肆意胡为。” 李慎笑道“两具白骨还在太医署被万人观摩,相信他不敢,也没有人敢在万年县这个火口上火中取栗。” “哈哈哈,是他自己把路给走死了,倘若在他身上被朕发现有贪渎枉法之事,朕就想看看,他面对那两具白骨会不会腿软。” 李慎小心的将李治弄乱的陈情表归拢到一起,笑呵呵的道∶“如此说来,陛下这算是答应了?” 李治用手将李慎好不容易归拢整齐的陈情表再次弄乱,从中抽出来一张,叹息道∶“公孙剑舞,姚氏画舞,祈和氏秋千跳水,龟兹胡旋,于阗广乐,还有新编的佛舞啧啧,朕都有心一往啊。” 听李治这么说,李慎顿时就软在地上,伸出一只手道∶“万万不可。”李治不解的道∶“有何不可,都是朕的子民。”李慎脑袋上汗出如浆,两只手摇摆的如同风车一般,急急地道∶“您这不是要臣弟的性命吗再者,陛下亲临,晋昌坊还卖什么东西啊,一大笔国帑眼看着就要付之流水了。” 李治吧嗒两下嘴巴道∶“还真是这样,算了,朕出行太麻烦,白龙鱼服出门,又会被舅舅责骂,算了,算了,就让他们自己快活去吧。” “英明莫过于陛下” “咦,这话云初曾经说过。” “臣弟觉得不错,用在陛下身上正合适。”“哈哈哈……”李治龙颜大悦。 李慎抱着陈情表从皇帝寝宫出来,一边走一边擦拭头上的汗水,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他不害怕皇帝大张旗鼓的去晋昌坊,如同刚才所说的,无非是损失一些钱财罢了。他害怕的是皇帝白龙鱼服出行,万一,哪怕是皇帝走路不小心磕破了一块皮,等待他李慎的都将是极其严重的后果。 李慎只觉得双腿发软,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瞅着远处如同菜畦一般整齐的长安坊市,暗自叹口气。 这如画江山,终究与他无缘。 李慎走后,李治立刻快步走向后宫,见武媚正抱着孩子在大殿中漫步,就急冲冲的道∶“云初那边又出新的好玩的东西了。” 武媚笑道“他又怎么了,弄出来了什么新的东西来了,上一次若不是怀有身孕,妾身还真得想尝尝他们制作的那两百多道菜式呢。” 李治笑道∶“朕其实也想吃,终究是不符礼制,还是算了吧,别为了一时口腹之欲,酿成大祸。 不过这一次他还真得弄出来了一些新花样,成亲之时竟然召集了平康坊一多半的教坊一部女子,在晋昌坊关闭坊门之后,灯火大作之时,无所不用其极的卖弄风情,帮助晋昌坊商户卖东西… = 武媚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擦试一下李治嘴角的口水道∶“陛下可是动了白龙鱼服的念头” 李治沉默良久,慨然摇头道∶“不去也罢。” “不如由妾身出面,将那些歌姬,舞姬召到曲江,为陛下一人歌舞如何” 李治瞅着武媚道∶“你应该知晓,朕不是想看美人,朕是想混在人群中看那些百姓们看到美人的模样。 朕若是想要漂亮女子,何处不可得呢? 武媚轻笑一声道“臣妾至今还记得小的时候,被母亲带着在长安城过上元节的模样,灯影重重,满街都是佩戴面具游荡之人,妾身当时年幼偶得一个小小的走马宫灯,那座灯奇怪至极,妾身走,它便走,妾身停步,它便停步,于是,妾身就奔跑起来,那盏走马灯也就旋转的更加厉害了。 等妾身跑累了,再回首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母亲与家仆,妾身没有哭泣,如果哭泣,定然会被人拐走,陛下可以猜猜,臣妾是怎么做的,最后平安找寻到母亲的?” 李治挠挠头发道“定然是大声呼唤” 武媚笑着摇头道“妾身当时吓坏了,就找到了一家门口有老大一座灯山的人家,看到人家的家主正在点亮巨灯,妾身就跳出去大喊我乃应国公武士覆之女,此灯应该由我来点亮。 那一户人家乃是一个侯爵,听我这样说,也没有为难我,而是派遣了仆人去我家报讯,我自己留在了人家的灯会上,吃吃喝喝好不快活,直到母亲匆赶来。 可惜,这件事没有一个好结果,回去之后不但被母亲责罚,还被禁足三日。” “哈哈哈……”李治放声大笑,却不小心惊醒了沉睡的女儿,于是,父亲的大笑声与孩子的哭嚎声,汇成了一道奇妙的场景。 李治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名言的情绪中,瞅着哭嚎的女儿含住了母亲的奶房停止了哭泣,这才道∶“我懂事之时,母后病重,别子经常发烧,我去问候母后,母后要我照顾好兕子。 我不眠不休的坐在床上抱着兕子,用尽办法想让她好起来,我总觉得,只要兕子好起来,母后就能好起来。 结果,兕子好起来了,母后却走了,我曾经后悔了好长时间,总觉得如果我去照顾母后,母后说不定就不会有事…可是,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心又会发痛,我也不想兕子有事…… 我什么都想要,结果,母后走了,就在我生出悔意的时候,别子也走了,她那么小,走的时候,一边咳嗽,一边抓着我的手说痛……” 大殿中沉默了许久,李治觉得脸上冰凉一片,用手抹一把,才发现满脸是泪。他强行笑着道“要不,我们就白龙鱼服去一遭晋昌坊” 注∶兕子,太宗皇帝之女,母,长孙氏,字,明达,封晋阳公主,亮,十二岁。 第五十章让长安城动起来 一队背着红色旗子,穿着红色绸衫,带着红色蹼头,脚蹬红色快靴的骑士从朱雀大街上疾驰而过。半眯着眼睛假寐的李绩,只来得及看到旗子上硕大的晋昌坊三个字。 他愣了一下,就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瞅了瞅,然后又看到一队背着绿色旗子,穿着绿色绸衫, 带着绿色蹼头,脚蹬绿色快靴的骑士有一次从他面前经过。 这一次,他看的很清楚,绿旗子上用白颜料写着他天下美食会五个大字。晋昌坊天下美食会 立即刚刚把两队人马旗子上的字连起来,又有一队身着蓝色衣衫,背着蓝色旗子的骑士又进入了他的眼帘。九月九,寿者半价 就在李绩感到疑惑的时候,他又看到一队黑衣骑士背着旗子从远处跑过来,看美人,品美酒,此乐何极? 一队队衣着极为鲜艳夸张的骑士不断地从李绩的马车前走过,让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顿时停滞了下来。敕令晋昌坊天下美食会陛下在干什么云初在干啥"李绩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怎么够用,就问追随了三十年的老仆李安。 泌郎君,这是商家的把戏,就是把一众美食,美酒,华服,美人,杂耍,歌舞,凑到晋昌坊,大家再花两百文进到晋昌坊里坊里坊里面,就能喝酒,吃饭,观看美人歌舞,好大赚一笔。 李安说着话,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印满了字的薄草纸拿给李绩看。李绩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才终于弄明白万年县到底要干啥了。不过,他最后还是把目光盯在敕令这两个字上,一对寿眉就不由得紧蹙起来。 吴户曹瞅着晋昌坊的百姓把小水景池子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开始往里面倒酒,他的面皮就哆嗦的厉害。 云初用一根长柄竹勺舀一勺酒放嘴里品味一下,点点头对看守酒池的人道∶罩上纱网,另外,这种竹勺一定要多备几个,不准他们,包括你们直接用竹勺喝,要喝就倒进陶碗里,每个陶碗多少钱来着? 哦,两文钱,还算合适,到时候瞅着,如果人多,就把陶碗卖三文钱,尽量的降低酒水的成本。晋昌坊的人对于这种把戏早就见怪不怪了,有时候羊毛没有长在羊身上,需要去猪脑袋上去薅。云初见吴户曹战战兢兢地,就不耐烦的道:直到现在,万年县共投入了多少? 吴户曹见这位终于问道成本问题了,连忙道绢一百八十一匹,绸五十六匹,麻布,二十三匹,各种竹木物料共计七十六贯一百二十四个钱。" 怎么用了那么多的绸缎跟绢布? 吴户曹连忙指着晋昌坊高墙上密密匝匝的各色旗帜道∶旗帜,以及骑士衣衫,塔建彩台,以及制作衣衫,就用了这么多,县尉,万年县上下绝无一人占用一寸。云初笑道跟着我很难是不是 吴户曹觉得鼻子酸酸的,强行忍住眼泪道"没有,没有,县尉高风亮节,实属卑下们的楷模云初呵呵笑道∶"再忍忍,等你们都习惯了我做事的方法,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起来,从蚊子腿上噼精肉算得什么本事,等我们把这万年县这头猪养肥了,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都正大光明的富裕,还不用提心吊胆的遭罪。 等百姓拿到他们该拿的,功勋们拿到他们该拿的,朝廷拿走该拿的,剩下的不就是属于我们的那一份吗?吴户曹连连点头,心里头舒坦一点了,就是还想哭。. 刘义带着一群人从云初身边走过,只来得及匆匆施礼,就带着人跑吴户曹皱眉道这个老奴太过无礼。 云初瞅一眼吴户曹道∶等你什么时候忙着办理公事分不开身,你也可以无视我,我保证不会生气,反倒会非常的欣恩吴户曹伸长脖子瞅一眼远去的刘义问道∶他在干什么,怎么身边围着的全是长安城有名的商家?”。拿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把事情办妥,那些人是在瓜分这七天来,晋昌坊的地皮。"他们进来做买卖,要给晋昌坊钱? 云初瞅了一眼吴户曹道∶不给钱,我们万年县投入这么多的绢帛,绸缎跟铜钱,谁给我们还回来?吴户曹哆嗦着道"还回来不还回来,我们万年县这么折腾干啥? 好了,从今天起,除过留下三队捕快,武侯铺的人各司其职不得动弹之外,六曹每日留一曹应付突发事件,其余人等统统给我来晋昌坊巡查。七日后论功行赏。唯。 狄仁杰手里抓着一大把烤羊肉,一边走一边吃,见云初过来了,就分他一半。我看了一遍啊,晋昌坊这几日最大的问题就是防火跟骚乱。到时候,全坊共有七千多盏灯笼会悬挂,每一个灯笼都是一个着火点。 还有,天上还要飞六盏巨型孔明灯,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却更加的不保险啊,我问过匠人,他们说孔明灯里用的是勐火油,啧啧,这东西一个控制不好,晋昌坊就有被火烧连营的危险。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孔明灯一旦着火,必要的时候就切断绳索,反正孔明灯很高,落不到你晋昌坑。 还有,就是骚乱,你弄来了那么多的美人,好几个还是不怎么穿衣服的,一旦人群开始骚动,哈哈哈,踩死几十上百个有钱人是非常有可能的。 哈哈哈,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云初把吃剩下的烤羊肉还给狄仁杰道"你这么有见地,那就你去办吧。狄仁杰点点头,他知道晋昌坊里能用的人不多,而安全问题又是重中之重,非他莫属。崔氏这段时间,对于做生意这种小事情根本就懒得理会。 不论是云家,还是虞家,都是没有长辈来操持婚事,而且先前说好的虞家叔伯要来,后来被虞家的大姑姑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不来了。 这让虞修容这几天的心情非常的糟糕。”所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男方的管事,还是女家的管事,不过,这一次,她准备豁出命去,也要把这场婚事办理的整整齐齐 合规合理,让任何人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既然虞家不给颜面,那么,云氏这一次就放低身子,用高娶的姿态将这个虞家人看不起的女子娶回来。十里红妆而已,对云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在晋昌坊挑选两百个壮汉,两百个喜娘,十对福寿人,在从寄居在晋昌坊里的数百国子监学生里面,邀请一些年轻,模样周正的土子,吟唱催嫁诗,这场面还不够吗? 即便是一些大族,想要有这样的场面,也是难上加难,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敢这么铺张。 云家可以,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要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算热闹到天上去,也是一场正正经经的婚礼,不是什么大家族蝇营狗苟的联姻。 如果这还不够,崔氏就准备在纪王李慎身上打主意。 自从这个家伙发现了娜哈的宝库之后,每次来云家,目标基本上都是宝库。害的娜哈总以为这个看到白石头眼睛会发光的家伙偷她的东西好在,李慎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些白石头,每一次来都只是看看。 如果让娜哈小娘子,赠送纪王两块白石头,不知道纪王肯不肯在家主大婚的那一天当主宾?如果这事成功了,家主大婚有纪王做主宾,即便是在崔氏,也是难得的脸面。想到就做到,纪王如今就在娜哈小娘子的宝库里看石头呢,而小娘子则带着大肥守在宝库里 视纪干呢 娜哈,你用守着我,本王是王爷,不会偷你的玉石的。 李慎手里拿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羊脂白玉,在对着太阳看过之后,他就有些舍不得放手。 这块白玉虽然还没有凋琢,可是,放在那里就像一块凝固的羊油,握在手中还有油感,如果这块料子给他,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凋刻出一尊绝世珍品。 不成的,你上一次也这样说,可是就是不肯把手里那一块石头放下来。对,就是你手上的这一块。" 门“卿哈,你看啊,我是一个王爷,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的好东西,要不然我带你去我家,你看上啥,就拿啥,你把这块白石头送我吧。娜哈的大眼睛转了好几圈,见李慎的模样实在是可怜,正想答应的时候,就听崔氏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哎呀呀,妾身正愁着送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请动王爷大驾呢,没想到这就找到了。崔氏的声音才传过来,李慎立刻就站直了身子,笔直的如同一杆标枪一般,凛然不可侵犯。你在说什么李慎皱眉道。 崔氏施礼道我家郎君想要邀请王爷做婚礼主宾,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慎断然摇头道∶三个月前上拜帖,一个月前登门邀请,十五日前送四样礼,三日前送茶水漱口,一日前送蜜水甜嘴 方才符合礼仪。 如今,距离婚礼之日仅仅剩下两天,你这样无理的邀请,你以为本王会答应吗" 第五十一章动起来的世界才是活着的世界 这可是非常非常大的脸面, 要知道,他先前不是没有邀请过李绩,苏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人不来了。 李义府那边也是如此,礼到人不到。 总得来说,还是云初的官职太小,上一次来吃一顿长桌宴是为了酬谢他劳军,这一次成亲,就明显身份不够了,至于李义府,人家就不肯让别人认为他跟云初是一伙的。 云初想跟李慎问清楚脸面从何而来,那个家伙却快步离开了云氏,才上到马车上,马车就急匆匆的一跑了。 “妾身这一次要给虞氏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崔氏从大门后边走出来,恶狠狠的,像是要掐死谁。 云初笑道:“别生气,这对修容来说是好事,此时不来往,日后就少了很多麻烦,只需照顾好修容,别让她伤感就是了。” 崔氏咬着牙盅:“妾身咽不下这口气。” 云初进门的时候,正巧遇到笑呵呵往外走的纪王李慎,连忙施礼,想要表达自己接待不周的歉意。 李慎却毫不在意,拍拍云初的肩膀道:“待你迎亲的时候,本王会派出两个寺人,举两翅扇屏为你助阵。 一归来St,—本王为主宾,邀诸位宾客共饮。” 云初颇有些受宠若惊,李慎这个亲王混得不好,他的仪仗里面只有一对翅扇屏。 达东西实际上就是两个长柄团扇,扇子很大,亲王走前边,两个人就举着扇子跟在后边,一来是为了遮挡阳光,二来是为了挡风,不过,这两个作用都没有屁用,主要是让别人一看,就知道来了皇族里的大人物。 一般情况下,非大礼仪不用依仗,一旦出动了仪仗,这就是最高礼仪了。 平日里亲王女婿去丈人家丈人不用迎接,一般礼仪即可,女婿,女儿一旦带着仪仗回娘家,丈人,弍每娘,以及一家老小就要跪迎。 云初不明白,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脸面,让李慎把自己仪仗扇子赏赐给他充一回门面……定方,梁建方他们,然而,人家只说礼物会到。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人不来了。李义府那边也是如此,礼到人不到。 总得来说,还是云初的官职太小,上一次来吃一顿长桌宴是为了酬他劳军,这一次成亲,就明显身份不够了,至于李义府,人家就不肯让别人认为他跟云初是一伙的。 云初想跟李慎问清楚脸面从何而来,那个家伙却快步离开了云氏,才上到马车上,马车就急匆的跑了。“妾身这一次要给虞氏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崔氏从大门后边走出来,恶狠狠的,像是要掐死谁。云初笑道∶“别生气,这对修容来说是好事,此时不来往,日后就少了很多麻烦,只需照顾好修容,别让她伤感就是了。” 崔氏咬着牙道“妾身咽不下这口气。云初摊摊手道“慢慢来,不着急。” 崔氏揉搓着手帕道∶“在夫人到来之前,妾身就准备处理此事,免得将来去人难做人。 云初搬搬嘴,觉得这是人家崔氏的分内事,是人家在讨好当家主母,更是想要表现云家内宅同仇敌忾的一面,与自己这个男主人关系不大。不过,这一次虞氏真的做的很小气。 有时候云初也很难理解,给自己的亲人送上一份祝福真的那么难吗?非要把虞修容说的一文不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高大伟岸?崔氏是甚么人她早就不是那个守在馆驿任人采摘的官妓了,人家现在手手握不下两万贯雄财的巨贾。 杀毒药,棉被,羽绒衣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虽不能说是长安数得上数得巨贾,却也不是虞家这种自从虞世南过世之后,家道有些中落的人家的财力能比的。 虞氏在东市还有商铺十七家,主营绸缎,在万年县境内还有农庄两座,果园一座。 他们真的就不知道崔氏想要弄倒他家的绸缎庄不过是举手之劳嘛算了,这种家里面的纠纷,就不该是他这个男人管的事情,崔氏能如此急迫,一定是发现虞修容被她的亲卷们糟蹋的太狠了。 而复修容又刚强习惯了的人,有苦有泪只会往肚子里吞,更不会把灾难往夫家招引,如此,崔氏出马最好。 等到大慈恩寺的钟声响起,在晋昌坊里忙碌的各路人马纷纷离开,随即坊门也就缓缓关闭了。 云家中庭的院子里,云初躺在一张躺椅上,狄仁杰躺在另一张躺椅上,崔氏躺在对面,公孙第一次参加云家的躺椅会议,有些放不开,抓耳挠腮的,娜哈抱着徐俐大肥挤在一张躺椅上,一刻都不安闲。 等刘义汗津津的跑进来坐下之后,云初就懒懒的道∶“明日,坊门就要大开,你们的工作好不好的,明天就会全部展现出来。 美食会这种东西,在长安是第一次,相信能让好事的长安人都过来看看。 两百文的门票,正好也把那些没钱的闲人挡在门外,也为晋昌坊明日的人流起到了减弱的作用。我们给商人们筛选出来了这座城市里的有钱人,作为这一次他们做生意的对象。所以,我希望,明日开始的美食会,能让所有人参与方获利。这应该是最完美的一个结果。” 崔氏瞅了满头大汗的刘义一眼,刘义马上道∶“这一次我们共选择出来了三千一百家商户,允许他们进入,晋昌坊做生意。 此次美食会交易不用铜钱,而是用我们特制的竹筹,客人们可以在坊门口,以及坊内十六处地点用铜钱兑换竹筹,在坊内用竹筹进行交易,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这些竹筹,留作以后去大食堂吃饭的费用,也可以用它来抵消马球场的使用费用。 商贾在得到这些竹筹之后,七天后,等美食会交易结束,我们再与商贾结算所得,毕竟,商人售卖货物所得的铜钱中,有我们的一成。 在这三千一百家商户中,同类商户不得超过三家,这是一个很严格的界定,老奴取的都是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商家,此次与商家说好了,不得以次充好,不得缺斤少两,不得欺诈客人,如果有违,重罚。同时,我们也允许,商贾们在美食会的场子里,将售价提高一些,最多不得超过东市一成。”听了刘义的解说,云初很满意,这个老家伙考虑的很周全,且前没有发现不妥当的地方。不过,这种大型活动,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及时发现,及时解决也就是了。等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公逊的时候,这个平日里极为泼辣大胆地女子显得极为局促。 云初看了她一眼道∶“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就怎么说,我只要求,在这七天中,白日里要有白日里能看的东西,夜晚,要有夜晚要看的东西。 总之,在接下来的土天里,不论是白日,还是夜晚,歌不绝,舞不绝,把戏不绝,要让来到晋昌坊的每一个人,在任何时候进来,都能看到你们其中一部的身影。 先说好,这一次,我还会发起一场投竹筹的活动,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竹筹,与晋昌坊里的其余的竹筹都不相同,这种竹筹客人们买来之后,只能用在赏赐歌舞,杂耍,表演上,谁得到的竹筹,不论多少,七日后都可以拿去找崔氏兑换铜钱。 所以,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副产品出来,那就是————长安第一花魁。 所以,公孙,你们莫要低估这一场歌舞,觉得没有面对那些公子王孙,就随便湖弄,我告诉你们,在这里,只要出一次错,以后,名声就臭了,这一点一定要告戒她们,别以后连一口安生饭都吃不上。 公孙吃了一惊,勐地站起来对云初道“我让秋娘姐姐过来,我说不清楚。” 狄仁杰瞅着公孙远去的圆润的僧,吞咽一口口水对云初道“我弄了一些水道,弄了一些竹架子,用来隔离,索引人流,还找了武侯铺的人问过,准备了大量的沙土用来扑灭勐火油。且前看还好,至于有没有别的意外,只有天知晓。” 说完话又充满期待的瞅着公孙远去的地方,希望那个名叫秋娘的歌姬是一个人间尤物。 见众人没有话说了,云初就打算结束这场躺椅会议,准备一会好好地接待一下那个名藻长安的舞姬秋娘。可惜,就在这个时候,娜哈把徐俐大肥从躺椅上推下去,大声道∶“我今天给了纪王五块白石头,他说,我让他干啥都成” 崔氏眼疾手快,想要捂住娜哈的嘴巴,终究是晚了一步,这孩子还是把那一句让纪王李慎颜面扫地了整整四十年的话说了出来。 就在晋昌坊这边已经万事俱备的时候,李治正在他庞大的官殿群里,试穿着各种衣衫。他已经试了不下一百件衣衫,还是非常的不满意,总觉得这些衣衫不足以衬托出威严的气质。武媚瞅着李治脸上戴着的那张金色的傩舞神只面具道∶“戴上这张面具,陛下只能穿上金甲,才能相配。 李治焦躁的拯开面具道∶“这是我第一次去坊市游玩,穿什么衣衫好像都不对。’ 武媚笑眯眯的脱掉李治身上那件夸张的紫色袍子,将早就整理出来的一套月白色的绸衣放在他面前道。“这套最好” 李治抖开衣衫皱眉道“太普通了。” 武媚举着一面铜镜道∶“陛,有这套简单的士子儒衫就足够风流了。” 李治瞅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道“还真是这样,李慎自命风流,却远不如朕。给朕换上吧。 一群宫人立刻一拥而上,片刻功夫,头发上束着一条纯黑丝带,一身月白儒衫,腰上系一条黑红色锦带,脚下踩一双暗红色快靴的李治就出现在了武媚的面前。 李治张开双臂,让宽大的袍袖自动垂下来,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对武媚道∶“如何?” 武媚轻轻拍手道∶“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鬟巢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李治闻言大喜,呼喝一声道“将朕的鹿卢剑拿来,这就佩戴上。 第五十二章百折千回的李治 秋娘是一个个子有些高,腿长,腰细,身材如刀削一般的美丽女子,即便脸上还有几颗白麻子,这依旧不影响人没们评价她是一个绝色美人。 这个女子美就美在气质上,加上一边倒的坠马髻未语还羞的模样,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公孙推一把娇羞作态的秋娘道∶"在这两个人跟前不用装,他们两个都足够聪明,不是你平日里见的那些草包,再说了,你也不是他们喜欢的美人模样,快说正事。"秋娘冲着公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球,又冲着云初跟狄仁杰笑道∶"敢问郎君,何谓花魁?"狄仁杰转动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懒懒的道“我与云初都是在今年科举大比上的夺魁者,凭什么呢,凭的是满肚子的才华。 这是男子的大比,那么女子大比又能比什么呢?皮囊不过是小道,是爷娘给的,美丑妍媸一眼可辨,想要借此夺魁,还不够,这个时候,琴棋书画,歌舞,身段,气质,才华,变成了重要的辅助。 也就是说,花魁,不仅仅要容貌,还要才艺,气质,谈吐,一样都不可缺。 只有从众多美人中脱颖而出者,才有担纲花魁的能力,以后,晋昌坊每年的美食会上的各种歌舞,杂耍,的指派,组织都将毫无异议的落在花魁娘子的手上,仅此一项,就够这位花魁娘子受用一生。 秋嫂道;“如此说来,我们在美食会上的歌舞顺序,出场顺序都不能再这样随意了,每个人的出场次数都要增加,该如何安排出场时间,这很让人头痛呢。’ 眼看着秋娘要被她的坠马髻拉扯到云初的怀里,公孙又一把将秋娘扯回来道∶"别瞎往男人怀里倒,有时候会出人命的。 秋娘怒道∶"那好,这个归你,那个归我好了吧。"狄仁杰客气的道∶"小生狄仁杰,不叫那个。"云初笑道“我其实就是看了你们这七天的排期之后,才发现你们都在暗翟紧紧的较劲,既然你们喜欢较劲,我干脆就把给你们安排一个光明正大较劲的机会。 告诉你们啊,勾引男人投票,这事不是不能做,我就是担心你们忙不过来,毕竟,我们估计,第一晚进入晋昌坊的人不会少于三万人。你就算是累死又能勾引几个呢,甚至还比不上别的美人儿在台子上勾手指吸引过来的人多。 好好地表演吧,甚至可以忘记选花魁这件事,说不定等到你们跟崔氏兑换银钱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花魁了。秋娘明显还想说些什么话,她真的有些喜欢眼前这两个少年郎了,哪怕是说说话,也是好的。可惜,在练习剑舞的力大无穷的公孙拉扯下,秋娘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这个女子不出一年必定成为平康坊某个教坊的老鸨子你信不信?"狄仁杰目送秋娘走了,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那是自然,人家在教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至于在我们两个跟前显得恋恋不舍的吗。 虽然这种感觉很不错,我还是要说,人家准备把我们两个发展成一掷千金的豪客,为以后新开的教坊打基础呢,这一点我还是看的很清楚的。"狄仁杰叹口气道∶"这狗日的生活,你看把一个好好地美人儿都逼迫成了什么样子。 你说,你我兄弟如果变得愚笨一些,不要把人性看的那么透彻,是不是就能把日子过得更加开心呢?""你喜欢假的东西""假的东西比较好看,好听,还能让人心里舒坦!!! 李治甩着宽袍大袖,在大殿里轻歌曼舞,武媚在一边抱着孩子用脚踩地,为他打着节拍。偶尔,也会抱着孩子加入到李治的舞蹈里面去,只需回眸一笑,便有数不清的风流意。"启票陛下,赵国公有本启奏。'宦官的声音刚落,李治与武媚就停止了舞蹈,李治冷笑→声道;“看啊,这就是我的好舅舅,上奏本上到了朕的寝宫里来了。武媚轻笑一声道∶"那就快些打发走吧,妾身今日很想跟陛下一起松快松快呢。李治笑了一下,在武媚的嘴角亲吻一下,就下令更衣,去见长孙无忌了。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李治又气冲冲的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连允许一个坊市开一个小小的美食会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武媚笑道∶"木已成舟,赵国公应该只是来劝戒陛下的,应该不是来阻止陛下的吧。"李治怒道∶“晋昌坊已经将此事传扬到了整个长安城,代表皇权特许的黄龙旗都已经插在了巨凰身侧,已经这样了,你说他为何还要过来惹朕不高兴呢。 还说什么朕已经长大了,不能再顽皮了。 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些什么屁话,朕的孩子都已经一群了,他竟然还把我当小孩子看。还拿出父皇的《帝范》要求我小心遵守,要为天下万民考虑,要知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祖训!气死我了,武媚,你说他知道云初这样做的目的了吗?他知道这是一场官家举办的盛事了吗?他知道只要举行完这场万民同欢的盛事之后,万年县就会多出来两个公里学堂跟平准药房了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过来训戒我,到底他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哇呀呀呀,真真的气死我了。"眼看着李治倒在锦榻上,胡乱踢腾着双腿,武媚担忧的问道∶"陛下,您没有当场发作吧?"李治呆呆地道∶"如果朕当场发作出来,朕就不生气了,该他生气了。'武媚将女儿放在李治脑袋边上,逗着孩子跟李治呀呀作语。 李治瞅着换下来的那间月白色儒衫,叹口气道∶"算了,我们就不出去了。'武媚低声道∶"一切以大局为重。"李治苦笑一声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趣。"武媚也只能跟着苦笑一声,夫妻二人谁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趣,安静的抱拢着一个呀呀叫唤的婴儿,闭上眼睛呼呼的生气。就在这时,又听宦官高声叫道∶"启奏陛下,英国公李绩求见。 李治勐地睁开眼睛,眼着武媚道∶"你说,朕不过是同意了一场民间盛事罢了,难道这也触犯了天条不成?"说着话,李治从锦榻上一跃而起,捏着刚刚从身上卸下来的宝剑咆孝道∶"晋昌坊之行,朕必去!"吼叫完毕,就急冲冲的离开了寝宫。 武媚瞅着李治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一个成熟帝王应该有的模样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李治又回来了,这一次,他脸上的神色极为怪异,说不上来是喜悦,也说不上来是愤怒,武媚还以为皇帝终于被李绩给劝住了,毕竟,李绩是大唐少有的智者。武媚低声道∶"陛下的怒火可是消散了"李治皱眉道∶"朕跟英公说要去晋昌坊白龙鱼服夜访,就是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英公却说朕在皇宫中待得时间太长了,从未真正的走入民间去听,去看,去感受。 他还鼓励朕不要畏惧朕的子民,他们如今都在感念朕,感谢朕带给他们的平静祥和的好日子。 还说朕如果白龙鱼服去晋昌坊,一定要喊上他一起去,不仅仅是他去,苏定方,梁建方,郑仁泰州干军中老将都会陪伴朕一起去。 还说,有他们这群人在,即便是龙潭虎穴,朕也能安然无恙。” 听了李治的话,武媚赶紧换上昭仪朝服,迈着最标准不过的宫廷碎步,来到李治面前盈盈下拜道"陛下收获老臣心,臣妾为陛下贺。"李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武媚,再给朕一些时日,朕必定让你坐上皇后大位。"天亮的时候,晋昌坊坊门大开,一匹又一匹的快马从晋昌坊窜了出来,在马上身着鲜艳衣衫的骑士的操控下,迅速分散到了长安坊市的各个街道,背上的旗子呼啦啦作响,一声声"晋昌坊开门了"的呼喊声,迅速传遍了长安城。李绩大开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对李安道∶"去回复云氏,他的大婚,老夫会到。"李安笑道∶"这可是给了云氏莫大的荣耀呢。 李绩没有回答,继续道∶"告诉云初,将他麾下的不良人全部撒出去,在这七天里,不许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晋坊。你还告诉他,违令者--斩!” 说完话,就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牌递给了李安,李安吃了一惊,连忙道!"郎君,这是要调动部曲进城吗?"李绩点点头道∶"老夫信不过别人,有些事还是自己早做准备的好。'"郎君也信不过云初""老夫谁都信不过。去吧,命他们在府上候命,一旦有变,老夫自会召唤他们。 第五十三章天下第一美食会(1) 白日里,已经有一些人等在晋昌坊的大门外,因为要收两百文的入门钱,都是些闲人。闲人因为没有钱,就在一边观看,想要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掏这么多的钱去晋昌坊胡逛。 晋昌坊的马队宣传队,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把晋昌坊要开天下美食大会的消息传播的长安人尽皆知。之所以会用这种办法,完全是因为大唐长安人的文化水平非常低,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懂传单上的字。 而且,长安人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识字却对知识非常的尊重,尊重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会把印满广告语的字收集起来,觉得以后他们家读书的子孙会用得上。 瞅着坊墙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以及刘义特意安置在坊门口的烤鸡摊子,这就给了长安人视觉跟味觉上的双重冲击。烤鸡这个东西的味道不怎么样,可是,当用香料腌制过的鸡肉与火凑到一起之后,那股子浓香就能沿着巷子飘出好几里地去。"两百文就能吃到这么香的鸡""听说,里面还有更好地,不光是有鸡,有猪羊,听说还有牛肉供应呢。""老天啊,如果是这样,晋昌坊还不得赔死?我一个就能吃下半头牛。""你闻闻,这烤鸡已经烤好了,我都闻到焦香味了,既然你能吃,现在进去就吃个痛快。"“两百个钱呢,我编筐子卖,一月下来也就这么些进项,我吃饱了,家里的婆娘娃就等着饿死? 闻闻味道也就算了。"喂,你看,你看,那个胖子进去了,呀,他真的拿钱换竹筹呢,这狗日的是真有钱啊,这下子,可就吃美了买好了竹筹的胖子旁若无人的先朝坊门顶上的巨凰拱拱手,这才斜睨一样守在门口的穷鬼们,在坊民们殷勤的召唤下大摇大摆的进了侧门。”先给某家来只烤鸡一一人进去了,但是人家一进门就啃烤鸡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 烤鸡那么贵,当然不白送,一只烤鸡要五十文呢刘义今天准备啥都不干就站在门口盯人数。 郎君说,只有第一天进入晋昌坊的人数超过五千,才能把前期投入的钱赚回来,这样,后面六天就是纯粹的利润。装行俭来的很早,却没有进去,他就站在门口,干着跟刘义一样的活计。如果晋昌坊这边办什么美食会真的很赚钱的话,他就打算在长安县也这么办。 自从上次被老师苏定方批评之后,他再抄袭云初的做法就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了。因为老师说∶“天下兵法就那么几家,后来者不学当年的兵法大家的谋路,难道让他自悟吗?"装行俭觉得老师说的很对,再加上孔子也说一一三人行,必有吾师! 再因为这样拉下脸皮做事,又不是为自己谋私利,只要一心为公,老子就算舍下脸皮去抢也是该的。 有本事,就让云初站出来与他大战一场,谁赢了,谁办下一届美食会,输了的滚蛋一教导裴行俭这句话的人,毫无疑问是梁建方,这个老贼这一辈子就认一个道理一一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话虽然很操蛋,但是,却真正把人问的道理给说透了,你有道理不假,但是,老子就是不讲道理,我只讲拳头,你能奈我何?而大唐军方一向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裴行俭今天是带着兵器来的,无论如何要激怒云初跟他大战一场,来赌一下美食会的归属。M.. 到时候,皇帝在,军中那么多的大传在,一战就能定胜负的事情,用不着多费口舌。才到中午,就进去了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每个人都是付钱后进去的,装行俭暗自估算一下,等到坊门快要关闭之前,至少能进去一万人以上。这就是两百万钱,如果算上商贾们给的钱,这一天下来,五百万钱的好处只少不多。装行俭回头看看亲随背着的大戟,头一次希望自己的武力能够再强大一些。 将云初这个狗贼打的屁滚尿流……别以为净心庵的事情他不知道,别以为当着他的面扯掉公孙外袍这件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因为公孙的身份,实在不好因为一个妓子就跟云初大打出手给长安人那群无聊的人增添笑料,现在好了,你从老子手里抢走了公孙,那么,就别怪老子从你手里抢走美食会,公平合理! 就在裴行俭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这些人各个手长腿长的身手矫健,为首的人竟然是金吾卫副将韩金。 装行俭想要打招呼,韩金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掏钱进了晋昌坊。这就是说韩金这个家伙今天是公务在身,不方便打招呼寒喧。 紧跟着又来了一群壮汉,也是裴行俭的老相识,武卫的副将彭轩,这一次装行俭假装没看到他,彭轩也是如此,径直掏线进了晋坊既然金吾卫,武卫都来了,裴行俭担心一会宫卫来了会封禁晋昌坊,立刻就带着两个亲随准备给线进入晋昌坊。刘义为难的指着亲随背着的大戟道“裴县令,这个东西还需要有一个说法。 装行俭强行压制着怒火道∶"本官今日要买的东西多,这东西是用来挑东西用的,可以了吗?"刘义啾着已经明显在爆发边缘的裴行俭,连忙点头道∶“如此甚好。” 放裴行俭主仆进去,身为云氏二号家臣的刘义立刻就把裴行俭带着大戟进门的消息传递给了家主。 温柔的老婆韩氏因为从哪哈那里得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石头,立刻就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夫君,跟崔氏,娜哈躲在屋子里商量怎么样才能让那块漂亮的白石头增值十倍,最后还是崔氏出主意说,用这一块白石头找高手匠人凋琢一个长寿翁把件,献给温家的老太爷,方能把这块白石头的利益最大化。韩氏深以为然。 “裴行俭背着大戟来找你,看样子他想动粗,你现在能打的过他不”温柔也没有闲着,来晋昌坊还没有游玩呢,立刻就成了云初的助手。云初道"打过才知道。"“这么说,你很有信心裴行俭在武学一道上一向眼高于顶,能让他带着最趁手的兵刃来找你,看样子,他很看得起你啊。 云初笑道"步战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马战,他不是我的对手。"温柔点点头道∶"也对,你的战马是龙种,脾气还不好,听说你的坐骑会吃马肉?""那是以讹传讹,枣红马不吃马肉。"温柔摇头道∶"这可不是流言,我调查过,看到你的战马吃马肉的人不下二十个,我访问了至少十一个,这十一个人言之凿凿的说,亲眼看到你的马把新罗特使崔宣礼的战马给吃了。 最后,你担心你的战马没有吃饱马肉,还用巨斧砍下一条马腿扛着回家吃去了。对了,既然说到了新罗特使,不是我多嘴啊,我很想知道那个新罗王子高光是不是你的变童啊” 云初坚决摇头道"绝无此事 温柔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从我的调查来看,我觉得你们更像是一对怨偶,就是你打人的时候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这一条待查,现在,问你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必须如实说来。”云初不知道温柔要问什么,就点点头道∶"好,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温柔盯着云初的眼睛问道∶"听说陛下会来晋昌坊,却不知是那一天来?"云初摇头道"我不知道。"温柔笑道"这就对了,你也不要在意,刚才那句话是我家祖让问的。'"所以你家祖也准备来晋昌坊准备跟陛下来一场偶遇"“不了,家祖年纪大了,拍马尼又是一个力气活,他想让我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入陛下的法眼,以后当官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听了温柔的话,云初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一群虚伪而又诚实的好兄弟,该给的便利还是要给的。 眼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晋昌坊的坊门只待尽街鼓的鼓声响起就会关闭,云初依旧没有收到皇帝要来的消息,而刘义那边送来的最新进入晋昌坊的人数数字是一万六千七百二十三人。 这个数字不算多,也绝对算不得少,基本上就在云初,刘义等人的预料范围之内。第一声鼓声响起,晋昌坊的大门缓缓关闭。 等最后一声鼓声落下,晋昌坊里灯光大作,六个硕大的写满了吉祥话语的孔明灯电冉升起,其中最大的一座孔明灯上,写着巨大的“天下第一美食会"七个大字,在暮霭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云初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他衷心的希望,这一场美食会能撬动长安城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政治压抑。也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做最后一次祈祷,希望因为环境不同,她的命运也能有所不同。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 第五十四章天下第一美食会(2) 一个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三人的旅行团,被困在嘉年华里整整十二个小时。这就是云初想在晋昌坊要的效果。 只有狂欢,才能让人们忘记漫长的时光,也只有狂欢才会让这些平日里过着节俭生活的人们,难得的大方一次,因为,快乐是无价之宝。不过,凡是进到晋昌坊里的人,不管台子上的美人有多美,舞蹈有多妖娆,杂要有多么的让人欢喜,除非因为来得早,已经吃完饭了,否则,他们的第一选择永远是——大食堂。 九月,是大唐社会食物最丰盛的时候,此时,秋粮已经落袋,该储备的食物已经储备完毕,加上在过去的那个春夏里,长安风调雨顺的,因此,愿意多花两百个钱来普昌坊开开眼界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些人以前就没有见过所谓的绝色佳人,现在有绝色佳人穿着少少的,薄薄的衣服,在台子上唱歌,跳舞,舞剑,有些柔骨美人甚至能把脑袋搁在屁股上,在把自己装进一个桶子里。 有一个肥硕的胡姬,竟然能在一张小小的桌子上跳舞,身体旋转的,跳跃的如同一只发疯的羔羊,可就是这样一个肥硕的羔羊,不管脯跳跳的有多么的激烈,总是稳稳地站在桌子上,没有掉下去。 看胡人跳舞,大家其实是看不懂的,尤其是晋昌坊这些刚刚脱离了基础贫困的人,他们只想看那个穿着大裙子,却露着腿的胡媚什么时候从桌子上掉下里,好露出更多的大腿。 每一次差点掉下里的时候人们都会惊呼,最终没有掉下来的时候,众人又是齐声惋惜。 不过,这个胡姬最后还是如了众人的愿望掉下来了,不过没有露腿,倒是胸口部位露出白腻腻的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这,好不容易爬起来之后,捂着似乎被摔得很痛的臀,用结结巴巴的唐人话,告诉所有观众,之所以摔倒,完全是因为衣服束缚,下一次,准备少穿一些衣服出来继续跳给大家看。 如果那个时候再摔倒了,就请大家捂上眼睛,莫要看她的狼狈模样。 荡秋千的女子穿的整整齐齐,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秋千每荡高几下之后,美人的身上就会蜕皮,随着秋千荡高,总会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衫从天而降。. 好奇的人们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妖娆的舞娘看,生怕漏掉了一些细节。结果,当舞娘身上的一件衣衫跌落之后,舞娘的两个光熘熘的膀子就漏在外面,就在人们继续期待她的衣衫继续脱落的时候,秋千架缓停止了。不过,一个站在秋千架边上的小俾偷偷对跟前的观众道∶"明日她家娘子准备的衣衫就没有了。云初,狄仁杰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两场表演,都觉得非常好,都是艳而不俗,俗而不媚的好节目。 太好的舞蹈比如-《采薇》《南风》这种,半天不动弹,动弹一下还冷冰的,不好看不说,就连旁边的音乐都不好听,半天才响一下。这样的好东西就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全民狂欢的场合上,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才是真正的好节目。他们就喜欢看美人动不动来个翻个肚亮个肚脐,或者能透过美人宽大的袍袖看到小半个带疙瘩的玉碗。秋娘明显是懂得什么才叫大众娱乐精神的主,所以,今天,她又在嘴角处点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很奇怪,她点了这颗黑痣之后,声音就变得微微沙哑,以专业精神给云初指点刚才一胡一汉两个美人的表演的不足之处 “胡姬太靠,十七娘过于聪明了,胡姬的胡旋舞跳的很好,所有人都知晓,今天,她胡舞跳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愿意把竹筹投进她的竹篮子里。 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交易,不是跳一场拿一场的钱走。 胡姬胸大,就要露出来一些,摔倒的时候哪怕露出来一个也好,她却愚蠢的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白白浪费了数百人围观的好机会,气死了。回去就用鞭子抽她。 十七娘没有胸,她就要露背,一件一件的扯衣服算什么诱惑呢?在这里看的人,不是教坊里的那些公子哥,一个个还要装个风雅,俗人就爱看个俗事情,已经把这里的人勾引的口干活燥的,最后就给人看个膀子就完事了?回去抽她。” 红红的嘴唇不断翻动,边上还有一颗黑痣明晃晃的颤动着,这个死女人,仅仅是说个话,就让云初跟狄仁杰两个弯着腰跑了。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专业啊。"狄状仁杰好不容易直起腰,由衷的感慨。 “可惜,温柔兄不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后悔带着老婆来晋昌坊游玩了。” 云初也非常的感慨,大唐的青楼教坊事业从管仲开始,直到现在,已经一千三百多年了,经过无数代爱美人士的不断开发,早就超越了云初见过的距离大唐一千三百多年之后的时代的会所。"哥,我西安!!!"才一开口,就让人没了兴致。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咦,我明天就要成亲了,忍一忍还算是正常,你干嘛也要这么辛苦”“这种事还是公平一些为好,并州老家来信说母亲患上了伤寒,王家小娘子,衣不解带的侍候了两个月,是一个真正的好闺女。人家是好闺女,我他娘的只好成一个好男儿了。云初点点头,貌似追求公平,是这家伙一向的追求,做出这种事来一点都不奇怪。晋昌坊里人满为患,到处人头攒动,马球场那边更是欢声雷动。两人急匆匆的赶过去之后,才发现是一群来自教坊司的女人在打马球。 云初看了一眼,就把站在场边奋力呐喊的哪哈拖着走了!!!!!这群死女人仗着马术好,一个个就不肯好好地将屁股放在马鞍子上,而是一个个撅着因为骑马时间长继而变得很大的屁股,只要看看全场看马球的那些声嘶力竭的人就知道,除过娜哈一个人是正经的看马球的人,其余的都是去看人家屁股的。 “我以后也要这样打马球!”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娜哈随手从稻草捆子上拔下来三根,给了云初跟秋仁杰一人一根。 云初瞅着糖葫芦愣了片刻,然后就抓着娜哈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怒吼道∶"你又进我书房了?" 娜哈一边毫无惧色的咬着红果子糖葫芦,一边对云初道∶”二十八娘她爹在光福坊工地干活的时候跌断了腿,她兄长就去光福坊工地搬砖结果,她兄长又伤了手,没办法搬砖了。不让三肥教她做糖葫芦卖,你让她全家吃啥” 云初怒道∶“感情除过你哥哥我,满天下都是可怜人是吧?就我一个不可怜是不是?” 娜哈又咬了一颗糖葫芦道∶"你喝醉了酒,还在咱家院子乱吼什么一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我这么大方都是跟你学的。"云初无言以对,将哪哈塞进狄仁杰怀里道∶"给你了。" 狄仁杰惊喜的抱着娜哈大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此,这妹子就成我妹子了。" 娜哈踢腾着腿,从狄仁杰怀里熘下来,快走几步拉住云初的手道∶“我哥就不缺钱,缺钱了也能赚回来。’见自家妹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虽然她说的都是大实话,云初还是很想知道谁给她的自信这样说。回到家门口,兄妹俩就发现家门前多了一尊手持大戟的门神。云初凑上前去道"守约兄,攒劲的歌舞不去看,怎么来我家守门了" 裴行俭拉着一张驴脸道"少说废话,我们打一场,赢家明年开美食会,输家明年我挑战赢家,赌下一场美食会的举办地。云初苦笑道"这就不讲理了吧" 裴行俭道讲理是留给文人讲的,你我都是沙场悍将,不如就用兵刀说话,赢得堂堂正正,输的光明磊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之所为。云初小心的用手推开已经快怼到脸上的大戟,沉痛的道∶"守约兄,你真的不能再 跟着梁公学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两个都是进士出身,属于文武双全的新一代勐将,跟他们那些草莽出来的有着天壤之别。不能老是占着一个无礼,就往死里用。" 裴行俭冷笑一声道∶“好,我们讲理,你先跟我讲讲在我面前用鞭子剥掉公孙外袍的事情。”说完话,不等云初回答又指着狄仁杰道∶"待我与云初大战完毕,再与你这个无耻狗贼一决生死!"不像云初面对裴行俭挑战,还有几分分庭抗礼的意思,已经发福的狄仁杰哪里敢跟裴行俭恶战,这纯属找死。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就是裴行俭这个狗日的设计的计谋,就是不想给云初拒绝的理由。 云初叹口气道∶就算让你去弄,去组织,你知道如何组织,如何安排,如何宣传,如何分配利润吗?'裴行俭大笑道∶“打赢了你,自然什么都懂了。 第五十五章 天下第一美食会(3) 白日里,已经有一些人等在晋昌坊的大门外,因为要收两百文的入门钱,都是些闲人。闲人因为没有钱,就在一边观看,想要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掏这么多的钱去晋昌坊胡逛。 晋昌坊的马队宣传队,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把晋昌坊要开天下美食大会的消息传播的长安人尽皆知。之所以会用这种办法,完全是因为大唐长安人的文化水平非常低,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懂传单上的字。 而且,长安人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识字却对知识非常的尊重,尊重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会把印满广告语的字收集起来,觉得以后他们家读书的子孙会用得上。 瞅着坊墙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以及刘义特意安置在坊门口的烤鸡摊子,这就给了长安人视觉跟味觉上的双重冲击。烤鸡这个东西的味道不怎么样,可是,当用香料腌制过的鸡肉与火凑到一起之后,那股子浓香就能沿着巷子飘出好几里地去。"两百文就能吃到这么香的鸡""听说,里面还有更好地,不光是有鸡,有猪羊,听说还有牛肉供应呢。""老天啊,如果是这样,晋昌坊还不得赔死?我一个就能吃下半头牛。""你闻闻,这烤鸡已经烤好了,我都闻到焦香味了,既然你能吃,现在进去就吃个痛快。"“两百个钱呢,我编筐子卖,一月下来也就这么些进项,我吃饱了,家里的婆娘娃就等着饿死? 闻闻味道也就算了。"喂,你看,你看,那个胖子进去了,呀,他真的拿钱换竹筹呢,这狗日的是真有钱啊,这下子,可就吃美了买好了竹筹的胖子旁若无人的先朝坊门顶上的巨凰拱拱手,这才斜睨一样守在门口的穷鬼们,在坊民们殷勤的召唤下大摇大摆的进了侧门。”先给某家来只烤鸡一一人进去了,但是人家一进门就啃烤鸡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 烤鸡那么贵,当然不白送,一只烤鸡要五十文呢刘义今天准备啥都不干就站在门口盯人数。 郎君说,只有第一天进入晋昌坊的人数超过五千,才能把前期投入的钱赚回来,这样,后面六天就是纯粹的利润。装行俭来的很早,却没有进去,他就站在门口,干着跟刘义一样的活计。如果晋昌坊这边办什么美食会真的很赚钱的话,他就打算在长安县也这么办。 自从上次被老师苏定方批评之后,他再抄袭云初的做法就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了。因为老师说∶“天下兵法就那么几家,后来者不学当年的兵法大家的谋路,难道让他自悟吗?"装行俭觉得老师说的很对,再加上孔子也说一一三人行,必有吾师! 再因为这样拉下脸皮做事,又不是为自己谋私利,只要一心为公,老子就算舍下脸皮去抢也是该的。 有本事,就让云初站出来与他大战一场,谁赢了,谁办下一届美食会,输了的滚蛋一教导裴行俭这句话的人,毫无疑问是梁建方,这个老贼这一辈子就认一个道理一一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话虽然很操蛋,但是,却真正把人问的道理给说透了,你有道理不假,但是,老子就是不讲道理,我只讲拳头,你能奈我何?而大唐军方一向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裴行俭今天是带着兵器来的,无论如何要激怒云初跟他大战一场,来赌一下美食会的归属。 到时候,皇帝在,军中那么多的大传在,一战就能定胜负的事情,用不着多费口舌。才到中午,就进去了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每个人都是付钱后进去的,装行俭暗自估算一下,等到坊门快要关闭之前,至少能进去一万人以上。这就是两百万钱,如果算上商贾们给的钱,这一天下来,五百万钱的好处只少不多。装行俭回头看看亲随背着的大戟,头一次希望自己的武力能够再强大一些。 将云初这个狗贼打的屁滚尿流……别以为净心庵的事情他不知道,别以为当着他的面扯掉公孙外袍这件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因为公孙的身份,实在不好因为一个妓子就跟云初大打出手给长安人那群无聊的人增添笑料,现在好了,你从老子手里抢走了公孙,那么,就别怪老子从你手里抢走美食会,公平合理! 就在裴行俭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这些人各个手长腿长的身手矫健,为首的人竟然是金吾卫副将韩金。 装行俭想要打招呼,韩金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掏钱进了晋昌坊。这就是说韩金这个家伙今天是公务在身,不方便打招呼寒喧。 紧跟着又来了一群壮汉,也是裴行俭的老相识,武卫的副将彭轩,这一次装行俭假装没看到他,彭轩也是如此,径直掏线进了晋坊既然金吾卫,武卫都来了,裴行俭担心一会宫卫来了会封禁晋昌坊,立刻就带着两个亲随准备给线进入晋昌坊。刘义为难的指着亲随背着的大戟道“裴县令,这个东西还需要有一个说法。 装行俭强行压制着怒火道∶"本官今日要买的东西多,这东西是用来挑东西用的,可以了吗?"刘义啾着已经明显在爆发边缘的裴行俭,连忙点头道∶“如此甚好。” 放裴行俭主仆进去,身为云氏二号家臣的刘义立刻就把裴行俭带着大戟进门的消息传递给了家主。 温柔的老婆韩氏因为从哪哈那里得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石头,立刻就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夫君,跟崔氏,娜哈躲在屋子里商量怎么样才能让那块漂亮的白石头增值十倍,最后还是崔氏出主意说,用这一块白石头找高手匠人凋琢一个长寿翁把件,献给温家的老太爷,方能把这块白石头的利益最大化。韩氏深以为然。 “裴行俭背着大戟来找你,看样子他想动粗,你现在能打的过他不”温柔也没有闲着,来晋昌坊还没有游玩呢,立刻就成了云初的助手。云初道"打过才知道。"“这么说,你很有信心裴行俭在武学一道上一向眼高于顶,能让他带着最趁手的兵刃来找你,看样子,他很看得起你啊。 云初笑道"步战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马战,他不是我的对手。"温柔点点头道∶"也对,你的战马是龙种,脾气还不好,听说你的坐骑会吃马肉?""那是以讹传讹,枣红马不吃马肉。"温柔摇头道∶"这可不是流言,我调查过,看到你的战马吃马肉的人不下二十个,我访问了至少十一个,这十一个人言之凿凿的说,亲眼看到你的马把新罗特使崔宣礼的战马给吃了。 最后,你担心你的战马没有吃饱马肉,还用巨斧砍下一条马腿扛着回家吃去了。对了,既然说到了新罗特使,不是我多嘴啊,我很想知道那个新罗王子高光是不是你的变童啊”. 云初坚决摇头道"绝无此事 温柔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从我的调查来看,我觉得你们更像是一对怨偶,就是你打人的时候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这一条待查,现在,问你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必须如实说来。”云初不知道温柔要问什么,就点点头道∶"好,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温柔盯着云初的眼睛问道∶"听说陛下会来晋昌坊,却不知是那一天来?"云初摇头道"我不知道。"温柔笑道"这就对了,你也不要在意,刚才那句话是我家祖让问的。'"所以你家祖也准备来晋昌坊准备跟陛下来一场偶遇"“不了,家祖年纪大了,拍马尼又是一个力气活,他想让我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入陛下的法眼,以后当官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听了温柔的话,云初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一群虚伪而又诚实的好兄弟,该给的便利还是要给的。 眼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晋昌坊的坊门只待尽街鼓的鼓声响起就会关闭,云初依旧没有收到皇帝要来的消息,而刘义那边送来的最新进入晋昌坊的人数数字是一万六千七百二十三人。 这个数字不算多,也绝对算不得少,基本上就在云初,刘义等人的预料范围之内。第一声鼓声响起,晋昌坊的大门缓缓关闭。 等最后一声鼓声落下,晋昌坊里灯光大作,六个硕大的写满了吉祥话语的孔明灯电冉升起,其中最大的一座孔明灯上,写着巨大的“天下第一美食会"七个大字,在暮霭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云初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他衷心的希望,这一场美食会能撬动长安城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政治压抑。也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做最后一次祈祷,希望因为环境不同,她的命运也能有所不同。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 第五十六章 天下第一美食会(4) 一个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三人的旅行团,被困在嘉年华里整整十二个小时。这就是云初想在晋昌坊要的效果。 只有狂欢,才能让人们忘记漫长的时光,也只有狂欢才会让这些平日里过着节俭生活的人们,难得的大方一次,因为,快乐是无价之宝。不过,凡是进到晋昌坊里的人,不管台子上的美人有多美,舞蹈有多妖娆,杂要有多么的让人欢喜,除非因为来得早,已经吃完饭了,否则,他们的第一选择永远是——大食堂。.. 九月,是大唐社会食物最丰盛的时候,此时,秋粮已经落袋,该储备的食物已经储备完毕,加上在过去的那个春夏里,长安风调雨顺的,因此,愿意多花两百个钱来普昌坊开开眼界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些人以前就没有见过所谓的绝色佳人,现在有绝色佳人穿着少少的,薄薄的衣服,在台子上唱歌,跳舞,舞剑,有些柔骨美人甚至能把脑袋搁在屁股上,在把自己装进一个桶子里。 有一个肥硕的胡姬,竟然能在一张小小的桌子上跳舞,身体旋转的,跳跃的如同一只发疯的羔羊,可就是这样一个肥硕的羔羊,不管脯跳跳的有多么的激烈,总是稳稳地站在桌子上,没有掉下去。 看胡人跳舞,大家其实是看不懂的,尤其是晋昌坊这些刚刚脱离了基础贫困的人,他们只想看那个穿着大裙子,却露着腿的胡媚什么时候从桌子上掉下里,好露出更多的大腿。 每一次差点掉下里的时候人们都会惊呼,最终没有掉下来的时候,众人又是齐声惋惜。 不过,这个胡姬最后还是如了众人的愿望掉下来了,不过没有露腿,倒是胸口部位露出白腻腻的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这,好不容易爬起来之后,捂着似乎被摔得很痛的臀,用结结巴巴的唐人话,告诉所有观众,之所以摔倒,完全是因为衣服束缚,下一次,准备少穿一些衣服出来继续跳给大家看。 如果那个时候再摔倒了,就请大家捂上眼睛,莫要看她的狼狈模样。 荡秋千的女子穿的整整齐齐,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秋千每荡高几下之后,美人的身上就会蜕皮,随着秋千荡高,总会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衫从天而降。 好奇的人们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妖娆的舞娘看,生怕漏掉了一些细节。结果,当舞娘身上的一件衣衫跌落之后,舞娘的两个光熘熘的膀子就漏在外面,就在人们继续期待她的衣衫继续脱落的时候,秋千架缓停止了。不过,一个站在秋千架边上的小俾偷偷对跟前的观众道∶"明日她家娘子准备的衣衫就没有了。云初,狄仁杰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两场表演,都觉得非常好,都是艳而不俗,俗而不媚的好节目。 太好的舞蹈比如-《采薇》《南风》这种,半天不动弹,动弹一下还冷冰的,不好看不说,就连旁边的音乐都不好听,半天才响一下。这样的好东西就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全民狂欢的场合上,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才是真正的好节目。他们就喜欢看美人动不动来个翻个肚亮个肚脐,或者能透过美人宽大的袍袖看到小半个带疙瘩的玉碗。秋娘明显是懂得什么才叫大众娱乐精神的主,所以,今天,她又在嘴角处点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很奇怪,她点了这颗黑痣之后,声音就变得微微沙哑,以专业精神给云初指点刚才一胡一汉两个美人的表演的不足之处 “胡姬太靠,十七娘过于聪明了,胡姬的胡旋舞跳的很好,所有人都知晓,今天,她胡舞跳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愿意把竹筹投进她的竹篮子里。 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交易,不是跳一场拿一场的钱走。 胡姬胸大,就要露出来一些,摔倒的时候哪怕露出来一个也好,她却愚蠢的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白白浪费了数百人围观的好机会,气死了。回去就用鞭子抽她。 十七娘没有胸,她就要露背,一件一件的扯衣服算什么诱惑呢?在这里看的人,不是教坊里的那些公子哥,一个个还要装个风雅,俗人就爱看个俗事情,已经把这里的人勾引的口干活燥的,最后就给人看个膀子就完事了?回去抽她。” 红红的嘴唇不断翻动,边上还有一颗黑痣明晃晃的颤动着,这个死女人,仅仅是说个话,就让云初跟狄仁杰两个弯着腰跑了。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专业啊。"狄状仁杰好不容易直起腰,由衷的感慨。 “可惜,温柔兄不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后悔带着老婆来晋昌坊游玩了。” 云初也非常的感慨,大唐的青楼教坊事业从管仲开始,直到现在,已经一千三百多年了,经过无数代爱美人士的不断开发,早就超越了云初见过的距离大唐一千三百多年之后的时代的会所。"哥,我西安!!!"才一开口,就让人没了兴致。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咦,我明天就要成亲了,忍一忍还算是正常,你干嘛也要这么辛苦”“这种事还是公平一些为好,并州老家来信说母亲患上了伤寒,王家小娘子,衣不解带的侍候了两个月,是一个真正的好闺女。人家是好闺女,我他娘的只好成一个好男儿了。云初点点头,貌似追求公平,是这家伙一向的追求,做出这种事来一点都不奇怪。晋昌坊里人满为患,到处人头攒动,马球场那边更是欢声雷动。两人急匆匆的赶过去之后,才发现是一群来自教坊司的女人在打马球。 云初看了一眼,就把站在场边奋力呐喊的哪哈拖着走了!!!!!这群死女人仗着马术好,一个个就不肯好好地将屁股放在马鞍子上,而是一个个撅着因为骑马时间长继而变得很大的屁股,只要看看全场看马球的那些声嘶力竭的人就知道,除过娜哈一个人是正经的看马球的人,其余的都是去看人家屁股的。 “我以后也要这样打马球!”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娜哈随手从稻草捆子上拔下来三根,给了云初跟秋仁杰一人一根。 云初瞅着糖葫芦愣了片刻,然后就抓着娜哈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怒吼道∶"你又进我书房了?" 娜哈一边毫无惧色的咬着红果子糖葫芦,一边对云初道∶”二十八娘她爹在光福坊工地干活的时候跌断了腿,她兄长就去光福坊工地搬砖结果,她兄长又伤了手,没办法搬砖了。不让三肥教她做糖葫芦卖,你让她全家吃啥” 云初怒道∶“感情除过你哥哥我,满天下都是可怜人是吧?就我一个不可怜是不是?” 娜哈又咬了一颗糖葫芦道∶"你喝醉了酒,还在咱家院子乱吼什么一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我这么大方都是跟你学的。"云初无言以对,将哪哈塞进狄仁杰怀里道∶"给你了。" 狄仁杰惊喜的抱着娜哈大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此,这妹子就成我妹子了。" 娜哈踢腾着腿,从狄仁杰怀里熘下来,快走几步拉住云初的手道∶“我哥就不缺钱,缺钱了也能赚回来。’见自家妹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虽然她说的都是大实话,云初还是很想知道谁给她的自信这样说。回到家门口,兄妹俩就发现家门前多了一尊手持大戟的门神。云初凑上前去道"守约兄,攒劲的歌舞不去看,怎么来我家守门了" 裴行俭拉着一张驴脸道"少说废话,我们打一场,赢家明年开美食会,输家明年我挑战赢家,赌下一场美食会的举办地。云初苦笑道"这就不讲理了吧" 裴行俭道讲理是留给文人讲的,你我都是沙场悍将,不如就用兵刀说话,赢得堂堂正正,输的光明磊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之所为。云初小心的用手推开已经快怼到脸上的大戟,沉痛的道∶"守约兄,你真的不能再 跟着梁公学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两个都是进士出身,属于文武双全的新一代勐将,跟他们那些草莽出来的有着天壤之别。不能老是占着一个无礼,就往死里用。" 裴行俭冷笑一声道∶“好,我们讲理,你先跟我讲讲在我面前用鞭子剥掉公孙外袍的事情。”说完话,不等云初回答又指着狄仁杰道∶"待我与云初大战完毕,再与你这个无耻狗贼一决生死!"不像云初面对裴行俭挑战,还有几分分庭抗礼的意思,已经发福的狄仁杰哪里敢跟裴行俭恶战,这纯属找死。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就是裴行俭这个狗日的设计的计谋,就是不想给云初拒绝的理由。 云初叹口气道∶就算让你去弄,去组织,你知道如何组织,如何安排,如何宣传,如何分配利润吗?'裴行俭大笑道∶“打赢了你,自然什么都懂了。 第五十七章天下第一美食会(5) 白日里,已经有一些人等在晋昌坊的大门外,因为要收两百文的入门钱,都是些闲人。闲人因为没有钱,就在一边观看,想要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掏这么多的钱去晋昌坊胡逛。 晋昌坊的马队宣传队,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把晋昌坊要开天下美食大会的消息传播的长安人尽皆知。之所以会用这种办法,完全是因为大唐长安人的文化水平非常低,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懂传单上的字。 而且,长安人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识字却对知识非常的尊重,尊重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会把印满广告语的字收集起来,觉得以后他们家读书的子孙会用得上。 瞅着坊墙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以及刘义特意安置在坊门口的烤鸡摊子,这就给了长安人视觉跟味觉上的双重冲击。烤鸡这个东西的味道不怎么样,可是,当用香料腌制过的鸡肉与火凑到一起之后,那股子浓香就能沿着巷子飘出好几里地去。"两百文就能吃到这么香的鸡""听说,里面还有更好地,不光是有鸡,有猪羊,听说还有牛肉供应呢。""老天啊,如果是这样,晋昌坊还不得赔死?我一个就能吃下半头牛。""你闻闻,这烤鸡已经烤好了,我都闻到焦香味了,既然你能吃,现在进去就吃个痛快。"“两百个钱呢,我编筐子卖,一月下来也就这么些进项,我吃饱了,家里的婆娘娃就等着饿死? 闻闻味道也就算了。"喂,你看,你看,那个胖子进去了,呀,他真的拿钱换竹筹呢,这狗日的是真有钱啊,这下子,可就吃美了买好了竹筹的胖子旁若无人的先朝坊门顶上的巨凰拱拱手,这才斜睨一样守在门口的穷鬼们,在坊民们殷勤的召唤下大摇大摆的进了侧门。”先给某家来只烤鸡一一人进去了,但是人家一进门就啃烤鸡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 烤鸡那么贵,当然不白送,一只烤鸡要五十文呢刘义今天准备啥都不干就站在门口盯人数。 郎君说,只有第一天进入晋昌坊的人数超过五千,才能把前期投入的钱赚回来,这样,后面六天就是纯粹的利润。装行俭来的很早,却没有进去,他就站在门口,干着跟刘义一样的活计。如果晋昌坊这边办什么美食会真的很赚钱的话,他就打算在长安县也这么办。 自从上次被老师苏定方批评之后,他再抄袭云初的做法就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了。因为老师说∶“天下兵法就那么几家,后来者不学当年的兵法大家的谋路,难道让他自悟吗?"装行俭觉得老师说的很对,再加上孔子也说一一三人行,必有吾师!. 再因为这样拉下脸皮做事,又不是为自己谋私利,只要一心为公,老子就算舍下脸皮去抢也是该的。 有本事,就让云初站出来与他大战一场,谁赢了,谁办下一届美食会,输了的滚蛋一教导裴行俭这句话的人,毫无疑问是梁建方,这个老贼这一辈子就认一个道理一一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话虽然很操蛋,但是,却真正把人问的道理给说透了,你有道理不假,但是,老子就是不讲道理,我只讲拳头,你能奈我何?而大唐军方一向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裴行俭今天是带着兵器来的,无论如何要激怒云初跟他大战一场,来赌一下美食会的归属。 到时候,皇帝在,军中那么多的大传在,一战就能定胜负的事情,用不着多费口舌。才到中午,就进去了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每个人都是付钱后进去的,装行俭暗自估算一下,等到坊门快要关闭之前,至少能进去一万人以上。这就是两百万钱,如果算上商贾们给的钱,这一天下来,五百万钱的好处只少不多。装行俭回头看看亲随背着的大戟,头一次希望自己的武力能够再强大一些。 将云初这个狗贼打的屁滚尿流……别以为净心庵的事情他不知道,别以为当着他的面扯掉公孙外袍这件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因为公孙的身份,实在不好因为一个妓子就跟云初大打出手给长安人那群无聊的人增添笑料,现在好了,你从老子手里抢走了公孙,那么,就别怪老子从你手里抢走美食会,公平合理! 就在裴行俭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这些人各个手长腿长的身手矫健,为首的人竟然是金吾卫副将韩金。 装行俭想要打招呼,韩金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掏钱进了晋昌坊。这就是说韩金这个家伙今天是公务在身,不方便打招呼寒喧。 紧跟着又来了一群壮汉,也是裴行俭的老相识,武卫的副将彭轩,这一次装行俭假装没看到他,彭轩也是如此,径直掏线进了晋坊既然金吾卫,武卫都来了,裴行俭担心一会宫卫来了会封禁晋昌坊,立刻就带着两个亲随准备给线进入晋昌坊。刘义为难的指着亲随背着的大戟道“裴县令,这个东西还需要有一个说法。 装行俭强行压制着怒火道∶"本官今日要买的东西多,这东西是用来挑东西用的,可以了吗?"刘义啾着已经明显在爆发边缘的裴行俭,连忙点头道∶“如此甚好。” 放裴行俭主仆进去,身为云氏二号家臣的刘义立刻就把裴行俭带着大戟进门的消息传递给了家主。 温柔的老婆韩氏因为从哪哈那里得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石头,立刻就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夫君,跟崔氏,娜哈躲在屋子里商量怎么样才能让那块漂亮的白石头增值十倍,最后还是崔氏出主意说,用这一块白石头找高手匠人凋琢一个长寿翁把件,献给温家的老太爷,方能把这块白石头的利益最大化。韩氏深以为然。 “裴行俭背着大戟来找你,看样子他想动粗,你现在能打的过他不”温柔也没有闲着,来晋昌坊还没有游玩呢,立刻就成了云初的助手。云初道"打过才知道。"“这么说,你很有信心裴行俭在武学一道上一向眼高于顶,能让他带着最趁手的兵刃来找你,看样子,他很看得起你啊。 云初笑道"步战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马战,他不是我的对手。"温柔点点头道∶"也对,你的战马是龙种,脾气还不好,听说你的坐骑会吃马肉?""那是以讹传讹,枣红马不吃马肉。"温柔摇头道∶"这可不是流言,我调查过,看到你的战马吃马肉的人不下二十个,我访问了至少十一个,这十一个人言之凿凿的说,亲眼看到你的马把新罗特使崔宣礼的战马给吃了。 最后,你担心你的战马没有吃饱马肉,还用巨斧砍下一条马腿扛着回家吃去了。对了,既然说到了新罗特使,不是我多嘴啊,我很想知道那个新罗王子高光是不是你的变童啊” 云初坚决摇头道"绝无此事 温柔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从我的调查来看,我觉得你们更像是一对怨偶,就是你打人的时候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这一条待查,现在,问你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必须如实说来。”云初不知道温柔要问什么,就点点头道∶"好,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温柔盯着云初的眼睛问道∶"听说陛下会来晋昌坊,却不知是那一天来?"云初摇头道"我不知道。"温柔笑道"这就对了,你也不要在意,刚才那句话是我家祖让问的。'"所以你家祖也准备来晋昌坊准备跟陛下来一场偶遇"“不了,家祖年纪大了,拍马尼又是一个力气活,他想让我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入陛下的法眼,以后当官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听了温柔的话,云初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一群虚伪而又诚实的好兄弟,该给的便利还是要给的。 眼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晋昌坊的坊门只待尽街鼓的鼓声响起就会关闭,云初依旧没有收到皇帝要来的消息,而刘义那边送来的最新进入晋昌坊的人数数字是一万六千七百二十三人。 这个数字不算多,也绝对算不得少,基本上就在云初,刘义等人的预料范围之内。第一声鼓声响起,晋昌坊的大门缓缓关闭。 等最后一声鼓声落下,晋昌坊里灯光大作,六个硕大的写满了吉祥话语的孔明灯电冉升起,其中最大的一座孔明灯上,写着巨大的“天下第一美食会"七个大字,在暮霭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云初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他衷心的希望,这一场美食会能撬动长安城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政治压抑。也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做最后一次祈祷,希望因为环境不同,她的命运也能有所不同。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 第五十八章天下第一美食大会(6) 晋昌坊经过一夜的喧闹,由于酒水不要钱的原因,坊市子里到处躺若醉鬼。被这些人唱空的酒坛子堆积如山。 不过,无所谓,反正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水酒,也就是跟糟,还添加了水,加了一些蜜糖,弄得甜甜的,最后为了增加酒的浓度,云初还往这些水酒里添加了酒精。然后,这才是导致晋昌坊满地醉鬼的最大原因。 在大唐,人们唱酒就是为了唱醉,能让人醉倒的美酒,便是真正的好酒,这就是唐人对酒的基本认知。 能让人兴奋起来的也是酒精,能让人身体发热的也是酒精,所以,酒精对唐人来说是一个好东西。 为了应付这场盛妄,仅仅是猪,云初就用了三千多头,几乎把长安附近的猪一扫而空,唯有曲江里的猪,云初一头都没有动,自从开了这场美食盛会,曲江上原本密密匝匝几乎能要盖很多沟渠的鸭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至于鱼,云初是真的很心疼啊,这东西是他下令万年县沿河的里坊,用上了拦河巨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毁灭性捕捞。估计在以后的几年中,长安附近的几条河流,估计不会有太多的大鱼。 为了不让人认出鲤鱼,这种犯忌讳的东西,云初不得不忍痛将它砍得别人都认不出的模样,才端上桌,名日一红烧鱼块。以上,就是晋昌坊安会上最主要的肉食来源,辅助以少量的羊肉,以及更少量的牛肉。 不过,毛起来一点都不少,一个蒸碗菜上盖满了牛肉,就是这些牛肉不经吃,一口下去,大多数时候都能听到牙齿碰牙齿的声音主要是切牛肉的麻厨手艺太好,刀子太锋利,切出来的牛肉自然薄如蝉翼,一百份萝卜牛肉,用一斤牛肉,云初觉得这非常的良心。 毕竟,牛肉这东西就连当今皇帝都不怎么经常吃,一群百姓们能吃到一点牛肉味,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难道还要大口哨牛肉块才算是吃过牛肉难道说用牛骨头,牛油熬汤煮的萝卜就不香吗? 羊肉里面添加大量的鸭子肉,只要足够暄,人们还不是吃的津津有味,还不断地夸赞这羊肉好嫩。只要不把鸭子屁股,鸭子爪子,鸭子脑袋放进去,谁能认出来这不是羊肉即便毛出来了那又如何,鸭子炖羊肉乃是一道新菜式,没见过世面的,没资格在大食堂庖厨面前,显摆本事。这些事情听起来很邪恶,然而,在大唐,一碗饭里但凡能看到油花,都算是上等人家的饭食。而晋昌坊里的饭食,虽然主要内容不多,可是,在油脂的投放上,云初从未小气过。这也是晋昌坊的大食堂可以制霸长安城饮食界的的利器。 大唐人过春社节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醉鬼,甚至可以说都是假装的醉鬼,如果那一天不醉一下,就说明你家里的酒不够多。在晋昌坊美食会上,不用假装,一碗接一碗的添加了粮食酒精的酒水喝下去,他很快就醉了,而这种客人大多数是属于没钱的客人。 在西市,东市上,两百文钱想要喝酒唱到醉,很难,在晋昌坊可以完美的达成。 太阳出来的时候,就到了晋昌坊清场的时候了,一车车的醉鬼用牛车拉出来,放在坊门外的芦席上,谁家的谁带走,没人管的,晋目坊有人照顾,每隔一阵子往醉鬼嘴里倒点水,别给渴死了。 多出来的一万七千人,给晋昌坊的环卫系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渗坑位置上临时修建的百十个厕所,一晚上的时间就弄得满满当当。 然后,就有曲江里的农夫们赶着牛车,带着粪桶,将这些不花钱的肥料全部装车从后门运出去,再重新铺垫黄土,洒水压味道,晋昌坊的环卫人员更是全体出动,任何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因为,越是隐蔽的地方就越是有人埋雷。 晋昌坊里的每一个人都出动了,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晋昌坊恢复成昔日的模样,因为,就在今天,县尉就要迎娶大妇了。云初天不完就起来了,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就放下心来,准备安心的当自己的新郎官。昨晚段打了娜哈,这孩子早上起来,看到哥哥之后又开始一抽一抽的难过中,不论云初怎么哄,都不见有甚么效果。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鸡嫌狗不爱的时候,想法不成熟,看事情不到位,却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挨一顿打是活该。 见云初不哄她了,娜哈就悄悄地凑过来,学着崔氏跟二肥他们的模样,给云初整理喜服。云初摸摸她的头发,娜哈抬头看看哥哥,就抽抽鼻子,继续假装整理边角。 狄仁杰对于化妆是有很高要求的,甚至连发带应该怎么绑都有要求,他不想让人发现他其实长了一对大象眼睛,也就是俗称的猪眼。 希望三肥能把发髻扎的紧一些,这样一来,他的眼角就会微微上翘,有点大唐流行的丹凤眼模样。 相比狄仁杰要求多,温柔就不怎么在意了,长得英俊的人其实不用怎么修饰,只需要将眉毛画成剑眉即可。至于云初,他就不用化妆,只要把脸洗干净,就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 化妆化多了会让他整个人垂起来比较阴柔,跟他漂亮的新娘站一起,不容易分出公母来。 崔氏找来了四十个唱催嫁诗的士子,人家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可惜,被崔氏用云初恶霸的名声不着痕迹的威胁一下,再加上一人一大把竹筹,这些本来参加完昨晚盛会,变得穷的要死的士子们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去的话,今晚那些弄要他们强力支持的妓子们该如意过这个惨澹的夜晚呢。 云初瞅若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失神,两辈子第一次当新郎,心情啼嘘的厉害,甚至还有一些害怕。 一身大红衣裙,头上还绑着红色丝带的螺哈,骑若乌雅马,带着自己九个从晋昌坊精挑细选出来的马球小妹,率先高开了云氏,在她走之前,家里的仆妇们已经在崔氏的统领下提前一步去了虔修容家。 十辆散篷马车,拉着十对福寿人,跟在娜哈马队身后,福寿人后面,便是便是身差统一吉色服装的两百挑着礼物担子的壮汉,与两百个同样服色的妇人,一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壮汉走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百对登对的夫妻一般,在他们身后,就是四十个身着儒衫骑差马的士子,不少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读书的,竟然一边骑马一边读书,让路人不仅喊唛叹国子监学生好学之风。 云初骑着奏红马跟在后边,两边是同样骑着马的狄仁杰与温柔,身后则跟着一辆宽大的红色马车,在马车车装上,坐着两个高举屏山的寺人,同样的喜气洋洋。 大唐人,不认为红色就是喜色,但是,云初认可,在这一点上,他不愿意言从。--不要外传--本来还想趁着晋昌坊有无敌的乐手,趁机组织一支鼓乐去迎亲,却被崔氏严厉禁止胡闹,那样做可就是逾矩。 离开家门的时候,云初还特意去毛了裴行俭,他依旧在酣睡,不过安静了好多,脸似乎有些肿,看样子公孙作晚把他照顾的很好估计裴行俭可以一觉睡到明天。--不要外传--本来大唐人迎亲是下午时分,甚至是傍晚,但是,这在长安城做不到,如果坊门关闭,新粮,新娘只能在挨了金吾卫的板子之后才能入洞房,那就太溃惨了。.. 虎修容居住的破房子距高工部侍绑赛昶的房子只隔着一条街,今日,英修容成亲,她的伯父虞昶紧闭家门,就连平日里站在门外的家仆,也不见踪影。 云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有些陈旧的门楣,微微摇摇头,就继续向虔修容家走。 温柔也若了一眼虔昶的门楣澹澹的对云初道∶“虔氏如今负责督促抄写佛经的差事,属于清贵门第,虽然震修容只是他家的一个亲卷,人家觉得你不配娶桌修容,这是人之常情。”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问一个孤女索要男方下的聘礼,难道就是清贵人家能干出来的事情吗?温柔指指脑袋道∶“这种人家的脑袋大多不对,想法有异于常人这是正常的。 如果更世南虔公还在,必定不是这个模样,可惜,庚公去世的早,庾昶承继爵位又早,一辈子在戾公的庇佑下,日子过得太平静虽然没有太大的权力,却也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气。 这种人不好对付,因为,你赢了,人家就会哭诉,说你针对一个无权无势的读书人,如果你辅了,呵呵,就是活该。而且,就算是虔昶对虔修容不好,人家是长辈,你们是晚辈,有错都不能问的,只要问了,就是不孝。”云初笑道∶“我一定会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伯父来孝敬的。”狄仁杰奇怪的毛若云初道∶“你哪来的亲伯父?”云初笑道“是啊,所以就不用孝敬,最多是敬鬼。” 第五十九章天下第一美食会(7) 白日里,已经有一些人等在晋昌坊的大门外,因为要收两百文的入门钱,都是些闲人。闲人因为没有钱,就在一边观看,想要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掏这么多的钱去晋昌坊胡逛。 晋昌坊的马队宣传队,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把晋昌坊要开天下美食大会的消息传播的长安人尽皆知。之所以会用这种办法,完全是因为大唐长安人的文化水平非常低,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懂传单上的字。 而且,长安人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识字却对知识非常的尊重,尊重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会把印满广告语的字收集起来,觉得以后他们家读书的子孙会用得上。 瞅着坊墙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以及刘义特意安置在坊门口的烤鸡摊子,这就给了长安人视觉跟味觉上的双重冲击。烤鸡这个东西的味道不怎么样,可是,当用香料腌制过的鸡肉与火凑到一起之后,那股子浓香就能沿着巷子飘出好几里地去。"两百文就能吃到这么香的鸡""听说,里面还有更好地,不光是有鸡,有猪羊,听说还有牛肉供应呢。""老天啊,如果是这样,晋昌坊还不得赔死?我一个就能吃下半头牛。""你闻闻,这烤鸡已经烤好了,我都闻到焦香味了,既然你能吃,现在进去就吃个痛快。"“两百个钱呢,我编筐子卖,一月下来也就这么些进项,我吃饱了,家里的婆娘娃就等着饿死?.. 闻闻味道也就算了。"喂,你看,你看,那个胖子进去了,呀,他真的拿钱换竹筹呢,这狗日的是真有钱啊,这下子,可就吃美了买好了竹筹的胖子旁若无人的先朝坊门顶上的巨凰拱拱手,这才斜睨一样守在门口的穷鬼们,在坊民们殷勤的召唤下大摇大摆的进了侧门。”先给某家来只烤鸡一一人进去了,但是人家一进门就啃烤鸡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 烤鸡那么贵,当然不白送,一只烤鸡要五十文呢刘义今天准备啥都不干就站在门口盯人数。 郎君说,只有第一天进入晋昌坊的人数超过五千,才能把前期投入的钱赚回来,这样,后面六天就是纯粹的利润。装行俭来的很早,却没有进去,他就站在门口,干着跟刘义一样的活计。如果晋昌坊这边办什么美食会真的很赚钱的话,他就打算在长安县也这么办。 自从上次被老师苏定方批评之后,他再抄袭云初的做法就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了。因为老师说∶“天下兵法就那么几家,后来者不学当年的兵法大家的谋路,难道让他自悟吗?"装行俭觉得老师说的很对,再加上孔子也说一一三人行,必有吾师! 再因为这样拉下脸皮做事,又不是为自己谋私利,只要一心为公,老子就算舍下脸皮去抢也是该的。 有本事,就让云初站出来与他大战一场,谁赢了,谁办下一届美食会,输了的滚蛋一教导裴行俭这句话的人,毫无疑问是梁建方,这个老贼这一辈子就认一个道理一一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话虽然很操蛋,但是,却真正把人问的道理给说透了,你有道理不假,但是,老子就是不讲道理,我只讲拳头,你能奈我何?而大唐军方一向就是这么干的。 首发网址 所以,裴行俭今天是带着兵器来的,无论如何要激怒云初跟他大战一场,来赌一下美食会的归属。 到时候,皇帝在,军中那么多的大传在,一战就能定胜负的事情,用不着多费口舌。才到中午,就进去了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每个人都是付钱后进去的,装行俭暗自估算一下,等到坊门快要关闭之前,至少能进去一万人以上。这就是两百万钱,如果算上商贾们给的钱,这一天下来,五百万钱的好处只少不多。装行俭回头看看亲随背着的大戟,头一次希望自己的武力能够再强大一些。 将云初这个狗贼打的屁滚尿流……别以为净心庵的事情他不知道,别以为当着他的面扯掉公孙外袍这件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因为公孙的身份,实在不好因为一个妓子就跟云初大打出手给长安人那群无聊的人增添笑料,现在好了,你从老子手里抢走了公孙,那么,就别怪老子从你手里抢走美食会,公平合理! 就在裴行俭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这些人各个手长腿长的身手矫健,为首的人竟然是金吾卫副将韩金。 装行俭想要打招呼,韩金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掏钱进了晋昌坊。这就是说韩金这个家伙今天是公务在身,不方便打招呼寒喧。 紧跟着又来了一群壮汉,也是裴行俭的老相识,武卫的副将彭轩,这一次装行俭假装没看到他,彭轩也是如此,径直掏线进了晋坊既然金吾卫,武卫都来了,裴行俭担心一会宫卫来了会封禁晋昌坊,立刻就带着两个亲随准备给线进入晋昌坊。刘义为难的指着亲随背着的大戟道“裴县令,这个东西还需要有一个说法。 装行俭强行压制着怒火道∶"本官今日要买的东西多,这东西是用来挑东西用的,可以了吗?"刘义啾着已经明显在爆发边缘的裴行俭,连忙点头道∶“如此甚好。” 放裴行俭主仆进去,身为云氏二号家臣的刘义立刻就把裴行俭带着大戟进门的消息传递给了家主。 温柔的老婆韩氏因为从哪哈那里得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石头,立刻就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夫君,跟崔氏,娜哈躲在屋子里商量怎么样才能让那块漂亮的白石头增值十倍,最后还是崔氏出主意说,用这一块白石头找高手匠人凋琢一个长寿翁把件,献给温家的老太爷,方能把这块白石头的利益最大化。韩氏深以为然。 “裴行俭背着大戟来找你,看样子他想动粗,你现在能打的过他不”温柔也没有闲着,来晋昌坊还没有游玩呢,立刻就成了云初的助手。云初道"打过才知道。"“这么说,你很有信心裴行俭在武学一道上一向眼高于顶,能让他带着最趁手的兵刃来找你,看样子,他很看得起你啊。 云初笑道"步战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马战,他不是我的对手。"温柔点点头道∶"也对,你的战马是龙种,脾气还不好,听说你的坐骑会吃马肉?""那是以讹传讹,枣红马不吃马肉。"温柔摇头道∶"这可不是流言,我调查过,看到你的战马吃马肉的人不下二十个,我访问了至少十一个,这十一个人言之凿凿的说,亲眼看到你的马把新罗特使崔宣礼的战马给吃了。 最后,你担心你的战马没有吃饱马肉,还用巨斧砍下一条马腿扛着回家吃去了。对了,既然说到了新罗特使,不是我多嘴啊,我很想知道那个新罗王子高光是不是你的变童啊” 云初坚决摇头道"绝无此事 温柔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从我的调查来看,我觉得你们更像是一对怨偶,就是你打人的时候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这一条待查,现在,问你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必须如实说来。”云初不知道温柔要问什么,就点点头道∶"好,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温柔盯着云初的眼睛问道∶"听说陛下会来晋昌坊,却不知是那一天来?"云初摇头道"我不知道。"温柔笑道"这就对了,你也不要在意,刚才那句话是我家祖让问的。'"所以你家祖也准备来晋昌坊准备跟陛下来一场偶遇"“不了,家祖年纪大了,拍马尼又是一个力气活,他想让我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入陛下的法眼,以后当官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听了温柔的话,云初还能说什么呢,都是一群虚伪而又诚实的好兄弟,该给的便利还是要给的。 眼看着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晋昌坊的坊门只待尽街鼓的鼓声响起就会关闭,云初依旧没有收到皇帝要来的消息,而刘义那边送来的最新进入晋昌坊的人数数字是一万六千七百二十三人。 这个数字不算多,也绝对算不得少,基本上就在云初,刘义等人的预料范围之内。第一声鼓声响起,晋昌坊的大门缓缓关闭。 等最后一声鼓声落下,晋昌坊里灯光大作,六个硕大的写满了吉祥话语的孔明灯电冉升起,其中最大的一座孔明灯上,写着巨大的“天下第一美食会"七个大字,在暮霭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云初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他衷心的希望,这一场美食会能撬动长安城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政治压抑。也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做最后一次祈祷,希望因为环境不同,她的命运也能有所不同。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 第六十章天下第一美食大会(8) 狄仁杰对于化妆是有很高要求的,甚至连发带应该怎么绑都有要求,他不想让人发现他其实长了一对大象眼睛,也就是俗称的猪眼。 希望三肥能把发髻扎的紧一些,这样一来,他的眼角就会微微上翘,有点大唐流行的丹凤眼模样。 相比狄仁杰要求多,温柔就不怎么在意了,长得英俊的人其实不用怎么修饰,只需要将眉毛画成剑眉即可。至于云初,他就不用化妆,只要把脸洗干净,就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 化妆化多了会让他整个人垂起来比较阴柔,跟他漂亮的新娘站一起,不容易分出公母来。 崔氏找来了四十个唱催嫁诗的士子,人家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可惜,被崔氏用云初恶霸的名声不着痕迹的威胁一下,再加上一人一大把竹筹,这些本来参加完昨晚盛会,变得穷的要死的士子们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去的话,今晚那些弄要他们强力支持的妓子们该如意过这个惨澹的夜晚呢。 云初瞅若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失神,两辈子第一次当新郎,心情啼嘘的厉害,甚至还有一些害怕。 一身大红衣裙,头上还绑着红色丝带的螺哈,骑若乌雅马,带着自己九个从晋昌坊精挑细选出来的马球小妹,率先高开了云氏,在她走之前,家里的仆妇们已经在崔氏的统领下提前一步去了虔修容家。 十辆散篷马车,拉着十对福寿人,跟在娜哈马队身后,福寿人后面,便是便是身差统一吉色服装的两百挑着礼物担子的壮汉,与两百个同样服色的妇人,一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壮汉走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百对登对的夫妻一般,在他们身后,就是四十个身着儒衫骑差马的士子,不少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读书的,竟然一边骑马一边读书,让路人不仅喊唛叹国子监学生好学之风。 云初骑着奏红马跟在后边,两边是同样骑着马的狄仁杰与温柔,身后则跟着一辆宽大的红色马车,在马车车装上,坐着两个高举屏山的寺人,同样的喜气洋洋。 大唐人,不认为红色就是喜色,但是,云初认可,在这一点上,他不愿意言从。--不要外传--本来还想趁着晋昌坊有无敌的乐手,趁机组织一支鼓乐去迎亲,却被崔氏严厉禁止胡闹,那样做可就是逾矩。 离开家门的时候,云初还特意去毛了裴行俭,他依旧在酣睡,不过安静了好多,脸似乎有些肿,看样子公孙作晚把他照顾的很好估计裴行俭可以一觉睡到明天。--不要外传--本来大唐人迎亲是下午时分,甚至是傍晚,但是,这在长安城做不到,如果坊门关闭,新粮,新娘只能在挨了金吾卫的板子之后才能入洞房,那就太溃惨了。 虎修容居住的破房子距高工部侍绑赛昶的房子只隔着一条街,今日,英修容成亲,她的伯父虞昶紧闭家门,就连平日里站在门外的家仆,也不见踪影。 云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有些陈旧的门楣,微微摇摇头,就继续向虔修容家走。 温柔也若了一眼虔昶的门楣澹澹的对云初道∶“虔氏如今负责督促抄写佛经的差事,属于清贵门第,虽然震修容只是他家的一个亲卷,人家觉得你不配娶桌修容,这是人之常情。”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问一个孤女索要男方下的聘礼,难道就是清贵人家能干出来的事情吗?温柔指指脑袋道∶“这种人家的脑袋大多不对,想法有异于常人这是正常的。 如果更世南虔公还在,必定不是这个模样,可惜,庚公去世的早,庾昶承继爵位又早,一辈子在戾公的庇佑下,日子过得太平静虽然没有太大的权力,却也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气。 这种人不好对付,因为,你赢了,人家就会哭诉,说你针对一个无权无势的读书人,如果你辅了,呵呵,就是活该。而且,就算是虔昶对虔修容不好,人家是长辈,你们是晚辈,有错都不能问的,只要问了,就是不孝。”云初笑道∶“我一定会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伯父来孝敬的。”狄仁杰奇怪的毛若云初道∶“你哪来的亲伯父?”云初笑道“是啊,所以就不用孝敬,最多是敬鬼。” 第六十一章幸福需要等待 虎修容安静地坐在一张很大的床榻上,大红色的裙摆如同花朵一般散开,她手上依旧抱着那颗漂亮而奇怪的红玛瑙果子。 云初说,这个果子叫苹果,预示平安安。天已经完全黑了,云初却没有来。 紫娟一遍又一遍地出门去打探,每一次都很失望地回来。 孙婆婆坐在一张小小的凳子上,将身体靠在门框上,吃着她一生都吃不完的糖果。”姑爷还没有回来。”紫娟委屈地道。 桌修容平静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 "他有事要办,我们继续等着就是了。”可是,今天是好日子,姑爷的事情就不能等等再办吗?”虔修容笑道∶“必定是等不了的事情。”我觉得姑爷不上心。 "不许胡说八道,不管多晚,他一定会来的。 虔修容呵斥完累蹈之后,就调整一下坐姿,继续安静地等,她喜欢等,或者说,盖头盖在头上,眼前一片红色,就像晚要,也像是朝霞,更像是匆匆流逝的时光。在等待幸福这件事上,虔修容一向都很有耐心。 疼爱她的阿娘在她八岁的时候去世之后,她就相信自己的幸福没有天折,还会有人更加疼爱她。 果然,在母亲去世之后,阿爷就加倍地喜欢地了,尽管她不是男子,阿爷还是没有娶煤婆带来的那个妖艳的女人,而是给了她们一笔看人钱就打发出门了。 毛过阿爷,阿娘恩爱的样子,所以,虔修容对于幸福的向往从来未曾断绝过。 哪怕在她十岁的时候,阿爷也去世了,她披着孝服跪在阿爷阿娘的坟莹前,还是期望他们能给她最好的祝福,让她继续幸福下去。 虔氏大宅里找不到幸福,所以,她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果断地回到了自己破败的家里。 用阿爷留给她的很少的一些钱办起来了一家书斋,雇佣一些落魄的读书人替她抄书,当然,她也抄书,没日没夜地抄书。 虽然很累,日子过得很清贫,却很幸福,就是总有无赖来骚扰,她就点若了家里用不差的西屋,从那以后,无赖们也就不敢再来了。 十四岁的时候,孙婆婆说应该找婆家了。 这本不该是她一个小女子的事情,应该是阿爷,阿娘在某一天带来一个英俊的男子对她说,这就是你的良人,你的夫婿。 如今,阿爷,阿娘被关在坟茔里出不来,虔修容听说龙首原有很多人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姻缘,虎修容就带着紫娟,带着孙婆婆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有姐缘找到她的头上。 这一路上,孙婆婆总是喜欢跟过往的人打招呼,而家里的那头老牛大黄走得又大慢。 紫娟总说走得这么慢,等到了龙首原,好的夫婿都被人家抢走了。 虔修容却觉得大黄走得不快不慢恰恰好,只要幸福还在,那么,那么,属于自己的郎君就一定也在,对于这一点,更修容非常地自信。 一些孩子开始在牛车外边吵闹,笑话她们家的大黄走得太慢,紫娟气不过,就出去跟他们争吵。 对面的孩子恼了,一个胖墩墩,蓝眼珠,黄头发的女童冬的一声就跳过来了,将紫暗压在屁股底下,还掀开牛车帘子垂她。 那个胖幼教的西域女童唐人的话说得很好,腓子上还戴着一个明晃晃的金项器,就连挂在金项园上的金领,也比常见的大了许多,最重要的是,金锁上镶嵌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这明显不是长安城里常见的小胡姬,她骄横,霸道,应该是那户人家娇养的小娘子。 两人对视良久,那个胖孩子竟然把脖子上价值不菲的金项圈捎下来,递给她。”你当我嫂好不好,我哥哥可好了。金项固自然是不能收的,而且,虔修容也没打算嫁给一个胡人,不论他有多么的富贵。 那个胖孩子明显开始发脾气了,还把金项困丢在牛车上,然后就扯开牛车帘子冲外边喊∶"哥哥,我找到嫂子了。她不但喊,还用力抱着腿,似乎很害怕她跑掉。 就在她又差又气的时候,那个胖孩子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给抓走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舍妹顽皮,叨扰小娘子,莫要怪罪。 也就是这个时候,牛车晃荡了一下,帘子抖了一下,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就出现了。尽管只是一瞬,虔修容就认为,假若自己的夫婿是这个样子的,人品再没有问题,还是可以接受的。 回想起自己那时疯狂的想法,虔修容忍不住在笑了起来,以至于盖头都剧烈地抖动起来。”哎呀,你别哭啊,你别哭啊,我这就出去找姑爷。”紫娟见到自家小娘子开始哭了,就着急得不行,咬着牙决定去把姑爷拉回来。”住嘴,谁说我在哭。” 紫暗想要掀起盖头看一眼,又不敢,只好冲若孙婆婆道∶"凌婆,你快想想办法啊,姑爷总不来,小娘子不能坐到天亮吧?'孙婆婆都个白眼道∶“崔氏比我们还要若急,她可是知道姑爷在哪里的人,她都不去,只能说啊,现在就不是去把姑爷拉回来的时候,等辖吧,姑爷一定比你还要差急若脱身呢。”紫娟,休要无礼;给我好好地坐着。“彼打断甜蜜回忆的虎修容有些恼怒了。 紫只好四仰八叉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暗咕道“你们都不若急,你们都不若急,要是姑爷不来就有热闹可以看了。”虔修容脸上带着微笑,继续回忆自己遇到云初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她连最微小的一些细节都不愿意遗忘。不知什么时候,紫娟这个死丫头已经睡着了,孙婆婆也开始打吨了。 妆台上的红烛已经燃烧了一半,烛泪一滴滴地落在托盘里,将蜡烛的根部牢牢地黏在托盘上。一阵冷风从门外涌进来,然后,喉修容就听到云初剧烈的喘息声,看样子,他应该是跑回来的。”皇帝走了。 云初小声给虎修容解释一下,说着活就要掀起桌修容的盖头,手才触碰到盖头,他就停下来,冲着睡得恶行恶相的紫踏轻踢了一脚道∶”快去给我打水过来。” 睡得正香的紫弱搔着眼睛爬起来,看到云初就想大声叫唤,就被老态龙钟的孙婆婆给吾住了嘴巴,两人很快就出去了。”刚才跟裴行俭打了一架,弄得全身都是土,你再忍一下,我洗干净了手再给你掀盖头。 其实,今晚上的事情也怪不得袭行俭,我本来已经用计因住了他,等他酒醒,就再灌他一些酒水的,没想到皇帝来了,把我所有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我不来,你就在床上一直坐着就没有下来走走路活动活动腿脚如果饿了,你就先吃一些东西垫垫肚子,咱们两个一个是孤儿,一个是孤女,好不容易凑成一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听着丈夫带着歉意絮絮叨叨的,戍修容的心再一次被甜蜜充满。 紫娟狂奔着端来了一盆温水,云初仔仔细细地清洗了自己的手,然后用毛巾擦干手,丢开浆路递过来的秤杆子,直接用手撞开了虔修容头上的盖头。 美人就要在烛光下看才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洁白的面频被烛光染上了一层红晕,眼波流转顿生无数风情。 虔修容笑吟吟地君若这个掀开她盖头的男子,自己的新郎却显得很是狼狈。 头发飞出来一绺,湿哒哒地垂在脸上,眼角处还有一些淤青,暗红色的锦袍被撕开了好几处,左臂膀上还有血痕。 她本来想要问云初伤得严重吗,话出口却是“你打赢了吗” 云初大笑道∶"很多战斗的结果,不是战斗的结果,而是战斗以外的事情的综合结果。 论武艺,我差裴行俭一筹,但是呢,我们的准备工作做得比装行俭好,所以,我哀了。”虔修容跪在床榻上,搬若云初的脑袋检查伤势,云初不耐烦地瞅着缧娟道∶”你是不是该出去了。刚要说几句埋怨话的紫娟,被姑爷的话慰得胸口疼,就哼一声出门了,孙婆婆还很贴心地关好了门。 云初一把将虔修容紧紧地楼在怀里,戍修容娇声道∶"你胳膊上还有伤呢。"云初道∶"皮外伤,不碍事。”要不要洗个澡呢,你全身都是汗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你竟然要我去洗澡?””你就这么差急”M.. "废话,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啊?你把绸布缠在胸口做甚么?"鼓腾腾的不好垂,骑马也不方便。”胡说八道,以后不许缠,缠坏了可不好。 虎修宿倒在大红色的锦被上,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铺满了半张床,令人惊心动魄的,雷白的身体再一次被烛光染上一层红晕。 云初痴痴地看着她,觉得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虔修容笑着侧过脸去,却张开了双臂。 云初投入到她的怀里,四目相对之下,更修容轻声道∶"我美吗?"云初吞咽一口口水连连点头。 虏修容将头埋进云初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汗味,低声道∶“都是你的。” 第六十二章生活的本质 卿哈背若手在哥哥的卧房之外来回地熘达,以前,哥哥的房间从来都不锁门,今天,偏偏就锁上了,不仅仅是领上了,里面似乎还用杠子把门顶上了。 三她还想着看新娘嫂呢。 崔氏好几次都想把娜哈拉走,都没能如愿,这孩子现在的力气大的很,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抱动的。A“你要是再守着门,以后就休想再有小侄子,小侄女啥的。”崔氏见拖不走,就开始出言威胁。 “别以为我不知道,小侄子,小侄女就在嫂嫂的肚子里装辖呢。”崔氏看若满院子毛热闹的人,就吼了一嗓子。“你们都没事干嘛没事干就去大食堂帮厨,一天光蒸饭都要蒸好几万斤呢。” 家里的仆妇们当然不愿意去大食堂蒸饭,装饭,那可不是一个好活计,烟熏火燎得不说,还热得要死。“我们是不是应该起来了” 戍修容把头从云初的怀里露出来,小声问道。云初铁箍一样的胳膊将她箍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起来干啥,家里又没有长芈需要你去端茶,如果你睡醒了,我们就干点别的。”说完话,又要往桌修容身上爬,要修容又惊又怕,连忙用力推搡云初。 “不成的,再来我就要死了。” “放心,死不了的,最多昏过去。”“你这是想要我的命。”“谁让你长成这个样子的,谁能受得了呢,这一次我一定轻轻地…” 于是,当虏修容开始收拾妆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这个时候,她起来了,云初却睡得跟死猪一样。 更修容才起床,崔氏跟孙婆婆就进来了,也不管躺在床上酣睡的云初,从床上扯走一个东西之后,睡了一眼,就喜潍地出门去了。 戍修容也看到了,白皙的脸上多了一层红晕,马上,她就换上了一张主母脸。 就在今天,云家的两个家臣一崔氏跟刘义要来拜见她,帖子昨晚就已经送来了,今天,崔氏不断进出,却不是以家臣身份,而是以仆妇身份。 等今天过后,崔氏,刘义就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家仆,他们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家臣。有了这个身份之后,他们的命运就与云氏休戚相关,再也分不开了。 这是非常重要的礼仪,对于云家来说是第一次,也是一次很好的开枝散叶的开端。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床上的那个人还是不肯起床,他现在的死猪模样,跟昨晚龙腾虎跃的样子相差太大了。 直到家仆们已经摆好了香桉,云初才一脸不高兴的被虔修容拉到香桉边上坐下来。他回头看看,发现桌桉后头只摆着一个牌位,上面仅仅写若云氏列祖列宗之牌位几个字,没有名字,且只有这么一个牌位,看起来很寒酸。 牌位很寒酸,崔氏跟刘义两人打扮得一点都不寒酸,宽袍大袖还戴若唱子的样子,连云家的徐俐大肥都不敢靠近他们。云初跟虔修容坐在香桉两侧看起来很像门神。 亲眼看着这两个人舞蹈一样地行着礼,云初多少有些迷湖。 更修容说了很多云初听起来很难理解的话,崔氏跟刘义只是回答“唯”。从头到尾,云初除过接受这两人的髓拜之外,就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然后,云家就多出来两个家臣,就算是云家被满门砍头的时候,他们都会被算在满门里的那种家臣。看着虔修容在一本华丽至极的本子上记录什么,云初凑过去看,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家谐。 云家的家请也非常的寒酸,直系只有两人,一个云初,一个云娜,又在云初的名字左边画了一个横线,横线尽头写若原配云戍。又在云初名字的右边画出来了一条横线,横线尽头写着刘义跟崔氏的名字。 以后,如果不发生什么大的变动,云家就有了三个主人,两个家臣,这些人算是云氏的话事人。举行完仪式之后,崔氏跟刘义两个人基本上就不会笑了,整个人身上充满了使命感。再看家里的仆妇,仆役们如同看鸡鸭。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瓦蓝瓦蓝的,大雁塔还是一柱擎天的模样,云初很想回去继续睡觉。他昨晚,就没有睡多久,现在更是困倦的连饭都不想吃。勉强看过刘义拿来的账本之后,云初只能唱叹,没有别的表情。因为,昨晚的生意是亏本的,而且亏空了足足有一百二十九贯钱这么多。查看亏损的出处,只有一项,那就是李治毫无节制地,胡乱撒了一晚上的钱导致的。 他不仅把天下第一美食大会一天的利润撒光了,还亏损了这么多。毛来,让龙颜大悦一下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他带来的骚乱还不仅仅如此,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杂耍美人,为了多赚钱,多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摔断了腿,一个舞姬,为了表现自己的杨柳细腰,硬是把自己的助骨勒断了一根,还有一个丢飞刀的美女,因为投拂刀子的那个混蛋为了精益求藉,硬是把刀子扎在了一个美人的大腿根部,再往上一寸,那个美人就当不成女人了。更修容成了女主人,今天给家里的仆役仆妇,丫爱们下发了大量的赏赐。 一个个把沉重的钱袋拴在腰带上,叮叮咣咣地来回跑,也不怕把裙子拽下来。 刚刚成为妇人的虎修容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也不知道是其的还是假装的,对反正昨晚的时候,除过开始有些不适应消后面都是应付自如的。. 云初仰面朝天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休憩,此时也不怕有燕子把粪便弄他身上,所以,可以得意地张着嘴巴尽情地休憩,只要休憩好了,今晚,他决定重整旗鼓。 徐俐大肥毛起来有些孤独,同样的娜哈也显得很孤独,一左一右地躺在云初身边的躺椅上,没人原意说话。公孙差愧得不敢出门。 昨晚裴行俭惊天一吻,已经成了长安城内风头最健的流言。收到的口诛笔伐之多,恐怕裴行俭用尽南海之水,也无法洗涮干净。 一个大臣,竟然明目张胆的要娶一个妓子当妾室,这在长安,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虽然坊间歇坊花魁嫁给才子,两人情比金坚的传说,然而,到底是哪一个妓子有这样好的运气,却无人知晓。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那些妓子们自己做的好梦,然后假借某一个故事人物流传出去的。 想当年,李靖与红拂女的传闻,就已经被人认为是李靖私德有亏,即便是在李靖死后,连他的谐号都因为这件事得不到最好的尽管他在兵家一脉中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以说做到了一个军人能做或者不能做的所有伟大事迹,可惜,他的运号只能是"景武"与武将最美谥号"忠武"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裴行俭此次的行为,基本上已经断送了他想成为新一代大唐武将第一人的念想。此次去西域堪称是真正的破金沉舟。如果他这一次去西域不能获得无上的军功,恐怕,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很难再与云初,薛仁贵这两人相提并论了。“这个男人在拿命去爱你。” 公孙来找云初,希望他能帮着拿个主意的时候,云初这样说。 其实找云初拿主意根本就是公孙的借口,毛她连腿都夹不严实的模样,谁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呢。 别说裴行俭的老婆打过她,裴行俭对她不好,现在,只要装行俭冲她勾向手指,她马上就会飞奔过去,小鸟依人一样索在裴行俭的身边,让干啥就干啥。 即便是明知道进到裴行俭家中会被大老婆打死,她也一定会大义凛然地,让人用小马车从侧门进入裴行俭家中后,再死。听起来很贱,然而,即便是虔修容也认为这是公孙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更会成为平康坊里可以传颂一千年的伟大爱情故事,更是对平康坊里那些女子的精神激励—只要逞见了有情郎,人生就有盼头。在大唐,一个妓子最好的下场,就是嫁给一个有钱的商人当小妾,就是那种商人重利轻离别的商人的事人的小妾,弄不好她那个商人有情郎会在做生意的时候,连她一起当货物给卖掉。裴行俭不常见,卖小妾的商人很普通。 话说回来,裴行俭这一次当若皇帝夫妇的面敢说出这样的话,确实不负他裴大将军的美名。这种重感情的汉子,云初觉得可以结交一下,因为他与自己一样都是真正的唐人中的败类。 虔修容扭着腰从他面前经过滤去初,娜哈,雅涮都盯羊地的屁股毛。桌修容再次路过,他们三个的头也会跟着虎修容的身影走。只不过,毛的内容不一样,云初若的是裙子底下那丰盈的令他心颤的物事。 娜哈毛的是虔修容的肚子,她很想知道她家的小侄子,小侄女到底被虔修容藏在了哪里,啥时候才能生出来让她玩。至于徐荆大肥看的则是虔修容手上木盘里祭祖用的祭品。 云初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手上的书本扣在脸上,准备养足精神,晚上再战。 第六十三章按部就班 晋昌坊的天下第一美食大会在没有皇帝搅局之下,终于在第七天落下了帷幕。 七天时间,接待了中外游客十六万三千七百余人,消耗各种粮食二十八万余斤,猪,五千六百头,鱼,两万七千六百余斤,羊,四百六十五只,牛,三头,豆腐,三三万四千斤,胡麻油三千斤,菜蔬,十二万斤,鸡,一千六百只,鸭子,一万三千只,鹅,一千只。……A对于赚了多少钱,云初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采购这些东西之后,万年县百姓手中落下了多少钱。 结果,从吴户曹的口中得知,这一次的天下美食大会,已经把万年县乡间百姓储荐了好多年的货物,开股脑的都给消耗光了,可以这样说,如今的万年县百姓家中,除过口粮之外,能卖的几乎都卖光了。云初看完账本叹息一声道“这样很危险啊。” 吴户甫笑眯眯的道∶"终究是百姓得了实惠,钱在手中,从现在起再慢慢积昔家业就好,猪,羊,鸡鸭鹅,再饲养,粮食再种植便是了,如果每年都有一次这样的盛会,何愁我万年县百姓不室。” 云初捱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百姓的积存少了,抗灾的能力减弱了,如果明年遇到灾荒年,万年县百姓的日子将是最贵惨的。”吴户曹笑道∶“今年长安风调雨顺,来年也一定是风调雨顺。””这种话,你最好少说,我从现在开始都已经害怕了,更不要说,明年我们还要大量的栽种棉花这种不能吃的作物,耕地会进一步的减少。” 吴户善道∶“咱们万年县今年的水利修壁已经完成,洗盐碱地的事情也已经开展了一半有余,再加上今年的粮食跟家畜,家禽卖了一个好价钱,百姓们已经开始自发的垦荒了。’ 云初闻言愣了一下道”我万年县还有荒地可以开垦” 吴户甫笑道∶“大明官工地,隆庆坊预备修建的王宅工地,如今都闲罡若,可以鼓励百姓在这些地方耕作。还有曲江,上林苑周边的土地也可以鼓励百姓积极耕作,了不起向皇家缴纳赋税就是了。”云初皱眉道∶“我怎么记得不少的大臣因为占用了皇家的土地,被杀头的可不少。” 吴户甫笑道∶“县尉有所不知,大臣占揭皇家土地自然是死罪,然,农户在皇家土地上耕作却是允许的,就连太宗皇帝陵辰之地,只要避开神道,避开大殿,不损害陵墓,也是可以允许百姓耕种的。”"你的意思是,城外农户可以进城来在皇家土地上耕作?"吴户甫道∶”卑下是说,可以将棉花分两部份种植,一部分种植在被盐碱侵扰的土地上,另一部分可以种植在属下刚才说的这些地方上。如此一来,既不影响万年县土地种植粮食,菜蔬,也不耽搁县尉种棉花的大计。”不需要上报少府监什么的吗”“不用,管理土地,这是我万年县的事情,少府监没资格管我们。”. 云初点点头,现在的官员们可比他来的时候好用多了,就连孙户善如今也变成了一个刚正不同,一心为民的好官员了。“此次天下第一美食大会,我万年县分到了多少钱?” 孙户甫听县尉问起这件事,就强忍若笑意道∶”拿回本钱之后,尚有三千六百贯的多余。”云初默若孙户曹道∶“打了多少埋伏”孙户曹低声道∶“一千九百贯。” 云初点点头道∶“再从公账上拿一百里出来凑齐两千贵,按照官职大小,辛苦多劳的原则分配下去,具令,县丞,主簿跟我就不要了。”孙户曹的手抖了一下,马上欢喜的道”可以明示吗” 云初奇怪的瞅着孙户善道∶"当然要明示,每个人分了多少,要张榜公布,这是干干净净的钱,拿回去盖房子房子都不生虫,拿回去娶媳妇保证娶回来一个贤贵良母。 以后少拿那些昧心钱,多想想办法,让万年县百姓盲裕起来,县尉我虽然没法子给你们涨俸禄,但是辛苦钱该给多少我心中还是有数的。”孙户曹听了县尉的话,答应一声,就神气活现的离开了。 前一阵子,满县衙的官员都以为自家的上官是一个惯会扒皮抽筋的,没想到,这才把事情办好,并一笔两千男的霓赐就下来了,全县衙门连杂役算上总共只有不到五百人,加上平日里拿大头的四位不要,按照职位下来,他这个户善这一笔就能拿一百贯以上。有这种明明白白的钱可以拿,谁再拿昧良心的钱那就真的是在自寻死路了。 耳听的万年县县衙里欢腾一片,云初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收拾好文牍之后,就在张甲的陪伴下去了光福坊的工地,今天,第一批六座房子已经可以交工了。 来到光福坊的工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的模样。 这让云初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天下第一美食会的场面,脑袋瓜子嗡嗡的。 不过随着更多的人毛到县尉在十几个衙役的簇拥下来到了工地,就纷纷让开道路。云初来到已经完工的六座两层楼房边上,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娘的,这那里是已经可以交工的房子,这在云初眼中连半成品都不如。 准确的说,外培壁就是一熘的青砖到顶,进到楼房里面一番。里面也一样,毛墙毛地,木头地板中间还有能塞进去一根手指头的空隙,门窗是木头的,还非常的小,即便现在还是上午时分,屋子里已经很昏暗了。 等到人住进来以后再湖上窗户纸,或者蒙上破布,这房子里还能待人吗?当初自己设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工头见县尉盯若两尺见方的窗户看,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小人随意更改图纸,是这户人家要求的,周三郎,你过来,跟县尉说清楚,这窗户是按照你要求的样子弄成这样的。’ 一个缩头缩脑的汉子连忙凑过来,对云初道∶"这不怪工头,是小人要求的,窗户大了,冬日里会冷。"云初怒道"你就不怕夏日里热死你"周三郎熬厚的笑道∶“夏日里热就少穿一些,只要冬日里不冷就成了。”云初冷笑一声道∶”一群湖涂蛋,既然你满意,就在确认书上把手印按了。 这房子算是你亲自督造的,以后这房子是倒了,塌了还是有其它毛病就与冒目坊无关。” 周三郎明显的很不高兴,便若脖子道∶“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会倒,怎么会塌啼,确认书在哪里,我现在就按手印收房子,就算全家爆死在房子里,也绝对不喊一声冤枉。” 眼别差周三郎小心翼翼的在确认书上按了手印,旁边的坊正也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写了名字,一份归周三郎自己拿着,另一份归万年县衙存档。 其余几户人家都很满意,偷快的按了手印,也给了坊正中人钱,就喜潍潍的守在自家门口,东毛者西摸摸,从现在起,这座新房子就是他家的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他家的。 只有不小心把几块断砖弄在墙上的那户人家,全家阴沉若脸很不满意,从那个帮忙督造房子的一家之主脸上的伤痕来看,这段时间,他可没有少受罪。 等他在确认书上按好手印之后,堂堂的七尺汉子,蹲在自己的新家,抱着头号啕痛哭。 却引不来任何一个人的同情,还指指点点的拿他告戒自家负责督造房子的家人,可不敢再偷懒,犯下这样的错误。 六户人家确实拿到了自家的房子,这很好的安抚了其余人的心,他们现在也愿意相信,只要自家的房子封顶完工,房子也必然是自己的。吐谷浑人的五座房子,已经修建好了一大半,再有十天左右,也就到了交割的时候了。 云初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叫做拓跋远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他自我介绍,云初很难认为他是一个吐谷浑人介因为,他不论是说话,还是形态都与唐人无异。 他对待云初的态度恭敬有余,热情不足,这可能跟买房子的吐谷浑人被云初强迫去了吐谷浑勾引有钱人来长安定居有关。云初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吩咐工头,加快修建速度,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一定要把房子交给他们。 弄完了这些事情,云初就站在街头跳着光福坊,自己原本是来修整那些被火烧过的房子的,现在,被拆掉的房子却越来越多。眼看若自家房子被拆成一堆堆的土,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却很少有难过的,只有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才会放声大哭,然后在被爷娘打一顿,哭的更加法惨。 卖胡饼的年轻人把一个滚烫的饼夹肉放进云初手里道∶"三五年的功夫下来,光福坊就成一个新的坊市了。"云初回头,没看到他老婆给孩子喂奶,就咬了一口胡饼道“你以后不用再担心我看你老婆了。”卖胡饼的怒道”她已经生了两个娃了,你还惦记着“云初嘿嘿笑道∶”前几天,我也成亲了,我老婆比你老婆好看的太多了。 附∶有书友来访,带他吃一顿西北羊肉;可能还会唱点酒,我会速战速决。 第六十四章《别狄大》 狄仁杰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从云家出来,将包袱放在马背上,回头看着云初道∶“不写一首赌别诗给我吗?”云切道;“不用我送你去长亭吗" 狄仁杰指指胸口道∶“归心似箭,准备一个人骑马回去。如果快一些的话,十天就能到家。”见云初有些沉默,就上前在他胸口捶一下道“我们终究还有相见之日。云初点点头,用手托着狄仁杰的脚送他上马,这个家伙太胖,上马很吃力。狄仁杰回首瞅着云初挥挥手道"回去吧云初笑道“我看着你走。 狄仁杰点点头,就催动战马踩踏着冒屋坑的青石板,马蹄地地的向前走,眼毛就要离开了,就听背后有云初用刀柄敲击石板高歌道∶”千里黄云白日睡,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记住了;这首诗叫做《别狄大》。狄仁杰没有回头,他很担心自己如果回头,会被云初看到他眼中的泪花,会被他笑话一辈子的。 狄仁杰走了,云初心口居然空落落的,他不是不去送狄仁杰,是担心送了三十里,再送三十里,最后把他送到并州,再让狄仁杰送他回长安,这样,就会没完没了。 跟一个男人生出这种感情出来,云初觉得很差耻,且非常的差耻,特别的差耻。自从来到大唐,他才明白,很多人看似不起眼的离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山太高,路太远,非鸿雁不能传书。”这首《别狄大》写的美极了。 云初回头就看到了流言兄,他没有说话,只要有流言兄在,这首《别狄大》一定会名扬长安,最终造成长安纸患。”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去外地做官,你能不能也给我写一首送别诗,要求不高,跟这首《别狄大》可以媲美就成。云初停下脚步道∶"那就要看你去那里做官,如果去西域做官,我现在就有好诗可以送你。”别的地方不成吗”云初想了半天道”要看情况。 温柔点头道∶"要看当时情绪到了没有,如果情绪到了,你一定会写出好的送别诗的。不过,你现在既要先想好送友人去西域的诗,因为我来就是邀请你一起去送我行俭归西的。听温柔这样说,云初的面皮颤抖几下道∶“归西域,不要说归西。”“为啥?” "因为归西代表着死亡。" "谁说的?我家也算是诗书礼仪之家,从未听说过有这个说法。”走吧,裴行俭真的要走了吗””今天下午就跟着一队府兵奔赴西域,他在这队府兵里面充当了百夫长,也就是百人旅帅,哦,是正五品的百人旅帅。还有,苏定方也去,他去当前军总管的。”是因为卢公在西域迟迟没有战果的原因吗” 温柔叹口气道∶“阿史那贺鲁已经与惹岭石国勾结上了,你对西域比我熟悉,应该知道这个石国吧?”云初点点头道"甲士无双。 温柔凑到一匹战马跟前,对云初道∶"走吧,去送裴行俭,他现在真的很惨。 河东装氏虽然已经败落了,听说正在研究若如何将他这个桉群之马踢出裴氏,他的老婆陆氏听说也正在闹若要和离。不过,目前看,都只是威胁他。 云初摊摊手道∶“那他们可就威助错人了,如果好言相劝,他老婆再哭几鼻子,说不定能让他收回娶公孙当小老婆的话,既然威胁了,这个家伙就会一条道走到黑的。温柔点点头,他其实也是这么看的。有些人不能威胁。 大唐兵马离开长安的时候,都是要过咸阳桥的,如果有好友送别,也都选在咸阳桥头.咸阳桥在咸阳,是渭河上的一座木桥可通西域。 十余天不见,裴行俭憔悴了很多,混在府兵群中麾不起眼,不过,在毛到云初之后却垂出来一张笑脸,捶击差身上那件破旧的铠甲道”等我回来,我们再比试一场。 云初走上前,在他的胸甲上捶击一下道“公孙住在我家,你可以放心。”裴行俭笑道"如果我死了,就别让她再等。" 云初叹口气道”她可能再也找不出一个你这样一个男人了。. 裴行俭摇头道∶"我只想去西域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找回我昔日的自信。 第六十五章智者不入爱河 裴行俭走了,此时的他租鲁地如同一个下等旅帅,对若自己席下的府兵呼呼唱唱,跟真的旅帅一样。不过,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的很开心。 对他来说,长安就是一个屎坑,老婆是,情人是,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屎坑里的屎,而云初麾无疑问就是深坑里最臭的一根屎橛子还是那种能发光的屎橛子。 现在,终于要去西域了,那里才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才是他不用捂鼻子就能活下去的地方。所以,这家伙此时此刻昂扬地就像是一块狗屎。 云初回头望去,阳光正铺设在关中大地上,黄不拉几的一大片,中间有一些小的山杏或许是黑色,只是,与大片的黄混合之后,云初就没有了吃饭的兴趣。 "智者不入爱河!" 流言兄纵马上了高坡,瞅着黄不拉几的关中大地,对云初道。 “听闻流言兄贤亢俪恩爱有加,乃是妇人中人人羡赞的一对,怎么能说出智者不入爱河的话来呢?流言兄笑道∶“某家满月的时候,恰逢拙荆也满月,两家大人因为是通家之好,就把我与拙荆放在一起。然后,拙荆就尿了好大一泡尿,将愚兄给淹了。 因为两人屁股上都是尿,于是,我可爷就果断地认为是我撒尿把人家闺女给海了。再然后,我阿爷阿娘,拙荆的阿爷阿娘就认为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当场就定下了这么亲事。云初点头道∶“理所当然啊。 流言兄默若云初道∶“愚兄也是这么想的,自从懂事起,我丈人,丈母见我一次就说一次,还说是我害得他家闺女没法嫁给更好的男子。 这让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拙荆,她抢我东西,我不作声,她背地里殴打我,我也不做声,直到我八岁的时候,偶尔听我阿娘道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才知晓,应该说声抱歉的是拙荆。 “于是,你就打回去了?”没有。"为何" “那时候她比我高,力气比我大,我打不过她。” “不对吧,嫂夫人小弟也是见过的,大家闺秀,秀于外而慧于中,难得的人间好女子啊。” 温柔鄙爽地看了云初一眼道∶“不光你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说,就连我阿爷;阿娘对她也宠爱有加,还认为她是天生的不会发脾气的人。 再加上今年又一举得男,在家中地位更是远胜于我。现在,你明白我说智者不入爱河这句话的原因了吗?"云初摇头道∶“你说的乱七八糟的,没听懂,总觉得你在向我夸耀你有一个好老婆。 温柔脉若云初笑眯眯地道∶"我的意思是说,不能对女人太好,好的过头了,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云初瞅若温柔道∶“为何会突发如此感慨呢?”温柔道∶“裴行俭便是前车之鉴。 毛若温柔诡异的笑容,云初突然明白过来了,这个混蛋之所以会讲一通狗屁不通的道理,不是在说他,更不是在说裴行俭这个渣男,而是在说他云初。 假如云初没有猜错的话,崔氏报复虔氏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且打到了虔氏的痛处。 云初现在与温桑是政治盟友,这个家伙很担心云初为了给老婆出气,继而一脚踩进粪坑里,弄得自己一身臭味不说,还恶心了别人。 虎氏不是不能招惹,但是呢,绝对不是云初可以招惹的,大唐以孝治天下,忤逆不孝的名声不好听,云家如果想要从云初开始建设一个名门,就绝对不能有任何方面的污点,至少,在建设家族时期是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从咸阳桥回到长安,快马半个时辰就到了,如果不是要陪着温柔,以枣红马的脚程,用的时间更少。回到家里,云初没有提这件事,尤其是看到虔修容灿烂的笑容,他就更加没有必要提起了。都他娘的成了酷吏了,老子还会在乎别的名声? 桌子上摆着满满一篮子红彤彤的石榴,这是虔修容家老房子里老石榴树上结的。云初掰开一个石榴,吃了一口,觉得真不错,这东西除过籽太多,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水果。 虔修容吃石榴是不吐籽的,她会把石榴籽也一起嚼碎吃下去。她满嘴的小白牙很有力道,多少石榴籽进入嘴巴Ⅳ都会被嚼碎。成为少妇的虔修容,果然开始大变样了,昔日那些肥大宽松的衣裙,现在都变成了修身的,是一个玲珑有敌的美人儿。就在两人讨论印书作坊事宜的时候,娜哈跟她的丫爱大肥,拖着死狗一样的紫娟从外边回来了。 不用说,她们又去打马球去了,如今,云家的马球场出租率非常得高,尤其是晚上,总有一大群男男女在场子里打马球,这种打,不是说只打一两场,而是通宵达旦地打马球,打累了就去二牛的澡堂子里沐浴,按摩一番,然后再去晋昌坊新开的客舍好好休憩一番,天亮之后再回去。 这种健康的生活,已经成了长安风潮男女们的一种新生活,尤其是澡堂,在添加了香蕉,精油按摩之后,来的女人要远比男子多。为此,崔氏不得不再派去两个上了年纪的管事专门去经营这门生意。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澡堂还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扩张,才能满足长安人日益增长的需求。进入十月之后,长安城里的树木上的叶子就凋落了不少。 长安城因为注重防御的缘故,城里的树木并不算多,因此,一旦进入落叶季节,这个城市就变得光秃秃的。晋昌坊是不同的,虽然云初很想把讨厌的竹子给清理光泽却没有办法根除,这里还是有大片大片的竹林出现。 二牛站在竹林边上提着一个食盒,痴痴痴地彩着竹林边上的一个小院子。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居住着在天下第一美食大会上受伤的三个女子。二牛喜欢从秋千架上跳水的十七娘。 院门开了,一个嘴大,眼大,痛若一条腿的女子嘻嘻哈哈地从里面出来,发现了二牛之后,她就立刻张嘴喊道∶“十七娘,你的情人来了。” “休要胡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二牛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睛立刻就有了光彩,眼看着十七娘拄若一个拐杖从院子里出来,二牛的一张脸却变成了大红布,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去,却硬是在距离十七娘一丈远的时候,把食盒放在地上,垂着头道“这是我请三肥娘子特意给你炖的大骨头,对你的腿好。” 说完,就转身离开,似乎刚刚完成了一场宏图伟业。 大哨巴鹿腿女子抢过去拿起食盒,打开默一眼,就美慕地道∶“都是筒子骨,里面还有骨髓呢,同样受伤,怎么就没人送我骨头哨。"秋娘从院子里走出来,对十七娘道∶“骨头可以吃,谢意一定要有,却不能与他勾勾连连。十七娘笑道"女儿明白。"秋娘道“你最好能明白,你要是被他睡了,你就会一文不值。” 大嘴巴鹿腿女子道∶“这样的男人其实挺好的,听说,他是云氏浴池的普事,手底下管辖五六十号人呢,一个月的工钱足足有三尹钱,嫁给他就是妥妥的掌家大娘子,这日子能过。 秋娘冷笑若对大嘴巴痛腿女子道∶“者老六那一刀再上一点就能给你再开出一个洞来,这样,你就能一次要两个这种男人了,岂不是更好你这样的污烂货也敢在这里教唆十七娘子,十七娘子是陛下亲自赏赐过的人,岂能是你们所能比拟的,若不是晋昌坊的人办事有章法,你也配在这里养伤? 快快滚开!” 大嘴巴痫腿女子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缓缓放下食盒,流着泪进了小院子。 秋娘提起食盒p打开嗅嗅道∶“确实都是好东西,一会多吃一些,尽快养好骨头,你不知道啊,想看你荡秋干跳水的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十七娘笑道∶“一切都听阿娘的。” 等秋娘搀扶若十七娘进了院子,关好门之后,二牛笑吟吟的脸就从一大连竹子后面闪出来。右手握拳在掌心捶击一下,觉得自己的目的应该很快就能达成了。 母亲,不过是想要一个好生养,听话,最好漂亮一些,见过一些世面的儿媳妇而已,简单…“三贯钱一个月”那是主人家给的工钱,老子现在那一天不收百十文钱的赏赐”二牛背着手高开了这片竹林,忍不住高歌道∶“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歌唱。 这人世间啊,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才是最要的,二牛觉得自己整日里跟郎君,狄郎君,纪王这些人在一起,果真变得聪明了很多。十月初五,李治新生的小女儿高烧不退,且抽搐不已,火速邀请孙神医进宫,天亮,孩子才安静下来。 十月初七,眼看着就要痊愈的孩子,再次突然高热,孙神医用杀毒药涂抹小儿手心,脚心,腋下,再次击退了高热,十月九日,官人在清理昭仪官枯死的花木的时候,在东北角的花坛里,发现了一只插满铁刺的狸猫。狸猫还活着,只是嘴巴被铁刺穿透,无法发声而已。 李治瞅着那只快要死去的白色狸猫,额头青筋暴跳,怒不可遏。 六十六章生死未决 “那只狸猫被发现之后,陛下狂怒,当即下令杖毙了昭仪官中的十六个宫人,宦官。 还将武昭仪迁徙到承香殿居住,亲自指派了贴身宦官严还从两仪殿调遣了大批原来伺候文德皇后的老官人进驻承香殿。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王皇后,与她的母亲柳氏,你觉得这事是不是武媚干的?” 听了温柔说的话,云初发现李治的大内其实就是一个筛子,到处都是窟窿。不过,他今天没空理踩这些闲事,要去城外验收才整理好的水利设施。 “满长安的官员都在瑟瑟发抖的等着陛下高举着的刀子落下来,就你一个人要跑去城外查验水利设施” “如果没粮食吃,不用陛下的刀子落下来,你们就全部饿死了,再说了,皇宫内院出来的事情,弄得好像大家都知道的样子,你觉得很好嘛"温柔正在思索云初的话的时候,发现云初竟然拿出来了一根鱼竿,就马上道;“你说的很对,我身为监察御史,我们今天一起出城去用鱼竿验收水利设施。” 两个官员,四个随从,两个丫鬟,一辆马车再加上快被虔修窄折腾的发疯的娜哈,以及徐俐大肥,一行人轻车简从的直奔长安城外空旷的田野。 才出城,城外就有十六个里长在等候,于是,一行人从城外最近的水渠者起,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走到水渠的尽头,也就到曲江了。唐人修水渠早就修出经验来了,从郑国渠开始,上千年来,也不知道修建过多少水渠,因此,这种梯形截面的水渠与后世的水渠基本上差别不大。 不好的地方在于这里的水渠都是黄土夯成的,没有铺上石头。 在关中修水渠,水渠里面的水面是要高出田地才成,唯有这样才能形成自流渠,方便灌既田地。 “秋收之后,万年县共投入了钱粮共计一千两百王十七度,折算百姓徭役之后,修渠的总费用就达到了两千六百余度,共修整水渠一百二十一里,塘堰十七座,阶梯水库三座,如果在开春之前将塘堰,水库凿满水,至少能满足万年县十七个里坊的农田所需。” 云初一边骑马沿着水渠走,一边听工画介绍此次新修水利工程的始末。从这个家伙的话语里,云初听出来了一丝丝的骄傲。这很好,说明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怕查验,甚至还有些希望上官能把他的功绩全部看一遍。云初瞅若十七个里坊的里长问道∶"那六个里坊是不担心春旱的?"立刻就有六个里长站出来应答。云初挨个看过去,最后道∶“好,如果真的有了春旱,别怪我下手狠。 工善拍若胸口道∶“这样能在触冰结束的时候蓄满水,这六个里坊如果还缺少灌既春苗的水,县尉尽管拿下官试问。 云初大笑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的模样,既然如此,我也给你一个好消息,万年县主簿的位置空出来了,我拒绝了上面下派,这个主簿人选,只会从六茧中选取,也就是说,六弯加上四部,你们十个人中都有机会。 这是你们从吏员进入官员的大事,谁能拿住,谁就能光宗耀祖,算是跳过了龙门。”云初眼看着这个工画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他很理解这些吏员们的心思,虽然他们现在也有官身,而且品级并不算低,万年县的职衔品级本身就比外边的县高的的多,一个从八品的官身,在外边早就是主簿,县尉一个层级的官员了,在万年县,他们还是吏员,并不会因为品级高,就有甚么例外。 因为吏员没有调动这一说,一辈子只能在一个衙门里待着。 现在,云初拿出主簿这个官职放在这群人的头上,他相信,万年县的大内卷时代应该马上就要来临了。"以前的主簿去哪里了"云初故意问身边的温柔。 温柔灿烂的笑道“去西域军前效力了,听说,还带着全家。” 这句话并没有让这位工画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进一步确定了,万年县莫的空出来了一个主簿位置这个事实“万年县不缺钱你们是知道的,但是呢,万年县缺少物资,这一点你们也是知道的。 明年秋收之前,万年县还要举办一系列的活动,如果谁供应的物资最多,没的说,他就是万年县新的主簿,你们甚至不用问我,直接看自己的成绩就好了。” 工善听了云初的话之后,径直看着六个没有春旱威胁的里长道∶"诸位助我一臂之力,马一鸣没齿难忘。"六个里长也纷纷施礼道"这是自然。"马一鸣工苗既然在十七个里坊中挑进了六个里坊来保证水源地,这里面要是没有远近亲疏的差别云初是不信的,不过,他这样做没毛病,云初要的水渠,水库,塘堰只要确实存在,只要在万年县的地界上,修哪里不是修呢? 深秋的天气里骑着马走在厚实的水渠边沿上,真的让人神清气爽。 新修好的塘埋里水波不兴,倒映着蓝天,白云,以及匆匆飞走的大雁,一幕莫秋景不会让人生出期伤之感,只会觉得天地自由,武媚的孩子会不会死,跟云初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她孩子的生死掌握在她的手中,与旁人无关。 快马者完了所有塘堰,水库之后,曲江就在眼前,弄一艘扁舟,沐浴若晚秋温暖的阳光,在曲江上垂钓可以很好地安慰一下疲惫了一上午的身体。 娜哈则点若丫鬟们再一次进入了上林苑,她觉得这个时候,那里面应该还有好东西。 云初,温柔则不要操舟人,自己划若船,就晃晃悠悠的进了曲江深处。“我怀疑这是武媚的手笔。”“为何如此肯定呢” “因为王皇后没有这个胆子,不论是巫蛊之术,还是厌胜之术,只要出现在皇官,那一次不是弄得翻天要地,血流成河的。做坏事也是需要有胆量的。 温柔将钓线放进水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对云初道。"其实,如果足够愚蠢,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利令智昏的可能性不大,我甚至怀疑陛下也正在犹豫,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王皇后做的。毕竟夫妾多年,王皇后有没有这个胆子,他还是清楚地。.. 现在,就看武媚这边能不能再找出来一些确定是王皇后她们做真凭实据,同时,这些真凭实据还要把她自己切实的分割出来。”听了温柔的分析,云初的面皮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他觉得接下来,武媚很有可能会真的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赃嫁稀给王皇后,还能把自己从怀疑对象名单中,解脱出来。 “哗啦啦”水面一阵翻动,云初钓上来一条大花链鱼,链鱼白亮亮的身子在水面翻腾一阵,就挣脱了鱼钩,重获自由。鱼跑了,云初不在乎,温柔也不在乎,他已经放跑了两条鱼了。 两人重新挂上饵料,继续装模作样的钓鱼,于是,就有更多的鱼吞掉饵料上钩,然后再挣脱跑路。导致这两人像是来喂鱼的,不是来钓鱼的。 皇家的事情掺乎不得,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掺乎不得,敬而远之才是活得长久的好选择。 汉武帝刘彻的一场巫蛊事件,弄死了好几万人,难道说这好几万人里真的没有一个彼冤枉的吗?不见得吧?只能在没有人的湖面上,两人才能过过嘴痛,等上了岸,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忘记自己曾经在曲江上说的话。娜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子,还有伺候小孩子的几十个人。 李弘君到云初就连跑带跳的冲过来了,希望云初可以抓若他的肋下,将他丢到天上,再接住。云初照做了几次之后,那些伺候李弘的官人,宦官们快要吓死了。 温柔对那些亩人,宦官们根本就不理睬,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林苑。 一般来说,发现小狮子的地方,就会有母狮子正在窥视,发现小熊的地方,必定会有一头母熊正在挨拳磨掌。温柔朝周围君了几眼之后,立刻就看到了一头母狮子正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进。 而云初这个时候,正在把小狮子往枣红马的背上丢,看着这头小狮子站在春红马宽阔的背上,随着跳跳。武媚梳若一个坠马髻,跟秋娘一个模样,她没有在嘴角点一颗痣,却比秋娘风流妩媚一万倍。 在她的怀里,正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毛的出来,那个婴儿已经不再生病了,躺在母亲的怀里,不断地吐若清亮的小泡泡。武媚看一眼跟云初玩耍的很愉快的李弘,就笑道“弘儿似乎特别的喜欢你。” 云初接住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李弘。将他放在地上,这才拱手道∶“或许是我们很投缘,也有可能是我这人很讨孩子喜欢。”武媚笑道∶“当初你断定我怀的是一个女胎,现在,这孩子呱呱落地了,真的是一个女胎,如今,这孩子命运多舛,你能再为她毛一眼前程吗” 第六十七章谁的道德最败坏 云初看一眼那个可爱的孩子,就把头转了过去,正要说自己肉眼凡胎一类的废话的时候,李弘却抱着他的腿哀求道n“你帮帮小妹。” 瞅着李弘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云初没来由的心头一软。 就朝武媚施礼道∶“微臣听说,福瑞之人自有祥云笼罩,既然小皇女命运多舛,昭仪何不将孩子寄放在福瑞之人身边,借助他的福瑞之气庇佑小皇女,待得小皇女转运之后,再接回身边,承欢膝下不迟。 云初明显感觉身边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不少,就听武媚道∶“这福瑞之人,”世上难找,却不知你说的福瑞之人乃是何等样人?"云初笑道“孙神医,玄奘大师都是这般人物。’ “你是说,只要本官将小女托付孙神仙或者玄奘大师,这孩子就能避过灾难吗?”云初苦笑道∶“微臣如何敢作保呢,不过,听说纪王年幼之时也是小皇女这般不得安稳,在孙神医那里寄养了几年之后,如今,还不是身体康健的可以打死一头老虎'云初说完话,就用单臂当杠子,让李弘抓着他的胳膊玩耍,不想再跟武媚说话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再多说就毫无意义。不论是孙神仙y还是玄奘大师,都是皇家极为信任的人,皇家子女托庇在他们门下,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存在礼法颜面上的问题。 所以,云初的这个建议,也是四平八稳的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在李治面前说,都没有任何问题。 云初不说话了,武媚却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云初就赌武媚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心疼的,如果她真的狠的没样子了,云初也不会主动上去找死。 半晌,武媚道∶“这几日全凭孙神医在照顾小女,几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如果将小女舍给孙神医做几年道童,也是好的。”背对着武媚跟李弘玩闹的云初,紧绷着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来。还好,还好,此时的武媚还没有走火入魔到了为了权力生死不论的程度。 既然武媚发话了,云初就提着李弘转过身,冲着小小的,白白的婴儿道∶“你应该叫我师兄的。”“你竟然拜孙神医为师了吗?”武媚听了云初的话非常吃惊,孙神医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不收徒弟了。云初挠挠头发道∶“我当着孙神仙的面喊他师傅,结果,孙神医让我滚出去。 我滚出大门之后,再喊孙神仙为师傅,孙神仙没有理睬我,大概是已经同意且默认了吧。“哈哈哈”武媚笑得花枝乱,如果她怀里没有抱着小婴儿,遮挡住了一对山峦,应该更加的美。笑完了,就指着一边跟喽啰一样站立着的温柔道∶“这就是你的另一个姓温的,当御史的狐朋狗友?狄仁杰走了,白白瞎了一首好诗,拥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妥帖。”云初笑道∶“终有一日,狄怀英的大名一定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武媚看着天空低声吟唱道∶“千里黄云白日熏,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般好的诗,落在你们身上浪费了,你还是多作一些类似《男儿行》一类的顺口熘比较好。”云初再次躬身道“昭仪说的是。’ 或许是云初刚才给的建议,让武媚脱离了令她本人都感到难以取舍的阴暗,这一刻心情竟然非常好,指着曲江边上万年县新开的池塘道∶“既然你善于作诗,不妨就用这一方水塘为题,作一首出来,如果让我满意,我会向陛下建议,让你升官,当上万年县还。” 云初本来正在为自己身为万年县尉,却指派着万年县所有事情而烦恼,没想到武媚竟然愿意为他吹李治的枕头风,这可是百年难误的好事。 “池塘太小,不如以曲江为题如何?”云初见武媚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就故意问一句,希望把跟脚钉死再说,当年,聪明如狄仁杰都在这一手之下喝了洗脚水,云初就不信,武媚的聪慧程度会超过狄仁杰。 果然,武媚冷笑一声道∶“以曲江为题的诗作,没有一千首,也有五百首之多。 既然人家将你比拟成倚马可待的雄才,那就拿出雄才的样子,让本宫心甘情愿得为你说好话。” 云初将一直抓着他衣角的李弘丢到背上,笑眯眯地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武媚大笑道∶“本宫等着呢。”温柔立刻从马包里取出笔墨纸砚,准备当场记录。 “百亩方溏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回,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温柔快速地将这首诗记录下来,羡慕地看着云初,说真的,就这份急智,他温柔是不具备的。武媚吟诵了几遍全诗之后,不知为何竟然生气了,呵斥了一声跟着云初吟诗的李弘,就气休休地走了。走了几步之后,又转回来瞪着云初跟温柔道∶“敢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你们就死定了。”云初与温柔,面面相觑,等武媚走得不见了踪影,云初才忽然发现,娜哈竟然也被武媚给裹挟走了。温柔吧嗒两下嘴巴道∶“你最后说的活水,是不是在说你自己啊?”云初点头道∶“也包括你,包括狄仁杰……温柔点头道∶“这应该是正解,不过,我觉得武昭仪很可能是理解差了。”“我说得很明白,很难理解吗?” 温柔脉着那座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的池塘道∶“陛下最近封赏武昭仪的姐为韩国夫人,听说最近,时常进宫探望武昭仪,弄不好,武昭仪认为你说的活水就是韩国夫人呢。” 云初瞅着温柔道∶“当姐姐的去宫里探望妹妹,应该能说得过去吧”温柔摇头道∶“当姐姐的总是从陛下寝宫里出来,这非常的不好。” “这种流言都已经出来了?看样子上次那个被夷三族的流言者,还没有让流言者戒之。 “这可能是真的,不是别人捏造出来的,而是武昭仪亲姐姐的儿子贺兰敏之,在平康坊喝醉酒之后,为他死鬼老爹打抱不平的时候说出来的话。” “为啥你甚么都知道,我却对这些事情听都没有听过?” “告诉你了,我家是祖传的风闻奏事本事,消息来源终究会比你们外行多一些。不过,你刚才建议武昭仪将女儿寄养在孙神医门下,是不是担心她对自己闺女下手?"“胡说八道,虎毒不食子。’ 温柔摇头道∶“我想了很久,我家老祖想了好久,都想不通武昭仪如何自证清白,结果,你才见到武昭仪就急匆匆地要她把孩子寄养在孙神医门下。 然后,我就突然觉得那个孩子太可怜了,如果再不离开她的母亲,有很大很大的几率会死,你说是不是?”云初道"没有,你想多了。 温柔冷笑一声道∶“你看着,这个孩子或许托你的福可以逃过一劫,而劫难是不会消除的,就是不知道会落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云初不置可否,他觉得温柔这个人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回家的时候,丢了娜哈,这孩子以及两个丫鬟一只徐俐全部进了曲江的宫殿群,听传话的宦官说,武媚想要留她几天。“这么说,娜哈进宫了” “没有,就在曲江那边,没有进皇宫。” “你这个死人啊,怎么能让娜哈进皇宫呢,这孩子才十岁啊。”你知道什么啊,武昭仪的侄女也才十二岁,就被皇帝给祸害了,我不管,你尽快把我的娜哈给我接回来。” 虞修容听到娜哈被武媚给弄宫里去了,立刻就崩溃了。 听虞修容这一哭诉,云初也坐不稳了,急忙去找温柔询问怎么才能把娜哈接回来。结果,温柔说,皇帝这几日在太极宫,忙着跟一众老将商讨进军高句丽的事情,没工夫去曲江那边祸害娜哈。 虽然如此,云初依旧提心吊胆,虞修容整日以泪洗面p准氏更是作了三天的噩梦。好在,第四天的时候,娜哈得意洋洋地带着一车礼物回来了,迎接她的却是虞修容噼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后来骂得可能不解气,竟然硬是把娜哈拖进房间里,揍得娜哈鬼哭狼嚎的打完了之后,她还抱着被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娜哈,哭得死去活来的。娜哈就弄不明白了,明明被揍的人是她,怎么嫂子会哭得跟死了人一样。“答应嫂嫂,以后不许进宫!” 两只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的虞修容郑重地跟娜哈说道。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娜哈见不得嫂子哭泣,就发誓,再也不进宫了,这才算是了结了这场纠纷。 从这件事上云初算是看来了,李治的名声早就完蛋了,还是属于那种顶级的道德败坏,堪称是色中恶魔,看谁懂怀孕的那种恶魔。就在云初忙着安慰受惊的虞修容的时候,孙神医从曲江宫中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婴。 第六十八章和稀泥的李治 云初怀里抱着肥肥白白的女婴,身子都有些麻了。 他记得自己给武媚的建议是把孩子送到孙神仙或者玄奘门下修行一段时间再接回来。 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本在武媚怀里呼呼大睡的女婴竟然转了一圈之后到了自己手上。“柳州发生了瘟疫,至今已经延续了半年有余,老道要去看看。” A孙神仙没有给云初解释为什么会把孩子放在他家,只说柳州有了瘟疫,还是痢疾瘟,一日能让壮汉脱力,两日能让肥者变瘦…百姓遭受病魔折磨,他就该带着药去那里看看。 云初抱着那个肥胖的女婴皱着孙神仙道∶“灭蚊虫,”寻找清洁水源,如果没有清洁水源,就一定要把水烧开喝,如果能找到黄花蒿梓取汁液饮用,或许有效。” 孙思邈盯着云初道∶“有效” 云初指指自己的鼻子道“有效”“杀毒药有用处” “有用,不过对病人没用,如果医者用杀毒药涂抹裸露在外的皮肤,用杀毒药清洁病室,可有效防御不沾染痢疾。孙思邈瞅着云初道∶“你以后就是老道的记名弟子,免得死的过早。”云初举一下手里的胖孩子道∶“您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孙思邈摇头道∶“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只是发现这孩子的病来的蹊跷,如果让她继续住在宫中,迟早天折。“所以你就把她送来给我养” “不是你建议昭仪把孩子送给老道养的吗?老道现在要去柳州,没办法养孩子,你看着养有什么不对的吗?”“这可是一个老大的麻烦啊。 孙思邈捋捋胡须道∶“既然你要当好人,那就干脆当到底,老道太老了,养不了孩子了。把黄花蒿的样子画下来,老道去找。 云初没办法,把孩子交给虞修容,自己就去了书房,找出来一捆黄花蒿拿给孙思邈。孙思邈只是看了一眼就道“臭蒿云初点点头道∶“我只知晓这东西可以治疗痢疾,至于怎么治疗,师傅去了疫区可以慢慢研究。”孙思邈抱着一捆黄花蒿转身就走,连在云初家喝口茶水的功夫都没有。“师傅,我说你就信啊?云初连忙追出去相送。 孙思邈停下脚步,微笑着对云初道∶“你会骗老道吗?”云初勐烈的摇头。 孙思邈嘿嘿一笑,就上了一辆牛车,药童在牛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老牛就拖着牛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虞修容将孩子放在锦榻上,欢喜的前后左右看,最后问云初∶“我们家可以养一个公主吗?” 云初摇头道∶“不是我们家养的,是师傅养的,我们只是帮师傅的忙。”虞修容又道∶“为什么没有把嬷嬷奶妈一起带来咱们家?“云初道“师傅信不过那些人。 “所以,师傅他老人家就相信咱们家?”“对啊,所以,你要好好的养。 不知道虞修容激动个甚么劲,云初才说完,就大声的喊叫崔氏进来,她要给这个孩子在晋昌坊挑选最好的乳娘,跟嬷嬷。 崔氏也很高兴,在家养一个公主还成,要是养皇子,崔氏无论如何都是不情愿的。更何况,这是从孙神仙手里接过来的,即便是有问题,也有孙神仙挡着。 不过,崔氏还是在家里下达了封口令,不许传播出去,而家里的仆妇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自然知晓轻重,没人多嘴。早晨云初起床练武的时候,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想必这个时候的吐谷浑应该早就下雪了。 张柬之他们这个时候应该走就到了吐谷浑,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A计划没有消息,云初已经开始筹备自己的B计划了。他让张甲开始统计长安城里的城狐社鼠们,准备先把这群亡命之徒送去吐谷浑。 等这些人干出一些事情来了,再去说动那些老府兵,老贼,老强盗们,因为这这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十月底的时候,长安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下的大极了,朱雀大街上的积雪足足有一尺厚,万年县衙门下令,各个坊市,按照划定的区域,开始清除冰雪。 对于这样的命令,万年县的人已经很熟悉了,没有雪,他们也要按照划分的区域打扫卫生。 于是,半天时间过去之后,长安城就出来了一个奇怪的场面,属于万年县的地盘上,积雪全部被堆积起来,地面干干净。就连朱雀大街都有一半是干净的,另一半的积雪已经被马车碾成了冰熘子,行人走在上面没几步就会摔跤,一时间,针对长安县的骂声不绝于耳。 李治这时候没心情管长安城里的冰雪,在他眼前,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原本美丽的面庞发青不说,还狰狞恐怖。 就在昨晚的时候,这具温香软玉一般的身体还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才过了一天,就成了一具冰冷恐怖的尸体,这让李治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本来,他第一时间怀疑的对象就是武媚,但是,武媚如今住在曲江承香殿中,身边的宫人,宦官都是来自两仪殿的老人。有这些老人在,李治相信武媚是没有机会沟通皇宫大内的。如果不是武媚,那会是谁呢?想到这里,李治一时之间头疼欲裂。 贺兰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即便是年纪不大,性情却非常的温婉,每次跟贺兰在一起的时候,李治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现在,美人已经香消玉殒了。 “查一”李治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来一般阴冷。 武媚将身子靠在一条软枕上,侧卧着身子,正低头瞅着自己的肚子愣神。就在昨日,她感到身体不适,找来御医查看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怀孕了。 想到自己这具很容易怀孕的身体,武媚就忍不住苦笑起来,这样下去,自己还如何固宠呢?就在她自哀自怨的时候,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冲到她的床榻前哀声道∶“贺兰死了。” 武媚勐地坐起来,揪着姐姐的衣领道∶“说清楚,贺兰为什么死了,怎么死的?”韩国夫人武顺哀声道∶“吃了砒霜毒死的,件作说死于昨夜四更时分,说不清楚是谋杀,还是自杀,不过,你是知道的,贺兰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自杀的。"武媚冷笑一声对武顺道∶“陛下的床榻真的是那么好爬的跟你们说了那么多,你们就是不听。 这时候把命搭上了才来找我,晚了,我能怎么样呢?如今有了身孕,还指望你们能帮帮我呢。 现在之计,就是尽快找出凶手,你在我跟前哭有什么用,赶紧去陛夫人武顺被武媚一番疾声厉色的喝骂,骂的忘记了哭泣,慌忙爬起来,就跌跌撞撞的向外跑,等大殿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武媚将目光转向寝宫中那个空荡荡的摇篮,眼中浮现一丝温柔意,轻轻地推着摇篮,像是在哄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你说,武媚又有身孕了” 李治惊讶的坐起身,从额头上拿掉白布帕子,瞅着一个老宫人问道。 “回陛下的话, 武昭仪已经有孕一月有余,是御医姚静探出来的喜脉。”李治沉默了片刻道∶“贺兰之死查的怎么样了? 老宫人拾起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澹澹的道∶“中了砒霜之毒,是被强行灌下去的,滴澜殿中昨晚有一个宦官投井自尽了,捞上来之后才发现,他是服毒之后自尽的。 所用之毒依旧是砒霜,老奴以为,也是被人强行灌下去的。”“漪澜殿?“回陛下的话,正是萧淑妃的居所。”“此事跟萧淑妃有关不见得吧老宫人嘿嘿笑道∶“陛下,这后宫之事,最是阴私难测}有时候看着最可疑的,很可能是最清白的,有时候看似最清白的,却最可能是凶手。 以老奴之见,死了一个女人而已,陛下就忘记了她吧,莫要为此事分神。”李治歌着老宫人道∶“以前母后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老宫人抬起手作刀,轻轻地往下按了一下。“杀” “正是,只要是有关联的人,全部杀掉,自然也会把凶手杀掉,从此后宫一片祥和。” 李治连连摇头道∶“算了,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株连太多。”老宫人遗憾的看着李治,最后跪倒在地轻声道∶“如此只会苦了陛下。”李治苦笑道∶“朕见不得杀自己人,如果是外敌,朕就没有这么难过了。”老宫人继续磕头道∶“陛下可以将所有罪责推在老奴身上,如此不损陛下仁慈之名。” 李治摆摆手道∶“你还是留着老命再伺候朕几年,此事就这样吧,反正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罢了。跪安吧,朕头痛的厉害。” 第六十九章刘仁轨来了 地处长安城以东的制高区域,南接蓝关,北扼霸水,俯临长安,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从春秋时期的秦穆公开始,就在霸河上修筑军事要塞“霸城”。 陈胜吴广造反被杀之后,刘邦进军关中,也首先占领异屯兵霸上,迫使秦王子婴不战而降,并在霸上召集关中父老宣布了着名的“约法三章”。 等历史进入大唐时代之后,这里却成了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死后的居所。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荒废了,道路却出奇的顺畅。云初想在这里种植果树,种植棉花,再加上是一个群山怀抱的好地方,还可以在一个叫做白鹿原的地方大规模的种植蔬菜.想法很好,可惜那个该死的蓝田县令不同意,即便是云初给他许下很多好处,这个混账不但不同意,反而派来了县尉把云初派去垦荒的人给打回来了。 那个混账县尉不但打了人,还生擒了两个万年县的里长,亲自送到云初这里要说法。要你妹的说法啊- 原本在少府监少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云初,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又有人绑着他麾下的里长找他要说法。于是,他亲自出手,打着比武的旗号,将蓝田县尉殴打的昏死过去了好几次。 不是云初下手狠,他只想教训一下那个县尉,给自己的部下出出气,可是,那个县尉却是一个标准的关中人,被打昏之后,只要睁开眼睛,就再一次跳起来找云初继续比武。 最后,被打的动弹不得,还趴在地上指着云初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话难听他骂什么。 气的云初三尸神暴跳,用破布堵住他的嘴巴丢了出去,这个家伙,竟然躺在万年县县衙门口不走,指着县衙滔酒不绝的骂了整整整三天。 就因为这件事,云初被蓝田县那边的地方监察御史给告了,连温柔出面都没有能劝说那个地方监察御史撤回奏本,还威胁温柔,如果云初得不到惩罚,蓝田县令就会带着本县的衙役们与云初决一死战。于是,云初平生第一次以被告的形式,出现在了大唐王朝的大朝会上。 按照《唐会要》引《仪制令》∶诸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其文武官五品以上及监察御史、员外郎少太常博士,每日朝参。 这就是大唐的朝会制度,当然,那一次上朝都没有元日这一天的朝会来得隆重。 说起来很怪,云初是七品官,按理说他应该一个月初一十五上两次朝的,可是,因为他是万年县的官,又属于地方官,不算京官,所以,他从未上过朝。 虽然是作为被告上朝,云初要上朝了,还是把云家弄得鸡飞狗跳的。 鸡才叫了两遍,云初就被虞修容弄起来,洗漱穿官服,最后,在全家一片恭贺声中骑着枣红马,从小门出发,径直来到了大街上。云初没有走朱雀大道,而是沿着万年县所属坊市的小街道穿行。每过一个坊市,就有五个不良人守在路口,等候县尉检阅。所以,等云初抵达皇城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温柔早就等候着云初,人家虽然是一个八品官,但是,已经是参加朝会的老油条了。“唉,你这一次惹了不该惹的人。”“我惹谁了“你惹了蓝田县令刘仁轨”“刘仁轨” “没错,你觉得你很厉害,却不知道人家更厉害,当年当陈仓县尉的时候,就当场打死了折冲都尉鲁宁,太宗皇帝本来非常地生气,结果,见到刘仁轨之后,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夸赞了他。 这些年但凡那里地方不安静,就会把他派去哪里做县令,现在人家已经是正六品的县令了,而御史身份却一直保留,这就是我没办法拦截弹劾你的奏折的原因。 这个人就是一个怪物,以前,我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类似魏征一般的言官而已,后来,才发现这人竟然民政,兵法无一不通。他之所以会当上蓝田县令,就是为了剿灭秦岭中几股盗匪,现在盗匪被他引诱下山,一股脑杀得干净净,本来就要到门下省任职的,这下好了,你又好死不死地去惹他。 今天上朝就低着头认错就对了,陛下对他的信任可不同于别的官员,听说是要重用的。还有,你把长安县的那一批新官员害死了。” 对于万年县跟蓝田县之间的纠纷,云初不是很在意,地方上的摩擦,什么时候都不能避免,至于,把长安县官员害死这件事云初觉得莫名其妙。. 流言兄又叹息一声道∶“宰相,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太子太师,燕国公于公的车驾,在冰熘子上打滑,两匹马翻倒,带着马车也侧翻,可怜,燕国公嘴里不多的几颗牙又少了三枚。 如果万年县的地盘上同样满是冰雪,这只能算是无妄之灾,长安县倒霉就倒霉在,你万年县没有一片冰雪,而长安县冰雪满地…“ 第七十章开疆拓土蓝田县 “你就是云初”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云初转过身,看到一个面目黧黑长着一张方脸的小老头。这个人骨节粗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老农,再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一个官,一个很大,很利害的官。 官身上其实是有味道的,有些官身上是书卷味道,有些官身上是铜臭味道,有些人A身上还带着胭脂香气,像眼前这个满身带着泥土气息的官,云初还是第一次得见。于是,他慢慢拱手道∶“正是在下。” 这个满身泥土味道的人才出来,原本站在原地等待进宫城的官员们就立刻散开了,他们可能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某家,刘仁轨,你万年县侵占我蓝田县田土一事,今日定要见一个分晓。’ 云初反唇相讥道∶"霸上那么好的土地,你蓝田县人不知珍惜,我万年县的百姓拿来种些菜蔬,粮食,有何不可?"刘仁轨平静地看着云初道“你越界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都是我大唐的地界,谈什么越界,如果万年县在大唐边界上,你信不信我会把万年县的界碑那到天涯海角?”刘仁轨道∶“身为大唐官员,起码的规矩是要遵守的,不能肆无忌惮。云初大笑道∶“只要我万年县的百姓衣食丰足,我管你蓝田县是什么样子呢。”听了云初的话,刘仁轨的童孔似乎都在慢慢变小,一字一句地道∶“此为独夫所为。”云初道∶“等蓝田县人进入万年县之后,我自然待蓝田百姓如手足。 你如果觉得不高兴,尽可以把你蓝田县治理好,不要让他们偷偷地往长安跑,还有,听说你当年打死了一个折冲都尉,现在,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打得死我” 刘仁轨皱眉道∶“你还是不愿意放弃霸上这片土地吗云初抖抖官袍道∶“你们既然不珍惜土地,就让珍惜土地的百姓去耕种有何不好”刘仁轨轻蔑地笑了一声道“狂悖无礼。’ 说完话,这个家伙就不跟云初纠缠,见宫门开了,就大踏步地进了宫门,接受检查。 大唐官员如今上朝,很少有带着仪刀的,偏偏云初腰上就插着一柄唐刀,站在官员群中,极为醒目。负责检查官员进宫的黄门皱眉道∶"因何佩戴仪刀?"云初笑道∶"一会打架用的。“跟谁打架” 云初指着远去的刘仁轨背影道“刘仁轨。” 黄门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收走了云初的仪刀,很有经验的指着他腰上的纺板道∶“在朝堂上打架一般都用笏板,用刀子会被宫卫乱刀砍死的。” 黄门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宫门两侧的宫卫们忍不住挺挺胸膛,似乎觉得黄门的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云初一路上挥舞着手里的象牙笏板,跟着不断翻白眼的温柔进了太极宫。 太极宫很大,宫殿群此起彼伏的壮观异常,只是,前来上朝的官员太多,以至于云初,温柔这些小官只能站在外边,寒风一吹一个个冻得跟狗一样胡乱打哆嗦。 “为什么他能进去”云初指着刘仁轨的背影问温柔。 温柔叹口气道∶“六品的御史已经很了不起了,人家当然能进大殿。 说着话,从袖子里摸出两个茶杯放在丹墀上,又掏出一个包着棉套子的茶壶,给茶杯倒了热茶对云初道∶“喝点姜茶,暖暖身子。”云初喝了一口姜茶,味道不错,还添加了糖霜,甜中带着姜丝的燥辣,一口下去,让人浑身舒服。“你上朝还带着茶壶跟茶杯” “我老祖上朝的时候就带着这东西,后来能进殿有火龙取暖,就把这东西传给了当时只能跟我们一样守在殿外挨冻的我阿爷。我阿爷后来也能进殿了,自然就把这东西传给了我,等我那一天能进入大殿不受冻,就会把这个东西传给我们家别的还需要受冻的兄弟。” “这个大殿里有你家几个人’ “原本是五个,后来我老祖年纪大了,一般就不来上朝了,现在,有四个。”云初美慕地砸吧裘吧道∶“真好。” 温柔笑道∶“你现在起,一年生一个,先生上十年,如果发现前边生的不怎么争气,就赶紧换老婆再生,连续生上二十年,等你混到我老祖的年纪和地位的时候,你家说不定也就能有几个进入大殿取暖的。 慢慢来,不着急,咱们还年轻。 云初环顾四周,发现温柔说得很有道理,站在丹墀上的小官多如牛毛,如同他跟温柔这么年轻的却没几个。站在寒风中云初幻想了一会满大殿都是云家人的辉煌场景,就被温柔用肩膀撞了一下。 “你听,刘仁轨的声音。” 云初连忙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刘仁轨说的事情却不是蓝田县跟万年县的纠纷,而是关于最近长安市面上关于皇家的流言。 刘仁轨指责皇帝过于仁慈,放任宫禁里的事情被百姓肆意的篡改,夸大,然后损伤了皇家的颜面。他还恳求皇帝管理好宫内大小人等,莫要让大唐森严的宫禁,成了一个什么风都能传出去的带着窟窿的破墙。 不仅仅如此,这个头很铁的人还指责赵国公长孙无忌身为内大臣,没有严格执行法度,甚至有尸位其上的嫌疑,导致皇帝在九成宫差点遭遇了水厄云云。 云初朝同样面露惊惧之色的温柔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他们两个都明白了,这个平日里没机会上朝的蓝田县令,借着跟万年县打官司的机会,跑来朝堂上为李治分优解难来了。也直到这一刻,云初跟温柔两个才知晓,贺兰之死,李治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追查,这段时间之所以会这么平静,很可能就是在等这个名叫刘仁轨的人找机会进京呢。刘仁轨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便是御史认为他已经殿前失仪了,他就连殿前御史一起骂,“被骂的这个是我二伯。”温柔小声道。“这人就不担心被赵国公给弄死吗“弄不死,刘仁轨是太宗皇帝留给当今陛下夹袋里臣子,这就是为什么他已经是六品官了,还是一个县令的原因,太宗皇帝时期一直在压制这个人,就是要把给刘仁轨升官的恩遇留给当今陛下。 看样子,刘仁轨升官发财的时机已经到了。 果然,在云初被冻个半死的时候,宦官断鸿阴柔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刘仁轨从六品蓝田县令升迁成了五品长安县令。这还不算什么,长安县令只是兼职,他的本职居然成了门下省四个给事中的一个,还是专门具体负责审议封驳诏敕章奏的给事中。有异议可直接批改驳还诏敕,无异议则封下经门下高官官审复后,交尚书省执行。还有审阅查看天下所有衙门给皇帝上的奏章的权力,查看有没有失误之处,然后纠正再呈递给皇帝的权力。 在大唐,但凡是当过给事中这个官职的人,只要不犯事,有七成的人成了宰相。 温柔仔细听完了大殿里传来的声音,就小声地对云初道∶"霸上那块地要不然就算了,真的打不过啊。"云初笑道∶“他既然不是蓝田县令了,我们干嘛要放弃?他既然要当长安县令了,你看着,以后只有他求我们,没有我求他的事情。霸上那块地我们要定了。温柔担心地道“这也太乐观了吧”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宦官甩着拂尘出来高声道∶"宣万年县尉云初进殿。'温柔闻言打了一个哆嗦道∶"给新任的给事中低头不丢人啊。” 云初看看周围一大群幸灾乐祸的官员,跟着宦官第一次走进了大殿。被宦官领到大殿中间挨训的位置上,云初捧着笏板弯腰大礼参拜了皇帝。 云初很喜欢大唐朝廷上不用跪拜这一点,所以,捧着笏板高声道∶“臣万年县尉云初觐见吾皇。” 戴着皇帝帽子的李治,跟往常光脑袋的李治截然不同,帽子上垂下来的珠串挡住了他的眼睛,却不妨碍他从珠串的空隙里看到臣子的神态。 “说,为何侵占蓝田县田土,还殴打蓝田县尉?’ 李治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如同一架毫无感情的说话机器。 “微臣见霸上那块土地闲着,觉得可惜,万年县历来田土不足,为了让万年县做到粮食自给自足,微臣当然就派人去开垦了。”李治明显被云初这种说辞说得愣了一下,一旁刚刚舌战群儒后的刘仁轨立刻道∶“你致朝廷律法于何地,怎可如此肆意妄为?'云初抬头看了一眼刘仁轨道∶“即便是皇家田土,但有空余,百姓在上面栽种几畦菜蔬,点上几窝豆子,栽种一些桑麻,我大唐皇家也从未追究过,也未曾听闻将那些百姓拿下。 怎么你蓝田县就不同了 只是一些山林间的空地,坟茔边上的闲地,百姓们想要多栽种一些粮食,菜蔬,有何不可? 还劳动你蓝田县动用衙役,殴打驱赶百姓如驭牛马,我倒想问问刘县令,这蓝田县还是不是我大唐的土地,大唐百姓如何就不能在空地上栽种庄稼? 假如你蓝田县不是我大唐的国土,本县尉明日就点齐衙役民壮为我大唐开疆拓土。 第七十一章都是在找机会 李治在上面被云初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云初似乎没有做错,百姓们在空地上种植庄稼,说到大天上去,也是没错的。而且皇家也愿意看到百姓珍惜士地,所以,从太宗皇帝起,普通百姓在皇家田士上种植庄稼,皇家从未阻挠过,甚至还出现了为了等庄稼成熟,特意延后工程的事情。当然,这些百姓,仅限于家就在皇家田土周围的百姓,不故意损坏,挪动地界的行为。其余的,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功勋,贵人,沾染一点皇家土地就是十悉不赦的大不敬之罪。所以,在他看来,云初的行为有兰出格,却绝对算不上什么大罪过。“听闻你云初乃是不世出的悍将,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巧舌如黄的一面。 本官今日只与你论法度,我大唐如今之所以国泰民安,就在于从上到下,各守本分,你如今允许治下之民越界耕种,本就是逾越了法度。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只要是空地,百姓就有资格在空地上种植庄稼。那么,明日我蓝田县百姓,也能去你万年县曲江边上,那片丰饶的土地上耕种吗以此类推,天下州县都不遵守法度,我旦问价,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你明白吗?刘仁轨似乎并不愿意跟云初撕破脸,处处讲求法度,也仅仅是要求云初谨守法度云初那里是那种得理饶人的人,他跟着满大唐的那些骄兵悍将们没学到别的,就学会了无礼“法度自永徽三年开始,到至今,你蓝田县进入万年县谋生之人,已经达到了四千六百余人,每年从万年县赚到了数不清的钱粮,然后再带回你蓝田县养家湖口。 刘县令,这些人在万年县吃,住,拿,更是导致我万年县粮食不足的罪魁祸首。这几年,我可曾问你蓝田县要过一文钱的补偿偏偏你蓝田县惯出厨子,被万年县收留之后,不思量如何好好千活,都空心思的谋算东家,裤裆藏肉,裤腿里藏米,帽子里藏盐,就连花椒这种香料,他们都能含在嘴里偷走·本官不好跟那些穷苦百姓计较这些小事,拿你蓝田县霸上这样一块用处不多的地作为补偿,怎么就不成了?”刘仁轨被云初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因为这种攻击,己经在明着说他治下无方,以至于蓝田县百姓需要背井离乡去万年县讨生活,这是极为严重的指责。李治见不得自己的心腹手下被云初这般欺负,就挥挥手道不要这样无礼,全天下人来长安谋生者不知凡几,你万年县怡好就是京县,蓝田县距高长安很近,来长安谋生理所当然。不过,联今天不问你抢在通上这块地的事情,联只门你,拿下霸上这块地之后,你能确保万年县的粮食自给自足吗余,云初插摇头道万年县有户二十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一户,凡人口五十六万四千一年耗费粮食超过三百万担,再加上果蔬,肉食,杂食耗费惊人。今年,万年县所属里坊,共收获包括杂粮在内的粮食二十七万八千担,就这,已经是主年的收获。微臣就算把整个万年县都种上粮食,也不足一年粮食耗费的一成。就因为如此,微臣在今年农田水利上共计投入了三百万钱,还耗费巨资引水冲洗盐破田,更是挖空心思的到处寻找可耕之地,不仅仅是一个漏上,微臣甚至仗着陛下怜悯百姓孤苦的心思,还准备在曲江,以及城内皇家暂时没有动工的工地上栽种棉花,以节省万年县原本就不多的耕地。 还请陛下准许将漏上这块蓝田县无用之土,划归我万年县,以解燃眉之急。刘仁轨皱眉道∶“即便是将漏上划归万年县,恐怕也难以解决万年县缺粮的痼疾云初见刘仁轨终于肯好好说话了,就朝皇帝拱手道“启烹陛下,微臣最近发现,长安城之所以会消耗如此多的粮食,完全是因为饭食中油水不足的缘故。听云初这样说,不仅仅是李治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就连原本闭着眼睛当石翁仲的长孙无忌都睁开了眼睛。云初继续道∶"微臣乃是练武之人,食肠宽大,自认为在吃这一方面,少有敌手,可是,在一次长桌宴上,微臣发现自己竟然吃不过一个普通少年说到这里,云初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圈。“这么大的锅盔,微臣有半个就足够了,人家一口气吃了两个。自从音昌坊大食堂办起来之后,晋昌坊里的存粮巴经连续三年在下降,不是不储存那么多,而是用不着,如今音品坊百姓一年耗费的粮食,只有永徽三年的六成,甚至还要低一些,而百姓的身体却明显好于永徽三年,所以,微臣就想多弄一些油水口来补贴粮食不足,甚至试着用一些豆粕,杂粮来养猪,目前看来是成功的,百姓们多吃一口猪肉,就能少吃很多粮食。 所以,在明年,万年县会饲养更多的猪,更多的鸡鸭鹅,用来调配百姓的膳食。如此,一边到处种地,一边改善百姓膳食结构,开源节流一起上,应该可以减少万年县对外粮食的依靠。这就是微臣为何一定要抢夺霸上这块士地的原因所在,微臣,全部出自公心,并无半点私心,还请陛下明鉴。刘仁轨利用与云初的纠纷,获得一个很自然地进入朝堂帮助李治的机会。云初当然也想利用这一次上朝的机会,将自己在万年县干了啥,准备干些啥,将来要干啥一股脑地说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云初与刘仁轨的那点恩怨早就微不足道了,两个各自达成目标的奸人会心地相视一笑,颇有春风杨柳艳阳天的感觉。 长安粮食不够,这是一个困扰了大唐上下人等很多年的一个问题,虽然借助运河长安可以收纳运河沿岸的粮食来供应长安。 也能通过这种吸血的方式让大唐形成一个强干弱枝的平衡局面。但是呢,以前的长安可能是一只不算大的水蛭,喝不了多少血就能喝饱。现在的长安人口早就爆炸了,仅仅是长安,万年两县的人口己经超越了百万之众,这么多的人生活在长安,这个对大唐来说是弹丸之地的地方,已经不再是一只小小的吸血水蛭了,早就变成了一头吸血巨龙。 再这样下去,大庸各地迟早会因为长安源源不断地吸血,最后被吸干血而死。 退下吧,李治没有给云初一个确切的答桉,不过,云初还是从李治沉重的声音中,听到了他马上就要当上万年县县丞的好消息。既然是千吏,就一定要重用,不重用自己怎么真正的掌控万年县,最后怎么掌控这座辉煌的城市,让这座城市继续昂首阔步地走下去呢从大殿里出来,扑面而来的是一双双犹如实质的炙热目光。 云初在大殿中跟皇帝奏对的声音他们都听到了,身为官员,既然云初听到了,自己将要成为从六品下的县丞的消息,这些聪明人自然也听到了。 至于被云初殴打的死去活来的那个关中犟娃,这顿打明显是白挨了,成为了他的上官刘仁轨跟他的对手云初两人共用的踏脚石,怎一个惨字了得。回到冻得缩成一团的温柔身边,云初冲着脸色发青的温柔笑了一下道不出意外,满上就要归万年县了,不出意外,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在皇家暂时停止的工地上种粮食了。温柔从袖子里伸出僵硬的手,冲着云初竖起了大拇指,哆嗦嗦嗦地道∶“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才能把话说得这么硬气,任何虚假的功绩跟熘须拍马的语言,在这一刻只会引来更大的反弹。看来,我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弄一些实实在在的功绩才成,今年,赶在年末一定要把郑县令这个硬骨头啃下来,他既然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不信不能把他全家送去西域军前效力。大阳升到大雁塔塔尖位置的时候,这一次的大朝会终于散场了。云初兴致高昂地骑着枣红马回到家中,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人们就该称呼他为云县丞了。因为高兴,口家就抱了刚网从被子里钻出来,没有宇外衣的娜哈一下。结果因为娜哈被冰得吱哩哇啦地乱叫,引来了抱着一个胖孩子的虞修容,看到如此失礼的场直,虞修容就把娜哈捶了一顿,谁叫她,睡觉的时候连门都不顶上的。跟虞修容分享了今日大殿上的高光时刻,虞修容很高兴,就追问云初接下来干啥“还能干啥,咱们家的生意其实已经做到头了,再往大里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只能低下头,慢慢地培育万年县的底蕴,改良土地,休养生息,慢慢地改善百姓们的耕作习惯,种植更多的经济作物,提高粮食亩产。 再就是,开始吸吐谷浑人的血,希望他们的血多,可以支撑到我改良万年县结束。 第七十二章瑞雪兆丰年 万年县对长安县的碾压几乎是全方位的。 自从裴行俭走后,长安县拆掉的那些民居,如今破破烂烂的放在原地,覆盖着-层雪。遍地的断壁残垣,预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灾难。 这种因人成事的商业谋划,最终随着裴行俭的离开变成了一地的鸡毛。 刘仁轨眉头紧锁,长安县的问题远比他想的要严重。 不仅仅是那些来县衙门口痛苦失声的老弱妇孺,还有更多的搭着帐篷在县衙门口准备长期居住的百姓。 官府答应拆掉他们的破房子给他们兴建新房子,他们相信了官府,结果,现在寒冬腊月天里,他们连原本可以遮风避雨的破房子都没有了。 长安县衙经过狄仁杰一番神操作几乎把原有的官员群体连根拔起了,现在,又经过裴行俭一番审查后,己经凋敞的厉害。 六曹四部十个吏员,如今还能正常办公的只有当初从万年县调过来的孙户曹,其余的不是待查,就是己经在牢狱里,最过分的一个干脆光着身子走进了秦岭,最终尸骨无存。长安县不是没有想过弥补吏灵,只可惜,外边有资格进入长安县当吏员的人,却宁死都不愿意进入长安县当什么杀头的官。这给刘仁轨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不得已,从蓝田县调来一批人手总算是凑齐了长安县的吏员班子。可是,随即他就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长安县百姓对于长安县官府普遍持不信任状态。前前一届长安县官府几乎被杀,被流放光了,堪称是长安县内无好官的经典诠释前一届官府办事又好大喜功,事情办了不到一半就跑了。手是,长安县衙门在百姓眼中已经与败类划上了一个大大的等号。 刘仁轨决定从清扫大街开始,他一个正五品的县令,正五品的给事中,亲自举着扫把扫大街,决心不让燕国公把剩余不多的几颗牙齿再葬送在长安县的街道上。万年县不同,那里虽然出了很严重的白骨事件,但是,在那件事过去之后,万年县就迅速的进入了正轨,自从吏员们在拿到两笔奖励之后,人们的心已经渐渐地安定下来。他们认为之前的白骨事件不过是县尉杀鸡孩猴的手段,就是因为县尉出身军伍,把鸡杀的凄惨了一些。现在,所有的猴子都很听话,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杀鸡吓唬谁了。两笔大额奖励下来,也让这些吏员们知晓,县尉之所以看不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黑钱,就是因力纯粹的看不起,没有什么整顿吏治的想法。 再加上万年县原来的主簿带着全家被那个监祭御史弄去西域军前效力了。 县丞全家也在十五天前步了主簿的后尘。而郑县令现在如同受惊的驴子一般四处活动,只希望能熬到明年,去潮湿闷热的大湖那边去当一个刺史。以前的黑钱变成了正大光明拿的明白钱,而日数量还比黑钱多,吏员们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如今,大家伙都在努力完成县尉下达的任务,只要来年自己完成了县尉下达的任务,并且成力魁首,主簿的位置也就基本到手了。 县尉就要升任县丞了,县尉的位置明显是给捕头张甲留着的,虽然这家伙没办法像现在的县尉这样官居七品,但是呢,九品吏员,升任从八品县尉也不是不可以。六曹,四部十个吏员的目光都紧盯着主薄这个位置,他们甚至相信,只要县尉成了县令,这里还能空出来一个县丞的位置。京县的县丞如果外放,至少是一个上县的县令,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百里侯。因此,即便是寒冬腊月里,那些吏员们也没有守在衙门里,而是各展神通的去想办法去繁荣乡村经济了。准备为明年的万年县提供更多的物资支持。 而县衙钱库里存放的超过八千贯的现钱,列是这些吏员们的胆子,有子这笔钱,他们相信,不论自己弄来了多少物资,都会有钱收购。 云初可以赚来钱,却没有办法在一夜之可提高庸人的生产水平,以及衣业水平,这就是一个水磨石的功夫,需要时间,也需要积累。 这种事情他做不来,也没有耐心做,但是,唐人高吏只要用好了,各个都是行家因为他们跟土地的联系,远比云初跟土地的联系紧密的多。 而这兰吏员们更是对农村村状况了如指掌,哪里适合干啥,养啥,没有比他们更加清楚地人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一般不会错。 光福坊火灾重建项目终于如期完成了,早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一百三十七户遭受火灾的人家已经全部入住了新房子。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在原来的火灾事故现场恢复了长安城惯有的烟火气。云初这一次来到光福坊,没有接那个卖胡饼的年轻人送上来的胡饼,他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也让那个卖胡饼的年轻人不敢靠近。 全部一百三十七户人家的家主被云初召集到了十字街头,取出一百三十七份保证交房的文书,让所有人确认无误之后,再让这一百三十七户人家交出另一份文书,就一把火给烧了。这表示,云初发动的第一期光福坊日房,危房改造工程终于圆满的结束了。紧接着他又召集了第二批两百三十三户参与危房改造工程的人家,重新拟定了交房保证书,井且将交房日期确定在来年的五月一日。 这是一个非常正式的文书,如果到时候不能交房,则由音昌坊为他们保证,他们将来一定有房子住。云初需要的大客栈跟大食堂的建设终究没有按期完成,想要开业,至少也需要等待到来年五月。无数的商贾坐在云家人搭建的竹棚下边一边喝着热汤,一边烤火,并殷切的盼望着刘义能早点叫到他的名字今天是给所有供货商结款的日子,场面堪称宏伟。 一马车。一马车的铜钱从大慈恩寺的香积厨拉出来,再被拉进了帐房,再被结完款的供货商们一品车一马车的拉去重新还给大慈恩寺的香积厨。 投票过程看起来极为滑稽,但是,商贾,云家,大慈恩寺这三家没有一家笑话。商家卖出了货物,自然是要收铜钱的,云家接受了服务,自然是要付出铜钱的。大慈恩寺香积厨出一笔钱,再进一笔钱,这是两个概念,万万不可混为一谈。每结完一笔钱,就在云家帐房跟商贾的共同见证下,烧掉所有来往的票据,表示此事已经完结。云家把事情做的越是繁琐,商贾们也就越发的认同,有始有终才是一门好生意。虽然结账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是,商贾们很满意,因为约定的钱财,云家没有少他们一文钱,更没有寻找什么难缠的借口拖延。 即便是在生意进行过程中产生过纠纷,发生过争斗,甚至是是弄得头破血流的商家,也没有被苛待,该拿到的钱一文都不少,此次生意结束,当这些掌柜的们跟刘义坐在一起开始商讨光福坊第二期改造工程供货事宜的时候,人人都表现得极为轻松愉快。 至此,云初的名字在长安城的商家里面,正的可以当钱用,也正式确认了云初诚实无欺小郎君的美名。武媚自从把孩子托付给孙神仙之后,就好像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女儿的事情,同样忘记自己女儿的人还有大唐皇帝李治。如今,孩子已经可以爬了,非常的不安分,不过,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虞修容刚刚做好了一件围子,就是绑在孩子脖子前面阻挡口水的围脖。瞅着孩子贪婪地吃着乳娘的奶水,娜哈馋的不断地吞咽口水。 这没办法,这孩子小的时候就这样,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吃奶水,这也是小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这辈子可能都改不了了。千是她就抚摸着虞修容平坦的小腹道“我侄儿啥时候出来”虞修容白了娜哈一眼道"该出来的时候,就出来了,你那么着急干啥"“孙婆婆骗我,说你是一个好生养的,结果都一个多月了,你连蛋都没有生出来。 个。能下蛋的是鸡鸭鹅,不是人。"胡说,乌龟也能下蛋,哥哥还说蛇也下蛋,鳄鱼也下蛋,这世上能下蛋的东西多了,你为啥不下蛋”虞修容伸出一根指头,在娜哈的额头点了一下道“等你以后出嫁了,你要是不生出一颗蛋来,看我怎么收拾价。躺在锦榻上刚刚睡醒的云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瞅瞅桃花纸蒙的窗户,听到外边似乎有落雪的声音,就推开窗户,只见外边白茫茫一片,忍不住笑道∶瑞雪兆丰年,真的很好啊。虞修容贴心的端来温热的茶水道∶“辛苦一年了,怎么不好好的休憩呢”云初笑道∶“我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梦见你家老院子里的石榴花又开了,开的如火如茶,就像是着火一般,美的不可方物。 第七十三章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 云初已经十几天没见过温柔了,只听说他很忙。因为下了雪,云初也不好去找他,因为温柔说他老婆喜欢在下雪的时候跟他一起堆雪人。想想都觉得浪漫,大唐的人的爱情真的很不错。 有着同样爱情的人还有云家最近雇佣的一个账房,名叫杜伯劳。伯劳是一种鸟的名字,主要特点是嘴形大而强,上嘴先端具钩和缺刻,略似鹰嘴;翅短圆,通常呈凸尾状;脚强健,趾有利钩。性凶勐。它吃饭的样子很残忍,一般会把一些小鸟,或者昆虫,亦或是蜥蜴一类的小兽插在尖刺上,然后在用它很大的嘴巴一点点的撕碎吃掉。吃不掉的就会插在尖刺上风干,等食物贵乏的时候,留着继续吃。杜伯劳与这种鸟的性情并不相干,这是一个性情很温和的读书人,只是读的不太好,没能考上进土,也没能进入国子监六学,依靠给人算账谋生其实这才是大唐一般读书人的下场。他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约莫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不是那么自信,怯生生的,不知为何,没有见到杜伯劳带自己的妻子一并过来,毕竟,云家的账房是包吃住还有工钱的。给云家做针线活的仆妇二肥很喜欢这个男子,更喜欢那个总是怯生生看着别人的男孩子。娜哈嫌酸分给二肥的糖葫芦,很快,那根糖葫芦就会出现在那个小男孩的手上。 不知为何,二肥甚至抽空将杜氏父子的旧衣衫缝补了一遍,这让杜氏父子看起来利索多了,不过,杜伯劳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意。"你如果觉得我还成,就说一声,我就搬过去跟你一起住,不求什么明媒正娶,只求能相互陪着把这一辈子过完。我家郎君跟夫人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别看我是他买来的,只要我去求夫人,夫人一定会给我补上户籍,抹掉我的贱籍。 这样一来呢,等小东儿读书有成的时候,也不至于拖累他。“杜伯劳瞅着儿子拉扯着二肥的裙子,就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媒妁之言还是要的。” 晚上的时候,虞修容跟云初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云初无声的笑了。二肥网刚进云家的时候,其实是最心如死灰的一个人,只想着在云家过几年轻松日子,等老的干不动活的时候,就想办法把自己弄死,属于想活着又有些活腻味的人。看来在云家这几年,把她活腻味的想法给消磨掉了,现在都知晓主动追求更大的幸福,所以,这是好事。M.. "妾身觉着二肥在家里习惯了,就算嫁出去了,也可以继续在家里当针线娘子,反正,妾身挺喜欢二肥的,话少不说,干活还仔细。仔细看看,二肥跟那个杜伯劳挺般配的,以后说不定还能生孩子。“二肥能不能生孩子,主要看杜伯劳的本事,如果他足够厉害,生育能力足够强,让一个三十九岁的女人有一个孩子也是可能的。 云初觉得成全别人的幸福,这是一个大唐有良心的资本家、大地主应该具有的普遍良心。 压榨有度,攫取有节,才能让大唐这个封建王朝延续的更加长久,大资本家,大地主,才能有更多,更长久的好日子过。否则,等黄巢开始吟诵他那首着名的“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诗句的时候,大资本家,大地主就只有被投进巨大的石磨里被磨成肉泥的下场。 虞修容给二肥准备了一贯钱的嫁妆,其余的几个仆妇也给二肥凑了两贯钱的嫁妆,如上二肥这些年在家里积攒下的一贯多铜钱,头上插着一根黄铜发簪,就在喜娘的带领下去了杜伯劳在寒舍那边的宿舍。成了人家明媒正娶的娘子。 长安进入了冬天,这个季节里很多长安人都没事可干,于是,成亲这种事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晋昌坊的人们开始成群结队的成亲,这是富足的表现,云初偶尔也会挑选一两户人家去参加婚礼,每一次都被奉为上宾,与一群白胡子老头坐在一起。也就是在这个热闹的十一月里,云初终于接到了他升官的消息——万年县县丞。云初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万年县县令,可惜,万年县的县令如今还是郑明达郑县令。不是温柔不努力,而是要弹劾一位正五品的官员,仅仅有证据是不够的,还要走漫长的司法流程。先是小三司会审,接着再是大三司会审,王司会审完毕之后又要经过,御史台,门下省审核之后递交长孙无忌审阅,经过长孙无忌核查之后,才能放到皇帝的桉头。这个时间一般至少需要半年。 云初成为县丞,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多少惊喜。自从有了大雁塔之后,晋昌坊就开始有鸽子这种讨厌的生物出现,它们寄居在大雁塔的飞檐之下,一边飞一边拉屎,中招者无数。 寺庙里的僧人们对任何生命都是爱护的,所以,找来晋昌坊的人想办法驱逐这些讨厌的鸽子。于是,晚上就有人爬上大雁塔,挨个捉拿鸽子,听说这东西的肉质鲜美,云初就获得了百十只野鸽子。虞修容很不理解云初把鸽子翅膀全部剪掉却不杀鸽子炖汤的做法。"有一只老鸟贼,家里饲养了很多鸟,其中有三十羽鸽子,我问他讨要,被他羞辱了。云初愤不平的道。 "鸟贼你是说丹阳郡公李客师他凭什么羞辱夫君""老鸟贼的鸽子可以传信,虽千里之途也能纵横往返,且准确无误。我问他讨要鸽子,他就让我把枣红马给他,作为交换,真真是不为人子。”"枣红马自然是不成的,夫君就没有说有厚礼送上吗""说了,还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结果,老鸟贼却认为我在羞辱他,还拿着刀子要跟我拼命。要不是看到老鸟贼年纪大了,我能把他满嘴的牙掰掉,免得他用最恶毒的话骂我。 "信鸽可以传书,丹阳郡公又是出了名的爱鸟之人,夫君贸然索要,恐怕不妥吧?""没什么不妥的,是他先问咱们家的棉被生意能不能分给他家在丹阳封地做。 被我拒绝了,我再问他讨要信鸽,他就要枣红马,我不答应,接着就被他给羞辱了,这样也不错,你拒绝我,我拒绝你,我看看还有那个贪婪地老贼还想惦记咱家的生意。"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棉被生意是咱们家的独门生意,他怎么张得开这个口?“哼,你也太高看这些老将了,其实都是一群从乱世走过来的老**。 当初打仗的时候也未必是为国为民,只是想博一个个人富贵,天下平定了,一个个贪婪地不成样子。你知道不,老鸟贼在丹阳有田多亩,听说他封地的院子就是一座军寨。不知道他养那么多的丹阳人干啥,你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两个地方出好兵,一个关中,另一个地方就是丹阳兵。如果是苏定方张囗要棉被的秘方,给了也就给了,哪怕是梁建方要,我也就给了,别人就不成了。 温柔跟我说过,跟这些心里长草的老将打交道的时候心里一定要有数。否则,天知道那一天就被他们给坑了。当年太宗皇帝就一直在怀疑他兄长李靖,监督了一辈子,结果李靖也请白了一辈子,我现在就想知道,太宗皇帝算是难得的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他连侯君集那种人都不怀疑,干嘛怀疑李靖?只能说,李靖身上必定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老鸟贼远不如他兄长,在丹阳把家宅修建的跟军寨一样,也不知道是在防备谁呢。” 跟真修容在一起的时候,云初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自从升官之后,自然是要去那些老将家里拜访一番,虽然自己升官跟他们没有关系,不过,抱着饮水思源的想法还是挨家挨户走了一个遍。去别人家都好端端的,只有在李客师家里就不对劲了话里话外的都是钱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不缺钱,现在却掉进钱眼里去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对钱财的追求如饥似渴? 云初准备等温柔过来了,就让他去查一下,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干啥?云初确实很想拥有一群信鸽,如果养成了,自己跟远在并州的狄仁杰联系起来就非常的方便。至于远在西域的裴行俭,亦或是身在吐谷浑的张柬之,用鸽子联系是不成的,西北地的鹞子,老鹰哈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少鸽子都不够它们吃的。野鸽子想要驯化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所以,云初在意的是这些鸽子下的蛋,等这些蛋孵出来之后,再把母鸽子拿去炖汤,自己守着小鸽子,这样,还有可能弄出一群家鸽出来。虽然云初不知道怎么驯化鸽子,但是,身为万金油的后世人,还是知道鸽子对地磁的感应能力,以及鸽子特有的恋巢性,才是驯化鸽子的关键所在。 第七十三章场面功夫谁是敌手 落雪的长安非常的美丽,而且长安的雪非常的有特点,总是晚上落,白日就停了 当大雁塔被白雪覆盖之后,就显得有些亭亭玉立,这可能跟周国的景致全部都变得肥壮了一圈之后,才把它村托的比较苗条吧。 没有了野鸽子来破坏塔身上的白雪,大雁塔就像是一座被时间封印在一个玻璃罩子里的玩具,纯粹的美。 昨夜下的雪不是很大,仅仅两寸左右,等万年县的人开始出动扫雪的时候,对面的长安县已经把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地上的雪清扫完毕了。 也算是胜了万年县一筹。 刘仁轨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全部安置在县衙里居住,明确告诉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只要他们的新房一日没有盖好,他们就能在县衙一直居住。 他不仅仅给百姓们承诺了,甚至还给他们补助了一些柴炭,粮米。 也就是因为有这么一连串的举动,长安县的人好歹对这个带着他们一起扫雪的县令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好感,纷纷以扫雪县令称呼他,而不是以前在称呼长安县官员之一定要添加一个狗什么县令,猪什么县丞之类的特定称谓。 不过,自从刘仁轨接到任命以来,他的大部分心思并没有放在长安县上,而是频繁的出入宫禁。 温柔刻意的不去多打探宫禁里的消息,自从刘仁轨上一次在大殿上批评皇家宫苑管理不严,如同筛子一般四处漏风之后,温柔获得的流言中,基本上就没有此类消息。 其实每个人都知晓,一旦外臣跟宫苑里的宦官,宫人有了勾连,被刘仁轨发现,那么,不论是宦官,宫人,亦或是勾连者,都会被刘仁轨打入十八层地狱,旦永世不得翻身。 《踏星》 很多时候,一个集团的瓦解并不是来自于外力,而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当萧淑妃开始指责王皇后的时候,皇宫内部的势力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现在,贸兰就是王皇后派人谋杀的,萧淑好者澜殿里那个宦官,自然也是王皇后谋杀的,就连长春殿角落里的一坨猫屎,也是王皇后派了一只猫去拉的。又至此,皇后被废,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或许王皇后不是凶手,但是呢,这是最简单便捷的一个处理方式。 牛竟,在这事之前,宫禁中发生的庆胜之术事件已经扣在了王皇后的头上,她的母亲柳氏也被驱逐出宫,她的舅舅也被贬斥成了一个地方刺史。 皇宫中不能人人都是阴谋家,不能人人都是恶人,所以,只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王皇后的身上,继而保全其余宫妃们的清白。 史书上的记录有时候也就那么回事,就像现在的云初如果是史官,他能记录的消息也不多,更多的也是揣测跟猜测,尽管事件就发生在他的生活中,他也不可能知道的更多了。 云初总觉得萧淑妃反水这事跟刘仁轨有关,可是,当他再一次见到面相奇古的人物的时候,又觉得这种恶心的事情应该不是他做的。 一个像他这样板正的官员,应该会有自己的底线所在,应该有自己的坚持才对。 可是呢,所有的消息最后把矛头指向他,证明就是他做下的。 总之,非常的矛盾。 刘仁轨正式来到万年县衙与云初会晤真的很正式,拜姑门车驾,官服从人一样都不少。从刘仁轨喝茶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一个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的人。 云家的好茶,就这样被他一口倒进嘴里,还用手指夹着残余的茶叶放嘴里吃下凤兴空去。 “知道你有本事,云郎君的名声现在能拿去当钱用,所以,本官现在给你一个施展本事的机会。 刘仁轨非常的上道,一上来就把自己躺平,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只要云初帮他把裴行俭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好,他,可以任由云初欺负。 一个官,还是一个很骄傲的官员,能说出这种话来,就证明他是抱着最大诚意来解决问题来的,已经丢弃了自己的颜面,也想把事情办好。 甚至,愿意为了处理好这个烂摊子,将自己放在了不如人的位置上,相当于主动认输。 主动认输这在官员群体中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很罕见,人人都在力争上游的时候,就你说技不如人,还让上官如何提把你,如何对你委以重任呢 刘仁轨说出来了,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羞愧,或者他本来就认为这才是解决事情的最近的途径。 所以,云初再看刘仁轨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只皮脆肉嫩,色泽金黄且往下滴着油的肥美烤鸭。 既然都上桌子了,云初就很自然的拿出来了刀-图纸,给刘仁轨看。 看到熟悉的安业坊平面图,刘仁轨就瞅着云初道 “云县丞早有此意 云初指指心口道∶“县尊心疼长安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云某人得心,就是铁石打造的不成。 方桉已经备好,如果现在就开始清理废墟,备料,五月份让这些百姓住进他们的 新房子,我看还是可行的。刘仁轨瞅着云初道∶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为国为民的一面。 云初笑道 “县尊想多了,我要安业坊建房后,省出来的一半土地。“ 刘仁轨听了这话,有些意态萧索的耿着云初官廨外边那棵红梅上的白雪道宄是熙熙攘攘,皆为名利,也罢,就如此办吧。从明日起,本官就召集百姓,开始清理废墟,你也开始准备备料吧。 云初奇怪的看着刘仁轨道“一旦事情不通过官府,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应该通过商业行为来解决。 刘仁轨愣了一下道“如何解决” 云初用指关节敲击着图纸道∶ “既然我们已经商定了事情的解决方桉,那么,安业坊工地上的所有事情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是说废墟也不需要本官带人去清理吗 勿外传 “自然不用,废墟在你眼中是废墟,在专门清理废墟的专业队伍眼中却是很好的财富。 他们会把废墟中的木材,铁器,清理出来或者卖柴,或者卖给铁匠,就连那些在你看来毫无用处的泥胚,破烂砖瓦,在他们眼中也是有价值的。 在长安城中,没有废物,只看用在什么地方了。 刘仁轨郑重的朝云初拱手道∶“木头,铁器,破烂砖瓦有用处刘某还能理解,至于那些破烂泥胚的用处,还请云县丞告知。 长安地势低,这几年却又大雨滂沱的,很多人需要泥士来垫高自家的宅院,而长安城中并无可以随意取士的地方,如果从城外取,这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刘仁轨摇头赞叹道∶ “还真得是锱铢必较啊。云初点点头道∶ “商贾的利益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从燕子嘴上夺泥夺出来的。 如果县尊发动百姓去白千这些事情,那么,就预示着那些专门干这事的团队没了活计。 所以,有的时候,免费的东西并不是一个好东西,至少,这些人在请完毕废墟的时候,会给我腾出一个几乎不怎么用修正的平整地基。 过几天县尊去工地看看就明白了。 刘仁轨当然会看,他不仅仅会查看那些云初口中专业的清理凌墟的人如何千活,也要看光福坊已经建成的新坊市,是不是如同云初说的那样,对谁都有好处。 站在光福坊大街上,这里已经人来人往的,早早恢复了原本热闹的样子。 云初将手按在一个跟他很熟悉的一个小女童的脑袋上,指着女童家的一楼作坊道“这就是我们第一批改造的一户人家。 他们家是篾匠,买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之就是能湖口而已,房子在一场火灾中成了灰尽,如果依靠他们白家的能力,想要修建新房子难如登天。 现在,他们家的房子面积其实没有变化,只不过从摊开给摞起来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化,让他们家重新拥有了一座可以居住百年的新的砖瓦房子。 云初说着话,还拍拍小女童的脑袋瓜,显得极为亲民。 对于篾匠一家来说,一次性来了两个很大的官员,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应不应该邀请这两位进来。 云初很自然的带若刘仁轨进了他家,也不用主人招呼,就指着一楼的结构继续对刘仁轨道∶ “当初建造房子的时候,就在一楼规划了仓库跟干活的空间,很多时候在盖房子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主人家生计的需求。 因为篾匠需要很大的干活空间与储存竹子的空间,所以,你看他们家一楼,几乎是贯通的,前后都有门,干起活来很方便。 刘仁轨一边看,一边点头,看样子对云初的介绍很满意。 云初掀开人家的米缸,从里面抓了一把黄米,看了一下,又掀开人家熬粥的锅, 就对人家的主妇道 “今年米价下来了一些,大冷的天, 粥熬的稠一些,太稀了不抗饿,也不抗冻。 主妇听了连连点头。 两人上了篾匠家的二楼,云初指着这家小小的窗户道 “当初还因为这个窗户闹出来了一些笑话,我在设计之初,总以为窗户大一些采光会好,也美观,没想到百姓 们想的却是让窗户小一些,冬日里也暖和一些看来,我终究还是犯了何不食肉糜的的老错。 刘仁轨一言不发,就这么跟着云初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看着云初揣摩小女童身上衣衫的厚度,看着云初掀开人家床铺看铺盖的是否保暖。 看着云初用木勺从人家锅里挖一勺米粥放嘴里品尝一下味道。 一路走下来,刘仁轨变得更加沉默了。 目送刘仁轨落寞的离开,云初咧开嘴自言自语的道:“跟老子比亲民,你还差得远呢。 宝 书 网 w wW.b a o s h u 2 。coM 第七十五章沉渣泛起 云初认为长安就是他的,所以,只要是发生在长安这座城里的任何事情他都关心。 长安县的发展需要跟上,要不然,等万年县发展到了一定程度,长安这座城市的百姓就会因为富裕程度发生了变化,人心也会发生变化,最后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阶级出来,不利于以后整合长安。 与云初自始至终把目光盯在长安城上不同,大唐王朝明显有着更大的野心。李绩这些人整日与皇帝讨论高句丽,讨论如何资助新罗国钳制高句丽。 不过,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新罗国在面对高句丽与百济的两面夹击之下,并没有明显的颓势,也就是说,此时还不是大唐积极介入的好时候。 李治给倭皇下达的钳制百济,支援新罗的诏书已经过去半年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使者的船倾覆在海上了,还是倭皇根本就没有出兵百济的打算。 总之,在新罗与高句丽,百济的战场上,一直没有倭国人的兵马出现。 新罗的存亡对于大唐来说其实没有所有人想的那么重要,至少,李治认为辽东四郡本就是大唐人的地盘,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来,当然,如果可以顺便吞并高句丽,新罗,百济,甚至倭国,他也能勉强接受。 李治不喜欢羁縻州,羁縻国这种说法,他就是一个淳朴的大唐皇帝,喜欢一些实实在在的税赋一类的东西,不喜欢虚头巴脑的朝贡。 大唐皇帝的旨意就该遍布四野,而不是通过什么皇,什么王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之后再去执行。 太宗皇帝是“天可汗“,四夷八方来朝,听起来很不错,只是没有多少实际东西李治不一样,他如果喜欢什么东西,就想亲手去拿,而不是还要顾忌很多事情。眼看着武媚的肚子再一次大了起来,李治就更加喜欢让韩国夫人进宫,跟他讲述-此宫内没有的逸闻趣事。 武媚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感,她对皇帝跟姐姐讲故事的事情假装没看见,更多的 时候,还会故意给她们创造在一起的好机会。 十二月初一的时候,武媚带着李弘来晋昌坊看她的女儿了。 李弘欢喜的都要发疯了,早早收拾好一切,坐立不安的等候母亲,他生怕母亲会突然改变行程。 其实,武媚来晋昌坊看女儿仅仅是一个借口,她更想见到刚回京的玄奘大师。所以,武媚仅仅看了一眼,她的女儿,连抱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把李弘丢在云家,径直去了大慈恩寺。 哪哈斜看眼睛看李弘,李弘则小狗一般的来回追看娜哈南奶眉,把他能从宫里拿出来的所有能拿的东西统统摆在娜哈面前,希望能让她多看一眼,继而会带着自己去晋昌坊跟一大群孩子一起玩耍。 云初瞟了一眼,有些想要,其中那个金质镂空香熏球最是精美,只要把香料点燃放在这个香熏球里,不论香熏球如何翻转,装着香料的小盒子永远是向上的,不会翻倒,更不会把点燃的香料倒出来。 如果这东西能送到苏富比,或者佳士得这些拍卖行,卖个几个亿还是很轻松地。 即便是在大唐,这东西的价值也超过了一百贯。 还有一串珍珠项链,那些珍珠各个都有云初指头蛋大小,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都一般大小,光华流转的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然而,娜哈终究是一个视钱财如美士的奇女子,准确的避开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从一大堆东西里面拿起了一个两寸高的绿釉小瓷羊。 这个东西其实还算不得是瓷器,只能说是介于陶器与瓷器之间,造型很好看,瓷羊肥肥胖胖的,还有一双尖角,很可爱。 李弘的眼珠子立刻就瞪大了,明显能看的出来,娜哈拿走了他心中最好的东西,欲言又止的想要拿回来,却不敢跟娜哈讨要,小小的男孩子委屈的瘪了好几次嘴巴,最终还是强颜欢笑着跟着哪哈走了。虞修容抱着小女婴对云初道∶ “她的母亲不喜欢她,你说以后就让我们养算了。 云初摇头道流, “皇家的狗屎都是皇家的,不可能平白无故给别人的,等武媚当上 皇后,就想办法把孩子还给武媚,别等着人家过来要。虞修容在孩子白胖的脸蛋上亲了——下道∶ “可惜这么好的孩子了。中国移动 夫君,你看武媚生的孩子好像都很漂亮唤,那个李弘,别看年纪小,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这是他们李家一代代努力娶漂亮女人为妻子的结果,就算李家第一代家主长得很丑,十几代下来,每一代都娶漂亮女人,一点点的修正家里的相貌,十几代下来之后,可不是每一个英姿飒爽的吗? 咱们家就要从你开始,咱们两个长得都不算差,如果将来你生下来的孩子长得跟梁建方一个模样,我就去跳河,谁都拉不住的那种。 净胡说,咱们的孩子一定都好看,如果是男孩就长得像夫君,如果是女子就长得跟妾身一样。 “要是反过来呢““那也不错,女子像夫君显得英气好看,儿子像妾身···呸,儿子还是长得跟夫君一样为好。 或许是老天在惩罚云初,就在他跟老婆两人讨论过未来儿子跟女儿的长相之后,他就看到一个头上插着花,脸上涂着胭脂,走起路来娉婷鸟娜的男子。 说他是一个男子其实说的有些大了,如果他愿意把脸上的胭脂擦掉的话,年纪应该不超过十五岁。 “啊,云县丞,小弟贺兰敏之,在尚衣奉御当差,听我二姨说云县丞乃是长安不可多见的贤才,还请云兄多多提点才是。 云初一时不察,被贺兰敏之一把拉住了手,虽然是冬日,这双手依日滑腻且湿漉漉的,就像是握住了一条毒蛇,云初连忙甩开这家伙的手,强忍着心头的厌恶道∶所谓何事“ 贺兰敏之自来熟的坐在官署的客座上,还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味道,就笑吟吟的道 “虽然苦涩,回味却好,还有一股子幽兰香,云兄果然是高雅之人啊。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男人天生就不成粉色,可是眼前这位,却把粉色宇出来了一种新花样,尤其是这家伙的腰身很细,被玉带勒一下就显得胯部很宽大。 如果是女人,云初自然喜欢多看一眼,只是这是一个长若桃花眼的男人身上的东西,云初就只想呕吐。 “昭仪怎么会跟你说起我这么一个小官呢,以贺兰家的地位,你应该看不起我才对。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喝了这壶茶,就请便吧。 贺兰敏之似乎早就习惯了被人家这样对待,扭扭腰肢道∶听闻云兄与新罗金光王子乃是同商,且情谊深厚,为何对奴家如此冷漠呢”云初阴沉着一张脸道 “我对自称奴家的男子一般没有什么好感,价到现在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二姨的缘故。 趁着我凶性未发的时候快走,否则金光王子挨的那顿打就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贺兰敏之却轻轻地走到云初面前道∶“你打了金光王子,金光王子却更加的对云兄念念不忘,奴家现在也想知晓挨了一顿怎样的打能让金光王子念念不忘,话音末落,云初就探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手臂上稍微一用力,就把这个妖娆的男子从窗户里丢了出去。 云初的官廨位置很高,窗户外边就是一个水塘,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水塘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坚冰,贺兰敏之撞断了窗户,最后落在坚冰上,顿时就昏厥了过去。而听着贺兰敏之的随从鬼哭狼嚎的去救人了,云初就对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温柔道“怎么不进来救我 “郎情妾意的有什么危险呢“ 说着话, 就用两根手指捏着贺兰敏之刚刚用过的茶壶茶杯,从破损的窗户里丢了出去。 从茶壶破碎的声音,以及贺兰敏之传来的哀嚎声,就知晓温柔又把茶壶砸人家头“以后离这种人远一点,这就是一个粪坑,谁沾上谁就臭一身。 听说人家清晨才从李客师家里出来,李客师此人可是出了名的好精舍,好华服, 好美食,好美婢,好变童的五好人家,我听说你还去拜访过李客师?” 云初摇摇头道∶ “升官了,一些长辈不好不拜访,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不好的,你的事情办完了吗?郑县令是不是可以去西域军前效力了?” 温柔摇摇头道∶ “成不了,那家伙拿到了岳州刺史的官凭,我弹劾他贪赃枉法的折子,也被长孙无忌给压下来了。”“他勾连上了长孙无忌“ “没错,我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如此的破釜沉舟,居然把自己所有的家财都献给了长孙无忌。 足足六千贯,外加渭河边上的一千四百亩地,以及一座铁山。 总价值几乎超过了一万五千贯,人家下了这么重的赌注,赌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感到难过吗“ “不难过,反而欢喜,我手里又多了一些赌注 。“ 你不会是要去碰长孙无忌吧 温柔摇摇头道∶ “等到长孙无忌成为破鼓的时候,我再冲上去捶打几下狠的。 , 第七十六章都是流言不足信 温柔说的话都是流言。 这也是云初他们一直称呼温柔为流言兄的原因。 只是他说的流言的准确性很高,非常的具有指导性与前瞻性。 以前温柔跟云初,狄仁杰说话的时候,一般是没有长孙无忌这个人的存在。现在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证明,长孙无忌的根脚已经没有那么岿然不动了。 温柔的话;与云初知道的历史史实是基本相吻合的,再有个四五年的时间,这座被认为是大唐朝廷最高的一座山峰就会轰然倒塌继而,让历史真正进入了李治时代。 云初知道这些是作弊,温柔察觉长孙无忌根脚不稳当才是真正的能力。 如今的长孙无忌,在一年前弄死吴王李恪之后,在朝堂上虽然大多数一言不发,可是,一旦他发言,每个人,包括李治都需要侧耳凝听。 顾命大臣,赵国公,太尉,中书门下三品,以及亲舅舅,这其中每一个身份都是真实且实在的,每一个身份对于李治来说都是一座大山。 被约束的权力很没有意思。现在,李治开始准备掀翻这座大山了。 雪停了,天就变得很冷,即便是云家这个非常注意保暖的人家此时也暖和不到那里去。 云初发明的烤炉桌子,现在就成了云家人最喜欢的东西,每到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烤炉桌子边上,将腿脚放在桌子底下,再盖上一个小被子,就感觉不到冷了。 “从前啊,有一只猴子,这只猴子没有爷娘,是天生地长的,有一天,猴子发现自家猴群里有一只最老的猴子去世了,所有的猴子都很悲伤,于是,这个猴子就准备去海外的仙山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你这泼猴,这不学,那不学,到底想要学什么呢?菩提老祖就用戒尺在猴子的后脑勺上拍打了三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猴子惹怒了仙师的时候,猴子却知晓这是仙师给他的暗号,要他三更天的时候,从后门进来找…啊,困死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娜哈,滚出去睡觉,别想再躺在我跟你嫂嫂中间睡。” 云初非常的困倦了,再加上讲故事讲的多少有些不耐烦,就准备睡觉,明天还要应付狗日的贺兰敏之呢,不就是揪着头丢出窗外嘛,这种事在国子监里曾经发生过不下一百次,还不是甚么事都没有,就他贺兰敏之事多,还告状告到了御史台。 云初把话说完,暖桌边上的人没一个动弹的,包括号称见多识广的老猴子也是一样,就连虞修容怀里抱着的小女婴也蹬着乌熘熘的大眼睛等着听故事呢。 “继续说啊,还早呢,不着急睡觉。”平日里睡得比谁都早的虞修容这一刻比谁都精神。 云初知道,讲故事就没有个结尾,尤其是再讲下去,就要讲到猴子去龙宫借宝贝的故事了,这个时候,这群人一定更加不愿意睡觉了。 娜哈将脑袋靠在老猴子肩膀上,而老猴子则目光炯炯的盯着云初。 至于崔氏,怀里抱着一个针线筐箩,听了好一阵子故事了,还没有动一下针线。 这就没办法了,云初准备继续讲,等讲完猴子的故事,他就把江流儿的故事讲出来,恶心不死玄奘不算完。谁让这个老和尚,直到现在还不愿意见他,还说什么,相见不如不见的废话。 天亮的时候,云初打着哈欠起床了,回头看看床榻,娜哈缩在虞修容的怀里睡得正香,还把一条腿搭在嫂嫂的丰满的臀上,看的云初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基因大时代》 天啊,哪有妹子一天到晚打着怕冷的旗号整天霸占着嫂子的,偏偏虞修容对娜哈可怜巴巴的表演一点拒绝的能力都没有。这就导致云初想跟老婆亲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昨晚讲故事丝毫不处云初预料之外的讲到了大闹天宫,本来故事不算很长,主要是云初要不断的给老猴子解释什么是东胜神洲,什么是西牛贺洲,什么是傲来国,这才耽误了很多时间,讲故事讲到了三更天。 去御史台接受质询,这是官员之间解决纠纷的地方。 再见到贺兰敏之的时候,这家伙头上还包着麻布片子,从手法上云初能看的出来这是老何亲自下的手。贺兰敏之根本就没有伸冤者的基本素质,见到云初来了,还娇滴滴的起身施礼。 “那一日方知云兄秉性,才知晓为何金光王子会对云兄念念不忘,痛定思痛之后,方知,何为痛,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人记得牢。’云初木然的瞅着坐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中年御史道∶“我现在又想打他了。” 中年御史喝了一大口枸杞汤;冲着云初摆摆手道0“今日来御史台,只是为了分出一个对错,又不是什么大事,云县丞切莫因为一件小事,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就在云初跟中年御史说话的时候,贺兰敏之慢慢起身,居然扭动着屁股,一边拆头上的麻布片子,搞得跟脱衣表演一样风情万种。中年御史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碗顿在桌子上,瞅着贺兰敏之道∶“你就不打算给周国公,以及武昭仪留半点颜面吗? 贺兰敏之撒撒嘴道∶“我母亲在侍奉陛下,我二姨在侍奉陛下,我妹子也因为侍奉陛下而死,我如今也想侍奉陛下,只恨是男儿身……” 不等贺兰敏之把话说完,去初就撞破御史台的窗户跑了,那个中年御史跑的也不算慢,就是出门的时候因为地上有冰,摔了一跤云初将这位难兄难弟搀扶起来之后连忙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听见。”中年御史点点头道∶“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两人相互安慰的时候,贺兰敏之脱掉了外袍,露出一身水红色的里衣,靠在御史台的大门上哈大笑,开始只是娇笑,后来就变成了男子的哈哈大笑,笑的颇有些癫狂的意味。 中年御史的脸色阴沉似水,对云初道∶“云县丞且自去,此事的个中情由某家已经知晓,罪不在云县丞。”云初怜悯的看着中年御史抱拳道∶“多谢兄长,却不知兄长如何解决这个烂摊子呢?中年御史叹口气道∶“还能如何呢,唯有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能把这只癞蛤蟆甩给御史台,去初的心情非常的好,眼看就要到吃饭时间了,就准备去太医署混一顿饭吃再回去,自从老何成为这里的医判之后,就从晋昌坊大食堂培训了六个大师傅,虽然不如晋昌坊的大师傅那般好,却也有六七成功力了。 进入太医署大厅,云初就看到两具白骨分列左右,只是白骨脑门上的字不知为何给去除了。 何医判从矮几边站起来道∶“别看我,白骨上的字迹是被老祖宗下令抹除的,还教训我们说,医者要有仁心,不可毁人千秋万代。”“柳州的疟疾止住了吗” “柳州没疟疾,是柳州人得了疟疾,冬天来了,疫情已经松缓下来了,这一次老祖宗亲自去了柳州,就想试试新药,如果有效,就在全大唐施行。 兄弟,黄花蒿真的管用吗” 云初道∶“总要试过才知道,不过呢,老祖宗经验丰富,应该能药到病除。” “那是,那是,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住老祖宗的奇难杂症;我们恭候老祖宗的好消息就是了。” 跟着老何走了一遭太医署的食堂,只看食堂外边拿着食盒等着吃饭的官员们把队伍排的老长,就知道老何这一次又办了一件很得人心的好事。 “以前的太医署的伙食尾子给大家发的少了,都会落下埋怨,现在不一样了,把饭费公帑全部花光, 同僚们也没有半点怨言,现在麻烦的就是别处的同僚也想来太医署用餐,让他们把本部的饭费公帑转过来,他们又不肯,真真是不为人子啊。别看何医判在抱怨,遇到外边来吃饭的同僚,脸上却笑得开了花。 云初仔细看了一下,能正大光明在这里排队取饭的人,都是大老们在衙门里的助手,怪不得何医判会笑得跟花一样。 在提前进入没开门的饭堂之后,何医判一边跟云初一起装饭,一边若有若无的道∶“没人喜欢那个人,可是,人人都躲着他,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混账,可是呢,每一个人都不愿意得罪他。 你这人什么道理都通,怎么就管不住你的那双爪子呢,跑就是了,打他做什么呢?他就算是再混账,也有一个二姨罩着他,被他恶心到了不说,还坏你的前程。 老何这种老油条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云初自然要领情。不断地点头答应,一边将硕大的肉丸子往自己的盘子里装。 吃饭的时候,何医判又道∶“三天前奉昭去宫里给一个宫妃看病,小小的一间黑屋子里没有门,恶臭难闻,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伸出来一条只剩下骨头的胳膊。 你说,都这样了,还看啥病啊,我觉得她病重一些可能更好一些,你说是不是?“云初吃了一个肉丸子,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就是两个小御医,看病是天职,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何医判用快子指指云初道∶“既然都明白,干嘛还要把人家的外甥打的那么惨?” , 第七十七章创造历史的人 关在小黑屋里面的人是谁老何没有说,云初觉得应该是王皇后。 因为自从出现了厌胜事件之后,王皇后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人前了而自从出现贺兰被毒死这件事之后,云初就知道武媚已经基本上掌控了李治的后宫毒死年轻妖娆的贺兰,留下年纪大的韩国夫人武顺,云初认为这可能是武媚故意这样做的韩国夫人对她来说不是威胁,贺兰才是每个人都知道是武媚杀了贺兰,却没有一个人敢直接说是武媚杀了贺兰,这中间的区别很大。现在估计连李治都清楚的知道,杀了贺兰的就是武媚,这就是他为何几次三番的不愿意继续追查下去的原因,身为皇帝却又明白不能放任武媚,这才有了刘仁轨彻查贺兰死因的事情就因为李治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最终导致一切罪恶归于王皇后。每日里分析李治与武媚,这成了云初在长安城里生活的最大乐趣之一就像是在看-场很长的电影,自己只大概知晓电影的内容,现在,由这两个人把所有的细节填补完毕,这个电影故事就非常的完整了。 这是一种恶趣味,不过,却是一一个官员必备的一一个素质,一个观察过程的一一个难得的机会从皇城出来的时候,云初看到贺兰敏之正揪着这位中年御史在说话,或者不能说是说话,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贴在御史身上了也不知道那位上身喝枸杞汤的御史能不能抵抗得住,反正,云初骑着枣红马跑的比谁都快来到朱雀小街下,云初发现长安现在很繁荣,主要是朱雀大街上满是运载建筑货物的马车,骡车,牛车,驴车,同时,还有大队,大队的运载建筑垃圾的各种车不断钻进一些坊市各行其道的显得极有规矩刘仁轨就守在安业坊,眼看着这些蚂蚁一般的百姓们将这些建筑垃圾分类整理后,就安排各种车拉着去了该去的地方,最神奇的地方在于,所有运载建筑垃圾的车都必须用破布将垃圾覆盖住,不允许有垃圾在运输过程中,掉落在大街上。或许,那就是云初说的专业。.. 那些人从日出一直干到日落,从不休息,所以,原本堆在戴河贞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废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云初出现在安业坊的时候,刘仁轨就朝他招招手,云初下了马,来到刘仁轨身边道“县尊何须那般盯着,如果事后有任何不满,下令我们整改就是了。 刘仁轨摇头道“百姓信心不足,本官在那外盯着,他们就能安稳-一些云初点头道“长安县是一个事故多发区,县尊盯着也是理所当然。” 刘仁轨瞅着云初道∶“房子是大事情,你给我的文书我看过了,如果按照文书上所说,明年七月一日,确实能有房子交给百姓,你也能获得很小的一块土地。 对于你赚钱,赚地,我没有什么看法,只要大家都觉得自己赚了,这就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感兴趣的是你的办事方式,而是是你赚多少钱。 这段时日,我查了你的过往,说实话,你的身份是存疑的,你的故乡,也就是雍县前梁里,那里已经废弃了十年之久,如今想找一个认识你的人都做不到。 太宗年间对于国人出玉门关的禁制严格,即便是当年玄奘西行也是困难重重,不得不偷渡关城,我很想知道你们一家人当初是如何出关的。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何会流落到回纥人的地盘,并且被回纥女人抚养长打更想知道,你,一个婴孩,是如何在回纥那样一个异族部落,却奇怪的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唐人如果你仅仅会说唐人话,模样像唐人也就罢了,那并不稀奇。 可是呢,你却在没有真正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却在我大唐科试下一举夺得第九名。 我亲自问过当时的阅卷官,李义府是你老师,可能会袒护你,褚遂良却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收买的人,他亲口说,以你卷子上的内容,被选材为第九,其实是有些压低了还有,如果科选可以有人情,可以走捷径,那么,个人诗词一道上就没有这种可能了无论是莫笑晋昌渠水浅,观鱼胜过桃花江,还是你的陋室铭,亦或传闻是你代雁门郡公写的“男儿行”或者是最近名藻长安的“别狄大”,那都不是一个在回纥人部族中长大的孩子可以写出来的也就是说,本官认可你的才智,但是,你必须告诉本官,你是唐人吗云初皱眉道“请查看我的户籍。’ 刘仁轨摇头道∶‘“雍县经过高祖,太宗,以及陛下几次更改,户曹管理非常的疏漏,再加上那里虎豹横行,外坊百姓凋敞,以至于,你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云初道“我觉得他那是在羞辱你刘仁轨道∶“并非羞辱,而是老夫格外的看重你,若你只是一般百姓,老夫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然,你不是普通百姓,以你现在的成就来看,七十岁入六部执掌一方,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如此,老夫自然要好好地看看你,如此,才能以重任托付。 云初摇头道∶“我没有想要当什么六部的大老,我平生最想担任的官职就是长安京兆尹。句关身口坚C影零丁驳≥头研通√脂以部,;具里一美动将区云初冷着脸对刘仁轨道“我一点都不觉得那句话很好笑,假如你能多活-段时间,你就有可能见到一个金碧辉煌的长安城。 刘仁轨摆摆手道“老夫从不笑话别人的志向。“你刚才笑了。 “这是老夫的不对,不过,还是要告诉你,都城迁徙洛阳,已经是定局了,只待洛阳宫室建成,朝廷就会搬去洛阳,到时候,你还愿意留在长安那座东都吗’ 云初大笑一声道“某家的志向岂能被外物所右左,今日我们话不投机,就此告辞说完话,云初就骑上枣红马,气休休的走了刘仁轨背着手瞅着云初远去的背影苦笑道∶“老夫也情愿你是一一个真真正的唐人,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证明你就是我唐人,是我们的血脉兄弟。 对于刘仁轨的怀疑,云初其实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自己的官职每升高一次,就必然会重新被调查一次,随着官职越高,这么对于他的来路调查,自然也会越发的认真。 云初并不在意,经手自己户籍一事的人,已经全部战死了,都成了大唐的英烈。 而方正,则是一个出了名的不愿意管理俗务的浪荡子,所以,就云初做那件事的时候,对照的是前世的户口管理严密程度,所以,当唐人以调查唐人的方式去调查云初,要是能查出来漏洞,才是最大的怪事情今天回到家里,受欢迎的程度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就连崔氏,也走过来,拿着一块毛巾,将云初身上的灰尘全部掸掉,并且还蹲下来试图擦掉他鞋子上的灰尘。 虞修容抱着这个胖Y头笑吟吟的,最恐怖的是哈娜居然把她最心爱的甜瓜也大方的给云初分了一块“回来了”背着手在院子里熘达的老猴子都破天荒的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对于云初殴打贺兰敏之的事情,全家没有一个人问起,自家郎君那些年打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想听故事就要等到晚上。bocac。云初可没有打算没日没夜的给他们讲故事。 老猴子瞅着云初道‘玄奘大师给了你这么多的帮助,你也应该帮帮我,想怎么才能把法相唯识宗的道义好好地传播到天下。 云初摊摊手道“跟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与披上袈裟从此六根清净相比,你们法相唯识宗有哪一点可以跟人家在传播能力上相比的我那种过五关斩六将当上进士的人,跟你讨论佛法的时候,你还经常说我歪曲经文呢。你放眼天下,没有多人能比我强,就算你把我这个层次的人一网打尽,又能有多少信众呢皇帝就是看准了你法相唯识宗不易传播,那才准许你们去西域胡搞瞎搞老猴子皱眉道“你讲的那个故事很不错,我觉得应该将玄奘大师西去取经的事情加进去,如此才有利于佛法的传播。 云初盯着老猴子看了很长时间,才道“那样难道不会亵渎了玄奘大师吗’老猴子双手合十道“与大道相比,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云初又道∶“好啊,玄奘取西经,必须有人保驾,你觉得我昨日里说的这只猴子就很不错。”老猴子道∶“知道你要说我,说就说吧,不过,这只猴子好厉害啊云初笑道“这就是你在石国的真实经历。 老猴子是石国的叛徒,这一点早在八年前对云初来说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就是他,曾经带着西域最大的一股马贼将石国上下杀的血流成河。 也就是从那之后,石国才会有战笼遴选这么一个事情,建立这个制度,不是为了富国强兵,而是老猴子当年把石国杀的太惨,人家才痛定思痛之后搞出来的--个事情。 娜哈钻过来,抱着云初的胳膊扭啊扭的,云初就按着娜哈的脑袋道“你就是猪八戒” 第七十八章 最初级的工业 就在云初每天晚上开家庭故事会的时候,就在老猴子绞尽脑汁要把法相唯识宗教义编进故事里的时候,晋昌坊的人们已经开始为新的上元节做准备了。 如今的晋昌坊上元节节庆,是可以比拟曲江花灯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曲江除过座大的法会之外,没有什么能与晋昌坊相比的。 崇信佛法的人会去曲江,毛水陆大会,看花船,看灯,在晋昌坊里,却可以一站就把吃喝玩乐的流程走一遍。然而,今年的上元灯会的组织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主要是物资供应不上了。 这一点让云初极为头痛,他没有想到汗历史上极为强盛的大唐长安,竟然承受不住几场对他来说很普通,对大唐人来说极为衰差的巨型活动。 难怪,晋昌坊只要举办那种巨型活动,前来参观者就会乌央乌央的赶过来,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生都没有见过的奇观。也就是说,曲江那种只需要人员参与,不需要大量物资支持的聚会才是唐人们事实上的大型活动。曲江里如今烟火缭绕,根本就看不出这里原来是一座悠闲恬澹的乡村。 七座砖瓦窑尾出来的浓烟,笔直的冲向天空,又被高空的风压下来,就把整个曲江里笼罩住了,远远毛去宛若庵域,原本淳朴的农夫们,如今一个个看起来黑乎乎的,不仅仅是男人黑乎乎的,就连他们的老婆孩子,也再乎乎的,一张嘴,露出来的并不是一嘴的白牙,而是因为水中含氟,被腐蚀成的大黄牙。 因为持续不断的烧窑,导致土山边上的温度明显高于其余的地方,地上的草还有绿色,新芽还不断地从地而探出来,头都被寒风冻死,而下半部还在努力的向上长。 只要抬头,就能感受到细细的煤灰落在脸上,所以,这里的村庄是黑色的,人是黑色的,就连大地都变成了黑色,曲江里的人已经不喜欢种地了,因为种地获得的收获,远不及烧窑带来的收益。 以前云初觉得很硬眼的那座土山,现在只剩下不足一半,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一多半的土山,变成了砖瓦,变成了长安城里的房子。 上一次开天下第一美食大会的时候,云初几乎把水里的鱼一网打尽了,三个月的时间并不足以让这里的小鱼继续长大,也不足以让河流其余地方的鱼洄游到这里安家。 再加上河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油膜一样的东西,油膜上还要盖着一层澹澹的煤灰,就更加没有鱼愿意来这里生存了。曲江里被毁坏成这个样子,却没有一个乡亲们出来抱怨,他们只会抱怨曲江里的窑口不够多,不能带给他们更多的收入,这是一群刚刚品尝到工业化好处的一群人,因为七座窑口,曲江里基本上成了全长安,也可能是全大唐最富裕的一个乡下里坊,不信,只需要看看他们一砖到顶的高大砖瓦房就知道,只需要看罢孩子手中拿的白面馍馍就知道。所以,曲江里很富裕,就是环境没有以前好,而这些,在大唐人眼中,完全不值得一提。 云初漫步在稍微有些烫脚的砖瓦窑上,他完全不觉得在大唐时代有施行环保工程的必要。工业化前期的脏乱差,是一个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即便是曲江里污染严重,这不要紧,来一场大风,就能让这里的污染坡这个半洪荒的世界所接纳,并吸收。所以,本若资本集中制的原则,云初准备在这里再办几个造纸厂。 找来了万年县所属的城外里长们,就坐在温暖的砖瓦窑上商量如何给晋昌坊供应物资。”陕,这城里人也太能吃了,我们里坊的粮食已经卖光了不说,就连半大的猪,半大的鸡鸭鹅,九月的时候也被晋昌坊的管事们给收走咧。 现在家里面的猪圈里全是猪崽,鸡鸭鹅的小苗,想要派上用场,至少要等半年以上。”里坊长们商量之后,一致认为,在供应物资这件事情上,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县丞非要他们提供,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些羊跟牛。这么说明显就是说反话了,大唐人还没有为了钱就宰杀耕牛的习惯。至于羊肉,还支撑不起晋昌坊举办的那么大规模的一场盛会。"要不,咱们去秦岭围一场猎?"一个里长小声说出来了不同意见。 2k 另一个里长不耐烦地道∶"几十个人的围猎能弄来多少猎物?县丞想要更多的猎物,至少弄一场五千人以上的大围猎才成。可是呢,朝廷早就有明文规定,民间猎场,不得超过八十人!!!"“县丞是官家,只要由县丞亲自领差,咱们这么多的里坊还凑不出几千人把山头给里住?实在不行,我们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驱赶那些畜生最后聚拢到一个峪口,再依次擒杀也就是了。云初连忙问道"咱们这里的人有围猎经验吗"听云初这么问,一些年纪大的里长脸上就露出了自豪的模样。"太宗年间,咱们万年县里坊接到最多的徭役,就是参与围猎。 只不过那个时候人多,军伍上也出动了很多人,统一听太宗皇帝调配,一场围猎下来,弄上万张皮子不成问题,啧啧,老汉有幸参与了贞观十八年的那场围猎,光是老虎就猎杀了十一头。 云初的眼睛顿时就完了,此时此刻,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能给晋昌坊找到大星肉食的唯一的法子了。 这几年不成的话,就依靠围猎来支撑一下,反正在大唐静杀熊猫吃肉都属常见;只要是野兽,基本上都属于祸害,只要有机会,就要杀掉。 长安城粮食是不缺的,以前之所以大量购进万年县百姓的余粮,就是为了尽快增加百姓的财富。让他们手里多一些钱,别等到下一场钱灾出现,那就太不值当的了。长安城附近,有六座皇家猎场,一般的亲王,公主一类的都能去皇家猎场打猎。就算是一些有脸面的臣子,比如长孙无忌,李统,这些人只要开口,皇家基本上也会同意。 不过,就云初这种从六品的小官,如果提出要借皇家猎场一用;大概率的结果就是被人啐一头一脸的口水。狩猎在大唐很普通,是个人只要胆子大,就能背着弓箭进去打猎,只要保证自己不被野兽猎获就可以了。围猎则不一样,史书上有不止一次两次借口围猎,最后把皇帝当成猎物的围猎活动了。 这种活动非常的高级,而且一般都会限定人数跟时间,如果超出时间还躲在秦岭里不出来,没的说,一定是造反了。 云初回到长安城之后,又召集六善四部开会,彻底弄明白了围猎的申报流程之后,云初就把视线落在了百无聊赖的纪王李慎的身上。原本一脸高高在上模样的李慎,听了云初的要求之后,吓得手上的茶碗都丢了。且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云初∶"你觉得本王可以在长安附近组织一场五六千人参与的围猎吗?"云初笑道∶"卑职已经问过了,您是纪王殿下,自然有资格在皇家猎场围猎,是符合我大唐国情律法的。 李谟被云初这一番轻描澹写的回答给逗笑了,于是,他俯下身瞅着云初道∶”你问的人是谁,是大宗正,还是门下省,亦或是陛下?” 云初一本正经的道∶“从《大唐典仪》上毛来的,听闻太宗时期, 有很多亲王,公主都曾经组织过大规模的国猎,其中魏王泰还特意绘制了一副《围猎图》献给太宗皇帝,深受太宗喜爱。 李慎左右脉脉,那无关人员捧出去之后,才抓着云初的衣服领子道∶“承干,魏王泰州吴王恪,齐王佑,蜀城公主,高阳公主确实都组织过围猎。 你现在告诉本王,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 说吧,你到底要干啥,千万不要拿你那些不值钱的道理来湖弄本王。不说出个好的道理出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云初直视若李慎道∶“没办法,晋昌坊要举办上元会了,没有足够多的肉食,如果纪王愿意搭场子,收获的皮毛全部归你,我只要肉,也请纪王殿下不要把我想的过于复杂,我就是缺肉缺疯魔了。”李慎皱眉道”长安不缺肉啊。 云初叹口气道∶“缺,还不是一般的缺,不信你去东西二市走一迪就知聪,除过羊肉,你连一根猪毛,鸡毛都找不到。而晋昌坊要举办的上元节会是个什么规模,纪王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需要几十万斤的肉食啊。李慎松开云初的衣服领子,自惭的笑了一声道∶"你这是想让本王替你给我皇兄传话吧? 也是,我这个王爷目前也只有这点作用了,最可怜的是,敢利用本王给我皇兄传活的人,竟然只有你这个小的六品县丞,啊,你说本王这个雍州牧混得何等的凌惨啊。 云初往李慎县边箭一下道∶"我觉得只有我这个六品县丞求悠给陛下传活,不大不小正合适。说句不中听的话,纪王也该邀请陛下去冬猎一场散散心去了。 第七十九章总有新人超旧人 陛下不会参与围猎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也不会允许纪王牵头来搞一次冬猎。温柔一边温柔地吃着塌饨,一边帮云初分析皇帝参加冬猎的可能性。”当初,太宗皇帝带着诸位皇子参与秋狩的时候,别的皇子都有猎物,只有陛下没有,就在太宗皇帝准备呵斥陛下的时候,长孙无忌却说,陛下之所以没有猎物全是因为仁孝所致。 长孙无恩耜助陛下过了那一关之后,就算陛下很喜欢狩猎,现在也没有立场狩猎了,免得被别人说陛下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云初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说纪王没机会当领头羊呢” 温柔抬头看看云初道∶"陛下不喜欢的东西,纪王也不能喜欢,就这么简单。 我知道你希望皇子李弘有机会参与这场狩猎,不过,就算是提前布置,你这也布置的太早了,一个才三岁的娃娃,知道啥呢?'云初笑道∶"你知道个屁啊,人类幼儿所以能博得父母的喜爱与照顾,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幼儿形态。 这个时候的人类幼儿,没有是非之分,没有好恶之念,全凭若本能选择亲近谁,疏远谁,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这场冬猎中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你还想看到陛下会派谁来护卫弘皇子来检验一下皇家对你的信任程度是吗” 云初叹口气道∶”未雨绸缪很重要,我以前喜欢活在当下,自从成亲之后,就不得不把日子想的远一些。吃完馄饨的温柔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道”你老婆怀孕了”云初点点头道”今天早上见她蔫蔫的,就摸了脉,结果怀孕了。”温柔有些蔫索的道"长安城里好玩的人又少了一个,多了一个阴贼。"回到家里的时候,虔修容第一次没有抱着皇家的胖娃娃,而是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双腿插在暖桌下边,打开窗户,瞅着灰蒙蒙的天空愣神。 愣神不说,还时不时地傻笑几声,笑完了,就看娜哈一眼,似乎要把她拉过来躁踏一顿。娜哈距离她有一丈远,生怕碰到了嫂嫂的肚子,把自家的侄儿弄没了。 云初摸一下灵修容的领头道;"不要大在意,该生活就好好地生活,孩子结实差呢。"贾修客笑道∶"我只是在笑人世间的无常,今天妾身去竹林散步,没想到却看了一场大戏。"”大戏竹林那边只住着两个痛子,一个断肋骨的,能有什么大戏可看呢。”虔修容大笑道"这出戏的主人可不是那三个妓子,而是咱们家的澡堂管事二牛。一棒子打不出来一句话的人,居然有这等手段,看的妾身真的是目瞪口呆。云初趁机坐在桌修容身边笑道”说说着。’"夫君,且听妾身慢慢道来。…李惜还要从天下第一美食大会说起,在晋昌坊请来的杂耍班子中,有一个没练出什么出彩本事,就只好穿上单薄的绸衣,被人绑在一个大转盘上,专门挨飞刀的女子。 不知怎么的,曾经给二牛谋划过无数个老婆的,二牛的娘,就是一眼毛中了这个挨飞刀的女子。 在二牛他娘老辣的目光的审视下,认为这个挨飞刀的大眼睛,大嘴巴的妓子,不但是一个清信人不说,就她那个屁股,最少能给二牛生人个以上的娃。 至于名声什么的,在能生八个娃的前提下,对二牛这个急切想要找一个能生的婆娘的人家来说什么都不算。于是,二牛的老娘就要求二牛想办法把这个女子用最低的代价买回来。 二牛托人去找秋娘问价,结果,秋娘给了一个九十贯钱的价格,且寸步不让,毕竟,这个大眼睛,大嘴巴的女子的容貌也是上选。没办法,二牛不知怎么的,就疯魔一般的喜欢上了被皇帝夸赞过的同样在养伤的十七娘。 且对十七娘关心的无微不至,哪怕秋娘明若告诉他十七娘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二牛依旧痴心不改。时间长了,晋昌坊里就有流言说,十七娘跟二牛两情相悦,却遭遇了贪财女人秋娘的阻碍。话传的很难听,到最后,就连十七娘珠胎暗结的传闻都出来了,据说,经手人就是二牛。 十七娘是秋娘眼中的捱钱树,只待骨头长好,就要给她廉大钱的,这个时候,一旦十七娘不再是冰清玉洁的身子的传词被平康坊的那些公子哥知晓,十七娘就会一文不值。 于是,秋娘就觉得十七娘不能继续住在晋昌坊了,想要带着十七娘回平康坊居住,二牛不但拦住了马车,还在马车前亲自向十七娘倾诉对她的一腔思念之情。 十七娘根本就没有毛上二牛,自然不肯接受,秋娘更是破口大骂,二牛还是一如既往地深情,还质问十七娘,既然不喜欢他,为何会接受他礼物,还对他笑姨修宿说到这里已经笑的快要活不成了,就连崔氏也开始笑了,很明显,这两位已经明白了二牛的计谋所在。在众人围观之下,麾无办法的秋媳,就一再向众人解说十七娘与二牛室无瓜葛,只是出于礼貌才跟二牛说了几句闲话。还从马车里拉出腿上中刀的那个大眼睛,大哨巴的女子出来告诉二牛,这个货才是他的良配。 如果他有三十贯钱,就可以当场把这个女子领走当老婆,如果二牛拿不出来,就不要想了,更不要想着跟十七娘有什么事情。三十贯钱,两百余斤,哪里是小门小户能拿的出来的,这不过是秋娘的缓兵之计,只要岔开这一会功夫,等她进了平康坊,她就有的是办法收拾二牛。 万万没想到,二牛让秋嫂稍待,转个寓就红着一麻袋铜钱过来了,吩当一声丢在秋娘的马车上,从秋媳手里抽走身契,再把那个大眼睛大哨吧的女子往肩膀一抗,转身就走,连那个十七娘看都没看一眼。”哈哈哈,夫君你是没看到了,秋娘的惨叫声跟杀猪一样麦厉追着二牛要把人追回来,却被乡亲们给拦住了,哈哈哈哈。”云初很担心虔修容笑成牛皋的下场,捋若她的后背帮着顺气,半晌,桌修容的笑声才停止,温柔的彩着娜哈道∶”夫君以后要注意,咱们家也是有闺女的人家,可不敢被人给骗了。 云初眯着傻不拉几的娜哈,真不知道谁眼睛瞎了才会拐骗这种的。获算损坏建于,宅会被坏睡用精争散圩胸牢牙的发。 讲筒探骗+ 也会被娜险思捶妥就打的生不如在”郎君,二牛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崔氏在一边殿勘的建议。 ’二牛也算是咱们家的家生子,用着放心不说,又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来毛,不缺少脑子,也不缺少行事的手段,事情处处考虑在秋娘那种人的前边。 只能说这孩子已经长大了,郎君不是一直担心曲江里掌控的不好吗,妾身以为,可以派二牛去曲江里当里长,一个小小的漂堂子不够这孩子施展的。” 云初前两天刚从曲江里回来,说莫的,曲江里的人虽然很勤快,却显得很笨,做事一点灵性都没有。明明日子已经过的很富裕了,除过房子跟吃食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外,其余的气质一点都没有跟上。曲江里又不是没有水,用得着把自己一个个弄得乌漆嘛黑的吗? 尤其是毛到黑孩子用脏手抓着白馒头吃,连馒头上的五个黑印子一起吃下去,云初心中就很不舒服,这些人工作中脏可以理解,生活中再脏就说不过去了吧,只能说,不喜欢洗澡是关中人最大的恶习之崔氏见云初默许了,就站起身道∶"妾身这就去把郎君的意愿告知刘管事,让他去通知二牛。说罢,盈盈一礼就离开了。 看着崔氏这副模样,云初多少有些感慨,家里的规矩越来越完整了,人与人却变得有些生疏了。 很多时候,人就象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唐·吉顷德一般,舌似英勇的想要改变些什么,最终却遗憾的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在不知不觉间,被环境给改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好在,云初的人格过于强大,如同窗户外边的大雁塔一般,直挺挺的刺向天空,所到之处,就连天地都需要让路,且独成一条,长安这片土地在养育了秦,汉,隋,唐四个伟大的王朝之后,终于露出来了颓势。 奏时,他是英气勃勃的少年,汉时,他是气血旺盛的寄年,隋时,他是正午阳光一般勐烈的壮年,现在,在养育大唐这个最健吃,最能吃的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力不从心了。 长安,一直没有变,他只不过是跟不上快速进化的人,日益增长的要求而已。 所以,云初则认为,他只不过是势作了数千年之后,有些疲惫了,只要给他注入新的生机,长安,依旧会如同朝阳一般再次从东方升起。 第八十章 《女儿情》看法各不同 云家的人员很少发生变化,主要是他们家就没有几个可用的人,肥九眼若张束之去了吐谷浑,崔氏要打璀内宅,以及云家很多的独门生意。 刘义不但要负责云家的外联工作,还要教导他的儿子如何管理好晋昌坊。 在大唐提拔部下跟以前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以前的那个世界里提拔部下的时候,提拔不好,最多挨骂,在大唐,提拔不好部下,有时候会没命啊。 所以,云初一般不急着提拔人,崔氏,刘义是观察了很多年之后,才从家仆变成家臣的。 至于别人想要成为跟云氏生死与共的家臣,还要继续看看,平均十年里面能出一个家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终于多出来了一个二牛。 《剑来》 二牛姓曾,全名曾二牛,来家里拜谢云初高毛的时候,云初给他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曾福。 曲江里的砖瓦,因为云初在长安城里大肆的盖房子,所以,不管谁去,只要烧出好的砖瓦来,就能控制整个曲江里。云初看过曲江里的现状之后,就明白,一个气质跟不上来的里坊,是没有太大前途的。派曾福过去,至少,可以把曲江里的黑人们洗洗干净,改变一下他们的气质。 天下第一美食大会的剩余款项终于落地了,云初答应皇帝要修建的学堂跟药堂也必须马上落实。如果李治下一次来晋昌坊没有看到这两样东西,云初就算是欺君。 平准药堂这事事关药材,还要跟何医判仔细地商量后才能决定从那家药材商人那里进货,再弄一两个低阶司医驻守晋昌坊药堂,给人们把脉。 在大唐,一个好的郎中,甚至比找一个好的将军难度更大,放眼整个大唐,根据太医罢的统计,能在官家开的平准药堂官家审核后允许执业的郎中仅有两千四百余人。 就这两千四百余人,不但要负麦日常给百姓毛病抓药,还要负责监控当地的疫情,假设这两千四百余人都是合格的郎中,对于目前共计一千三百万户人口的大唐来说,平均下来,一个人要对应上万人。 除过这些官家认可的郎中,大唐还有一批家传的郎中,这批郎中里面有水平很高的郎中,他们不屑于当官,就想以医术传家,过普通人的生活。 云初不用想,就知道这种医生的数量一定少到了凤毛麟角的程度。至于别的大部分郎中,看病基本上靠运气。 这种医生,云初年纪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家里有一匹骡子,不知为何肚子胀气,请来了当地有名的赤脚医生,他二话不说,就把一个粗大的针管子摆进寨子的胃里,然后拔掉针僧子,留下针头说把气放掉就好了,收了家里两块钱就走了,还说回头再取针头,说完,就去给村东头的张奶奶看胃病去了。 效果是显着地,针头里咄的往外冒臭气,不一会,骡子的肚子就客下去了,就在家人都以为医生治好了骡子,没想到,大针头里开始往外飙血…慌忙拔掉针头,血流的少了,可过了片刻,骡子开始吐血了。半夜时分,就死了。 就在云初为垂死的张奶奶担心的时候,张奶奶却活过来了,十年后云初高家去求学的时候,还看见张奶奶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纳鞋底子呢。 所以,平准药堂一定要修建,有医生治疗,跟没有医生治疗,对病人来说是不同的。至于学堂,云初不打算把晋昌坊的孩子交给同一个先生,进行思想上的近亲繁殖。 而是打算从国子监里找一些穷学生来当老师,这样、老师们在教学之余,可以免费在晋昌坊白吃,白住,这样的待遇已经非常高了。现在的麻烦就是晋昌坊里那些鼠目寸光之辈,不原意把孩子送到学堂里去读书,更喜欢让自家的孩子再长大一些立刻去云家当奴仆给家里赚钱。 以后说不定还有可能像曾二牛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管事,与里长。他们却彷佛没有看到曾二牛本身就识字这个最大的特点。桃花江习惯出大鱼,所以,晋昌坊的私塾名字就叫桃花江。 每天早上,云初都能看到刘义跟门神一样阴者脸守在学堂门口查验人数,一旦发现某一个孩子没有进学,他就提着眼子去了那户人家,很快那一家就会变得鸡飞狗跳的,最后刘义会带着一个哭泣的孩子回到学堂。 跟大唐人,尤其是关中人讲道理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一片重武轻文的地方。 关中之地马上封侯的传说,累世不绝,相比武事,文官这一边就相对弱一些,尽管在大唐也出了不少的大文人,可惜,九成以上来自于世家与大户。 云初的里猎计划已经正式送给了少府监,这个专门处理皇家庶务的部门,没有回复云初,送云初出来的时候,甚至带着明显的鄙视,云初估计,他前脚出门,少府监的人后脚就把他的计划书丢火盆里烧火取暖了。这已经是云初在少府监第二次碰钉子。 云初本来就没有指望少府监能帮他,现在,就看李慎能不能达成他的愿望了。假如不成,晋昌坊今年的上元节,就只能尽量的缩小规模,且只能以贩卖货物为主题了。一年里,重要的工作就那么几样,云初这个县丞能勤政到这个程度,也算是极为罕见。 要知道,以前的郑县令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吉楼教坊里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吟诗答和,或者举着短粗的羽箭往一个铜壶里丢,以丢进多少,或者羽箭的颜色来确定今晚跟那个教坊娘子共赴巫山。 云初的故事越讲越是精彩,老猴子听故事也听得越发认真,当云初将家里的啥俐大肥也编进这部《西游释厄传》里的时候,老猴子明显对他的轻佻行为,非常的不满。 于是,故事里好好地啥俐精僧了猪八戒的棒子,开裤子大会的场面,硬是被老猴子改成了黄狮精僧了猪八戒的钉靶开了一场钉耙会。娜哈抱着啥俐大肥对于老猴子随意篡改故事内容大为不满,因为,啥俐真的会偷娜哈的棒子。好好地依据现实改编的故事再一次被老猴子给否决了,不论娜哈如何撒娇,也无济于事。老猴子听故事是认真的,而且是抱着研讨的精神在听云初讲故事。只不过,很多时候,听云初讲故事,老猴子就象是陷入了长远的回忆之中。尤其是当云初讲到女儿国国王温柔美丽,善良痴情,端庄典雅。 在唐僧师徒途经西梁国时,听闻唐僧是大唐来的高僧,觉得是天赐良缘,便要招唐僧为国王,与唐僧结合,永传帝业。可唐僧一心只想西天取经,最后她从蝎子精手中数出唐僧并与唐僧告别的时候,更是用诡异的目光毛的云初毛骨悚然。 云初避开老猴子骇人的目光,跟桌修容四目交接的时候,见这女人柔情室意的样子,一时间没有忍住,用火快子假片桌子低声吟唱起了那首着名的《女儿情》。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云初本就长着一副好嗓子,此时一边敲击暖桌子,一边用男中音演绎这首熟悉的《女儿情》居然把侯修容, 崔氏等人听得珠泪涟涟,娜哈张大了嘴巴,老猴子则似乎想要捶打着胸口,纵声狂笑。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云初刻意的彩着老猴子将这首歌中最动情的两句歌词,多演绎了一遍。老猴子逐渐恢复了平静,今天跟往日不同,老猴子平静的道“夜了,该休憩了。说罢就率先离开了偏房。崔氏擦一把眼泪道"这歌真好听。 虔修容则低声问云初∶”玄英大师当年求取西经的时候真的遇到了女儿国国王,莫的有这样一个纯粹是女子,且女子可以当国王的国忠吗"云初点点头道∶"真的有,就在西域边上的大雪山上,那里就有一个以女子为主的国窟,玄廷大师曾经两次在那里逗留。”我是说,玄奘大师真的就像夫君故事里说的,不肯为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破戒吗”"这事,你应该问老猴子,而不是问我。 虔修容紧张的左右瞅瞅,还把娜哈塞进被子里小声道∶"看老猴子的模样,玄奘大师八成破戒了。 云初摆摆头,把娜哈从被子里拯救出来,放在身边,女人就是这样,听一个故事就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了,弄得好像她们就是女儿国国主一样,还动情的不行。 晚上睡觉的时候,更修容依旧不肯罢休,隔着装睡的博哈福晃着云初的胳膊道;”夫君,先别睡,你说,玄奘大师到底动情了没有?“实在忍无可忍的娜哈咆孝一声,就抱若自己的枕头跳下床,直奔自己的房间,她暗自发菩,宁愿跟两个大肥一起睡也不跟哥哥,嫂子睡起了,他们真的是太奇怪了。 第八十一章大唐背锅人 云初以前在西域的日子过得精彩极了,这个月弄死一个,还要想着下个月如何弄死另一个,再规划一下下下月准备弄死谁,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来到长安之后,他就交得情懒起来了,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某一个,或者某一群必须马上弄死的人,这说明,长安总体上对他来说是友好的。 长安人只觉得云初这个人聪明,再就是有一点暴虐,还知晓一点进退之道,算是一个标准的关中人。 你只要不惹他,他这种人基本上是无害的。 再加上此人对于钱财的嗅觉无人能出其右,大体上,可以利用,可以结交,总归是有一些好处的。 所以当长安市上,开始有人吟唱那句经典的,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的时候。 人人都想知道玄类大师到底跟女儿国的国主有没有一腿,或者好几腿。看皇帝驾崩,看皇后偷人,看勐将折戟沉沙,看文臣抄家灭门,看高僧破戒,看美人成妓,看贵妇人尽可夫,看文人斯文扫地-·这本身就是国人的爽点,只要点一下,就会让无效人精神抖抖,精神百倍。所以,这都是陈胜哭广的流零在作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关中人更是如此,他们眼看着强秦瓷然倒塌,眼看着强汉四分五裂,眼看着南北十几国风云变化,各领风强几十年,自然也看过前隋是如何倒得的,更是猜想过精彩的隋场帝是如何被字文化及活活勒死的,估计隋场帝被勒死以后,他的户体的样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凸眼吐舌头的极具喜剧性。 即便是玄奘这种德高望重的圣僧,在出了绊间之后,也会迅速的转化成街头巷尾的谈资。 只是,人们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女儿国的国王,到底能好看成什么样子,才能打动玄奘大师这种高僧的心呢? 至于清规戒律,对玄奘大师这种人物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就连佛都曾经化身女子,布施肉身来教化天下呢。 只要玄奘大师把那个女儿国的国主睡了,就能引起关中百姓们的集体高潮,毕竟,能睡一个化外番邦的国主,也算是为国争光不是所以,现在满长安的人都想知道玄奘大师到底睡没睡那个女儿国的国主?“媚儿,你说玄奘大师到底有没有睡那个东女国的女国主?” 李治听完了言人演绎完那首维绵悱侧的《女儿情》,就忍不住问身边的武媚。武媚娘见李治问的粗俗,就皱眉道“东女国在蜀地之西,不在西域,这本身就是流言。夸治摇头道“不对啊,联下令查过流言的来源,最后发现这首好听的曲子的源头,本身就来自于大慈恩寺,也就是说,即便是流言,也是玄奘大师自己传出去的。武媚习惯性的抱着肚子,神情有些悠然的道“看样子,这天下不止有一个女儿国。 李治又转过头问武媚。 "你说,玄奘大师有没有可能在那边留下一男半女什么的,如果有的话,玄笑大师如果肯上表,我给这个孩子封一个什么王比较好呢”武媚道。 即使是有孩子,人家也会继承他母亲的国主之位,用不着陛下多操心李治也把双手抱在肚子上,两根食指悠然的敲打着肚皮笑道“朕倾向于玄英大师破戒了。 武媚怒道“如此,就能掩盖一下陛下后言传扬出去的那些事情吗李洽尴尬的笑道”都是谣言,都是谣言,你对云初上表要求组织一场冬狩的事情如何看?武媚冷笑道”晋昌坊这过去的一年中,举行了几场很大的节日活动,已经把长安附近可以吃的肉食,吃的干干净净,眼看着就要到上元节了,他没地方找那么多的肉食,只好鼓动陛下冬狩,他好趁机弄一些肉食回来。你看,他现在为了钱,连皇家的主意都开始打了。李治轻笑一声道“自从联在父皇面前表现出来了仁孝的一面,那么,狩猎就与朕无缘了。武媚道“陛下多年不狩猎,皇亲国戚们也自然不敢狩猎,如今皇家猎场里野兽泛滥,确实到了应该清理一下的地步了。”?2%实验器材料解除湿解除者的影响,“陛下不去,妾身自然也不会去,然,皇子们可以去。你是说太子李忠? 武媚瞅着李治道“大子出马末免太给云初颜面了,派弘儿去就可以了。弘儿还不足四岁。 武媚笑道就因为弘儿不足四岁,所以,他去才是最合适的。 李治看看武媚,最后没有说什么话,而是把注意力投向了宫人们新编练的歌舞。长安又下了一场小雪,得薄的,刚刚覆盖佳了地面,这是狩猎的最佳时机。李慎身着一身猎装,显得精明强干至极,不得不承认,李家的基因真的很棒,手长腿长不说,肩宽,腰细,屁股翘,就李慎这个缩头龟一样的亲王,只要打扮起来之后,也是平见的美男子。 “陛下准了,要我辅左弘皇子,清理皇家猪场的野兽,为民除害。这个回答跟云初与温柔预料的一点误差都没有,不过,李慎身为此行的副帅,还是让云初有些惊讶。 不过,当他看到李弘身后那个高大伟岸的男子的时候,就知道李慎有些自作多情这还是云初第一次见薛仁贵,不过,温柔早就告诉他,如果见到一位身高超过七尺,且颌下有浓须的壮汉,此人必定是薛礼薛仁贵。 身高两米的薛仁贵站在小豆丁李弘的身后,两人的身高差显得极为滑稽。云初抱拳施礼,薛仁贵却无动于衷,目光始终盯在皇子李弘身上。这就是一位很好的保镖了,云初不以为意,当圣小大人一般板着脸的李弘的面,喊出来了娜哈。 然后,李弘就跟着娜哈跑去了后宅,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薛仁贵呆立当场。云初指指后宅对薛仁贵道“哦,弘皇子去看自己的妹妹去了。 薛仁贵看一眼云初,就转身守在云家后宅门口,如同门神一般。李慎拉着云初进到屋子里,来不及喝茶,就小声问道“玄奘大师真的跟一个叫做东女国的女国主有染?""人家叫西梁女国,不叫东女国。"“哑,世上只有东女国,哪来的什么狗屁西梁女国,咦,也是啊,东女国在西蜀,不在西域,难道说那里真的有一个西梁女国” 云初笑道“都是谣传,谣传,你既然把弘皇子都带来了,那么别的客人们呢李慎哼了一声道“领队的是英公,其余的客人也是英公召集来的。”既然都这样了,我干啥””你说你能干啥,跟我一样,带着万年县的民壮,负责把猎物弄回来。“我现在只想知道猎物怎么分配,如果我万年县出动几千民壮,最后如果分不到猎物,我还打个屁的猎啊。”你是担心那些老将们把猎物全部拿走“对啊,我现在见到老将们就害怕,他们什么都要,什么都吃,还不愿意给别人李慎拍拍云初的肩膀道“这一次做主分猎物的人是弘皇子。 云初憷然一惊,歌着李慎道“他才是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你们这么坑他,还有人心吗” 李慎蹶着云初澹澹的道“陛下是这么吩咐的,武昭仪也认同,你一向与弘皇子交好,现在又极缺肉食,大可以让弘皇子下令把肉食都留给你弄上元庆典。“如此一来, 弘皇子以后跟那些老将们怎么相处,人家会说弘皇子是受了我这个奸人煎惑,才如此分配的。李慎笑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皇家的便宜真的很好占我看啊,你这一次算是栽了,好好地公平的把猎物分配给每一个人,如此才是正道。” 云初一言不发的瞅着李慎,看的李慎汗毛倒坚,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连接手“这口锅我不背,我的那一份你可以拿走,要我背锅想都不要想。见李慎不干,云初就把目光转向了站在笔挺的薛仁贵身上。 李慎顺着云初的目光看过去,啧啧赞叹道“不大不小,不高不矮的正好合适背锅,就这么定了吧,找别的人背锅容易出问题。 三日后,咱们出发去禁范狩猎,你多准备一些猎犬,到时候能派上大用场。李慎把事情说清楚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怜悯的看着身材高大的薛仁贵,觉得云初这个人非常的缺德,连这种憨厚的人都戕害,真真不为人子。 云初不是这样看的,他知道的事情远比李慎多的多,薛仁贵是英公李绩这群老将们准备挺起来的新一代负责冲锋陷阵的悍将。 如果云初把所有的肉都拿走,这些人肯定是不干的,但是呢,薛仁贵用这些猎物某一个晋升的机会,他们一定是千肯万肯的。 只要让薛仁贵从宫卫这个他们插不上手的地方出来,他们就有非常大的施展余地可以准确的将这个人送上战场,替他们冲锋陷阵。 刚才,李慎说的很对,薛仁贵真的是一个不大不小,不高不矮的正好合道背锅的人。 第八十二章被薛仁贵鄙视了 云家有宝马,而且是两匹顶级宝马,云家有悍将,云初对于打猎很熟悉,别人打猎当玩乐的时候,云初打猎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在打猎这件事上云初是专业的。 只是云家没有狗,娜哈给猞猁套上项圈,准备带着它去打猎。 肥九不在,云初准备带肥八,肥十跟娜哈去,原本还想邀请老猴子同去,那里知晓此时的老猴子躺在自己带来的皮毛堆里,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女儿情》的曲调悠然自得。 “玄奘大师没有剥掉你的猴皮?” “没有,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确有其事,人家听了之后一丝波澜都不起,还让我唱了好几遍这首曲子,最后还说,虚妄的东西总是美的。 哦,对了,玄奘大师正在看《西游释厄传》,他还点评说,我当年在石国的所作所为过于暴戾,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消磨戾气是应该的。 还说漂流儿的故事过于刻意了,一个想要出家的人,出家是一桩自然而然的事情,佛门也不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的庇护所。 他还说你,写佛道之争是不对的,会引起大唐本土佛道之争,到时候不好收场。” “就这?” 老猴子摊摊手道:“就这些表现,他现在已经越来越像是一尊佛了……” 云初也是这样认为的,就像一个人朝天吐口水,口水最终会落在自己脸上一样,给一尊佛编排一些有趣的事情,这并不能改变人家是一尊佛的本质,只会让更多的人知晓他是佛这么一個现实。 三天时间,云初征发了四千徭役,直奔皇宫后面的北禁苑。 长安城的东边,西边,南边都是人烟稠密的地方,唯有北部是一片荒芜之地。 将皇城安置在北边,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这样一来,龙首原以南的六条高坡视为乾之六爻,而宫城自然是最北面的高坡九二之位,高高在上。 当初建造长安城前身大兴城的是宇文恺,这家伙毕竟是南北朝死人堆里爬上来的,那年头政变内讧死全家是家常便饭,宫城放最北面,开门逃命自然方便。 大唐江山已经很稳固了,所以,北边的禁苑就成了皇家的一个猎场。 当年太宗曾经在这里说,草浅兽肥,以礼畋狩,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乃大丈夫在世三大乐事之一。 所以,当云初才抵达禁苑,就听到了主将敲鼓升帐的动静。 云初好歹在西域当过一阵的大头兵,自然知晓这事情的严肃性,慌忙丢下本部人马,快马赶到军帐,看着好多人正在排队报名而入,他也就排在后边,在隆隆的鼓声中,报名之后,才被亲兵,们允许进入大帐。 才进去,就看到李弘被放置在一个很高的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李绩就坐在帅帐主位上,桌案上插着令箭。 随着一枝枝令箭被丢出去,军帐里的各路老将们就拿着令箭,带着本部人马直奔目的地。 云初没机会得到令箭,同时,他还发现,自己带来的民壮们已经被那些老将们给瓜分光了。 还好,给他留下了二十几个不良人算是亲卫。 瞬间功夫,大帐里就只剩下,云初,李绩,李弘跟薛仁贵四个人了。 云初原本准备施行自己背锅计划的,不过,李绩老是不走,这让他的计划暂时不能执行。 他准备等李绩走了之后,再出动娜哈来蛊惑李弘,压榨薛仁贵。 云初一点都不喜欢李绩,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一旦起点什么小心思,那感觉就像没穿衣服站在李绩眼前让人家看个通透,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相比李绩,云初更加喜欢梁建方,为人大方不说,还豪迈,还好骗。 他不想理会李绩,李绩却瞅着他道:“手持割鹿刀分肉,这是天子之礼,这一次弘皇子主刀,你觉得你能分到那一块?” 云初一本正经的道:“上有所赐,不敢辞。”.. 李绩笑道:“弘皇子年幼,也就是说此次分肉由老夫帮手,你认为如何?” 云初摇头道:“不好,这是天子之礼。不论弘皇子会不会切割,拿不拿的动割鹿刀,这都是他的权力,我以为,哪怕是分到一块猪屁股,也是臣子的喜事。” “你觉得弘皇子能做到人人都满意吗?” “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即便是陛下亲自持刀,也不可能让人人都满意。 所以,由弘皇子来分割,大家各凭天意,说不定反而会更加的公平一些。” 李绩皱起眉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样做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一些,以至于形同小人做派?” “英公用兵之时,以小心谨慎著称于世,现在怎么又看不起谨慎二字了呢? 还有,如今猎物还在山里,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就开始说分肉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李绩道:“既然老夫当了冬狩的主帅,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云初瞅着站在李弘身后不动弹的薛仁贵道:“仁贵兄乃是宫卫,更是陛下派来为弘皇子护驾的,我觉得,他来辅助弘皇子分肉比较合理。” 李绩看看薛仁贵,再看看云初,叹口气道:“裴行俭丢下长安县做了一半的事情,远走西域,对他个人的名声损伤极大,你现在,连薛礼都不肯放过吗?” 薛礼听李绩这样说,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云初的身上,似乎要看出点什么来。 李绩眼看着李弘被缩手缩脚溜进大帐的娜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伸长了胳膊要求抱抱的李弘给偷走了,就叹口气道:“老夫就知晓,要你们三人做到相亲相爱是一桩不可能的事情。” 薛礼踏前一步道:“试过才知道。” 云初笑吟吟的道:“不用试,我应该打不过你。” 李绩瞅着薛仁贵道:“让你帮着弘皇子主持分肉,你如何分?” 薛礼挺挺胸膛道:“自然是多劳者多得,少劳者少得,不劳者不得。” 云初拍手道:“好极了,此次冬狩,就属我万年县出的人多,总数六千余人,我万年县出了将近五千,如此说来,我们就能获得六份中的五份? 非常公平,多谢薛将军。” 说完话,就笑眯眯的离开了军帐。 李绩抽抽鼻子瞅着薛仁贵道:“言多者必失,云初已经把无礼二字发挥到了极致,这一点你要学。” 薛礼皱眉道:“小人行径。” 李绩挥挥手道:“到时你会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小人行径。” 目前是确定围猎范围的时候,距离真正的杀戮还有三天的时间。 云初在森林里找到了一株很适合搭建树屋的巨树,为此,他派遣那些不良人们,将大树周边的树木全部砍伐一空,留出来一块一亩地大小的空地。 不仅仅如此,他还平整了这块土地,铺上从小河边取过来的沙土。 再把那些被砍伐掉的大树剥皮,切割成一段一段的,用巨型铁钉,将树干一层层的钉在大树上,慢慢形成一个占地有五六个平方的巨大树屋。 最后用干苔藓堵住树干间隙,房顶铺设了桐油防水布,最后在树屋里铺设了大量的羊毛毡子,一座漂亮,暖和的树屋就形成了。 这座树屋是云初留给娜哈跟李弘的房子,云初没打算带着这两个累赘进猎场。 果然,娜哈跟李弘见了这座漂亮的树屋,立刻就忘记了还有打猎这回事,嘻嘻哈哈的在树屋里上上下下的玩耍,将伺候李弘的宫人们累个半死。 而薛仁贵看到云初如此不遗余力的拍李弘的马屁,看云初的眼神就更加的鄙夷了。 云初丝毫不在乎薛仁贵的眼光,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会是一个聪慧的人。 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跳出唐人这个范围,还是受礼法,以及唐人的见识所束缚。 与李绩这种能一眼看透事情本质的人,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自认为看透了薛仁贵的本质,云初就放心的带着五个身手最好的人进了猎场,将娜哈,李弘统统放在大本营里,跟李绩待在一起。 北禁苑是一片高高低低的丘陵地带,从这里开始算起,东西三十里地,南北一百二十里地,都属于这一次围猎的范围。 跟管理北禁苑的管事打听了一下,骄傲的皇家管事听说云初等人要去猎虎,就朝北边指指道:“那里有猛虎三头,尽管去,西南方向还有巨熊,胸口带月牙的那种,竹林那边还有花熊……只要有本事都能猎。” 听说竹林那边有熊猫,云初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当初去熊猫养殖基地看到小的熊猫肥墩墩的样子,云初做梦都想养一只,现在,终于可以抓熊猫不被砍头了。 他如何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李绩已经安排好了围猎范围,自己也不好提前打草惊蛇,只好,耐着性子,去跟负责北方的李慎汇合,总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弄一些熊猫回去。 这东西在以前的那个时代里是国宝,在大唐,这种什么都吃的巨大生物,就是一只只祸害,属于可清除的害兽之一。 附:又做核算啊——下一章会在21日下午8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三章云初猎熊 云初之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回到长安,就是想要好好地生活。 如果他的权力心真的很重的话,在西域有着更大的可发挥的空间。 即便是在回纥部落,云初也有信心一点点的爬到高位,再弄死回纥可汗之后,自己当可汗。 然后带着自己的狼群,席卷大地,攻破所有能看到的城堡,劫掠所有能劫掠的东西,杀光所有想要杀的人,再睡遍能抓到的所有王后,公主,贵妇…… 云初觉得自己有些疯,但是,还没有疯狂到蒙古人那么疯狂的地步。 看到李慎的时候,这个家伙正在一片白雪中惬意的躺在一个温泉池子里,一边喝酒,一边接受身边美人的按摩,其中一個美人很能潜水,半天才抬起头换一口气。 走了半天的路,云初觉得很渴,捞起李慎泡在温泉池子里的酒坛子,打开之后喝了一口,味道很好的黄酒,滋味绵长的让人想要一口喝光。 “我记得冬狩的规矩不是这样的。” 云初放下酒坛子道。 李慎懒懒的道:“不是这个样子,又能是什么样子呢?亲自带着人马搜山? 不不不,如果是我父皇带队,我一定穿着皮甲,满世界的追杀野兽。 现在,我这副样子,才会被所有人接受。” 云初又喝了一口酒道:“你这个亲王还不如不当呢,以你的本事考一个进士易如反掌。” 李慎苦笑一下道:“谁说不是呢,自己挣来的富贵才是真富贵,我这种唾手可得的富贵,总是有些假,也很容易被夺走。” 云初摇摇头道:“太宗皇帝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老人家一生征战,一生劳苦,可不是为了让你说这些话的。” “我一出生就是王,当你云初还是一个小兵,在西域苦战期望成为一个九品官的时候,我已经是王了,我上面的位置只有一个。 不像你,可以慢慢的从九品官一直往三品官的位置熬,等你熬到三品官位置的时候呢,年纪也大了,就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可以享受自己的奋斗成果。 我从一出生,就达到了人生的巅峰,然后,就是漫长的无聊的平线,直到死亡把我带走。” 李慎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把那些光溜溜的美人撵走了,云初打量了一下,没一个看的上眼的。 不知道李慎是不是喝醉了,反正他这一会说的话充满了醉意。 既然是醉话,云初就当成醉话听,不用理睬中间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含义。 这一天,云初跟着万年县的壮丁们,在山间跑了半天,敲锣打鼓的将野兽往预定的地点驱赶。 第二天,云初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娜哈跟李弘,这两个小家伙发现云初不见了,就不肯继续留在营地,李弘更是强行命令薛仁贵把他送到这边来。 在李弘的面前,薛仁贵的任何骄傲都是没有意义的,明知道他们要去找云初,在一个四岁孩子的呵斥下,还是把他们送到了云初的面前。 “今天我们去抓花熊!” “花花绿绿的熊吗?我听我父皇说,当年皇祖一年就杀了二十头熊,还有十一头老虎。” “不,我们不是去杀熊的,我们去抓花熊,我今天特意让人绕过了竹林,那里住着一群花熊。 我们要抓一些花熊回去养。” “养大了吃肉吗?” “不吃肉,花熊的肉不好吃,不过,这东西养着玩,可是真的好啊,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抓一只花熊回来养着玩,最好能陪我一起长大。” “怎么抓?” 很明显,李弘跟娜哈两个已经跃跃欲试了。 云初瞅着薛仁贵道:“这东西很容易被打服气,我们两个一人找一头开打,直到打服气为止。” 薛仁贵瞅瞅云初一米八的身高淡淡的道:“我可以只用拳头的。” 云初笑道:“这东西在远古时期叫做食铁兽,据说还曾经是蚩尤的坐骑,你要是敢小看它,到时候吃亏的时候,别说我坑你就好。” 薛仁贵道:“只要你不找一头小熊崽子打,就不算坑我。” 说完话,安排好宫卫们结阵保护好李弘,自己就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竹林。 片刻之后,竹林里就传来薛仁贵的怒吼…… 云初跟娜哈,李弘一起伸长脖子朝竹林里看,竹林茂密,看不清楚,只觉得竹林里的竹子摇晃的厉害。 云初是背着一个口袋进竹林的。 他可没有薛仁贵那么鲁莽,因为外边总有人敲锣打鼓的搜山,所以,周围的花熊都挤在这片竹林里,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头花熊。 薛仁贵进竹林找到一头看起来最彪悍的花熊就开始干,云初不一样,他在挑选。 当年在天山脚下,他能挑选出一头具有汉奸品质的旱獭,没道理找不到一头同样具有汉奸品质的花熊。 这种花熊很好找,当别的花熊因为薛仁贵那边打斗的原因四处奔逃的时候,云初就看到了一头依旧在悠闲啃竹子的花熊。 而且啃得极为贪婪。 这家伙不是一整根一整根的啃竹子,而是东啃一口,西啃一口,两只小小的圆耳朵还在啃竹子的时候不断的颤动。 这是一头很肥的花熊,年纪应该不大,但是真的很肥,行动间,浑身的肉都在胡乱的咣当。 花熊吃的正愉快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在揉它的耳朵,于是,它就转过身,正好看到挼熊挼的感觉极为良好的云初。 花熊呼气、鼓鼻、咂嘴一气呵成,模样非常的恐怖,可惜,它的叫声实在是威猛不起来,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宛若猪哼哼一般,根本就没有威胁。 于是,云初就一拳砸在这头花熊的鼻子上,这一拳很重,却很收敛,打的花熊嗷嗷嗷叫,张大嘴巴,挥舞着两只粗壮的前爪,钢钩一般抓向云初。 云初轻松地避开,又一拳砸在花熊的鼻子上,这一次下手更重一些,花熊眼泪都下来了,用一只爪子护住鼻子,另一只爪子继续挥舞着抓云初。 云初不管,只管一拳一拳的砸在花熊的脸上,只要它护脸的爪子稍微松动一下,云初的拳头就会准确的打在它的鼻子上,于是,花熊叫的更加凄惨,不管不顾的朝云初撞了过来。 这家伙的力气极大,这一撞竟然撞断了三五根胳膊粗的竹子,才止住去势。 被竹子撞翻的花熊,才爬起来,就慌忙向竹林深处逃窜,速度惊人。 可惜,才跑起来,它的脚下就打了一个磕绊,再一次重重的撞在竹子上,原来它的两条后腿已经被云初丢出来的两个头的拌马飞锁给捆的结结实实。 不等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花熊爬起来,云初就骑在花熊的背上,套上手套,就一拳一拳的砸在花熊的脑袋上,肚子上,以及连接四肢的软肉上。 开始的时候,花熊疯了一样的打滚,翻转,扑击,撕咬,用尽办法抵抗,可惜,如今的云初是只要有一杆长枪,就敢直面猛虎的存在。 面对动作笨拙的花熊,哪里会被花熊伤到,于是,在挨了百十拳之后,花熊终于不怎么反抗了,还用一双爪子护住脑袋,嘴里发出嘤嘤的惨叫声。 云初没有似乎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用长刀斩断了一根竹子,弄成棒球棍长短,然后,就轮着竹竿暴风雨一般的击打在花熊的身上。 花熊被打的痛极了,再次开始发威,竟然挣断了拌马飞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双眼珠子通红通红的人立而起,向云初扑击过来。 粗壮的前肢所到之处,翠绿的竹竿纷纷折断,威势惊人。 云初只是冷冷的瞅着这头熊,还趁机掏出来了另外一截拌马飞锁。 果然,这头花熊装模作样的向前冲出不到五米远,一扭头就想朝竹林深处逃跑。 拌马飞锁再一次准确的缠住了它的后腿,云初再次挥刀斩了一截看起来很结实的竹竿,慢慢的向花熊走了过去,这一次,花熊呜咽着把身子翻转过来,亮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这是花熊被打服气的表现。 云初却不这样认为,野性难驯并不是一句空话,有时候,聪明的野兽也懂得伪装。 于是,竹竿再一次暴雨般的落在花熊的身上,直到竹竿被打的劈开,变成扫帚一个模样,云初这才停手。 此时的花熊,连嘤嘤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趴趴的摊成一大片,鼻孔里偶尔还能喷出一点气息。 云初用脚踢一下花熊,发现这家伙应该是真的没力气了,这才停手,准备休憩一下。 薛仁贵那边花熊此刻还有力气发出猪哼哼一样的嘶鸣,看样子,他们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 云初从带来的口袋里,摸出两个全麦馒头,往自己嘴里赛一个,也顺便往花熊的嘴里塞了一个。 这些馒头里面有蜂糖,云初一个馒头还没有吃完,塞进花熊嘴巴里的那个馒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的出来,它还想吃,这一次云初却自顾自的吃,不再给花熊馒头吃了。 花熊用尽力气,才爬起来,想要走,瞅瞅云初再次拿起竹竿的手,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两只肉肉的圆耳朵直愣愣的挺着,圆眼睛里满是委屈。 云初站起身向外走,花熊原地不动,云初就用竹竿揍它,等它学会了跟着云初走,云初就奖励它一个馒头。 慢慢的一人一熊相处的逐渐融洽起来了。 薛仁贵那边终于没有了战斗的动静,而此时,云初也领着他的熊猫从竹林里出来。 胖熊发现外边有很多人,就一屁股坐地上不肯动弹,云初又是一顿棒子,花熊不情不愿的跟着云初向人群走过去的时候,薛仁贵扛着一头足足有三百斤重的花熊也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云初微微一笑,对背后背着小旗子的传令官道:“打旗,传讯,就说弘皇子徒手活捉巨熊一头!” 附:下一章会在21日下午11点发布,您先看,莪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四章冬狩之王 四岁的孩子哪来的羞耻心,听云初这么说,就嗷嗷叫着朝那头比他大了足足有二十倍的巨熊冲了过去。 负责看李弘的乳娘,眼睛一翻又昏过去了,云初则捏着花熊的嘴巴,踩着花熊的两只爪子,笑眯眯的看着李弘对着这头巨熊一阵拳打脚踢。 等李弘打累了,云初就松开巨熊的嘴巴,让李弘拿好吃的喂给巨熊。 娜哈也非常的来劲,也对着这头看起来很肥的巨熊拳打脚踢一阵,就大着胆子,把一块糕饼塞熊嘴里。 只见巨熊的嘴巴转一下,那块糕饼就不见了,不管这两个孩子往熊嘴里塞什么吃的,那只熊都照单全收,刚才被云初殴打的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就干脆仰面朝天躺着,只张着嘴等着投喂。 偏偏李弘跟娜哈两人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吃的,当李弘将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节的甜瓜塞熊嘴里之后,云初发现那只熊看李弘跟娜哈的眼神已经变了,努力的翻过身想要在李弘的身上蹭蹭表示感激,却把李弘蹭了一個跟头。 随即,云初阴冷的眼神就飘过来了,吓得花熊再次仰面躺下,嘤嘤的叫唤。 乳娘刚刚醒来,发现李弘跟娜哈两个骑在花熊柔软的肚子上,眼睛再次翻白,昏厥了过去。 薛仁贵肩膀一歪,轰隆一声就把一头嘴里不断吐血的花熊丢在地上,即便是如此,这头花熊依旧仇恨的看着薛仁贵,如果不是腿断了,它似乎还想战斗。 看到李弘骑在一头熊的肚子上,薛仁贵吃了一惊,瞬间就把李弘从花熊肚子上提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云初。 云初瞅着湛蓝的天空淡淡的道:“这头熊是弘皇子自己抓的,不关我的事情。” 薛仁贵悲愤的瞅着李弘问道:“敢问弘皇子,这头熊真的是你亲手所猎?” 李弘立刻骄傲的挺着小胸脯道:“云县丞把这头熊从竹林里撵出来,就被我给活捉了。” 薛仁贵颤抖着嘴唇把目光看向旁人,目光所及之处,人人努力点头,就连那个昏厥两次的乳娘也猛烈地点头。 薛仁贵瞅瞅晴朗的天空,再看看悬在半空中的白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摇晃一下脑袋单膝跪地道:“微臣为弘皇子贺!” 李弘骄傲的摆摆手道:“算了,你的这头熊都吐血了,我就不要了,赏赐给云县丞。” 云初笑呵呵的拱手道:“谢过弘皇子赏赐。” 就在这时,山谷中响起一阵激烈的金锣声,传令兵高亢的声音随即响起。 “喜报,喜报,弘皇子徒手生擒巨熊一头。” “喜报,喜报,弘皇子旗开得胜,徒手生擒巨熊一头。” 正在泡澡的李慎听闻,屁股中箭一般的从温泉池子里跳出来,迅速弄干净身子,穿好衣衫就骑着马直奔云初他们所在的地方冲过来。 “喜报,喜报,弘皇子徒手生擒巨熊一头。” 正在吃烤肉的梁建方呆滞了片刻,就跳上一匹马朝云初他们所在的位置狂奔。 “喜报,喜报,弘皇子徒手生擒巨熊一头。” 这句话刚刚进入郑仁泰的耳朵,他松开了手中的箭矢,也不看猎物如何,就纵马朝云初他们所在的位置狂奔。 只要是个人,都想知道一个还不足四岁的孩子是如何徒手活捉一头巨熊的。 当喜报传进李绩的中军大帐的时候,正在烤火喝酒的李绩安静的放下手中的酒壶。 叹息一声道:“论技巧诡诈,薛仁贵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啊。” 李慎率先看到李弘身边的那头巨熊,顿时如同被雷击一般,呆滞了许久,才指着那头熊问云初:“果真是弘皇子亲手所擒?” 云初指指那头已经彻底向李弘手中美食投降的巨熊道:“你自己看。” 李慎呆滞的看着李弘拍拍熊头,那头巨熊就把脑袋耷拉下来,任凭李弘抓着它的耳朵,不但不反抗不说,还嘤嘤的叫唤着讨好李弘。 直到李弘往熊嘴里塞一块糕饼,这头熊就显得更加乖巧,拿胖脸蹭李弘,还把李弘蹭了一个跟头。 梁建方看到这一幕,牛眼睛都快要瞪得裂开了,捶打着胸口道:“老子不信,不信就是不信,就算他是陛下的亲儿子老子也不信一个四岁的奶娃娃能徒手捉巨熊。” 说着话,看到地上还倒着一头被捆绑的很结实的巨熊,抽出刀子,就切开了绑绳,那头积攒了很长时间力气的巨熊,嗷的一声就人立而起,甩开巴掌就抽在猝不及防的梁建方的胸甲上。.. 巨熊寸半长的爪子,从梁建方的铁甲上划过,火星子乱冒,还把梁建方一巴掌顺带着给抽的飞了出去。 云初手中已经捏着一柄短矛,随时准备投掷出去,没想到李弘身边的那头胖熊,居然也人立而起,冲着那头发疯的兄嘴对嘴的咆哮。 最后还一巴掌抽在那头熊的脸上,顿时,就把这头腿部受伤的巨熊抽的滚倒在地。 不过,这家伙并没有继续追杀,而是重新来到脸色煞白的李弘身边,张着嘴讨要食物,直到李弘将整整一盘子糕饼丢进它的嘴里,它才继续凑在李弘的身边,咕哝咕哝的吃东西,看起来温顺无比。 云初相信,今天这顿打,是这头熊从生下来挨的最重,最痛的一顿毒打,不过,今天这顿饭,又是这头熊此生吃到的最香最甜的一顿饭。 被薛仁贵打疯了的巨熊一巴掌抽飞的梁建方倒在地上还不让人搀扶,瞅着胸甲上四道清晰地熊爪子印记,再看看李弘身边那头温顺如绵羊的巨熊,他还是无法理解,李弘赤手生擒那头巨熊的事情。 从刚才两头熊嘴对嘴怒吼的状态来看,李弘身边的巨熊绝对是一头猛兽,否则也不会有把另一头熊一巴掌就乎在地上的事情。 郑仁泰来的比较晚,恰好看到了梁建方被熊一巴掌抽飞的场面,也看到了李弘跟另外一头熊相处的场面。 所以,他现在的面皮抽搐的厉害。 云初往嘴里丢了一块甘草,慢慢的嚼着,等嚼出甜味来了,就对薛仁贵道:“尽管这场狩猎还没有正式开始,我想,不可能有人比弘皇子的收获更加惊人的,你觉得如何呢,薛将军?” 薛仁贵看着李弘身边的那头巨熊点头道:“确实如此,此次冬狩,不可能出现比弘皇子更加惊人的猎物了。” 云初淡淡的道:“其实也不能这样说,如果有人赤手空拳活捉一头巨虎,说不定就比弘皇子的猎物更加的有说服力。” 薛仁贵平静无波的道:“弘皇子还未满四岁。” 云初了然的点点头道:“这么说,弘皇子是此次冬狩之王,应该没问题吧?” 薛仁贵咬着牙道:“实至名归。” 云初轻笑一声道:“据我所知,但凡出现真正的冬狩之王,所有猎手猎获的猎物,是不是都该敬献给冬狩之王?” 薛仁贵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淡淡的道:“弘皇子力压群雄,本该如此,等狩猎结束,本将就请英公宣布此事。” 云初吐掉口中没有味道的甘草,点点头就去照看另外一头花熊去了,娜哈刚才一直说想要这头花熊,云初觉得可以满足妹子的要求。 反正,晋昌坊今年供应上元节的肉食,应该是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云初就回头看看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中的李弘,觉得这个孩子的运气实在不是一般的好。 如果自己如今不缺少肉食的话,他未必会这样做。 才到晚上,弘皇子生擒一头巨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冬狩队伍。 就连李绩在亲自看了李弘到哪,它就到哪,寸步不离李弘的巨熊之后,又在询问过在场的所有人之后,确定,是云初跟这头熊大战的时候,把它赶出了竹林,结果,李弘皇子这时候看到巨熊上去拳打脚踢之后,这头熊就被李弘皇子降服了。 这就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巨熊也在,这做不得假。 北禁苑就在皇城的后门边上,打开玄武门就能进皇城,于是,李绩亲自写了奏报,把北禁苑发生的事情如实写了下来,派人在城外,用弓箭把消息送上城,好让李治跟武媚知晓。 正在批阅奏章的李治,正批阅的头昏眼花的时候,宦官送来一封上面有一个洞的奏章,得知是李绩送来的,就兴致勃勃的打开看,他也很想知道这些人在北禁苑到底弄到了多少猎物。 银耳汤还没有咽下去,就被他一口喷了出来。顾不得满桌子的汤水,以为自己头昏眼花看错了,召唤宫人多点几盏灯,再凝神观看。 李绩的奏章历来言简意赅。 “启奏陛下,弘皇子于今日北猎场,徒手生擒巨熊一头……” “哈哈哈哈,胡说八道——英公都没有这样对待过朕,却把所有手段用在弘儿的身上。” 看完之后,李治就把这封他认为的马屁奏折丢在一边,继续强忍着头昏眼花,批阅奏章。 武媚前来送汤水的时候,发现了这封被李治放在一边的奏折,就笑道:“陛下休憩片刻吧,免得风疾发作。” 李治见武媚拿着李绩的奏章,就笑道:“你儿子确实了不起,不到四岁就能生擒巨熊了。” 武媚皱皱眉头,这才打开李绩的奏折看了一遍道:“弘儿自然是没有生擒巨熊的能力,不过,英公也绝非能编造出这种事情的人。 妾身以为,陛下只需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便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李治闻言,重新拿过奏折看了一遍道:“弘儿将自己冬狩之王的所有猎获,都赏赐给了云初举办上元宴?” 武媚道:“据妾身所知,只要一场冬狩中,能出现生擒虎豹熊罴一类的猛兽者,便会被冠以冬狩之王。 根据太宗皇帝当年的旨意,此次冬狩的所有猎物都会归于冬狩之王所有。 云初做的很好,荣耀归皇家,晋昌坊得实利。” 李治皱眉道:“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说一个幼童能生擒熊罴,这也太过了。” 附:下一章会在22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五章漆黑如墨的未来 天人感应之下,凡是大人物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比如神农尝百草的时候,他的肚子是透明,可以看到百草在肚子里消化的状态。 比如那个谁的母亲,脚踩了一个大脚印就不小心怀孕了。 还有那個谁的两个老婆沿着湘江一路哭泣,然后泪水把竹子都弄成斑竹,号称湘妃竹。 秦王政在渭水河边祭祀的时候,渭水里跳出一条黑龙,在水面上翻腾良久之后才潜进水里不见了。 那个谁还是无赖的时候,遇见一条大白蛇,挥剑把白蛇砍死,晚上就做梦,白蛇的母亲称呼他为赤帝之子。 还有一个家伙,目生重瞳,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眼睛跟苍蝇一样有复眼,这才能骑着乌骓马,挥舞着大戟,在百万军中所向无敌。 与这些人力不可为的事情相比,弘皇子四岁赤手空拳活擒一只巨熊真得非常良心了。 更何况,云初还在竹林里挑选了良久,才挑选出一头有熊奸特征的花熊用来降服,再送给弘皇子用美食去降服。 冬狩之王只能是弘皇子,李慎都不敢要这个名头,否则,他今天当上冬狩之王,明天他九哥就能让他连人当不成。 要知道,只要是太宗皇帝指挥的冬狩,冬狩之王一直是太宗皇帝本人。 太宗皇帝会愉快地收下部下们敬献的所有猎物,然后再愉快地把这些东西再封赏下去,结果虽然一样,过程有很大的讲究。 尽管那头熊是云初抓来的,狩猎之王却不可能是云初,因为李绩会嘲笑他,梁建方会把口水喷到他脸上,至于让这些人把猎物敬献出来,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回到营地之后,薛仁贵就一直仰面朝天,不知道从天象中发现了什么,没有告诉云初。 竹林里的熊足足有二十四头,被狂怒的梁建方他们给一锅端了。 如今,那些熊正瑟瑟发抖地被关在笼子里嗷嗷叫唤,一个个都鼻青脸肿的,被打得好惨。 薛仁贵抓来的那头熊到底是不一样,这家伙的抗争精神非常的充足,只要有一点力气就抓着栏杆用力地摇晃,甚至把云初绑在它腿上的夹板都撕扯掉了,跟李弘的那头熊相比,它不要美食,只想要自由。 当别的熊被关在笼子里哀哀叫唤的时候,李弘的那头肥熊,则骑坐在树屋外边的树枝上,睡醒之后,就从李弘手里得到了一串葡萄。 对于被关在笼子里的同类漠不关心。 当它的同类饿得嗷嗷叫的时候,它的嘴角流淌着口水,将脑袋贴在树干上,睡得昏天黑地。 这就是云初喜欢它的原因。 随着大队人马组成的一个大口袋缓缓合拢的时候,最后收获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一座不大的峡谷口子上,早早修建了一座结实的高台,绊马索,夹子,笼子,陷阱,密密匝匝地已经安置好了,一群老将就带着有着各自标记的弓箭,上了高台。 云初自然也在其中,只是众人似乎不怎么喜欢他,离他有点远,却把李弘跟娜哈包围在人群里。 只有李绩不在乎,一边调整自己的弓,一边问道:“现在站位早了些吧。” 云初也调整着自己的弓,淡淡地道:“如果不早早站位,以后想要站位都基本会没位置。” “你很看好这个弘皇子?” “我不是看好他,是这个孩子很看好我,还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就喜欢我,我问过高僧,高僧说,我们的气味相投。” “这个高僧是玄奘大师吗?” “不是,是一位叫做悟空的大师。” 李绩点点头不再说话,举起弓,射箭,一头正在奔跑的狼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云初看了一眼,他射得很准,箭头是从狼的眼睛钻进去的。 于是,云初也放箭了,羽箭正中一头野猪的眼睛,还以为这头猪必死无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没有死,跟夏侯惇一样瞎着一只眼睛,变得更加狂暴,一头撞在粗大的柱子上,就连平台都颤抖一下。 等这头猪从平台底下钻出来,云初又射出一箭,这一次,野猪的两只眼睛全瞎了,这头野猪却矗立在一个高坡上一动不动,粗大的鼻孔不断地抽动,然后坦克一般的冲向高台,只是,它的脑子不太好,忘记了高台附近还有很多半人高的树桩。 野猪一头撞在树桩上,可能折断了脖子,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弹了。 “你应该换一柄硬弓的。”李绩在看了云初的箭术之后点评道。 云初摇头道:“太医署最近从交州野人那里弄来了一种毒,是一种树的汁液,那里的人喜欢用这东西涂抹在箭上,只要敌人中箭,哪怕是只擦破一点皮,根据野人八上九下的传说。 往高处走八步必死,往下走九步必死。 开硬弓虽然射程远一些,终究比不过八牛弩,近射的杀伤力又不如涂抹了这种毒药的羽箭,而且费力气不说,还会影响准头。 以后如果有机会上战场,我会抛弃弓箭,带上弩。” 刚刚用强弓射死一头野猪的薛仁贵忽然道:“用毒,非君子所为。” 云初又射出一支箭,眼看着一头野羊翻倒在地,就满意的对薛仁贵道:“死人是不会在乎他是被强弓射死的,还是被毒箭射死的。” 李绩瞅着云初道:“这种毒有办法解吗?“ 云初点点头道:“有办法解开,只要在中箭之初,马上服用红背竹竿草才能活下来。 英公如果想知道更多关于这种毒药的事情,可以去太医署询问。” 薛仁贵在一边摇摇头道:“我此生不会用毒箭。” 云初拱手道:“薛将军说的极是。” 看着云初在不断的敷衍薛仁贵,李绩叹口气道:“以后的战争会变得越来越残毒的。 杀人也会越来越容易,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云初甩甩手头的长弓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随着大唐国富民强之后,悍将越来越少这是必然的,悍卒越来越少也是必然的。 如果到了大唐人,人人都能吃饱肚子的时候,就没有唐人愿意跟那些化外野人比拼谁更加的野蛮。 这个时候,就要利用武器上的差距,来压制那些野蛮的人。就像在跟吐蕃人作战的时候,就能大量的用这种毒箭。 在高原之上,大唐兵马的力气会平均减少三成以上,这就导致原本战无不胜的大唐军队,在遭遇了吐蕃人之后,很难取胜的场面。. 如果用软弓搭配这样的毒箭,我想应该可以弥补我大唐军队与吐蕃人在体力上的差距。 这种毒箭最妙的就在于,只要使用一次,毒箭上的毒与血液混合之后,就会消失,所以,英公不用担心,人家拿到这种箭再射回来。” 云初刚刚把话说完,李绩怵然一惊,瞅着云初道:“太医署弄出这种毒箭多久了?” 云初看着李绩笑道:“半年前。” 李绩盯着云初的眼睛道:“如此说来吐谷浑……” 云初点头道:“他们带走了五千枝。” 李绩忧虑的道:“你不知道李敬业的胆子有多大。” 云初笑道:“在吐谷浑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算出格吧?” 李绩重重的一拳砸在护栏上怒道:“他会把天给你捅出一个大窟窿来!” 云初瞅着阴沉沉的天空道:“那也是吐谷浑的天。” 李绩强压着怒火道:“我是说吐蕃!” 云初摊摊手道:“那也是吐蕃的天,英公,李敬业这样人您本就不该把他放在国内。 只要他不在国内犯错,在外边哪怕戳破了天,英公也能很好的为他善后不是?” 李绩阴沉着脸道:“他现在是你的人,即便是要善后,也是你为他善后,新年过完,老夫就会动用家法,将李敬业开革出李氏。” 云初笑道:“不知道英公想过没有,可能,李氏才是捆住李敬业双手双脚的绳子。” 李绩瞅着满地乱逃的野兽道:“那就让他挣扎吧,我看他能挣扎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出来。” 说罢,手中弓弦霹雳一声响,一头野猪应声翻倒。 这一场狩猎从清晨一直延续到傍晚,万年县的壮丁们从各种机关中把猎物弄出来,根据规矩,母的,小的全部放掉,至于野猪跟野羊这两种繁殖的极为快速的猎物则不在其中。 老虎杀了两头,刻意放一头跑掉了,狗熊杀了十几头,又放走了两头带崽子的。 豹子猎杀了四只,主要是这东西遇到危险会往树上爬不好驱赶。 至于花熊,则是被连锅了,而且全是活捉。 野猪,野狼,野羊,兔子,野鸡一类的东西数不胜数,根据张甲他们盘算,至少能满足晋昌坊七成左右的用肉量。 李弘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准备把一头最大的老虎敬献给他的父皇,另外一头小一些的孝敬给英公,其余的狗熊,豹子统统分给了此次前来狩猎的老将们。 至于那些不值钱的野猪,野羊一类的就赏赐给了万年县让他们拿去举办上元节庆典。 花熊——全部归他。 除过薛仁贵抓来的那只花熊,终究因为伤势太重没能活下来,其余的花熊,在吃了李弘送来的食物之后,全部都愉快的活了下来,且活得似乎很愉快。 云初瞅着二十余头圆滚滚的生物,也不禁为李弘暗自发愁。 估计从今往后,李弘都将是所有皇子中最穷的一个。 附:下一章会在22日下午5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六章嬗变会很痛 (一般都是上传之后改错字,上一章等我改完,已经上百条评论了……大哭) 娜哈分到了两头不大不小的花熊,这种花熊正好可以啃竹子活下来了,娜哈觉得很好养,就干脆带回家了。 李弘是骑着熊回太极宫的。 在他身后,还有一大群被宫卫们用绳子拴着的花熊,有些小熊甚至需要宫卫们抱着才能进入太极宫。 李治跟武媚离得远远地,看着李弘带着一群花熊走进后宫的。 武媚眯缝着眼睛瞅着李弘骑着熊笑道:“还真是我儿生擒了一头巨熊。” 李治舔舔嘴唇道:“朕还是觉得不可能。” 武媚笑眯眯地道:“臣妾查问过好几遍在场的人,都说,巨熊是云初从竹林里撵出来的,然后就被弘儿拳打脚踢之后给生擒了。” 李治嘿嘿笑道:“朕以为问题就出在云初把巨熊撵出竹林上,如果没有把握,他敢让弘儿靠近巨熊?” 武媚笑道:“妾身还知道弘儿拳打脚踢巨熊的时候,云初一只手捏着熊嘴,两只脚踩在巨熊的爪子上,另一手还握着一柄短矛。” 李治大笑道:“朕一猜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武媚轻笑道:“跟四岁的孩子降服巨熊相比,臣妾更看重弘儿能让这些巨熊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回太极宫这件事。你看弘儿抓着巨熊耳朵的模样,此时云初也不在他身边,薛仁贵虽然寸步不离,却明显没有紧张的神态。 可见,这头熊是真的臣服于弘儿了。 陛下,这才是臣妾看重的地方,一个皇子没有必要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因为那是大唐猛士们的事情。 身为皇子,弘儿能将猛士们冲锋陷阵的结果牢牢地捏在手中,这才是一个皇子真正的职责。 我儿既然能在冲龄之年降服巨熊,那么等到成年之后,陛下可以好好地期望一下了。” 李治皱眉道:“李忠才是太子。” 武媚抱着肚子笑道:“我大唐从未有庶长子继承大统之事。” 李治耸耸肩膀道:“也从无嫡长子继承大统之事。”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李弘牵着熊想要带给父皇跟母后看,被他的爷娘严词拒绝,并且严令李弘不能长久在宫中饲养这东西,必须搬迁去曲江。 至于那头被李弘生擒的巨熊,他的爷娘考虑良久之后,才准许这东西放在后宫养活,还必须在这头熊不吃饭的时候戴上精钢制成的嘴套。 可惜,这东西只要睡醒,就一直需要进食,等进食完毕,戴上嘴套睡觉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半個月后,即便是李治看到这东西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他的大殿上,也敢上去踹上两脚。 性情太温顺了。 只要用食物把它的嘴巴塞满,如何蹂躏它都可以,它只在乎吃的。 被哪哈带回云家的两只花熊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云初只肯让娜哈给两只花熊喂晋昌坊的毛竹,以及少量的麸皮饼子。 开始的时候,两只不大的花熊还知道见人就钻进竹林里去,时间长了,发现这些两只脚行走的东西不会伤害它们,胆子也就逐渐大了起来,有时候会混迹在坊市中依靠自己圆滚滚的模样,讨要一些吃食。 渐渐地,晋昌坊的人对这两只花熊也就见怪不怪了。 玄奘亲自出来看过花熊,还给两只花熊喂了一些糕饼,不知为何,他跟两只花熊相处了整整一天,最后还说,这是一种最有佛缘的畜生。 这是玄奘自从回到长安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没日没夜翻译经卷的玄奘显得很清瘦。 人们只会远远地看着这个和尚跟着两只花熊在晋昌坊漫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 他似乎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即便是走在热闹的集市上,也像是一个人在独行。 此次出行,玄奘没有任何目的,就是跟着两只花熊走,花熊啃竹子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给它们递竹子,花熊进集市的时候,他就看着花熊张着嘴巴跟店家讨要食物,有时候也会吃一点店家奉上的素食。 天黑的时候,他就回大慈恩寺了。 云初拿着老猴子整理出来的《西游释厄传》的书稿,担心的道:“我们这样做对玄奘不好吧?” 老猴子道:“我很期望他能发怒,或者有什么别的情感出现,可惜,直到现在,不管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情绪上的动荡。” 云初皱眉道:“这难道不就是你们修行的目的吗?” 老猴子低声道:“我曾经有一次禅定的时候,进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层次里面,那里面没有我以为的黑暗,只有光。 我不知道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头顶的光有多高,更不知晓我脚下的光有多深。 我行走在虚空里,上下左右前后都留下了我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都会发光。 我甚至能从这些发光的脚印里看到我的过往。 我知道,这是我获得大圆满的一个征兆,可惜,我没有半点的喜悦,只有很深沉,很深沉的悲伤。 这种悲伤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我就跑出来了,醒来后,就看到娜哈正在用一根鸡毛逗弄我的鼻孔。 云初,既然我都能进入那个境界,那么,玄奘是不是早就走过去了? 我想让他回头,离开那光明之地。” 云初怀疑的道:“莪一直认为佛是拯救世人的。” 老猴子苦笑一声道:“那么,谁来拯救佛呢?” 云初淡淡的道:“让娜哈带着两只花熊去。” 老猴子道:“有用处吗?” 云初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娜哈身上只有欢乐,两只花熊只要吃饱了就无忧无虑,这世上不可能有比她们这样的好的组合了。 还有,如果不是娜哈身上有你最想要的快乐,以你的本性,早就在西域的时候就把娜哈偷走去换钱了。” “好吧,我明天就去试试。” 送老猴子离开之后,云初也喟叹一声,他总觉得玄奘可能看到了他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幕。 塞来玛在戈壁上看到的那座巨大的睡童雕像,应该是他当时所在的大地之子雕像。 很多人说那个孩子静静地躺在戈壁上,能睡得如此安闲,完全是因为他本身就躺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当云初自己变成婴儿躺在那片戈壁滩上的时候,他除过绝望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大地母亲再好,也是抽象的,最终还是塞来玛温暖的怀抱拯救了他。 所以,云初不去追求虚无,更不去追求精神上的纯粹,因为,精神追求的极致,便是虚无。 云初喜欢看东市上那个疯了的歌姬,穿着破烂肮脏的裙子,一手拿着一块客人赏赐的糕饼,另一手拿着一个被人啃了一口的梨子,在春雨中翩翩起舞。 她的舞蹈跳的极好,比平康坊里的任何舞姬跳的都要好,尤其是她赤着脚踩踏着水坑溅起一些水花的时候,云初就认为整个天地都是她的舞台,就连绵绵不绝的春雨都是专门为她下的幕布。 云初不敢想,当东市上的桃花开的时候,她在桃花下舞蹈的样子,就派人把她送去了万年县的悯孤院。 她可以在那里尽情的跳舞,不用担心有泼皮总想去剥掉她的仅有的,蔽体遮羞的破裙子。 娜哈给了那个疯了的歌姬一件很漂亮的带着长长裙摆的舞裙。M.. 果然,在悯孤院桃花盛开的时候,娜哈去看她跳舞,回来说,漂亮的不像话。 云初固执的认为,那个疯了的舞姬,就是失败版本的玄奘大师。 在曲江里,云初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各种肉,以及堆积如山的各种皮。 肉被这寒冬冻得硬邦邦的,皮子也被冻得硬邦邦的,皮肉分离之后,那些猎物也就完成了自己在世间的使命。 派二牛来曲江坊当里长明显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在这段世间里,二牛带着乡民们将整个曲江里修整了一遍。 尽管天上还是会往下落煤灰,但是,当大堆大堆的砖瓦被重新摞的横平竖直,当利用砖窑的余热修建好的澡堂起作用之后,再加上二牛强行要求地屋顶的煤灰,一日一清理之后。 这个原本肮脏,杂乱的村子,立刻就充满了工业美。 尽管这里的空气不好,尽管这里的天上会掉煤灰,人们洗干净之后,曲江里也就从鬼域变成了人间。 砖窑里的煤灰代表着财富,以后,还会有造纸作坊里流淌出来的大量污水,也会代表着财富。 云初准备等长安修建的差不多了,万年县变得更加富裕一些了,这里的土山被开采光,就打算把这里的砖窑,转移到更加偏远的蓝田县去,那里还有大量的土山可以利用。 根据他以前的一位老上司的话来说就是——想要金娃娃,当娘的不受罪怎么成。 云初想要很多,很多的金娃娃,所以,长安附近的这些黄花闺女一定要变成妇人才成。 这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也是所有人,所有事想要嬗变,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万万不可缺。 附:下一章会在22日下午8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七章我就是一个看热闹的 玄奘活得越来越像佛陀,云初则活得越来越靠近人间。 晋昌坊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如果还想往高处走,就要在产业上有一个重大的调整。 只是,在人的想法跟不上发展步伐的时候,再做变动,就需要等晋昌坊的人自发地认为自己需要前进的时候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发展法子。 如今的晋昌坊人,渐渐地已经开始在生活中不穿那些花里胡哨的广告衣衫了。 而是重新穿上自家的老土布衣衫,看起来虽然不好看,却很干净,合体,显得民风淳朴。 再做买卖的时候,一個个也没有了当初的迫不及待,而是显得很从容。 这种从容是家中有余粮,有余钱带来的从容。 即便是那些不肯停歇罢手的工匠们,也知道干了一个月的活计之后,给自己留出来一两天的时间,专门休憩,喝茶,看马球场上那些好看的屁股。 腊月天,晋昌坊的狗都把长嘴缩在怀里不肯露出来的日子里,晋昌坊的游人,生意也迎来了最平淡的日子。 晋昌坊的生意人们也不着急,一个个围着晋昌坊人,才舍得置办的暖桌子说一些闲话。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临街的人们纷纷探出头去看。 发现是一个把自己裹得跟一头熊一样的骑士,正在晋昌坊的街道上疾驰。 幸好是腊月天,晋昌坊只有很少的一些,去大慈恩寺上香的信男信女们。 快马来到云家门口,看门的肥十,先是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大汉,最后,欢喜地喊道:“肥九,你回来了?” 肥九从马上跳下来,先是抱一下肥十的身子,马上问道:“郎君在家吗?” 肥十连连点头,肥九丢下战马就急匆匆地进内宅去了。 寒冬腊月天里,云初却满头大汗,热气蒸腾,一杆长枪被他耍得如同一条活过来的毒龙,处处透着杀机。 等他在空中连续翻转几下之后,就把长枪虚空刺了出去,虽然枪尖只跟对面的木桩子接触了一下,木桩子上就出现了一个鸡蛋粗细的洞。 透过这个洞,云初看到了,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肥九。 缓缓收回长枪,云初吐出一口白色的浊气,在两尺之后才慢慢地变淡。 “回来了?” 听郎君在跟他说话,肥九哆嗦几下僵硬的嘴皮子,取过旁边搭在绳子的毛巾递给云初。 云初一边擦拭脸上,头上的汗水,一边对肥九道:“去好好地洗个澡,暖和一下,再去大食堂好好吃一顿,最好喝点酒睡一觉,等身体好了,再跟我细说你们在吐谷浑的事情。” 肥九连连摇头道:“等不了了,郎君,李敬业带着英公府的部曲,跟他在吐谷浑招募的死士去了青海。” 云初微微皱眉道:“他去青海干啥?” 肥九有些恼怒地道:“抢劫!” 云初领着肥九进了屋子,让他坐在炉子边上,却不准他脱鞋。 “青海那边能抢到什么?” “禄东赞嫁女。” “张柬之怎么说的?” “张柬之不同意李敬业的主意,说我们在吐谷浑要做的事情,才有一些好的开端,这个时候惹怒禄东赞,论钦陵父子会给大唐带来很大的麻烦的。 然,李敬业不听,带着自家人马走了,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张柬之这才派我快马回来,把李敬业的事情告知郎君。” 云初给肥九倒了一杯热茶,示意他润润干裂的嘴唇,然后想了一下道:“其实也没什么。” 肥九喝了茶水道:“张柬之说很麻烦。” 云初摇头道:“左右不过是一群强盗罢了,如果禄东赞连一伙强盗都打不退,还说什么,当什么摄政宰相呢? 张柬之还说了什么?”M.. “张柬之说,他已经联合了六百户三千七百多流浪吐谷浑人,如果郎君不阻止李敬业的行为的话,他就准备带着这三千七百个吐谷浑人,突袭一下赤水源,如果事情顺利,他就沿着原路回来,如果事情不对劲,他就准备直接从吐谷浑去西域。” 听完肥九的回答,云初瞅着肥九被寒风切割的,满是口子的麻皮脸道:“你为什么回来了呢?” 肥九嘿嘿笑道:“老奴在,李敬业不好肆无忌惮,张柬之也不好随心所欲。” 云初怒道:“胡说八道,咱们家的生意最重要。” 肥九笑道:“如果按照郎君的安排,咱们家最多能收几千头牛,卖出几百套房子。 如果,李敬业跟张柬之两人,有任何一个人成功了,老奴就觉得咱们家可以自己有牧场,有牛羊,如此一来,岂不是比郎君策划的一锤子买卖来的好?” 云初又瞅着肥九道:“你又干了些什么呢?” 肥九冷笑一声道:“老奴身份低微,平日里跟李敬业和张柬之两位郎君没法待,所以,只能跟李氏部曲以及那些想要来大唐的吐谷浑人待得时间多些。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郎君才是真正能给他们好处的人。 李氏部曲老奴说不动,不过,那些吐谷浑人还是很愿意听老奴的话的。” “他们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你刚才说咱们家会有牧场?这可能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云初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肥九把热茶一口喝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继续道:“大河谷地,其实是一片很好的地方,那里水源充沛,草木繁盛,再加上地势险要,大河虽然不能通航,却可以用一种羊皮制作的筏子通行。 肥九以为,只要那些吐谷浑人在随着张柬之突袭赤水源之后,不论胜败,都前往大河谷,那些吐谷浑人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只能依附咱们家才能活命。 郎君,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一次发现,吐谷浑跟吐蕃人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事,只是偶尔有一些小规模的争斗,还都是吐蕃人的强盗,而不是吐蕃人的大军。” 听肥九这么说,云初的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再次确认道:“吐谷浑与吐蕃如今无战事?” “没有,下来的吐蕃人都是强盗,即便是军队,也干的是强盗的活计。” 云初拍拍肥九的手臂道:“去休憩吧,多休息几天,如你所说的,咱们家啥都不干,就看着李敬业跟张柬之就好了。” 肥九摇摇头道:“不成,我在家睡一晚上,明天就要走,吐谷浑那里实在是太热闹了。 我看热闹看得情不自禁,一天都不能少。” “你看热闹看得连命都不要了?” 肥九哈哈大笑道:“我这条贱命那里有看热闹这事重要啊。” 眼看着一身轻松的肥九跟肥十,肥八勾肩搭背地去洗澡了,云初就喃喃自语道:“吐谷浑竟然弱到了这个地步,连阻挡吐蕃人小股的马贼都办不到了到了吗?” 说完话,云初就穿好大氅,戴好手套跟帽子,骑着枣红马就去了万年县衙。 腊月里的衙门也没有多少公务可办,所以,六曹四部里只有一些留守人员,其余的人都休沐在家。 有一个人是不知道什么叫休沐的,他整日沉浸在小山一般的文牍中,不可自拔。 所以,当云初推开温柔的公廨,这家伙穿着里衣,鞋子也不穿的盘腿坐在蒲团上,还在看那些永远都看不完的文牍。 屋子里出奇地暖和,云初进去了,才发现人家的背后就是一堵火墙。 “为什么我的公廨里就没有火墙这种东西?” 温柔头都不抬地道:“你是县丞,对公廨的要求是大,景致好,不是暖和。” “我听到了一个不错的流言,你要不要听?” “如果是弘皇子徒手生擒巨熊的事情,你就不用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知道的比你还多。” “这不可能,我是始作俑者。” 温柔抬头看看云初道:“你知道你知道的事情,却不知道那些跟这件事有关的别的事情。” 云初坐下来,给温柔倒了一杯红艳艳的枸杞汤道:“吐谷浑跟吐蕃根本就没有发生大的战事。 大非川那里也是一样,你说这个流言,你能卖多少钱?” 温柔喝完了枸杞汤,把挂在杯壁上的枸杞捞出来丢嘴里吃掉,才看着云初道:“吐蕃人要是不进攻大非川,那些老将们怎么从朝廷手里,要钱,要粮食,要兵马?” 云初大笑道:“他们这一下子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李敬业带着一股将近八百人的队伍,其中还有九十九个身经百战的府兵,去抢劫禄东赞出嫁的女儿去了。” 温柔停下翻看文牍的双手,瞅着云初道:“这个流言我还真得是不知道。” 云初又道:“张柬之竟然组织了将近四千人准备去突袭吐谷浑的赤水源,这个流言你知道吗?” 温柔惊讶地站起身道:“这两位到底要干啥?” 云初大笑道:“一个想要证明他才是李氏真正的好儿郎,另一个想要通过突袭赤水源,来告诉所有人说,他有资格当官,还可以当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官。” 温柔笑道:“我记得去吐谷浑也有你家的事情吧?” 云初喝一口枸杞汤道:“我家就是一个看热闹的,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在看热闹的同时,给自家捞一点好处。 你是知道的,我家的仆役都是好样的,虽然不中看,却是最实用的。” 附:下一章会在22日下午11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八章钱为何物 不论是哪朝哪代的将军,都担心兔子死光。 而且非常地担心。 所以,给皇帝制造一个强大的,但是可控的敌人,一直是将军们殚精竭虑也要做到的事情。 说句大实话,高句丽对大唐的威胁太小了,只要他们敢离开那块冰天雪地的地域,让大唐军队的补给线短一些,大唐将军们对高句丽的进攻一般持喜闻乐见的态度,有决心也有信心让他们不能活着逃回去。 如今,高句丽人知晓大唐一直对他们不怀好意,而他们偏偏又处在经典的远交近攻的位置上,如果大唐不时不时地捶打他们一下,都对不起这条祖训。 所以,高句丽人在边界上修建了一条长城,时时刻刻做好了应对大唐进攻的准备。 高句丽人既然不能主动挑起战事,大唐那些多的,有些出格的悍将们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阿史那贺鲁这种叛贼,几年十几年才出现一个,不能指望他们让皇帝重视武将集团。 所以,算来算去,也只能是吐蕃人了。 吐蕃在川西与大唐有接壤,可惜这里的吐蕃人一直声称在遭受唐人的欺负。 再一处与吐蕃接壤的地方就是吐谷浑,虽然在贞观八年的时候被太宗皇帝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在贞观九年的时候,吐谷浑王伏允彻底兵败,奔走至鄯善,被勒死了。 太宗皇帝当年就是因为气疫问题,没有将吐谷浑划归大唐州府,而是留下了伏允长子慕容顺率领东部吐谷浑人,居伏俟城,封为西平郡王。 后来慕容顺不怎么听话,就弄死了慕容顺,让他的儿子继续担任西平郡王,可能觉得弄死的吐谷浑王太多,为了补偿就把弘化公主嫁给了西平郡王,后来,还陆续把金城郡主,金明郡主相继嫁给了西平郡王的两個儿子作为补偿。 这对将军们来说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毕竟,吐谷浑还是羁縻国,不算大唐本土。 为了让皇帝紧张起来,大家就心照不宣地弄了一个吐蕃严重威胁吐谷浑,继而威胁大唐河西之地,以及西域的故事出来。 李敬业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这家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去青海头抢劫禄东赞的女儿,最好能引起吐谷浑与吐蕃的大战,继而让大唐与吐蕃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来稳固这些老将们的基本盘。 李治也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一直考虑的是攻打高句丽,而不是与吐蕃作战。 老将们都是经历过解放前隋的战斗的,他们知道当年隋炀帝动用了多大的力量攻打过高句丽,结果失败了,导致隋炀帝身死族灭。 太宗皇帝当年也攻伐过高句丽,虽然大胜而归,终究没有能够灭掉高句丽,也是一桩憾事。 而且,辽东恶劣的气候,也给参战的老将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所以,老将们希望在吐谷浑,大非川与吐蕃人战斗,也不愿意去辽东爬冰卧雪地与高句丽人作战。 现在,李敬业,就要亲手打开与吐蕃人作战的这个巨大魔盒了。‘ 老将们以为的必胜之战,云初却是知道的,大非川一战,毁掉薛仁贵战无不胜的名头不说,也成了李治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也成了盛唐这颗明珠上永远的一块瑕疵。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而杜甫的这首《兵车行》,更是将他们牢牢地钉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也直到现在,云初才明白李绩为何要一定把李敬业驱逐出家族,一定要把李敬业跟他联系到一起。 人家祖孙早就有默契,即便是没有,云初现在也不相信,李绩会对李敬业在吐谷浑的事情会一无所知。 “人家就是专门欺负你这个没有根基的傻子呢。”温柔躺在地板上,将双脚蹬在暖和的火墙上,倒着往嘴里灌枸杞汤。 云初也学温柔的样子脱掉靴子,躺在木头地板上,双脚杵在温暖的墙壁上,也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枸杞汤。 不管枸杞汤有没有用,对于已婚男人来说,都是一种安慰,反正从汉代男人就开始喝,喝到大唐以后的一千三百年,也没见谁因为喝枸杞汤喝死的。 “官,太小啊,钱,太少啊,人,不够用啊。”云初忧愁地喝了一口枸杞汤。 温柔道:“这就没办法了,你马上十八岁了,就要起字了,这个时候已经官居从六品,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你这升官的速度,在大唐已经是罕见了。” 云初吐掉不小心喝进嘴的一颗枸杞问道:“你说,我现在怎么才能快速升官呢?” 温柔叹息一声道:“我也想知道,毕竟,我现在才是一个正八品的官,也就比渭河里的王八大一些。 我觉得你应该去拜访一下刘仁轨,说真的,我最近翻看文牍,本来想找一些刘仁轨的黑料,结果,找了三天,一点都没有找到,还在找的过程中,越来越佩服这个家伙了,说真的,他能活到现在,绝对是有鬼神帮助。 按照我的理解,但凡是这种屡次都死不掉的人,以后一定能大放异彩。” “为什么这么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还绝对不会让他死掉。” “好,我去找他好好讨论一下安业坊以后的发展事宜,顺便问问他,长安县的土地能否与万年县的土地联动,种植更多的棉花。 你去不去?” 温柔闭上眼睛摆摆手道:“我不去,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有很大可能是敌人。” “为啥?” “因为他现在是给事中,只要是给事中,就一定是我家的敌人。” 云初见温柔找了一份文牍扣在脸上,就翻身而起,穿好靴子就直奔西市,去找刘仁轨。 杂乱的西市跟整齐干净的东市根本就没法子比,就像菜市场跟大超市没有可比性一样,这里虽然杂乱不堪,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 一个县的主官去另外一个县寻找那里的主官,对于官员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 这里面有一个道理叫做——天无二主! 同样的,上面的主官也基本上不会去下级主官的衙门,有事,会在馆舍或者其余地方见面,反正,衙门是不会去的,至少不会长时间地逗留。 刘仁轨不在乎这些,云初到来的时候,正好是他中午休憩吃饭的时候。 火盆上架着一双铁筷子,铁筷子上放着两块胡饼,矮几上放着一壶添加了羊油的茶水,看样子,这就是刘仁轨的一顿饭。 从他熟练地翻动胡饼,并且不害怕烫手的表现来看,这样的饭食他吃了也不是一顿两顿的了。 刘仁轨丝毫没有因为午饭太寒酸就显得窘迫,而是很自然地将胡饼考好之后分给了云初一个。 “老夫寒酸习惯了,比不得县丞整日里锦衣玉食,偶尔尝尝粗粝的食物也不错,吃个新鲜。” 云初笑着接过胡饼,熟练地先从烤得焦黄的外皮吃起,吃掉了散发着麦子香味的外皮,没有动刘仁轨的油茶,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一口道:“我十三岁的时候,才吃到了第一口白米饭,县尊知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刘仁轨瞅着云初没说话,云初只好继续道:“我当时就在想,老子以后要天天吃白米饭。” 刘仁轨道:“欲壑难填啊。” 云初摇头道:“本官以为,一个人追求美好的生活应该鼓励,而不是打击。 当然,只要他努力的方向是对的,就值得赞扬,获得的财富就应该受到保护。” 刘仁轨扬扬手里的胡饼道:“不是哪一个人都能侥幸从千军万马中活下来,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县丞这般钻营的本事,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大比上一举夺魁。 所以,云县丞以为自己依仗努力得来的东西,却不知对于愚钝的人来说,就是掠夺。” 云初快速地将手中的胡饼吃完,连渣子都填嘴里道:“某家今天来,就是为了纠正县尊的一个谬误。” 听云初这么说,刘仁轨竟然放下吃了一半的胡饼,朝云初恭敬地施礼道:“刘仁轨洗耳恭听。” 面对刘仁轨这种闻过则喜的样子,云初尴尬地道:“我们不妨探讨一下,相互学习。” 刘仁轨严肃地道:“既然是刘某的谬误,只要切中要害,刘某自然洗耳恭听。” 云初见刘仁轨认真,不像是在戏耍他,就很严肃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放在刘仁轨面前道:“今天,某家就好好地跟县尊说说钱! 不知县尊以为钱为何物?” 刘仁轨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忍不住皱眉苦思一阵,最后拱手回答道:“老夫以为钱就是东西,而东西指的是钱能买到的一切。” 云初摇头道:“钱的本质是时间与劳动,不管县尊用钱去买任何东西,不论是一座房子,还是一块糕饼,亦或是一件衣衫。 归根结底,县尊买的是工匠的劳动时间,供货商的劳作时间,农夫的劳作时间,与养蚕人的劳作时间。 不论东西如何变幻,最终还是要回到工匠,农夫的有效工作时间上来到。 附:下一章会在23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八章对于古代官吏要要引导 跟古人讲经济学多少有些奇怪。 不过,这就是云初想要的效果。 见刘仁轨的眼睛里开始出现蚊香圈,云初就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大唐,凡是别人听不懂的学问都是高级学问,就像玄奘传播的学说,没几个人能听懂,这并不妨碍大唐人对这种学问趋之若鹜。 此时此刻,白居易那种连不识字的老妪都能听得懂的诗词没有市场,大家作诗的时候,还是以华丽为主,所以,这个时候的大唐,除过云初之外,没几個能被人记住的诗人也就不奇怪了。 云初的目的就在于让刘仁轨知晓,他云初对于经济的见解早就在九霄云外,而他刘仁轨还在地上跟蛆虫一样的在爬。 不过,刘仁轨这人有一种奇怪的本事,那就是鉴别学问真伪的本事。 虽然云初讲述的东西他每一个字都明白,连在一起就不明白,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所以,开始的时候还表现得有一些轻佻,随着他听不懂,理解不了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个家伙就表现得越是虔诚。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记忆云初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并且准备好好地学一下。 每一个街道主任都必须学的入门级社经,在大唐时代显得弥足珍贵。 一般情况下,这种学问只会拿来家传,绝对不会公诸与众的。 长安今天的天气格外得冷,两人围着一个火盆,絮絮叨叨地在说话,门外,又开始飘雪。 今天的雪显得很沉重,是雪粒子,虽然不多,却被风吹着堆积在门槛下,没有多久,就积蓄了很厚。 “这么好的学问为何不写成书传播呢?” 等到云初喝完一瓶清水之后,沉默的刘仁轨这才低声发问,看样子,云初的新学问,还是给了这个倔强的小老头很大的冲击。 “你看,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的,看清楚本质之后,其余的不过是变种,万变不离其宗。.. 我知道你暂时没办法理解我说的这些东西,不过没关系,可以在实际运用中慢慢地摸索,印证。 道理不辨不明,不过,我还是坚持以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刘仁轨抬头看着云初道:“这么说,晋昌坊,曲江里,万年县都是你实践的结果是吗? 你现在,还要加上长安县?” 云初点点头道:“长安本就是一体的,只是因为我的官职低微,这才只能从万年县开始,可是呢,万年县一旦发展起来,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吸长安县人的血。 而且,这种吸血还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刘仁轨点点头道:“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本就是天地的道理,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云初瞅着刘仁轨道:“我一开始发展晋昌坊的时候,就想将摊子铺开,希望狄仁杰能够带着长安县的人干出一番与晋昌坊同样的事情来。 结果,因为掣肘太多,狄仁杰失败了。 后来,裴行俭上位之后,我又希望裴行俭能跟上万年县的发展步伐,结果,裴行俭过于高傲,不屑于屈居人下,所以,他也失败了,还留给了长安县老大的一个烂摊子,那么,我现在想问县尊,如果让长安县追随万年县的发展步伐前进,会不会有伤县尊的清名?” 刘仁轨沉默片刻道:“萧规曹随都没有留下恶名,刘仁轨这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云县丞能让长安县的百姓,也过上如同晋昌坊百姓一般富裕的日子,刘仁轨就算是被万人唾弃,某家,也甘之如饴。 所以,云县丞此次前来,将有利于长安县乎?”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把棉花籽,放在矮几上。 刘仁轨明显是一个农家子,他看了好一阵子的棉籽后道:“此为何物?” 云初道:“白叠子。” “棉花?哦,听说这个名字还是云县丞起的。” 云初离开官廨,从枣红马背后的马包里,将自己的取暖装备拿进来,放在刘仁轨的面前道:“县尊,先看看。” 刘仁轨打开袋子,将云初的**帽,棉手套,棉袜子,棉护膝,棉鞋,棉衣,棉裤,绿色的军大衣一一摊开。 然后就脱掉身上的衣衫,只剩下里衣之后,就开始穿戴这些东西。 等小老头把这一套装备穿上之后,一个云初印象中的***就出现了。 刘仁轨穿好装备之后,就重新熊一样坐在云初对面道:“好东西,暖和,结实,就是这白叠子的价值不菲。” 云初笑道:“这又要回归到生产力这个名词上来了,敢问县尊,长安县上等田地一亩可产多少粮食?” 刘仁轨皱眉道:“夏秋两季,四担粮食,最多不可能超过五担。” 云初又问道:“价值几何?” 刘仁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叹口气道:“七百文。” 话音未落,就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挥舞一下道:“好吧,五百文。” 云初又指着刘仁轨身上的装备道:“县尊同时也是门下给事中,对于兵事也非一无所知。 若是这样的一套衣衫,装备给远征高句丽的大军,县尊愿意用多少钱来装备大军?” 刘仁轨摘掉让他感觉到闷热的**帽,站起身原地跳跃几下,又做了几个深蹲,活动一下四肢,最后看着云初道:“一贯五……两贯钱也不是不能商量。” 云初拍一下手道:“好,就一贯五来计算,县尊可知晓一亩地可以产出多少套这种装备吗?” 刘仁轨这一次没有让云初尴尬,拱手道:“正要请教云县丞。” 云初指着他身上的这一套装备道:“这些衣衫全重十二斤,一亩地可产这样的装备十套以上。” 刘仁轨听云初这样说,即便是心态再好,也怵然一惊,盯着云初道:“十套?” 云初笑道:“如果,种植棉花的土地为水浇地,那么,亩产十五套还是可能的。” 刘仁轨仔仔细细地将这些装备脱下来,再仔仔细细地打量,还不停地撕扯一下,看看针脚,揣摩厚度,最后小心地将这套装备整理好,放在矮几上喟叹一声道:“为种粮之利的二十倍,就算去除制衣人工所耗,十倍之利手拿把抓。” 云初笑道:“某家此次来寻县尊,就是为了棉花。” 刘仁轨道:“此物虽好,然放弃种植粮食,一旦遭遇灾祸,长安县的百姓只有饿死一途。” 云初道:“万年县全县的粮食产出,仅仅能供应万年县百姓一月的口粮,不知长安县是否比万年县好一些?” 刘仁轨叹口气道:“一月零六天,所需粮食还是需要从外面运进来,靡费惊人。” 云初又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此为自古以来的道理,如今长安所需米粮,又何止千里,这本身就是违反常识的一件事。 某家问过户部,每向长安运送一斤米粮,路上就要耗损一斤,再算上人工,船运,等等耗费,基本上每向长安运送一斤米粮,就要耗费三斤米粮。 偏偏长安对外地的粮米所需数量惊人,如此这般下来,向长安运送粮米就成了地方官府的一件苦差事,更成了附加在百姓身上的一桩负担。 现在有了棉花,就能改变这一场面。” 刘仁轨听云初这样说,立刻两眼冒光地问道:“怎么说?” 云初微微一笑,将手按在矮几上的装备上,用棉花的十倍利削减运粮的三倍负担。” 刘仁轨眼睛再次冒出绿光,一把按住云初的手道:“县丞的意思是,允许种棉者获利七倍,拿出三倍利益去填补运粮造成的损失?” 云初摇头道:“不是这么算的,粮食多而棉花少,所以,至少要拿出种棉的七倍利益去补偿运粮,而种棉者拿两倍利,官府拿一倍,工匠拿十倍利之外制作红利的两倍利,官府再拿一倍利。 如此,才算是一桩好买卖。” 刘仁轨并没有出现云初预料中的欢喜,迎来的却是刘仁轨那张严肃到了极点的面庞。 “兹事体大,不可轻慢。” 云初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年要在万年,长安两县共种植棉花一万亩,如今,种子我已经通过胡商,以及上林苑的棉田中获得了。 还从司农寺弄到了专门种植棉花的农学博士。 就等县尊一句话,我们明年开春,就开始种植棉花,如果事情可为,后年,我们就大规模地栽种棉花,两县放弃种植粮食。 全力以赴地以棉花为长安,万年两县的主要种植作物,也让这两县的百姓尝到一些好处。 一万亩地,撑死也就十几万套装备,光是十六卫就有不下三十万将士。 产出的这点棉花还不够他们受用的。” 刘仁轨长出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万年县种五千亩,长安县种五千亩。” 听闻刘仁轨终于答应了,云初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刘仁轨的官廨。 而那一套装备,就留在了矮几上,刘仁轨想要呼唤云初拿走装备,最终,还是放下手,算是收下了这件礼物。 云初从长安县衙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这个地方,忍不住感慨道:“都说,刘仁轨清廉如水,今天,还不是收下了老子的礼物?” 附:下一章会在23日下午5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八十九章 自己最重要 自从云初发现自己在军方这些人的心中,并没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地位的时候,他就立刻开始拉开与军方这些人的距离。 不站立在危墙之下,是官员的基本行为操守。 原本抱着对历史名将的敬意,总觉得他们应该是一群光明磊落的人,结果发现,里面蝇营狗苟也不少,为了保存住自己对他们的最后敬意,不如离得远一些,继续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他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程咬金此次远征阿史那贺鲁还是会以失败而告终。 历史书上说,老程的副将王文度见苏定方他们功劳太大,就告诉老程,他来的时候,有皇帝的口谕,要求在必要的时候节制全军。 结果,作为先锋官的苏定方他们跑得太远,而老程却被王文度的假话给吓唬住了,按照王文度的建议慢慢前进,最终导致阿史那贺鲁又跑了。 这一战,基本上就把老将们上战场的可能性一下子就给断绝了。 从此之后,大唐就迎来了苏定方大放异彩的时代。 好日子过久了之后,什么狗屁事情,狗屁想法就都出来了,就连打个仗都能被这么夸张的事情给拖垮。 云初相信,如果时间向前推十年,王文度敢这样说,老程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王文度的人头,而不是被王文度给吓唬住。 人老了,连最后的一点胆子都没有了,或者说,太宗皇帝没了,也把老程的胆子一起带走了。 这种状况下,他们不落幕谁落幕呢? 还是跟刘仁轨做好朋友更好,这个人虽然古板,却是一個真正干事情的人,至今还保持着本色没有改变。 不知道变通,革新的刘仁轨就是制作军品的最好人选,因为军品要的从来就不是花里胡哨,而是结实,耐用。 既然不准备跟那些老将们深度合作了,那么,就不要在军品上跟他们有太多的纠缠。 从上次李靖的弟弟李客师丝毫不顾脸面的要求就能看出来,这些人为了钱已经快要不顾一切了。 以后,云初就只管种棉花,再用棉花织布,做军品,对外的事情,就看那些老将们能不能拿捏住刘仁轨。 自己不参与,就在一边看热闹。 就云家现在的这点实力,也只配在一边吃瓜看戏。 天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掉雪粒子,落进脖颈里让人透心凉。 路过光福坊跟安业坊的时候,两边的工地都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着,就跟死了一样。 同样的雪落在晋昌坊就完全不同了,雪粒子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会融化,变成一层薄薄的冰,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很好听。 一只半大的熊猫坐在竹林里不断地吃着竹子,厚厚的毛皮上全是雪粒子,见云初过来了,还知道招招手,把手里的竹子递给云初邀请他一起吃。 于是,作为人家懂礼貌的回赠,云初就把早上没有吃,捂在怀里还微微有些温度的鸡蛋,剥皮之后给了这只懂礼貌的熊猫。 没想到熊猫嗷嗷地吃完鸡蛋,连地上的蛋壳也没有放过,一并给吃了,早知道是这样,就不用剥皮了,怪冷的。 天太冷,长安人的老饕们就不怎么来大食堂吃饭了,倒是胡人反而多起来了。 晋昌坊大概是长安坊市里,唯一一个对胡人一视同仁的地方。 或者可以说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地方,即便是要饭的,只要能缴纳得起两个钱进来,大食堂的仆妇们也会给他们弄好多残羹剩饭,让他们混个肚儿圆。 不过,乞丐们没有钱,所以,进来的都是小乞丐,因为小孩子进晋昌坊不收钱。 看门的人即便明知道这些小乞丐的目的是为了大食堂里的剩饭,也从来不阻拦,就是老呵斥他们,要吃饭,先把手脸洗干净。 所以,跟熊猫打过招呼的云初转出竹林,就看到一大排蹲在水渠边上,就着冰水洗手,洗脸的小乞丐。 云初目不斜视地从小乞丐身后走过,如果这时候他喊一嗓子,会把这些小乞丐们吓坏的。 娜哈甩着鞭子从一个小巷子里牛气冲天地走了出来,在她身后跟着老大一群小爪牙。 看到娜哈屁股下边被她当做坐骑的熊猫,云初就觉得自己的怒气又在上升。 不等云初说话,那只半大的熊猫就驮着娜哈跑出去老远,她可不愿意整天看哥哥的那张臭脸。 回到家里的时候,虞修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坐稳了,所以,武媚的女儿就再一次出现在她的怀里,两人咿咿呀呀地说着外星话,看样子很开心。 有孩子在,云初就没有带着冷风进屋,而是在外边脱掉大氅,准备暖和一会再进去。 外间的崔氏放下针线笸箩,拿来毛巾让云初擦拭头上的积雪。 云初低声道:“我听说,你把虞家弄得很惨,是吗?” 崔氏淡淡地道:“也没有很惨,就是他们家的绸缎铺子全部关门了,专门做雕版的六个工匠,也被铜板挖去当刻字师傅去了,我估计,他家今年刊印佛经的事情恐怕是完不成了。” “不会出现饿死人的事情吧?” “不会,您忘记了人家虞昶还有世袭的爵位,朝廷一年要给他们家不少钱粮呢,再说了,人家还有地。” “看样子,你这是没打算收手?” 崔氏道:“要是手下留情,他缓过来咬我们一口怎么办?龌龊人家,就该过龌龊日子才对。” 云初笑道:“我发现,你现在对高门大户没有一点的好感啊。” “除过我们家这种专门利国利民的高门大户,其余的那一家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唉唉唉,你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也有好的,也有好的。” 崔氏摇头道:“除过咱家,妾身这辈子就没看见一个好的。” 云初摇着头进屋了,崔氏现在偏激得厉害,不过啊,从她的痛苦经历来看,偏激一点挺好的,至少不会抑郁。 看着虞修容躺在锦榻上,美好的身段显露无疑,云初遗憾地舔舔嘴唇,只能看,不能吃这对他这个喝了好多枸杞汤的精壮男子来说,实在是一种惩罚。 那个已经可以满床爬的胖丫头看到云初来了,就飞快地爬过来,冲着他哦哦哦地叫唤,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初贪婪而焦灼的目光被虞修容看在眼里,就小声道:“要不然给夫君纳个妾室?” 听着虞修容咬着嘴唇说出来的话,云初摇摇头道:“以后这种没有诚心的话就给我少说。 你看着文静,到时候小妾进门了,我还没干啥呢,你的眼泪就能把我淹死,你信不信? 就算眼泪淹不死我,你能在我洞房的时候把房子给一把火点了。” “瞎说,妾身是读过《女诫》的。” “老猴子天天读佛经,天天说阿弥陀佛,你看他杀的人还少了?” “要不然把紫鹃打扮一下?” 云初回头看看站在门口双手绞着手帕的紫鹃,撇撇嘴道:“当个人吧,她才比娜哈大一岁,我没有那么好的牙口啃这么一个柴火妞。” 原本很羞涩的紫鹃听云初这样说她,哦的叫了一声就哭着出去了。 “夫君这话太伤人了,要不,妾身给您找一个公孙那样的?” 云初瞅着这个明显口不应心的女人道:“好啊,你去找来,到时候邀请你去听床。” 虞修容给了丈夫一个大大的白眼,就抱着那个胖婴儿滚到床里面去了。 “夫君,你说公孙丢下长安城里的所有家业,跟着裴行俭去了西域,你说她这样做值不值得?” “不值得,一旦裴行俭遇到没法子解决的事情,他还是会抛弃公孙的。” 虞修容叹息一声道:“枉公孙对他一往情深。” 云初冷笑一声道:“公子佳人相爱,就高人一等吗?晋昌坊那对姓杨的老夫妇,从前隋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一辈子生了九个孩子,死了七个,遭受了那么多的罪,两个人还是不离不弃的,老汉在大食堂碗里有一片肥肉,都要含在嘴里给老婆子带回去。 这样的爱情才叫爱情。” 虞修容干呕了一声,瞪着云初道:“人家好好的夫妻情深被你说的这么恶心?什么叫含在嘴里带回去。” 云初在虞修容怀里掏了一把,过过干瘾,然后嗅嗅手掌道:“可别说恶心的话,天下大乱的时候,老杨头,就是靠这个法子,才能从主子的府上偷一口食物回来,这才没有把他家的老婆子饿死。 现在不过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过,还记着他婆娘喜欢吃肥肉呢。 等我们将来到他那个岁数,你用嘴装回来的肥肉,我一定会吃的。 像公孙跟裴行俭两人,最多算是一个恋奸情热,一个见色起意,谈不到爱情。” 虞修容往云初身边靠靠,将头搁在他的肩头道:“我们算什么?” 云初拍拍虞修容的脸蛋道:“你是我三媒六证后,再大鸣大放娶回来的老婆,世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也知道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拜过天地人。 所以,这天地,都会祝福我们的婚姻,你活该一辈子过得幸福安康。” 附:下一章会在23日下午8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九十章推心置腹 一件事情从开始谋划,到正式实施,再到开工,中间要经历很多的关节。 所以,在腊月天的时候,云初与刘仁轨两人的身影就不断的出现在皇城内的各个衙门里。 问少府监要织工,问司农寺要农学博士,问将作监讨要铁匠,木匠,以及泥瓦匠,问太仆寺要牛马,要车,询问都水监能否开河口修建水车,最后,还要寻找户部要一大笔启动资金。 一般情况下,给这些部门上缴东西,他们就会显得极为热情,只要是问他们要东西,哪怕是一块狗屎,他们也会推三阻四。 尤其是问户部要钱,跟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硬刚户部的人选就是刘仁轨,被人家拒绝一次之后,他就找来了一张长凳,坐在户部左侍郎崔绣的官廨门口寸步不离开,只要发现崔绣茶碗里没有水了,就会主动添满,见到地面上脏了,就会亲自拿笤帚给打扫干净。 一天,两天,人人都当笑话看,等到第四天,刘仁轨就在大朝会上弹劾崔绣尸位其上不办事。 崔绣辩解了几句,刘仁轨就掏出一个本子,详细的将崔绣过去三天以来干的事情事无巨细,甚至连出恭的时间都写在本子上。 还说崔绣这人每日的有效办公时间还不足半個时辰,希望皇帝能够严惩这个平白浪费国帑的家伙。 这件事自然是可大可小的,当了大官之后,谁不是整天依靠摸鱼度日的呢? 小事情根本就送不到户部左侍郎这个四品官的桌面上,而大事情……说实话,如果户部天天有大事情,那只能说明大唐王朝快要完蛋了。 有刘仁轨在前面扛着,云初办事的时候就轻松愉快了,太仆寺少卿,才哼唧几句,意思是朝廷牛马不足,车也不够多,没有多余的给云初他们去办什么棉纺织工坊。 然后,云初就找来一张长条凳,坐在太仆寺少卿的公廨门口,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位少卿,手里还拿着一支笔跟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太仆寺少卿比不得户部左侍郎,人家是正四品的官员,他是从四品下的官员。 户部左侍郎可以跟刘仁轨在大殿上对喷,他一个不是要害部门的一个二把手,实在是经不起云初这样折腾。 于是,在春节即将到来,衙门即将锁厅停止办公之前,云初跟刘仁轨两人,终于弄齐了他们想要的所有东西。 冬日里喝清茶没意思,所以,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就待在长安县县令的公廨里,就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煮罐罐茶喝,刘仁轨不知罐罐茶为何物。 云初却知晓这个东西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扯闲篇的时候最好的助兴的东西。 绝对不能超过四个人,一旦人数超过四个人,罐罐茶就会失去原本该有的韵味。 炉子是四四方方的红泥小火炉,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眼,里面烧的是干松塔。 一次放两枚松塔进去正好,底下的负责燃烧,上面的负责生香。 云初把一个厚厚的铸铁片放在火眼上,很快铸铁片就变得滚烫。 喝罐罐茶是一种极有仪式的行为,而这种仪式也是罐罐茶的一部分。 茶罐子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黑陶罐,坐在铁片上之后,云初总是先要把茶叶放进罐子里,在火上烘烤一下,再刺啦一声将凉水倒进去,等水烧开的功夫,他还拿出来两颗枣子,将枣子放在铁片上慢慢的烤,眼看着外皮被烤焦了,就用竹夹子把两枚焦枣丢进罐子里煮,一同被丢进去的还有三枚被捏开的龙眼干。 水沸腾冒泡之后,不着急喝茶,而是把第一遍茶水倒掉,添上新水继续煮。 此时,从家里拿来的油酥馍已经被火盆里的炭火烤的微微发黄。 茶水也开始冒鱼眼泡了,就用竹勺往小小的陶杯里加一勺糖霜,再缓缓地将煮的冒泡的茶水缓缓倒进茶杯。 每次往茶杯里倒的茶水绝对只有一口,堪堪融化糖霜,云初将其中一杯推到刘仁轨面前。 尽管以前没有喝过,刘仁轨还是吸溜着冷空气一口喝完,于此同时,云初也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 刘仁轨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怪异的茶水,不过,茶叶的焦香夹杂着浓烈的甜,还是让他觉得这东西很好,更不说,只要稍微回味一下,枣子的焦香,龙眼干的甘甜味道也会回泛,让人精神一振。 又添凉水继续煮,等待水开的功夫他一般会咬一口焦黄的油酥馍,馍馍咽下去的时候,茶水正好冒泡,循环往复…… “只是饮茶而已,云县丞就弄得如此高雅,只是这一顿茶水恐怕不是平民小户能享用的起的。” 刘仁轨指着夹着胡麻盐的油酥馍,有些感慨。 云初觉得有些反胃,觉得刚才喝下的茶水里有虫子。 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从来没有人说过罐罐茶是一种高雅的饮品,相反,这是西北农家在忙碌之前,以及劳作之后,解乏的一种再大众不过的东西,在这里,就成了高雅的东西了? “算不得高不可攀,不过是一些茶叶,一些糖霜,两个枣子,几颗龙眼干而已,至于这个油酥馍虽然罕见一些,用胡饼代替,也是很好的。” 刘仁轨咬一口油酥馍道:“不是在指责县丞过于奢靡,只说这顿茶水的礼仪,就已经把县丞跟普通百姓分割的天差地别。” 云初又给刘仁轨倒了一杯茶道:“礼仪这东西可以学,而且不需要成本。 一个人总要把他的日子往精致里过才对。 去年下乡查看百姓生活的时候,发现有孩子在用手抓着饭吃,我问了一下,为何要用脏手抓饭吃,他们告诉我说因为家贫,没有筷子。.. 我当时看了一下,他家的门口就有一簇竹林,但凡他愿意,就能用竹子弄出一双很好的筷子来。 哦,我家现在用的筷子也是竹子制作的。 他们的家肮脏的进不去人,就在他家门前,就有一条大渠,里面常年有水。 他们的头发已经结成了毡片,衣服已经破烂的无法描述,却不知晓去洗涮一下。 某家让他去砖窑上工,只要愿意劳作,养活他们一家五口不成问题。 然而,他却说家贫,一旦离开了,家中老娘无人照顾,希望本官能给他分一个打更的活路……” 刘仁轨淡漠的道:“县丞是如何处置的?” 云初冷笑一声,将杯子里的茶水一气喝完,重重的将茶杯顿在矮几上道:“家主打了二十大板,家妇打了十大板,家中的五个孩子,五岁以上的鞭挞五下。 那个四十余岁行动自如自称老妪的娘,也被本官当场呵斥,勒令两日之内将家中清洗,清理干净,否则严惩不贷。” 刘仁轨吧嗒吧嗒嘴唇道:“这顿打下去,他们可能真的就要被饿死了。” 云初摇头道:“饿不死。” 刘仁轨瞅着云初微笑,等他回答。 “某家以砖窑的名义借给了他家一百斤粮食,两斤盐,二十只雏鸡,三十只雏鸭,以及小猪一头。” 刘仁轨皱眉道:“这可不是一个好法子,那家之所以困顿至此,恐怕不仅仅是懒惰这么简单吧?” 云初大笑道:“我没有时间去了解他们家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的,我只需要让他们一家知晓,现在,他们全家欠了砖窑不少的东西,想要活命,男人就必须立刻去砖窑上工,女子就必须从现在开始饲养家禽,家畜。 如果他们家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肯把握,这种人就完全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活活打杀,对谁都是一个大解脱。” “大唐律法似乎并无懒惰可杀这一条律法。” 云初瞅着刘仁轨道:“县尊在蓝田县杀的人似乎也不算少。” 刘仁轨指着云初道:“那是盗匪啊,不可同日而语。” 云初一边咬着油酥馍一边道:“他们一家也是盗匪,有他们的样子在,我就没有办法继续在乡下推行养殖家禽,家畜的计划,因为我要给百姓一些补贴的。 如果将补贴给了这户懒人,他们以后就再也不肯好好干活了,还会弄出更多的懒汉来。 毕竟,能躺着吃,谁愿意站着干活呢?” 对于云初要打死一家人的事情,刘仁轨并不是很关心,县令守牧一方,当地百姓就是官员治下的牛羊,打杀几个害群之马,对县令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为何万年县的衙门,能有这么多的盈余补贴万年县乡农。 跟什么人就要说什么样的话,跟刘仁轨这样的人在一起推心置腹最好。 这是温柔教给云初的,他认为,刘仁轨这种人智慧不缺,见识不缺,胆量不缺,能力不缺的人,最好不要把自己弄得云山雾罩的,这不利于快速接近刘仁轨,也不方便日后相处。 尤其是在军方已经对云初生出不满之心的时候,必须尽快的寻找到另一个可靠的盟友。 而刘仁轨此人别看只是五品官,但是,这个五品官就是水面上只露出来一个角的礁石,如果敢于因为这个就小看他,一定会被礁石隐藏在水下的部分撞得粉身碎骨。 附:下一章会在23日下午11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九十一章纷乱的情缘 腊月二十三,属于云氏这种官宦人家的小年就到来了,这一天,主要的祭祀活动就是送灶王爷上天。 这种事情,必须是云初这个家主亲自做,做的主要事情就是把供品摆在厨房里的灶神面前,请人家享用,享用完毕了(其实是人吃了),云初就把麦芽糖糊在灶王爷的嘴上,希望他能嘴上带蜜,只说云家的好事,不说,云初喜欢胡乱杀人的事情。 所以,云初觉得麦芽糖不保险,又用蜜糖把灶神的嘴巴糊得严严实实的。 云家的神其实挺多的,有灶神,门神,井神,厕所神,还有一个直到现在云初都没有弄明白的中溜神,问过虞修容之后才知道中溜神就是窗户神。 由此可见,古人动不动就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没有来历的。 云初总觉得灶神会偷吃,门神会打盹,井神会半夜跑出来吓人,厕所神会偷窥,中溜神更是看光了他跟虞修容之间敦伦的所有细节……因为他们家没有窗帘。 在大唐,就连灶神都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云初家的灶神二十三就会上天述职,三十那天再回来,普通百姓家的灶神要排在后边,二十四才能上天,三十回来,至于那些居住在船上的人家,灶神只能二十五再上天,三十回来,这或许跟富裕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晋昌坊在二十三过去之后,就不再做买卖,手艺人也不再出门做工,除过在晋昌坊负责环境卫生的人之外,基本上都彻底地闲下来了。 刘义的儿子从渭南弄来了不少的活猪,以及鸡鸭鹅,一口气杀了一百多头猪让全坊市的人家分。 鸡鸭鹅也基本上按照户口分配了下去,这样一来,每個人家都能过一个肥年。 刘义派人将晋昌坊的荷塘上的冰砸开,找了一些要钱不要命的外坊人,在寒冬腊月天跳进泥塘里挖莲藕。 今年挖莲藕,是要连根都不剩的,因为明年,他准备全部种上睡莲。 在泥水中沉睡了半个冬天的莲藕,此时吃起来正好,跟秋梨一般脆甜。 崔氏让刘义拿回家几千斤,放进磨盘里磨成汁液,不断地淘洗,过滤,沉淀之后,就得到了好几百斤藕粉。 这东西配上西域来的干果,吃起来甜丝丝的,是冬日里进补的佳品。 云家今年过年给人送的节礼就是藕粉跟棉被。 云初让娜哈拿了很多,进大慈恩寺给玄奘送去了,他觉得在一个翻译经书的寒夜里,玄奘能得到这样一碗暖和香甜的藕粉,应该能多留恋这个世间几分吧。 李弘那个孩子得到好大一份藕粉之后,感动的眼泪啪嚓的,因为云初是唯一一个给他送礼的好人。 他今年真的好穷,总以为二十几头花熊而已,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些花熊竟然是如此地能吃。 他一个没有封地的皇子,身上所有的钱都来自于父皇,母后的赏赐,原本过着非常宽裕的日子。 自从花熊来了之后,他手里就再也没有过多余的钱,就连过年赏赐给乳娘,宫人,宦官的钱都是从母亲那里借来的。 没错,就是借来的,按照他母亲的话来说,等到明年他封王了,有了封地,借了多少,就要加倍还。 还告诉他,不是皇家没有钱,而是皇家只要做任何决定,都要考虑到后果。 既然是他大发善心想要养花熊,那么,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需要用自己的力量把花熊养好,养肥,不能平白死掉一头。 唯有如此,等到将来他需要养活封地百姓的时候,才能做到一以贯之,不会半途而废。 好在,他的熊猫大福会赚钱,尤其是能从他父皇那里赚到很多钱,这才算是拯救了李弘的性命。 给李绩送去的礼物,被李绩收下了,还有回礼,不过,只是一些干果,寻常物品,价值基本与云初送去的礼物持平。 一群老将中间,只有梁建方的回礼跟往年一般无二,所以,云初就准备过年的时候,亲自去梁建方府上给这个老家伙拜年。 至于别人就算了。 虞修容看着清单上的名字,送一家,就划掉一家,直到她看到最后一个是刘仁轨的时候,就觉得很为难。 因为,刘仁轨家的礼物提前给云初送来了,礼物非常简单,就是一份枣糕,一份干汤饼,也就是干面条,一副描绘着神荼郁垒的木版门神画,以及一本他自己批注过的《礼记》。 这样的礼物算不得丰厚,因为有那本书的缘故,这样一来,礼品的价值就不好估算了。 “按照咱们家给别人的礼物照例准备一份,我看老刘似乎对油酥馍特别地喜欢,不妨多准备一些。 再准备一些茶叶,跟一套喝罐罐茶的器具一并送过去,这样,他的午饭也能比往常丰盛一些。” 虞修容咕哝道:“刘县令一个人拿两份五品官的俸禄,怎么会把日子过得如此清苦?” 云初笑道:“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比人跟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老刘这人即便是啃胡饼,在他看来已经算是享福了,而别的人,就算是玉粒金莼噎满喉也觉得食不甘味。 听闻他夫人的胃口不好,就把藕粉多送一些,以后,我们两家人可能来往得比较频繁。” 虞修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并没有因为怀孕就有智力下降的征兆,仅仅是一个年礼单子,就能看出来很多事情出来。 比如,往年的时候,云家给那些老将们的年礼远比今年重,老将们的回礼还要更加丰富一些。 只有今年,云家的礼物,就是一个不咸不淡的礼节性年礼,同样的,老将们的回礼更是一副随便应付的模样。 从这里就能看出,大家的交情,倒此为止了。 想必明年过年,云家的年礼单子上,将不会再有老将军们,就像去年的年礼单子上不再有李义府一样。 很多时候,人情走着走着就变淡了,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云初收到了狄仁杰从并州来的书信。 书信才打开,云初脸上就洋溢着温暖的微笑。 虽然狄仁杰的书信中,满篇都在疯狂地炫耀,炫耀的主要内容就是不负他八年等待,他老婆王氏完全值得他再等待八年……人品自然不必说,仅仅是…… 仅仅是后边就一个字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他老婆那里那个部位就能全面超越他心中的欲望之神公孙。 必然是这样的,还顺便给云初留下了一个悬念。 这封信看完之后,云初就给烧了。 不是他不尊重狄仁杰的信函,而是这个家伙特意提醒他,阅后即焚。 估计是娶到王氏之后,这家伙满肚子的狂喜,无处宣泄,又无人诉说,只好在给云初的信里面略微透露一下,写完之后又后悔了,觉得自家夫妇闺房里的事情不足与外人道。 在想炫耀又想保密的心情之下,只好把好好的一封信写成了这个恶心的样子。 云初非常为狄仁杰高兴,盲婚哑嫁之下,还能弄到一个心仪的老婆,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运气真的是好极了,就连老天都照顾他。 在不断的忙碌中,永徽五年就要过去了,大唐就要迎来永徽六年。 史书上说,这一段时间称之为“永徽之治”是难得的天下太平,国富民强的一个好的时间段。 娜哈带着大肥她们把竹子塞进火堆里炙烤,然后火堆里就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听到爆竹声,云初就忍不住把目光看向自己加了锁的一个柜子。 在那个柜子里,装着满满一柜子用经典火药配方制作出来的颗粒状火药。 真正说起来,这里面装的东西才算是真正的爆竹,而且是声音超级大的那种大爆竹。 目前,这东西还养在深闺无人识,一旦真正到了她出阁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国家为她殉葬,云初都觉得这闺女出嫁的亏了。 “哥,哥,你快来啊,就缺你一个了。” 娜哈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云初就吹熄了固定在铁架子上的蜡烛,锁好书房门,就牵着娜哈的手去后宅参加云家每年除夕时分的赌钱大赛。 云初进门,娜哈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坐在暖桌子的下首,也不等云初坐下,就长吸一口气,冲着桌子上的一大排铜钱吹了下去。 这个丫头可能苦练过,五个人,一人五个铜钱,总共二十五个铜钱,竟然被她一口气吹翻了十一个。 眼看着娜哈得意洋洋地将十一个铜钱装进绑在腰上的钱袋里,骄横地对虞修容道:“该你了。” 虞修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算是轻声呼了一下,这样吹铜钱,自然不可能把铜钱吹翻的。 接下来轮到崔氏,老婆子深吸了一口气猛猛地吹下去,动静很大,铜钱被吹得蹦蹦跳跳的,却始终没有一个铜钱愿意翻过来。 也不见老猴子如何用力,一口气就把剩余的铜钱都给吹翻了。 老猴子同样得意地装好铜钱,瞅着云初道:“快放钱,快放钱,看佛爷今日大杀四方。” 附:下一章会在24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九十二章风起陇西 时间似乎能孕育一切。 然而,永徽六年跟永徽五年比起来,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日子一天一天地重复着,云初期望在这种无聊的重复中看到一些前进的希望。 大雁塔并没有因为永徽六年的到来就长高一寸,看样子它这辈子都不会再长高了。 人们对于世界的认知,不可能一天或者一年就有一个大的飞跃,哪怕云初自己知道很多很多东西,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让大唐人都能够衣食丰足。 他没有那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高尚情操。 他只是不想自己吃山珍海味的时候,看到其余人都在饿肚子。 如果在他吃山珍海味的时候,别人手里拿着肉夹馍,他心里就舒服了。 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肉夹馍,他们的功效是相同的,那就是给身体供应热量,说不定肉夹馍的热量有可能要更高一些,只是口感上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这样的差别就微不足道了,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大食堂对于植物油近乎疯狂的使用,导致胡麻这种作物开始大规模地出现在了河西走廊。 云初的胡麻油全部来自于姑臧马龟,就是那个姑臧城的驿丞。 姑臧城从来不缺少土地,只要人们愿意开垦,土地是一点都不缺少的。 同时,姑臧城也从来不缺少人手,听马龟的儿子马杰说,前往陇右的流民很多。 其中大部分流民来自于陇西。 马杰没有说那些流民出现的原因,云初也没有问,因为陇西本身就是李氏皇族的老巢。 胡麻籽是一个好东西,这种褐色的小小的种子,能榨出奇香扑鼻的胡麻油。 就是榨油的时候太耗费人力,还榨不干净。想用浸出法,又没有机器可以把胡麻籽打碎到一定的程度。 好在胡麻油渣很好吃,晋昌坊大食堂的人,将胡麻油渣烘焙之后,当成食物零售,销路也很不错。 马杰从来都不进长安城,即便是云初邀请,他也绝不进去,就像以前送云初跟娜哈回到长安一样,只把货物送到,拿着云初特意给他们换的金子就回姑臧城去了。 云初觉得,这跟马家不怎么喜欢李氏有关。 信函来往得多了,云初也就知晓,马龟这个家伙居然是西凉马腾的后代。 马家在河西也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因为靠近陇西,所以跟李氏有纠纷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年后,上元节之前,李慎来晋昌坊调研上元会筹备状况的时候,云初向他打问陇西皇族的事情。 李慎苦笑一声,不愿意多说,只是告诉云初,不要跟陇西李氏有任何纠缠,就算有纠缠,不管是吃亏也好,投降也罢,尽快解开纠缠。 温柔也说,大唐皇族如果再出问题,风一定是从陇西开始的。 听了这两位的劝告之后,云初就熄灭了打问李氏皇族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清楚地知道,关陇豪族马上就蹦跶不了几天了。 已经对举办大型游园活动有着极为丰富组织经验的晋昌坊,在上元节的前三天,就关闭了坊门,从这一天开始,游园活动将进入最紧张的彩排阶段。 游园活动上的各种歌舞,杂耍,魔术,傩戏,都需要晋昌坊管事们率先审核之后,才成。 所以,晋昌坊的管事人手不足,曾二牛就从曲江坊带来了很多人手,也参与进来。 曾二牛的老婆韦氏因为熟悉杂耍,也被调用进来,负责检查今年的杂耍戏。 面对昔日被自己随手打骂的女子,秋娘笑的眼睛都快要眯缝起来了。 不笑不成,因为韦氏对于十七娘今年的表演极为不满,不能因为上次摔断了腿,这一次就只是荡秋千而不脱光衣服往大水桶里跳。 如今的韦氏是里长夫人,还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即便在晋昌坊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妇人,想依靠晋昌坊赚大钱,并博得贵人看重的秋娘如何敢得罪她。 只能一个劲地以十七娘腿伤未愈为借口,希望韦氏看在她昔日照顾她,并且为了能让她嫁给二牛故意降低赎身价格的好心,就允许十七娘这一次不要跳水桶。 “我大腿上的伤早就好了,并没有因为挨了一刀就多长出一个什么东西出来,我夫君也没有多长一个东西,也不希望我多出什么来。 现在,我把话撂在这里,想来晋昌坊开杂耍摊子的不是你一家,后面还有很多的是杂耍班子要进来。 别以为脱个衣服就有人爱看,人家西域来的杂耍班子里的舞娘,人家就不穿衣服,身上就拴了几个铃铛,人家的身子不比十七娘的身子好看? 要进我晋昌坊的上元会,就老老实实地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上一次怎么演的,这一次还要怎么演,别再说说什么教坊一部,这里全是教坊一部,不稀罕。” 公孙不在,秋娘身边连一个能跟晋昌坊的人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回去安慰十七娘,无论如何也要再跳一次。 “阿娘,我的骨头还没有彻底长好,她这是要我死啊——”十七娘闻言,抱着秋娘嚎啕大哭。 这种场面在晋昌坊里很多,哭泣的也不仅仅是十七娘一个人,很多杂耍没被晋昌坊管事看上的,日子也不好过,男子沉默,女子流泪更是常态。 这些事情云初早就不管了,举办了这么多次大活动,如果管事们还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只能说是管事们无能。 不过,还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他亲自解决。 比如,长孙冲这个秘书监今年不去曲江与民同乐,而是准备带着庞大的长孙家的家眷们来晋昌坊游玩。 人自然没有来,来的是长孙家的管家,这已经很给云初这个从六品官员颜面了。 云初看完长孙冲的帖子就对管家笑道:“三个多月前,陛下与武昭仪来访的时候,并未要求有特殊的招待方式,不知长孙此次携内眷前来,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呢? 如果有,某家一定竭力配合。” 长孙府的管家理解别人话语的时候理解的很正,并没有把云初的话理解成讽刺,而是当成了一种善意的劝诫。 遂拱手道:“无需县丞刻意安排,如果那样的话,府上的家眷们反而不能尽兴。 小人只是前来报备一下,免得到时候护卫进来得多了,造成什么误会。” 云初笑道:“游玩的时候自然是自由一些为上,不过,晋昌坊大食堂的各种小吃,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也有几样殊为难得。 女眷们在大堂与别的游人一起进食颇为不雅,给女眷们准备一间清静的别院进食,休憩,某家还是能做得到的,就是陈设比不得赵公府上,若是府上还想亲自布置一番,也是可以的。 至于那时候奉上的各种小吃,也是我家的厨娘亲自下厨,也能更加的精致一些。” 长孙府上的管家对云初这种刻意表现出来的亲近之意,也没有拒绝,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常态,如果云初什么都不表现,他才会觉得不正常。 随即一口答应下来,还说,明天就派家里的管事,丫鬟们来重新布置云初指定的别院。 送走了管家,云初就对躲在里间看文牍的温柔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管家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飞扬跋扈啊。” 温柔头都不抬地道:“你去我家大门前,我家的管家柳伯会让你有如沐春风之感。 即便是乞丐,我家的管家也会拿出一些饭食来招待一下,走的时候,只要有围观的人,说不定会因为乞丐的生活过于艰难而流泪。 至于伱说的那种人,就不该是大家族里的看门人,那是恶奴,属于是给主人招灾的恶奴,一般情况下这种人都待在坟地里。” 云初想起刘义跟二牛老婆在坊市里一个高冷,一个刻薄的样子,就叹口气道:“终究是没有大家风范啊。” 温柔抬头看看云初,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继续翻看着文牍道:“打死十几个,就能把风气转过来,至于教,那是教不会的,一旦起来了傲气,就要下死手收拾。 要不然你这个主人以后也当不安稳,一旦出现了恶奴欺主的事情,你们家的脸面可就掉地上了。” 云初想一下刘义在棍棒下哀嚎的模样,就叹口气道:“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 温柔鄙夷地瞅瞅云初道:“只能说你家可用的人手太少了,我们家里盯着柳伯那个位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整日里战战兢兢地,唯恐一个弄不好,就丢了差事。 你家想要达到我家这种程度,再等三五十年吧,说真的,三五十年都是高看你了。 哦,有件事情提前警告你一下,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家里收的,尤其是带着陇西口音的人,一定不能要,再好都不能要。” 温柔把话说完,就将左腿压在右腿上抖着二郎腿,喝一口刚刚煮好的罐罐茶,就重新投入地去看他的文牍了,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样的内容如此地吸引他。 附:下一章会在24日下午6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攘外必先安内 云初很想知道陇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他关心陇西皇族,而是别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好差,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温柔有事不会隐瞒他,不过,遇到长辈不让他说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说。 能出言警告一下,已经是情谊深厚的表现了。 不过,云初的消息来源也不是只有温柔这一条,西北的事情问老猴子也基本上能知道个十之八九。 给老猴子煮上他喜欢喝的罐罐茶,特意把桂圆干换成了老猴子喜欢的葡萄干。 老猴子喝了两三罐子茶,这才漫不经心的道:“都是一堆狗屎账。 还是李家的狗屎账本。 当年李渊称帝之后,就说他们这一支李氏乃是出自陇西李氏,乃是名门望族。 结果,当时的丹阳李,也就是李靖他们家,还有平凉房李氏,姑臧房李氏,敦煌房李氏都不愿意承认,有得还相互勾结在李世民东征西讨的拖他的后腿。 后来,姑臧李轨自称大凉皇帝,被李渊给弄死了,然后,敦煌李又造反,被李建成所杀,再后来西河叛乱,李建成从出兵到大胜仅仅用了九天就杀了郡丞高德儒。 再然后,李建成就被封为陇西公。 后来,李世民在玄武门弄死李建成之后,对陇西李氏一向不喜欢,曾经压制的很厉害,直到贞观二十年的时候,才放开了管制。 李世民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乖乖地,现如今,李世民死了,上来了一个他们认为乳臭未干的李治,也就开始向周边扩充势力了。 尤其是,姑臧一地,被陇西李氏侵蚀的最厉害。 人人都知道,这些李氏皇族在自寻死路,偏偏他们自己不知道,所以呢,人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却都在等待这些人的下场。 我告诉你啊,李治这个人很坏啊,我甚至觉得李氏之所以开始胡作非为,都是他故意纵容的结果。 就等着这些人把事情闹大,然后再出兵一次把事情给解决掉,从此之后,世上李氏,只有他一支。 小子,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事情,就是要告诉你,这里面没有生意好做。 李建成的亡魂一直笼罩在陇西,跟李世民的子孙乃是生死仇敌,这里面呢,除过伱死我活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可能。” 云初点点头,从娜哈手里夺过茶杯呵斥道:“小孩子喝浓茶会弄一嘴的大黄牙。” 说完,就让四肥把炉子什么的带走,他自己也走了。 老猴子搂抱着委屈的娜哈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哥哥,用人朝前,不用人的时候连茶炉子都会搬走。” 娜哈跟着老猴子的话重重的点头,在她身上,哥哥也是这么做的。 不是云初小气,而是,老猴子对娜哈的溺爱根本就没有底线,别说浓茶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能摘下来,他也会给娜哈。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云初再看温柔的时候,就觉得他们那个流言之家也不怎么样嘛。 还不如一只老猴子知道的多。 温柔瞅着云初道:“知道了?” 云初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 “因为你看我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堆狗屎,我一般看那些对我没用的人的时候,也用这种眼神。”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云初就四处查看一下,吩咐家仆们不得打扰他们,就重新把罐罐茶炉子点起来,准备长谈一番。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当今陛下开始清除太宗皇帝没来得及处理的一些隐患罢了。 你知不知道,太宗皇帝为了能让当今陛下当一个好皇帝,曾经亲笔写了一本叫做《帝范》的书?” 云初给温柔倒上茶水道:“知道,却没有看到过这本书,更没有人知晓书里的内容。” 温柔喝一口茶水笑道:“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知晓呢,至少陛下是知晓的,长孙无忌也是知晓的,如果房相,杜相,李靖没有过世的话,他们也是知晓的,因为,这本书本就是由他们五个人的谈话组成的。 听一些流言说,这一本书里不但有大唐面临的各种弊病,还有太宗皇帝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时间,没机会做的事情。 有一些流言说,平灭高句丽与整合李氏就是《帝范》这本书里很重要的两个章节。 还有一些留言说,整合李氏其中甚至有整合关陇勋贵的含义在里面。 兹事体大,又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所以,没人愿意说这件事,也没有人愿意关心这些事情,只等着陛下一声号令,陇右的各个折冲府就准备冲进陇西,将整个李氏皇族得部曲全部杀光。” 云初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之前一直跟你说李客师有勒索我的意思,也是今天才知道李客师竟然也是李氏八方中的丹阳房,现在,总算是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贪财了。” 温柔大笑道:“总体上来说,这件事是陛下宗族里的私事,我们这些人都是陛下的臣子,只要跟陛下站在一起就成了,难不成还要加入李氏反对陛下不成?” 云初笑道:“这件事我们其实就是一个站在边上摇旗呐喊的主是吗?” 温柔摇头道:“不用摇旗呐喊,因为我们这种小官,连摇旗呐喊的资格都没有。” 有时候跟温柔谈话很贴心,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又非常的扎心,因为这位喜欢说流言,听流言,然后拿流言办事的流言兄只说实话,真话,至于流言的真假,他们家是不管的。 上元月终究还是从东山上爬起来了,不过不怎么圆,再过一天才是月亮最圆的时候。 不过呢,这不要紧,因为晋昌坊那座高达五丈高的灯山已经竖起来了。 这是一座以牡丹为主题的巨大灯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就连墨绿色的叶子也看不出真假来,灯山之中,装了足足十六根粗大的牛油蜡烛,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吸烟的烟囱,将蜡烛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浓烟吸附到灯山底下,再用长管子吸到远处。 每一朵巨大的牡丹花蕊中都藏着一个肥胖可爱的孩童,有的梳着冲天辫,有的扎着两个小揪揪,更多的则是只穿着肚兜骄傲的显露着生殖器的胖男孩。 比五丈高的灯山更高的是灯火通明的大雁塔,比大雁塔更高的是在半空中摇曳的巨大孔明灯。 节奏明快,剧烈的西域歌舞就在灯山底下跳的正欢。 温柔牵着老婆的手不知道去哪里了。 每到上元节,一旦鱼龙舞开始之后,就有好多的男男女女就会找地方偷偷地宣泄他们多的无处发泄的激情。 所以,晋昌坊本着尊重礼法的态度,特意在所有阴暗的角落里都装上了灯笼,希望温柔跟他老婆不要被抓。 长孙冲明显就是一个别人家男人的样子。 虽然已经四十二岁了,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在云初陪着来到孔明灯下的时候,长孙冲用手拉扯一下捆绑着孔明灯,不让它飞走的绳子,有些吃惊的问云初:“百十斤的力道还是有的。” 云初笑道:“两只孔明灯带一人飞天绝对不成问题。” 长孙冲看着半空中的孔明的出神,半晌才道:“真的很想上去看看。” 云初大笑道:“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呐。” 长孙冲点点头道:“某家也知晓这是禁忌,可越是知道是禁忌,就越是想上去看看,不知云县丞以为然否?” 云初摇头道:“去高处看看的话,我宁愿去华州攀爬华山,乘坐孔明灯扶摇直上,我担心下来的时候会变成老大一滩。” 在灯光下看长孙冲,就越是能看出一个成年男子的魅力来,即便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却让人生出一种人到了四十岁就该是这副模样才对的感觉。 长孙冲见云初在看他身后的长孙氏家的男子,就微笑道:“家父平日管教极严,像这样可以松快出门玩耍的日子却不多,两年进入坊市游玩,却不知长安坊市如今已然变成了人间仙境。” 云初呵呵笑道:“名门世家的子弟的风度到底与旁人不同,即便是混在这人群中,也一眼可辨。” 长孙冲松开抓着的孔明的绳子,对云初道:“曾经有一次,家父曾经说起过云县丞,只给了两个字的评价,县丞可愿意知否?” 云初站直了身子,拱手道:“愿闻其详。” 长孙冲抬头看着天上那颗不算太圆润的月亮低声道:“家父曾经评论过很多人,唯独对云县丞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曰能。” 云初感慨的道:“下官就做了区区一点小事,能得赵公如此评价,于愿已足。” 长孙冲点点头道:“确实了不起,仅仅是县丞不用一文国帑,边无中生有的修建好光福坊那一大片遭受火灾的街市,就不负家父如此夸赞。” 云初笑道:“赵公明见万里,云初不过是一只附在良骥尾巴上的一只蚊蝇,虽然能腾飞千里,然这千里之功,属于良骥,不能全部算在蚊蝇的身上。” 长孙冲微微一笑道:“云县丞何故如此自谦?” 云初笑道:“自从云某踏足仕人之列,就告诉自己,谦受益,满招损,适当的自我贬斥一番,又不能让我矮一寸,或者少一根毛,却能让别人看我多一分欢喜,为何不自谦一下呢?” 附:下一章会在24日下午10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倒霉的李客师 云初与长孙冲的谈话只有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看样子这是人家刻意留给云初的时间。 长孙家想要招揽一个人,十分钟足够了,超过十分钟这人就不值得招揽。 哪怕你是人才也一样。 大唐初年,最多的就是人才,最不值钱的也是人才,长孙家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才没有见过? 多云初一个不多,少云初一个也不少。 只要仔细找找,就能找到比云初更加物美价廉的人才,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千金马骨的事情长孙家是不屑去做的,也没有必要做,因为,长孙家就是金山, 云初当然不肯上长孙家的破船,就算他不知道长孙家就要完蛋,也不会上长孙家的船的。 仅仅是伺候皇帝跟武媚,他已经很忙碌了,那里有多余的时间再给自己找一位大爷顶在头上。 不过,他虽然没有接受长孙冲随便丢过来的橄榄枝,却让长孙一家在晋昌坊玩耍的非常开心。 给的礼遇也是一等一的,所以,直到长孙冲离开,都没有因为云初不肯舔屁股而生气。 从六品的京官,也是有一点脸面的好吧。 十七娘抱着必死之心,勇敢的从秋千架上跳下来了,准确的跳进了那个巨大水桶里,获得了全场人的欢呼。 当无数的竹筹随同十七娘一起飞进大水桶的时候,十七娘骄傲的挺着一对蓓蕾扭着腰肢从大水桶里款款而出,就在这个时候,十七娘将手里捏着的一根竹筹丢在了看热闹看的很窝心的韦氏脸上。 就像韦氏还在教坊的时候,十七娘发财之后随手给她的赏赐。 这一刻,她是有这个资格的,因为,她凭借着一跳,彻底坐稳了她教坊第一部的位置。 这一刻,是属于行家的光荣时刻,其余的教坊男女,纷纷拿出一根原本属于自己的竹筹,恭敬地放在这个上身赤裸的女子脚下。 秋娘跪在地上,凶猛的亲吻十七娘的脚丫子。 韦氏什么都做不了,她是被二牛抽了一记耳光之后强行拖回家的。 他喜欢这个女人,却不允许这个女人恶毒。 跟云初这么长时间了,云初最讨厌的就是为人恶毒,因为恶毒只能是云初独家秘技。 就在上元节人们肆无忌惮的玩耍的时候,丹阳郡公李客师家里走了水。 不仅仅是房屋被烧毁了二十七间,就连他爱若性命的那群鸟雀,也死伤惨重。 事件发生在万年县境内,当云初一脸阴沉的进入丹阳郡公府邸的时候,张甲他们早就在这里等候了。 李客师不允许他们进门,更不允许他们调查起火的原因,只说是家中奴婢点火取暖的时候烧了房子,是一场意外,奴婢已经被家主杖毙。 云初到来之后,自然是不同的,他进了丹阳郡公的府邸,亲自查看了火灾现场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给丹阳郡公府邸开出了一张五百贯银钱的罚单。 一向视钱财如命的李客师这一次没有反抗,甚至很痛快的交付了五百贯银钱。 这就非常,非常的不正常了,但是,云初却拿人家没办法,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就是这个道理。 五百贯银钱中的一百贯自然是赔偿给左邻右舍的钱,在这场火灾中,左邻右舍的房屋也有九间遭受了牵连。 拿出一百贯给武侯铺发了奖金。 武侯铺这一次真的很厉害,第一时间发现了火灾,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并立刻进入灭火工作。 如果不是他们的努力工作,很有可能会形成火烧连营的场面。 云初离开着火现场的时候回头看了张甲一眼,张甲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然后,就在晋昌坊上元会结束的那一天,北风大作的时候,丹阳郡公府邸,再一次着火了。 上一次着火,仅仅波及了前院,这一次着火点是在丹阳郡公府邸的二进中宅。 三天之内,两次着火,这就不是丹阳郡公能压下去的事情,官府无论如何都会介入调查。 云初再一次来到丹阳郡公府邸的时候,李客师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是,他眼中的恨意却怎么都没办法隐藏。 “李公,上一次可以说是奴婢不小心,这一次在用这个借口就糊弄不过去了。” 李客师点点头道:“那就查吧,老夫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觉得某家的房子太破,想要替某家重新修整一番。” “李公可有怀疑的人,如果有,下官就从这里查起,还请李公实言相告。” 李客师哈哈大笑道:“某家朋友遍天下,仇敌满河川,若说有怀疑之人,长安城中的人都很可疑,包括你云县丞,若说没有怀疑,所有人都没有嫌疑,也包括你云县丞,这样说,县丞可满意?” 云初叹口气,朝李客师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再担一些干系,再次以火烛之灾上报如何?” 李客师瞅着云初,缓缓抱拳道:“如此甚好。” 这一次因为没有波及四邻,李客师拿出来了五十贯钱,感谢武侯铺,以及前来救灾的四邻。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丹阳郡公府邸再一次着火,着火点是后宅。 这次与前两次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火把是从外边丢进来的,而且投掷的非常准确,也分布的很均匀,恰好将丹阳郡公府邸烧了一个干净。 云初是半夜得到消息的,连忙起来,骑着马急匆匆的赶到永兴坊丹阳郡公府邸。 这一次,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李客师这个倒霉的郡公了。 有恶人半夜放火,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一脸焦黑的李客师,不再隐瞒,在一大群家眷的哭声中对云初道:“查吧,给老夫一个交代。” 这一次,云初也没有跟李客师客气,百十个衙役,不良人散布到丹阳郡公府邸,开始寻找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这方面,张甲是行家,用不着云初费神。 “这是有人不希望老夫继续在京城居留,看来,也到了老夫上乞骸骨的折子的时间了。” 云初不解的道:“老将军戎马一生,什么样恶劣的场面没见过,岂能被一些小人伎俩吓退呢,下官以为,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挺住,不能让奸贼得逞。” 李客师瞅着云初道:“县丞是这样认为的吗?” 云初点点头道:“若是我,就会这么做。” 李客师大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已经老了,没有了刚硬的心,也没有了刚硬的本钱。 就这样吧,老夫可能挡了谁的路,也可能是让某些人看不惯,这就退出,这就退出。” 云初还想多说一些话,希望这个老家伙能硬起来,让他能把这个奇怪的故事再看下去的时候,张甲来了,在他后边是大理寺少卿彭寿。 彭寿来到云初面前道:“此事已经超出了万年县的管辖范畴,从现在起,由大理寺接手。” 云初回头看看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的李客师,就听李客师哈哈大笑道:“好,好,就让老夫看看大理寺的手段。” 既然这个麻烦丢到了大理寺手里头了,云初自然乐的清净,径直带着衙役跟不良人离开了李客师已经成一堆废墟的家。 回到万年县县衙之后,县尉张甲就来到云初的公廨低声道:“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云初皱眉道:“第一次跟第三次的火到底是谁放的,咱们安插在永兴坊的人有什么发现?” 张甲低声道:“第一场火是丹阳郡公府邸的马夫放的,目的是为了盗窃财物,那个马夫盗窃了财货之后,就被我们的人发现了,直到今日才在一家半掩门的娼妓家中抓获,下官当时就下了封口令。 现如今正关押在大牢里,由牢头雁九在审问,以雁九的本事,不出一个时辰必定能得到县丞想要的答案。 第三场火乃是八个黑衣人放的,那八个人蹿墙越脊身手了得,咱们的不良人武艺不成,追上去也是一个死,就传出讯号,一路监视,最后,这些人消失在了东市上,再无踪影。” 云初戴上手套笑道:“我们去牢里看看雁九问出结果来了没有,哎呀呀,现在的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 两人来到了县衙西北角的牢狱,万年县的大牢与长安县的大牢一般无二,都在地下。 进入了气味污浊的大牢,云初就听到了一阵阵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 等云初跟张甲来到刑房,一个十字形的木头架子上绑着一个赤条条的壮汉,此时,壮汉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肉,看来,已经用过大刑了。 跟这个壮汉相比,雁九的身形就要小得多,甚至可以说是瘦小。 不过,看他将一块烙铁插进火炉的凶恶模样,没人敢小看这个瘦弱的人。 “怎么,还没有说?” 雁九回头看着云初跟张甲道:“我还没有问。” “没有问,就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啧啧,这位好汉,伱也太冤枉了。” 雁九笑着道:“县丞有所不知,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真的,等小的把这里的刑罚统统用上一遍,再问的时候,他就开始说实话了。” 云初笑道:“既然如此,你继续,你是行家,听你的。” 附:下一章会在24日下午11点半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坏人心啊 (上一章的号码重复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雁九搬来了两个凳子,邀请两位上官坐下观刑,还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个红泥小炉子,跟一个木盘,里面装着整套喝罐罐茶的器具。 张甲查看了一下距离,又把这堆东西搬得远一些,免得一会犯人血,以及破碎的肉会污染一罐子好茶。 趁着煮茶1的功夫,云初道:“李客师家中为何会没有搜查出甲胄跟弓弩呢?” 张甲咬一口胡饼道:“从三个月前,李客师府上就入手了不少的铁料跟兽筋,根据数量推算,至少能制作甲胄三十具,弩五十架。 根据大唐律法,私人制作甲胄三具,就要判处绞刑,制造弓弩超过五具,也会判绞。 如果这一次咱们从李客师家中要是搜出足够多的甲胄跟弓弩,咱万年县可就算是立下大功了。” 云初喝一口茶水道:“头天领功劳,晚上全家人头就没了,这样的功劳你还想要吗?” 张甲吃惊的瞅着云初道:“这么严重?既然如此,县丞为何还要下令烧一次丹阳郡公的家呢?” 云初瞅着嘴里塞着破布,被雁九用鞭子抽打的血肉横飞的壮汉道:“抑制不住的好奇心啊,对了,你把事情做的稳妥着没有?别被人查出来雁门郡公家的第二波火是我们放的。” 张甲摇头道:“武侯铺的头在检查房屋的时候放的暗火,一天以后才点燃,没人能查的出来。” 云初点点头,这几年,张甲这个人算是真的给锻炼出来了,可堪大用。 两人喝完两遍茶水,雁九正好走了自己的行刑流程,那个壮汉也虚弱的将身体挂在木架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雁九一把提起壮汉的脑袋,拿着一张纸按照上面的要求问道:“你是谁? “赵汉钦,赵六。” “照汗青?” 云初皱皱眉头,张甲立刻走过去扯开这个壮汉的眼皮道:“既然起这么一个名字,明显是识字的,说,是那仨个字?” 壮汉果然是识字的,很快就把自己的正确名字说了出来。 “伱是谁的人?”雁九按照纸上的问题继续问道。 没想到这个壮汉竟然奋力挣扎起来,还不停的道:“我不说,我不说,说了就会死,你们也会死的。” 雁九冷声道:“你要不说,老子让你生死两难。” 壮汉停止了挣扎,睁开眼睛瞅着远处的云初道:“云县丞,你真的要我说吗?” 云初笑道:“说吧,我也不骗你,你不可能活着出去,说了之后我给你一坛酒,喝完死的舒坦一些。” 壮汉惨笑一声道:“你附耳过来,我只说与你一人听。” 云初摇头道:“赔上本官的一只耳朵可不划算,你说吧,我听着呢。” 壮汉绝望的看着云初,咬着牙道:“我是宫卫赵汉钦,现在你满意了吗?” 云初摇摇头道:“你去李客师的府上做什么呢?” 赵汉钦怪笑道:“自然是监察李客师,不是这个理由,还是什么理由呢?” 云初对雁九道:“你的法子不好用,这人依旧谎话连篇的,继续把,我今天很想听他说一些真话。” 雁九往嘴里灌了一口浓盐水,一张嘴就喷在了赵汉钦伤痕累累的身上。 只见赵汉钦原本软塌塌的身体瞬间绷得笔直,用力的蹦跶一阵,只要他的身体有软下来的倾向,雁九就是一口浓盐水喷了上去…… 云初用手帕擦着手从牢房里走出来,对跟在后边的张甲道:“忘了这事了吧。” 张甲笑道:“我本来就不知道。再过两个时辰,世上就没有赵汉钦这个人了。 雁九会把他在世上的所有痕迹都涂抹的干干净净,包括那个负责联络的半掩门娼妓。” 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云初的心情真的不怎么好。 他已经尽量的在高估武媚这个女人,没想到还是把人家看低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这个赵汉钦见财起意的话,估计直到现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武媚的手中竟然掌控着如此巨大的一股力量。 竟然已经到了监控朝臣的地步了。 这一手非常的阴毒,此时此刻,云初已经在考虑自家有没有武媚派进来的人了。 云初希望没有,希望自己这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员,还没有正式进入武媚的法眼。 人就不该起疑心,一旦起了疑心,别人干啥都是可疑的,从此再无可以信任的人。 云初甚至怀疑,这就是武媚破坏人心的一种方式。 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如今的长安就是鬼域。 回到家里,云初瞅着娜哈道:“你是不是武媚派来的奸细?” 娜哈猛烈地点着头,还问云初当奸细有什么好处。 云初又看着虞修容道:“不是娜哈,那就一定是你,整天问东问西的很可疑。” 虞修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如此说来,我这个奸细当的可就太敬业了,专门怀了你的孩子当人质呢。” 云初最后瞅着老猴子道:“你说怎么办哟,武媚没事干就往别人家塞奸细,我现在看谁都像奸细,你说,咱们家以后还能收人不?” 老猴子笑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至少可以保证这个家里,目前没有一个奸细。” 云初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猴子往嘴里放了一块甘草道:“我怎么知道的?你问的真是没脑子,佛爷自然是挨个查的。” 云初点点头道:“既然没有就好,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家里要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奸细,整日里疑神疑鬼的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老猴子皱眉道:“假如家里真的出现了一个奸细,你如何应对?” 云初笑道:“怎么应对,当然是精简人口,若精简之后还有问题,最后家里只留娜哈,修容跟孩子,每天修容做饭给我们吃,我出去赚钱,娜哈念书。 不就是重新过小门小户的日子吗,老子又不是没有过过。” 老猴子笑道:“有破釜沉舟之心我就放心了,不过,武媚手中的那些人你也不用太在意,因为人手就那么些,其中大部分还是和尚,你当年不是亲眼见过吗?”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是说我在光福坊遇见的那一场刺杀?” 老猴子点头道:“就是那群人。” 云初忍不住笑了,对老猴子道:“那群人很不专业,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刺客。 我当年要是有心,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杀光他们。” 老猴子撇撇嘴道:“这些人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怎么怕死,不怕死的人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初觉得老猴子的话说的很有道理,算算时间,武媚从庙里出来的时间跟自己抵达长安的时间差不多。 就算武媚比较厉害,从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布置,布置到现在也就几年时间,弄不出什么大花样来的。 就像自己从一开始就谋官,谋到现在才弄到一个从六品的万年县县丞,而武媚想要做的事情,要比自己谋官要来的艰难。 既然大家都是正在从生手向熟手进化,云初还是有信心不输给武媚的。 从老猴子那里要来了定心丸,云初再看家里其余人的时候,果然就不一样了,先前觉得可疑的行为,现在都变得合情合理。 不过,刘义除外。 这个老混账自从成了云氏家臣之后,就变得飞扬跋扈的自觉高人一等,平日里街坊们跟他打招呼都用鼻孔回人家,就连街坊们请个客,坐个席非上位不坐。 既然现在,上元会已经结束了,云初就决定让他带着晋昌坊的一些人去灞上开垦荒地。 与蓝田县的纠纷结束之后,再经过户部研究,最终还是将灞上这一块地方给了万年县。 可能是户部在查阅云初俸禄支出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官田,口分田,永业田都在秦岭里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后,就把他的官田从秦岭里给转移出来了。 只不过,给的还是灞上的荒地,户部官员还说,如果云初答应的话,在丈量田地的时候可以往宽里丈量,用来弥补他。 户部这一次做事情做的非常大度,不仅仅把云初的田地给了,就连虞修容的田地一起给了,只是娜哈的田地以前属于违规,没了。 刘义欢天喜地的伺候户部官员,在大食堂大吃大喝了一顿,最后还想塞点钱,希望还能把地往宽处再放放,结果,户部的官员们吃过饭,拿走钱,至于多给地的事情一个字都没说。 这种放屁都油裤裆的肥差,云初都羡慕的不成。 人家早就把官当的又肥又油,岂能是刘义这种人能利用的了的。 既然田地被分到了灞上,那么,云家就应该在那里修建一座庄子,说到底,云初根虞修容的几种田地分下来,也有将近八百亩呢。 云初准备全部种上棉花。 到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洁白的棉花,想必,那些漫山遍野的坟地里躺着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附:下一章会在25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终究还是写出来了,依旧四章,得意中。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苛政猛于虎 是好人就不要参与政治,最好连谈论都不要谈论,只要参与,或者谈论的时间长了,好人都会变成坏人。 云初自忖不是好人,狄仁杰不算好人,温柔就更加的谈不上了。 刘仁轨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但是呢,这个好人杀起人来,从未心慈手软过。 所有的官员中,包括云初以前遇到的官员,能称得上好人的几乎很少。 其实,这并不是他们变坏了,他们一旦成为官员,就要遵循官员的行为标准,而官员的行为标准是啥呢,就是管理,没人喜欢被管理,幼儿也是如此。 那么,他们用来管理的手段又是啥呢? 监狱,警察,法院,军队…… 一个用棒子指着你的脑袋,要你遵守法度的人,要你遵守公序良俗的人,尽管他的心很好,很善良,但是,从拿起棒子的那一刻起,他就跟好人无缘。 老神仙在柳州病倒了……太医署里已经有两天时间没有人大声说话了。 药医不死病,这在医生眼中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给皇家看病的时候却不是这样,给勋贵豪门看病也不是这样的,只要病人死了,就是医生的责任。 有老神仙在,医生好歹还有一个可以哭诉的地方,如果老神仙不在了,对每一个医生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云初走进太医署的时候,老何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双目无神也就算了,一对眼泡子肿胀得老大,不是哭的,而是这段时间没怎么睡觉引起来的症状。 “黄花蒿真的有用吗?” 见云初进来了,老何立刻问道。 “如果黄花蒿没有用处,别的药就更加的没用。” “柳州的那些医官就是一群畜生,找个死囚试药很难吗?就算死囚没办法说出进药之后身体的变化,难道他们就不能亲自试药吗? 畜生啊,老祖宗一百多岁的人了,他们怎么敢,伱说,他们怎么敢让老祖宗试药的? 我现在恨不得飞到柳州,不为治病,就想把柳州的那群混账医官全部勒死,全部——” 往日人声鼎沸的太医馆内,如今只剩下何医判的怒吼声。 云初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老祖宗自己试药?” 何医判抹一把脸上的泪水道:“十天前的事情了,柳州那边的医官快马来信,说老祖宗染上了瘟疫,就亲自吞服黄花蒿,现在生死不知。” 云初瞅一眼大门外那一方湛蓝湛蓝的天空,不知为何,这几日积压在心头的郁闷之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一些好人身上能散发出一股子味道,这股子味道能静别人的心,能安别人的神,还能让人精神抖擞,更能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而老神仙身上的这股子味道特别的浓郁,即便是隔着五六千里地,还是治愈了云初身体上所有的不适。 不过,一想到老神仙悠长的生命,云初就笑着对何医判道:“别把你的心思强加到老神仙身上,应该对老神仙有足够的信心,说不定这一会,老神仙已经痊愈了,正带着柳州的医官们治疗患病的百姓,进行一场宏大叙事呢。” 何医判听了云初这句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问道:“黄花蒿有疗效,是不是?” 云初拍拍胸膛道:“那是自然,好了,老神仙一定会平安无事归来,现在,我们还是说说平准药房的药物供应问题,等老神仙回来之后,看到我们也没有吃白饭,他老人家说不定会很高兴。” 刚才还六神无主的何医判吃下了云初给的定心丸,心神也渐渐安定下来,可是跟云初商讨,平准药房的药物供应事宜。 整整商谈了一个上午,云初也记录了大量的问题,就在两人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两个药童抬着一张担架匆匆地走过大医馆的门前。 药童走得很匆忙,即便是如此,依旧有一串血迹落在青石板上。 云初与何医判对视一眼,就匆匆地跟了过去。 来到旁边的处置室,云初就看到了一个身上至少挨了十几刀的一个中年人。 两个司医,正在忙碌着拿金疮药往这个家伙的身上堆,希望这些粘稠的金疮药能止住血。 何医判问边上那个大冷天脑袋冒热气的药童。 “这人是谁,怎么就送到太医署来了?” 药童连忙道:“是丹阳郡公的三儿子李文韬,在皇城外边受到了攻击,是丹阳郡公亲自送来的。” 云初见这个叫做李文韬的家伙的血被金疮药给糊住了,就对何医判道:“丹阳郡公家中真是流年不利,前几天家中一连着火三次,硬是把一个富贵宅邸给烧成了一片白地,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他的儿子被人用刀砍成了血葫芦,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等何医判回答,云初就看到了气喘吁吁赶来的李客师。 不等李客师发问,云初就道:“李公不必惊慌,令郎已经止血了,看伤势也没有伤在要害位置上,如今又是寒冬时节,只要注意保暖,令郎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李客师见到云初,稍微愣愣神,就朝云初拱拱手,就急着去看自己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儿子去了。 他也是沙场老将,看过儿子受伤的位置,就得出跟云初一样的判断,凶手没打算要他儿子的性命。 李客师握着儿子的手,神情怪异,一会儿凶狠,一会儿沮丧,还偶尔会发一阵子呆。 等血止住之后,两个司医就开始用酒精清洗创口,被四个膀大腰圆的药童死死按住的李文韬,挣扎得就像是一条鱼,再看司医用鱼钩状的针线开始缝合伤口,云初都觉得很痛。 何医判则得意地指着两个正在缝针的司医对云初道:“多好的法子啊,又救了一条命。” 云初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还拱手感谢何医判将这一手医术无偿奉献出来的高风亮节。 就在两人相互吹捧的时候,李客师走过来,先是感谢了何医判,然后对云初道:“万年县能否接下老夫的案子?” 云初摇摇头道:“已经被大理寺接下了,而且来人是大理寺少卿彭寿,不可谓不给李公颜面,为何李公还要舍近求远呢?” 李客师道:“因为大理寺到现在还没有抓获马夫赵汉钦,也没有查出来老夫家中第二次火灾是何人所为,更没有寻找到向我府上投掷火把的人。” 云初摇摇头道:“李公,非是云初尸位其上不办事,而是这个案子已经被大理寺接手,就说明其中有云初这种小官不适合知晓的内情。 就算万年县能把案子破了,也是得不偿失,说不定会后患无穷,您就别为难云初了。” 李客师握着拳头瞅着云初道:“这世上果然多的是袖手旁观之人,少的是追求真相的好汉。” 云初拱手道:’惭愧,惭愧。” 何医判见李文韬已经被酒精清洗伤口,清洗得奄奄一息了,又发现云初与李客师的谈话不是很愉快,就邀请两人去他的官廨喝罐罐茶。 儿子生死不知,李客师自然是没有心情,云初就跟何医判直接去了厨房。 自从听闻老神仙病倒之后,何医判已经有两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了。 太医署的小厨房里依旧是人满为患,好在何医判在这里还有一座小小的静室,两人装好饭菜就来到了距离小食堂百步外的静室。 看样子,老何是有话对他说,云初自然跟上。 两人先吃了一阵,何医判趁着喝汤的功夫小声道:“小黑屋里的那个女人死了。” 云初压低声音道:“怎么就死了呢?不是说那个女人挺想活着吗?” 何医判冷笑一声,指着盘子里的饭食道:“很多饿死的人都想活,问题是没有饭食她活的了吗? 现在,小黑屋子里又装进去了一个女人,而那个死掉的女人尸体也没有抬出来。” 云初皱眉道:“既然要弄死她们,为何还要找医官给看病呢?” 何医判脖子上青筋暴跳,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道:“指令我去看病,不是为了看好那两个女人,是为了让她们能多抗几天的饿。 你是不知道啊,哥哥我开出来的什么药,哪怕再珍贵也会熬给那两个女人喝,可他娘的就是不给饭吃啊。 明明一顿饭就能治好的病,非要我开一些大补之物给她们补身体…… 我现在就盼着老祖宗早点回来,再这么下去,我是真的熬不住了,万一,老祖宗要是有一个三长两短,我可能也没法子活了。” 云初瞅着老何道:“我们这些医家的老祖宗是谁,自然是老神仙,既然老神仙的身体违和,你这个名医到底该干点啥?” 老何疑惑地瞅着云初,希望他把话说完。 云初吃一片藕片,慢慢地道:“如果是我,现在就带着药物启程南下,直奔柳州,为老祖宗看病。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谁的命,都没有老祖宗的命重要,你说是不是? 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拿这件事来怪罪你,是不是?” 何医判的眼睛瞪得老大,准备跃跃欲试的时候,又一屁股坐凳子上为难地道:“柳州有大疫。” “如果柳州没有大疫,我就不给你出这个主意了,你想想看,到底是大疫可怕,还是你如今身处的局面可怕?” 何医判狠狠地往嘴里填了一口饭吞下去,悲愤地对云初道:“以前老子还不明白苛政猛于虎这句话,现在,老子总算是明白了,苛政何止比老虎可怕,比他娘的大疫还要可怕一百倍啊。 我明日一大早就出发。” 云初道:“我觉得你吃完饭就该跑路了,只要小黑屋里的另外一个女人死了,你差不多也该死了。” 注:历史记载,孙思邈生于541年,682年薨,寿141岁,作者只接受这个记录,且不接受任何反驳,你说老神仙现在还游走于人间,我也信。) 附:下一章会在25日下午4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我绝不虚掷生命 云初一直在等待李客师的反击。 可惜,他等了足足十天,还是没有等到他预料之中的反击。 在过去的十天中,即便是李客师全家已经住进了馆驿,针对他的袭击还是没有停止。 就在这个清晨,他家的管家刚刚出门,就被一支羽箭贯穿咽喉而死。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李客师倒霉,晋昌坊里却迎来了自从晋昌坊开业以来,最大的居住潮。 而且,每一个进坊门的人,都要虔诚地跪拜巨凰。 而晋昌坊的入门费用,也在迅速地增加中。 陋室群里人满为患,为各路客商准备的旅社,也人满为患,就连大慈恩寺给女香客准备的静室,也被租赁一空,还有更多的人意图住进大慈恩寺。 云初觉得这可能是武媚在立威,为她即将登上皇后宝座而铺平道路。 当一个皇后容易,当一个让人人都害怕的皇后就很有难度了。 云初也是从这个时候发现,武将集团们其实一点都不团结。 一起喝酒吃饭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义薄云天的模样,在这一刻统统不见了,因为,住进晋昌坊的人,大多数都是这些武将人家的重要子侄。 为此,云初不得不在晋昌坊安排了大量的不良人,来守卫这些付过钱的客人们的安全。 李慎也想住进晋昌坊,被云初一口拒绝,被拒绝的李慎也不发怒,就是随便耸耸肩膀,看样子他很清楚自己不在狩猎名单上,之所以想进来,就是凑凑热闹。 李慎非常非常地喜欢武媚跟李治生的那个胖孩子,只要来晋昌坊必定会抱一阵子,估计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样稀罕过。 “这孩子一看就是一个有福的。”李慎小心地触碰一下这个孩子的眉眼,对云初道。 云初没好气地道:“王爷下次可以当着陛下的面说这句话。” 李慎伸长脖子看着云初道:“这种事你会转告武媚的,是不是?” 云初叹口气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道:“都活得不容易,能帮忙自然要帮忙。” 李慎点点头,对云初道:“我最欣赏你有成人之美的大度。”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羊脂白玉玉坠,挂在胖孩子的脖子上,温柔地道:“听说,女孩子戴上这个东西能让皮肤变得莹白如玉。” 云初嗤地笑了一声道:“谁家的女子有我家娜哈白皙,那孩子现在唯恐自己变得太白,整日里在大太阳底下跑,过得比长安那一家的闺女都舒坦。” 李慎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别看李慎在跟云初单独相处的时候没有半分架子,可是呢,只要离开云家,路上遇见的所有勋贵人家的子侄都要让路不说,还要站在路边施礼。 上元节过完之后,长安的春天基本上就已经来了,人们也没有道理继续偷懒。 而土地对春天将要来临的讯息最为敏感,勤快的农夫们已经开始往田地里运送粪肥,以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草木灰,再把这些粪肥,草木灰均匀地洒在地里。 一月底的田地已经解冻,耕牛们拖拽着犁头在田地里切出一道道笔直的犁沟,再把沉睡了一冬的土地翻开。 今年,很多万年县的农夫们显得比任何一年都来的悠闲,因为这一季的收成他们从官府手中领到了,现在,就是按部就班地干活就是了。 只是赶着耕牛进城,去那些皇家暂时用不到的工地耕种,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 今年进城的农夫很多,不仅仅有万年县的,也有不少人来自长安县。 自从安业坊的房子开始有条不紊地建设之后,刘仁轨身上扫雪县令的名声,就变成了救命县令。 确实是救命县令,如果不是刘仁轨下令腾出县衙的房子让那些没有房子的百姓过冬,长安县去年冬天肯定会多出来不少被冻死的人。 农夫们进城的时候,云初跟刘仁轨却骑着马出城了。 跟云初对曲江里的看法不同,刘仁轨对于曲江里冒着浓烟的七口砖窑极为羡慕,对于摞在平地上阴干的无数砖坯极为羡慕,对于从冷却窑里拉出来的一车车青砖极为羡慕。 他甚至摊开双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煤灰,看着也极为羡慕。 在以前那个时代里,会遭到上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事情,在刘仁轨这里,就成了幸福的标志。 “这是真的好啊——” 刘仁轨瞅着云初,老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笑得绽开了。 云初得意地拿起一块砖头对刘仁轨道:“县尊,以前这个世上没有这块砖,现在有了这块砖,是不是就可以说是这些窑工们创造出来了一块砖的财富呢?” 刘仁轨也拿起一块砖,用马鞭头子上的铁箍敲击一下青砖,听着青砖发出来的略显沉闷的声音,笑道:“果然如此。” 云初又指着曲江里正在修建的一些高大房子道:“再过四个月,这里的造纸作坊就要成型了,以后,这里出来的纸张,全部用于供应胡人客商,不对内销售。” 刘仁轨不解地道:“为何不对内销售呢?难道说那些胡人出的价钱高吗?” 云初点点头道:“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多的是为大唐别的造纸作坊考虑。” 刘仁轨道:“为他们考虑,这是为何呢?” 云初指着还在建设中的造纸作坊道:“一旦这里开工,每日造出来的纸张为普通造纸作坊产量的十倍以上。 这样一来,这里造出来一张纸的成本,就比别处造纸作坊低得多,如果全部进入市场,就会迅速地摧垮,别处的造纸作坊,会让那些人没饭吃的。 所以,这里的纸张只对外,不对内,我能多赚一些,那些造纸作坊也能多活一段时间。” 刘仁轨道:“难道就不能降价吗?这样对于用纸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对那些依靠造纸谋生的人来说,却一点都不好,在咱们大唐,读书人并非是优先照顾的对象,而农夫,工匠们的肚子,才是应该优先照顾的对象。 在这个世上,读书人总能比农夫,工匠们活得轻松一些。” “你凭什么认为伱造纸作坊的本钱,就一定比小作坊里的面的低呢?” “采购成本不一样,造纸流程不一样,所以呢,我这里的纸张一定能更加便宜的。” “很多小作坊里造纸的原料,人工来自自家,没有采购成本。” 云初哈哈笑道:“县尊,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钱买的是别人的劳动时间,不管小作坊里的造纸原料,人工,来自哪里,他们终究没有办法节省劳动时间。 等县尊在长安县的棉纺织作坊修建并运作起来,你就知晓传自大秦的流水作业法一旦开始流转,便会如何的生生不息。” 刘仁轨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在没有看到实际情况的时候不会轻易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从满是煤灰的曲江里出来,对面就是水面平整如镜的曲江池子。 才有春讯,所以,从曲江上吹过来的风还是寒冷刺骨,不过,池子边上的冰面已经消融殆尽,就连没有发芽的柳树也开始摆动长长的枝条,似乎很愉悦。 “再有几天,就是二月二打春牛的时间,你准备去皇城里的郊社署打春牛,还是来这曲江边上的打春牛?” 云初笑道:“陛下每年都会在郊社署里的大社田地里打春牛,亲农事,我这个芝麻大的小官,管不了那么多,我还是想在曲江边上的打春牛,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在万年县的土地上。” 刘仁轨笑着点点头道:“甚好。” 或许是目标一致的原因,云初跟刘仁轨相处的时间里竟然觉得很愉快。 从大社,谈到农田,再谈到水利工程,然后就是对长安,万年两县土地盐碱化的忧虑,以及棉花种植并丰收的希望。 这一天,两人骑着马看了万年县,也看了长安县附近的土地以及水利工程。 评判了每个地方的土地优劣,水利的便利程度,以及在何处重点发展,何处需要官府进行补贴发展,何处需要放在最后考虑。 渴了就喝清水,饿了就吃一块胡饼,不知不觉,催人赶紧回城的钟鼓声又响了起来。 两人快马赶在最后一声钟鼓停止之前,进了长安城,在朱雀大街分别的时候,刘仁轨瞅着云初道:“李客师的事情是咎由自取。 他们家的案子交给大理寺承办最好,事情虽然发生在万年县,却着实与你万年县无关。” 云初沉默片刻,拱手道:“受教。” 刘仁轨笑着挥挥手道:“老夫现在真的很期待看到你给长安铺上金箔的样子。” 云初大笑道:“等我给长安铺满金箔的时候,我邀请你一起骑马看遍长安城的每一个黄金角落。” 刘仁轨扬扬马鞭,胯下战马就自动转头去了西市,云初也催动一下枣红马,枣红马立刻就识趣的向晋昌坊奔去。两人的方向虽然相反,云初却相信,只要真的在做事,在终点,总会遇见的。 附:下一章会在25日下午6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都是为你好啊 云初才进到晋昌坊大门,就看到娜哈在打熊猫。 问过看热闹的人才知道,熊猫不知道为啥偷偷地钻进女子澡堂里面去了……晋昌坊的女人不怕熊猫,就算光着身子也不怕,还有一些喜欢熊猫的会连熊猫一起给洗了。 最近来晋昌坊住宿的外人比较多,有地位的女子搬家自然是带着澡桶一类的东西自己躲屋子里洗,那些丫鬟婆子们就跟着晋昌坊的人在大澡堂洗。 本来这些女人就不习惯跟大群女人一起光溜溜的洗澡,现在,一头半大的熊钻了进去…… “吓得昏死过去三个,吓尿的两个,还有两个大聪明竟然光着身子打开窗户,准备跑,引来半条街的人看热闹。” ”你当时没在澡堂里吧?” “没有,人多了,我就不爱去,屁股挨屁股的没法洗个舒坦澡。” “不是给你修了专门洗澡的小池子吗,干嘛还要去大澡堂里洗?” “那里的池子大,可以游水。” 云初没打算把娜哈培养成一个高人一等的贵人,觉得只要她开心就最好了。 熊猫被娜哈痛殴一顿之后,却引来刚刚还被吓尿的那些女人们的指责,自从她们知晓这只熊不伤人之后,就纷纷说娜哈不该跟一头畜生一般见识。 还各自寻找好吃的安慰那头花熊。 云初兄妹路过马球场的时候,只有一群小屁孩骑着驴子一样大的马球马在打马球,没看到几个好看的屁股,让云初多少有些失望。 现如今,在晋昌坊马球场寻找好看的屁股,已经成了名传长安的闲人们干的闲事情。 就是因为有这个效果,平康坊里的一些会打马球的妓子们时不时地就来马球场展现一下自己过人的屁股。以至于有不少好事的画师,专门来晋昌坊马球场寻找灵感。 找到灵感之后,就画成画,再雕刻成版画,最后寻找铜板的印刷坊去印刷。 铜板已经印刷过不少长着一个很夸张屁股的仕女打马球的图画。 这种图画都是套色彩印,一张好的彩印版画,需要五六个模板才能制作成功,价格昂贵不说,还工序繁杂。 在印制这东西的同时,不好同时印刷佛经,所以,铜板就果断的停止了佛经的印刷,专门开了一个小小的印刷坊印制这种小册子跟小图画。 听说收入不菲。 专门卖冰糖葫芦的人扛着一个老大的草把子从云初身边经过,云初伸手就拿下三个,一个给娜哈,一个自己吃,一个给枣红马。 不给钱,云初早就发过誓言了,他这辈子吃糖葫芦都不会给任何人付钱,因为,这东西的创意是他的。 屠户毛大壮推着一辆鸡公车,鸡公车上装着一头猪的两半边身子,同样怯生生的从县丞身边走过。 这头猪一看就是一头好猪,仅仅是四指厚的肥膘肉颤巍巍的抖动着,这么好的猪,不送去大食堂,自己拿着卖,这些混账的良心都不怎么好。 毛大壮见县丞站在鸡公车边上不走了,还恶狠狠的瞪着他,就苦着一张脸,割下最肥的一片肉,用草绳穿了小心的挂在娜哈伸出来的一根手指上。 再看县丞的脸色似乎温和了许多。 然后就扯开嗓子吼道:“卖猪肉来,卖猪肉来,上好的肥猪肉唻。” 眼看着周边的人家大门纷纷打开,一群妇人吱吱喳喳的围着毛大壮买猪肉,看样子,这混蛋没有少赚钱。 再往前走,就是曾二牛老婆跟老娘一起开的藕粉铺子,这东西四文钱一碗,上边就稀稀疏疏的点缀一点干果,就敢要四文钱实在是黑了心了。 二牛老婆韦氏见县丞过来了,就连忙弄好两碗藕粉殷勤的端着,就等着县丞兄妹过来吃。 二牛的老娘恶狠狠地看着自家发骚的儿媳妇,觉得今天回家之后很有必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改不了教坊里的做事样子。 云初跟娜哈当然不会吃韦氏送上的藕粉,一旦他们吃了,二牛的老娘就会拦住马头要钱。 再说了,一碗藕粉四文钱,不顶饱不说,连糖霜都不愿意放,谁喝她家的藕粉谁就是傻子。 更何况二牛这个混蛋平生赚的第一文钱就是从他身上赚的,不用给他们家面子。 一群小孩正在玩弄小水景里的水车,大冷的天气里一个个手冻得通红,也要拨弄水车,让它转的跟飞轮一样。 看云初过来,就轰的一声跑的不见了人影,云初决定让学堂里的先生们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一路走来,云初其实挺开心的,晋昌坊里的人的面貌早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人只要穷了,脊梁骨就不容易直起来,当然,穷横,穷横的也不是没有,不管怎么说,穷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晋昌坊人的富裕程度是从晋昌坊储粮数量雪崩开始的,粮库里还储存着将近六千担的高粱呢,这两年吃这东西的人变少了,最差的也喜欢吃糜子而不是高粱。 人人都知道晋昌坊粮库里的粮食都是陈粮,所以,人家宁愿去被丁大有亲自整顿过的粮栈去买粮食吃,也不肯去赊欠粮库里的平价粮。 很多人现在已经认为去粮库赊欠粮食,是家里的日子过不到人前头的一种表示。 温柔正坐在云家的中庭一边喝罐罐茶,一边继续看自己永远都看不完的文牍。 见他张嘴笑的时候,牙齿没有被茶渍染色,云初很是欣慰,否则,一个娇弱的美男子突然张开嘴,露出一嘴的大黄牙实在是太败坏风景。 邀请温柔进书房谈话,温柔四处打量一下问道:“你这书房怎么连一个火盆都没有?” 云初指指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本道:“这些都是虞氏百年来的积存,不敢毁坏一本。 再说了,来书房就是为了读书,这个时候需要一颗冷静的头脑,如果放了火盆,烟气缭绕的不好读书。” 温柔深以为然。 “我最近又听到了不少的流言,伱想不想听?” 云初道:“快快道来,这一天到晚的好无聊,就靠你传播的流言度日呢。” 温柔骄傲的竖起一根手指道:“王皇后薨了,但是,外人都说王皇后还在幽禁中。” 说完话见云初没有表露出惊讶的模样,就皱眉道:“;李客师家里养了三千两百名全武装部曲,陛下希望李客师解散部曲,移封岭南,李客师不愿意,目前还在强撑,希望能获得李氏其余族人的支持。” 云初点点头道:“怪不得李客师在京城显得如此的孤立无援,堂堂郡公,家里被烧了三次,家人屡遭毒手,大理寺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温柔又道:“不是没有查出来,大理寺少卿彭寿根本就没有去管那些闲事,他忙着挨个审查李家的人呢。 李客师被贬斥岭南是迟早的事情。” 云初愣了一下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不杀人吗?” 温柔摇摇头道:“陛下不喜杀人。” 云初道:“也就是说,李客师全家落到这个地步,其实都是陛下的主张是吗?” 温柔叹口气道:“听说,秘书丞上官仪已经准备就李客师家发生的事情在明日大朝会上质询皇帝,如果李客师罪证确凿,就杀了李客师,如果李客师罪证不足,就放过李客师,不能这样如同狩猎一般,一点点的折磨李客师,这不是为君之道。” “上官仪为什么要把奏折上的内容先说出来呢?” “那是因为大家都很聪明,先放出一点风声出来,看看皇帝的反应,如果陛下大怒,他就说是流言,他根本就没有弹劾皇帝的想法。 如果皇帝表现平和,他就准备上书,奏明此事,没有人愿意为了别人,就把自己一家子搭进去。” 云初点点头道:“果然很聪明。” 温柔耸耸肩膀道:“家祖说,上官仪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这种投机心理之下。 你怎么看?” 云初断然道:“你家老祖明见万里,除过钦佩之外,我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温柔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我如果现在就开始弹劾褚遂良你认为如何?” 云初吃了一惊道:“你又听到了什么样的流言?” 温柔轻声道:“李义府,许敬宗准备弹劾褚遂良,我们的那位恩师,虽然办事不怎么样,可是论到眼光,家祖说是一等一的好。” 云初笑道:“我觉得像你我这种小官,还是站在一边为朝堂上的大佬们摇旗呐喊的比较好,谁赢了,我们就为谁喝彩,这样会显得我们一直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等以后,需要我们亲自下场弄一个对错的时候,再发力也不迟。” 温柔嘟囔道:“尸位其上的不是言官的做派。” 云初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不会成了你们家丢出来问路的一块石头吧?” 温柔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道:“我已经写好了,明日上朝就送上去。” 云初抬手就砍在温柔的脖颈上,温柔瞪大了眼睛瞅着云初,看的出来,他在努力的想要抗拒昏厥,终于,他失败了,头一歪,就昏过去了。 附:下一章会在25日下午9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大人物的陷落 温柔慢慢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他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甘草放嘴里慢慢嚼着。 这才伸手摸摸自己的脖颈,很不错,没有任何的不适之感,云初的那一掌仅仅是截断了他的血脉供应,没有伤到他。 虽然看不清楚周遭的情况,仅仅是闻味道,温柔都能猜出来自己如今身在一座牢狱里面。 回想起狄仁杰曾经说过的话,温柔吐掉嘴里的甘草渣,叹口气,自己还真得成了三人中第一个进牢狱的。 摸摸胸口,怀里的奏章已经不见了,白白瞎了他阿爷一夜的苦劳。 即便是黑洞洞的地下,温柔凭借往日养成的生活习惯,知晓现在一定是破晓时分,因为他很想撒尿。 破晓时分撒尿这个习惯他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反正他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撒尿,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他就没机会撒尿,就算尿在裤子里也没有人会理会他。 “牢头,给盏灯啊。”温柔抓着木头栅栏朝外边喊。 片刻功夫一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灯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灯火后面则是一张被灯火照耀的发青的恐怖面容。 “小心,灯芯贵着呢。” 温柔二话不说,接过这盏灯,就放在墙壁上的一个凹坑里,随即,这座长不过八尺,宽不过四尺的牢房,就被这一豆灯火照耀的有些人间的模样了。 “你看着我干啥?”温柔回头看看那个目光炯炯的牢头。 牢头雁九嘿嘿笑道:“我也很长时间没看到过监牢里的模样了,有些好奇,尿桶就在墙角,好长时间没人用了,你小心些,别惊着里面的蜈蚣跟蚰蜒。” 温柔很有礼貌的谢过雁九,然后呆立不动。 雁九似乎有些着急,指着尿桶道:“快尿啊,你不是很急吗?” 温柔道:“麻烦伱转过身去,或者干脆走远些可以吗?” 雁九摇头道:“县丞说了,要我寸步不离的看着你,免得你突然想不开,自杀。” 温柔摇摇头。 “我不会自杀,也不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现在,就想方便一下。” “都是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雁九咕哝一声,就转过身去。 温柔痛痛快快的方便了一下,抖抖袍子下摆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雁九笑道:“县丞说他会亲自来接你。” 温柔叹口气道:“那就是说还有两个时辰,难道说我就要白白浪费这两个时辰不成?” 雁九笑着又从黑暗里递进来一个包袱,温柔打开之后,发现是自己正在研究的文牍,就满意的唔了一声,指指油灯道:“再给我加两根灯芯草,太暗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雁九嘿嘿笑道:“一盏灯油五十个钱,灯芯草二十个钱,不二价。” 温柔摸摸袖子,发现袖子里的钱袋不见了,就指着雁九道:“你搜我身了?” 雁九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凡是进来的人,哪一个都要搜身的。” 温柔也不跟雁九计较,摆摆手道:“先记在账上,等你们县丞回来,由他来付。” 云初的名字是能当钱用的,这一点温柔早就领教过了,然后,他就得到了两根新的灯芯草,监牢里面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 盘腿坐在破烂的席子上,温柔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云初这一会应该已经准备进皇宫上朝了吧? 云初当然在上朝,今天的朝堂将会非常,非常的热闹,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唯一可惜的是温柔不能来,否则,两人站在丹墀上喝西北风聊天也听巨大的八卦也是一桩美事。 在御史这边登记名字的时候,云初顺便帮温柔也写上了名字,看的那位御史想要发怒。 云初低声道:“被人推茅坑里了,这会没脸见人,还在洗涮身体呢。” 御史同样小声道:“是谁干的?” 云初拱拱手道:“不才正是在下,谁让他跟我争夺茅厕的。” 御史狠狠地瞪了云初一眼,挥挥袍袖道:“竖子不足与谋!” 云初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道:“本来我要上这封奏折给陛下的,内容就是弹劾温柔在万年县贪赃枉法,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幸好他没有来,他要是来了,我正好拉他进殿在陛 御史怒道:“你与温柔一向交好,怎么也会弹劾他,还无中生有。” 云初怒道:“谁让他跟我抢茅厕来着,你说是无中生有,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就能把人证物证弄个齐全,再把案子定成一个铁案?” 御史是言官,有风闻奏事的职权,听不听得却在于皇帝跟那些主官。 云初是县丞,却担当着万年县县令的职责,虽然官职不高,却正是大唐官吏群体中,为数不多的有着真正实权的官员,治下子民超过五十万,比外省一个州的人口都要多。 当年,就是因为高德儒这样一个小小的西河郡丞,就逼迫李渊不得不暂缓东征大计,派儿子李建成率领大军不远千里去平灭高德儒,可以说,就是这个人导致李世民与窦建德的对峙中落于下风。 如果不是李世民在那一场大战中爆发出灿烂的让人无法仰视的光芒,谁胜谁负还真得很难说呢。 如果云初真的不管不顾的要陷害一个人,即便是位置更高的御史也会难以逃脱三司会审。 就算他能从三司会审中逃脱,在来年的清吏司评选中,一个下下的评语是逃不掉的,降职,罢官的命运就在眼前。 云初把狠话说完,就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去了太极宫,找适合自己站立并能听到大殿内谈话的丹墀去了。 一个红衣中年官员路过云初身边的时候,默默地抬手抱拳施礼,云初微微欠身,表示不敢接受长辈的礼仪。 目送一大群身着紫袍,红袍的大佬们进入了大殿,云初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小的铜皮炉子,又从另一边的袖子里摸出两个拳头大小的松果。 站在他前后的官员们,眼睁睁的看着云初拿出一整套罐罐茶茶具放在旁边齐腰高的台阶上,看样子这人竟然要在这里烹茶。 原本很对他这种行为非常奇怪的低阶官员们,突然发现太极殿四扇沉重的朱红色大门竟然关上了,一些跟云初熟识的官员,就纷纷凑过来,准备讨一杯茶喝。 毕竟,从天不亮就出门,折腾到现在,也是人困马乏了,现在,大殿的门关上了,就说明大殿里的事情不适合他们这群喽啰们听。 既然不让听,那些御史要是再多事,就群起而攻之。 云初其实对于大殿里发生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无非就是褚遂良倒霉而已。 这件事其实早就注定了的,从李治不允许他告老还乡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只是为了平抑四方的态势,这才拖到今天处理。 早上见褚遂良一脸悲愤的从身边走过,估计一会他会更加悲愤的从这里出来。 温柔要参与弹劾褚遂良确实是一个投机的好机会,但是,凡是弹劾褚遂良的人都被史书给写的臭不可闻。 且统统都打上了一个佞臣的名号。 就算弹劾褚遂良有好处,大头也是许敬宗,李义府这些人的,温柔捞一点汤汤水水的毫无意义。 只是这件事对温家有用,可以借此向皇帝阐明,他们温家是向着皇帝的,没有反对皇帝任何旨意的意思。 然而,温柔从此背着一个佞臣的名号此完蛋了,会被很多很多人鄙视,就连他跟她老婆生的那个孩子,也会被冠以佞臣之子的名号。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褚遂良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大唐王朝的事情,从事实上来说,即便是反对李治废后,也没有什么错失。 就在云初的罐罐茶煮的没有了味道,小小铜炉里的松果也燃烧殆尽的时候,一个身着紫袍,光着头,满脸鲜血的人踉踉跄跄的从大殿里走出来。 他的官帽没有了,他的笏板也没有了,额头上老大一片伤痕,且血流如注。 “天知我——”褚遂良站在台阶顶端冲着青天怒吼,声音中有着太多的不甘与愤怒。 “天知我——”褚遂良就这么怒吼着一刻不停的离开了长安,去了潭州就任都督。 就在很多人为褚遂良这一代顾命大臣感到惋惜的时候,正在往没有花的花坛里倾倒铜炉灰烬的云初知道,这不是褚遂良悲惨命运的终结,而是才开始。 “这么说褚遂良就这么完蛋了?”温柔守在一个铁锅跟前,瞅着云初往铁锅里揪面片,他们两个打算在这里吃一顿羊肉面片之后再出去。 “以后会更加倒霉,因为有很多人在为褚遂良鸣不平,听说,就连赵公都恳求陛下手下留情,褚遂良还是被下令,即刻离京走马上任。 怎么样,这一次被我害得没有参加到弹劾褚遂良的大军里,是不是有些后悔?” 温柔瞅着铁锅里翻滚的羊肉跟面片摇摇头道:“我能想到别的官员看许敬宗这群人的目光是啥样,反正我是受不了的。 咦,监牢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炉子?” 云初瞅瞅缩在角落里的雁九道:“这是他们用来烧烙铁烫人用的炉子,火力不错。” 雁九在一边吃吃笑道:“有时候也拿来直接烤人。” 附:下一章会在26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本章完) 第一百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褚遂良离京之后,烂怂大雁塔依旧高耸如初。 云初一直把这个塔当做长安新长出来的男**具,有刺破青天之威! 这一点跟他曾经因为学习去过的建康城有一些差别,建康城人以他们的法国梧桐为傲,但是不知为何,云初总觉得那些法国梧桐过于放荡。 直熘熘的树干古怪的噼开两个粗细相等的树杈,就像把一个个女子倒着栽进泥土里,双腿光熘熘的朝天岔开,还两排并行……有的树杈中间还有老大一个疤。 这或许就是西北城市的阳刚气与南方城市的阴柔美完美的体现吧。 既然是阳刚,那就要阳刚到极致,既然是阴柔,那就阴柔到极致,唯有如此,才能美到极致。 褚遂良走了,长安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城门口依旧挤满了要进城的人。 运河上的船只依旧首尾相接绵延数十里。 晋昌坊里也没有因为少了褚遂良一家人,就显得门前冷落,而是依旧宾客如云。 一个人,对一个时代的影响实在是太小了,几乎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史书上总是说,某某人是撑天的白玉柱,架海的紫金梁,其实不见得。 只要这个世界上的蚁民还在,还会再弄出一根白玉柱,一本紫金梁出来,就算有一时的挫折,也不过是漫长的历史长河里的一朵浪花。 云初身在其中,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 太阳出来的时候,长安城就会有一个明显的明暗变化,就像大幕被缓缓的从北到南慢慢被扯开一般。 所以,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天都有新的故事。 李客师从驿馆开始,一步一磕头,中间即便是体力不支,也不允许任何人搀扶他,倔强的一步一拜的来到了宫城前边。 皇帝李治听闻此事,亲自来到宫门前迎接,君臣相互扶持着走进了太极宫。 场面之亲切,让人不胜唏嘘。 第二天,朝廷就有旨意下来,李客师移封建康,赐金十镒,绢一千匹,帛一千匹,荫二子为果毅校尉。 “这匹老狗能活到一百岁。”温柔瘸着腿慢慢的在院子里熘达,就是不肯好好坐下。 李客师向皇帝投降,就说明他已经放弃了李氏明面上的上的皇族身份。 其实,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点都不奇怪,皇族的身份对他们家来说实在是太鸡肋了。 这个时候主动放弃,算是给李治收拾其余李氏皇族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真正说起来,李治真的不怎么喜欢杀人,比如褚遂良,比如李客师,他总能把事情办的有情有义的让人羡慕,也让后世传颂。 “你就不能坐下吗?转的我头晕。”云初啃一口羊腿不满的对温柔道。 温柔瞅着云初狼吞虎咽的吃相叹口气道:“我老婆炙的羊腿,在家里还是有些名声的。 就是平日里不愿意做,这一次为了你,为了炙出一条上好的羊腿,从选羊开始,再到制作,全程都是自己动手,用了三个时辰的时间,才弄出这么一条黄金腿,你也算是有口福的人。” 云初举一下手里的羊腿道:“所以我没打算分给你一点尝尝。” 温柔笑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你那一句把我推粪坑里的话,让我至少少挨了二十棍,我阿爷也有了在族人面前为我推脱的借口,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不过呢,有些人开始埋怨你了。” 云初勐勐的撕咬一口羊肉道:“他们招惹我的时候你不准插手。” 温柔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冷冷的道:“是你不许插手才是。” 云初用舌头舔舐一下手指上的油渍,不得不说,温柔老婆炙的羊腿味道真的很不错。 “兄弟阋墙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没有同室操戈,我已经给足家祖颜面了。” 云初瞪着眼睛道:“你这么优秀的人,他们凭什么推你出去当问路的石头呢?” 温柔咬着牙道:“我的策略一向是扮猪吃老虎,结果,扮猪扮的时间长了,人家就真的以为我是一头猪。 三天前的这顿棒子算是把我给打醒了,我当他们是兄弟,他们竟然拿我当石头。” 云初点点头,疏不间亲,多余的话他也不好说,不过,谁要是以为温柔是一个性格温柔,心胸开阔的人,那就错大了。 根据云初对温柔的了解,这个家伙绝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平日里你不去惹他,他还想把你弄沟里,现在,自己被弄进沟里了,这让他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呢。 想到温柔行事的阴毒,云初再啃一口羊腿道:“差不多就行了。” 温柔双手撑在云初的桌桉上,咕咕的笑着,跟猫头鹰似的。 “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一次狠的,至少要达到让他们以后见了我就绕道走的效果才好。” 云初见人家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只好转移话题道:“李客师家里的信鸽还残存了一批,我想要,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温柔道:“你不是养了一群鸽子吗?” 云初叹口气道:“一部分拿去给虞修容炖汤补身体了,另一部分被娜哈跟老猴子躲在后花园用泥巴包裹了之后烧着吃了。” 温柔大笑道:“味道好吗?” 云初澹澹的道:“老猴子吃完鸽子之后,说那东西就不是鸽子,是他娘的斑鸠。” 温柔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的过于勐烈不小心扯动了屁股上的伤口,导致他不停地抽抽。 笑完了,温柔道:“既然你想要那些鸽子,那么,现在是你万年县开始从大理寺接手李客师家被焚一桉的时候了。” 云初道:“会不会显得太无耻?” 温柔正色道:“办公,怎么就无耻了,大理寺现在明显对李客师家的桉子不感兴趣,但是呢,焚烧李客师府邸的事情满长安人都知道,怎么能没有一个结果呢? 这个时候,万年县一定要挺身而出,将桉子查一个水落石出,给长安百姓一个交代。” 云初觉得温柔的话很有道理,一旦自己接手了这件桉子,那么,那些鸽子就是呈堂证物,李客师不能带走。 云初下午就带着张甲去了大理寺,见到了负责承办李客师家桉子的少卿彭寿。 这是一个五品少卿对阵从六品县丞的一个场面。 尽管彭寿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最后,桉子还是被交还到了万年县手上。 因为,大理寺想要在长安办理桉子,基本上离不开万年县的支持,甚至可以说,如果万年县,长安县这两个地方的主官不愿意帮他们,想要在长安城里办桉,能把他们活活的累死,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拿回公文,云初就回万年县县衙了,张甲带着百十个人开始挨个查问李客师的家卷。 这一次,连李客师的老婆都没有放过。 没有人能想的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郡公,如今却被一个从正九品的县尉拿捏得毫无办法。 李客师面对张甲咄咄逼人的询问,灌满力道的双手,甚至将矮几都生生的给撕开了。 然而,什么用处都没有,他的部曲已经全部移交给了皇帝,他的封地也已经全部移交给了皇帝,他那座跟军寨一样的老巢,很可能会被皇帝拿去养猪。 昔日坚不可摧的皇族情谊被他一口气卖的干干净净,再也不会有人来帮助他了,就算是昔日军中的袍泽,此时也离他远远地,只要是一个人,就能看的出来,李客师如今是一个大大的灾星。 而那些将领们更是深深的知道,一旦某个人开始投降了,他昔日视若珍宝的一些坚持,就会荡然无存,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失去底线的人交朋友。 现在的他,除过一个虚头巴脑的建康郡公的名头之外,啥都没有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这是李客师离开长安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当然,如果他敢说这句话的上一句——龙游浅滩遭虾戏的话,张甲会立刻逮捕他全家,告他一个大不敬或者谋反的罪名。 李客师家三场大火桉子,也同时告破,是李客师的一个小妾跟马夫偷情,被李客师发现,准备弄死这个马夫的时候,被小妾发现偷偷告知了情郎马夫,于是,马夫就跑了。 那个重情重义的小妾却被李客师给勒死了。 没想到那个马夫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发现情人死了之后,就一心要为情人复仇……于是,就发生了李客师家着三次火的事情,以及他们家人屡遭毒手的事情,最后,马夫想要跟李客师同归于尽,结果,不敌李客师,被他碎尸万段,给长安留下了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不过,李客师真的能活一百岁,因为他太能隐忍了,也不知道几十年,或者百年,几百年后他们这一支李氏族人还能不能复兴。 “咕咕咕,咕咕,咕……” 瞅着装在笼子里的百十只真正的鸽子,云初的心情非常好,等笼子里的小鸽子长大之后,就能把大鸽子拿给虞修容炖汤,也能给娜哈跟老猴子去烧叫花鸽。 “现在还不能给你吃。” 娜哈见到美味的食物就流口水的毛病,看样子这辈子是治不好了,见娜哈嘴角又吧不争气的开始流口水了,云初掏出手帕给妹子擦擦嘴角。 第一零一章政治即人事 娜哈已经长大了。” 虞修容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肚兜正在往上面绣花,花朵是黄色的,看样子,预示着黄花闺女这么一个寓意。 从昨天起,娜哈就躲起来不愿意见人了。 现在虞修容又这么说,云初立刻明白,自家的妹子终于长成大姑娘了,开始有天葵降临。 娜哈一直都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营养从来没有缺过,除过吃母乳的时间有点短之外,她的营养历程一直又平又稳。 “是不是有些早?” “不早,十一岁,长成大姑娘了,该关起来养了。” “你关得住她?” “关不住也要关,夫君也要开始为娜哈寻找一个好人家,准备订婚了。” “这个不成,给娜哈找夫君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娜哈自己喜欢,只要她喜欢乞丐都能嫁,如果娜哈不喜欢,皇子也不嫁。” “养成老闺女了怎么办?” “那就继续养着。” 云初翻一个身,揽住老婆的身体,即便是有了身孕,她的腰身变粗了一些,就把手向上挪一挪。 虞修容也就往男人身边凑一下,觉得很安心。 春日的田野里云彩低低的漂在半空,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来。 云初穿着一身满是各种飘带的衣服,浑身上下挂满了口袋,手里挥舞着一个缠着各色绸缎的细木棒,一边蹦跶一边敲打,面前用麦草扎成的牛。 在春牛的前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香炉,香炉里插满了香,这让云初跟春牛都被澹澹的烟雾笼罩着,一个精瘦的男子引吭高歌,云初连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不过,百姓们似乎能听懂,每当这个精瘦的男子的嗓音变得高亢入云的时候,他们就会整齐的磕头。 打春牛的舞蹈是固定的,云初在礼部专门学过,考核通过之后,才有了现在打春牛的资格。 很有意思,不知不觉云初的舞蹈就跟那个精瘦神汉古怪的吟唱声相合。 而在另一边敲打着鼙鼓的汉子,则开始左右摇晃,上下胡乱点头,似乎已经进入了神的境界。 打春牛的过程极为繁琐,所以,云初一口气跳了一个小时,即便云初身强力壮,这一通舞蹈跳下来,也是额头微微见汗。 跳完之后,还以为百姓们会把春牛埋掉或者烧掉,没想到却被那些一拥而上的百姓们在一瞬间就把这头麦草扎成的春牛撕扯的粉碎。 凡是抓到一点麦草的人,就欢天喜地的拿着抓来的春牛残尸,到自家的地头里点燃,最后把火把高高地抛起,让着火的麦草尽量均匀的洒在自家的田地里。 在关中,等不来布谷鸟叫,就要开始播种了,一旦节气进入二月,长安的气温就会迅速升高,也非常的适合作物生长。 在农学博士的指引下,那些被水泡过的棉花种子,也随被乡农们一粒粒的种进了大地。.. 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在关中的土地上茁壮成长。 接下来,农夫们将再也得不到片刻的安闲,从现在起,他们就要看守着农田,提防关中多的让人生厌的鸟雀们偷食地里的棉花种子。 云初,刘仁轨为了节省跑路的时间,一个守在城里查看城里的那些工地上种植的棉花,一个守在城外,整日奔波不停。 当这一万亩棉花全部种下去之后,云初跟刘仁轨才有机会碰在一起喝一口罐罐茶。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县尊,且以茶当酒,满饮此杯,酬谢我等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 刘仁轨笑着端起茶杯敬一下云初,也就一饮而尽。 “一万亩棉田,十万将士的寒衣,如有所成,我等也算是为这大唐江山,尽了一点绵力。” “其实,一点棉花在关中试种成功,以后就能在关中推广开来,以这种经济作物跟产粮地交换粮食,就能有效的减少长安带给大唐其余州县的压力。” “话虽这么说,可是,一旦产粮地遭遇灾害,首先倒霉的就是长安,不知县丞有没有见过饿殍遍地的场面?” 云初摇摇头道:“我自幼长在西域,那里地广人稀,如果一片草场不好,我们就会赶着牛羊换一个水草丰美的草场,这些年来运气不错,总能找到好草场。 所以,县尊所说的场面,云初不得亲眼所见。” 刘仁轨指着窗外的一棵榆树道:“灾荒年的时候,这东西是一个好东西,人们会剥下榆树皮,放在磨盘里面磨成粉末,就能活一段时间。 当年河北蝗灾的时候,蝗虫铺天盖地般的飞过来,老夫至今还记得当时那种绝望,甚至那就不是绝望,而是心死。 不论你打死了多少蝗虫,还有更多的蝗虫飞过来,而蝗虫所到之处,草木皆空,而灾区的人,却每个人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末日到来了。 所以说,县丞,你一定要记住,钱赚不赚的有时候真的不重要,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粮仓里有足够的存粮才是真正的大事。” 云初叹口气道:“是啊,大唐的粮食似乎从来就没有够吃的时候啊。 说到底是亩产太低了,如果亩产能够增加一倍,从外地运进长安的粮食就可以减少一半。 八百里秦川,历来富饶,现如今却养不起长安一座巨城,真是太可惜了。” 刘仁轨给云初续上茶水,不再盘腿坐着,站立而起,指着窗外的青天道:“以前,人人都以为,这八百里秦川还能滋养天子气百年。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再支撑二十年,就已经是极限了,否则,必定会因为盘剥太甚而导致民怨顿生,山东,河北,淮南,淮北,哪怕是汉中,蜀中,也在支应长安。 一旦这个民怨真的起来了,大唐将会面临,强秦昔日面临的问题,一旦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大乱就成了定局。” 云初笑道:“县尊也认为迁徙京城到洛阳,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刘仁轨沉默片刻道:“长安偏西,不利长治久安。” 云初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迁都洛阳,已经成了大唐官员们的普遍认知。 如果是这样,他就放心了,也唯有这样,长安才能真正变成他的城。 云初既然觉得这座城将会变成他的城,所以,在发展长安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甚至可以说是无私地。 刘仁轨的棉纺织作坊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着,从选址到挑选工匠,织女,他都是在亲力亲为,为此他愿意没日没夜的干活,只希望能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用来培训那些棉纺织人手。 云初说的流水工作法,他如今已经研究的非常非常的透彻了,这种从秦代就有的好的工作法门,竟然失传了这么多年,让刘仁轨非常的不理解。 所以,刘仁轨认为,一旦这一万亩棉花种植成功,数百万斤棉花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成品,否则,以现在的储存手段,将会浪费很多的棉花。 在刘仁轨跟云初共同协作下,长安市上的所有棉花都被长安,万年两县搜购一空,即便是如此,云初还鼓励胡人商贾们,只要从西域把棉花送到长安来,他宁愿不收这些胡人的市舶税。 搜遍长安,如果不搜云初家,能得到的棉花依旧很有限,不过,用这些棉花来培训织工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长安县招收两千个贫苦妇人很容易,可是名声不好听,一个官员一口气招收了两千个女仆役的事情,在长安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被长安市上那些无聊的人稍微流传一下,刘仁轨就成了夜夜笙歌的色中恶魔。 办好事情的时候,事情往往会向奇怪的方向发展,这对刘仁轨跟云初这种干实事的官员来说一点都感到奇怪。 尽管还是很想用针线缝住他们的嘴巴,事情还是要继续干下去。 紧接着,万年县也招收了一千个女子进入东市,进行棉纺织作业的提前培训。 云初已经跟刘仁轨商量好了,长安县的产品走军品,万年县这边的产品走民用品。 云初在万年县的名声很好,不单是一个一诺万金的诚实君子,又以日复一日的善行,证明他不是一个色鬼。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新的变化,人们讨论的对象不再是刘仁轨跟云初,而是把好色的名头安置到皇帝头上。 因为,只有皇帝才有这么大的能力一次性召集三千个女人…… “这么说,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合作的很好?”李治用脚嫌弃的踹一下趴在他脚下睡觉的巨熊,问李义府。 李义府拱手道:“臣下以为,京师两县过于融洽,对京畿并非好事。” 李治伸手取过一块蜜饯摸索着塞桌子底下的熊嘴里,不以为然的道:“这两人能强的过十六卫兵马?” 李义府诚实的摇头道:“不能。” “这两人对朕,对大唐心怀不满?” 李义府叹息一声再次摇头道:“不曾,臣下就是心中隐隐不安。” 李治摆手道:“退下吧,没什么不安的。” 第一零二章尽信书不如无书 云初确实没有做什么让李治不安的事情,说真的,就目前为止,云初还不配让他感到忧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身边有了这头巨熊之后,李治觉得自己的风疾似乎都变轻松了很多。 尤其是每日里带着巨熊在宫里漫步之后,不论是心情,亦或是身体都觉得轻松不少。 要知道他往日里担心风疾发作,就懒得动弹。 巨熊的身体臃肿,走起路来自然是慢慢吞吞的,恰好,李治也不喜欢快速走动,再加上一个手比较贱,一个嘴巴比较贱,所以,一人一熊走走停停,东看西瞅的,能耽误很长时间。 只要到了吃饭的时间,也是巨熊最喜欢的时间,这头熊与别的熊不太一样,越是肥腻的东西它就越是喜欢,以至于啃竹子这种事情,反倒成了它磨牙的零嘴。 巨熊有一只硕大的盆子,每次到了李治的饭点,巨熊就会叼着盆子凑过来,于是,李治耐不住巨熊可怜巴巴的眼神,往往会把饭桌上最肥腻,油水最多的菜亲手倒进巨熊的餐盆里…… 李治不知道的是,正是每日里坚持漫步,与清淡的饮食,恰恰是减轻他风疾症状主要原因。 于是,巨熊越来越肥,李治却越发的显得清瘦。 吃什么东西对李治来说是无所谓的,但是对巨熊却很重要。 所以,每当李治带着巨熊在宫里漫步的时候,除过那个跟巨熊一样强壮的巨汉,没人敢靠近他。 不是害怕巨熊,而是害怕李治,宫人们跟巨熊混熟之后,每个人都知道这头熊除过喜欢抱人大腿,会不小心扯破衣衫之外,没有别的伤害力。 倒是李治…… 他最近的脾气很差,杖责了很多人。 他只对那只巨熊有好声气。 巨熊折断了一根竹笋,这是一根箭竹笋子,喀嚓喀嚓两口就吃掉了竹笋的外皮,等竹笋鲜嫩的内芯,露出来的时候,巨熊咬了一半,然后蹲地上沉思良久,终于抓着竹笋内芯送给了李治,邀请他一起吃。 李治自然是不吃的,不过,巨熊的行为很明显的讨好了他,于是,李治就让宫人给他拿一柄铲子过来,就带着巨熊四处搜寻刚刚长出来不长时间的嫩笋。 只要找到一颗嫩笋,李治就用铲子铲下来丢给巨熊。 李治一路走,一路铲,巨熊一路走,一路吃。 走出竹林的时候,李治的额头微微见汗,见前边就是武媚的寝宫,就随手丢掉铲子,背着手走进了寝宫。 贪吃的巨熊落后了好大一截,等它吃完竹笋,李治已经不见了去向,就抬起头仔细地嗅嗅,就追寻着李治的气味慢慢吞吞的来到武媚的寝宫。 犹豫良久,终究没有进去,它还记得上一次在这个寝宫里拉下来了老大一堆青团,是被那么大的一群人怎么教训的。 所以,它干脆趴在宫门前,晒着暖和的太阳,不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武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是拿着手帕擦拭李治额头的细汗。 “唉,陛下又伺候那头熊了吗?” 李治瞅瞅武媚道:“是遛熊。” 武媚轻笑道:’妾身怎么觉得更像是熊在遛陛下呢?” 李治哈哈笑道:“管他谁遛谁呢,只要朕心情舒畅,比什么都重要。” 武媚笑道:“这倒也是一个道理。” 李治低头看看武媚高耸的肚皮道:“等你生下孩子,朕就给你册封。” 武媚艰难的施礼道:“谢过陛下。” 李治摆摆手坐在锦榻上,喝了一口汤水道:“弘儿呢?” 武媚指指远处的花阁道:“在写字。” 李治沉默片刻又对武媚道:“我的女儿放在云氏家中,你就不想念她吗?” 武媚摇摇头道:“不想念,因为这是她的劫难,臣妾不想在给她带来任何祸患。” 李治笑道:“伱即将贵为皇后,还能给她一个小小孩儿带来什么灾祸呢?” 武媚站直了身子道:“妾身听闻,陛下在读了一首谶语之后,便茶饭不思,长吁短叹,可有此事?” 李治皱眉道:“忧思所致。” 武媚轻声道:“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 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 李治瞅着武媚道:”你怎么看李淳风,袁天罡所著的《推背图》?” 武媚道:“两位仙师就说有通天彻地之能,对于他们所著的《推背图》,陛下还是要多一些心思才是。” 李治大笑道:“朕召李淳风进宫讲解《推背图》,谁知晓,李淳风竟然说,不可说,不可说。 即便朕以昌乐县男的爵位相赠,他依旧说什么,不可说,不可说。 却又与朕说起玄奘法师念经除女妖之事过于诡异,由此,朕判定《推背图》信不得。” 武媚道:“玄奘法师之事,众说纷纭,玄奘法师自己却从未为自己说过一句话,除过撰写了《大唐西域记》之后,就潜心翻译经书,怎么连他这样的老实人也无端招来了指责呢?” 李治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递给武媚道:“你且看看这部《西游释厄传》,朕在这本书里看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 武媚却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更加厚实的《西游释厄传》递给李治道:“陛下,不妨看看这部。” 李治翻开武媚拿来的那一本厚的《西游释厄转》翻开第一篇瞄了一眼道:“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类的东西。” 武媚笑道:“陛下就当闲书看,倒也有趣。” 李治瞅着书本,忍不住念诵出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咦?怎么是道家的口吻?” 武媚的眼睛笑的弯弯的。 “您这是看出来了?继续往下看,您还会发现更多有意思的东西,等您看到最后,就能读出一股子佛道相争的味道来。 如果您不管这些东西,只看故事的话,就会发现是一本很好看的故事书。 新奇,有趣,几乎占遍了,而且书里面的玄奘,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呆子,一个遇到事情就会大哭的呆子。 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玄奘大师的意志何等的坚韧,行事作风又是何等的百折不挠。 妾身去大慈恩寺见玄奘大师的时候,用这件事来打趣他,玄奘大师一笑了之,还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句话虽然出自孟子,从玄奘大师口中说出来,却让臣妾多了一丝明悟。 因此,臣妾如今也只能向陛下进言,尽信书,不如无书。” 李治点点头,拿着武媚给他的那本《西游释厄传》去花阁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写字的李弘,耐心的指导了一阵子李弘的书法,就把那本书塞巨熊嘴里,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了。 送走了李治,武媚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了,今天虽然搪塞过去了,保不准日后又有人会翻出那本《推背图》来说事。 “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 武媚重新诵念了一遍这句谶语,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宫殿高高地藻顶,神情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只是,这样的武媚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云初学刘仁轨从一个肮脏的水坑里捞了一把水轻轻地尝一下,一股子苦涩的味道瞬间就弥漫了他的口腔。 “呸呸呸……”吐掉碱水,又用清水漱口之后,才对刘仁轨道:“这已经是我们洗过两遍的盐碱地,没想到碱味还是如此的浓烈。” 刘仁轨同样漱口完毕之后道:“良田变盐碱地不过是几年的事情,而盐碱地变良田,却需要很长时间。 这是一定的,不过,你们也没有白白做事情,现如今,盐碱已经减弱了很多,估计再有两年,就能种庄稼了。 坚持下去就有好结果。” 云初苦笑一声道:“总觉得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就为拯救这么一些田地,有些不值得。” 刘仁轨道:“世上有什么财富能与土地相媲美呢,不管是战乱,还是灾祸,人可以换一遍两遍,而土地不会增减,是永恒存在的,当然,除非遇到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否则,土地才是最珍贵的。” 云初嘿嘿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土地即便永恒,人也只能拥有一世,即便是再永恒,人却享受不到永恒的好处,所以说,何苦来哉?” 刘仁轨诧异的看着云初道:“县丞怎么会这般想?这片土地即便是我们死了,还有子孙需要这片土地养活,子孙没有了,还有其他人需要这片土地养活呢。 如果我们不拯救这片土地,难道要留给子孙更多的盐碱地吗? 如果子子孙孙都如同云县丞想的一样,岂不是我们在哪里就祸害一片土地,然后丢弃不管,继续去找新的土地,长此以往,再多的土地也不够我们祸害的。” 云初被刘仁轨这种后世环保人士才能说出来的话给震惊的不成。 就这一点来看,刘仁轨的情操,就比他的情操高尚一百倍不止。 附:下一章会在26日下午11点发布,不会拖欠,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这一章有些难写,主要是武媚应对推背图的诘问,要把写的合理,又机智,有些难,换了四种写法都不满意,最后还是憋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一零三章人老就变怂了 洗地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不管是在大唐清洗盐碱地,还是在后世洗另外一种地,难度都很高。 在大唐洗后世的那种地反倒变得简单了。 当初玄奘万里归来的时候,佛门发现玄奘有成为大佬的趋势,就玩命的为玄奘造势。 然后,就出来了玄奘在取经路上遇到女妖的事情,被他念了一通经文之后,女妖就魂飞魄散了。 又有玄奘渡过一条黑水河的时候,有老鳖精得知他要去西方求取真经,就拜托玄奘替他问问自己还能活多少年,结果玄奘到了天竺之后,忘记向佛祖询问这件事了,回程的时候被老鳖给丢水里,差点给淹死。 又有一个瘸子,却是一个孝子,不愿意让母亲喝井水,每日都要去十里之外的小溪里挑干净的水给母亲解渴,颇为艰难,被玄奘念了一通经文之后,腿就好了,地上还无缘无故的泛出一股清泉…… 其实还有更多,更加令人感到尴尬的故事在民间流传,就是这些漏洞百出的故事,成了李淳风等人攻讦玄奘的口实。 于是,出品自云初之手的《西游释厄传》横空出世,立刻就成了除过玄奘亲自撰写的《大唐西域记》之外的另一本权威性的故事书。 从一出世,就风靡整个长安,不出三天,就弄得洛阳纸贵,再然后,这本书已经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娜哈站在床头,拿着一个干瘪的葫芦冲着老猴子叫喊道:“叫你一声孙猴子,你敢答应吗?” 然后,就被孙猴子将她按在膝盖上毒打。 晋昌坊的人最是聪明,几天之后,满长安街头都是脸上都挂着唐僧师徒四人的面具的孩子,有的耍棍子,有的拿着耙子,有的拿着铲子,还有的带着唐僧面具叽里咕噜的胡乱念经的。 有了好听,好玩的新故事,谁换去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呢,相信不出一两年,就不会再有多少人记得那些尴尬的故事了。 给玄奘洗地真的很好洗,主要是他名声真的很好,干的是前无古人的事情,而且还能在天竺大放异彩,算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就算那些故事降低了他的形象,不过,因为玄奘的地位太高,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老猴子殴打了娜哈之后,就要再一次离开长安,回河西走廊,干他先前没有干完的事情。 云初生怕老猴子死掉,就特意给了他两颗炸弹,说明了使用方式之后,又带着老猴子去秦岭里用一颗石头试验过威力之后,老猴子看云初的眼神又开始不对了。 因为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属于人间的兵器。 云初并不担心火药配方会流散出去,就算老猴子把炸弹拆开,也没办法知晓火药配方是啥。 更不要说这东西在添加了蛋清在筛子里摇晃之后,已经变成了小小的圆的颗粒,就现在的条件,没人能够分析出这里面到底是由什么材料组成的。 不但不会往这一方面想,反而会往鬼神的力量上去开发脑洞,毕竟,非人力可为的时候,人们的第一念想就是鬼神,比如夸娥氏二子。 云初其实很惭愧,原本以为两三斤的火药,能把那颗百十斤重的石头炸碎的,没想到只炸成了两瓣。 “这东西见火就炸,小心了。” 云初在送别老猴子的时候,见他把炸弹揣怀里,就小声的告知了注意事项。 “放心,不到生死关头,老和尚不会动用这东西的。”老猴子再给了云初一个安心的眼神,就骑着骆驼离开了长安,继续他佛法西度的行程。 三月的时候,云初再走了一趟英公府,自从上一次弄得不愉快之后,这还是云初第一次前来拜见。 这一次拜见云初完全是按照规矩来的,提前六天送上了拜帖,在第三天的时候还打发刘义去英公府上问回信,确定三天后英公会见他,这才准备了四样礼物,登门拜访英公。 之所以要来,完全是因为吐谷浑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论是李敬业的,还是张柬之的,就连肥九这个家伙现如今也音讯全无。 禄东赞,论钦陵父子不是好对付的,不知道李敬业到底有没有在这,两头老虎头上拍过苍蝇。 云初依礼拜见,英公也是按照礼法接见了云初,两方都很客气,客气的就跟陌生人一样。 “敢问英公,敬业……” “徐敬业已经被老夫逐出家门,如今他姓徐,他的生死从此与我李氏毫无瓜葛。” “哦,小子明白,只是还想问问英公是否知晓张柬之一行人的去向。” “如你所愿,张柬之鼓动吐谷浑落魄勋贵们突袭了吐谷浑的王庭赤水源,在那里烧杀抢掠了六日,之后才消失无踪的。 老夫还以为他绕路去了西域,还特意给老程去了信函,结果,西域四镇没有他们的消息。 小子,不管是徐敬业,还是张柬之都不过是小事情,现在,伱的老友裴行俭在白狼山杀了副帅王文度,我现在就问你,你是否对他的事情,也要袖手旁观?” 云初摊摊手道:“英公以为这种事情是我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能掺乎的吗?” 英公盯着云初的眼睛道:“你就不问问裴行俭为何会动手杀了王文度吗?” 云初笑道:“裴行俭不是疯子,更不是一时激怒就不管不顾的那种人,既然他杀了王文度,那么,就说明,王文度有取死之道。” 英公看了云初半天才点点头道:“总算裴行俭没有看错你。 王文度自称身怀陛下口谕,还一度从老程书中索要兵权,延迟大军进程,导致苏定方与裴行俭白狼山之行空手而归,这是何等行为,想必你也能想的明白。” 云初点点头道:“王文度该死,即便是诛杀王文度九族都不为过。” 英公继续道:“现如今,有人说裴行俭诛杀王文度乃是出自私怨!” 云初愣了一下道:“私怨?” “没错,军中盛传,王文度看上了裴行俭随军的一个小妾,两人起了纠纷,这才被裴行俭给一刀杀了。 一个是王文度假传圣旨,一个是裴行俭因为私怨杀了王文度,你更相信哪一种?” 云初面目惨白的瞅着李绩道:“难道说,程公在西域绞杀阿史那贺鲁并不顺利吗?” 李绩冷冷的道:“老程行走到鹰娑川,遇贺鲁强兵四万骑,其前军总管苏定方帅裴行俭等五百骑驰迎冲击,贺鲁大败,追奔二十里,杀获一千五百多人,缴获的战马及器械,漫山遍野,不可胜计。 目前大军已经行进到了恒笃城,破贼就在眼前。” 云初又问道:“为何偏偏是裴行俭杀了王文度,而不是别人? 就因为他是戴罪立功之身吗?” 李绩淡漠的道:“军前之事又有多少能够天随人愿呢,即便是百胜的名将也难免一败。 既然身入军门,本身就是一件材料,一旦到了危急时分,就算是用他的肉身去铺垫马道,他也不能不去。” 云初小声道:“王文度真的矫诏了吗?” 李绩瞅着云初的眼睛道:“确凿无疑,裴行俭不该杀他,应该押送京师问罪的,现在,他这一杀,就把原本可以挽回的局面全部破坏了。” 云初瞅着无比萧瑟的李绩,他忽然明白了,这个百胜的名将,已经不敢指望程咬金能在西域有什么建树了。 王文度或许真的矫诏了,程咬金却屈服在了矫诏之下,才是让李绩感到悲哀的地方。 贞观盛世里的名将们,再无昔日的英气。 现如今,程咬金连破釜沉舟寻找阿史那贺鲁决一死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想着找出来一个或者两个替罪羊。 先为自己找后路…… “裴行俭就准备这么等死吗?”云初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怒气,竟然当着李绩的面咆哮出声。 李绩眼前一亮,瞅着云初道:“怎么,如果你是裴行俭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做?” 云初面皮抽搐一下道:“诛杀阿史那贺鲁,绝其苗裔,灭其部族,取他的人头回来献祭太庙。” “如果苏定方,裴行俭他们不肯这样做呢?” “那就管他们去死呢。” 李绩满意的点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好了,你回去吧。” 听李绩这么说,云初也算是听明白了,苏定方,裴行俭恐怕就是这么打算的,甚至已经开始执行了,至于,程咬金,恐怕已经失去了苏定方跟裴行俭的尊敬。 云初走到门口,就听李绩道:“徐敬业劫杀了禄东赞的女儿,凌辱之后悬尸日月山,禄东赞发誓报复,论钦陵割破面容,声称不死不休。” 云初停下脚步道:“如今人在何方?” 李绩长叹一声道:“不知道,如果有一日老夫出征,你敢来老夫麾下效力吗?” 云初微微笑道:“下官如今是文臣,是地方官,长安,万年县以外的事情莫要找我。” 说罢就离开了英公府。 知晓张柬之,肥九他们在那里就好,云初的心情非常好,看样子张柬之终究没有压制住肥九,反而被肥九带去了隐秘的大河谷地藏起来了。 至于李敬业……哦,徐敬业,云初管他去死呢。 附:下一章会在27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又是胜利的一天 (本章完) 第一零四章爱的很深沉 云初是一个领地意识非常强的动物。 长安就是他的领地。 云初现在很喜欢巡查长安城,就像一头狮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随意把不良人喊过来,指出不合理,不合适的地方要求整改,就是他在领地上的一种撒尿留气味的行为。 说起来,一个万年县令的权力真的很大,凡是发生万年县领地上的任何事情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云初很不理解以前的那些县令,放着如此美妙的权力感觉不去享受,偏偏要把有限的生命投注在美女,钱财,享受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被美人恭惟那里有被那些家财万贯的商人恭维来的有趣呢? 辛辛苦苦的捞钱,那里有痛痛快快花钱来的有趣呢? 一辈子蝇营狗苟的经营,哪里比得上眼看着成群成群的建筑拔地而起更有成就感呢? 躲在暗室中如同一头贪婪地龙瞅着金钱发出来的光芒,哪里能比得上走在大街上人人向你弯腰来的更愉悦呢? 自从云初开始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上又增添了一样毛病。 光福坊的建筑在三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完工了,对面安业坊的建筑也将在十天后完工。 就在刘仁轨还在为安业坊过多地房子,被云初卖的太贵而卖不出担心的时候。 他就被云初拉到了安业坊的卖房现场。 刘仁轨一看到卖房现场人头攒动的模样,就钦佩的朝云初拱手道:“活该你发财啊。” 云初笑道:“拿回我的本钱跟一倍利,剩下的都是长安县的。” 刘仁轨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就打开了点点头道:“为何要收一倍利呢?太高了。” 云初盯着刘仁轨看了许久之后才道:“我记得当初我们说好的,我负责给安业坊房子被拆掉的百姓给房子,剩余的利润都是我的。” 刘仁轨大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你现在不是已经准备放弃了吗?既然准备放弃了,为何不把好人做到底呢?连一倍的利都不放过。 这好人做一半留一半,可是得不偿失啊。 再说了,据老夫所知,你在安业坊一个钱都没有出,把房子盖起来的是工匠们,给工匠们供应材料的是各个商家,提供地皮的是安业坊的百姓,就连提供准许盖房的许可也是我长安县衙签发的。 你凭什么拿走一倍利益呢?” 小老头虽然喋喋不休的抱怨,云初却是不在意的,小老头这辈子都没把钱财当成一回事,他只想让云初成为一个最纯粹的好人,好官员。 跟品德高尚的官员打交道就这一点不好,他只要找到机会就想让你变得跟他一样的傻。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仁轨,刘仁轨打开看了之后发现是一张大慈恩寺出具的可以随时提钱的手续。 “六千三百五十八贯钱?” 看到这张可以随时从大慈恩寺香积厨提钱出来的手续,即便刘仁轨也算是见多识广,还是为突然出现的如此巨大的一笔钱财感到心惊。 “你可以拿走你应该拿的。”第一次,钱多的让刘仁轨觉得有些烫手。 云初看一眼小老头道:“我的那一份我早就拿走了,这一份是你的,顺便说一声,你拿着这笔钱,交给嫂夫人回老家盖房子,置地都可以,反正,除过我之外,没人知晓。” “你怎么知晓拙荆一直在抱怨老夫不能像别的官员那样在老家盖大屋,置地呢?” “娜哈已经快把嫂夫人养的十几只鸡快要吃光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吗?” 刘仁轨疑惑地道:“拙荆倒是说起过你的家眷去我家的事情,怎么,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可以随便编排老夫的地步了吗?” 云初耸耸肩膀道:“我家夫人是一个贤惠的,妹子是一个调皮的,嫂夫人甚为喜欢。” 刘仁轨对着太阳再看一眼那张六千多贯钱的手续,摇摇头道:“老夫应该早早学会贪渎这种事情的,在欲望最猛烈的时候都没有学会,现在更加的不懂了。 钱虽好,却与我刘仁轨无关,刘仁轨眼中的钱,只有朝廷每年给我下发的俸禄。” 话刚刚说完,刘仁轨又指着那些疯狂叫唤着想要买房子的人道:“房子还没有卖呢,你哪来的钱?” 云初怜悯的瞅着那些用力向卖房人身边挤压的人群,淡淡的道:“那里只有六座房子,还不是位置最好的,其余的房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卖空了。” “卖给了谁?” “真正有钱人。” “为何不卖给这些不算很有钱的人呢?” “因为,我把房子卖的很贵。” “为何要把房子卖的很贵呢?” “因为我想把有钱人手中的钱拿出来流通,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自从三年前大唐出现了一次钱灾之后,到了现在,很奇怪,大唐的钱再一次变得稀少起来了。 三年前,十二文才能买到一斗米,如今到了三月,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价格竟然下降到了八文一斗,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明年,后年的粮食价格还是会下降,最终下降到五六文一斗的程度。” 刘仁轨道:“什么意思?” 云初叹口气道:“等粮食价格落到五六文一斗的时候,又会有人拿出大量的钱,来购买百姓手中的土地,房子,粮食,货物,然后再高价卖上个几年,等卖空了,他门把以前放出去的钱也收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进行下一场掠夺了。” 刘仁轨道:“钱少,难道不是铜矿开采不足的缘故吗?” 云初嘿嘿笑道:“你看,你看,这就是你看不起钱的毛病造成的后果。 我中华大地从夏商周时期就已经开始用铜来作为交换媒介了,也就是钱。 几千年来,我们在不同的开采铜矿,炼铜,铸造各种各样的钱。 那么,县尊,你来告诉我,几千年来积攒下的铜钱都去了哪里? 埋进坟墓里了? 还是丢失了? 还是铸造成铜器了?” 刘仁轨看着云初道:“你是说,大唐其实从来都不缺少铜?” 云初摇头道:“大唐从来都缺铜,只是大唐社会不缺少。” 刘仁轨道:“你是说有人在故意积蓄铜,然后再利用铜来盘剥人?” 云初拍拍刘仁轨的手道:“如果我现在是一个普通百姓,我最喜欢的交易方式应该是以物易物。” 刘仁轨瞅着远处那些因为买不到房子而大吵大闹的百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初没有继续跟刘仁轨谈大唐诡异的经济,平均六年到八年一个周期的掠夺百姓的计划,是大唐整个富贵阶层都在干的事情。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皇家,这是一种有组织,有规划的掠夺。 毕竟,李渊起家的时候不是穷光蛋,而是一个大勋贵,对于,如何隐秘的盘剥百姓,他们其实是有经验的。 “这就是发家的秘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当云初以戏谑的方式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云初看的出来,刘仁轨显得很迷茫。 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云初相信,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一定能慢慢发现这个秘密的。 云初之所以现在不肯把昂贵的房子大量的卖给那群刚刚有能力买房子的人,最大的愿意就是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的几年红利期多多赚钱,等钱灾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就可以把自己的钱变成长安的房子储存起来。 继而躲过这样一场浩劫。 同样的话,云初是不会对温柔这种人说的,因为人家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要他背叛自己的阶级实在是很难。 全世界只有几个聪明人屁用不顶。 跟刘仁轨一起进入光福坊检查这里的新建好的房子,与上一次一样,还是一种人人都满意的状态。 虽然上一批房子中有一个男子因为没有看好自家的房子建设,导致出现了瑕疵,在这一次新房子交付的时候又倒霉了。 因为,整条街都能听到,他老娘跟老婆骂他的动静。 总体上,光福坊的欢声笑语,还是给了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很大的鼓舞。 “这就是你准备开业的大食堂?” 来到光福坊的街口,刘仁轨指着一座庞大的建筑问云初。 “没错,这里会有一个简化的大食堂,食物种类不会有晋昌坊那么多,也不会有晋昌坊那么精致,不过,胜在便宜。 县尊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一旦这座大食堂开业之后,耗费的食材会非常的惊人,需要长安县城外的里坊供应,这一点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不过,价格不会损害百姓利益,这一点我想你也没问题吧?” “我妹子一个半大的孩子就能把县尊家的产出都给霍霍光,我现在很怀疑县尊麾下的里坊能否支应的起这样一座大食堂的材料供应。” 刘仁轨笑道:“没关系,拙荆在开春的时候又抓了不少的鸡雏,几个月之后,也就长大了。” 云初哈哈大笑道:“但愿如此。” 离开广福街,长安城的两大巨头就站在宽阔无比的朱雀大街上,瞅着来来玩玩的马车跟人群,刘仁轨突然道:“其实很有盼头。” 云初笑着说出今日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我只怕人亡政息。” 刘仁轨悠悠的道:“就算拼尽全力,老夫也会保证你坐上万年县县令这个位置上。” 云初舔舔嘴唇道:“其实我更想当上长安的京兆尹。” 刘仁轨道:“那是一个从三品的官位,只有能力,品性,才学,忠诚,样样不缺的人才能够到。” 云初拱手道:“这些特点,某家全部具备,这世上,你找不出另外一个像我这般喜爱长安,喜爱的如此深沉的人物了。” 附:下一章会在27日下午6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零五章血还是热的 有时候云初觉得自己的血好像是冷的,摸摸心脏,才发现这颗心还能跳动。 今天不一样,这颗心跳动的真的很激烈。 不为别的,只为四个背着旗子的信使一头撞进长安城之后发出来的呐喊声。 “捷报,捷报,曳咥河大捷,阵斩突厥五万,裴行俭活捉突厥王!葱岭平定!” 正在官廨看文书的云初觉得心头跳的利害,再次凝神倾听。 “捷报,捷报,曳咥河大捷,阵斩突厥五万,裴行俭活捉突厥王!葱岭平定!” 这一次云初听得真真切切的,他丢下手中的文书,打一个唿哨,枣红马就从马棚里自己跑出来了,云初纵身上马,也不用驱使,枣红马就像是知道他要去那里,从人来人往的东市上就蹿了出去。 枣红马马快,很快就越过朱雀大街上众多追逐信使的人马,他没资格拦住信使问个清楚明白,只是想跟在信使后边继续听他们带来的捷报。 “捷报,捷报,曳咥河大捷,阵斩突厥五万,裴行俭活捉突厥王!葱岭平定!” 这些话,怎么听都听不厌烦,如果可能,云初很想让这一句话永远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没有人比他更加的激动了,也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一场大胜来的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甚至觉得,这一场战斗是在大唐主将缺阵的状况下得到的一场大胜。 不过,历史上似乎不是这么记载的,虽然苏定方注定会平灭阿史那贺鲁,却不是这一次,更不是今年。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云初希望这种变化是自己带来的。 狂暴的枣红马跟着信使进入了皇城,依旧跟在信使后面在皇城狂奔。 直到在宫城前被心情很好的宫卫们给拦住了,枣红马这才昻嘶一声,在虚空中蹬踏两下前蹄,稳稳地站在宫门前。 云初则羡慕的瞅着信使在宫城里纵马狂奔。 此时从宫门看过去的画面非常的好看,白亮亮的阳光正好照耀在太极宫上,像是激活了太极宫上的绿色琉璃瓦,闪着莹莹的绿光,虽然李治住在里面,云初还是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 在高高丹墀之上,一个身着紫袍怀抱笏板的长须老者,正缓步走下丹墀,与那些报讯的使者擦肩而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紫袍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依旧矜持,步伐丝毫不乱,一步步地踩着丹墀下行。 只是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身挺得很直。 “诛除一个叛贼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李绩怀抱笏板瞅着坐在马上片刻不得安宁,导致枣红马不断在原地转圈圈的云初。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云初本来很想认真回答一下李绩的问话,只是话到嘴边总觉得苍白,不知不觉就口占一绝。 李绩点点头道:“诗做的不错,只是,你是怎么知晓苏定方,裴行俭他们是夜袭了阿史那贺鲁?” 云初道:“白天,人家人多,他们可能打不过。” 李绩对云初的话嗤之以鼻。 “白天打不过,晚上就能打得过了?谁告诉你的这个道理? 以后在老夫麾下当裨将的时候,有仗你就老老实实给老夫在白天打,晚上就好好地休憩,胆敢在晚上胡乱行动,别怪老夫砍你的脑袋。” 云初茫然的道:“我当初努力打仗的目的就在于以后不再打仗。 再说了,我还要给长安城贴上金箔呢。” 李绩狞笑道:“你不喜欢打仗,听到胜利的消息你这么欢喜的做什么? 听到仗打赢了,你都是这副完全不能自已的模样,若是听到我军惨败,你岂不是恨不得立刻提刀去砍人? 从马上滚下来,一点规矩都没有。” 云初无奈,只好下马。 “陪老夫溜溜腿。” 云初只好跟着。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来到了皇城司农寺的大草场,此时新草才刚刚长出来,毛茸茸的,踩在上面很是舒坦。 “死一个老程不要紧!”李绩踩在草地上,似乎感觉很好,还用力踩了踩。 “不中用的老驴就该早日杀了吃肉,换一些精壮的上去才能把磨盘拉好。” “卢公听了会不会觉得伤心?” “伤心?苏定方的两万人马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不足八千,裴行俭的三千轻骑活着回来的不足六百,单于都护府长史萧嗣业麾下八百陌刀手,力竭而亡者就有三百余人。 不算回纥人的伤亡,这一次老程回来,老夫还要问问他那些战死的孩儿们都去了哪里?” 云初小心的道:“如此说来,王文度一事是不是就可以这样揭过去了?” 李绩叹口气道:“一俊遮百丑啊,危险到极致,也幸运到了极致,曾几何时,我大唐军人作战,也到了需要依靠运气的时候了。 小子,从军吧,裴行俭,薛仁贵,你,你们三人中你才是真正适合统带大军作战的人。” 云初惊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英公说我是最好的统帅?” 李绩点点头道:“你比裴行俭狠毒,比薛仁贵阴险,身上有侯君集的果决,又有程咬金的圆滑,还偏偏又长了一颗软不软,硬不硬的心。 只要目标确定就会百折不挠的去达到。 所以,你才是真正适合统带我大唐大军的人。 将士们只有跟着你,才不会为外物所扰,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进了鬼门关。” 云初摇头道:“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长安贴金箔吧,这件事都没有干好呢,您还指望我去把别的事情干好吗?” 李绩呵呵笑道:“别以为你的逍遥日子能过多久,等老夫这些人死光了,裴行俭,薛仁贵他们出了事,你就算是不想出战,也由不得你。” 云初呵呵笑道:“到时候再说。” 李绩哈哈大笑道:“到时候,到时候再说?你先解决好论钦陵来长安理论的事情再说吧。 徐敬业是跟着你的人出去的,现在,他把人家一个好好地闺女祸害之后,还悬尸日月山,六百人的送嫁队伍也被他屠戮了一个干净。 吐蕃葛禄部,冥岩两部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战祸眼看着就要起来了。 你先想好怎么应对吧。” 对于李绩说的别的事情,云初不怎么关心,既然徐敬业假扮的是盗贼,那些事情就不能避免的会出现,他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论钦陵要来长安的事情。 或许,就连李绩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论钦陵,压制了大唐军队整整三十年。 李绩见云初眼珠子乱转,而且在草地上转圈圈,心头猛地一惊,连忙道:“不可!” 云初摊摊手道:“我什么都没做呢?” 李绩怒道:“赶快熄灭你的念头,大唐与吐蕃一向交好,目前还没有到动刀兵的时候。” 云初连连摆手道:“我什么都没想。” 李绩盯着云初道:“你真的要这么干?” 云初摇头道:“我什么都不干。” 李绩道:“看样子你这是下定决心了,不过,老夫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长安。 有本事,就跟老夫交手试试看。” 说完话,李绩就气咻咻的走了,直到他走出司农寺的大草场,云初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情,会让李绩如此生气的走了。 就算自己有一些不好的想法,他也不能因为自己还没有做的事情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好吧,云初承认,他准备抱着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思路往远处多想了一会。 徐敬业千万,千万别给人家留下把柄。 骑着枣红马再一次来到朱雀大街上,云初发现,长安人依旧过着很平静的日子。 即便是听到了信使的捷报,也没能让他们变得欢喜起来,激动起来。 云初纵马出了长安城,枣红马一路狂飚,将速度提到了最高,以至于长安的官道上的人们只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后,就开始吃土。 立马灞河河堤,云初心绪难平,枣红马也气喘吁吁,云初抽出腰间的唐刀,奋力投掷了出去,只见唐刀在半空中盘旋着,最后咬在一颗大腿粗的柳树上。 他跳下枣红马,从柳树上拔下唐刀,随即,这棵树冠很大的柳树就轰然倒地。 灞桥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虽然折杨柳送别是长安人的习惯,但是,也不能把这里的柳树给砍了呀,真真是不为人子。 云初早就过了羞耻心这一关,见一家送别的人群中,有一个美艳的歌姬正在弹奏着琵琶。 周围还围着一群人似乎在准备做送别诗呢,从桌案上写的那么些字来看,已经写了不少。 云初激动了一早上,午饭还没有吃,见人家桌案上有不少的糕点,就弄了一根柳枝,胡乱插在一个中年人的衣襟上,然后就来到糕饼桌子跟前,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众人纷纷询问主人此人是谁,主人摇头表示不知,可是,云初身上穿着官袍,以及凑过来一起吃食物的枣红马都说明,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云初吃了不少的糕饼,见桌子上还有酒,就一起喝了,最后见那个歌姬脸蛋红扑扑的甚为可爱,就抱着人家用自己满是点心渣的嘴巴重重的吻在人家的樱桃小嘴上。 就在歌姬羞愤欲死,有人摩拳擦掌准备教训云初这个登徒子的时候,就听云初弹着手中闪亮的唐刀唱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附:下一章会在27日下午9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零六章第一波浪潮 “昨日长安市上有一个流言说,一个少年人骑一匹神骏至极的枣红马,以无上神力斩断了一株柳树,而后,旁若无人的吞食工部郎中韩有余为友人准备的糕饼。吞食糕饼之后,又当众亲吻了平康坊名妓羽晴娘子,最后弹剑作歌,震惊四座。被称为才子风流的标识,我还听说,那个羽晴娘子还放出话来,只要那位风流才子愿意来,她扫榻以待。” 温柔看似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一个流言,两只眼睛却总是看着云初。 “那首歌怎么样?” 大气磅礴,气吞万里如虎,乃是难得的佳作。” 云初摇摇头道:“这种青楼小道消息,就不要跟我讲了吧,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多帮我调查一下论钦陵什么时候到长安。” “论钦陵还在吐蕃追杀一股悍匪呢,短时间里没工夫来长安做客。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吃了一嘴的点心,面对一个美人不漱口也能亲吻的下去的。” 云初摇头:“跟我无关啊,不是我,你不要瞎说。” 温柔点点头道:“也是,你老婆怀着身孕呢,知道这些消息不好。不过,这段时间里,你也是久旷之身,人家羽晴娘子扫榻以待呢,你就不打算去拜访一下?” 云初不耐烦地道:“都说了与我无关,你怎么就不信呢?” 温柔叹息一声道:“工部员外郎韩有余虽然是郎官,却也是见过你的,就算一时间说不出你的名字,下一次再见到你,你有什么话说呢。” 云初道:“都说不是我了,怎么还问,韩有余问我,我也是这句话,” 温柔点点头道:“徐~敬业在论钦陵手下可能讨不了好,吐蕃与大唐边界的必经之路已经被全部封锁,徐~敬业想要逃出来,可能性很小。再加上他们都是唐人,在吐蕃境内太明显了,藏不了多久的。所以,你要做最坏的打算才成。” 云初笑道:“即便是徐~敬业被抓住,麻烦最大的也是英公,不是我,你不会真的以为英公把徐~敬业驱逐出家门,徐~敬业就跟英公没有半点关系了吧?” 温柔点点头道:“我觉得应该把徐~敬业在吐蕃的事情编纂成故事,说给所有长安人听。不过,为了英公,还是不要用徐~敬业的本名比较好,你觉得一个盗匪,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比较好呢?” “徐大麻子!” “为什么叫徐大麻子?” “明摆着的,马贼如何能有一个徐~敬业这样好听的名字呢?明显是不配的,人们也愿意相信,一个叫做徐大麻子的悍匪,抢劫了禄东赞女儿的嫁妆,还侮辱了禄东赞的女儿。” “那就好,就让徐大麻子的名字名扬长安好了。” 云初看着温柔道:”你打算通过吐蕃在长安的那些人手,逼迫论钦陵亲自快一些来到长安?” 温柔笑道:“徐大麻子姓徐,这明显是一个唐人姓氏,当然,危急时刻也可以诬陷是高句丽或者新罗人。论钦陵现在一定更想知道,这个徐大麻子是不是唐人派出去的奸细,如果在吐蕃找不到徐~敬业,说不定就会来长安碰碰运气。当然,前提是徐大麻子在长安。” 云初拿起毛笔,在自己脸上胡乱点了一些黑点道:“你看我像不像徐大麻子?” 温柔瞅了一会道:“该用颜料,这样不容易掉色。” 云初当着温柔的面换上一声黑衣,还用黑布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道:“这样,是不是更像徐大麻子?” 温柔摇头道:“一个人,一把刀,你又能杀几个吐蕃人呢?” 云初扯下蒙面黑布道:“你觉得杀死那些吐蕃人才能把论钦陵或者一些地位很高的吐蕃人引来长安呢?” 温柔道:“吐蕃使者噶伦。” 云初愣了一下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温柔道:“到时候我指给你看。” “你也要去吗?” “我不去到时候怎么传播流言?” “你会武功吗?” “你当初在国子监如果不是过于高傲的话,你就该知晓我的箭术排在国子监第四位,我的剑术排在第六位。” “哦,我一般只是草草的看看第二位是谁,后面的没管过,我这里有一件软甲,到时候你穿上。” “巧了,我也有一件软甲……” 云初办事一般不挑拣时间,今天晚上正好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月亮会在四更天下山,正好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时间。 三更天的时候,张甲亲自驾驶着一辆轻便马车,轻松地绕过金吾卫们的巡逻队伍,很短的时间里就来到了永兴坊。 永兴坊第三街的第四户就是昔日禄东赞来长安为松赞干布求亲的时候买下的一个宅子。 对于这个宅子云初,温柔非常的熟悉,来之前还专门查看过这座宅子的地形图。 两个不良人扛着一架梯子搭在坊市的墙上,云初,温柔很快就顺着梯子上了坊墙。 等他们两个沿着坊市的墙壁走到一处亮灯的房间的时候,这里面,已经站着十六个同样用黑布蒙着脸的大汉。 云初蹲下来,在地上绘制了吐蕃使者居住的地形图,低声安排几声,十六个大汉同时点头。 云初,温柔手持长弓上了坊墙,其余的黑衣人则四散开来。 温柔低声道:“这都是你的人?” 云初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挺好的,我还以为今晚是咱们两个动手呢。” “我其实很喜欢自己动手,问题就在于张甲他们不同意我去涉险,还说我要是完蛋了,他们也一定完蛋。” 温柔笑道:“呀呀呀,已经成大人物了,手下开始有死士了。” 远处传来两鸟鸣,一群黑衣人就蹑手蹑脚的进了吐蕃人的住宅。 片刻过后,又有鸟鸣声传来,云初跟温柔就跳下坊墙,从黑衣人打开的大门进入了院子。 院子里的血腥味很重。 就在云初准备进入中间庭院的时候,一声惨叫,在中间庭院里响起,随即,就传来几声钢刀剁肉的声响。 这一声惨叫,似乎惊醒了住在后宅的吐蕃人,后院不断传来呼喝声,以及开门的声音。 看来,想要不声不响干掉吐蕃人的计划破产了,云初挥挥手,黑衣人就全部涌进了后宅。 顿时,羽箭破空之声,弓弦崩响之声,以及中箭之人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云初提刀突进,没有理会跟黑衣人打在一起的吐蕃人,直奔被五六个吐蕃人护在身后的吐蕃人。仓促出来迎战的吐蕃人身上没有甲胄,还有几个人根本连衣服都没有。 温柔手中的长弓不断地响起,总能把羽箭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云初砍倒了两个吐蕃人,瞅着节节后退的吐蕃人使者噶伦道:“认识一下,鄙人,徐大麻子,就是抢走你们大相女儿的那个徐大麻子。” 噶伦面色苍白,不过,手中的刀却捏的紧紧地。 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斗志了,本来一个好好的吐蕃猛士,在长安待了七八年之后,就成了贪生怕死的人。 跟云初硬拼了几刀之后,眼看着手里的刀子被云初斩断,就慌忙道:“你要钱吗?我这里有很多的玛瑙跟珠宝,足够你富贵一生的。” 云初见周围的战斗似乎已经停止了,就瞅着噶伦不作声,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我的屋子里,我用这些财宝买我的一条命。”死到临头,噶伦的唐人话说的格外的准确。 云初挥刀斩下了噶伦的人头,再一次下达了搜索的命令,他总觉得刚才那个人与吐蕃人的本性似乎不太相配,没道理部下都在死战,唯有他一个人贪生怕死。 搜索完毕之后,除过一些唐人仆婢之外再无吐蕃人,就在他们准备下手杀这些仆婢的时候,街道上响起了不良人专有的哨子声,声音凄厉,在黑夜中传出去老远。 随即,云初就带着一群黑衣人离开了吐蕃人的院子,转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消失后不久,无数的不良人,金吾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吐蕃使者的居住之地包围的严严实实。 等不良人将消息传到万年县县衙的时候,云初正在与温柔讨论卷宗。 听闻不良人的禀报之后,云初捏捏鼻梁,微微叹口气对温柔道:“你看着,明天,长安会闹翻天。” 温柔道:“吐蕃人在长安野蛮惯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遭受灭门之祸,我想吐蕃大相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云初摇摇头道:“这是大人物们应该关心的事情,跟我无关,张甲,火速将此事禀报大理寺知晓。” 天亮的时候,云初与大理寺少卿彭寿共同站在吐蕃使者居住地的门口。 云初道:“彭少卿请。” 彭寿瞅着云初道:“你们万年县,什么时候能够真正自己处理一次案子呢?” 云初笑道:“这就是附京县的好处,有彭兄这等英明人物在,我们万年县那些拿不出手的人就不用出动了。” 彭寿叹口气道:“再等等吧,金吾卫那边的人还没有来呢。” 云初跟着叹口气道:“四更天发生的案子,我五更天就知道,彭兄想必也是在衙门里过的夜吧?” 彭寿苦笑一声道:“不能与人家相比。” 直到太阳都出来了,一个金吾卫的将军才姗姗来迟,且脸色极为难看。 因为,永兴坊这种有着众多衙门所在地的坊市,金吾卫要比万年县的防卫权重。 “为何直到现在才告知本将军?” 云初跟彭寿对视一眼,同时纵身飞起,一脚踩踏在这位将军的面门之上,另一只脚跺在金吾卫将军的胸口上,这两脚都很重,金吾卫将军,顿时就从马上掉了下来。 即便他的脸上已经踩着两只脚,他还在怒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一零七章死不承认 这人云初认识,名字叫做武惟良,是武媚的亲侄子,不过,传说这位亲侄子对武媚的母亲杨氏极为不友好。 也不知道武媚是怎么想的,自己发达之后,就把这个家伙弄成了金吾卫的将军。 同时提拔做官的还有她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武元庆,武元爽。 早在作案的时候,云初跟温柔两人就已经想好了把事情全部推给这个草包武惟良。 很多时候,做官的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云初是这样想的,彭寿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才有了一起跳起来飞踢武惟良的事情,现在,一人用一只脚踩着武惟良的一半脸,怒气冲冲的。 “我姑姑是武昭仪,马上就要当皇后的那个武昭仪,你们敢对我无礼,小心我姑姑下令砍掉你们的脑袋。 云初跟彭寿两人听后大吃一惊,连忙将武惟良搀扶起来,连连抱拳致歉。 彭寿更是亲手帮助武惟良拍打身上的灰尘,云初原本想帮着武惟良擦一下脸上的脚印的,后来,发现自己的部下都在瞅着自己,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刚刚才挨完揍的武惟良一把推开彭寿,瞅着云初道:“本官是从五品的官,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也敢殴打上官,本将军问你,是何道理?” 云初连忙抱拳道:“下官失礼了,刚才正心忧吐蕃使者别院被屠一事,心情不好,又没有看到将军,还以为是属下的仆役们,这才失手伤了将军,死罪,死罪。” 彭寿上前一步搀扶住武惟良道:“武将军,吐蕃使者被灭门,兹事体大,将军一直不来,彭某实在是不敢擅专,就等将军发话,好听命行事呢。” 云初也连忙拱手道:“此事卑职以武将军马首是瞻,将军但有所求,卑职一定尽心尽力。” 武惟良大喇喇的摆摆手道:“此事听本将军调遣就是了。” 不等云初跟彭寿两人示意,万年县跟大理寺里的一群惯爱见风使舵的官吏们,起身大吼道:“喏!” 心理上彻底得到满足的武惟良挥手道:“进去看看。” 万年县的衙役们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大理寺的人手就上前仔细地查看。 寻找脚印,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前院居住的都是吐蕃武士,这些人死的极为凄惨,是在睡梦中被人割喉而死。 割喉有一个很坏的特点,就是血会流淌的非常多,一个大通铺上躺着六个壮汉,此时,六个壮汉的血已经把大通铺淹没成了血的海洋。 即便是春天,门才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早有防备的云初跟彭寿两人已经用手帕掩住口鼻,而猝不及防的武惟良却被血腥气熏个正着,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嗓子眼发甜,早上才吃的早餐一点没剩的都交待在了门口。 彭寿脸色凝重,跟脸色同样凝重的云初对视一眼,慢慢退出房间,瞅着趴在花坛上继续呕吐的武惟良,彭寿对云初道:“县丞怎么看?” 云初摆摆手道:“我现在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能把我万年县从这个烂泥塘里面拉出来。 刚才某家粗略看了一下,发现每一个刀口的深度都相差无几,恰好割开喉管跟血脉,没有再深入一分,这分明是行家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而且行事的时候,整齐划一,应该并非是一人所为,彭少卿,我觉着这事就算查出来……” 彭寿点点头道:“不但要把你万年县摘出来,还要把大理寺也摘出来,一会,还需要县丞配合,还请多多帮忙啊。” 云初抱拳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既然人家跟脚硬实,我们两个就莫要参与的好。” 彭寿,云初两人等武惟良呕吐的再没有东西可吐之后,就上前向武惟良禀报他们的发现。 武惟良假模假样的点点头,就强撑着向中庭走去,此时此刻,如果不是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他早就想跑了。 中庭的场面更加糟糕,这里很明显就是主要的肉搏场地,倒地而死的吐蕃人不下十人。 每一具尸体都身中数刀,一些尸体的上面还有明显的箭矢造成的创口,只是,凶手已经把尸体上的羽箭全部带走了。 这说明凶手撤退的时候非常的从容。 “不良人就是发现吐蕃使者住处有斗殴之声传来,这才吹响口哨,呼唤援助,只是等不良人,金吾卫的人包围了这座宅子之后,里面已经没有了贼人的影子。 于是,金吾卫就在今日凌晨时分,在城门口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凡是身怀武器者,以及身上有刀剑创伤者,全部扣押。 所以,卑职以为,贼人还在长安,并未离开。” 彭寿把话说完,武惟良就点点头道:“应该再次大索永兴坊,你们看,这么高的坊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爬的,迅速查验坊墙,看看贼人是从哪里进来的,如果没有痕迹,就证明贼人还在永兴坊。” 这些话武惟良是跟随同他一起来的金吾卫说的,于是,一群金吾卫就去寻找高墙上的痕迹去了。 彭寿小声道:“云县丞,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云初低声道:“我曾听闻吐蕃使者一向豪爽大方,每次宴请有用之人,都会在长安最奢华的所在,因此……” 彭寿点点头道:“既然我们这位武将军对于立功的兴趣不大,那么,就再试试财货。” 一行人进入后宅之后,最显眼的尸体毫无疑问就是噶伦的,因为他的头不在脖子上,而是滚落在台阶 也不知道彭寿在那边跟武惟良嘀嘀咕咕说了一些什么,就听武惟良大声道:“金吾卫听令,封锁整个后宅,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步,从现在起,吐蕃使者灭门案,就由我金吾卫接下了。” 云初遗憾的看着散落在门口的一些玛瑙,珠宝,彭寿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那些珍宝,两人目光中都是一副恨不当初的模样。 武惟良从地上捡起一块红艳艳的玛瑙,对着阳光看的不亦乐乎,云初在一边羡慕的道:“这是一方血玛瑙,如果用来篆刻印章,可以传世。” 彭寿也在一边道:“总是听说吐蕃盛产宝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正在欣赏玛瑙的武惟良脸色一变,对云初跟彭寿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归我金吾卫了,你大理寺就不要多事了。” 话刚刚说完,见云初一副很期待的模样,就对云初道:“你们万年县也滚蛋吧。” 于是,不情不愿的云初跟彭寿拿出两份文书,请武惟良签署之后,就果断的带着自己的部下撤离了。 才出门,云初跟彭寿同时抬手抱拳,然后相视一笑,就各自收兵回营了。 温柔听了云初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摇摇头道:“武家没有好人才啊。” 云初笑道:“不用武家的这几个废物,武媚手中也确实没有真正可以让她放心的人手。 这几个人虽然愚蠢,却不会背叛武媚,估计武媚也是抱着加个猴子也能添一分力的想法捏着鼻子用的吧。” 温柔道:“我们这一次留下来的破绽还是有一些多的,那些仆婢们,以及两个躲在仆婢群众的吐蕃女人,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把徐大麻子的消息传到吐蕃。” 云初摊摊手道:“尽人事,听天命。” 温柔笑道:“确实如此,尽人事,听天命。”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娜哈再次如同小狗一般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 这一次她可倒霉了,哥哥身上没有女子的胭脂香粉味道,却有一股子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 张嘴干呕两声,然后抹一把泪花道:“你杀人了,还杀了很多人?” 原本在一旁假装看热闹的虞修容闻言,迅速遣散了周围的家仆,也在云初的衣衫上嗅嗅,即便是有准备,也烦恶欲呕。 接着,就是崔氏。 等屋子里就剩四个人的时候,虞修容小心的问云初:“能说吗?” 云初点点头道:“昨天看到一个美人,就爱慕难舍,把她抓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准备行一点不轨之事,结果,那个女子反抗激烈,就拿出刀子给砍成了八瓣,这才弄得满身都是血腥味。” 听云初这样说,虞修容紧张的面容顿时就松弛下来,拍一把云初道:“夫君尽糊弄人,妾身可是听说,那个美人儿都扫榻以待了,您还用的着强来?” 云初脱掉衣衫丢在一边道:“真话就是,昨夜吐蕃使者被人灭门了,一口气死了三十三个人,其中有十几个是在熟睡中被人抹了脖子,血都快流成海了。 哦,还有,灞桥边上砍断柳树,亲吻歌姬,还作诗作的很厉害的那个人不是我。” 虞修容委屈的瞅着云初,似乎要有很多话说,最终在云初的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道:“你呀……” 尽管虞修容表现得很细腻,云初还是从那两个字里面感受到了无穷的委屈。 就再一次认真的对虞修容道:“那个人真的不是我,是你想多了。“ 附:下一章会在28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零八章人的命是不同的 自从正式将案子转交给了金吾卫之后,云初就对吐蕃使者被灭门一事就丢之脑后。 这期间,金吾卫的长史涂远鹤来寻找过云初两次,每一次来都拐弯抹角的说话,希望万年县能够担当起自己应该担当的职责,把吐蕃使者灭门案再勇敢的承担起来。 还话里话外的指责云初办事不地道,尽捡着金吾卫里的傻子来欺负。 云初好不容易丢出去的黑锅,如何再肯扛回来呢,所以,不管涂远鹤怎么说,云初都不肯上当。 案子是自己做的,然后再由自己接手破案,这是对大唐律法的严重不尊重,会遭报应的。 在官场上,丢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别说皇后的侄子,就算是皇帝的侄子,该往他身上丢锅的时候没人会手软。 技不如人之下,又占据高位,本身就是一件错事,在这种状况下,被人丢锅了,责任只能从自己身上找。 在大唐,太子背黑锅的次数尤其多,尤其是李承乾。 当然,这样做的人也必须堤防人家的长辈反过来让你背黑锅,到时候你也不能埋怨。 总之,甩锅,背锅,是官场的重要的文化组成部分,需要时时磨炼,方能有所裨益。 吐蕃使者在长安被灭门,导致在京的各国常驻使者人人自危,原本处在皇城之中,约束太多的鸿胪寺客馆,就再一次人满为患。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天之久,金吾卫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说是一个叫做徐大麻子的悍匪做的案子。 李治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咆哮出声,将刚刚取代柳奭担任中书令兼任金吾卫大将军的崔敦礼呵斥了一番。 勒令三日之内,必须捕捉到贼人,还长安一片朗朗晴空。 暴怒的崔敦礼匆匆回到金吾卫驻地,就下令将武惟良重责三十军棍,命他,两日内若是还没有消息,每拖延一日,就重责三十军棍。 一顿棍子下去,将武惟良打的皮开肉绽,一想到两日后还有一顿棍子,就连忙托人向武媚传话,希望能请她出面说话,让自己免除这道苦役。 只可惜,刚刚产下一个男婴的武媚对于此事并不上心,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理睬。 刚刚带着铲子伺候完巨熊的李治走了进来,见刚刚出生的婴儿小猫一样卧在乳娘的怀里,就上去看了看婴儿,再回头看看武媚,发现武媚面无表情,就来到她身边道:“不打算救武惟良吗?” 武媚看着李治道:“云初,彭寿二人只是稍微撺掇两句,他自己就见财眼开,迫不及待的将那两人驱逐走,这一次拯救了,那么下一次呢? 再说,他的职位可是陛下给的,不是妾身求来的,陛下既然不满他尸位其上,杀了就是。” 李治看看婴儿,再看看武媚道:“朕以为这样做你会高兴?” 武媚叹口气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口含天宪,却为了一些破事情向妾身低头,这是何苦来哉。” 李治笑道:“好好,既然如此,朕就告诉崔敦礼,放过武惟良一次,让他去奉衣局当差去吧。” 武媚叹口气,慢慢站起来向李治施礼道:“谢陛下恩典。” 李治笑道:“你我夫妻不说这个。” 武媚看着一只滑稽的巨大熊头从墙角伸出来,就无奈的指着那头熊对李治道:“还是去陪它吧,妾身算是看来了,它一刻都离不开陛下。” 李治回头看看巨熊憨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还对武媚道:“你其实也可以养一头,这东西虽然蠢笨一些,对朕却是忠心耿耿的,颇为有趣。” 武媚摇头道:“臣妾这里不是妇人就是孩童,不适宜饲养巨熊,陛下对巨熊也当警惕,不宜过度亲近,若是有一日凶性大发,说不定会伤害到陛下。” 李治看看巨熊用熊掌抱着脑袋趴地上的傻样子,忍不住笑道:“就它?” 武媚继续道:“陛下若是真的喜欢这个东西,应当剪除它的利爪,拔掉它的大牙,如此,方能称得上是万无一失。” 李治摇头道:“此物若是没有利爪,没有巨牙,饲养它还有甚么趣味呢。 你就好好地养活这个孩子,再辛苦几年,朕给他封王,就能搬出去了。” 目送李治带着巨熊离开,武媚看那个小小婴儿的眼神就有了一分嘲讽之意。 李弘拿着一大卷子纸张铺在武媚的面前道:“母后,这是孩儿特意给您抄写的《波耶波罗蜜心经》,玄奘大师说,每抄录一份心经,便能多一分福报,孩儿想多抄录一些,让所有福报都落在母后身上。” 武媚闻言,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双手捧着李弘的小脸道:“也不知道你这小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的心眼,想要去晋昌坊耍子,尽管开口就是了,难道母后会不答应? 非要拐弯抹角的弄什么心经。” 李弘被母亲揽在怀里略微有一些羞涩,看着母亲的眼睛道:“云初说我这辈子跟母亲生死相依,母亲好,我才能好,要我一定要多孝敬母亲。” 武媚笑吟吟的看着李弘道:“他真的这么说?还说了一些什么?” 李弘想了一下道:“他还说,母亲既然已经说他是孩儿的伴读,为何不见有伴读的俸禄,还说孩儿能吃,每次都吃他家不少东西。 他还笑话孩儿,说从未见过像孩儿这般穷的皇子,他是在帮母亲您养孩子呢。” 武媚听了李弘童稚的话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李弘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道:“他下一次再说我儿吃的多,你就告诉他,别人想请我儿多吃,我儿还不愿意呢,让他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武惟良的事情,如果不是母后念着他的这点好,母后就要让他自作自受。 还有,你告诉他,别以为他在长安城里盖了那么多的房子,赚了那么多的钱,却没有人上门打秋风,难道说,他就不感到奇怪吗?” 李弘一口应下,得意的道:“孩儿今日就去告诉他,孩儿吃得多,是给他颜面。” “哈哈哈,就这般说,他要是胆敢支吾一声,母后就让他啥都干不成,还给长安贴金箔,给他家的茅厕贴金箔去吧。” 母子两说话说的正热闹的时候,那一边乳娘怀里的李贤开始嚎哭起来。 李弘指着李贤道:“母后,弟弟饿了。” 武媚原本笑的很开心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对乳娘道:“送他去该去的地方吃乳吧,吃完了,就抱回来,一刻都不要多留。” 瞅着乳娘抱着李贤走了,李弘就不解的道:“母后不是说,孩儿当初吃的是母后的奶水,为何弟弟不吃呢?” 武媚抱着李弘淡淡的道:“他不配。” 李弘抓抓脑袋,不明白是为啥,又跟母亲说了一些妹子的事情,还说,因为妹子太胖,导致他抱起来非常吃力云云。 跟母亲纠缠了好一阵子,李弘就得到了母亲的允许,在宫人的陪伴下,再一次去了晋昌坊。 今日是云初休沐的时间,所以,他起了一个大早,给虞修容跟娜哈做了一锅很不错的豆腐脑,这东西的营养丰富,最适合虞修容这样的孕妇食用。 灞桥边上的事情跟男女之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情绪来了,想发泄一下,正好看到一个美人儿在哪里显得很孤单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就亲了下去。 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云初这才能理直气壮地在虞修容面前死撑到底,没想法,就是没想法,如果当时虞修容在,说不定会亲的更狠。 李弘从外边跑进来的时候,娜哈立刻就把自己的嘎拉汗全部收起来了,这个死孩子啥都没见过,啥都想玩。 李弘见云初躺在躺椅上在假寐,就跳过去,掰开云初的眼皮道:“我母后说了,武惟良的事情放你一马,让你给我做多多的好吃的犒劳我。” 云初懒懒的道:“你母亲惯会做空口人情,武惟良以前就欺负过你母亲,只因为是亲戚,她不好下手罢了,这一次被大将军打的屁股开花,最开心的人是你母亲,可不是我。” “武惟良欺负过我母后?” 云初耸耸肩膀道:“姓武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欺负过你母亲,不给饭吃的事情都做过。” 李弘恼怒的抓挠一下耳朵道:“那就等我以后长大了,就把他们全部弄死。” 云初愣了一下坐起身瞅着李弘道:“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娜哈姐姐。” 云初重新躺下,摸摸李弘的小脑袋道:“这种话我们一般都藏在心里,不往外说。” 李弘鄙夷的看着云初道:“我当然知道不能乱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云初无奈的道:“说的很好,你现在四岁半了。” 李弘道:“跟你说话一点都不好玩,我去找娜哈姐姐了,看看她们今天去澡堂游水会不会带上我。” “你做梦,那里有男孩子往女澡堂钻的道理。” 娜哈啃着一根肉骨头,一手油的从厨房里钻出来。 李弘立刻就急了,拉着娜哈的裙摆道:“我在宫里洗澡的时候身边都是女子。” 娜哈一把拍掉李弘的手怒吼道:“我现在是大闺女了,不能让臭男人碰。” 李弘举起手放在鼻子跟前嗅嗅,就把手高高举起,对娜哈道:“娜哈姐姐你闻闻,我昨晚才洗的澡,一点都不臭。” 附:下一章会在28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零九章 满世界都是大冤种 假如武媚看到李弘在云家的样子,相信她会生出将云初碎尸万段的想法。‘ 假如李治看到李弘在云家的样子,他也会忿怒地认为在李弘身上看不到半点皇家子的气派。 没错,当李弘将自己的胖妹子用布带子绑在背上,还要摇摇晃晃地追着娜哈玩耍的场面,只要是皇族见了都会汗颜无地。 李慎现在就已经汗颜无地了,呆滞地看着小小的李弘,背着自家的妹子摇摇晃晃地追逐一只猪尿泡的样子,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初给李慎倒了一杯茶笑道:“如果你小的时候,你九哥这样背着你,你还会害怕他吗?” 李慎将茶水倒嘴里道:“我九哥就比我大一个月,没办法背着我拿我当肉垫。” 云初转头看过去,发现李弘摔倒了,还是朝后摔倒的,所以,他家胖胖的妹子真的成了他的肉垫子。 “这孩子心眼多,身体弱,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变得强壮起来,正好,他亲妹子也在这里,培养一下兄妹情谊正当其时啊。” “我就怕武媚知道了,会把你撕成碎片。” “不会的,多少人家的孩子都是背着弟弟妹妹长大的,你看,场上奔跑又背着弟弟妹妹的不止李弘一个。” “你还是少扯了,武媚可不能用常理来测度,那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 当年我父皇得了一匹宝马,这匹马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暴烈,无人能够降服。 我父皇就拿出一块玉当彩头,谁要是降服这匹马,就把那块玉赏赐给谁。 好多人都失败了之后,武媚站出来说:我能制服它,但需要有三件东西:一是铁鞭,二是铁棍,三是匕首。用铁鞭抽打它,不服,则用铁棍敲击它的脑袋,又不服,则用匕首割断它的喉管。 我父皇夸赞了武媚,也把玉佩赏赐给了她,却从此疏远武媚,直到龙驭宾天,也没有再召见过一次。 所以呢,很多想要在武媚身上占便宜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跟她的儿子亲近,以后说不定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云初看看李慎道:“你们皇家真的都这么不近人情吗?” 李慎笑道:“要是皇家近人情,那还是皇家吗? 好了,今天不跟你扯淡,我过来就是问问你,吐蕃使者灭门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摊摊手道:“这事你要问武惟良啊,人家才是经办人。” 李慎鄙夷地看着云初道:“你跟彭寿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把武惟良送沟里了,真当别人看不出来?” 云初刚刚从李弘那里吃了一颗定心丸,此时自然坦荡地道:“所有程序合法合规,是武惟良不允许万年县跟大理寺插手的,我这里有文书为证。” 李慎瞅着云初道:“这个可真的没话说了,武惟良居然能给你们留下文书,这个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作为朋友,我就想问一句,你觉得那个徐大麻子为何要把吐蕃使者给杀光呢?” 云初摊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在搜检现场的时候,发现行凶之人,手法干净利索,且武力强悍,通过询问那些仆役我们得知,从第一声惨叫声响起,直到悄无声息,过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吐蕃人一向凶悍,现在,你来告诉我,谁有这个能力一口气把三十三个吐蕃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全部杀死? 先申明,我万年县的衙役跟那些不良人可没有这种本事。” 李慎舔舔嘴唇道:“我府里的护卫们也没有这个本事,难道说……” 云初笑道:“我这人原本还算是有些担当的,一般的案子我还就主动承担了,没有退给大理寺,也从未想过推给别人。 这一次不成了,你也看见了,我家里不是孩童,就是孕妇的,我长了几个胆子敢招惹这种人? 一盏茶的时间,就无声无息地弄死三十三个悍卒的人,是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的小官能惹得起的吗?” 李慎若有所思地道:“按照这个道理来看,长安城里有这种本事的人其实也不算多。” 云初给李慎重新添加了茶水继续道:“我一蕞尔小官,你一个闲散王爷,我们就不要操这么多的心,成不成啊?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啥都好。” 李慎展颜一笑,连连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喝茶,喝茶,我们不说那些不好的闲话。” 李弘背着胖妹子在场子上一口气奔跑了快半个时辰,早就汗流浃背了,趁着猪尿泡被娜哈一脚踢飞的功夫,李弘背着妹子跑过来,将头埋在云初的茶碗里,长鲸吸水一般就喝干了茶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李慎就提起茶壶给侄子添了新茶,李弘匆匆道一声“多谢皇叔”,又一口气喝了半碗茶,这又大呼小叫地背着妹子,继续跟娜哈她们去抢那个猪尿泡。 这一幕看得李慎有些发呆,李弘汗流浃背的模样,虽然狼狈,然而,一张小脸却红扑扑的,奔跑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有余力,这分明是气血充盈的一种表现。 跟着孙思邈那么长的时间,他那里会看不出,这个孩子如果不遇到恶事,该是一个长寿之相。 云初看一眼李慎道:“孩子就该这么养,即便是以后遇到病,灾,也能凭借一身的好身板硬抗过去。 等这孩子长到八岁,筋骨齐全了,就可以开始练武,我算是看来了,在你们李家,要是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日子就没办法过。 对了,你当年为何不练武?千万别说老神仙身边没人能教导你练武。” 李慎继续看着奔跑的李弘,幽幽地道:“我到老神仙身边的时候,根骨已经坏了,老神仙想尽办法能让我活下来,且可以娶妻生子,已经是我的幸事,那里还敢要求更多呢?” 云初撇撇嘴道:“太惨了。” 李慎走了,似乎有那么一点悲愤。 李弘则被崔氏拉着去洗澡了。 尽管他很想跟娜哈她们一起去大澡堂洗澡,终究,他只能跟自己亲妹子被崔氏放在一个澡桶里清洗身体,中间,他妹子还尿在了澡桶里…… “这件事必定是李绩干的,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将那些吐蕃人在瞬间斩杀得干干净净。” 武元庆的身子不好,说几句话就会咳嗽。 “怪不得云初跟彭寿这两个畜生,会千方百计地把这件事往我身上推,我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会答应他们退出的要求呢?” 武惟良趴在床上,稍微动一下,扯动棒疮就让他痛不可当。 “说起来,都是你利欲熏心,见到一些贼人遗留的珠宝就把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还总以为宫里的那位会帮我们,你们难道说已经忘记了当年我们是如何对待她们母女的? 这一次你能从泥潭里脱身,估计是韩国夫人帮的忙,她刚刚产子,陛下终究给了她一点颜面。” 武元爽的话音才落,武元庆就怒道:“闭上你的臭嘴,这些事情也是能说的?” 武元爽连忙闭嘴,低头不语。 唯有武惟良咬着牙道:“云初,彭寿,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还有李绩,你们都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一定要让你们受尽人间苦楚。” 云初今天的公务很轻松,只是在下午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年轻的寡妇,要求再嫁的案子。 平日里云初是不断案子的,这种事一般都是法曹的事情,唯有这种关系到人伦大礼的案子,就必须他这个地方主官出马了。 云初看了卷宗跟状子之后,立刻就判这个寡妇速速改嫁。 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一户铁匠,老子才四十岁,寡妇是铁匠去世长子的妻子,底下还有两个精壮的小叔子。 铁匠的老婆去世得又早,家里只剩下寡妇跟三个男子,状纸是当地坊长写的,写得很简单,就问云初,这个寡妇该不该出嫁。 当然应该出嫁,一旦这一家人传出有悖人伦的事情,云初这个万年县的主官,一定会被礼部尚书提到大堂上当场吐口水的。 在大唐,杀人案子不算大事,人伦案子才叫大案,要案,一旦某一个地方出了这样的案子,基本上会顶风臭十里,再无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过来。 在公堂上,云初瞅着铁匠一家三个黑乎乎的精壮男子,再看看那个还有两分姿色的小寡妇,就忍不住叹口气,人家是没看上两个精壮弟弟中的任何一个。 看着那个小寡妇得意地拿着判决文书,带着自己的嫁妆欢欢喜喜地找自己的情郎去了,再看看三个大冤种一样的铁匠,他也没办法,且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事摊到百姓身上就是大恶,换一个身份,就不叫事情了。 云初回到家里,跟虞修容说起衙门里发生的这件事情,虞修容却有不同的看法,她觉得那个寡妇能带着铁匠家的钱跟自己喜欢的情郎相会,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是那个女子的运气。 听老婆这么说,云初就明白了,自己亲吻那个歌姬的事情,确实做错了。 以至于快一个月了,这个婆娘还记着呢。 附:下一章会在27日下午4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一零章天下军阵无不破者 所有人都怀疑屠灭吐蕃使者团的人是英公,而英公竟然没有作任何形式的反驳。” 长久呆在屋子里,不见阳光的温柔显得更加白皙了,就是一双眼睛发红,看起来有点像鬼火。 “所有人?” “嗯,越是地位高的人,就越是清楚徐~敬业在吐蕃干的事情,就会很自然地联想到英公屠灭吐蕃使团,其实是在为自己的孙子谋求一条活路。 虽然这件事让英公背了黑锅,不过呢,我们也是真的在拯救他的孙子徐~敬业,他必须领情。 接下来,我以为,该动用一些吐谷浑人了,你觉得怎么样? 云初点点头道:“突袭论钦陵队伍的人选只能是吐谷浑人,也只能是吐谷浑人,目前,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吐谷浑人的战力堪忧。” 温柔嘿嘿笑道:“既然吐谷浑人战力不好,那么,我们就只借用吐谷浑人的尸体,战斗,我们自己来。这一次论钦陵带来了三百亲卫,不好打啊。如果想要借助地利,目前还不清楚论钦陵到底是从蜀中过来,还是直接从青海过来。如果是从蜀中过来,我们就必须安排强悍的步卒,如果是从青海过来,就只能安排强悍的骑兵。这一点非常的麻烦。” 云初皱皱眉头,然后将手按在桌子上道:“不用理睬这些,我有把握在硬碰硬的状况下,取论钦陵的首级。” 温柔缓缓摇头道:“你虽然在国子监里称王称霸,但是呢,对上论钦陵,你真得不成!你是当过兵,打过仗的,那么,你就该明白亲卫是一群什么样的兵马。 当年太宗皇帝之所以能生擒窦建德,依靠的就是玄甲重骑,当年,梁建方在朔方为大军断后的时候,被突厥人死死地咬住,他带着五百亲卫,在白狼堆硬抗了突厥人两万人一天一夜。 就算你的部下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甲胄齐全,如果没有一千人以上,休想撼动论钦陵的三百亲卫。” 云初道:“继续安排伏击地点,不要管是不是亲卫,我一定会击溃他的亲卫队。” 温柔奇怪地看着云初道:“你真的有办法?” 云初点点头道:“真的有办法,你尽管把我想成天下无敌的悍将去安排战事就好了。” 温柔长出了一口气道:“如果是这样话,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云初想了一下道:“三十步内,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可破天下所有军阵。”(李世民把自己的双步,也就是左右脚各走一步,定为长度单位步,唐代的一步为1.514米) 温柔试探着问道:“包括盾阵?” 云初点点头道:“包括盾阵!” 温柔忽然把手中的笔丢在桌子上忿怒地道:“你都这么厉害了,这还打个屁的仗啊,还用做个屁的谋划啊,见到论钦陵,你只要往上冲,再弄死他不就成了吗?” 云初安静地坐在那里道:“等我们开始办事的时候,带上你,也让你开开眼界。”百度搜索74文学网,最快更**的餐桌。 温柔呆滞地瞅着云初道:“你真有这本事?” 云初认真地点点头道:“你会亲眼见证一个新的时代是如何降临的。” 真的吗?” 千真万确!” 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以后,温柔就以你马首是瞻!” 那是自然,毕竟我这么厉害。” 说大事的时候你还是这么的不正经,我能收回我刚才激动之下说出的那句话吗?” “想都别想!” 你真的有那么,那么厉害吗?” “……” 老猴子站在一个幽深的洞窟里,两只耳朵还在嗡嗡嗡地作响,看到残存的三个同伴跪在他的脚下,双手合十频频膜拜,他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就在他身前十几步远的地方,三个身体黝黑似铁强壮如雄狮一般的昆仑奴就倒在那里,一柄沾满了脑浆的巨锤缓缓地滚到他的脚下。 老猴子提起巨锤,漫步来到那个三个如同噩梦一般的昆仑奴跟前,举起锤子,将两个还在呼吸的昆仑奴砸死,至于另一个,不用理睬了,他的两条腿已经齐膝断裂,胸口还插着一柄巨大的陌刀,眼看就不活了。 红砂岩开凿出来的山洞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半尺深的坑,坑是黑色的。 直到现在,老猴子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不过是丢过去了一个三斤重的东西,然后,这三个花了极大代价训练,装备好的巨人,就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从最后一个还在剧烈喘息的昆仑奴惊恐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这种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杀人怪物,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 从山洞里出来,老猴子摸摸胸口位置,那里硬硬的还有一个,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越笑越是畅快,最后几乎陷入了癫狂状态。 仅存的三个同伴,依旧双手合十,跪地向他膜拜,以为自己见到了神迹。 “我佛的慈悲终将覆盖西域大地……带给这片土地最终的和乐安康。” 老猴子也盘膝坐下,双手合十,面向西方喃喃自语,且露出佛陀一般的笑容。 娜哈跪在一个长条凳上瞅着哥哥嫂子把一些黑乎乎的小小圆球往一个被桐油浸泡过的厚纸壳子里装。 每一次装这种小黑球的时候,哥哥还要用秤称一下,而且下手极为轻柔。 最后,再把这个密封的很严实的小盒子装进一个很厚的大盒子里,大盒子里装满了小小的铁疙瘩,扁的,圆的,带尖的都有。 只要小盒子炸开,大盒子里的小小的铁疙瘩就会四散乱飞。 装好之后,这个盒子看起来很像是一本厚厚的书。 不知道哥哥弄这些东西干啥,反正,每次触碰这东西的时候,全家只有她跟哥嫂能够进来。 而能触碰那种小黑球的人只有哥嫂。 忙碌了大半个晚上,身怀六甲的虞修容已经累了,她却一声不吭,继续干活。 这是云家的顶级机密,是云家在这大唐能够安身立命的根本。 目前,这东西的配方只有夫君一个人知晓,哪怕是娜哈也不知道。 瞅着娜哈那双无知的眼睛,虞修容忽然觉得丈夫兴致来了亲吻一个歌姬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事情。 能进到这间书房,亲手侍弄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才算是真正的云家人。 好不容易弄完了这些东西,云初小心地将它们装进了两只没有任何铁器的大木头箱子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虞修容跟娜哈道:“谁都不能说。” 虞修容重重地点点头,娜哈也重重地点头。 云初又瞅着虞修容高耸的肚皮低声道:“等孩子成年之后,如果心性还好,就可以告诉他,如果心性不好,就看看别的孩子的心性。” 娜哈突然道:“哥哥,我呢?” 云初探手摸摸娜哈的脑袋道:“你可以用,却不能告诉你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娜哈重重地点头,只要有的用就好了,她不耐烦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 晚上睡下的时候,虞修容怎么都睡不着,将头蒙在被窝里跟云初悄悄说话。 “夫君,您说这东西可以有开天辟地之威?” 云初道:“这还是最初级的,就能开山裂石,研究到深处之后,开天辟地也不是不能。小小一颗,毁掉长安城不在话下。” “嗯,妾身做梦都不会说出去。” “对,不能说出去,之所以现在不告诉你秘方,也是为了保险的缘故,一旦我这里有了危机,你自然会知晓这东西的秘方。” “妾身不想知道。” “我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知道,可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夫君为什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呢?” “偶然所得,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情。” “妾身现在开始相信老猴子说夫君是佛子这件事了……” “赶紧睡觉,你现在是大肚婆,老子拿你没办法,等孩子出世了,我会让你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佛子。” “嗯,妾身等着……” 云初再见温柔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个家伙的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眼眶乌青乌青的,跟竹林里的熊猫几乎有的一拼。 “我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想通,你凭什么认为你在三十步之内能破天下所有军阵。” 云初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只要论钦陵赶来长安,你就能见识的到。””你到底是如何大展神威的呢?””你会看到的。” “好吧,麻烦你把我打昏,就像上次一样,我已经三天多没有闭过眼睛了。” 云初没有客气,抬掌就把温柔给打得昏过去了。 云初从来就没有想过把火药的配方公诸与众,历史经验证明,火药这东西是唐人发明的,他们发现火药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军用,而是研发成了璀璨夺目的药发傀儡…… 晋昌坊每次出现药发傀儡表演的时候,云初其实都有些心痛的。 所以,他宁愿将火药的秘密守护起来,直到所有人都重视之后,再说。 现在,云家想要在长安立足,想要守住这座辉煌之城,没了火药的支持是不成的。 所以,他现在准备将火药的可怕散播进每一个大唐人的心中,让他们先懂得重视起来才成。 第一一一章七百贯买几个希望 田野里的棉花苗陆续长出来了,只是不怎么整齐,于是,农夫们就开始从棉花苗稠密的地方间苗,往没有长出来的地方补苗。 自从棉花苗长出来之后,云初跟刘仁轨每隔几天,就必须去棉花地里视察一番。 就目前的棉花长势来看,盐碱地里的棉花苗长势,终究是没办法跟水浇地里的棉花苗媲美。 这本来就是一句废话,但是,司农寺里的一个农学博士,却告诉云初跟刘仁轨,盐碱地里的棉花苗的根系,普遍要比水浇地里的棉花苗根系扎得深,也就是说,盐碱地里的棉花苗的生命力似乎更加的旺盛。 听起来是一个混账的道理,可是,当这位农学博士当着云初跟刘仁轨的面,分别挖出几株棉花苗做了对比之后,他们两人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对的。 “种子发生了变异?” 云初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人能说得清楚,现在就担心盐碱地里的棉花是否能结出棉桃,如果能结出棉桃,明年就该把盐碱地里的棉花种子,在水浇地里试验一下。” 农学博士显得非常兴奋,如果能找出一种高产并且抗盐碱的棉花种子,他这个从九品的农学博士,连升三级不算什么事情。 这又是啥?” 云初指着盐碱地里一些类似白菜的东西问这位农学博士。 这是江南的白菜,来到北方之后不怎么适应,卑职就试着和芜菁杂交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出一种适合北方种植的白菜。””既然是试验,为何要种在盐碱地里呢?” 农学博士瞅着地里黄不拉几的,稀稀疏疏的几棵白菜道:“卑职想看看,把这东西栽种进盐碱地里,会不会有棉花一样的反应。说真的,这时间的作物,生长在环境恶劣的地方,就显得越发的顽强。越是生长在肥沃土地里的作物,就越是安于现状。” 云初摇摇头,觉得这位农学博士可能弄错了,他不能把人的思想强加给蔬菜。百度搜索74文学网,最快更**的餐桌。 好多作物之所以在北方耐严寒,耐干旱,那是没办法,如果有办法,它们也想生活在肥沃,水源充沛的好地方,这位农学博士,有杂交植物的想法,真的很不错,但是,方法用错了。 云初没有说出要人家改变思路的话,这个时候,即便是错了,这些错误,也是非常有价值的,甚至比成功本身还要重要一些。 所以,云初当场就给这位农学博士批下来一百贯的科研经费,不要求他立刻有甚么成果,只要求他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因为,就在刚才,这位农学博士还提出要把杏子跟李子杂交一下,桃子跟梨子杂交一下。 反正,在云初一百贯的科研经费出去之后,这位农学博士发誓,要把人世间所有的植物统统杂交一下。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癫狂。 梅杏这东西云初吃过,苹果梨也不是没吃过,南瓜上结西瓜是基本操作,冬瓜藤上长西瓜对云初来说也不罕见,至于黄瓜藤蔓长了足足有几十米长,且形成了工业化生产的场景云初也见过。 不就是一个桃子梨吗,万一出现了呢? 于是,当别的农学博士也要求搞搞杂交,需要大量拨款的时候,云初也没有厚此薄彼,一下午的时间,听了六位农学博士的思路,也就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拨出去了七百贯的科研经费。 面对云初疯狂的撒钱行为,刘仁轨是看不惯的,他总觉得云初这是在胡搞。 “你这是毫无目的的瞎搞,简直是白白浪费钱财。” 刘仁轨实在是看不下去云初的败家子行为,只是人家花的是万年县的国帑,他没立场指责。 云初笑眯眯地道:“当我们的祖先茹毛饮血的时候,第一个拿着生肉放在雷击后,产生的火焰上烤肉的那位先祖,知道肉烤着吃会更好吃吗? 当我们经受风吹雨淋,躲在山洞里居住的时候,第一个跟鸟学着在树上修建巢穴的老祖宗,知道以后所有人都会住在房子里吗? 就算是神农,也不知晓那些植物可以吃,那些有毒,不也是一样样地品尝之后才知道的吗? 没有结果之前,我不会笑话任何人的梦想,哪怕是失败的梦想。只要我有力量,我也会支持的。 不就是七百贯钱嘛,给万年县卖几个希望还是非常值得的。” 刘仁轨指着云初拿回来的几十棵白菜苗道:“你打算把这个东西弄成什么样子,才算成功?” 云初拿起一棵瘦弱的白菜苗道:“县尊,想一下,如果这东西能长到十几斤重,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仁轨哑然笑道:“你还真的敢想。” 云初笑道:“首先要敢想,然后才敢干,敢想,敢干是一体的,密不可分。” 刘仁轨点点头,觉得云初的话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就对云初道。 六天前,老夫与陛下奏对的时候,老夫提议将你正式提拔到万年县县令的位置上,你知道陛下是怎么说的吗?” 云初笑道:必然是说我年纪小,见识浅薄,不足以担当大任。” 刘仁轨笑道:“陛下说,皇家的官职,每一个都尊贵无匹,想要拿到这些官职,就拿出相应的功劳去换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也就是说,陛下把万年县这个县令的职位给你留着呢,但是,你想要,就要给陛下拿出与这个官职相匹配的功劳来。” 云初笑道:“陛下说的是棉花!” 刘仁轨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就是棉花,只要今年棉花能够如愿丰收,那么,你这个万年县县令的位置就稳当了。啧啧,十九岁的五品京县县令,在我大唐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云初朝刘仁轨拱手道:“我要权力的唯一原因,就是想多干一些事情。” 刘仁轨点头道:“老夫相信。” 云初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住不远处雄伟巍峨的长安城。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世人看到一个金碧辉煌,灿烂无比的长安城!” 刘仁轨笑吟吟地瞅着意气风发的云初,等他得意完毕就对他道:“告诉你一个可以加快升官速度的途径。” 云初看着刘仁轨道:“高句丽?” 刘仁轨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初抱着肚子笑道:“苏定方,裴行俭一众剿灭阿史那贺鲁的功臣们,已经从西域直奔东海去了。 英公也邀请我加入征伐高句丽的战事,已经被我给拒绝了,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长安。” 刘仁轨叹口气道:“没有人能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做官,朝廷法度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状况。” 云初大笑道:“那么,我这一辈子宁愿不升官,当一辈子的万年县县令也不是不可以。” 刘仁轨道:“为何对长安有如此深的执念?” 云初眯缝着眼睛指着眼前的长安城道:“你可知否,在三年前我做了一场噩梦,在那个梦境里,长安城陷落了,而且陷落了不止一次,而是六次。 每一次陷落,我都看到这座城里有无数的杀戮,无数的悲苦,与冲天的火焰。 我们费尽心力修建的华美的楼阁,精致的房屋,绝世的文章,以及身为唐人的荣耀,统统在战火中化为灰烬,而这样的来自地狱的魔火,整整燃烧了六次。 县尊,长安城经历了六次磨难之后,你觉得还能剩下什么?” 刘仁轨摇摇头道:“以我大唐如今之鼎盛,老大想不出长安会遭受战火的模样来。你这是走火入魔了。” 云初嘿嘿笑道:“你就当我是走火入魔了吧。” 从长安城外,走进长安城,世界顿时就被城墙分割成了两个。 就在云初跟刘仁轨进入的城门口上,悬挂着一个木头笼子,笼子里面装着一颗人头。 城墙上露布一栏里,张贴着一张满脸麻子的犯人画像,看过文书之后才发现,城头笼子里装的那颗人头,竟然是悍匪徐大麻子的人头。 云初笑眯眯地对刘仁轨道:“金吾卫确实了不起,终究是把案子给破了。” 刘仁轨冷哼一声道:“若非吐蕃大相之子论钦陵即将抵达长安,老夫断然不允许金吾卫行此龌龊勾当。” 云初大笑道:“这样做其实挺好的,徐大麻子在青海头抢劫吐蕃人,对我大唐是有利的。” 刘仁轨长叹一声道:“吐蕃与大唐之间因为文成公主结成的姻缘之情,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云初摇头道:“我从来就不相信女人的裤裆能够维系两个国家,两个势力之间的关系。即便是维系住了,哪也不过是两个国家都在相互试探,相互畏惧,一旦实力发生了变化,送一千个女人过去也是枉然。” 说着话,云初抬头看一眼那颗装在笼子的人头,觉得自己的脖子在不断地发痒。 说真的,那里面应该装上自己的人头才对。 第一一二章被送去烧砖的遣唐使 苏定方,裴行俭只带了一千亲卫去了营州。 他们之所以要去营州,完全是大唐皇帝陛下想要倭国替他出力救援新罗的计划失败了。 倭国的王不肯出头,还送来了言辞卑微的帛书,自称国内穷困,又遭遇了地龙翻身这样的大灾祸,藤原京内的房屋倒塌了上千间,民众死伤了两千余,又因为地龙翻身,导致高山坍塌,阻塞了河流,田地里的禾苗枯焦。 现如今,倭国上下正在齐心协力的抗击灾祸,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量进攻百济,请上国君主见谅。 另,因为藤原京损毁严重,倭国国王就准备修建平城京,希望能以长安,洛阳为蓝图,修建一座新的京城——平城京,好让倭国得以瞻仰一下上国的风采。 同时,此次随同使者一起前来的还有,倭国二十六名建筑大师,希望能够直接进入上国京师的州县内,学习如何管理京师,修建新的京师。 倭国使者此次前来,带来了很好的银块跟珍珠,还有一枝高达一丈的红色珊瑚,礼貌非常的周详,可以说除过没有派兵攻打百济之外,其余的事情都做的很好。 这就没办法了,此时的新罗快要被高句丽,百济,靺鞨联合大军快要打死了。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北境的三十余城池已经被攻下来了,在求援信中说,如果大唐上国再不肯出兵高句丽,大唐将会永远的失去一个忠诚的属国。 长孙无忌认为,大唐失去这个忠诚的属国其实挺好的,等高句丽,百济,靺鞨的兵马全部聚集到新罗这块狭窄的土地上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大唐军队再派遣大军突袭高句丽,突破鸭绿水,将高句丽,百济,靺鞨的能战之兵全部封锁在那座半岛上。 如同养蛊一般挑逗他们相互残杀,等自相残杀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再把倭国也牵引进来,继续在这个养蛊的盆子里厮杀。 如果军略安排合适,文事处理恰当,那么,不出二十年,就能彻底的将那边的祸患一鼓清除。 云初也觉得这个主意真的很好,可惜,李治不听,他觉得自己的颜面比较重要,他也没有耐心再等二十年漫长的时光。 如今,大唐国内还在为东征高句丽做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吸取太宗皇帝东征时期冻死,冻伤无数将士的教训。 等待今年棉花丰收之后,给将士们装备上足够暖和的冬装,大唐军队才会开往辽东作战。 苏定方,裴行俭他们去辽东的主要用途,就是联合营州都督程名振发兵一万,假装攻打一下高句丽,最好能取得一些战果,让高句丽人不敢全力进攻新罗。 顺便也堵塞一下新罗使者的泪腺,说真的,新罗使者在大殿上声泪俱下的表演,即便是李治也快受不了了。 第二天,云初才到公廨,刚刚从户曹任上履新万年县主簿的吴主簿就匆匆的赶来了。 正在侍弄小炉子,准备弄点罐罐茶喝的云初奇怪的道:“你不是在鸿胪寺培训吗,怎么回来了?” 吴主簿接过云初手里的松果等杂物,一边熟练地点着炉子,一边道:“是啊,下官原本还要培训六天时间,可是呢,今日一大早,鸿胪寺的魏少卿喊下官过去,说是有公务要交待。 下官去了之后才晓得,魏少卿给咱们万年县派来了两个倭国遣唐使,不,这些人还不是遣唐使,有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观风使。 说是专门来观察我们万年县,回去之后,好按照咱们县的样子重新修建一座叫做平城京的国都。 这不,下官就领着他们过来了。” 云初呵呵笑道:“观风使,这样的使者不该送来万年县,今年风少,晋昌坊的风车都不怎么转动了,应该送去秦岭,那里风大。” 吴主簿陪着笑了两声道:“不过是一个倭人,本来不算一回事,这一次不同,陛下听说这些倭国人是来学长安的营造法式的,就专门给鸿胪寺下了旨意,要好好的对待此事,争取让这些倭国人学会,学好,在倭国地界上也修建出一座长安城出来。 下官总觉得陛下这样做,是真的希望倭国能建造好,这样,等我大唐兵马入驻倭国之后,也有一个熟悉的居住地,如果是这样的话,县丞还要认真对待才是。” 云初点点头道:“如果陛下真的这样想,那就要认真对待了,对了,那人叫什么?” “氏,阿美,字,阿利多北狐,号,阿贝鸡米。” 云初想了一下道:“该怎么称呼这位观风使呢?” 吴主簿先是吹气,让松果燃烧起来,这才对云初道:“此人,唐话说的很好,自称阿倍。” 听到阿倍这个姓氏,云初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阿倍仲麻吕,没办法,这个日本人的名字之所以记得这么牢靠,完全是因为考历史的时候要考。 云初笑了一下,见水已经坐好了,就邀请吴主簿坐下,一起喝顿早茶。 至于在外面等候的阿倍,就让他等着就是了。 从吏员变成官员的吴主簿很是健谈,主要是云初给他的是主簿的礼遇,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喝骂的吴户曹了。 一个有心巴结,一个刻意笼络,这一顿茶水自然是喝的很是愉快。 等那个阿倍进来的时候,云初有些吃惊,他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倭国遣唐使,甚至还亲自用拳头检测过倭国男子的肌肉密度,以及抗击打能力。 只能说,很弱。 眼前这个倭国人与云初以往接触过的又黑,又矮的倭国人有很大的区别。 这家伙不算高,但是呢也绝对不能算矮,脑袋上也没有倭国人奇怪的发式,整整齐齐的不说,还穿着一身灰色的带着黑色圆领的澜衫。 澜衫的膝盖位置有一道横澜,将人的身形分为两截,唐人不怎么穿澜衫,倒是倭国人好像非常的喜欢,这可能跟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喜欢跪坐有关。 在大唐,跪坐明显已经不流行了,晋昌坊的桌子,椅子,凳子,以及竹子制作的桌椅,在长安已经非常的流行了,有了这些东西,大家见面的时候相互拱拱手,再撩起袍子,往椅子,凳子上一坐,显得格外的潇洒随意。 “见过县丞。”阿倍的声音果然如同吴主簿说的一样,很好听,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磁性,没有半点别扭的倭国腔调。 云初将视线落在阿倍的脸上道:“你想从哪里学起,哪里看起呢?” 阿倍见云初表现得并不是很热情,就再次拱手道:“倭国本就是一处未曾开化的土地,我此次前来大唐,就想从建筑的初始学起。” 云初听阿倍这样说,就把新任的杨户曹喊过来,对他道:“安排这位观风使去曲江坊砖窑观风,不要因为他是观风使就对他有有特殊照顾。 现在狼狈一些没有关系,回倭国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学会才丢人呢。 让他把砖窑上的活计全部干一遍,为期三个月,等三个月期满之后,再送去光福坊或者安业坊工地,学习如何建造房子。” 阿倍听了云初的安排愣了一下,马上道:“回禀县丞,倭国也有烧砖的作坊,这如何烧砖的本事就不用学了吧?” 云初摇头道:“做学问,就要怀抱一颗谦虚谨慎的心,即便是你倭国有烧砖的作坊,你跟着再学一遍,我想一定会大有裨益,就这么定了。” 阿倍还想说话,就已经被很不耐烦的杨户曹给拉走了,县丞都发话了,这人怎么这么多的废话。 县丞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砖窑上来了一个倭国人,那么,砖窑上的牛马可以轮换着歇息一下了。 这并非是云初在刻意的为难倭国人,而是大唐人对待倭国人一贯的态度就这样。 万国来朝,是大唐维持自己荣耀的一种方式,朝贡,更是一种维系大唐霸权的一种体系。 但是呢,这并不意味着大唐能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些倭国人,就像大唐朝廷中的很多有识之士就说过,让周边的国度,部族,保持一定的愚昧,对大唐来说是有利的。 吐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原本把日子过的跟野人一样的部落,跟唐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之后,竟然学会了组建部落联盟。 学会部落联盟之后还不罢休,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很原始的王廷。 最让唐人不能接受的是,这些人以前养羊,养牛,养马,吃点野菜,打点猎物就能过活的野人,现在不但学会了种地,还学会了制造铠甲,还利用大唐陪送的嫁妆里面的工匠,修建了宏伟的大昭寺。 现如今,更是以兵强马壮的态度直面大唐。 大唐官员们对此后悔不迭,所以,在对待各国遣唐使的时候,也就没有以前那么热心了,毕竟,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那么稀罕万国来朝这个大场面了。 万国使臣跪拜的场面,李治已经见过很多次,早就在这种场合上找不到自己君临天下的美好感觉了。 第一一三章怒火总要有地方发泄才成 在长安,有两座很著名的桥,一座是灞桥,另外一座叫做咸阳桥。 但凡是有人东行,就在灞桥上折杨柳而别。 如果西去,则大部分会在咸阳桥送别。 长安人不怎么喜欢别离,所以,发生在这两座桥头上的事情都不算是好事情。 离开长安踏上灞桥的人,往往是离开了长安这座恢弘的城市,就像离开家一般,前程未卜,归期未定,再加上柳絮飘飞如雪,友人折杨柳入怀,依依别离之情溢满胸怀。 太原在长安以东,所以云初以一首气势辉煌,慷慨豪迈的《别狄大》,奠定了灞桥送别诗的巅峰。 如今,在灞桥别离者,都会恬不知耻的盗用云初写给狄仁杰的那首著名的《别狄大》。 所以,灞桥是一座以抒情为重点的桥梁,很多年来,也不知道这座桥承载了多少离愁。 咸阳桥是不同的。 渭河贯穿了整个关中平原,只要出了长安,想要去西北,渭河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大唐的渭水上有很多桥梁,但是呢,咸阳桥自从汉代起就与城门相对,所以,人们只要去西北,必选咸阳桥。 在咸阳桥,云初也有著名的诗篇留存,因为咸阳又称为渭城,所以云初那首他在家中吟诵过的《渭城曲》就被人们归类到了咸阳桥。 跟《别狄大》人人夸赞相比,《渭城曲》却受到了很多的攻讦,无数才华横溢的人物都认为,‘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已经是绝妙之笔,惟独后面‘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放在这里极为不妥。 他们认为咸阳桥是一座送别桥,人既然已经到了渭城,西出阳关已经不可避免,怎么就回头回到长安去了呢? 于是,就有无数人自作主张的为这一首《渭城曲》重新写了后两句。 其中,让云初最满意的重新补足的后两句诗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再后来,随着诗歌进入了平康坊之后,人们就逐渐忘记了云初的原作,变成了,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变化不仅仅在此。 一些著名的歌姬,每每唱完这首诗之后,总觉得不够尽兴,往往会把最后一句诗,接连唱三遍,一遍比一遍的调门高,最后形成了一种新的艺术方式。 人们愿意把这种艺术形式称之为——阳关三叠! 云初很想知晓是哪一位高才,准确的还原了王维的这首《渭城曲》,多方打听之下,终究没有查出出处。 看来,在大唐,能心安理得的剽窃别人作品的人,只有云初一个人。 论钦陵已经离开了青海头,他不耐烦绕道蜀中,直接带着三百亲兵穿过残破的吐谷浑,从陇右进入大唐,也将从咸阳桥上通过,直奔长安。 自从论钦陵进入大唐境内之后,不知为何,他一路上都有大唐折冲府的人马保护,直到咸阳桥,陇右折冲府的府兵们才会掉头回转。 所以,云初想要劫杀论钦陵,就只能在咸阳桥到长安这短短三十里的距离内进行。 而这一片地方,恰恰是大唐人口最稠密的地域之一,三十里地之内里坊密布,仅仅是县衙就有两座。 一旦在这个距离内有大规模的战斗发生,驻扎在城外的武卫们,就会迅速出动,将很难逃脱朝廷的追捕。 在这几天中,云初已经把温柔打昏过去两次了,因为他觉得不论自己如何规划,没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杀掉论钦陵,还能全身而退。 “一旦咸阳桥发生战事,一盏茶的时间内,烽火就会被点燃,民壮就会集结,乡间的府兵们就会披甲,两盏茶的时间内,最靠近咸阳桥的民壮会在府兵的统领下向咸阳桥进发,三盏茶的时间内,民壮,府兵,就会呈弧形向咸阳桥掩杀过来。 只要你们被民壮,府兵们给缠住,等待你们的将是武卫的重骑。” 云初皱眉道:“民壮们的集结速度为何会如此之快?” 温柔瞅着云初道:“因为你们的脑袋很值钱,砍一颗你们这些叛贼的脑袋,赏赐钱,三贯,勋,一级,免两年的徭役。” 云初笑道:“我在边关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温柔冷笑一声道:“因为这里是长安。你现在还准备在长安袭击论钦陵吗?” 云初笑道:“善战者,攻于九天之上。” 温柔颓然丢下手中的笔,将厚厚一叠文书拿给云初道:“这是我这些天搜集到的所有东西,可能对你有用,至于如何安排袭杀论钦陵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 云初接过文书道:“好好地睡一觉,养好精神,到时候记得早点去咸阳桥看热闹。” 温柔按住云初拿文书的手道:“尽管你自己很有信心,我还是建议不要这样做,太危险了。 你的部下能不能全部撤离也是一个大问题,一旦被人家破开一个点,你就无路可逃了。 为了一个论钦陵,不值得你赌上所有。” 云初道:“你不明白,论钦陵这个人一定要杀掉,而我的哪些部下,如果再不使用一下,培养一下他们的荣誉感,可能会散掉。” 温柔瞅着云初道:“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看你的本事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成了,我想加入你的这支队伍,慢慢的了解这支队伍。” 云初笑道:“事情一旦出来了,一定会震惊天下,你要做好迎接新时代的准备。” 温柔苦笑一声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别让我伤心。” 看着温柔心事重重的离开,云初反而松了一口气。 云初在大唐最受不了的就是这里的朋友之情,主要是大唐表达朋友之情的时候,是不管不顾的。 经常看起来钙里钙气的,在大唐,一对鸳鸯不是表达情人跟夫妻的,而是专门来表达朋友情谊的你敢信吗? 论钦陵不一定非要杀掉。 然而,火药的威力这时候一定要拿出来试验一下,试验火药的时候,必须寻找这个世上最强悍的军队作为参考对象才成。 本来这世上最强的军队就是大唐军队,拿大唐军队当试验品,云初下不去手,正好拿论钦陵来试试手。 在过去的三年里,云家养活了一百二十四个从南方战场归来的府兵。 这些人都是云初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果不是有云初收留,这些在外征战八年的孤魂野鬼们早就变成,强盗,马贼,或者杀人犯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大唐的府兵制度正在逐渐走向崩溃,大唐的租佣调制度,也因为关中已经没有土地可分,基本上维持不下去了。 再加上他们本身就不是最精锐的府兵,当新的强悍的府兵出现之后,他们的需要就被无限制的向后排。 云初堂堂一个六品京官的土地问题才刚刚被解决,数量如此多的下等府兵们的下场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万年县的土地账簿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块无主土地了,于是,一些在南方作战的府兵们赏赐田地,最远的甚至被安排到了张掖。 反正都是陇右,听起来非常的合理。 八年没有归来,有的爷娘已经过世,妻子已经改嫁,原有的田产被家人,族人瓜分殆尽,这关中,早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这样的诗句,并非只能用在教坊歌姬的身上,用在这些无家可归的府兵身上也极为恰当。 府兵还是府兵,只可惜再也不是关中的府兵了,他们失去了维系自己府兵荣光的田地跟家族。 然后,就像所有大家族一样,云初就悄悄地收了一些部曲,共一百二十四人。 为了掩盖云氏收了远远超过自己所能拥有的部曲过多地问题,大食堂,以及云家走关外的运输队,又招收了很多府兵为云家庞大的生意奔走。 这才是晋昌坊常年举办长桌宴的所有意义所在。 北方战场上下来的无家可归的府兵,根本就轮不到云家这个小家族收拢。 这也是云家为何多是去南方征战归来的府兵的原因。 这些人在云家已经平安的生活了快三年了,有的当厨子,有的是马夫,有的是打更的,有的是看家护院的,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生活过的时间长了,有些人就非常的不喜欢,这一百二十四个人,都是不喜欢过平安生活的,他们喜欢刀尖舔血的日子。 上一次屠杀吐蕃使者团,云初动用了十六个人。 这一次,他准备动用一百个在南方将水性练习的极好的人。 去的时候,分散抵达咸阳桥,回来的时候走水路,此时的渭河正是洪水滔天的时候,只需几艘船只,瞬息间就能远遁百里。 早在温柔苦思冥想的时候,云初的人已经以各种身份抵达了咸阳桥。 就等着云初将火药运送过去,等着论钦陵的抵达,再完成最后的突击。 第一一四章死水微澜 殷二虎从秀娘半掩着门的房间走了出来,秀娘用毯子包裹着身子拿着一个鼓鼓的钱袋,想要叫唤他一声,殷二虎却摆摆手,就走了。 因为要方便下一个人进去,所以,不用关门。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晋昌坊的坊门也早就关闭了,他进不去。 所以,他也没有离开光福坊,就坐在这里刚刚修建好的新房子的台阶上,抬头看着鱼钩一样的月亮。 坐了片刻,觉得无聊,他就往嘴里丢了一截甘草,慢慢的压榨里面的甜味。 甘草的甜味不太纯粹,软绵绵的,让人感觉很好。 新房子的主人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道:“能否莫要坐在我家门前?” 殷二虎没有争辩,就起身来到了另一座新房子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很快,门后边就传来一个女人怯生生的声音。 “我家夫君不在,家中只有女子,郎君能否去别处坐坐莫要坏我名声。” 殷二虎再一次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看看高高地坊墙,殷二虎往手心吐口唾沫,准备借助冲力爬上去。 于是,他快跑几步,双脚在墙上用力的踩踏几下,双手正好抓住坊墙的墙壁。 就在他准备双臂用力,把自己提上墙去的时候,一个女子在底下道:“会被不良人捉住的。” 殷二虎低头看去,原来是秀娘,这一次她身上穿着衣衫,幸好,还有一点残月照亮了她的脸。 “客人给的钱多,如果不嫌弃,可以留宿到天明再回去。” 殷二虎松开手,让身体自由下落,然后稳稳地站在地上,秀娘没有多说话,低着头在前边走,殷二虎就跟在后边,走的不急也不缓。 再一次来到秀娘的门前,有一个醉汉守在门口,见秀娘回来了,就一把拉住秀娘的手道:“跑哪里去了?害的爷爷等了许久。” 呵斥完秀娘,就对殷二虎笑道:“兄弟,先来的,你要等等才好,估计,有一两个时辰也就完事了。” 秀娘被醉汉捏的很紧,不敢挣扎,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殷二虎的拳头带着风声,重重的砸在醉汉的肚子上,醉汉的身子立刻就弯成了一只大虾一般。 殷二虎提着醉汉小心的安置在光福坊跟晋昌坊才特有的放置垃圾的地方,让他头朝下,免得在昏迷中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 秀娘惊恐的看着殷二虎道:“迟安很凶,明日醒来,会打死你的。” 殷二虎瞅一眼迟安道:“他喝的很醉了,别看似乎很清醒的样子,其实他现在甚么都不记得。” 秀娘半信半疑的打开门,放殷二虎进去,这一次,殷二虎却不肯进她的屋子,而是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对秀娘道:“我没有钱了,就在院子里坐到天亮,如果你今晚不再做生意的话,就去睡吧。” “你刚才给了好多钱。”秀娘小声道。 “那也是上一次的账目。”殷二虎的声音很平,听不出语气的变化。 看月亮是殷二虎平日不算多的爱好之一,秀娘见殷二虎不理睬她,就小心的进了屋子,本来想把屋门关上,却不知为何又打开了一条缝,还对殷二虎道:“你要是觉得冷,就进来。” 光福坊的空气算不得好闻,甚至还比不上人来人往的晋昌坊,主要是晋昌坊里的树木,竹林太多,而光福坊的树木少的可怜。 月亮很圆的时候,在它的四周是找不到其余星星的,只有在弯月如钩的时候,才会发现它身边其实还有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 殷二虎盯着那颗星星看了许久,最后干脆闭上眼,尽量让自己颤抖的手安静下来。 主人说,后日就会有一场恶战,杀光能杀的所有人,且不能落入敌手。 对于这样的命令,殷二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在过去的两年半的时间里,主人确实待自己很好。 至少比军中的那些人对自己更好一些,钱粮不缺,衣食无忧,就是很无聊。 殷二虎知道自己可能不对头,因为他除过想上阵厮杀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念头。 虽然不知道后天要面对的敌人是谁,殷二虎还是很希望后天能早早到来。 至于要杀谁,他真的觉得不怎么重要,两年半的供养,值得自己豁出命去干任何事情。 就在殷二虎隐隐有些急躁的时候,屋门又开了,秀娘端着一个老大的陶碗走了出来。 “我做了一些汤饼,你要吃一些吗?” 殷二虎嗅到了一阵酸香气,这是晋昌坊大食堂里的汤饼做法,不过,人家不叫汤饼,叫做酸汤臊子面。 他接过大碗,碗里装了不少的面条,上面还覆盖了一层青蒜,味道不错,就是上面的肉丁很少。 秀娘见殷二虎开始吃了,就笑道:“我去晋昌坊应过仆妇考试,结果,厨娘说我做的汤饼不好,没选上。” 殷二虎停顿一下道:“你别听那个婆娘胡说,她想把自家的亲戚塞进去当厨娘,你自然会落选,你的汤饼做的很好,足够去大食堂当厨娘。” 秀娘听了殷二虎的话有些惊喜,高兴地道:“真的吗?” 殷二虎又吃了一口面条道:“真的,大食堂里的面条全仗着油水丰厚撑着呢,论味道,比你做的汤饼差远了。” 秀娘笑吟吟的蹲下来仰视着吃饭的殷二虎道:“瞎说,我怎么能跟大食堂里的厨娘比呢。” 殷二虎摇摇头道:“我天天在大食堂吃饭,如何会不知道呢?” 秀娘羡慕的道:“你天天吃啊?” 殷二虎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三枚竹筹递给秀娘道:“你明天可以去晋昌坊大食堂试试,一枚竹筹可以吃到很多很多东西,比试一下就知道了。” 秀娘拿过这枚油光水滑的竹筹,看了又看,最后疑惑地道:“我听说皇帝经常去晋昌坊,贵人们也经常去,我这样的人也能去晋昌坊?” 殷二虎笑道:“你要是有两文钱丢到门口的那个铁箱子里,就能大摇大摆的进去。 当然,你如果不想出两文钱,就假扮乞丐也能进去,还能吃到客人们吃剩下的剩饭,味道也不差,最重要的是油水很足,一顿饭能饱三天。” 秀娘不忿的道:“又瞎说,谁家后厨会把油水好的饭食给乞丐。” 殷二虎呵呵笑道:“真的,我就吃到过,厨娘可能见我长得粗壮,就给了我一碗面条,里边还有客人咬了一半的肥肉,你不知道,那片肥肉被煮的又香又糯,舌头一抿肉就化了,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这么好的肉也有人会丢。” “你的样子不像是乞丐啊……” “三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家里人害怕我的病传人,就把我丢乱葬岗子上,在那里跟一匹狼对峙了三天,竟然活过来了。 慢慢的爬下乱葬岗,跟乞丐混了两个月,身子一直亏的慌,就去大食堂的后厨讨饭,没想到,就是大食堂里的那些残羹剩饭,硬是让我把身子养回来了。” “你现在还当乞丐吗?” “不当了,现在干点别的。” 不知不觉,殷二虎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当他把空碗还给秀娘的时候,才惊觉,这可能是人家唯一的一碗饭。 秀娘笑道:“我食量小,不吃也不打紧的,能跟你多说说话,比吃饭还好。” “没人跟你说话吗?” “爷娘过世,阿弟从军之后,我干了现在的事情,就没有人肯跟我好好说话了。 她们不跟我说话也不打紧,我现在就盼着能有一天,晋昌坊把我家的这座小院子也给拆掉,给我换一座两层的小楼,等阿弟从西域回来,也好娶妻生子。 我到时候就不干现在的营生了,给阿弟带孩子。” 殷二虎愣了一下,小心的问道:“你阿弟在那个折冲府当兵?” “岐州折冲府,哦,他不是府兵,走的时候给我说,让我等他回来,到时候立下军功之后,好给我办一份说的过去的嫁妆。” 殷二虎低下头,听着秀娘吱吱喳喳的跟他说话,他知道,秀娘的弟弟八成是回不来了,苏定方,裴行俭他们在葱岭跟阿史那贺鲁大战了一场,听说,那一战惨烈至极,岐州折冲府就在葱岭行军大总管的麾下。 “呵呵,等你弟弟回来,你就可以嫁人了。” “我这样的还会有人家肯要吗?只要阿弟不嫌弃,我就跟着他过一辈子。 到时候,他一定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就帮他们带孩子,做饭,他们两口子使劲赚钱,再也不要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殷二虎自己都想不通,平日里一句话都懒得说的他,竟然能跟一个半掩门的娼妓说了整整一夜的话…… 天亮的时候,他走出秀娘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那个迟安醒来了,正扯开衣衫,瞅着自己肚子上一枚清晰的拳头印子在发呆。 于是,殷二虎再次走上前去,揪着迟安的衣领,卯足了力气,在迟安的肚子上又连续打了七八拳。 直到迟安嘴里开始吐血,有了明显的内伤征兆之后,才松开手,瞅着软软倒地迟安,觉得他最少也要在床上躺上个一两个月才能起床。 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光福坊。 这次回去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的,别死在主人安排的这一场战斗里。 那个女人真的很可怜,阿弟战死了都不知道,有机会,再来找她聊天也挺好的。 第一一五章简单的谋划 温柔提前一天来到了咸阳桥。 他是来送别好友郑佳去龟兹镇折冲府去当果毅校尉的。 直到目送郑佳离开,温柔都想不通,郑仁泰为何会把自己的嫡孙送到龟兹镇这个危险的地方去当甚么果毅校尉。 如果是别的折冲府,温柔还能理解,龟兹镇的折冲府当果毅校尉又能有什么样的前途呢? 再加上郑佳这个人别看诗词歌赋都能舞弄一下,然而,身为将门之子,他自幼就非常的讨厌练武,却对侍弄花花草草的非常上心。 真不知道郑仁泰把郑佳送到龟兹是不是报着跟英公一样的心思,都是恨自己的亲孙子不死。 才为郑佳默哀了片刻,他就想起父亲塞给他一份奏疏,要求他第二天交上去的事情。 然后,他的面皮就微微抽搐一下,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没有意思啊。 因为偶感风寒的原因,温柔没有坚持回长安,而是在咸阳桥边上寻找了一家客舍,要了一间静室,准备在里面痛痛快快的睡上一整天。 咸阳桥边上的客舍很多,主要是这里的风景极好,加上人们普遍在咸阳桥送客,所以,温柔就选了一间能看到咸阳桥全貌的房子。 他真的很想知道云初是如何保证他在三十步内无敌于天下的。 以前,有人说云初从万军丛中突围出来,算的上是一员悍将,这一点温柔相信,因为他从卷宗里看到过关于云初突围的战斗描述。 先是火牛,后面是发疯的骆驼,他们跟在火牛跟疯狂的骆驼后面冲杀进敌阵的,而且,在他们发起冲锋的同时,丁大有的商州折冲府也同时向另外一个方向冲锋。 所以,云初的同僚死光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云初杀透敌阵能活下来也算正常。 后面的一些流言就不可信了,什么叫云初在十万大军中前后冲杀,杀敌无数这才得脱? 什么叫云初在十几万突厥大军中所向无敌,硬是把敌人杀的血流成河,这才从容撤退。 当然,还有云初一个人就杀退百万突厥人的话就更加的没办法听了。 明天,温柔准备好好地近距离观赏一下云初的无敌身姿,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三十步之内能破天下所有军阵的事情,温柔就准备一心一意的帮他,因为,这样的人的前途,实在是太他娘的远大了。 让店家准备了一些小菜,温柔就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在咸阳桥边的草市子上寻找云初的部下,他觉得这应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当温柔看到一个扛着巨大草把子,上面还插着很多糖葫芦的小贩,他就愉快的喝了一杯酒,这家伙绝对是云初那些极为隐秘的死士部下。 要知道,糖葫芦本来就是晋昌坊才有的特产。 一个坐在桥墩子上的壮汉,进入了温柔的视线,这家伙背着一张芦席,从芦席的模样来看,里面至少藏着三把以上的唐刀。 温柔就再喝了一杯酒。 一个身材肥硕的红衣女人摇着一个粉色手帕靠在一个小门上,温柔从未见过如此膀阔腰圆的女人,从她胸口那个鼓腾腾的巨包就能看出,这根本就是他娘的一个男人假扮的,谁家女人的胸口有人头那么大?再说了,这个女人下巴发黑,还有喉结,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温柔看着这个女人原本喝不下去酒,最后,还是闭上眼睛,喝了一杯。 在桥头卖竹竿的人,应该担负着拒马的责任,所以,他的竹竿斜斜的靠在墙上,只要稍微拨弄一下,那些一头很锋利的竹竿,就会倒下,与架子形成一个很好的拒马,可以封锁桥头。 温柔不断地打量着外边,一边不停地喝酒,等酒喝的多了,他忽然就对云初此次行动非常不看好。 因为,他不仅在人群中发现了云初的人,还发现了很多探头探脑的人,甚至还发现了几个明显带着吐蕃人特点却穿着唐人衣衫的男子。 他能发现云初的人,没道理,那些探子不会发现。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叫停云初的行动,危险不说,成功的可能几乎没有了。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这个时候,没人能找得到的云初。 就在温柔以为云初已经隐藏在暗处,开始进行行动前最后的准备的时候,云初的人却在太医署,认真的研究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 自从何医判跑路去了柳州,至今杳无音讯之后,要是遇到有很多,很大伤口的人,云初就成了这一行的权威。 喊云初过来的人是太医丞,这可是太医令之下的两个高官中的一个,虽然品级不高,与云初的从六品持平,地位却远不是云初这个从六品万年县丞能比拟的。 这样的一个地位,职业特殊的人,即便是直面三品宰相,也休想让他弯腰。 “云医正,此人身上的外伤,可以用缝合之术吗?”太医丞傅九鼎见云初迟迟不动手,就发问了。 云初朝傅九鼎拱手道:“医丞有所不知,此人伤口中还夹杂着不少的铁锈,需要一一清除,否则,就算是缝制好了,下场也跟丘神绩差不多。” 傅九鼎摆摆手道:“无妨,大理寺的人还在外边等候问话呢,能保住他一时半会的性命就可以了,不用理睬长远的事情。” 云初欣然从命,也就不帮这个人清洗伤口了,跟两个司医一起从酒精里面捞出针线,就开始下手了。 一个时辰之后,伤口缝合完毕,云初舀一勺酒精,泼在这个吐蕃人的伤口上,然后,这个吐蕃人虚弱的惨叫一声,就清醒过来了。 傅九鼎见状,嫌恶的瞅了一眼,见这个吐蕃人的眼眸开始聚光了,就对云初等人道:“下去吧,后边的事情跟我太医署无关了。 不过,你们都留在太医署值守,不得出皇城。” 云初等人抱拳领命,就去了各自的官廨休憩,等候太医丞的召唤。 尽管云初对那个满身都是伤的吐蕃人的身份很好奇,这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一会功夫自然有人会告诉他。 在小食堂吃饭的时候,云初已经知晓大理寺来的人是少卿彭寿。 等他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已经知晓那个受伤的吐蕃人来自逻些,是文成公主派来的人。 等他把饭吃完,开始在水槽处清洗餐盘的时候,就得知,这个人是文成公主派来求援的人,希望大唐皇帝能够扣押住论钦陵莫要让他回到吐蕃。 如果文成公主此时在云初面前,他说不定就会扑上去狂吻一下这个公主,如此贴心的女人,真是前所未见。 太宗皇帝龙御归天的那一年,松赞干布为了表示自己的悲哀之情,主动退位,将赞普的职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共日共赞,结果,就在共日共赞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松赞干布大怒,再次执政,可惜,在他再次执政后的三个月不到,松赞干布也死了。 现如今,吐蕃赞普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在禄东赞的辅佐之下,愉快的当着吐蕃人的赞普。 禄东赞的实力很强大,再加上有论钦陵的帮助,他们在吐蕃做出来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敢于质疑。 现在,论钦陵竟然敢进入大唐,身为赞普奶奶的文成公主可能认为有机可乘,就有了这个吐蕃人不远万里前来送信的事情。 从这个家伙身上的伤势来看,身上的伤口不是同一时间受伤的,应该是一路上经历了很多次厮杀之后,才形成的阶段模式的伤口。 等云初开始更换衣衫的时候,他得知那个吐蕃人死了,不过,他还是把最重要的消息传递过来了。 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 太医丞没有下达解除留守的命令,也可能是忘记了,这都是很小的事情。 三个时辰后,云初踩着最后一丝余晖离开了长安城。 温柔一丝睡意都没有,他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天上的月亮正在慢慢的从鱼钩向月牙转换。 虽然算不上明亮,却也能把外边的状况看一个大概。 玄月下的咸阳桥显得极为静谧,黑色的河水在月光下偶尔泛着一丝寒光。 除过呜咽的河水奔流之声之外,什么响动都没有,看来,云初并没有考虑过在咸阳桥上动什么手脚。 原本,温柔以为,云初会弄断咸阳桥,让论钦陵的人马统统掉进河里,再从河里对这些旱鸭子一般的吐蕃人下手。 目前看,云初没有采取这个策略。 温柔焦灼的目光似乎在黑夜中闪着红光,他双手死死地捏着矮几的两个角,用近似呻吟的语调低声问自己:“他真的能依靠武功,以及蛮力杀掉重重保护下的论钦陵? 没有这个可能啊……” 就在温柔承受煎熬的时候,在距离咸阳桥不足百步的地方,云初轻声问殷二虎。 “东西已经布置好了吗?” 殷二虎低声道:“三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还重新刷了漆皮,没有任何人发现。” 云初点点头道:“等那东西炸响之后,我们就杀上桥去,将桥上的所有人统统杀光。” 殷二虎点头道:“明白!” 附:下一章会在30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一六章彩虹卧波 对于如何统领一支军队,云初的经验是不够的,除过以前看过很多关于军事的电影,以及文章之外,他对如何统领一支军队没有任何的经验。 即便是在西域,参与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他那个时候能指挥的人员只有他自己。 虽然没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云初却对闹市中完成一场突然袭击的经验却非常的充足。 因为如何防范突发事件,是他那个街道主任的必修课,为此,他曾经被拉去上了足足半个月的课,还亲自参加了应对突发事件疏散群众,减少损失的演练。 这这堂课上,他因为太年轻,身体素质太好,所以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 防范突发事件,要比搞突发事件难十倍不止,所以,云初也就拥有了搞突发事件的强大能力。 所谓突发事件,无非就是突然,剧烈,短促,危害大,只要云初按照这个原则来对付这支吐蕃人的队伍,达成目标的可能性非常高。 按照温柔提供的资料来看,云初搞事情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是云初设定的一个最高时间值,尽管他很怀疑文书上说的民壮,府兵们两盏茶时间就能警觉的速度,觉得这完全不可能,为了安全着想,他还是将时间限定在了十五分钟。 准备工作自然是不能算进去的,如果连准备时间也算进去的话,七天,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 夜半时分,云初踏上了咸阳桥。 这是一座木桥,桥墩是粗大的被碳化后,浸泡了桐油的直径超过一米的粗大原木。 咸阳桥的支撑结构也是经过同样方法处理过的原木,就连桥板都是原木铺设之后,再覆盖上木板,最后铺设石板形成的。 月色下的咸阳桥美极了,站在桥上,沐浴着清冷的光辉,听着渭水呜咽的奔流声,看着河水打着旋溜走,再加上云初空旷的心境,让他生出来一种逝者如斯夫的伤怀。 他的手轻轻拍打着比往日略微大了一些的栏杆,这些栏杆,尤其是栏杆上凸出来的一截原木,拍起来发闷。 这些柱头分布的非常合理,间隔三米就有一个,一直从桥梁的这头排列到桥梁的那一头,两边的栏杆,柱头呈对称状分布。 柱头距离地面一米二左右,正是炸弹最能发挥力量的一个高度,一旦爆炸开来,不管是爆炸产生的冲击,还是炸弹里蕴含的那些碎铁,都会给桥上的行人带来极大的伤害。 桥长不过两百米,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来清理残余,应该足够了。 云初走上咸阳桥的时候,温柔正在酣睡,他喝了太多的酒,也想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为了明日储存一些体力,因此,他睡得非常的干脆。 天亮的时候,云初扯掉身上笨重的吐谷浑人跟吐蕃人才会穿的羊皮袄。 同样打扮的殷二虎跑过来低声道:“吐蕃人在十里外,与陇右府兵分开了。吐蕃人正在吃饭,估计,一个时辰后抵达咸阳桥。” “如何保证吐蕃人过桥的时候,桥上没有唐人?” “大队骑兵过桥的时候,人们不会一同过桥的,一方面是军队不允许,另一方面是大量骑兵过桥,人马太重,也不允许百姓同时过桥。” “点火的人就位了吗?” “已经就位,两边共计八人,任何一人只要点燃引线,您拿来的东西就一定会全部炸开。” 云初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人马碎裂的场面,他似乎已经嗅到了铁锈一样的血腥味,甚至能感受到热血溅在脸上的感觉。 这一刻,他的心无比的狂热。 殷二虎见主人的眼睛正在逐渐充血变红,就小声道:“真的只突击一盏茶的时间吗?” 云初笑道:“这是自然,我们是去杀人,没想着把自己也赔进去。 我算过了,一盏茶之后,我们就上竹筏,顺着渭水飘流五里地之后,就迅速上岸,那里有准备好的马匹,用一盏茶的速度赶到长安城外的草市子,有人在那里等,把马匹交给来人,你们就分散回长安。” 说到这里,云初有看着殷二虎道:“你真的很喜欢光福坊的那个女子吗?” 殷二虎摇摇头道:“说不上,就是觉得她很可怜,” 云初啧啧两声道:“我看过你的遗书,没别的,只有那个女人,抚恤金要我交给她,你还说不喜欢她?” 殷二虎抓抓头皮道:“除过她,我想不起来别人。” 云初拍拍他的肩膀道:“人一辈子就那么回事,喜欢就弄回来养着,不想成亲,就养她一辈子就是了,这不算什么大事。” 殷二虎道:“回去了再说。” 云初哈哈一笑,就起身进了树林。 树林里正好有一队吐谷浑驼队在里面休憩,云初跟殷二虎进来的时候,这些人连抬眼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队伍里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对对方的存在毫无感觉。 殷二虎很平静的将皮袄裹好,准备再睡一会,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干力气活了。 云初靠在另一棵树上,闭上眼睛假寐。 旁边的一个吐谷浑人打扮的人瞅着云初的武器道:“跳荡兵?” 云初点点头。 对方嘿嘿笑道:“跳荡死的最快。” 云初看看对方手中的盾牌跟长刀,以及靠在身边的六柄短矛道:“你不也是跳荡吗?” 对方继续嘿嘿笑道:“年纪这么小,杀过人吗?” 云初摩挲着嘴唇上的绒毛道:“杀过。” 对方拍拍云初的肩膀道:“好好活下去,这笔买卖成了,能有不少钱,就算你满脸都是麻子,只要钱足够,娶一个婆娘回来不算事。” 云初不耐烦地瞅着那个人道:“你害怕了?” 对方叹口气道:“你是没见过吐蕃兵,那就是一群野兽,一群悍不畏死的野兽啊。 我在西蜀跟吐蕃人打了一场,六个吐蕃人干死了我们九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被吐蕃人用牙咬断喉咙死的。” 这人说话的时候,特意拉开衣领,云初看到这家伙的脖子上包裹着一层铜皮,铜皮底下是一块鹿皮,把他的脖子包的严严实实。 “你最好也弄一块,别等吐蕃人的臭嘴凑上来的时候再后悔,那可就晚了。” 云初道:“你既然害怕,怎么会跟过来呢?” 那个人嘿嘿笑道:“命不错,可是主人家给的钱也是真实在,我这人不怕死,就怕穷。” 云初拍拍此人的胳膊道:“放心吧,听说这个主人不错,事情安排的很周详。” 这个人无声的笑了一下,指着躺在四周的人轻声道:“你这话说的跟我以前的队正很像,每次作战之前,他都会说我们的统帅如何如何英明。 结果,在蜀中西部,我当了六年兵,换了四个队正。小子,到时候机灵一点,干活归干活,小命也要保住才好。” 云初笑道:“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这人听云初这样说,就转过头对另一个老兵道:“我赌他第一个死,你信不信?” 另一个老兵裹好皮袄,转了一个身,没有理他。 “噤声。”殷二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于是,树林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温柔大清早就起来了,打开了窗户看不远处的咸阳桥。 此时,太阳刚刚露头,咸阳桥上已经有商队的已经开始西行了。 至于,咸阳桥两边的商家,这个时候连门板都没有卸下来,这个时间,应该不是做生意的时间。 咸阳桥附近最热闹的时候是日上三竿的时刻,这个时候,从长安前往西边的人才会抵达咸阳桥,而送别的人群,也会抵达咸阳桥。 只有这些有钱人来了,两边的店铺才会开门做生意,至于商队,他们不会在这里花钱的。 温柔没有看到昨日那个卖糖葫芦的,也没有看到那个卖竹竿的,至于那个被他严重怀疑是男子的胖大女子,也没有出现。 倒是有几个吐蕃人模样的人,焦急的守在桥头,似乎在盼望着吐蕃大队人马到来。 温柔开始有些失望,马上,心情就好起来了,这说明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狙击一群吐蕃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判定云初不来了,温柔就问店家要了一些早餐,还要了一壶酒,想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个被云初当做大敌的吐蕃人论钦陵。 河对面有扬尘起来的时候,从长安方向也走过来了一支驼队。 温柔开始没有注意这支驼队,毕竟,在长安,出现一支驼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当一个牵着骆驼,熟练地吆喝着骆驼且一脸黑斑的少年冲着他露出一嘴的白牙笑的时候。 温柔的瞳孔在剧烈的缩小,同时,他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天啊,他准备用五十个人袭论钦陵的三百人的马队吗?” 温柔几乎把这一句话吼出来。 此时,再看彩虹一般横卧在渭水上的咸阳桥,温柔觉得连桥下流淌的河水,此时都像是血。 还是云初的血。 附:下一章会在30日下午4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一七章咸阳桥上的火光 吐蕃人来了! 桥上立刻就没有人了。 就像老虎出现在森林之后,就看不见别的野兽是一个道理。 吐谷浑驼队,自然也停在咸阳桥的这一侧,恰好堵住了后面的上桥。 大唐的桥梁,大部分都是拱形桥,除过赵州有一个拱形石桥的桥面是平坦的之外,其余的木桥大多如同咸阳桥一样,有一个优美的弧度。 这种桥看起来很美,就是中间的坡度其实挺陡的,导致云初这边看不到吐蕃人是如何上桥的。 其实不用看,还没有看到吐蕃人,横吹的风就已经把吐蕃人的味道送过来了。 怎么形容呢,这股子味道就像是有一个人一头钻进了猛兽的洞窟,嗅到的味道,浓烈不说,还带着极为强烈的压迫气息。 云初首先看到的是一群在长安四月的天气里依旧戴着兽皮兜帽的家伙,然后才能看到脸上涂满黄泥的黑脸。 厚厚的皮袍子整齐的穿在身上,并没有袒露出右肩,从他们裂开的衣衿可以看到,这些人没有穿甲胄。 两百米的桥,刚好可以容纳的下这支三马并行的军队,他们的旗帜大多是三角形的,且五颜六色,等他们的战马从最高点露出头来的时候,即便是云初也暗自吃惊。 他们的马鞍子极为简单,几乎就是在马背上放了一张羊皮,马镫也是极为简单的皮索,但是,看他们驾驭战马爬上咸阳桥的高坡而没有半分不适的样子。 就知道驾驭战马,对他们来说太轻松了。 云初以前总是不太理解洪荒,看到这群人之后,他总算是理解这两个字后面的含义了。 野蛮,执拗,无畏,以及强大。 想到这里,云初就看了殷二虎一眼,殷二虎就放倒了高举着的吐谷浑部落旗帜。 几股淡淡的青烟蛇一般蜿蜒爬向咸阳桥。 云初脸上露出微笑,且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同行的伪装成吐谷浑人的同伴,也有样学样。 原本隐藏起来的武器纷纷露在人前,远处的温柔则瞪大了眼睛,他真的很想知道云初是如何做到三十步内天下无敌的。 桥上的突厥人也看到了守在桥头的吐谷浑人,他们并不惊慌,反而高兴地嚎叫起来,排在最前面的吐蕃人甚至已经开始催动战马,希望借助战马的力量一气冲散堵截在前面的这群吐谷浑人。 云初捂住了耳朵,殷二虎打了一个哆嗦,也赶紧捂住耳朵,虽然不明白云初为什么要这么做,远处的温柔也有样学样,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木桥上的一个柱头忽然炸裂开来,明黄色的火焰只是闪烁了一下就迅速消失,然后,就是一声巨响随着肉眼可见的纹状气浪扑击二来。 云初转过头,将身体掩藏在牵着的骆驼脖颈里,马上,这匹骆驼就脖子一扬转身就跑。 一声巨响并没有让那些吐蕃人混乱,混乱的只有他们的战马,就在他们努力控制战马的时候,咸阳桥上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每一声爆炸都带着火光,带着黑烟,将桥上原本整齐的队伍撕扯的乱作一团。 云初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身体,即便远在五十步以外,依旧有断裂的木屑如同箭一般向他们袭来。 而温柔觉得他待着的房子就要倒塌了,蒙着桃花纸的窗户被气浪撕扯的粉碎。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一个靠近柱头的吐蕃人被一声巨响给撕碎了,这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 更看到无数的吐蕃人连人带马跌进了渭水中。 温柔趴在床上瑟瑟发抖,此时的他甚至不认为这场灾难是云初制造出来的,应该是雷神亲临。 爆炸依旧在继续,云初已经从第一声爆炸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尽情的欣赏着眼前这亘古未见的画面。 为了招待论钦陵,他将桥上每隔三米就有一对的桥梁柱头给换成了火药。 每个柱头里都藏着三斤黑火药,而咸阳桥上共有这样的柱头一百二十个。 渭水中出现了接连不断的横向波纹,每一圈波纹,都代表着一个柱头炸开了。 咸阳桥在颤抖,渭水在呻吟,而桥上的人马却被浓烈的硝烟笼罩。 当最后一个柱头炸开之后,咸阳桥周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初用长刀拍了殷二虎一下,殷二虎立刻就用吐谷浑话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而咸阳桥的另一边,喊杀声也同时响起。 笼罩咸阳桥的硝烟转瞬间就被风给吹散了,云初快步踏上桥头,一个抱着不断淌血脑袋的吐蕃人刚刚站起来,就被他挥刀割开了咽喉,殷红的血瞬间就喷了出来。 殷二虎也不示弱,手中的锤子毫不留情的落下,将侥幸活下来抱着头在桥面上翻滚的吐蕃人一一锤死。 温柔瞅着如同疯虎一般在那个血肉模糊的桥梁上杀人的云初,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尤其是看到云初的长刀斩断一个吐蕃人格挡的左臂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满是尘土跟土块的床上呕吐起来。 桥上滑腻腻的,满是战马的内脏以及人的残肢,云初的每一步都踩的很稳当。 这一幕他很熟悉,当初在龟兹城头他经历过。 一个满身都是血窟窿,还不断往外冒血的吐蕃人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张开双臂向云初扑了过来,一柄短矛越过云初,穿透了他的身体,即便如此,这个生命力极度强悍的家伙还是从云初的皮袄上抓下一把连鞘手叉子。 云初挥刀割断了他的咽喉,私下里搜寻论钦陵。 就在咸阳桥的最高处,云初看到了一个尸堆,外围的吐蕃人已经被火药炸的破破烂烂,这群人依旧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堆,将一个衣着华丽的吐蕃人围在最中心。 云初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活的论钦陵,更没有心思学电影里的反派那样跟论钦陵嘚吧一阵子,再被这个家伙给跑了,或者把他的反杀了。 殷二虎一群人冲上来,用各种兵刃对着这个人堆或者尸堆一阵乱捅,乱砍,看样子,他们也没有跟敌人聊天的想法。 砍断了四五条胳膊,才把尸堆里的衣着华丽的人显露出来,只是,刚才有人不小心用短矛捅穿了这人的脸颊,看不清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不过,从这人脖子上戴的各色玛瑙,宝石,以及横插在腰带上的那柄直刀来看,这人应该就是论钦陵。 云初一刀斩断了论钦陵的脖子,一手抓起人头,就高高举起,用吐谷浑话大吼道:“杀了论钦陵!” 其余人也纷纷学着吐谷浑的话欢呼。 等对面的人手在张甲的率领下与云初汇合之后,确认桥上再无一个活人,就纷纷向咸阳桥的对面狂奔。 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响,恐怕在长安城内都能隐约听到,这样的动静如果不能引起当地驻军的注意,云初是不信的。 因此,快速离开才是上策。 现场与云初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在咸阳桥附近,并没有正义感爆棚的关中人出现,相反,在发现这里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还有人杀人,这里的关中人,就连滚带爬的跑回家,把门窗关的死死地,抱着老婆孩子躲在窗下瑟瑟发抖。 一百人直到跳上三个竹筏,在渭水中顺流而下的时候,咸阳桥这里反而寂静的可怕,莫说是人,就连鸟雀都没有一只。 顺着渭水跑了五里地,众人就割开竹筏,让竹子散开顺流而下,他们急匆匆的上岸,找到一个硕大的马群,就各自跳上一匹,而后星散。 云初没有去草市子,而是迅速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换好衣衫,没有从最近的延平门进入长安,而是快马绕向专门走牛马的启夏门,在带着大批生猪进城的刘义的掩护下,轻易进了长安城。 再快马赶到皇城,乘坐一辆马车进了皇城。 从事发到进了皇城,他用了半个多时辰,以这个速度来看,长安城里甚至还不知晓咸阳桥这里发生的事情。 回到他在太医署的公廨,匆匆洗漱了一番,等他再次更衣出来的时候,他熬的七八罐子药已经沸腾了。 药香浓郁。 打开窗户,喊来一个药童,询问了一下傅九鼎太医丞的所在,就匆匆赶了过去。 傅九鼎正在与人讨论医案,见云初进来了,抽抽鼻子道:“你熬煮芍药汤做什么?” 云初拱手道:“拙荆已经有身孕七个月了。” 傅九鼎道:“既然是令夫人有孕在身,如果不稳妥,可以来太医署求医问药,怎么自己下药方了? 医者不自医的忌讳你不知道吗?” 云初连忙拱手道:“就是知晓有不妥之处,这才来请医丞去帮下官把把关。” 傅九鼎指着桌子上的医案,对在座的几个医正道:“就这么着吧,一时看不出变化,那就再吃两副药看看,若是再不见好,就只能下虎狼之药了。 这一点,务必让病家知晓。” 吩咐完毕了,等其余医正都走了,这才跟着云初来到了官廨。 他先是皱眉瞅着一字排开的八个小炉子,然后看着云初道:“怎可如此靡费?” 云初连忙道:“已经付过账了。” 傅九鼎怒道:“不生病,谁家会吃药呢?不是说你在太医署给你夫人煎药不对,是不该这般靡费,八个人的药量,你留给你夫人一个人吃,真真是胡闹。” 云初连忙赔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平日里从来都不曾响动的皇城警钟突然响起来了。 正在检查汤药的傅九鼎直起身瞅着钟声来源处,皱眉道:“又发生了何事?” 云初把药罐子从炉火上移下来,对傅九鼎道:“医丞,太医署甲胄存放之地在何处?” 傅九鼎疑惑地道:“太医署没有甲胄。” 云初搓着手道:“警讯声起,所有能战之士都将披坚执锐守护皇城,下官出身武职,这个时候,可不是躲在武士后面接受保护的时刻。” 附:下一章会在30日下午7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一八章死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死的 傅九鼎觉得云初的话非常的有道理,以前,太医署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武将来支撑门面,动不动的就让一群膀大腰圆的药童挡在最前面,很丢人。 还好,太医署隔壁就是左春坊,左春坊的隔壁就是军器监。 傅老大的名头很好用,在左春坊拉来一个宫门局的局长,带着在这位局长一起去了军器监。 云初从来都不知晓一个宫门局的局长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力,他带着云初径直去了甲胄坊,指着甲胄坊里陈列的各色甲胄,让云初挑选,而那位军器监的郎中屁都不敢放一个。 既然有的选,云初自然会挑选扎甲,而不是甚么狗屁的光明铠,那东西除过好看之外,上了战场就是箭矢的吸引器。 只要是两军对阵,谁都想把羽箭插到那个身着光明铠的人身上。 扎甲就不同了,将铁质甲片用皮索,绳索串联起来,甲片横向纵向叠加,层层叠叠的真正做到了刀剑难入。 云初身高超过了一米八,披上扎甲,手持一柄上好的马槊,准备把自己用惯了的唐刀横插在腰后,却被宫门局的局长找来一柄新的唐刀换上。 然后就跟着那个牛气冲天的局长离开了军器监,尽管军器监的郎中在后面弱弱的喊叫着——记得还啊。 不论是那位局长,还是云初,都假装没听见。 “军器监里一年不知道丢多少套甲胄,马槊,爷爷们取一套用于正事,也敢叽叽歪歪。” 听了宫门局局长的这番话之后,云初立刻就决定以后要跟这位老兄多亲近一下。 云初身材匀称,加上常年习武不辍,宽肩,蜂腰,翘臀,手长,腿长的,穿上这头乌沉沉的扎甲,戴上狻猊兜鍪加上五官立体,立刻一个英武的少年将军模样就出现在了傅九鼎的面前。 这位大唐医生中排名第三的泰山北斗般的人物,看了云初的披甲的模样之后,就大为欢喜。 对宫门局的局长道:“这事情办的好。” 一句话就让那位局长欢喜的直搓手,一个劲的说这一次时间仓促,等以后军器监有好东西了,再弄一套换着穿。 既然皇城的警戒钟声都响起来了,皇城官衙中所有能战之士自然要去大门前聚合,等待调遣。 傅老大治下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能显摆的武将,自然要亲自送部下出征。 抵达宫门,这里已经站立着无数身着甲胄的将军,傅老大冲着点将台上的李绩高声道:“太医署出战将一员!” 闻听连太医署都出了战将,众人纷纷回头看过来,发现提着马槊的云初站在傅老大的身后,就纷纷把头转过来,太医署也就这人还有资格称之为战将。 李绩瞅着云初看了好一阵子,才转移了目光。 此时警钟终于停止了。 这些战将似乎早就被分派好了任务,一队队的离开宫门,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直到剩下云初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广场上,李绩这才冲着他招招手,示意充当他的亲卫。 “老夫还以为咸阳桥上的事情是你做的,不过,听说论钦陵以及他的三百亲卫,全部战死,这才认为此事与你无关。” 云初道:“本身就与我无关,这两天我人在太医署呢,全太医署的人都能为我作证。” 李绩瞅着湛蓝的天空道:“会是谁呢?一盏茶的功夫就屠灭了三百吐蕃猛士。” 云初道:“不如去现场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李绩摇头道:“此时此刻,拱卫陛下才是头等大事。” 云初深以为然。 两人穿越层层宫禁,最后来到太极宫前,李绩隔着七八排宫卫组成的队伍,高声朝大殿呼喊道:“臣李绩问陛下安。” 马上,李治阴柔的声音就从大殿里传来。 “英公有心了,朕安然无恙。” 说话的功夫,云初先是看到一头滑稽的熊,然后,就看到走在熊后面的李治。 宫卫们潮水般的散开,李治带着巨熊走下丹墀,来到李绩跟前道:“英公以为何人以百人之力,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里绞杀三百吐蕃精锐,并且在当场击杀禄东赞的长子赞悉若后还能全身而退?” 李绩皱眉道:“以老臣之见,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李治又看看脸色不好的云初道:“你是上过战阵,厮杀过的,你来说说,如果是你,如何以百人破赞悉若以及他的三百亲卫?” 云初咬着牙道:“不能!” 李治拍拍乖巧的花熊脑袋有些忧郁的道:“偏偏就有人做到了,朕已经得到消息,赞悉若以下三百二十一人无一人生还。 消息上说,攻击赞悉若一行的人是吐谷浑人。 英公,你相信吗?” 李绩拱手道:“请陛下准允老臣亲自走一趟咸阳桥。” 李治点点头道:“准了,英公务必小心,看来,不仅仅要追查咸阳桥惨案,就连吐蕃使者被灭门一案,也要重新勘察才行。 有些事,朕本来想糊弄过去,安定一下诸国使者之心,现在看来,所有的糊弄,最终都会糊弄到朕的头上来。 英公务必查出凶手,此人不除,朕寝食难安。 云初,你务必时时跟随在英公左右,若英公有失,提头来见。” 云初抱拳应诺道:“诺!” 跟着李绩骑马出了皇城,云初才发现,整个长安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朱雀大街上军队的信使络绎不绝,时不时地有军队出现在长安城的各个节点上。 各个坊门全部关闭,行人被清空。 原本好好地一座京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座军城。 云初看到这惊慌的一幕,就对李绩道:“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不就是城外发生了一场劫杀而已。” 李绩面色凝重的道:“老夫很担心从现在起,满长安的人,没有一个能睡好觉。 不尽快把这一伙人找出来,老夫甚至觉得,迁都洛阳的事情会加快。” 云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刚才他还在为自己杀错人感到懊恼,现在却听李绩说会加快迁都步伐,心头的那股子懊恼之气也就消散了。 “不是说死的是论钦陵吗?怎么又变成了赞悉若?” 李绩叹口气道:“论钦陵还在青海头追杀徐敬业呢,所以来长安的人自然就换成了他的兄长赞悉若。 云初,你击杀吐蕃使者逼迫论钦陵放弃追杀徐敬业的计划被人家看穿了。” 云初惊诧的道:“怎么又成了我杀了吐蕃使者?” 李绩看着云初道:“老夫思量了许久,最后发现除过你之外,没有人愿意帮助徐敬业。” 云初摇头道:“英公想差了。” 李绩叹口气道:“差不差的心里清楚就好,老夫也承你这个人情。” 长安城门大开,李绩,云初在两百亲卫,三百宫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长安城。 再次回到咸阳桥,瞅着被火药炸的七零八落的咸阳桥,云初竟然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李绩观察一下地形,就对亲卫头子道:“搜查那片树林。” 云初看了一下李绩手指的树林,正是他们昨晚休憩的地方,他没有震惊或者奇怪的感觉,如果李绩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就白瞎了他的名将称号。 等云初跟李绩走上咸阳桥的时候,看着遍地的残肢断臂以及破碎的战马尸体,即便是李绩这等早就对残酷的沙场毫无感觉得老将,也惊讶的不能自已。 看着被火药炸断的呈絮状的桥梁柱头,李绩道:“什么样的武器能造成这般危害,匪夷所思啊。” 云初避开一截爬满苍蝇的马肠子,踩着黏脚的血迹道:“我嗅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李绩抬脚踢开一颗首级道:“血腥味?” 云初摇头道:“不是,我正在想这股子味道到底是从哪里闻到过。” 被李绩踢开的首级在石板上横着滚动几下,露出半边满是小窟窿的脸。 李绩对亲卫摆摆手,立刻就有亲卫捡起那颗头颅,用小刀子开始挖。 片刻之后,李绩就得到了不少的碎铁。 瞅着被亲卫们清洗干净的各种碎铁,李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曾经遇到过无数神鬼难测的对手,每一次他都战胜了他们,最终让那些身负盛名的人成为了他的踏脚石。 现在,遇到了火药,再看看遍地的残尸,他第一次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就像是遇到了神明。 与人作战,哪怕力量多么悬殊,终归还是在跟人作战,现在,吐蕃大相之子遇到的却不是人。 没有人能在咸阳桥这种对骑兵来说还算有利的地形上以少胜多,且全歼对方。 如果换一个地方,李绩觉得自己还是有办法的,但是,一盏茶的时间,又把这个问题的难度瞬间提高了不止十倍。 即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三百亲卫也能支撑半个时辰以上呢,这对李绩这种人来说,是一个常识。 云初在咸阳桥上走了许久之后,就喊来一个亲卫,低声吩咐几句,那个亲卫立刻就骑上马向长安城狂奔。 李绩看着赞悉若的无头尸体,对云初道:“你想到了什么?” 云初对李绩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就派人去长安城寻找实物,过来印证一下。” 李绩找到了被云初丢弃的赞悉若的人头道:“不为功绩,不为荣耀,不为钱财,此次袭击的首领,就是这伙人最大的头领无疑。” 云初小声道:“其实陛下现在担心的是赞悉若是如何死的,而不是他被谁所杀是吗?” 附:下一章会在30日下午10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一九章不死人不足以证明火药之珍贵 “是这样的,找出原因,就能想出对策,已知的东西再可怕,也是有限的,无知的东西即便不可怕,也会被我们的恐惧放大很多倍。” 李绩背着手站在栏杆全部被炸毁的咸阳桥上,被风扯出一绺白发,与遍地尸骸的场景,非常的相匹配。 “就在刚才,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尤其是这些损坏的木桩上的味道最为浓烈。 假如,这里所有人的死因都跟这股味道有关的话,我们就有了第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 李绩低头嗅嗅断裂的木桩子,神情也呆滞了片刻,同样敲着脑袋道:“这股子味道老夫也似乎有些熟悉。” 云初笑道:“英公,这股子味道是药发傀儡发火之后产生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李绩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是说这是药发傀儡造成了这么大的一场惨事?” 云初皱眉道:“只要把全城擅长药发傀儡的人捉拿回来,查问一下便知。” 李绩笑道:“你刚才就是派人去问杂耍人讨要药发傀儡的药?” 云初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李绩一脚踢飞再一次滚落到他脚下的赞悉若的人头,眼瞅着那颗头颅蹦蹦跳跳的从咸阳桥最高处滚落,对云初道:“走,我们去听听,看到这场战事的人怎么说。” 下了血肉模糊的咸阳桥,两人在沙地上蹭了半天,才把鞋底子上的血渍弄干净。 然后,再抬头的时候,云初就看到了明显被吓坏了的温柔。 不等李绩动问,温柔就连忙施礼道:“卑职现在心中乱的很,刚才趁着心神安定的时候,把整个过程都写了下来,请英公过目。” 李绩对温柔的行为还是很赞赏的,毕竟,人心有记错东西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就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不愧是御史世家的做派。 李绩埋头看记录,云初则跟温柔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无言可说。 一个是谋画者,一个施行者,假若李绩这时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只要一声令下,将这两人拿下,这件让无数人晚上睡不着觉的案子立马就破了。 云初拱手道:“啊温柔兄,受惊了。” 温柔拱手还礼道:“啊,多谢云兄关爱,小弟虽然受惊不小,却看到了人世间最为难得的一幕,此生难忘。” 就在两人准备继续胡侃的时候,李绩看温柔的记录看的手都颤抖起来了。 “你说,此物有毁天灭地之威?” 见李绩问话,温柔连忙道:“卑职因为昨日送友人去龟兹,偶感风寒就留宿在这咸阳桥,尽早开窗看景致的时候,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场举世难寻的劫杀。 第一声雷霆之威响起的时候,卑职先是看到了一道火光,而后就看到吐蕃兵马俱碎的场面,紧接着每一声雷霆响动,吐蕃人马就东倒西歪,片刻之后,便横尸遍野。” 李绩脸上慢慢有了一丝笑容,又问道:“你是说这群吐谷浑人是在惊雷炸响之后,等吐蕃人马损伤惨重的时候,才发起了进攻?” 温柔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个时候,即便有少数吐蕃武士还能站起来,却双耳流血,还站不稳当,被那些吐谷浑人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一个干净。” 听了温柔的解说,李绩长出一口气,对云初道:“不是天地之威,乃是一种我们没有发现的新武器,这种武器应该是由人来操纵的,或许就跟药发傀儡一般,也是需要火源来点燃。 来人啊,查一下咸阳桥桥底,是否有火焰灼烧痕迹。” 到了这里,云初真的很佩服李绩,这家伙居然能从一些没有粘连的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这么多的东西。 看样子,以后在这个老家伙面前,一定要少说话,少做事,话说的越多,破绽就越多,事情干的越多,把柄就越多。 一点意外都没有,亲卫们不但在桥下找到了火药捻子燃烧后留下的着火痕迹,还从这些黑色痕迹寻找到了云初放置火药的柱头位置。 李绩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多了,背着手站在渭河边,又对亲卫们道:“沿河搜索,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吩咐完毕之后就对云初道:“这伙人行动迅捷,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会在离开咸阳桥五里之外的地方登陆,而后准备快马逃窜。” 云初瞅着川流不息的河水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如果不恤马力,此时已经至少在百里之外。 咱们就算是现在派出快马传讯,也没办法追了。” 李绩瞅着云初道:“老夫以为这些人并未远遁,而是潜回了长安。 你以为如何?” 云初想了一下道:“灯下黑,有这种可能。” 李绩回首看着地平线上隐约的长安城,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 温柔不解的问道:“如果这些人胆敢藏在长安,只要我们关闭长安城门,长安,万年两县,按照户籍大索,只要小吏们用心,自然能查找出蛛丝马迹出来。 还有,他们是一个百人队,所谓超过三人知晓的秘密边不可能是秘密,所以,只要我们提高赏格,自古便是财帛动人心,不难钓出几个贪财之辈。 即便是不能钓出这些人,卑职以为,也能让他们人人自危,相互间疑心大起,最终不攻自溃。” 李绩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温柔道:“很好,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看看能不能真的钓出这些吃人的鱼出来。” 温柔愉快的领命。 云初也觉得李绩的这个安排真的很好。 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说,温柔都是人中英杰,理应被重用,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在众人归纳总结勘察收获的时候,两个骑兵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一个是被云初派回长安的亲卫,另外一匹马上却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 老者已经快要被战马颠散架了,仔细看去,才发现他是被捆在马上带来的。 不等老者休息,云初就让亲兵搀扶着这个老者去桥上嗅味道,看看那些个木头桩子上散发的味道到底是不是傀儡药的味道。 谁知道老者才上桥,看到遍地的残肢断臂与满地乱滚的人头,咯喽一声,竟然生生的被吓昏过去了。 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小老头这才清醒,过来,以无上的毅力支撑着自己没有昏厥,在用力的嗅了那些木头桩子之后,就声嘶力竭的吼叫道:“傀儡药,就是傀儡药的味道,没有加铁粉,铅粉,锡粉,铜粉的傀儡药燃烧后发出来的味道。” 听了这个小老头的喊叫声,李绩长松一口气,就连云初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李绩对云初道:“既然找到这东西是傀儡药做的,回去之后,就命大匠们日夜研究,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一法通,百法通,只要我们掌握了这个东西。 那么,此事对我大唐来说,有益无害,哈哈哈,死一个赞悉若,能让大唐得到威力如此惊人的杀器,实在是千值万值啊……哈哈哈。” 等沿着渭水一路追索下去的亲卫回报说在下游五里之地,曾经有过上百匹快马曾经长时间逗留过,李绩却已经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了。 他本来就不是为破案子来的,如果大唐已经沦落到需要他本人来破案,要那些州府衙门做什么,要大理寺做什么,所以说,李绩是来寻找答案的。 既然答案已经有了,他自然就能回去向李治交差,同时也让李治安心。 贼人在咸阳桥的那一场突击,是有无数条件的,不是随时随地就能发起那样的进攻。 如此,皇帝也不用走到哪里都带着那头巨熊,也不用一夜换三四个住处了。 这一次,李绩准备重点向皇帝讲述,傀儡药的光明前途,以及在实战中的重要意义。 无论如何,要让皇帝将傀儡药的研发工作当成大唐国内目前头等大事来抓。 他可不想在统领大军与敌人作战的时候,突然有一连串的巨响出来,将他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场战事彻底的翻转过来。 他甚至还想告诉皇帝,假如这股贼人愿意主动献上傀儡药的配方,皇帝就可以下旨既往不咎不说,封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一路上听了李绩的建议,云初打死都不会主动把火药配方献给皇帝。 他李绩是什么人,李治又是什么人? 一个惯用女婿的人头祭旗立威,一个杀自家兄弟如同砍瓜切菜。 跟这两个人谈情谊,那就是害怕自己死的太晚。 别说赏赐了,更别说封侯了,只要把配方送上去,李治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的,给的赏赐一定是前所未有的丰厚,给的爵位也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富贵。 因为李治总是自诩是世间至诚君子皇帝,说到做到还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再与你得到赏赐,得到封爵之后,很可能因为左脚进大殿,还是右脚进大殿的罪名,而被诛灭九族。 到时候,李绩是一句求情话都不会帮你讲的,因为,在李绩看来,火药属于国之重器,岂能握于私人之手! 所以,还是劳动大匠作们,慢慢研究吧,那一天研究出来,那就哪一天再用不迟。 附:下一章会在31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零章 她勾引我 李绩去见皇帝了,云初只能守在门外边,跟李治的那头巨熊待在一起。 可能是想起来云初曾经痛殴过它,这头巨熊一直在偷看云初,分明很害怕,却又舍不得离开,因此,它就时不时地冲着云初呲牙,显得又怂又凶。 只要云初靠近,它就立刻趴下,把自己弄成一滩,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云初好几次都想坐到这只熊的身上,站在宫门外边的宦官却恶狠狠地盯着他,只好放弃坐熊皮沙发的想法。 武媚带着一群宫人从偏殿里走出来,见宫人提着好几个食盒,应该是来给皇帝跟英公送饭的。 来到站的笔直的云初跟前,武媚看看全副武装的云初道:“第一次见你披甲,还把自己给穿的俊俏了。” 云初手握马槊不言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我的玉奴儿可好?” “皇女能吃能睡,最近还学会爬,嘴里也长出来了三颗牙,微臣前日离家的时候掂量了一下,这孩子已经有二十余斤重,拙荆担心孩子长得过胖,停掉了乳,开始进辅食,尤其爱吃蛋羹与鱼肉。” 武媚笑道:“不错,不错,你夫人比我会养孩子,回头会有谢礼送到府上,好好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在你云家,可保你云氏十年的平安。” 说完话,武媚就带着人进去了,提着食盒的宫人从云初身边经过的时候,云初嗅到了炙烤羊肉散发出来的香味。 可怜他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粒米未进,腹中早就饥肠雷鸣,这个女人听见了也置若罔闻。 宫人提着食盒进去的时候,那头巨熊也就进去了,看样子它的开饭时间也到了。 就是不知道这头熊会不会吃烤羊腿。 四月的白日已经很长了,云初把身体站的如同身边的马槊一般笔直,看起来像是一个傻子。 李弘已经从云初身边走过三次了。 每过来一次,就会被云初抓住蹂躏一番,口袋里的糕饼也被云初搜刮一空。 如此搜刮三次之后,云初就有些撑,毕竟,李弘每次过来,他的口袋都会装满各色糕饼,其中有一样云初判断是猪油活的面还起了酥,味道极好。 “我刚才偷偷看了,父皇跟英公交谈甚欢,这会还喝起了酒,母后就在一边作陪,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嗯嗯,这酒不错,下回再去晋昌坊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些。” 云初嘴巴对着酒壶的长嘴长鲸吸水一般喝了半壶酒,不得不说,这种泛着白色的米酒真的很好喝。 “我一个月里只能去晋昌坊两次,最近,母后开始给我安排先生了,就是那个李义府,很多人都说他是奸臣,你说,母后为何会派一个奸臣来当我的先生呢?” “胡说八道,李义府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你不但要好好学,还要尊敬他,但凡有不理解的事情就要虚心的向李义府请教。 等你把他的本事学的差不多了就可以一脚踢开他了。” “可是,有人说他是奸臣。” “狗屁的奸臣,是你父皇跟母妃把他弄成那个样子的,他只好变成你父皇跟母妃希望的样子。 这个人的才华是一定有的,我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刻意去拜他为师,就是为了学习人家的一身本事。” “然后,你就把他一脚给踢开了?” “对啊,这家伙当我老师当的时间长了,就认为我事事都该听他的,我不耐烦听别人的,自然要把他一脚踢开。 不过,你给我记住啊,我是学成之后才把他一脚踢开的,你以后要把他踢开,就要保证先把他的一身本事学到手。 这一手基本上适合应对你以后所有的老师。” “不是该尊师重道吗?” “对啊,你尊重他了呀,平日里的礼仪要周到,逢年过节的礼品不能少,至于他说的话要不要听,那就要好好的思考一下了,如果对你有好处,就听,没好处,就滚他娘的蛋。” “嗯嗯,我知道了,对了,先生里面我比较喜欢上官仪,我比较喜欢他那颗大大的脑袋,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比较容易听懂。” “上官仪挺好的,就是有些傻,听他讲课没有问题,遇到真事的时候,就离他远远地。 你妈来了,赶快离我远远地,要不然我就该倒楣了,别跟她说,我教你的这些话。” 不用云初吩咐,听到宫门在响,李弘就溜了,瞅着这孩子身手敏捷的模样,云初甚为欣慰。 他跑的再快,也没有逃脱武媚的法眼。 “你与弘儿的关系还真是很不错,看你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应该是有人喂饱你了吧?” 云初连忙道:“微臣可没有攀附的想法,弘皇子只是喜欢跟我玩耍,也仅限于此。” 武媚哼了一声道:“弘儿这孩子自从跟你接触的时间长了,学问没有半分的长进,倒是刁滑模样跟你学了一个十足十。 如果弘儿将来有幸御极,你将成为他的心腹之臣,你这盘算打的未免早了一些。” 云初嘿嘿笑道:“微臣此生没有什么大志向,没想成为宰相一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微臣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能够成为长安京兆尹。 好好地将长安这座城拾掇成天下第一的城池。 所以,弘皇子将来如果有幸御极,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一个京兆尹臣子,于大局无损。” 武媚盯着云初的眼睛道:“十八岁的六品官主官,在我大唐虽然说不上绝无仅有,也算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怎么就没有出将入相的念头呢?” 云初笑道:“那是因为微臣想要把好日子过的长久,而且微臣还仔细的算过。 在我大唐,最危险的职位就是位极人臣的三品官,而最保险长久的官职却是正四品上与从三品下这个级别的官员。 京兆尹不高不低,正四品上的官员能当,从三品下的官职也能当。 不大不小的由微臣来当正好合适。” 武媚听云初说的有趣,就掩着嘴轻笑一声道:“你还真的是不贪,不过,你也算得上是大唐有数的能吏,还文武双全的就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吗?” 说着话,还扒拉一下云初身上的扎甲,非常的轻佻。 云初连忙道:“如果此生不能把长安拾掇成微臣心中想象的样子,才是微臣此生之耻。” 武媚沉默片刻道:“方才在大殿之上,英公推荐由你来跟进傀儡药的研制,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句话,云初就觉得自己可能又被李绩给阴了一次,这个老贼分明已经断定,他云初就是杀害吐蕃使团的凶手,也是突袭杀了吐蕃大相禄东赞长子的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让他来负责研发火药,云初用屁股都能想到那个老贼接下来的招数——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研发出来,估计,军棍,板子,发配,充军,砍头,甚至是五马分尸这些招数,会在他云初身上用个遍! 这老贼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云初是凶手,可是,对于李绩这种军方头号老贼,他需要证据吗? 他砍人需要证据吗? 他弄死你全家需要证据吗? 假如真的需要证据,这老贼分分钟都能给你安排出无数条铁证出来。 他不想,也不要知道是谁杀了吐蕃人,他一点都不在乎,死掉的吐蕃人越多,他说不定就越是高兴。 现在,这个老贼唯一想要的就是——火药!!! 他急着在自己的生命最后的旅程中,完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宏大叙事——灭掉高句丽,灭掉新罗,再把百济的人全部杀光……只要有火药,他原本五六成的胜算,他就能在瞬间把胜算提高到九成以上。 有了火药,高句丽的长城算什么,高句丽的坚城算什么,高句丽的军队又算什么呢? “问你话呢,胡思乱想什么呢?”武媚的声音在云初耳边响起,不知为何,云初总觉得这婆娘在勾引自己。 “微臣天性跳脱,最不耐烦的事情就是研制傀儡药这种水磨石功夫的事情。 再说了,这东西一旦研发成功,绝对是国之重器,微臣还想把好日子过得长久呢,还请昭仪在陛 武媚哈哈大笑道:“连这种重任都不敢担当,你还想担任长安京兆尹?” 云初脑子转的飞快,马上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于是,连忙道:“这种大事,微臣以为非刘仁轨这般古板,严肃之人不能胜任。” 武媚长叹一声道:“尽管英公与我都认为你才是最好的人选,但是呢,陛下还是选择了刘仁轨,这一点,你倒是说到陛下心里去了。 你呀,面前明明摆着一条金光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羊肠小道,白瞎了这一身的好皮囊。” 武媚说完话,就带着一大群宫人走了,云初却像是脑门上挨了一斧头。 脑海里只有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炸响——她勾引我,她勾引我,她勾引我! 附:下一章会在31日下午4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一章什么是顶尖的人才 云初是一个人回家的,而李绩在李治那里喝的酩酊大醉,被皇帝用自己的马车送回去的。 云初猜测这可能是李绩的一种手段,表示在皇帝面前他没有半点的戒备,因为心情高兴就喝醉了酒。 离开皇宫之后,云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待在那座宫城里面,所有人的行为跟心境都不怎么相对应,没办法做到心口如一。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初按时去万年县上班,按时下班,生活平庸的就跟刘仁轨似的。 因为刘仁轨忽然间就人间蒸发了,云初去长安县找过他两次,接待他的都是长安县的孙县丞。 这位孙县丞不是云初认识的那个孙主簿,人家也算是出身名门,父亲是自有科举考试以来的第一位状元郎孙伏伽。 来长安县任职不过三天,看样子刘仁轨真的被皇帝弄去研究火药去了。 今天是安业坊安居工程彻底完工,交房的日子,云初自然没有邀请这位孙县丞去主持分房这种邀买人心的大事的道理。 所以,喝了一杯茶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找到温柔的时候,这个家伙已经杀了四个人了,下手的人就是殷二虎。 “只是试探了一下,就找出来了四个不安分的。”温柔将文书丢给云初。 云初看了一下,就合上文书道:“这种试探式样的杀人,给我的感觉像是钓鱼执法,我们有时候也需要丢出去一些人让大理寺的人知晓,如果密不透风的话,他们会更加的害怕。” 温柔道:“丢出去了三个人,一个进了大理寺,一个去了刑部,还有一个离开了长安,跑了。” 云初点点头道:“这样挺好的,他们除过参与了那一场郊游模样的劫杀之外,甚么都不知道。 去了大理寺跟刑部之后,我想他们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温柔笑道:“严刑拷打之下,大理寺刑部什么都没有得到,跑掉的那个也抓回来了,被殷二虎给杀了。 目前看来,清理掉这些人之后,其余的人都很稳当,下一次再用的时候就能放心一些。” 云初摇头道:“下一次不会再用他们了。” 温柔稍微愣了一下道:“这些人只用一次就丢是吗?“ “是啊,钱货两清之后,他们还要干啥呢?” “太浪费了。” “千万别有这种心思,大唐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我们饲养这些人两年,目的就在于这雷霆一击,结束之后,他们的作用就没有了。 你以后做计划的时候,也记着这样安排,只驾驭殷二虎他们五个人就行了,其余的不论。” 温柔点点头道:“钱多的好处就表现在这里了,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被主人家重点笼络的对象,却不知自己在主人眼中只用一次。 这样一来,多少都会有一点抵抗诱惑的能力的。” 云初笑道:“我过来,就是想知道刘仁轨去哪里了?” 温柔道:“在司农寺草场边上的废石台,听说带着三百人日夜不休的在研制火药呢。” 云初喟叹一声道:“人海战术还是会起一点效果的,一个人一辈子不过三万天,试验火药这种事情,三百人只要不断地试错,就算不能弄出最好的方子,普通方子弄出来也不错。” “事实上人家已经见到了效果,我老祖昨日曾经受邀去了废石台,他们研究的傀儡药已经可以炸响了,就是威力远不如咸阳桥上的爆炸。 既然方向是对的,所以,他们还在日夜不休的进行着,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新的成绩。” 云初还以为刘仁轨研究火药研究的入了迷,已经忘记了安业坊房屋交付这样的小事情。 回到县衙不久,刘仁轨居然就找过来了,人看起来非常的疲惫,但是精神非常得好,瘦的就剩下一双大眼睛了。 云初嗅嗅他身上的硝烟味道,对刘仁轨道:“跟咸阳桥上的烟火味道不太一样。” 刘仁轨一把推开云初,很认真的道:“别胡乱猜想,这件事不该是你知道的事情。” 云初摊摊手道:“你看,这就是我不愿意上战场的原因,两方人绞尽脑汁的想要弄死对方。 天知道会弄出什么样的杀人武器来,那一天跟着英公上了咸阳桥,看过吐蕃人的惨状之后,我是真的害怕了,什么样的力量能把人马撕碎呢。” 刘仁轨半点口风都不透漏,推着云初向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今天是安业坊的百姓的大好日子,我们快去,别让他们失望。” 通过这样的三言两语,云初就明白了,刘仁轨的研发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也只有这样,他才会表现得如此亢奋,且不容人质疑。 长安县的人比万年县的人会办事,主要是此时的安业坊已经是一副人如潮涌,锣鼓喧天的喜庆模样。 还有一个精瘦的老者牵着一头同样精瘦的羊,一边吼叫着唱赞歌,一边还跳着滑稽的舞蹈。 最后,竟然有一面花花绿绿绿的万民伞插在刘仁轨的身后,这对官员来说,是非常高的荣誉。 刘仁轨也是笑的合不拢嘴,毕竟,裴行俭留下来的烂摊子,被他轻松就给解决了,让那些原本陷入绝望的百姓们死里逃生,这才有了这样浩大的超规格礼遇。 每一个拿到房子的人都邀请刘仁轨帮他们打开自家的大门以示尊敬。 于是,云初就跟在刘仁轨身后,如同喽啰一般的看着这个家伙一个人表演。 这种场面云初其实是很熟悉的,唯一缺少的就是吹鼓手记者,不过,看到温柔也站在人群里,云初就放心了,有这位流言兄在,刘仁轨的政绩,应该会被长安人给吹爆。 这可能是刘仁轨生命历程中最骄傲的时刻,比给他送钱还要让他高兴一百倍。 云初其实也挺高兴地,安业坊的房子差不多被裴行俭拆掉了一半,现在这一半建好了,另一半就显得很难看,如果云初愿意的话,另一半也能很快修建好。 这就是说,整个长安城的房地产都被云初牢牢地握在手中,只要他愿意,成为大唐首富不难。 不过呢,数一数历史上曾经出现的那些富可敌国的人,以前的好像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往后数,好像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就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说干净了,在大唐,除过皇帝之外没人敢承受这个名号。 所以,人家刘仁轨就选择要名,还是清名,云初上一次交给他的安业坊的利润款,被老刘一个子不差的全部放在了长安县的钱库里。 云初现在的名声可比刘仁轨这个外来户好的太多了,自从他当上万年县的县尉之后,干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始有终的,吏部清吏司对云初的考评都是上上之选。 跟日子过得很愉快的长安县,万年县相比,大理寺的日子就过得凄惨极了。 吐蕃使团被灭门的案子的凶手徐大麻子本来已经被枭首公告天下了,现在又要重新查起。 这根本就是一桩无头公案了,就算有贼人,这个时候也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而咸阳桥谋杀案又落在了他们头上。 据说大理寺少卿彭寿在亲自去了现场查看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官廨里一整天都没有露头。 他觉得这件案子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官能触碰的案子,三百多吐蕃精锐中的精锐都被人家撕碎在了咸阳桥上,还只用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如果大理寺把这群人惹怒了,彭寿觉得这群人如果想干掉大理寺的人,基本上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到。 英公似乎查出来了一些东西,他们却不敢上门去询问英公,大理寺卿在朝堂上才提了一句,就被李绩喝止了。 皇帝不但不帮大理寺,还严令大理寺只管查案,休得去叨扰英公。 没办法的彭寿,就把大理寺能动用的人手全部散出去,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忙了半个月之后,除过一个自称参与了这场案子的人犯主动投案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再一次来到了大理寺监狱,彭寿瞅着架子上那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发呆。 他其实已经相信这个犯人说的,他对其余人犯一无所知的话,想到大理寺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再一次揪住这个人犯的头发,瞅着他没有一丝光彩的眼睛道;“说,你的同伙还有谁?” 人犯呆滞的看着彭寿模糊不清的道:“你们不是说,只要主动投案,就既往不咎的吗?” 彭寿低声道:“只要你供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我就立刻送你去太医署治伤,还把给你的赏金一并给你。” 人犯转动一下浑浊的眼珠子道:“每一次,都是他们联络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如何联络的?” “不确定,有时候是我在食肆吃饭的时候,背后就有人跟我说话,等我转过人,背后的人已经走了。 有时候,在我睡觉的时候,就有人在窗外跟我说话,把给我的东西放下之后就不见了…… 行行好,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彭寿松开手,那个凶手的脑袋就再一次耷拉下来。 一切都陷进了死胡同。 彭寿无精打采的走出大理寺监牢,看到那颗老槐树下的荒凉公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大理寺任何人都不愿意提起来的名字。 附:下一章会在31日下午7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二章第一场爆炸 人在困境的时候,往往才会思念英雄。 在大理寺上下快要被皇帝以及满朝勋贵们逼死的时候,狄仁杰这个原本就不普通的名字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这个时候,狄仁杰所有的怪癖,与不好的行为,因为他半年整理,判决三千宗案子的出色表现,而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在大理寺里,要求将并州法曹狄仁杰调回来的呼声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 “这么说,狄仁杰就要回来了?”对于温柔传递过来的流言,云初非常的感兴趣。 “现在只能说是呼声很高,现在,只要大理寺卿过了自己颜面这一关的话,狄仁杰就应该很快归来了。” “我觉得大理寺卿辛茂将并不会把自己的颜面看的很重,毕竟,咸阳桥的那一声爆炸,已经危及到了大唐所有的高官勋贵们的安全。 所以,这个时候,即便是一根稻草,他也会拉住的。” 云初吧嗒一下嘴巴道:“早知道炸一下会有这个效果,我们早就该开炸了。” 温柔瞅着云初看了许久之后道:’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加胆大包天的人物。” 云初哈哈笑道:“人生如此短促,不活的精采一些,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岁月呢。” 四月底的时候,棉花已经长到了一尺高,不论是城外盐碱地上的棉花,还是城内工地上的棉花,长势良好。 因为刘仁轨忙着折腾炸弹呢,所以,万年,长安两县的棉花事宜都落在了云初一个人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棉花作坊终于修建完毕,四千名让刘仁轨与云初背负了极大臭名声的纺织女工,也终于被安置进了作坊。 与此同时,当初从胡人手中买来的那一大批棉花终于产生了第一批成品。 产品共计有白叠布,以及白叠布染色之后制成的棉袄,棉裤,棉衣,棉鞋,棉帽也有了第一批库存。 只可惜数量还是太少了,不符合官府的采购数量。 这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情,所以,被兵部侍郎批评之后,云初也没有当成一回事。 棉花还在地里长着呢,没有那么多的棉花,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那么多的棉花来。 兵部侍郎的批评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情,云初并没有当场顶撞这个人。 庞大的军品采购计划跟他这个主官军品的兵部侍郎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会恼怒一下的。 而且,人家兵部侍郎走的时候想要拿走一百套军品试验一下,还被云初当场拒绝,还声称,想从库房里拿东西需要刘仁轨的批准。 堂堂正四品上的高官,被云初如此毫不留情的拒绝,满世界指责刘仁轨,云初是两个混账,也就情有可原了。 对于这些人云初是不怎么理睬的,一旦长安县,万年县多建立几个军品工厂,会从这位侍郎手中拿走更多的权力跟利益的。 虞修容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肚皮被孩子撑的很薄,青色的血管蚯蚓一般浮现在薄薄的皮肤会在某一天突然炸开。 两辈子人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云初非常期待自己的孩子能够早早降生。 瞅着孩子的小脚又在虞修容的肚皮上蹬出来一个鼓包,云初连忙用手按下去,可惜,孩子又换了一个地方蹬…… 娜哈也非常担心侄子会把嫂子的肚皮蹬破,也就在一边帮着哥哥按住。 按着,按着,云初跟娜哈都觉得不太对,谁家孩子能一口气顶起四个包来呢? 云初脑袋上的汗水唰的一下就流淌下来了,他知道自己来这世界的方式神秘的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自己的基因会不会在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产生变异…… 于是,在他的脑海中,一个生长着四条腿的孩子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同样被云初灌输了一脑袋的神奇怪异事件的娜哈,瘪着嘴就要哭,她脑袋里出现了一个长着三头六臂的孩子。 虞修容见他们兄妹的表情不对,就笑道:“我问过了,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会乱动弹。” 云初瞅瞅窗外的天色,喊了一声备车,就让娜哈帮嫂子穿好衣衫,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进皇城找傅九鼎老爷子去救命。 马车备好了,云初抱着虞修容上马车,虞修容就说了一句无碍的话,就被云初呵斥了一顿。 虞修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一向沉稳如山的丈夫会惊惶的连声音都变调了。 也就乖乖的闭上嘴巴。 娜哈才要哭,就被云初拍了一巴掌,生生的给止住了,不过,她一头钻进了马车,死活要跟着嫂嫂去看大夫。 云初这一紧张,整个云家都不得安稳,崔氏更是满头大汗的跪在院子里就开始拜佛。 刘义的手颤抖的厉害,几次,才把门闩抽开,抽掉门槛,让马车快点离开云家去皇城太医署看病。 云初亲自赶车,他尽量让马车在跑的平稳的状态下尽量的快。 紧赶慢赶,终于在皇城就要关门的前一刻进入了皇城,马车才到太医署的院子里,云初就高声喊道:“医丞救命啊,医丞救命啊。” 已经下了差,正在官廨休憩的傅九鼎听云初叫唤的惨烈,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到了院子。 听云初兄妹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傅九鼎看云初的眼神就变了。 好在娜哈已经声泪俱下了,傅九鼎没让虞修容下马车,就拉着她的胳膊诊脉。 虞修容本来不害怕的,可是被云初兄妹的模样给吓到了,此刻脸色煞白,也战战兢兢的。 傅九鼎给虞修容摸了脉之后,瞅着云初道:“你也是我太医署的医正,连诊脉的本事也没学会吗?” 云初擦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连忙道:“我夫人身体可好,孩子可还健康?” 傅九鼎没有理睬云初这个蠢货,而是笑吟吟的朝虞修容拱手祝贺道:“恭喜夫人,夫人腹中乃是一对双生子,一脉为阴,一脉为阳,应该是以对男女。” 原本被吓坏的虞修容听了傅九鼎的话,谢过老医生之后,小声道:“妾身也觉得应该是双生。” 傅九鼎回头看看云初再对虞修容道:“夫人身体强健,腹中胎儿脉搏强劲有力,不需要看什么大夫,更无需吃什么补药,最重要的一点是莫要被家中的庸医戕害。” 虞修容连连致谢,傅九鼎低声道了一声“丢人啊”就赤着脚回房间了,还把房间门关的非常大力,看样子非常非常的生气。 此时,六街上的钟鼓已经开始响了,这一下子,云初一家是出不了皇城了。 狂喜的云初让杂役将马车赶走,自己搀扶着虞修容领着娜哈朝自己的公廨走去。 那里还有一张床,老婆跟妹子今晚可以先凑合一下。 至于自己,不睡觉都没有问题。 这是虞修容第一次来丈夫办公的地方,处处都透着好奇,不愿意躺床上,就在娜哈的搀扶下在院子里左看看又看看的,参观的很是开心。 云初从小食堂打来了不少的饭食,一家三口,就坐在一株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何首乌藤边的石桌前开始吃饭。 虽然小食堂里的饭在皇城里还算不错,比起云家的饭食,或者大食堂的饭食终究还有很大的差别。 虞修容跟娜哈两人吃的很高兴,毕竟,这官饭,不是谁都能吃上的。 云初一个人灌了三壶酒,才算是狂跳的心境压制了下去,也终于彻底接受了自己将有两个孩子降生的喜讯。 娜哈只要悲伤的心境去除了,胃口就会大开,当然,她悲愤的时候胃口也很好。 今天悲喜交加之下,自然要多吃一些饭,才对得起受损的心境。 一家人吃完了饭,云初见天色还早,就带着老婆跟妹子参观太医署。 娜哈很喜欢立在大药房里的那两具白骨,虞修容却避之不及,将准备去摸白骨的娜哈狠狠呵斥了一番。 娜哈却觉得非常遗憾,因为这两具骸骨,已经被那些医者抚摸的快要包浆了,跟她的嘎拉汗差不多。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了,一家三口就回到了云初的公廨,太黑之后的太医署到处都黑洞洞的跟鬼域一样,没什么好看的了。 一张单人床而已,虞修容如今身形胖大,一个人躺下就把床给占满了。 云初就取出自己的罐罐茶工具,准备煮茶跟娜哈两人就这样一边喝茶,一边讲故事混到天亮再说。 火炉子点起来的时候,虞修容也就没了睡意,她不敢喝茶,偶尔蹭一颗煮的鼓鼓的红枣吃。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虞修容已经睡着了,娜哈也倒在云初的怀里睡得呼呼的。 云初将待客的罗汉床上的桌子搬走,将娜哈放在上面,这一放他才惊觉,娜哈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将宽度超过一米五的罗汉床塞得满满的。 一边是正在努力成长的妹子,一边是怀着双胞胎的妻子,云初坐在中间的蒲团上,不时地左右看看,脸上露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轰隆”一声巨响,似乎就在云初的耳边炸响,原本盘腿打坐的他,一下子站的笔直,先是将惊慌的虞修容抱怀里安慰,再回头想要安慰妹子的时候,发现人家依旧在呼呼大睡。 巨响并没有停止,而是在延续,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巨响震得窗棂哗啦哗啦作响。 娜哈这才匆忙醒过来,一骨碌从罗汉床上下来,学着哥哥的样子紧紧地抱住嫂子。 看着惊慌失措的虞修容,云初怒不可遏,扯开门后的柜子,就取出一柄马槊。 对依旧瑟瑟发抖的虞修容道:“你们坐好,我出去看看。” 附:下一章会在31日下午11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三章只要成果不计后果的李绩 云初才出门,就觉得空中有暗器袭来,手中的马槊闪电般的刺了出去,再收回来的时候,发现马槊上竟然插着一条人腿。 云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把那条人腿甩到隔壁院子里去了,免得一会再吓到自己怀孕的老婆。 在屋檐下躲避了一会,没见到飞来的残肢断臂,就跳上院墙四处张望,只见司农寺草场位置腾起大股的浓烟,同时在浓烟中还有火光闪烁。 温柔说的废石台就在那边,也就是说,刘仁轨主持的火药研究场炸了。 傅九鼎再次赤着脚挑着一盏灯笼站在隔壁院子里,瞅着云初颤声道:“哪里出事了?” 站在院墙上的云初连忙道:“是司农寺草场那边。” 傅九鼎瞅着刚刚被云初丢过来的那条人腿,疑惑地道:“既然是司农寺草场,为何这里会有一条撕裂的人腿?” 云初可不敢说是自己丢过去的,连忙道:“可能跟刚才那几声巨响有关。” “天灾,还是人祸?” 云初想了一下道:“八成是天灾。” 傅九鼎摇着头道:“什么样的天灾会把人撕裂呢,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快快前往天灾之地,那里的死伤一定不会少的。” 云初从墙上跳下来,敲响了太医署的聚合钟,片刻功夫,太医署内大大小小二十一个人都战战兢兢地聚合到了傅九鼎的官廨院子里。 傅九鼎指着云初道:“你拿着马槊在前边开路,我们尽快赶到大草场那边去。” 云初点头答应,快速的回到房间对虞修容道:“大草场那边出事了,是天灾,你跟娜哈就留在这间屋子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回来。” 遇到大事的时候,虞修容还是很有担当的,知道这时候不能拖累丈夫,就认真点点头,抓着娜哈的手不肯松开。 行动起来不仅仅是太医署,十六卫的官衙更像是炸了马蜂窝,有的卫很有组织,有的卫则乱糟糟的往前冲,这一刻就能看出主官的能力大小了。 从那一条人腿从天而降的时候,云初就估计到了现场会非常的惨烈,这还没有走到大草场,就看到地上的一挂人的内脏,也不知道这一下到底死了多少人。 行走到大草场外围的时候,云初已经开始为刘仁轨默哀了,因为,堪比坊墙厚度的分隔墙,倒塌了一大片。 也幸好有这些分隔墙给挡着,只要看跟废石台一墙之隔的太史监的惨状就知道这场爆炸有多么的恐怖了。 好多喜欢在夜间忙碌写书的太史监的官员们,此时抱着流血的耳朵,无声的嘶吼着到处乱转,乱抓,跟丧尸一样吓人,毫无疑问,这是中枢神经紊乱的下场。 面对这种人,云初采取的手段非常的粗暴,就是用手掌在他们的脖子上砍一下,跟来的司医,医正,药童们,紧紧跟在云初身后,砍倒一个,就往担架上放一个,然后迅速抬走。 等处理完秘书监,太史监的伤患,云初带着医生们走进了废石台。 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废石台爆炸中心那个足足有一米深的大坑的时候,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废石台其实是一座废弃的宫殿,现在,这座宫殿的房顶已经荡然无存,大多数的墙壁倒塌了,只有一些柱子还孤伶伶的竖在当场。 这里反倒看不到多少死伤,因为,都被压在瓦砾堆 云初觉得甚至没有扒开瓦砾堆救援的必要,那么恐怖的爆炸,即便是没有被当场炸死,也被爆炸声给震死了。 事情果然如同云初预料的一样,十六卫的人从瓦砾堆里挖出来了七八具尸体,没有一个活的,全部是口鼻出血,气绝身亡了。 云初到处翻检尸体,他想找到刘仁轨,这个人是他来大唐之后,算是真正佩服的一个人,一个个人品德极高的一个人,现在他死了。 云初知道刘仁轨的工作习惯,他喜欢事必亲躬,所以,火药爆炸的时候,他一定在现场。 云初觉得刘仁轨他们应该制造不出来威力这么大的炸弹,而且是绝无可能,但是,眼前的爆炸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的眼前,他想不相信都不成。 可惜了刘仁轨,没有像历史上活得那么长寿,而是将性命交代在了火药这个大唐原本没有的东西上了。 就在云初暗自为刘仁轨伤心的时候,一个疯虎一样的人冲进了废石台,先是看着满地的尸体啊啊的惨叫两声,然后就跳进坑里,大喊大叫:“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借着火光云初这才看清楚披头散发在土坑里到处乱刨土的人竟然是刘仁轨。 此时的刘仁轨已经发疯了,云初叹息一声,跳进坑里,抬手将刘仁轨打昏。 就在云初准备将刘仁轨带去太医署的时候,走过来几个宫卫,喀嚓一声,就用铁链锁住了刘仁轨的手脚。 没有跟云初这些人有任何解释,就抬着昏迷的刘仁轨离开了废石台。 刘仁轨被抓走了,云初连救治伤员的心思都没有了,回到自己的公廨,洗漱一下之后,就陪着一点睡意都没有的虞修容跟娜哈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火药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品,朝廷既然想要掌握这个东西,那么,付出一定的伤亡是必须的。 人对任何事物的认知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越过那些过程直接得到成果,这一场大爆炸就是后果。 第二天就是大朝会,云初没有急着回家,换上官服之后,就径直去了宫门口。 今天,这里应该有一场针对刘仁轨的大型审判,云初很想知道结果。 以前七品官的时候,就没有资格进到大殿里去,现在是从六品的官员了,还是没资格进去。 不过,这个级别的官员,好歹能站在大殿门口,如果愿意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就能看从大开的殿门看到里面的场景。 温柔也来了,不过,他还是站在丹墀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交际的,过了一会就出现在了云初的后边。 “昨晚你把皇城给炸了?” 看温柔翕动的嘴唇,云初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昨晚废石台炸了,死伤极其惨重,老刘当场被宫卫们戴上镣铐带走了。” 温柔皱眉道:“昨晚那一声爆炸声,传遍了整个长安,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听人们议论纷纷,都是是皇帝娶了武媚招来的天罚。” 云初冷笑一声道:“看来有些人觉得死的人不够多,这是打算当陪葬呢。” “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的爆炸就是一个意外?” “绝对是意外,傀儡药里基本上就没有一个东西是良善之辈,就算不按照配方来,它们的本性也是恶劣的,一旦发生了火灾,如果几种材料堆积在一起,炸开一点都不稀奇。 再说了,我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刘仁轨他们的研发进度到了哪一步,如果……” 就在云初跟温柔窃窃私语的时候,披头散发,手脚都套着锁链的刘仁轨被一群宫卫给押解过来,宫卫的脚踩踏在刘仁轨的膝盖上,这个人就噗通一声被踹的跪在大殿之前。 近在咫尺的云初看的很清楚,瞅着宫卫道:“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落在我的手中,一定剜掉你的膝盖,让你一辈子都只能跪着走路。” 宫卫见发话的是一个绿袍小官,正要出言讽刺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刘仁轨对那个宫卫道:“你莫要惹他,他说的出,就一定能干的出来。” 跟宫卫说完话,刘仁轨又看着云初道:“你莫要怪他,他只是听命而已,此次因老夫的谬误,致使一百一十六人化为飞灰,是老夫的错。 等一会,老夫即便是被明正典刑,你也莫要为我求情,老夫此时心丧若死,痛不可当,明正典刑,对老夫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老夫的后事,就拜托你来料理,告诉拙荆,老夫身死之后就让他带着孩子回到老家去耕田,莫要为官。” 云初红着眼睛转过头去,他实在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刘仁轨。 只希望此刻,李治与李绩这两个人能多一些担当,不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刘仁轨这个只知道努力干活的老实人身上。 满朝文武,目前只有长孙无忌跟李绩两个人有权力乘坐马车直达太极殿。 两人并排拾阶而上的时候,云初发现长孙无忌明显是一头雾水,而李绩的表情就非常奇怪了,看样子似乎很高兴。 等两人慢慢爬上丹墀,李绩在满身锁链的刘仁轨跟前停一下脚步,探手在他的肩头拍一下。 然后笑吟吟的瞅着云初道:“听闻你昨夜就在皇城,那一场爆炸猛烈否?” 云初瞅着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李绩,呆滞的回答道:“堪称惊天动地。” 李绩捋着胡须哈哈笑道:“比之咸阳桥爆炸如何?” 云初想了一下道:“废石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三十步外的太史监房屋摧毁半数,里面的人全部重伤,废石台死者的残肢断臂甚至飞到我太医署。” 李绩闻言,竟然不顾身边长孙无忌探究的目光,背着手一阵哈哈大笑,就走进了太极殿。 云初瞅着依旧耷拉着脑袋的刘仁轨道:“你可能死不了了。” 附:下一章会在1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月初求票啊 月初了,月初了,求票了,求票了,有保底月票的兄弟就投给孑2吧。 我都没有想到我能每日四更,一万二千字的速度更新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都诚意满满的码字,而且码字码的个人精神非常的振奋。 所以,不要说什么年纪大了写不了了,不写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懒惰。 一個月更新了三十七八万字,孑2还算宝刀未老。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水文啊,我可以对天发誓,除过必须的桥段过度,没有水文,绝对对得起兄弟姐妹们的付出。 另外,上个月的均订增加了两万,目前四万多,咱们争取下个月末,把均订拉扯到六万,毕竟,孑2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人,我觉得这样下去,平均订阅十万还是很有可能的,至少我这么认为。 毕竟,每日新增订阅25万的人,是有底气这么说的。 我想把这本书写成我的新的高峰,所以,明天起,依旧四更,我们会继续,我爱死现在的工作状态了。 孑2会努力的,也请兄弟姐们把月票都给我吧,事实证明,老作者是可靠的,值得信任的。 爱你们的孑2敬上。 《唐人的餐桌》月初求票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四章火药的研究上了快车道 李治今天很霸道。 任何提起皇城爆炸的事情,都会被他无视,接连喝退了两个御史,一个给事中之后,基本上大殿里的所有人都知晓皇帝是甚么意思了。 “皇城爆炸一事,陛下不想说,那么,我们就不说,但是,皇城里在干什么,导致死伤惨重,陛下难道也不打算告诉老臣吗?” 长孙无忌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导致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大朝会之后,赵公自然会知晓。” 听李治这样说,长孙无忌就再一次微微闭上眼睛,不作声了。 “老臣身为宰辅,知道一些大唐的机密,不为过吧?”这个声音很陌生,云初回头看看温柔,温柔小声道:“来济。” 来济说完话之后,大殿里就再一次热闹起来了,不少的高官纷纷向皇帝进言,如果事关大唐机密,他们这些人也有权力知晓。 很快,原本好好地商谈爆炸事宜的朝会,变成了一场攀比地位的朝会,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既然已经站在金殿之上,大唐就对他们来说,没有秘密。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关心那场大爆炸了,他们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能炸醒大半个长安城的人。 可以说这些人都被李治成功的给带进了沟里。 事已至此,云初就从温柔的袖子里摸出茶壶跟小茶碗,倒了一碗茶水送到刘仁轨嘴边道:“润润嗓子。” 刘仁轨此时已经从心丧若死的心境里走出来了,一口气喝了四五杯茶水之后,看着云初道:“看样子,老夫这是死不了了。” 云初笑道:“你的命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值钱,弄明白了大爆炸的原因,你的差事也就完成了。 说真的,这种事就不能沾,我们还是好好地种棉花比较好,我算是看来了,只有土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拿着最踏实。 你不在的时候,纺织作坊已经弄出来了一批军品,兵部侍郎杨怀素一张嘴就要一百套,说是回去研究,研究。 被我给拒绝了,他还骂骂咧咧的,你赶紧官复原职,我们好一起弄死这些无耻小人。” 守卫刘仁轨的宫卫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以为刘仁轨已经完蛋了,已经变成一面破鼓,谁都能上去捶两下,所以才会粗暴地去揣刘仁轨的膝盖而不是腿弯,这也是做给在场的这些官员看的。 没想到,眼前跪地上的这个犯官,明显就要没事了,而犯官身边那个穿绿袍子的小官却口口声声要弄死兵部侍郎,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没有半分遮拦。 自己今天干了啥? 一个连皇帝都要护着的犯官,一个口口声声要弄死兵部侍郎的绿袍蛤蟆小官,也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 于是,刘仁轨膝盖未进的刘仁轨垫垫肚子。 云初当然不害怕兵部侍郎杨怀素,因为他本人就不在军籍,能管得到云初的只有吏部,自古以来,吏部就跟兵部是两条道上跑的车。 相互看不上不说,也是争斗的最凶的两个大部门。 又过了一会,有宦官捧着一套崭新的官服来邀请刘仁轨去偏殿沐浴更衣,然后上殿面君。 温柔打了一个哈欠道:“没事了。” 云初吧嗒吧嗒嘴巴道:“一百多工匠没了,也不知道下抚恤的是大匠作,还是工部。” 温柔擦试一下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淡淡的道:“最有可能出面的是少府监。” “为何?” “因为这东西皇帝想握在自己手里。” 云初点点头,又苦笑一声道:“我现在已经很害怕在大唐去抚恤亡者。 边军战死不如一头驴子,就是不知道工匠死亡会不会值钱一些。” 温柔奇怪的瞅着云初道:“哪来的抚恤,能把这个月的工钱给发齐全就不错了。” 云初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桩罪孽是我造成的呢?” 温柔道:“你要是总这么想,我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跟着你混了。” 时间不长,殿内就传来刘仁轨压抑至极的哭声,哭到后来,干脆就是号啕痛哭了。 然后,一个宦官走出来,胡乱甩一下拂尘,就宣布大朝会至此结束。 云初将笏板插在腰带上准备去看老婆,一个宦官却让他留步,说是英公要见他。 温柔给云初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跑了。 云初一个人站在大殿门前等候英公,此时,大殿门打开,率先出来的竟然是李治。 李治瞅见云初,就招招手道:“过来,你也是见过咸阳桥现场的,正好给朕说说这场爆炸跟咸阳桥那边的有何不同。” 云初拱手道:“启禀陛下,从爆炸现场来看,咸阳桥那场爆炸远不及废石台的这场爆炸。” 李治双手掐着自己的腰,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觉得,昨夜甚至有砖石飞入了大内。” 云初还要说话,李绩走过来冲着云初道:“滚到后边去,这里是你插话的地方吗?” 云初只好乖乖地闪开,跟在一群大佬的后边,却好死不死的跟兵部侍郎杨怀素站在一起。 “听说你要弄死老夫?” 云初没想到殿门前才发生的事情,人家已经知晓了。 既然被人家问起,只好拱手道:“侍郎也年轻过,应该知晓年轻人不管看见啥,都想搞一下,也就是过过嘴瘾。” 杨怀素似笑非笑的道:“我年轻得时候,只想着搞美人,有时候俊男也不是不成,你总想着搞老夫,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回头就让犬子去你衙门里帮忙,你去搞他不比搞老夫强一万倍?” 云初愣了一下道:“令郎要进纺织作坊?” 杨怀素嘴里发出啧啧赞叹,亲热的拉住云初的手道:“老夫已经老了,不用搞,也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你们年轻人就该好好的相互帮衬。 都是干事情的年纪,也都是想要往上爬的年纪,多挣一些功劳,把官位往上升一升,大家和和美美的一起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被老流氓拉着手,人家还要把儿子送过来让你随便搞,这一套场面功夫下来,云初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这个荤素不禁的老流氓了。 “听说你去了咸阳桥现场,说说看,那些吐蕃人是怎么死的?” 云初故意压低声音道:“被炸死的,啧啧,三百多在战场上可以力敌千军的猛士,被炸的好惨,一个完整的身子都找不到,禄东赞的长子赞悉若被部下压在身下,估计当时没死,却被人家清理现场的手下给砍了脑袋,死的不能再死了。” 杨怀素倒吸一口凉气,身为兵部侍郎,还是统御着右威卫的大将军,他如何会不了解亲兵的战力,如今听了云初的叙述,他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李治没有乘车,就在众臣的簇拥下步行去了皇城。 白日里看爆炸现场与晚上看是截然不同的。 昨晚,因为天黑,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如今天光大亮,爆炸造成的后果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人前的时候,才让这些第一次知晓爆炸为何物的人目瞪口呆。 也直到现在,云初才明白,昨晚的那一场爆炸,波及的不仅仅是太史监跟秘书监,方圆百步之内的房屋都受到了波及,在太史监的一个倒塌房间里,云初甚至看到了一尊硕大的兽头,这本该是堆放在废石台那边的东西,现在,这颗数百斤重的巨石落在了太史监的屋子里。 李治指着那枚兽头道:“原本是小花园里的兽头,朕年幼的时候还爬上去玩耍,没想到被拆下来了,还被炸到了这里。” 李绩满意的看着地上那个三尺深的坑,对刘仁轨道:“这就是老夫要的东西,现在炸了废石台不要紧,老夫以后要用他来炸城墙,炸敌军,只要你把这事情弄成了,老夫亲自向陛下上书,为你求爵。” 刘仁轨瞅着满目的疮痍,咬着牙道:“威力惊人,却也太危险了一些。” 李绩拍着刘仁轨的肩膀道:“如果不危险,老夫要他作甚?想要驾驭老虎,就必须做好承担被老虎反噬的准备。 不要停,你想要什么人手,少府监没有,老夫就从军中给你抽取。 哪怕是陛下所有的东西,老夫也一定给你求来。” 李治听了李绩的话语之后,也对刘仁轨道:“但有所需,禀告便是,朕无有不准。” 长孙无忌在一边笑呵呵的道:“大唐若是能掌握如此利器,损伤百十个工匠不算什么,但有所需,朝中各部,定会全力支持。” 长孙无忌发话之后,众臣纷纷当着李治的面表明态度,但凡是研究这东西所需的,他们一定大开方便之门。 这些人之所以会这样说,也不全是为了附和皇帝,而是在看到了恐怖的爆炸现场之后,形成的共识。 如果不能掌握这种恐怖的东西,他们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附:下一章会在1日下午5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五章平淡中见神奇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再加上皇城里又是打雷又是飞石头的,让崔氏跟刘义已经快要急死了。 听闻虞修容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不论是刘义还是崔氏都松了一口气。 准备在家里弄一顿很奢华的宴席来庆祝一下。 至于皇城里打雷闪电,飞石头的只要没伤到家主跟夫人以及娜哈,管它呢。 就在云初正常上班的第三天,程咬金回来了,一口回绝了晋昌坊要为将士们举办长桌宴的事情。 回来之后,除过见过一次李治,去兵部交还了令符,然后就躲在家中闭门谢客。 程家的大门才闭上,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王文度因矫诏当死,特除名免职。程咬金因逗遛不进及不努力追敌,减死免官。 也就是说,程咬金这一次算是栽了,身上的官职被剥夺的干干净净,除过一个爵位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王文度被裴行俭杀了这件事,旨意上根本就没有提,其实也没有必要提,因为,王文度被夷三族了。 从这个惩罚就能看出来,王文度确实有矫诏的事情,否则的话,背黑锅也不至于背的搭上全族的性命。 见识了刘仁轨的一波三折之后,云初就静下心来好好地伺候棉花。 这是万年县跟长安县目前最紧要的公务,其余的事情都要向后推一推。 就是总得不到徐敬业的消息,这让云初非常的担忧,两次问过英公之后,英公让他就当这个人已经死了。 云初总觉得英公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可是,人家就是不说,且表现得过于冷漠,他也不好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张柬之倒是来信了。 信里说,他在吐谷浑干的很好,不仅仅突袭了赤水源,还劫掠了吐谷浑很多的好东西,现在,就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推翻吐谷浑王廷,取而代之。 云初觉得这个人很过分,但是,温柔不这样看,他觉得可以支持张柬之继续祸害吐谷浑,最好能掌控一部分吐谷浑容易屯兵的好地方,为将来做准备。 肥九的书信也一并传来了。 他的信里说的事情就很严重了,在发现吐谷浑王廷衰落的本来面目之后,张柬之有自立的心思。 这种自立不是说张柬之有自立为王的想法,而是想脱离云氏的控制,投向朝廷。 肥九还在信里问,要不要弄死张柬之,如果家主需要,他这就安排。 看过两封信之后,云初比较相信肥九说的话,至于张柬之的话,也只能听听就算了。 温柔在看了肥九的信之后,跟云初商量了很长时间,最后一致认为,可以把张柬之推出去了。 像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一点都不好控制,与其杀了他,便宜了吐谷浑人,不如,把他交给朝廷去处理。 所以,云初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就把张柬之的信送给了英公。 “如此说来,你要牛羊,要富裕的吐谷浑勋贵,却不肯要张柬之以及他麾下的五千多普通吐谷浑人?” 英公问云初这句话的时候,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的老将,能跟英公对坐的武将不多,很明显这位就是卢国公程咬金。 人家没有搭理他,而英公也没有介绍,云初只好当这人不存在,就小心的道:“本就是为了求财,如今钱财跟人都得到了,张柬之想要干啥,随他去好了。” 李绩哈哈笑道:“这就要上屋抽梯了?” 云初嘿嘿笑道:“军国大事,自然有操弄军国大事的人去操心,晚辈只想好好地弄一些钱,先把长安弄得有些好样子再说其它。” “有时候胆子太小也不是好事,就像这位,就是吃了没胆子的亏。” 眼看着李绩在说云初胆小如鼠的时候,却把手指向身边的老程,云初哪里敢搭话,只好低着脑袋受教。 程咬金手掌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然后“嘿”的喊叫了一声,就站起身,还把脸转过去了。 李绩冷哼一声道:“转过来看清楚眼前的少年人,等我们这些人都老死之后,你留下的家业,还要靠他们来守卫呢,现在多教一些,以后家里就少损失一些。” 程咬金转过头瞅着云初道:“就凭他?” 李绩笑道:“反正少年一辈里面,我最看好的就是他,重要的是人心不怀,还是一个知道感恩的。” 程咬金这才正视云初,慢慢的道:“以后如果领兵在外,一定要带上自己人,老夫能教的就这一点。” 云初才要说话,就看见李绩挥手道:“去吧,记住老程刚才说的那句话,别以为是一句闲话,这可是他用血泪换来的。 至于这个张柬之,老夫有用。” 告辞了这两个老家伙,云初觉得一身轻松啊。 如果这个时候,孙神仙也从柳州回来的话,他的安全感会更加充足一些。 刘仁轨的火药试验场搬去了曲江,曲江坊的人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火药爆炸的轰隆声。 云初去曲江坊检查的时候,也听到了,还不错,至少已经有后世爆竹的声响了。 他相信,只要刘仁轨继续这样研究下去,一定会把经典配方弄出来的。 这东西无非就是硝石,硫磺,木炭的配比问题,跟材料的提纯问题,只要大唐王朝愿意无限制的向里面砸钱,弄出经典火药来不算太难。 每个人似乎都忙,就连万年县的的各个部曹们也非常的忙碌,没有人愿意留在县衙扯闲篇,因为,云初将政务分解到了每个人的头上,完不成就会扣奖金。 万年县的官吏们不害怕扣俸禄,因为俸禄就那么一点,还不是由万年县发的。 奖金就不一样了,完全是县丞一人决断,说不给就不给,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县衙如今就剩下云初跟温柔两个闲人了。 就在两人闲着没事干,下象棋的时候,从外边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绿袍官员。 负责带领他的杂役,把人送到之后,就悄悄退下了,而云初跟温柔两人的棋盘战事正到了紧要处。 年轻官员也不打扰,就站在一边静静地观战,直到云初吃掉了温柔的马,温柔弄死了云初的炮之后,云初这才拿起茶壶给年轻官员倒了一杯茶道:“兄台暂且歇息片刻,待我弄死他之后,我们再好好地叙谈。” 年轻官员笑而不语,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就继续观战,且一句话都不说,显得非常的有涵养。 云初与温柔下棋,历来大开大合的习惯了,一眨眼的功夫,棋盘上就不剩几个棋子了。 温柔把棋盘一推道:“每次都这样,就不能好好的调兵遣将吗? 非要一上来就杀的人头滚滚的,最后变成和棋。” 云初道:“我希望大唐以后在用兵的时候,就这样直接横推过去,不用考虑什么兵法,什么战阵,更加不需要计谋。 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力量不足的表现,以后的大唐兵马就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绿袍年轻人官员连连点头道:“只要火药术研发成功,某家以为云县丞之言定会实现。” 云初丢下手中的棋子拱手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年轻官员抱拳还礼道:“小弟杨英,家父杨怀素。” 云初对温柔道:“纺织作坊最近要调来一位掌固,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杨侍郎家的郎君。” 温柔看看这个叫做杨英的青年人道:“掌固不过是从九品的官员,杨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担纲这个职位的人啊。” 杨英笑道:“不瞒两位哥哥,小弟以前在殿前司任职,官职不高,却也是一个从八品的职位。 自从家父与云县丞交好之后,家父就让小弟退职,来纺织工坊从一个小吏做起。 如果小弟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两位哥哥多多教导,小弟感激不尽。” 云初看着杨英叹口气道:“我要说令尊大人明见万里,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令尊赞誉过甚了?” 杨英摇头道:“明见万里本就家父的匪号,朝中同僚一般都称呼家父为人鸮!” 云初知道鸮这个东西又叫猫头鹰,从杨怀素只言片语就化解了他们之间的那点矛盾来看,此人在为人处世上,与人猫李义府有异曲同工之妙。 纺织作坊明显将要成为大唐的明星部门,一旦今年秋天完成了兵部下的所有订单,那么,这个部门将会成为人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好地方。 出功劳容易不说,还不用去战场搏命,更不用远离家宅数千里去艰苦地方苦熬。 看来,这个杨怀素很是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 既然人家能够放弃殿前司这么好的位置,宁愿降职也要来纺织作坊,云初自然没有横加阻拦的必要。 真正说起来,在大唐,像杨英这样的官员其实更加容易干出一番事业来。 这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当那些寒门学子成功考中进士,还在为衣食住行担忧的时候,人家已经在考虑前途了。 当寒门学子还在将自己拼命得来的官阶看的比命重要的时候,人家宁愿放弃一个大的品阶,也要来纺织作坊当一个名字非常不好听的小小掌固。 云初很清楚,人家现在来纺织作坊绝对不是来搞破坏,或者捞钱的,就是来干事情的。 因为,搞破坏跟捞钱这两件事,完全对不起他的牺牲。 附:下一章会在1日下午7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六章东成西就 纺织作坊的工作是一个极其繁杂的工作,不说别的,仅仅是管理四千个妇人,就让云初头痛欲裂。 假如认为大唐妇女是一群好欺负的人,那就完全错了。 就是因为她们弱小,她们才敢干一些连男子都不敢干的事情。 而愿意走出家门,大部分都是失去了丈夫或者婆家,娘家保护的女人,与其在家里受屈辱,不如主动去纺织工坊上班,所以,这些女子几乎都抱着一种舍身喂狼的心理去的。 就是因为有这种心态,满长安的人,才会认为纺织工坊里的四千个女人,其实都是云初跟刘仁轨两人的外室的传言。 反正,没有刘仁轨陪伴,云初一般是不去纺织工坊的,随着天气逐渐热起来,那些女人的衣著也变得清凉起来,只要有穿着官服的男子进入工坊,她们立刻就变得羞涩且多情起来,且不怎么好好地穿衣服。 要问纺织工坊里有没有好女子,当然有,可是,即便是好女子也认为如果有机会勾引一个官员,说不定就能改变她们的下半生。 大唐的女子热情不说,还奔放,还小气,还锱铢必较,想要管理好这四千人,云初认为比管理四千兵马要难得多。 现在,杨英来了,云初非常乐意将他塞进这个祸水坑里去。 被一个女子勾引说明你有被勾引的价值,被两个女人勾引说明你很有魅力,被三个女人勾引,说明你很有女人缘,被一百个女子勾引,只能说明你是人家的工具。 这些女子只有面对刘仁轨的时候才不敢放肆,面对年轻俊俏的云初……真是一言难尽。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有女人跟云初说话温柔一些,他就会觉得人家在勾引他。 杨英在看到密密匝匝的女人群的时候,原本自信,平淡的笑容不见了,云初看到了他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子。 云初喊来了几个纺织作坊的男女管事,匆匆的将杨英介绍给他们,自己就匆匆的离开了。 他一直觉得皇家应该派一群宦官过来,才能将这座皇家纺织作坊彻底的管理好。 云初才跑出来,杨英就跟着跑出来了,惊恐的指着里面那些伸长脖子看他的女子,对云初道:“她们怎么可以这样,不讲丝毫的礼法,云兄,小弟何德何能可以担此重任啊。” 云初按着杨英的肩膀道:“管理好这群女子,可以小中见大,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本事。 以后,就能担当真正的重任了。” 杨英额头的青筋暴跳,他听从父亲的安排来到纺织工坊上班,他只是没有预料到,他现在的官位很低,需要跟这么多的女人打交道。 而云初在他到来的第一时间,就把他安置在了纺织作坊里最重要的位置上,已经非常给他父亲颜面了,他不能不知好歹。 离开了纺织作坊,云初心情非常的愉快,能把最麻烦的工作丢给别人,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运气。 回到家里的时候,云初的心情还是很好,就连一向看不顺眼的大雁塔,也觉得高度将将好,替他遮住了一线阳光。 虞修容坐在屋檐下,愉快的吃着黄樱桃,她已经吃了很多,很多,云初觉得她吃太多的果酸,对胎儿不利,就把剩下的半碗樱桃都塞嘴里,一顿乱嚼之后,再把嘴巴撅起来如同机关枪一般把樱桃核都吐进花坛。 “娜哈呢?” 云初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娜哈。 “石头伯伯来了,她们正躲在屋子里说小话呢,很神秘的样子,不让我听。” 云初听老猴子回来了,就急忙去了娜哈的房间,果然,他在一堆皮毛堆里再一次见到了疲惫的老猴子。 娜哈正在伺候老猴子吃樱桃,跟云初一个路数,吃一大把樱桃,再一气把樱桃核吐出去。 只不过,人家吐得比较准,每一颗都进了痰盂,没有漏网之鱼。 “你上次给我的好东西,再给我一些,这样办起事来比较省力。” 老猴子说着话,还用手按按自己的胸口,那里,只剩下一个凸起物了。 “那东西你要藏好,但是呢,不要随时装在身上,一旦弄爆炸了,你第一个死。” 老猴子拍着胸口道:“没有这东西,老夫在外面都无法安心睡觉。” “既然回来了,那就把这东西丢远,你不害怕,我还担心在家里炸开呢。 前段时间,咸阳桥炸了一次,三百多吐蕃精锐跟禄东赞的长子统统被炸死了。 还有啊,皇城里也炸了一次,更是把整个废石台给炸没了,你也不希望云家也这样被炸上天吧?” 老猴子瞅着云初道:“这么说,这东西很危险?” 云初点点头道:“非常的危险,而且,只要被人发现你在使用这东西,立刻就会被认定是杀了禄东赞长子的凶手,朝廷也不会放过你。” 老猴子笑道:“见过我使用这东西的人都死光了。” “包括你的手下?” 老猴子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佛门的法宝需要保密,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最重要的作用。 就是数量少了一些。” 云初点点头道:“我还有很多,你想要多少都成。” 老猴子原本没有神采的眼睛慢慢的变亮了,最后抚摸着娜哈的金色头发道:“等我老的走不动路了,你就养活我到老死吧。” 云初道:“本来就该是这样,我还担心你准备进寺庙养老呢。” 老猴子摆摆手道:“没必要,没必要,我想死的舒坦一些。” 说完话,又怜悯的瞅着娜哈,用粗糙的手指刮着娜哈白皙笔挺的鼻梁,慢慢的道:“我一辈子无情无义,最后却陷在小儿女的情怀里不得脱身,不能成佛。 或许,老夫天生就只属于地狱,不属于佛国。 火药我会用的很谨慎,也会帮你化解火药带给你的所有麻烦。” 云初摇头道:“没必要,我能处理。” 老猴子道:“你处理不了的,这东西的威力我用过,所以我知道,只要你跟这件事有半点粘连,都会被纳入怀疑的对象人群里去。 除非做人家的鹰犬,否则,一生都不会平安。 有些事情,我去做,要比你自己做要好一些,反正我已经很老了。” 老猴子把话说完,就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他来云家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睡觉,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所以,只要是老猴子回来,云家人走路的脚步声都会变得轻盈许多。 他既然喜欢揣着炸弹睡觉,云初是没有办法改变他这个习惯的,他甚至能想的到,这家伙的身上一定还有一个时时刻刻准备点燃炸弹的火折子。 瞅着陷在皮毛堆里身形瘦小的老猴子,云初叹口气,嘱咐娜哈照顾好老猴子,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接触到火。 时间对于云初来说不重要,但是呢,对倭国来的阿倍非常的重要。 三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在曲江坊烧砖瓦,干的活计非常的重,也非常的累。 开始的时候阿倍是从心底里抗拒的,只是没有办法改变那个年轻的县丞的主意,他就咬着牙坚持,尽管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些重活。 三个月过去之后,阿倍觉得自己已经很适应窑工这个活计了。 他不喜欢唐人工匠们干活的速度,相比那些粗糙的砖瓦,他喜欢制作精美的瓦当。 虽然这东西都是用模具扣出来的,但是如何能扣出一片精美且完好无损的瓦当,这里面有非常大的学问。 就因为阿倍弄出来的瓦当清晰,美观,所以,砖窑上的人也基本上容忍了他的慢,毕竟,很多富贵人家对于瓦当是有着特殊要求的。 由阿倍来干这种活,最好不过了。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阿倍却不愿意离开砖窑了,因为他已经深深地沉浸在大唐瓦当文化中去了。 这种用以装饰美化和蔽护建筑物檐头的建筑附件上刻有文字、图案,也有用四方之神的“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做图案的。 瓦当的图案设计优美,字体行云流水,极富变化,有云头纹、几何形纹、饕餮纹、文字纹、动物纹等等,在阿倍的眼中都是充满了韵律一般美感的艺术。 他宁愿将一生的光阴都献给这些精美的瓦当,也希望将来回到倭国,也能制造出这些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云初听到阿倍的回复之后,非常的吃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在烧砖瓦这样的事情上,竟然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实在是太不能让人容忍了。 如果再让他去修建房子,岂不是能从中间发现更多的好东西? 好在,云初接下来要修建的东西不再是小楼,而是纺织工坊里的大宿舍。 这一次,云初觉得修建筒子楼就能完美的解决女工们住宿取暖的问题。 云初不相信,阿倍还能从这个世界上最丑建筑中还能迸发出倭国人的灵感。 附:下一章会在1日下午11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七章云初的骄傲坍塌了 长安这个地方,只要进了农历五月,基本上就已经不怎么适合人类生存了。 因为没有雨水,所以天空晴朗朗的,太阳白亮亮的,地面热腾腾的。 所以,曲江的火药作坊又爆炸了一次,这一次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有一个人的一只眼睛被火药爆炸后炸飞的木屑给刺瞎了。 然后,刘仁轨就得出来一个火药不可在烈日下曝晒的经验教训。 这样的经验刘仁轨已经总结出来了很多,每一条,每一件都堪称血泪斑斑。 从咸阳桥爆炸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刘仁轨原本斑白的头发却已经全部变白了。 在李治,李绩一群人的催促下,火药的配方已经基本定型,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尽量提纯硝石。 配方既然已经定型,接下来自然是要进行定型试验,以及大规模的观摩试验。 地点就选在了曲江。 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受到了邀请,云初,温柔也想去看看,可惜,他们的级别不够。 温柔回家跟家里的老祖恳求之后,就得到老祖带他进去实验场地的承诺。 云初问过李慎,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去这种保密度很高的聚会,连想都没有想过。 然后,云初就把目光定在了大热天背着自家妹子在小水景处拨弄水车的代王李弘殿下的身上。 没错,就在六天前,皇帝册封自己第五个儿子李弘为代王,一个等同从一品待遇的爵位。 看着汗津津的代王李弘,云初觉得他这个时候一定非常非常的想去曲江校军场去看一场瑰丽的火药爆炸。 李弘不愿意去。 他觉得太热了,在晋昌坊他能穿短裤,小背心,头顶荷叶帽,赤着脚到处乱跑,去了曲江之后,他就要穿好几层衣衫,还要给无数人施礼,作揖,问好,说不定还会遇到有多事的人考校他的学问。 所以,他宁愿背着二十几斤重的妹子,跟晋昌坊里的熊猫瞎混一天,也不肯去校军场被太阳晒。 最重要的是,他父皇,母亲都会去校军场,要是被抓走怎么办,这会影响他在晋昌坊愉悦的度假时光。 最后他没有拗过云初,尤其是被云初倒提着他的腿要把他丢进睡莲池子的威胁下,他愉快的哭着答应了云初的请求,带他去曲江校军场看爆炸。 代王出行很麻烦,至少比纪王李慎出行要麻烦的多,光是宫卫就有十二个之多,这还是身在长安,如果出了长安城,他的随行人员不会少于三百。 别人封王同时会有王宅被赏赐下来,没有的也会加快修建,代王李弘没有王宅,据说是武媚说话了,说李弘年纪幼小,还离不开她这个母亲,所以,王宅待日后李弘长到了十岁之后在论不迟。 云初觉得不是这样的,更大的可能性是武媚觉得麻烦,长安东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东宫空着呢,到时候,让李弘直接住进去,岂不是更加方便,要一个破烂王宅干什么。 估计李治也是这么想的,就把太极宫建筑群里面的甘露殿交给李弘居住。 王宅没有,随从,仪仗配属的官员却是全的,王师是上官仪,跟李义府,伴读则是云初,等李弘将来开府建牙的时候,还会有更多的官员配属给他。 代州,南控中原,北扼漠原,封地内的雁门关更是列为边关九塞之首,说不上有多富裕,但是那里兵马多却是真的。 这也是武媚精心为自己的长子挑选的封地,不得不承认,武媚为了她这个长子操碎了心。 坐在厚重的马车里,李弘不断的用脑袋撞着云初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太热了,太热了。 见这个小小的人,实在是热的够戗,云初就道:“等我们到了校军场,就问刘仁轨要一些硝石出来,我们用硝石制作一些冰沙出来给你吃。” “骗人,父皇还说,今年冰窖里面的存冰已经化了大半,想要在宫里弄一座冰山纳凉都成了奢望。 还说,如果不是为了等候刘仁轨给火药定型,他早就跟母亲去九成宫避暑了。 我父皇都缺少的东西,你能弄出来?” “能,只要你不跟你父皇,母亲说,我就帮你弄出冰来解暑。” “为何不能告诉父皇跟母亲呢?” “因为,你一旦告诉了他们,我就会被拉去给他们制冰,我很讨厌干这个活。” “我很讨厌去曲江校军场,你为何一定要逼迫我去呢,上官师傅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因为你打不过我。” 云初发现李弘越来越不好骗了,就干脆用暴力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到了校军场之后,代王的随从是不能进去的,于是,只有伴读云初陪伴下的代王李弘,就稀里糊涂的进了校军场。 等云初进入校军场之后,李弘就屁用不顶,直接把李弘交给他的师傅上官仪,云初就找了一处风大凉爽的地方等着看刘仁轨安排的火药试验。 为了保险起见,爆炸点被安排在三百步以外,是一段专门修建的半截城墙,城墙的厚度,高度与长安城相似,即便是隔得很远,还是能感受到那半截城墙就是工匠们精工细作的。 很可能并非出自刘仁轨之手,而是皇帝请自下令修建,或者是李绩亲自督造的一截城墙。 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检验一下火药的威力。 云初觉得刘仁轨的火药,可能炸不开这样的城墙,想要把这样的城墙炸飞,怎么也得好些tnt才行,黑火药,对这样的城墙,不会有太大的破坏力。 日头跑正的时候,即便是待在阴凉处,云初还是觉得自己好像着火了。 正准备把碍事的外衣脱掉的时候,李弘却抱着一个茶壶跑来了,云初接过茶壶,手才碰到茶壶,就吃了一惊,因为茶壶是冰凉的。 打开茶壶盖子看过之后竟然发现,里面装的不但是酸梅汤,还有碎冰在酸梅汤里叮当作响。 “哪来的冰?” “刘仁轨给的,据他说,硝石可以制冰,这些冰都是他们用废弃的硝石制作的。” 看着茶壶里的冰块,听着李弘的话,云初觉得又有很多很多的铜钱,从自己眼前呼扇着翅膀飞走了。 唐人土著已经懂得用硝石制冰? 李弘在一边不屑道:“刚才你还说硝石制冰是你家的不传之秘。 上官师傅说,硝石制冰之术,前隋时期的方士就已经发现了,还说是水掉进了硝石中,然后结冰,方士们才把硝石定为大寒之物。 上官先生还说,就算不用硝石,汉朝时期的人就已经能在盛夏制冰。 《淮南子毕术》这本书中就说,把一个瓮,装些水,然后开始加热,等沸腾差不多了,瓮中的水越来越少时,里面充斥着水蒸气。快速撤火后,将瓮口进行封口,封口材料主要是厚实的布料。 封好口后,沉入深井,三天之后,把瓮提上去,冰就产生了。 盛夏制冰一点都不稀奇,你这个大骗子。” 云初被李弘教训的目瞪口呆,还无言以对。 尽管云初欺骗了李弘,李弘还是大度的给他拿来了一大壶冰镇酸梅汤解暑,免得这个大骗子被太阳烤成人渣。 添加了冰跟糖霜的酸梅汤味道很好,喝一口就通体舒泰,可惜,云初越喝,越是觉得酸。 喝了不到一半,手里的茶壶就被快要烤焦的温柔给夺走了,一气喝完了酸梅汤,敞开胸怀,用力扇着风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喝,我阿爷那边就给了一碗,根本就轮不到我喝。” 云初瞅着温柔道:“硝石制冰听说过吗?” 温柔不解的看着云初道:“知道啊,就是硝石太贵,又没有办法弄出大块的冰来,所以是鸡肋,也就是嘴馋贪凉的有钱人才会弄一点,平日里大家都用存冰。” 云初又问道:“《淮南子毕术》这本书你知道吗?” 温柔疑惑地道:“应该是《淮南万毕术》这本书吧,是西汉淮南王刘安门客们编纂的,里面有各种奇妙的术士才会用到的东西,你怎么突然对这本书感兴趣了?” 云初觉得自己的嗓子非常的不舒服,咳嗽两声道:“这本书你家有吗?能否借我一观?” 温柔笑道:“这是我十岁时读过的闲书,家中自然有,你要就给你。” 云初双手抓住温柔的肩膀道:“你最好把这部书,再读一遍,很有意思的。” 温柔拍开云初的手,指着一群正在大太阳底下挖地道前进的军卒道:“别说话,刘仁轨的演示开始了。” 云初放眼望去,只见两条土龙正在向城墙靠近,随着尘土扬起,一面面巨盾就扣在深坑的上面,可以抵御城头飞来的利箭。 片刻功夫,土龙就抵达城墙之下,又过了一阵子,一个手持红旗的校尉,就挥动了旗子,只见一群人,连续不断的向坑道里递送一些方方正正的包裹一样的东西。 很快,包裹就全部放置完毕,一群旱獭一般的军卒,就从坑道里跑了出来。 温柔胆战心惊的对云初道:“要不然,我们去巨木搭建的棚子下观看吧,我总觉得这里不怎么安稳。” 附:下一章会在2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八章换一种脑子 云初本来是不怎么担心的。 他觉得刘仁轨他们弄出来的火药的威力不可能那么大,更没有可能掀翻那么沉重的城墙。 不过,作为一个有学问的后来人,他至少知道撇开剂量谈毒性永远都是在耍流氓的道理。 因此,在不知道刘仁轨到底放了多少火药进去的前提下,他还是跟温柔两个人躲得更远一些。 随着校尉手中的黑色旗子挥动,大地一点动静都没有,温柔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看看是不是失败了,却被云初一把按下来。 又等了一会,没有云初预料中的惊天一爆,只是身下的大地颤抖的利害。 然后,云初就看到远处的城墙垮塌了,再接着一股烟尘冲天而起,紧接着浓烟从地底喷发而出,一阵类似纸张被撕裂的声响从城墙那边传来,将坑道上覆盖的巨盾,木排等物轻易掀翻,吹碎。(亲眼看到的爆破场面,爆炸物,硝铵,爆破方式,埋藏式。) 云初,温柔都没有听到太大的响声,与咸阳桥跟皇城爆炸完全不同,但是,威力却似乎更大了。 城墙确实没有别炸碎,只是,在中间部位有老大一个缺口。 云初看了一下,这个一丈左右的缺口,足够让一个十人小队一瞬间进入。 又等了好久之后,先是那个校尉带着一群人上去检查,接着是金吾卫的人马去检查,接下来是宫卫,确定爆炸地确实没有危险之后,李治就带着一大群人匆匆的去了城墙位置。 温柔瞅着城墙缺口处的那些人,低声道:“要是再来一场大爆炸,我们两个就能进入到大殿里上朝了。” 云初不解的瞅着温柔道:“我记得那群人里面,有三个是你家人。” 温柔摇头道:“原本应该是四个的,只不过有一个去了沧州。” 云初道:“你的心好毒啊。” 温柔瞅着云初道:“那种心痛,又愉悦的感觉难道不好吗?” 云初摇头道:“不好,别把我们弄得跟大奸大恶之人似的,我们总体上来说是一群好人。 我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法子,让大唐变得更加强盛富足,除此,我们别无他求。” 温柔点点头道:“身为首领,你确实应该这么想。” 云初怒道:“你也应该这么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以你我兄弟的本事,混一个高官厚禄,衣食无忧那是对我们兄弟满身的才华的羞辱。” “所以,你才会想着给长安城贴上金箔?” “对啊,如果我做到了,万世之后,只要这座城还在,就必然会提到你我兄弟。 有一个人曾经说过,把名字刻在石头上的人,石碑可能比尸首腐烂的更快。 所以,我要把我的名字留在这座城池上。 另外,你不觉得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向前走,长安城一点点的发生变化,而这一切都是我们带给这座城池的,这种愉悦感哪怕是封狼居胥也不能与之相媲美。 兄弟,这座长安城,就是你我兄弟的餐桌,我们要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在这张餐桌上,不用大快朵颐,也能心满意足。 你以后要向这种思想靠齐,不要老想着弄死自己的亲戚,然后独自享受那种又痛又愉快的感觉了。” 温柔瞅着云初摇摇头道:“我没有想着弄死我家亲戚,就是这么随便说一句。” “别说成习惯了,真到了杀亲戚的时候,可能手上的刀子比心快。” 两个人说着话,就离开了校军场,总体上刘仁轨的表现是成功的,就是火药还有很大的改良余地,目前,虽然说已经可以初步运用于战场了,还没有达到咸阳桥爆炸那种摄人心魄的震撼感。 同时,刘仁轨还没有发明出来跟火药有关的单兵武器,他很希望第一个出来的是炸弹,而不是那种怪莫怪样的突火枪,就唐人现在的冶铁水平,那东西会炸的。 既然已经来到了曲江,两人就干脆去了曲江坊。 这一次进入曲江坊之后,云初的感觉明显要好得多,虽然天山还在往下掉煤灰,但是黄土路上已经很干净了,只是在犄角旮旯里还有一些煤灰。 曲江坊人家的屋顶也不再是黑乎乎的,来往的农夫们依旧很黑,不过,这种黑是太阳晒的,跟不讲卫生的那种黑完全不同。 农妇们看起来就白多了,因为她们喜欢上了戴头巾,用头巾包住头的女人云初见过,虽然不符合云初的审美观,但是,曲江坊别的男人喜欢,云初又算老几呢? 至于孩子们,他们依旧黑的跟煤球一下,在大太阳底下轱辘来,轱辘去的一刻不停。 好在,这些孩子虽然很黑,却非常的强壮,小小年纪就有很明显的肱二头肌跟若隐若现的腹肌,这都是搬砖头的功效。 村子里的所有的空地,都堆满了砖头跟瓦片,一下子就让这座村子显得极为富裕。 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财富。 云初没有在曲江坊设立学堂,不是他觉得曲江坊的百姓不配拥有一座学堂,而是,这里的人的生活水平,还没有达到支撑家中,一个或者几个孩子不劳作,白白在学堂里浪费十年光阴的地步。 当年去贫困地区实习的时候,云初没有学会别的,就学会了一个实事求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工作习惯。 在曲江坊开学堂,一个是农户支应不起来,另一个原因是农户们也不愿意。 长安城周边的读书相公虽然不多,却还是有一些的,只是在耗费了大量时间跟金钱学会了读书写字之后,并不会收到太高的回报。 因为,他们也就是能读书识字而已,想要进一步的读书,他们没有那个资源。 “看出道理来了没有?”云初问温柔。 温柔思忖片刻道:“这里的农人似乎比别处的农人更加的自信一些,见到你我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似乎见惯了官员,而且,一个个眸正心清的显得很自信啊。” 云初嘿嘿笑道:“你知道一年到头能在吃饱喝足之余,还能有几文钱存下来,不用担心明日吃什么,这对农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很富足。” “错,意味着他们已经无欲无求了。 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曲江坊的年轻女子比任何一个里坊都要多,怀孕的女子也比任何里坊都要多。 如果,全大唐的坊市都成这个样子,大唐人口从百万户的规模,很快就能上升到千万户的规模。 到时候,我们就有余力占领更多的土地,与更多的资源,最终,我们这个种族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一个主体民族。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 不过,现在慢慢的来吧,我们能够弄出一个曲江坊,一个晋昌坊,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里坊变成我们希望的样子,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 人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再蝇营狗苟的谋取一点小小的私利就显得极为可笑。” 曾二牛的衣服穿的很整齐,不仅仅是袍子被浆洗的很干净,就连他脚上的黑色布鞋也一尘不染。 一双手的指甲自然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站在人群中很好辨认。 二牛所到之处,人人低头,还纷纷给他让开道路,这一幕恰好落在云初跟温柔两人的眼中。 这两人并没有觉得二牛在村民中间摆出这副派头有什么错,相反的,还觉得他把曲江坊整治的很好。 云初要的是曲江坊的百姓换一副样子活着,不能每天黑乎乎的把好日子过成乞丐。 很明显,二牛的达成了云初想要的目标。 曲江坊的那座土山已经不见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估计也就能支撑砖窑一年所需。 二牛已经跟村民说好了,以后,村子里但凡要修建房子,地基只能在被烧成砖瓦的土山原址上,这里的土地极其贫瘠,但是呢,只要有人住上个百十年,这里的土地又会从生地,变成可以种植粮食的熟地。 这个安排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是,云初却知道这是很高明的循环利用土地的策略,非常非常的高明。 “你说的变化就是指这里?” 温柔瞅着向外喷吐着黑烟的烟囱,多少有些不解。 云初没有回答,而是带着温柔去了二牛的办公的房子,取出账本之后,指着最后的余额道:“变化在这里。” 温柔瞅了一眼道:“有盈余,但是不多。” 云初道:“不需要多,这里的钱只要积攒到了一定的数量,就要花出去,太多只能证明二牛在懒政。” “你为何要培养曲江坊人高人一等的心态跟模样呢?” “只有这样做,人家才会跟着模仿,要让他们自发的想要学,而不是我们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学,这里面的差距有多大,你应该明白。” 温柔吃惊的看着云初道:“你要改变大唐的人心?” 云初想想自家先烈们经历的艰苦历程,然后悲哀的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本事,目前,只想改变这座城。” 此时,太阳依旧是炽烈的,长安城就显得灰蒙蒙的,在地平线上毫不起眼。 面对如此景致,就连温柔都不得不承认,如果给长安城包上金箔,这里一定是金光灿灿的不可直视。 附:下一章会在2日下午5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二九章狄仁杰的挑战 殷二虎今天来到一家专门卖馄饨的食肆吃饭,他没有挑选位置,随便找了一个能看清门口来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碗馄饨,半斤猪肉一壶酒。” 这是殷二虎第一次来到这家馄饨铺子吃饭,看过墙上的流水牌子,就随便点了三样。 张冲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上正在吃馄饨,不过,很明显他的主要精力不在吃饭上,一碗馄饨已经快要被他用木勺搅烂了,还是没有下去多少。 殷二虎的到来,让张冲明显的兴奋了一阵子,在发现殷二虎没有靠着他的桌子坐下来,他就显得有些失望。 这一切虽然都落在了殷二虎的眼睛里,他却没有半分表示。 虽然今天是给张冲送钱的日子,也是殷二虎监察张冲的日子,在看过张冲的表现之后,殷二虎决定从今往后就要跟这个张冲断绝往来了。 伙计送上来一碗馄饨,他要的猪肉也送上来,猪肉被煮的很烂,类似晋昌坊大食堂的卤肉,只是因为香料不对,没有完全清除掉猪肉的骚味。 酒水很淡,可能是店家往里面加了水。 现在,全长安的食肆,但凡是想要经营下去,就必须跟晋昌坊大食堂学习,那里的小吃名冠长安,凡是吃过的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吃的。 所以,馄饨这种最简单的饭食,就成了长安城里最随处可见的一种食物。 张冲是殷二虎约来拿钱的。 这也是殷二虎最后一次给张冲钱,给过之后,这个人就与他殷二虎,以及主人再无干系。 过了两年的好日子,张冲明显已经不适应这里粗陋的饭食了,用木勺把馄饨都快要搅烂了,满满一大碗馄饨还剩下大半碗,而原本热气腾腾的馄饨,也早就变得冰凉了。 引起殷二虎不愿意靠近张冲的原因,不在张冲,而是在一个衣著整齐的读书人身上。 其实这个读书人也没有太多的可疑的地方,他虽然是读书人,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儒衫,说明家境不是太好,身体看起来有些肥胖,吃这里粗劣的食物也吃的很香,就是一双眼睛太明亮了。 殷二虎觉得有这么一双明亮眼睛的人绝对不会来这种肮脏铺子来吃饭的。 假如来了,就一定是有所图谋。 此时此刻,店铺里的食客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真正能让这种人物感兴趣的目标,应该只有自己跟张冲这样的人了。 毕竟,咸阳桥爆炸案子跟吐蕃使团灭门案子,直到现在还追查的很紧。 殷二虎见过上一个眼睛这么明亮的人是主人,所以,殷二虎立刻就认为,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 看样子,张冲这就要被放弃了。 殷二虎有些惋惜,毕竟,张冲这人的武功真的很不错,在南方从军的时候,军帐中积攒过二十一枚首级,咸阳桥爆炸后出动杀敌也算给力。 现在却出现了问题,看样子是没办法入选了。 殷二虎迅速吃完了馄饨,一口气把酒喝完,却让伙计帮他把猪肉装起来,这东西秀娘很喜欢吃。 然后就提着荷叶包裹就离开了这家小店,从进来到离开几乎没有停顿,就像是专门来这里吃饭的一个工匠。 他不知道的是,狄仁杰原本已经对他感兴趣了,就是他最后这个打包猪肉的行为,让狄仁杰放弃了怀疑他,毕竟,一个吃一碗馄饨,喝一壶劣酒的人却把最好的猪肉打包回家,应该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自从被大理寺卿将他秘密从并州调遣到了大理寺,狄仁杰就开始接手发生在吐蕃人身上的两件案子。 吐蕃使者被灭门的案子,手头可用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就从已经有一个人犯落网的咸阳桥爆炸案开始查起。 虽然咸阳桥上的死尸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狄仁杰来到咸阳桥上之后还是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脑子里回忆一下大理寺的人绘制的现场简图,那一场血腥谋杀的场面,就在他的脑袋里活过来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让长安人都感到恐惧的案子,几乎成了压在长安勋贵头上的一块巨石。 不尽早抓到这些人,那些闭门不出来的长安勋贵们就会把自家的大门继续关上。 因为这些有钱人不出来,平康坊的生意都比往日差了不少,西市上的平民百姓们仗着自己命不值钱,依旧熙熙攘攘的过日子之外,贵人们才会去逛的东市,几乎要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所以,狄仁杰很想知道,这些人是用了什么东西,才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所以,他对这个案子充满了好奇。 回到大理寺之后,他重新审问了人犯,而且整整审讯了一个晚上,这一个晚上,狄仁杰几乎榨干了人犯所能知晓的一切事情。 再翻看了刑部的那个人犯的审问卷宗,从堆积如山的谋杀案子中找出来了三个与两个人犯背景极为相似的死者,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在咸阳桥造成那场惊世骇俗的爆炸案的人,应该都是大唐的军人。 尤其以从南方战场归来的军人为多。 张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且无牵无挂的。 只要狄仁杰愿意查,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张冲平日里无所事事,没有一个可靠的生计来源,却过着很不错的小日子,虽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是,在长安城里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日子,就他一个月的花销,早就超过了一名九品官的俸禄上限。 狄仁杰对张冲没兴趣,他已经从人犯嘴中得知,这些人都是一些没用的工具人,真正有用的是那些将这些人聚合在一起的首领。 发现张冲之后,狄仁杰并没有动他,而是派人暗地里跟踪,今天发现他突兀的进了这家破烂的小店,这才亲自过来看看,这个人准备见谁。 张冲在小店里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着天要黑了,这才离开,看他的模样,似乎非常的失望。 狄仁杰并没有陪张冲在那家小店里待多久,吃过饭之后就离开了。 他觉得那个跟张冲约好的人没有来,或者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接触。 将今日在小店里见过的人,一一回想了一遍,在想到殷二虎的时候他停滞了一下,不过,他的怀疑很快就被殷二虎打包猪肉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幸福笑容给打消了。 一个大奸大恶之徒,不配有这样幸福的笑容。 目送张冲有气无力的回到了他自己的家里,狄仁杰就安排了大理寺的精锐捕快盯着这个张冲。 如果张冲被他发现的事情,那个恶徒也知晓了,他就想在这里,抓住前来灭口的恶徒。 对于抓坏蛋这件事,狄仁杰非常的喜欢,这种坏蛋,只要抓住一个,往往就能抓出来一串。 离开了张冲居住的兰陵坊,狄仁杰犹豫一下要不要去晋昌坊找云初。 他犹豫片刻就把这个念头放弃了,只要跟这个家伙在一座城市里,见不见得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还是回去继续啃卷宗比较好,如果能多找出来几个张冲这一类的人,抓获坏蛋的机会就会更多。 殷二虎帮秀娘修好了大门。 这是一扇非常结实的大门。 以前的大门是被人踢坏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秀娘家里的大门就再也没有修好过。 自从他上一次将恶棍兼色鬼迟安打的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之后,秀娘就没有生意上门了。 所以,殷二虎就干脆重新弄来了一个大门,大门用的是好木料,只要上了铁门栓,想要进来,就需要带攻城锤来。 听到敲门声,秀娘欢喜的打开她的新大门,想要让殷二虎进来的时候,殷二虎却递给她一个荷叶包。 “是卤肉,做工不好,比大食堂的卤肉差远了,是我办事的路上顺手买的,你随便吃一些,过两天,我有空去晋昌坊的时候给你带最好的卤肉。” 秀娘接过荷叶包有些失望的道:“你不进来吗?” 殷二虎瞅着新木门上的密密麻麻的脚印,就笑道:“我去办些事情,你快些吃肉,天气太热,别放坏了。” 说完话,殷二虎就走了。 目送殷二虎的背影离开,秀娘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快速的把门关上,来她这里的人,只有殷二虎才肯好好地敲门,而不是踹门。 迟安家距离秀娘家不远,仅仅隔了一条街,他受的内伤很重,直到今日,才能勉强下床,拖着鞋子在院子里乘凉。 然后,他就看到他家的大门从中间断裂开来,不等他叫唤出声,一个身高超过七尺的壮汉就从他家破烂的大门里走了进来。 迟安连忙拱手道:“这位好汉……” 不等迟安把话说完,殷二虎的手掌就按在他的脑袋上,重重的朝旁边的一棵柳树上撞了过去。 粗糙的柳树皮锉刀一般将他的脸皮割破,血唰的一下就流淌了下来。 眼冒金星的迟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无力的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这位好汉,小弟那里做错了?” 殷二虎拿过长条凳,将凳子腿卡在迟安的脖子上道:“是你使唤人去踹了秀娘家的门?” 迟安连忙道:“不是我……” 殷二虎沉重的身体压在长条凳上,而凳子的横撑死死地箍着迟安的脖子,就在他双眼翻白,眼看就要断气的时候,殷二虎松开板凳,继续道:“还有谁?” 等迟安报上几个人的名字跟地址之后,殷二虎瞅着内伤再次发作的迟安皱皱眉头,拔下凳子腿,捂着迟安的嘴巴,在他惊恐的眼神下,举起凳子腿狠狠地敲在他的髌骨上。 附:下一章会在2日下午7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新事物新视野 殷二虎再次归来的时候不等他敲门,大门就打开了秀娘就守在门的那一边。 “以后问清楚再开门。” “不用问,我能听出你的脚步声。” “我做了很好吃的猪肉汤饼,你要不要吃?” 殷二虎道:“以后把汤饼叫面条。” 秀娘捏着衣角道:“你要吃猪肉面条吗?” 殷二虎道:“吃,我饭量大,多装一些。” 很快,秀娘就从屋子里的端出来老大一碗面条,这一次这碗臊子面上的猪肉有很多。 殷二虎吃了一口,回味一下味道对秀娘道:“下一次撒一些胡椒,汤的味道就会更好。” 秀娘低着头道:“没有胡椒。” 殷二虎想了一下道:“那就放一些茱萸粉。” 秀娘点点头,就低下头吃自己的一小碗面条。 殷二虎吃过馄饨,不算太饿,就从碗里挑出来一些面条进秀娘的碗里。 秀娘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安静的在这座破败的小院子里吸溜着面条。 云初也在吃晚饭。 吃的也是臊子面,不过,他碗里的内容就丰富多了,没有辣椒,厨娘就往里面添加了不少的胡椒,导致这碗面失色不少。 “最近不要出门,要顽耍,就在晋昌坊里玩耍,其余人也是一样,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云初吃一口面条,出言警告老婆跟妹子,老婆他不担心,一个大肚婆没办法出门,倒是娜哈,最近总是往李慎府上乱跑的不像话。 “为啥不能跑?” “因为武研院下属的火药作坊,丢失了五百斤火药,如今人人惊慌,天知道会在哪里,以何种方式炸响。” 虞修容愣了一下道:“如此说来,刘仁轨岂不是多灾多难?” 云初摇摇头道:“不关刘仁轨的事情,火药在校军场演示完毕之后,刘仁轨就辞掉了火药作坊的差事,如今回来好好地当他的长安县县令呢。” 虞修容算了一下日子压低声音道:“那不就是刘仁轨辞掉差事后的第二天?” 云初往嘴里的送了一筷子面条吃下去之后道:“自从火药这东西问世之后,就没有一天的消停时刻。 不得不佩服老刘,知晓继续把这个事情管下去,一定会管出无数条人命出来,所以,来了一手急流勇退,算是避开了一场灾难。” 虞修容左右瞅瞅,见身边只有在埋头吃饭的娜哈,就小声道:“刘仁轨是知晓火药配方的吧?” 云初点点头道:“就是因为他知道配方,才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去。” 虞修容叹口气道:“夫君,这长安官员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夫君就当一个小官,这样家里安静一些。” 云初点点头,觉得虞修容说的非常在理。 老猴子只要回到云家,就像是陷入了冬眠状态,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十个时辰是睡眠状态。 不过很奇怪,他虽然总是在睡觉,云初刚刚知道的事情他竟然也清清楚楚。 “火药丢了五百斤?” 云初才来到老猴子的房间,他就闭着眼睛突兀的开始说话了。 “是啊,现在人人都想知道这五百斤火药跑到哪里去了,而最想知道火药去哪里的人,非皇帝莫属。” 老猴子懒懒的道:“不是皇帝自己贼喊捉贼,就是长孙无忌干的,没有第三人的可能。” 云初道:“皇帝有这个必要吗?” 老猴子微微睁开眼睛,瞅着云初道:“如果真的是皇帝拿走的,那么,这位陛下不简单啊。” “如果是长孙无忌拿走的呢?” 老猴子咕哝一声道:“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 说完话,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云初过来,就想问武研院的火药是不是老猴子弄走的,既然老猴子说不是皇帝拿走的,就是长孙无忌拿走的,那就证明不是老猴子干的。 回到书房之后,云初一直在衡量自己跟五百斤火药之间孰轻孰重。 最后得出一个自己不值得别人动用五百斤火药来杀,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虞修容这个婆娘,刚才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才温婉的说家里不需要大官,有一个小官就足够了撑门面了。 云初再一次嘱咐娜哈最近不要去找李慎,如果火药被李治拿走了,说不定会在无聊的时候,用火药在自己弟弟身上试探一下。 在大唐已经有几年了,根据他的了解,李家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问题。 尤其热衷于弄死自家的兄弟姐妹,就像温柔老想着弄死几个自家人,然后好好地感受一下那种既悲伤又幸福的复杂情感在身体里荡漾的感觉。 都是变态啊。 武媚的胖女儿玉奴儿在昨日突然就撑着一双胖腿站起来了,嘴里还喊出来两个毫无意义的“妈妈”二字。 没有人教她说这两个字,这可能是人出生之后的天赋本能。 几乎所有的语言里面,对妈妈的称呼都大同小异。 可惜,这个小小的胖胖的孩子的母亲不愿意见她。 云初怀疑这可能是因为武媚心中对这个孩子有着极为强烈的内疚感,这才不愿意见她,因为,只要见到这个孩子,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起过的恶毒的念头。 死里逃生的孩子,一般都会有天照顾,所以,这个孩子其实很好养活,只要给吃的,只要抱着,她就不哭,不闹,有时候,云初甚至以为这孩子知道自己是一个被母亲放弃的孩子。 云初一直在刻意的培养李弘跟玉奴儿之间的情感,所以,就算是李弘喜欢拿妹子当肉垫,他也从不去阻拦。 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子跟一个自己亲自背在背上长大的妹子,对于做哥哥的来说,完全是两种情感。 这一点,云初非常的有经验。 看着自家妹子因为被禁足在晋昌坊而不断地对他翻着大白眼的娜哈,云初抬起手就想给一巴掌。 见娜哈缩起身子,耸着肩膀装备迎接巴掌的样子,云初的心就软了,摸摸她的头发道:“乖乖地在家玩耍,如果你听话,哥哥回头给你做蛋糕吃。” “我就是找李慎请他帮我做两个玉牌,给小侄子,小侄女留着,老猴子说,有些玉石戴的时间长了,就会产生灵智,会成为一个人的第二条命。” 云初叹口气道:“做牌子就做牌子,别让李慎把你的好玉石给骗了去。 他虽然是大唐的亲王,可是,在见到好的玉石之后,也是没有什么人性可将的。” “我不会被骗的。”娜哈再次给了哥哥一个大白眼之后,就怏怏的去找老猴子诉苦去了。 每年五六月的时候,长安都会有一场暴雨,眼看着就要进六月份了,这场暴雨依旧没有来。 河里水比往年少的厉害,即便是去年云初架在自流渠上的水车都汲取不到水。 这个时候,人们能做的就是用翻车从低低的河道里往上汲水。 翻车不够的地方,只能依靠人来挑水。 农田干的厉害,为了保住万年县不多的农田,跟棉花,云初不得不组织万年县的人出徭役。 这一次出徭役的人是城里人,而不是农夫。 按照大唐律法来说,城里人其实也是有出徭役的义务的,只是,很多很多年没有执行,以至于让城里的人认为自己不用出徭役。 现在,万年县下了出徭役的政令,但凡户口在万年县的人家都要派出一名壮丁出城去挑水,汲水,拯救即将丰收的禾苗,以及正在长成的棉花。 还以为这道政令很难执行下去,因为万年县所属的半个长安城里,高官,勋贵们实在是太多。 很多人家的管家都可以不理会云初这个小小的地方官,至于这种让他们吃亏的事情,八成是不会答应的。 结果出乎云初的预料。 虽然李慎他们家那么大的一个府邸,只出一个壮丁,确实有些欺负人,但是,人家确实是在按照大唐的律法走,一户出一个壮丁,且童叟无欺。 其余的大户人家,勋贵人家也是如此,一户几百口上千口的人家,只要没分家,人家就出一个壮丁,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事情。 所以,这项政策,真正感到为难的却是普通百姓。 家里人口多的,还能派一个人去,家里人口少的,就可怜了,男人走了,家里的生意,以及来钱的门路就要停,对于这些手停口停的人家来说,十五天的徭役,将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门槛。 没办法,就算云初不想要地里的粮食了,棉花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县衙一声令下,万年县所属真的是哭声一片,婆娘,孩子扯着家里的男人嚎哭不已,真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万年县的优势,就是人多,所以,当河道里面站满了人的时候,万年县新修的河渠里面的水,就没有干过。 在万年县这样做了之后,长安县也立刻效仿,政令下达的同样顺利。 就在云初为大唐勋贵,大户们的通人情感到欣慰的时候,站在河渠边上查看水情的刘仁轨道:“五百斤火药啊,谁会不害怕呢?” 云初瞅着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刘仁轨,问刘义要过来一大把竹筹递给他道:”你家里的饭基本上没有什么油水,想要吃的胖一些,壮实一些,还得看大食堂的。” 刘仁轨现在收云初给的贿赂没有半分抵触情绪,瞅着手上的竹筹道:“不够啊,你嫂嫂跟侄儿,侄女这些天也为了我忧思不断,也没有吃好饭,一个个瘦的厉害,也需要大补一下。” 附:下一章会在2日下午10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三一章令云初刻骨铭心的朝会 即便是收了云初的贿赂,刘仁轨也不肯告诉他他们研究出来的火药秘方是啥配置。 只是告诉云初,皇城里的那一场大爆炸才是真正的推进火药研究的大功臣。 这句话云初相信,因为火药的经典配方就是一,二,三的比例配置。 在工作,或者研究中,这样的配比很容易被无意中弄出来。 云初甚至是怀疑,有人就是按照这种比例,或者接近这种比例,将三种材料混合起来了,然后好死不死的遇到了火,或者静电,然后,就此糟糕。 科学研究中,偶然这个因素成就了很多伟大的研究,这让人有时候搞不懂,一些东西到底是人类发明的,还是冥冥中有神在帮助。 就像云初跟刘仁轨两人搞出来的这次京城大徭役,仅仅进行了六天之后,就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暴雨来了。 这一场暴雨来的极度突兀。 一盏茶前,天空中还是万里无云的模样,一盏茶后天空就被厚厚的乌云给遮蔽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人们还来不及享受这股难得的清凉,叉子状的闪电,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 原本壮观的上万人一起劳作的人群,立刻就鸟兽散了,人太多,而可以避雨的地方有太少。 傻了吧唧的官员还不允许百姓们躲在大树下,于是,上万个精壮的壮丁就被瓢泼大雨浇了一个透心凉。 农夫们瞅着黑沉沉的天空,以及眼前的大雨,上午时分还万分感谢这些人往自家的田地里放水,他们现在只希望,那些人要是不往他们家的田地里放水就好了。 大雨一开始下,就好像没有停止的时候,于是,农夫们一个个离开避雨的地方,疯狂的扒开自家田地的田埂,开始将那么多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提上去的水再从田地里放出去。 这一场景落在云初跟刘仁轨两人的眼中,要多讽刺就有多么的讽刺。 只有他们知晓,这一次对城里人开始征召徭役,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徭役问题。 他们两个是想让城里人服徭役变成一种常态的。 现在好了,被老天爷搞了一个稀巴烂,好心办成了坏事,下一次再说征召城里人服徭役的话,会有人把唾沫吐在他们两人的脸上。 不论云初跟刘仁轨曾经为万年,长安两县的百姓干了多少好处,此时此刻,一个胡搞县令,一个胡搞县丞的名声他们两个人是背定了。 而且,马上,他们两人就会受到各路御史言官的疯狂攻击,毕竟,这一次,云初跟刘仁轨两人真的是犯了众怒,而那些出人最少的勋贵跟大户们,一定是攻击他们两人的人中间,攻击的最利害的一群人。 这些猴精猴精的聪明人,已经从这一次的全民服徭役的政令中,看到了云初跟刘仁轨对他们的不友善的一面。 温柔都快要笑死了,在云初的官廨打着滚的狂笑着告诉他,仅仅是御史台就收到弹劾他们两人胡作非为的奏疏不下两百件。 这些奏疏不仅仅来自于御史台,更多的是三省六部中的众多官员,他们从各个角度分析了云初,刘仁轨两人颁布的害民之政,给百姓带来的痛苦与伤害。 这一次他们举得例子全部都是来自老百姓,比如那个谁家唯一的男子被征召走了,导致家里的瞎眼老娘活活哭瞎眼睛的事实。 比如那个谁谁家,家里唯一能干活的人被抽壮丁了,导致家里的婆娘娃娃硬是饿了好几天。 最离谱的是,还有来自司天监的奏疏,从天人感应的角度,给皇帝分析了一下,云初,刘仁轨两人背天逆时的行为,最终招来天罚的过往。 总之,这一次,云初跟刘仁轨两人成了破鼓,两只可以被万人捶的破鼓。 没有人理睬云初跟刘仁轨两人施行这个法令的初心,在官场上大家都不讲究这个,大家只看结果,好心办坏事是要被惩罚的。 坏心办成了好事,自然也是会被奖励的。 好在,批判,弹劾他们两人的官员都是低阶官员,品级最高的弹劾者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员,与刘仁轨的品级持平。 大佬们这个时候不会出手的,因为太丢人,太没有颜面了。 云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进皇宫大殿,不是来接受赞扬或者封赏的,而是来接受满屋子的人口诛笔伐的。 进入大殿之后,云初才发现,大唐官员上朝是脱掉鞋坐在蒲团上的,只有需要发言的时候,才会站起来走到正中间大声讲话。 左边是武将方阵,以英公李绩为首,右边是文臣方阵,以长孙无忌为首。 首先出阵的御史台的一位侍御史,先是说了一大堆,云初,刘仁轨这些年施政不当的地方。 云初抱着笏板专心的听着,等人家说完之后,云初脑门上的汗水都下来了,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干的不错,何曾会想到人家连他初次担任万年县尉就杖毙多人的事情都提出来了。 自然也有把两个欠债的官员活活逼死,最后制作成人骨骼标本被展览的事情。 其中更有云初当政这几年,他的属下犯下的大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来路,有出处,甚至还有证人,证言。 如果这些罪责全部归拢到云初的身上,就连云初自己都觉得哪怕把自己拉去五马分尸都不算冤枉他。 好在,这个侍御史最后说了一句。 “该员错处不少,然,为官清廉,做事公正还是值得肯定的,错多对少,请陛下圣裁。” 身着大红袍的侍御史把弹劾云初的话说完,就抱着笏板一本正经的回到自己的蒲团上跪坐好,还闭上了眼睛。 原本还有御史言官准备出来继续喝斥云初,自从这位身着红袍的侍御史将云初骂了一个够,最后还褒奖了一句之后,那些人也就放弃了继续攻讦云初的打算。 这位侍御史云初认识,是温柔他爹温挺。 听完温挺的弹劾,就连似乎睡着的李绩都睁开眼睛看了云初一眼。 当然,还有长孙无忌看他的古怪眼神。 最后,李治开口,这家伙只要在金殿上说话,声音平直的没有半点波动,就像云初后世听过的那种电子音。 没有罢云初的官,也没有降他的品级,更没有一怒之下将云初五马分尸,呵斥的很厉害,然而,真正的惩罚却是轻飘飘的罚俸半年,兼罚铜五百斤。 云初连忙谢恩,不知为何,就李治这种高举轻放的惩罚方式,就算云初明知道这是政治手段,依旧感恩的不行,甚至觉得皇帝确实对自己很看重,以后要肝脑涂地的报答才成。 不过,这个念头才起来,就被他活活的给掐死了。 云初的事情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以后,御史言官们如果还要弹劾云初,就只能从今天以后他的犯的错说起,在之前的错误,已经被皇帝一笔勾销。 等到云初这个低阶官员被处理完毕之后,众人就要面对抱着笏板,眼观鼻,鼻观心的刘仁轨了。 至此,云初才知晓大唐官员们为何对御史言官如此忌惮的原因了。 也终于明白太宗皇帝为何会被魏征一群臣子攻击的三尸神暴跳,还需要长孙皇后安慰的原因了。 御史,言官们轻易地放过了云初,却把所有的火力都对准了刘仁轨。 如果说云初的罪责在他们口中,足够五马分尸的,那么,此时的刘仁轨面对的弹劾跟指责,如果不把刘仁轨寸磔弄成肉馅喂狗,就对不起大唐律法。 光是欺君的罪名,就有六条之多。 可能是刘仁轨面对这样的场面面对的多了,依旧是站在中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对于御史言官们的指责,权当是王八念经。 等这些弹劾刘仁轨的人弹劾的口干舌燥之际,刘仁轨竟然抱着笏板朝皇帝施礼道:“微臣知错了。” 隔着一层珠串子,云初看不清李治的表情,估计是李治也在想如何惩罚刘仁轨。 罚俸,刘仁轨家徒四壁,再把俸禄给停了,刘仁轨很可能会成为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个因为皇帝罚俸而被活活饿死的五品官。 罚铜,也是一般的下场,据云初所知,他们家里目前最大的一笔钱,其实就是云初前段时间送给刘仁轨的一大把吃饭用的竹筹。 以前积攒下来的钱,被他老婆送回老家盖房子去了,听说可以盖一座很大,很不错的茅屋。 至于降职,降品级,估计李治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他好不容易才提拔起来的,最近办的几件事情都非常的符合皇帝的心,当然不能再给弄下去了。 也不知道李治是怎么想的,最后竟然开口道:“刘卿之错,错在盲从,朕即便是要罚,也当重惩首恶!” 就在云初四处张望寻找首恶的时候,就听李治继续道:“刘卿之错,责付万年县丞云初,罚铜五百斤,以儆效尤。” 听完皇帝的旨意,云初顿时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的砍了一斧头。 他不是心疼那点钱,而是,觉得一向甩锅给别人,已经甩成习惯的他,今天居然会被毫无理由的被人扣上了一顶巨大的黑锅。 而且,就在大唐的朝堂之上,李治没有半点犹豫的就把这口硕大的锅扣在他的背上。 什么叫做“刘卿之错,责付万年县丞云初?” 附:下一章会在3日下午2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三二章骨气人家 刘仁轨笑眯眯的冲着云初拱手道:“有劳,有劳。” 云初垮着脸道:“应当,应当!” 大殿上不好说话,两人只能继续等着皇帝吩咐呢。 惩治完云初跟刘仁轨,自然就有御史提到了丢失的五百斤火药。 现在,谁都知道这东西会炸,而且一炸自己一家子就完蛋了。 所以都很上心。 大理寺卿辛茂将淡淡的一句正在追查,就不想说话了。 御史言官的问话,也是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于是,又开始有人追问吐蕃使团被人灭门的事情,以及咸阳桥爆炸案的事情。 大理寺卿还是那句正在追查。 然后,御史言官们就跟疯狗一样的开始群起而攻之。 再然后,云初就看到大理寺卿辛茂将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塞进一个叫嚣的最凶的御史怀里,再朝皇帝躬身施礼,就大踏步的离开了大殿。 云初小声问刘仁轨:“宰相都是这么利害的吗?” 刘仁轨人不动,嘴巴动弹一下道:“位极人臣,多少是有一些脾气的。” 辛茂将走了,御史言官们却更加的疯狂了,看他们的架势,恨不得将辛茂将分而食之。 李治淡淡的说了一句再议,今天的朝会就结束了,除过云初之外,每一个人都似乎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离开金殿,云初上下打量一下刘仁轨道:“全身上下都不值一贯钱,别人的笏板不是象牙的,就是玉石的,怎么你的笏板偏偏是木头的?” 刘仁轨潇洒的将自己的榆木笏板插腰带上道:“总归就是一个贴纸条的东西,玉石拿着沉重,象牙的过于珍贵,木头的不轻不重正好。 就因为有这块木头笏板,陛下知道我没钱,所以,才罚你的。 不过也好,陛下已经开始摆明了冤枉你了,总会在别的事情上找回来。 你看着,你这个从六品县丞,马上就要成正六品县令了,这五百斤铜出的太值得了。” 云初一把拉住刘仁轨道:“难道不是正五品的县令吗?” 刘仁轨嘿嘿笑道:“老夫用了足足二十余年的时间,才混到正五品上,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大唐的官员品级不值钱吗? 现在的官职已经到了叠床架屋的地步了,但是,品级却从来没有动弹过。 就像一个人,你可以横向发展,可以胖,却不能高,你年纪轻轻,现在就身居高位,这对你来说,其实不是好事情。 大唐官制其实设定的很仁慈,是在保护官员,而不是戕害官员。 不信,你回去多翻一翻大唐明发的文书,就会发现,凡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官员,一般很少被废黜,而那些一飞冲天的,因为没有用,就会动不动的被朝廷拉出来当猪宰,以正视听。” 云初瞅着李绩的背影小声道:“跟英公喜欢杀女婿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仁轨弹弹官帽道:“就像我夫人在家里养的鸡一般,下蛋勤快的我夫人能舍得杀了给你妹子吃? 被杀的都是不下蛋的鸡,还只知道吃食的鸡。” 说着话刘仁轨瞅着升起来不久的朝阳张开双臂道:“好啊,我夫人也不用担心我被陛下砍头了,也不用忙着把老家的茅草房子盖起来了。 听说我夫人跟你夫人在学着做一些生意?” 云初冷冷的道:“以后,你们家能否天天吃肉,就要看嫂夫人的,靠你的那些俸禄,连家都快养不起了。” 刘仁轨眼前一亮,马上问道:“也开大食堂?” 云初瞅着刘仁轨道:“你指望嫂夫人抛头露面的去煮面条吗?” 刘仁轨尴尬的笑道:“这不合适。” 话音刚落,刘仁轨又马上严肃的道:“不能做任何跟棉花沾半点边的生意。” 云初鄙夷的瞅着刘仁轨道:“她们其实要做的生意是如何制造火药。” 刘仁轨笑道:“这生意好,只要生意一开张,你我两家一起人头落地,呵呵,到时候人头滚得满地都是,分不清你我,还真得成了通家之好。” 就在两人絮絮叨叨的谈论着发家大计的时候,一个黄门在宫门前拦住了两人。 此时正是大批官员离开宫城的时候,就听这个黄门用能震破两人耳膜的声音吼叫道。 “武昭仪有令曰:刘仁轨忠公体国,勤勉无双,无暇它顾,为使刘卿无有后顾之忧,特褒奖刘仁轨之妻冯氏金五十,绢五百匹,绸五百匹,通义坊家宅一座。” 原本跟云初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的刘仁轨突然接到了这样一道赏赐指令,一张老脸立刻拉了下来。 朝黄门拱手道:“陛下若是要赏赐刘仁轨,请陛下亲自下旨,经门下,礼部,吏部达刘仁轨之手,如此,刘仁轨必感激不尽。” 说完话,理都不理那个一脸倨傲的黄门,拉着云初转身就出了宫门。 云初遗憾的道:“好大一笔钱啊,这里说的五十金是五十斤黄金,不是五十个钱吧?” 刘仁轨道:“应该是五十镒,算下来足足有一千两黄金呢。” “为何不要呢?” 刘仁轨瞅着云初的眼睛道:“给你你要?” 云初撇撇嘴道:“我不缺钱。” 刘仁轨笑道:“老夫也不缺钱。”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你再说说那个蚯蚓养鸡的事情,老夫以为大有可为啊。” “那是自然,吃肉长大的鸡岂能是那些吃秕谷长大的鸡所能比拟的……” 刚刚下朝的李治懒洋洋的躺在一张软塌上,双脚垂下来,踩在巨熊的肥厚的脖颈上,而巨熊则在觊觎李治手中的糕饼。 李治咬了一口糕饼,觉得味道不好,就吐到盘子里,手垂下来正好把糕饼塞进巨熊的嘴巴里。 巨熊一口吞掉糕饼,用头不断地磨蹭李治的腿,李治又从桌子上取过一块糕饼塞熊嘴里。 武媚气冲冲的从外边走进来,冲着李治道:“都是陛下出的坏主意,让臣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 李治懒懒的抬起头瞅一眼武媚道:“刘仁轨不要?” 武媚翻一个白眼道:“人家说了,陛下若是要赏赐刘仁轨,请下旨,经门下,礼部,吏部。 妾身这个二品昭仪,没资格赏赐他。” 李治等巨熊从他手上叼走糕饼之后,这才点点头道:“看来,这是朕的不是,确实有些轻佻了。 刘仁轨一向方正,古板,不是云初那种见钱眼开之辈能比拟的。 你也不要生气,昭仪之名赏赐外官不好听,再过一些时日,等你册封为皇后,就可以下皇后教了,那时候,由不得他刘仁轨不从。” 武媚假装生气的道:“等妾身成为皇后,妾身却没有了赏赐这个穷酸的心思了。” 等武媚给他穿上软鞋,李治就站起身,拍拍依旧瞅着糕饼的巨熊,一边向外走,一边对武媚道:“大家都守着自己的规矩挺好的。” 云初才回到家里,礼部的人就来了,没有别的意思,他们来就是为了兑付皇帝旨意来的。 瞅着崔氏战战兢兢地从钱库里拉出来一千斤铜,合计一百三十贯钱,云初悲愤的对虞修容道:“看清楚,这就是你夫君办错事情,还被人扣黑锅的代价。” 礼部来的是一位郎中,为人也极为有趣,一边指挥部下把钱往他们的车上装,一边对云初道:“恭喜云县丞,再过三日就要称呼县丞为县令了。 礼部正在制作印绶,拟定旨意,三日之后,云县丞就要成云县令了,区区百来贯钱财何足挂齿。” 云初显得更加悲愤了,指着那些钱道:“这样很容易让人以为我的县令职位不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更像是花钱买来的。” 郎中哈哈大笑道:“一百余贯钱,也想买一个京县的县令? 当年蜀中朱砂巨贾姚玉荣,为了给儿子求一个七品县令,愿意出钱五千贯,被我们礼部一口回绝不说,还罚姚玉荣钱两千贯,一个堂堂的万年县县令,岂是金钱能够换来的。” 会说话的人在那里都讨人喜欢,云初闻言大喜,这就要吩咐崔氏准备酒宴,却被这位郎中一口回绝。 他是来收罚款的,这种事很容易遭人记恨,如果拿走了人家的钱,又再在人家大吃大喝的很容易被算计。 送走了上门收罚款的人,云初就把刘仁轨今天拒绝收武媚赏赐的事情告诉了虞修容。 虞修容叹口气道:“这些真正活骨气的人家,真的是让人羡慕啊。” 云初二话不说,就开始拔虞修容头上金光灿灿的金钗,撸她手腕上价值连城的玉镯,还要脱掉她脚上那双传说是猪婆龙皮制作的小靴子。 “夫君,你这是要干啥?” 抵抗不过的虞修容扶着自己快要乱掉的头发好笑的问道。 云初恶狠狠地道:“从今天起,我们家也开始活你说的真正的骨气日子。‘ 争取用百十年的光阴也过成人人竖大拇指夸赞的骨气人家。 还有,娜哈,明天就把你的乌骓马捐给军队,那么好的一匹马落在你手里白瞎了。” 附:下一章会在3日下午5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三三章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 云初最喜欢长安被雨水清洗之后的模样,这样的长安跟一个刚刚沐浴过的少女一样,处处透着清新。 就是烂怂大雁塔显得很阳刚有些破坏整体景致。 一场大雨并没有驱赶走长安的酷热,相反,这里变得更热了。 潮热的天气里,食物变质太快,再加上没有人愿意为了一口吃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奔波,所以,云初下令关闭大食堂,关闭晋昌坊,大家一起待在一个安静的家里纳凉。 同时,刘义还特意下了另外一道禁令,那就是不准赤身裸体的在房屋顶上睡觉。 李弘雷打不动的再一次来到了晋昌坊,被云初扒光衣服之后,就给丢水渠里跟大群孩子在水渠里练习漂死猪的伟大技能。 所谓漂死猪,就是平躺在水渠里,不用动弹,水流就会带着人顺着水渠漂走,在这样的酷热日子里,没有哪一种纳凉方式能比得上漂死猪了。 堂堂的大唐亲王,为了苦练漂死猪技能,硬是在晋昌坊的水渠里待了整整一天。 走的时候,全身黢黑,不过,也能从这个家伙身上看到一点淡淡的彪悍意味。 这没法子不彪悍,当一大群孩子排着队往水渠里躺下去,享受水流冲刷的时候,李弘就算是再胆怯,这个时候也只能在一群护卫担忧的目光中咬着牙往水里躺。 多来几次之后,胆子自然就变大了。 这就是云初对李治罚他钱,以及坑他钱的报复。 娜哈躺在一个硕大的澡桶里哼哼唧唧的,她觉得在澡桶里泡凉水解暑,跟在水渠里漂死猪相差太远。 好在她现在终于有了一些男女之别,所以,也就不情愿去水渠里漂死猪了。 虞修容抱着那个胖丫头坐在另外一个澡桶里,她马上就要生产了,身体臃肿的利害,更害怕热。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好让自己凉快一会。 老猴子却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躺椅上,轻轻地摇着蒲扇。 “陛下给了玄奘大师五百斤火药。” 听老猴子这么说,云初点点头,有了这个由头,从他手中流出去的火药,总算是有了一个很好的说法。 “但是,陛下明言,他不想在大唐地界上听到这些火药的爆炸的声响。” 云初再次点点头,又这么一条限制,是必须的。 “陛下秘密捕捉了大唐几乎所有的会药发傀儡戏的绯优,如今这些知晓如何配置火药的绯优全部在火药作坊供职。” 云初叹口气道:“我知道万年县境内有很多的药发傀儡戏子失踪了。 也知晓这可能是皇帝干的,只是这些人能活下来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 “估计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火药都将是皇家密藏,你别看咸阳桥爆炸案现在似乎没有人问了,其实,在暗地里听说有一群极为精干的人手还在秘密追查。 所以,你如果觉得那里的手尾没有收拾干净,就早点清理,别事到临头了再后悔就晚了。” “你又要离开了吗?” “嗯,要离开了,这一次手中有火药,我正好借机打通河西的那条走廊。 还要在那里留下足够多的佛门印记。” “怎么留?” “凿刻佛窟。” “钱从哪里来?” “自西域来的商贾,以及去西域的商贾。” “这么说,你准备将佛门跟商贾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吗?” “是的,以前的时候,佛门依靠的都是当权者,我们总以为只要说服当权者,就能让佛门光大。 然而,即便是我们能让皇帝崇信佛法,崇信到自己出家,然,佛门并未光大,反而让佛门成了当权者避之不及的祸害。 南朝四百八十寺,如今留存者又有多少呢,多少的兰若,多少的丛林,在当权者失败,或者死去之后,也就纷纷败落,成了树精野狐的栖身之所。 佛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也就化为泡影。 这一次,老夫准备试试商贾,看看,这些常年走南闯北的人是否需要佛的庇佑。” 云初长叹一声道:“你要是敢把香积厨跟商贾绑定,我可以预言一下,你们一定会遭到来自皇权的最猛烈,最绝情的打击。” 老猴子笑道:“佛,无处不在,你可以在水里看到佛,也可以在土里看到佛,你活着时候能见到佛,死去之后,也能见到佛。 所以,佛,无处不在。” 云初无言以对,有信仰的人是不畏惧生死的,哪怕受限于一时,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人家还是会活得很好,而老猴子,玄奘他们的目光就非常的长远,安排一件事的时候,至少都是以五百年为一个评判时间的。 法相唯识宗远走西域,已经成了他们这一派坚定不移的目标,不可能因为遇到一些阻碍就会放弃。 也就是因为玄奘放弃了南下,东扩,大唐境内的佛门才会放弃一些成见,不再骚扰他们,甚至在他们西进的时候,还会提供很多力所能及的帮助。 老猴子此时正在做的事情,被他们称之为“凿空西域”,意思是拿着锤子,凿子一点点的向西进发,最后一路走进每个西域人的心里。 所有人似乎都在干一些伟大的事情。 李治已经做好了要做全世界人的王的准备。 武媚做好了当皇后的准备。 李绩做好了要平灭高句丽,新罗,百济的伟大准备。 现在,老猴子又要拿着锤子,凿子去开凿西域。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时代。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坐在闷热的官衙里,云初用手拍着桌子,不知不觉就唱出来了一句千古名句。 正在找文书的温柔停下手,瞅着云初道:“继续唱啊,我刚刚听出一些味道来。” 云初摊摊手道:“没了。” 温柔遗憾的叹口气道:“我总觉得那么好的句子就不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为何,因为明珠暗投的缘故?” “是啊,谁说不是呢,有些人天生就能出口成章,有的人苦学一辈子,写到老死,都弄不出一句好东西,你这隔三差五的就弄出来一句,实在是让人喟叹老天不公。” 云初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老天挺不公平的。” 温柔见云初拿着一张席子,就不解的道:“你要去哪里?外面的太阳能烤死人。” 云初道:“我去监牢里睡一觉,现在,也就那里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听云初这么说,温柔也迅速拿起一张席子,就跟着云初去了万年县大狱。 才进了万年县大狱,一股凉风就扑面而来,这是监狱的通风口吹进来的风,被清凉的大狱降温之后,就形成了一片很舒适的小环境。 如今的万年县大牢里,没有犯人,一个都没有,所有人犯全部在开春的时候给砍头了。 不是云初这个万年县令等不到秋决,而是按照刑部下发的命令执行的。 按照刑部下发的政令来看,能杀的一定要杀,可杀可不杀的杀,够不上杀头条件,却造成了恶劣影响的罪囚也在斩杀之列。 按照这个指令,万年县法曹,就一不小心的就把所有人犯全部都喀嚓了,一个都没有留。 云初自家的监狱,他自然是清楚地,说真的,他的这座监狱里的罪囚,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犯罪最轻的一个,都是因为跟邻居有仇,就把人家的孩子直接丢井里淹死了。 但是,论到大奸大恶这四个字的时候,却没有一个罪囚能配的上,如果说一定有,那就是刚刚进来的云初跟温柔两个。 云初真的很讨厌万年县这些做事不动脑子,最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家伙们。 一个念头不通达就杀人,这是关中罪犯最显著的一个特点。 欠钱不还会杀人,老婆被人睡了,会杀人,田地被人家越界点了一行豆子,就一锄头把人家的脑浆子给打出来,犯了案子之后还不跑,硬是梗着脖子要一命抵一命。 这就没办法了,春天的时候,张甲找来四个专门吃这碗饭的刽子手,喀嚓,喀嚓,一炷香的功夫,就在东市口上,一气砍掉了十一颗脑袋。 然后,万年县专门关押重犯的监狱就空下来了。 这导致牢头雁九有很大的埋怨,里面的犯人都没有了,他这个牢头再想喝杯酒,吃口肉,就没有人愿意孝敬钱财了。 见两位上官进来了,雁九立刻就很懂事的将两个被他收拾的一尘不染的监牢门打开,邀请两位上官进去。 云初看了一下,监牢里确实干净,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金黄的麦秸,干燥不说,还很软,看样子已经提前用碾子碾过。 云初递给雁九一把钱,吩咐道:“去弄一些冰酒回来,再弄一些可口的时令小菜,一个时辰后,再把罐罐茶给我们煮上,睡醒了好喝。” 雁九拿着钱笑嘻嘻的走了。 云初打了一个哈欠,就把席子铺在稻草上,取过一个竹枕塞在脑袋底下,也不用吹灭油灯,就迅速闭上眼睛。 隔壁的温柔进入梦乡的时间比云初更快。 这一觉睡得舒坦至极,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云初爬起来,发现隔壁的温柔还在酣睡。 想要推开监牢的门出去,却没有推动,云初正想喊雁九过来开门的时候,一张在灯光下发着绿光的脸出现在云初的眼前。 “大胆云初,你可知罪?” 附:下一章会在3日下午8点发布,您先看,我继续写,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一三四章升堂升堂 云初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当初没有弄死你,是我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 狄仁杰点点头道:“谁给你出的计谋,做的安排,怎么这么不小心,事情干的如此粗糙?” 云初不屑的道:“滚蛋,你有个鸟毛的证据。” 狄仁杰瞅着云初道:“快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你老婆快生了吗?” 狄仁杰摇头道:“才怀上,没那么快。” 云初嗤的笑了一声道:“除过破案子你干啥事都很快,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狄仁杰打开牢门道:“火药果真这么可怕吗?” 云初离开牢房,先是上下打量一下狄仁杰,然后道:“又胖了。” 狄仁杰道:“你管我胖不胖呢,赶紧给我一些火药,我拿去交差,要不然我的顶头上司就要被砍头了。 对了,你的火药跟火药作坊里出来的火药应该有区别吧?” 温柔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牢房里走出来道:“顶头上司死掉,对你来说,难道不该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吗?” 狄仁杰道:“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现在的问题是,我那个顶头上司准备在临死前,拿我们当垫背的。 这些天抓了十六个参与了咸阳桥爆炸的人犯,可惜,这十六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却抓不到跟这些人联系的那个人,其实呢,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是有把握的,可惜,时间不够了,皇帝马上就要册封皇后了,到时候会有大赦,所以,大理寺已经把那些人全部杀了。 这让我查案子查的心力交瘁,最后觉得还是直接来找你,找到一些不一样的火药,先把彭寿的命救下来,我自己也能过的舒服一些。 另外,顺便把你的火药跟皇家火药不兼容的问题处理一下。” 温柔不解的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干的?” 狄仁杰看了温柔一眼道:“但凡是我查不出来的案子都是云初做的。” 温柔诧异的大叫道:“这也太武断了吧?”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你就说我找的对不对吧!” 云初摇头道:“不是我们干的。 温柔也连忙道:“对,不是我们干的。 狄仁杰笑道:“我管是不是你们干的,我只想帮你们解决一下你们的火药跟皇家火药不一样的问题。 等你们的火药跟皇家火药一样了,以后,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再也没人能找到你们。” 云初笑道:“求人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求人的样子,不能明明都在求人了,还装出一副在帮我们的样子,很恶心的。” 狄仁杰笑道:“好,告诉我火药在哪里,我去拿,不过要快,我快没有时间了。” 云初道:“你把雁九怎么了?” “打昏关最僻静的一个牢里了,听不见我们说话。” 云初点点头道:“那就不要打扰他睡觉。” 三人来到了刑房,雁九果然把喝茶的小炉子点起来了,铜壶里的水已经沸腾了,壶嘴上嘘嘘的喷着热气。 热水是用来烫茶杯的。 云初熟练地烫洗了茶杯,就装了一些清水放在茶罐子里,狄仁杰则忙着烤枣子,剥桂圆,洗葡萄干,最后把云初倒进罐子里的清水倒掉,把罐子里的水汽烤干,再放茶叶,慢慢的烘烤,等罐子里散发出烤茶叶的焦香之后,就倒进去一些清水,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白色的水蒸气腾起,就把烤好的枣子,桂圆,葡萄干放进去,熬煮! 云初低声道:“怎么突然出现了?” 狄仁杰道:“上面要求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从各地招揽来的六个高手,都在追查吐蕃使者灭门案子,跟咸阳桥爆炸案。 也算是各显神通,而且都有不俗的战绩,如果不是你早早掐断了联系,这一次,你可能就栽了。 你留下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我找到三处破绽,就已经确认这事是你做的。” 云初喝了一口茶水瞅着狄仁杰道:“说说看。” 狄仁杰给温柔倒上茶水,又给自己弄了一杯,放在手心揉着细长的茶杯道:“其一,那些人自从被人包养之后,日子过得很好,不是一般的好,是很好。 这不合理,包养这些人的代价太大了,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浪费! 其二,这些人参与了咸阳桥爆炸案之后,居然全身而退,这就很不合理,就像你花了十贯钱派人去偷五贯钱那么怪异。 据我所知,全长安能干出这么浪费的事情的人只有你,所以,第二点还是浪费!第三点,一般情况下,在做下了咸阳桥爆炸案这么大的事情之后,那些人没有理由还能活下来。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些人都活着。 我从这件事里读到了一一自信这两个字。 如果说自信者不一定是你,但是加上两个浪费,就一定是你。 温柔在一边道:“还是猜测啊。” 狄仁杰轻轻地啜饮着茶水道:“这就不得不说第四点了,那就是讲究证据,你太看重证据了,在大唐,证据真的不重要。” 云初看看温柔,温柔就进入监牢,片刻之后,就从监牢里取出一个双肩包递给狄仁杰道:“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云初刚才不肯承认,是因为这件事还牵涉到我。” 狄仁杰瞅着温柔道:“看样子你是真的准备跟他混了?” 温柔笑道:“为什么不呢?你呢?” 狄仁杰摇头道:“不,我可以把命给他,但是绝对不会俯首听命于任何人。” 温柔嗤的笑了一声道:“皇帝。” 狄仁杰摇头道:“之所以听命于皇帝,那是因为他此刻代表着大唐,我是大唐人,我只会效忠大唐。” 说完话就把被子里的茶水喝光,起身拥抱一下云初道:“感谢你把命给我。” 说完话,就背着双肩包离开了万年县大牢。 温柔瞅着狄仁杰的背影道:“这个人很可信,但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云初笑眯眯的瞅着温柔。 温柔莞尔一笑,指着云初道:“我就知道……” 狄仁杰回来了,云初很高兴,虽然分别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他来说,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有时候人心会因为分别太久而发生一定的变化,好在,狄仁杰是一个一以贯之的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想要他作出改变真的很难。 第二天,就是云初的好日子,因为他要升任万年县县令了,真正成了掌控一方的百里侯。 政治的魅力之所以能光耀千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能带给某一个人很强大的使命感。 甚至会改变这个人为人处世的态度,以及头脑跟眼光,甚至是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为了欢迎云初真正成为万年县的县令,万年县衙里的所有人,包括吴主簿,张县尉,全部动员起来,在闷热的大夏天对县衙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扫除。 第一次坐在万年县知县才能坐的公堂上,背后的海上红日的巨幅画作,一下子就把公堂的威势给表现出来了。 刚刚送走了吏部官员,礼部官员,此时,他的印绶跟告身就稳稳当当的放在桌面上。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万年县将近五十万人,就真正是他的治下之民了。 这个位置云初其实已经盼望很久很久了,在他来到大唐之前,他同样接到了一个类似位置的任命。 那个时候,他一直幻想自己到了这个位置能干些甚么,能否在满足自己私欲的同时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清晰地察觉到,私欲与做事情是完全水火不相容的两件事。 那一幅理解描绘出来的东西。 现在,头顶就差一面正大光明匾额了。 本该是明镜高悬才对,云初觉得这四个字的要求过于低了,就干脆没有挂任何东西。 他觉得头上有青天挺好的。 哪怕云初早在担任万年县尉的时候就已经掌控了万年县,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成功了。 当年轻英武帅气的县令站在公堂门口的时候,万年县大大小小的官吏们,齐的向他抱拳施礼,在吴主簿的率领之下齐齐的喊一声“见过县尊。”这让云初的心里乐开了花。 左边是县尉张甲率领的捕快,衙役跟不良帅,右边是吴主簿率领的六曹,说真的,云初觉得跟李治在金殿上的排面也差不了多少。 县令坐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论功行赏,感谢他们在云初还是县丞的时候,就对他毕恭毕敬,且愿意任劳任怨的当差办事。 本来只打算发两百贯赏钱的,吴主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个数字,云初立刻就认为两百贯拿不出手,大笔一挥,四百贯的赏赐足够万年县上上下下的人高兴半年的。 在得到赏赐之后,万年县的衙役们就分列两边,将手中的棍子敲得震天响,然后一起大吼道:“升堂,升堂……” 第一三五章兵者诡道也 升官了,云初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刘仁轨显摆。 只是当穿着崭新的官服,腰上系着一条青玉带,打扮的既俊俏又威严的见到刘仁轨的时候。 首先看到的是泥土里密密麻麻蠕动的蚯蚓。 蚯蚓在粪土里不断地蠕动,而刘仁轨竟然还用手去抓蚯蚓,这让云初喉头一紧,干呕了两声。 身着麻衣,脚踩草鞋的刘仁轨回头看看云初,挑起大拇指道:“这一身葱色绿的官服就该你们年轻人穿,老夫这样的穿这一身糟蹋了。” 云初笑道:“你有大红的袍子是你自己不肯穿。” 刘仁轨招招手道:“过来看看,就是按照你说的方子养的蚯蚓,没想到这才几天啊,就出来了这么大一堆。” 云初见那边满是泥水,就不肯过去。 刘仁轨皱眉道:“方子是你的,你怎么还这么嫌弃,我还以为你早就接触过这东西呢。” 云初道:“我这人夙来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仁轨笑道:“死人摞死人的战场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竟然嫌弃这些蚯蚓。” 云初打死都不过去,褐色的会蠕动的蚯蚓跟自己这一身颜色清新的葱色绿官服相克。 刘仁轨一边用手抓黏糊糊的蚯蚓,一边啧啧赞叹道:“好方子啊,不用粮食也能饲养鸡鸭,这可是让百姓们平白得了不少钱。” 云初叹口气道:“能不能先不要抓蚯蚓了,我来你家就是为了显摆我这个正六品官位跟官服的,你老抓蚯蚓算怎么回事?” 刘仁轨大笑道:“正六品的官老夫亲手杀了两个,在我跟前有什么好显摆的。 倒是你,有空在那里显摆你的新官服,不如过来看看,如何将蚯蚓养的更加肥大。” 瞅着刘仁轨伸到他面前的手上那些蠕动的蚯蚓,云初苦着脸道:“养蚯蚓这事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刘仁轨笑眯眯的道:“随便说说都有这么好的功效,如果认真起来,岂不是能震惊天下? 再说说,还有什么好方子可以拿出来?” “其实啊,我还有一个养蛆的法子,也能用来喂鸡……” 回到刘仁轨家里,先是拜见了嫂夫人,又见了刘仁轨的两个儿子刘滔跟刘睿。 冯氏头上包着青布帕,身上穿的也是麻布裙子,再看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乡民一般的打扮,云初就忍不住道:“做官清廉这是对的,可是也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贫吧?” 刘仁轨洗干净了手,瞟了云初一眼道:“想要做一个好官,最后从一开始就别有先满足私欲,再当好官的想法。欲壑难填之下,最后栽进去的一定是自己。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你的富贵是你自己一手挣回来的,这一点老夫极为羡慕,不过,这些事老夫做不来,也没有办法做。 现在就问你,这个蚯蚓养鸡的事情能不能传出去?如果能传出去,我就在长安城外的里坊里的传播。” 云初看着已经快要二十岁的刘滔道:“我今天来没心思跟你说蚯蚓,说蛆,我只想问问刘滔,七月的时候愿不愿意进国子监里去。 刘仁轨正要拒绝,冯氏却站出来道:“既然是通家之好,妾身也就不在这里装假了,如果云叔叔能把滔儿送进国子监,妾身在这里感激不尽。” 云初大笑道:“嫂嫂说的极是,这一次的名额可是小弟从雁门郡公那里用一瓮酒换来的。 可不是四门学,是直接进入太学,以刘滔的学识,只需在里面混个一半年,就能直接参与进士科考试了。” 冯氏笑吟吟的施礼道:“如此就麻烦叔叔操心了。” 云初又对正羡慕的看着哥哥的刘睿道:“你想不想进去,如果想进去,我只能推荐你进四门学,太学,我目前的官职不够。” 刘仁轨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要知道进入四门学,太学的推荐名额,乃是国朝对官员信任才有的恩遇,如何可以拿来随意给人做人情?” 云初不理睬刘仁轨,对一脸难色的刘滔道:“你去总比让雁门郡公推荐一个二傻子进太学要好。” 刘仁轨叹息一声道:“其实老夫也可以推荐的。” 冯氏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道:“知道你能推荐,却为何年年推荐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偏偏耽误我儿到如今这般岁数。” 刘仁轨一言不发,不过,从他表情都能看的出来,这家伙没有一星半点的悔过之意。 云初是不管的,他自己身边本身就没有几个人才,刘仁轨却把刘滔,刘睿这两个极为聪颖的少年生生的压制在他的家里。 这是不对的,等到李治变得昏聩的时候,他刘仁轨还想像现在这样受到皇帝宠信,完全是做梦。 刘仁轨终究没有拗过老妻的眼泪跟两个儿子的渴盼的目光,对云初道:“一切按照规矩来。” 云初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拐骗刘仁轨的两个儿子,见目的达到,就迅速离开,哪怕刘仁轨一再邀请他在家里喝杯茶再走,都被云初严词拒绝,他可不想跟一个抓了满手蚯蚓的家伙喝一壶茶,万一蚯蚓从他手上爬茶壶里怎么办呢。 刘滔,刘睿云初自然是要带走的,而且今日还要带他们去见见世面呢。 离开了家,云初就发现,刘仁轨长子刘滔的性子沉闷一些,倒是他的二子刘睿性情跳脱,跟云初非常的合得来。 “家父并非不通人情,只是他心里只想着治下的百姓,很少想到自己罢了。” 见刘睿在替自己的父亲开脱,云初就大笑道:“令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了解的。” 他有自己的乐趣,跟自己的追求,一般人理解不了,就像我很羡慕令尊的风骨,可惜,我做不到,所以,总想着拉他下水,免得老是被你父亲映衬的一无是处,就算令尊做错了,陛下惩罚的却是我,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刘滔,刘睿被云初一番笑话,说的哈哈大笑,三人相处起来显得更加融洽了。“今天是兵部侍郎杨怀素支起来的场子,前一阵老杨把他的儿子安排进棉纺织作坊里去了。 还以为这家伙可能待不了多久,就会把名声搞臭,最后灰溜溜的回家。 结果,事情出岔子了,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是一个人才,在棉纺织作坊没有多长时间,竟然真的已经掌握了棉纺织流水作业的髓。 你们两个也是知道的,棉纺织作坊是我跟你父亲,一起呕心沥血搞出来的。 既然是我们搞出来的,凭什么让旁人摘走我们种下的桃子。” 刘滔听了云初的话愣了一下道:“云叔带我们兄弟出来不是为了太学跟四门学吗? 云初道:“太学,四门学,就那么回事,你们当然要去上学,但是,在做学问的同时,也要跟着我将棉纺织作坊里的流程弄清楚。 同时,你们在弄清楚棉纺织作坊的流程之后,还要编纂出一本建立棉纺织作坊的籍出来。” 刘滔吃惊的道:“听家父说云初也是惊才绝艳之人,为何不亲自下手编篡这本籍呢? 云初冷笑一声道:“不论是我,还是你父亲去编纂这样的,最后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人嫉妒。 所以,你们两个来做再好不过了,在国子监求学两年,同时再跟着我做两年实事,将我与你父亲的辛苦干出来的事情标准化,也顺便为你们进入什途打一个基础。 你父亲为人方正,对人家摘果子的事情可以一笑了之,我不成,我这人天生的心胸狭窄,不会平白的沾别人的便宜,但是呢,他们也休想沾我的便宜。” 刘滔跟刘睿对视一眼,就施礼道:“愿听云叔安排。” 云初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现在可能还看不到纺织作坊的重要之处。 我告诉你,一旦纺织作坊在全大唐铺设开来,纺织作坊就算比不上少府监,最起码也不会差多少。”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哪里会听不懂云初的这番话,刘滔刘睿连连点头称是。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遵义坊刘怀素的家。 一个肥胖的管家正在门口点头哈腰的迎宾,远远地就看见了云初来了,就匆匆迎上来道:“县尊,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就等着县尊前往小花厅叙话呢。” 云初指指自己身后两个虽然身着麻衣,神情,气度却比身着绸缎的人还要好的多的两个少年人道。 “长安县刘县尊的两位郎君,万万不可怠慢了。” 管家立刻笑开了花,连连道:“别说两位是刘县尊家的郎君,即便老汉不知,只要看了两位郎君的气度,也知晓定然不是凡人,岂敢冒犯。” 瞅着殷勤的管家的背影,刘滔低声道:“云叔,这就是他们标榜的高门大户吗?” 云初仰着头在两人中间道:“多看,多听,至于他们说的话,就当放屁,就好了。” 刘睿笑嘻嘻的道:“可能还臭不可闻,哈哈哈。” 第一三六章珍珠翡翠白玉羹 刘睿对杨怀素这些武人的看法就是这样的。 别看刘仁轨是穷酸,但是呢,人家可是真正的寒门,他出身尉氏刘氏,乃是汉章帝刘坦之后。 以大唐皇帝对刘仁轨的礼遇来说,尉氏刘氏再次成为豪门大户,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温柔就曾经评判过刘仁轨,他为人古板,方正,但是在提携家族后进一事上,却从未后人。 不给亲儿子办事,也要将尉氏刘氏的有才之士推荐进国子监,或者推荐去做官的事情没少干,甚至可以说达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 国家百年事,家族永流传。 不是刘仁轨一个人这么看,而是全大唐的勋贵,大户们的一致看法。 资源就那么多,你多吃一块,别人就要少吃一块,所以,在竞争的时候,就显得极为酷毒。 杨怀素也是如此,他的跟脚是长孙无忌,与死去的吴王李恪有亲眷关系。 之所以能在吴王李恪被杀之后,他还能身居高位,这里面就有很多常人不敢想的事情在里面。 虽然是一个卑鄙小人,但是,人家在招待云初的时候,可是真的热情。 尤其是听闻跟在云初身后两个身着麻衣跟学生一样的少年人竟然是刘仁轨之子的时候,竟然拉着刘滔跟刘睿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且颤声道:“本该早早出来了,如此好的儿郎,你说老刘怎么就不愿意推出来应事呢。 否则,以老刘的家教,家传,虽然不能达到云县令这般的成就,比之犬子却是高明百倍。 不成,回头老夫就上表推荐,万万不能让两颗明珠被老刘的倔强性子给耽搁了。” 目送这个快要痛心落泪的胖子去招待别人去了,三人中唯一有位子坐的云初就再次朝后仰身跟两兄弟把脑袋凑在一起道:“看吧,这就是你们以后的榜样,事情办不办的,话要说的漂亮。 虽然明知道人家不肯给你办事,但是呢,这一番话下来心头是不是暖暖的?” 刘滔点点头道:“很符合家父口中的小人行径。” 云初笑道:“就问你心里舒服不舒服吧?只要你心里舒服,人家的目的就达到了。” 刘睿低声道:“虚伪到这个份上,是吾辈楷模啊。” 由于正席还没有开始,正是众人端着酒杯到处胡逛,交际的好时候。 太医署的胡医判,司农寺的黄少卿,宫门局的薛局长,武研院的秦郎中,再加上云初这个万年县县令,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小话。 “说起来是杨侍郎的寿辰,我猜今天的主人家应该不是杨侍郎。” 太医署一向以消息灵通出名,胡医判一张口就开始质疑杨侍郎的主人身份。 云初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明明一個武将系统的人物,前来参加酒会的基本上都算是文臣。 而李绩,程咬金这些人家,连一个前来祝贺寿诞的晚辈都没有来,不得不说,杨怀素这个武人中的二五仔当的真是彻底。 云初不管这些,他只是一个劲的把刘滔,刘睿推到前边,把这两个年轻人介绍在这些官员知晓。 交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时候就听大厅外边有人报名一一驸马都尉长孙冲到。 听到这个报名,在座的几个人相互传递一个预料之中的眼色,就起身迎接秘丞长孙冲。 历朝历代皇帝心目中的女婿模板一样的人选到底是谁呢? 是东晋王献之! 传说这个人少负盛名,高超不凡,放达不羁,虽终日在家闲居,但形貌举止并不显得懒散,才气度超过时人,且容貌雅致。 最重要的是这个性情淡泊,对于名利之事从不争夺,抱着有就收,没有也不生气的态度面对。 长孙冲跟王献之很像,一样出生良好,又没有野心,不会仗着因为是驸马仗势欺人,还是有才气的世家公子。 自从长乐公主薨后,长孙冲就一直在家中独居,身边只有一个老仆跟两个老妪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对那些朝他献媚的女子从来不看一眼。 长乐公主很早就死了,所以云初也不清楚长孙冲跟长乐公主的感情到底如何。 从长孙冲现在表现出来的行为习惯来看,这几年,长孙冲应该私生子都有一大群了吧。 总之,就是他的行为极度的**。 大家也都知晓,越是被传颂的美好爱情,其实剥掉历史的外皮之后,基本上都是一塌糊涂的。 云初带着刘滔,刘睿站在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因为有一大堆官员,忙着让长孙冲替他们向赵公问安呢。 云初觉得长孙冲其实挺骚的,不说他那一对遗传自父亲的桃花眼,仅仅是眼角不多的一些鱼尾纹,以及鬓角处出现的星星点点的白发,就把一个成熟诱人的中年人的魅力渲染的恰到好处。 如果再算上他温文尔雅的谈话,周到细致的礼貌,云初敏锐的发现,杨家特意挑选出来充当门面的那些丫鬟,婢女们看长孙冲,已经看的眼冒金星了。云初再一次将脑袋向后仰,对刘滔跟刘睿道:“你看看,这就是世家公子的派头,说真的,你们两个还不成,还需要好好修炼。” 刘滔无所谓,摇摇头道:“好皮囊罢了。” 刘睿却看的聚会神,听兄长这样说,就在一边嘿嘿笑道:“我打扮一下还是能拿的出手的。” 云初笑道:“就是脸太方了,不过不怪你,你爹就这样。” 刘睿连忙道:“我大哥才跟了我阿爷的模样,我随我阿娘。” 长孙冲出场的气势很足,他一来,就没有杨怀素什么事情了,一直跟在父亲后面混脸熟的杨英,这才有机会跑云初身边,喘着气道:“父亲也真是的,县尊才是今天的主客,不知道总是跟那些没名堂的人说那么多的作甚。” 云初笑道:“我就是一个小小县令,在这里上不了台面,令尊能亲自招呼一声,已经给足脸面了。” 杨英认真的朝云初拱手道:“那日纺织作坊一别,还以为县尊在戏弄属下,等下官将纺织作坊弄明白之后,才知晓县尊对下官是何等的关爱。 那一日没能亲自送县尊出来,实在是下官目光短浅的原因,还请县尊恕罪。” 云初笑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把事情办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尊敬。” 杨英连连称是,见父亲在召唤自己,就告罪一声,烦躁不堪的离开了,看样子,很像舍不得离开云初这个上官的身边。 云初才要把头仰过去,就听刘睿道:“明白,这是人家的家学,这种人适合阉割之后去当伺候人的宦官,而不是进入纺织作坊来当官。” 刘滔皱眉道:“休要胡说八道。” 云初对刘睿道:“看清楚,这就是你们以后的敌人,想办法把他挤走才是正理。” 刘滔道:“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挤走他,岂不是成了小人行径?“ 云初瞅着刘滔笑道:“不弄走他,你们兄弟将来如何安置呢?“ 刘睿连忙道:“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根据这半天对这两兄弟的了解,云初已经发现,刘滔这人绝对不能去当事务性官员,最好找一个地方,比如国子监里去当先生,或者跟着某一位大佬去修史。 如果一味的往事务性官员位置上走,将来不是被人坑死,就是被某人利用,总之,绝对没有好下场。 刘睿就不一样了,这小子,有野心,有坏心思,还聪明,估计能在棉纺织作坊这个国营单位混起来。 长孙冲终于应付完毕了那些高官,来到云初他们这一桌,见到云初稍微愣一下,然后潇洒的拱手道:“许久未见云县令了。” 云初拱手还礼道:“晋昌坊一别,再无长孙兄风采,导致晋昌坊接下来的几次大会都逊色不少。” 长孙冲呵呵笑道:“听闻晋昌坊已经成了武人的庆功之地,也不知某家去了会不会给云县令造成困扰。” 云初陪着笑脸再次施礼道:“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困扰不困扰呢? 说到底,晋昌坊不过是一处供我长安人游玩之所,说那里是武人聚会之所,秘丞也太高看了晋昌坊。 如果不信,秘丞尽管在晋昌坊来一场文人聚会,检阅一下晋昌坊伺候人的本事,也让晋昌坊百姓多赚几文钱,好给孩子买一碗汤饼吃。” 长孙冲没想到云初会这样回答,稍微惊愕了片刻就对云初道:“好啊,待到秋凉之时,某家会带着长安士子,去晋昌坊举办一场文会,云县令以为如何?“ 云初大笑道:“求之不得,不知日期可曾定好,如果未曾订好,秘丞可要加紧定下日子。 晋昌坊也好做足准备,为我大唐士子打气鼓劲,同时,秘丞尽管放心,这必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文会。“ 长孙冲原本只是随口客气一句,没想到云初竟然当真了,还开始询问举办时间,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会把事情办好。 这是纯粹的商贾行径,长孙冲没来由的将云初低看了一分。 随口道:“待某家订好日子,自有管事与云县令商议。” 说罢,就带着一张笑脸去了胡医判那边。 第一三七章同父同母不同命 以前的长孙冲基本就不出门,即便是出门了,也是跟一群长安才子们吟诗作对,寄情山水,把日子过的平淡的如同清水一般。 现在,长孙冲已经开始降尊纤贵的出席杨怀素这种人的寿宴,这说明长孙无忌已经感觉到自己不怎么妙,开始笼络人手了。 云初家的管家刘义给杨怀素家送寿礼的时候,送的是四色礼。 寿面,面粉做的寿桃,一坛子好酒,一封好茶叶,东西算不得贵重,但是,那两只堪比人头的寿桃摆在桌案上,成了当日最显眼的寿礼。 云初带着刘滔,刘睿离开杨怀素家的时候,两兄弟一人得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至于云初,人家直接上荤菜,送了一千斤咸鱼。 咸鱼是长孙家的买卖。 可千万别看不起咸鱼买卖,在食盐由官家独家买卖的时候,咸鱼,就是人们获取食盐的另外一种方式。 云初把这些咸鱼拿回家,让厨娘仔细地处理,至少能弄下来一百斤盐巴。 如果再把浸泡过咸鱼的水拿去蒸煮,最后还能弄出来几十斤盐巴。 因为这个缘故,长孙家的咸鱼买卖一直都非常的好,听说,他们家的咸鱼其至远销到了云贵的蒙舍诏。 长孙家除过咸鱼买卖,另一个大买卖就是铁,仅仅是铁山,长孙家就有七座。 长安城里的铁器作坊,有八成都是属于长孙家的。 所以,云初那些看似非常红火的生意,在长孙家这头大象面前,最多能算得上是一只蛤蟆?……或者是一只鹌鹑?绝对不能再大了。 如果云初跳出来跟长孙家作对,绝对是被长孙无忌一脚踩踏成照片的下场。 所以,云初现在只能过很普通的唐人的幸福生活。 尽量的不去想长孙家马上就要开始倒霉这件事。 因为,就算长孙家会倒霉,这个过程也会延续很长的时间。 在杨怀素家里的社交,非常的有必要,这里最多的不是大佬,而是一大批中层官员。 看着长孙冲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云初就知道人家长孙冲的社交效果更好。 唐人的庆典,一般会延续很长很长的时间,尤其是当西域明快且鼓点清晰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总会让人忍不住有跳舞的想法。 西域的曲子好就好在没完没了上,可以反复不停地演奏,甚至在发现听众或者舞者在听到某一段音乐的时候反应特别热烈的时候,他们就会反复演奏这一段,让大家玩的,听得尽兴。 大唐的乐曲不是这样的,它有始有终,有序幕,有讲述,有**,有回落,最后缓缓结束。 所以,大唐的音乐一般就是在讲一个有始有终的故事,是有章法的。 而西域的音乐不是这样,他们创造出来的音乐,就是为了让人可以尽情的舞蹈,尽情的欢乐。 在大唐,如果想要让场子热闹一些,就缺少不了能歌善舞的西域乐师跟舞者。 杨怀素的寿宴也是如此,除过前半截遵循大唐的礼仪进行了短暂的祝寿游戏之后,接下来,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狂欢。 刘滔还有些放不开,不过,刘睿玩耍的真的非常非常的开心,云初甚至看到这家伙居然大着胆子将手放下西域舞者丰满的屁股上。 其实也不算什么,反正那个西域女舞者的身上就有很多只手,有抓的,有揉的,有掐的,居然还有拧的,相比之下刘睿只是把手放在那里感受舞者肌肉律动,还是很有礼貌的。 酒一坛子一坛子的往里面送,肉一大块一大块的往进送,每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很愉快,只有云初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长孙冲似乎略显忧郁。 不过,人家的神态,行动坐卧走,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的英俊,哪怕看起来很忧郁,也能让人生出一种很想帮他的冲动。 长孙冲跟前的各种美食已经堆成山了,云初身边的美食已经快被刘滔跟刘睿两个吃光了。 就在众人欢宴到了**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個一边走路一边弹奏琵琶的女子,在女子的身后,是一个敲击着铁板的壮汉。 就在琵琶声拔高到极限的时候,那个壮汉收起铁板,高声唱到:“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首歌本身就非常适合关西铁汉来吟唱,再加上铁板铜琶的相合,一下子就把这首歌的希望与豪迈完全表现出来了,再加上最后又用了阳关三叠的唱法,以至于,歌声有了破空裂云的模样。 刘滔嘴里咬着一根骨头,钦佩的看着云初,刘睿急忙放下准备放到鼻端嗅舞者体香的手,也非常钦佩的看着慢条斯理喝着酒的云初。 “好一首《别狄大》狄仁杰因这首诗而变得无人不识,全要归功于云县令。” 长孙冲端起酒碗冲着云初遥遥的敬了一礼,就与云初一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等众人重新开始欢宴的时候,云初瞅着站在院子冲着他笑的杨英,也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刘睿瞅瞅杨英,再看看嘴里塞满食物的刘滔,就小声的在云初耳边道:“如果县尊与家父不是通家之好,我们兄弟两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云初点点头道:“学着点啊,你们一家子都是方正之人,这非常的吃亏,现在就缺少一个刁滑之辈,你应该把这杆大旗扛起来。” 刘睿道:“我会的。” 云初又问道:“你喜欢这样的场合吗?” “喜欢。” 〝那么,你享受这种喧闹吗?” “很享受。” “那就好,去吧,跟杨英结成好友,还是杨怀素那句话,年轻人嘛,就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者往上爬。” 刘睿点点头道:“我会好好地帮助杨英兄的。” 说完话,就见刘睿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去找杨英去了。 云初端起酒碗,跟刘滔碰了一碗酒,两人都愉快的把酒喝了下去。 刘滔不知道的是,这一碗酒下肚,他此生再也跟仕途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等到天色己晚,云初带着刘滔,刘睿离开杨怀素府上的时候,刘睿与杨英已经成了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从两人依依而别的状态看来,虽然都是在演戏,不过,等两个人演戏演的时间长了。 说不定就会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出来。 刘滔,刘睿捧着礼物回到了家中,没有遇到刘仁轨的诘问,他们两个非常的奇怪。 却被母亲冯氏带进屋子,要他们把今天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等两个儿子离开了母亲的房问,冯氏就对躺在里间的刘仁轨道:“事情可为吗?” 刘仁轨道:“他们己经长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冯氏立刻笑吟吟的道:“既然如此,妾身这就去给滔儿,睿儿去准备了。 让滔儿带上妻女一起去,免得生变。” 刘仁轨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既然云初愿意带刘滔,刘睿,他就不用多事了。 七月的时候,皇帝还是没有离开长安去九成宫避暑,这是一件非常不对劲的事情。 每年五月,天气刚刚热起来之后,皇帝都会带着妃子们去九成宫避暑,直到九月天凉才会回来。 这在大唐几乎是一个惯例,每年这个时候,每当皇帝离开,长安城里的勋贵,大户人家也会纷纷离开酷热的长安城,去骊山,去蓝田,去终南山避暑。 今年,皇帝没有离开长安,所以,那些勋贵,大户们也就不敢离开长安。 云初猜测是武媚要被册封为皇后的事情,刘仁轨却认为皇帝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目前不得而知。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离开长安城去检查棉田,农田,以及水利,没有五六天的功夫回不来。 温柔因为偶感风寒千脆留在万年县衙的公廨里养病,因为怕见光的缘故,吃住都在万年县大牢里。 狄仁杰准确的追踪到了一个叫做张武的老兵,就在大理寺捕快们己经把这个人围堵在义宁坊,准备活捉的时候,一枚黑乎乎的东西被张武从院子里丢出来。 幸好狄仁杰敏说,在第一时间就要手下们全部散开,结果,那个东西竟然落地之后就爆炸了,虽然捕快们无人死亡,却有三人受伤。 捕快们举着盾牌强行攻进院子里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张武跟三个身受重伤的人紧紧地筷拥在一起,手里还握着一个呲呲冒火星的黑疙瘩。 又是一声巨响,以张武为首的四人,被火药炸的体无完肤,肢体分离。 狄仁杰等人在张武居住的院子里,发现了六枚火药弹,算得上是人赃并获。 可惜的是,涉案的人都死了,这件案子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再也无法追杳下去了。 狄仁杰向大理寺少卿彭寿禀报说,想要破案子,只有等待那些歹徒再次犯案,才有抓获的可能。 这不是狄仁杰一个人的意见,而是大理寺这一次召集来的六个破案能手给出的统一的意见。 等大理寺将义宁坊发现的**送到武研院火药作坊两天后。 原本对这件事呶呶不休的御史言官们,突然间集体失声了,朝堂上又变得和风细雨起来了。 大家好像忘记了吐蕃使者团跟禄东赞长子被杀的事情,至今都没有任何头绪。 第一三八章娜哈才是真正的公主 云初种植的棉花已经开花了,白色花朵在棉花树上开的层层叠叠,非常好看。 再过半个月,这些花朵就会变成红褐色逐渐凋谢,留下绿色小型的蒴果,称为棉铃。 棉铃内有棉子,棉籽上的茸毛从棉籽表皮长出,塞满棉铃内部,棉铃成熟时裂开,露出柔软的纤维。纤维白色或白中带黄,就是云初需要的棉花。 虽然棉花被今年夏天糟糕的天气旱了一下,又涝了一遍,老天保佑,这两次灾害都没有对棉花造成根本性的损害。现在的长势非常得好。 如今棉花开花了,正是棉田管理的最重要的时候,不论是云初,还是刘仁轨都情愿守在大田里看着。 事实上,也只有这个借口能让他们两人离开长安,避开在李治册封武媚为皇后的大典上,向武媚行礼。 然而,这种行为是极为幼稚的,就算这一次避开了,还有下一次,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如今躲在棉田里,了不起就是一种心里安慰罢了。 刘仁轨是真的不同意李治立武媚为皇后的,而不是不愿意向武媚行礼。 云初知道,现在向武媚行礼,以后说不定会遭遇清算,这才是他不肯留在长安城的原因。 就算两人的出发点不同,不愿意进长安城的想法,却是一致的。 “你觉得这些棉花什么时候才能长成?” 云初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刘仁轨第几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还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那时候棉桃绽开,那才是棉花田最美丽的时候。” “你觉得棉田的收获跟我们预期的能差多少?” “放心吧,目前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礼部已经开始在太极宫前搭建高台了,同时曲江那边也开始夯土建造祭坛了。 我想不明白,陛下立后而已,为何要如此的大动干戈呢?” “我觉得可能是给长孙无忌看的。” 刘仁轨叹口气道:“陛下真的会动长孙无忌吗?动了他,有可能会动摇国本。” 云初笑道:“跟动摇国本相比,我觉得陛下更在意大权独揽这件事。” 刘仁轨叹息一声道:“褚遂良带着全家才抵达潭州,今日陛下下旨,说褚遂良在奏疏中大不敬,再一次被贬斥桂州。 陛下若是不喜欢褚遂良,看在他为大唐劳苦一生的份上,容他告老还乡落一个安稳也就是了,何苦再次贬斥桂州,以他的岁数,恐怕无法老死还乡了。 云初叹口气道:“桂州远不是褚遂良被贬斥的尽头。” 刘仁轨吃了一惊道:“桂州已经远在天边,那里瘴疠横行,地远人偏,还能弄到哪里去呢?” 云初悠悠的道:“其实我挺喜欢桂州这个地方的,以前听人说桂州山水甲天下,此生如果能去看看那里的风貌,定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你是说,褚遂良的心态不对?” “对啊,既然已经失败了,那就装死一言不发,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这样呶呶不休的指责陛下冤枉他,对不起他,以陛下的性子,不把他贬斥到爱州才是怪事情。” 刘仁轨摆摆手道:“爱州在交趾,陛下就算在过分,也不可能如此对待褚遂良。” 云初微微一笑,也不做辩驳,重新把目光投向棉花地,低声道:“其实,什么东西都是假的,我现在只相信土地里的长出来的东西,唯有这东西是真的。” 就在云初跟刘仁轨两个人如同两个大冤种一般在棉花地里喝茶,吐槽当今时事的时候,虞修容身为官家妇人,正在打扮,准备参加皇后就位大典。 云初的品级是正六品,大唐命妇的品级,恰好到五品这个等级就戛然而止了。 虞修容原以为进入太极官参加大典这种很有脸面的事情没有她的份,但是,这一次,偏偏就有旨意,命六品以上官员正妻也可到场观礼。 大唐的命妇分为一品国夫人,三品以上为郡夫人,四品为郡君,五品为县君,六品什么都不算。 武媚的姐姐就是魏国夫人,她那个短命的外甥女是韩国夫人,人家都是一品国夫人,而武媚自己不过是一个二品昭仪。 按照品级划分下来,虞修容是没有资格带金步摇,以及凤钗的。 不过,这一点对她来说问题不大,因为家里有宫中赏赐的头面,这些头面,虽然不如家里制作的良,可是,她想在大场合佩戴这些,就只能带赏赐的这些东西,也只有这些头面,不论品级高低都能戴。 跟匆匆忙忙的虞修容比起来,娜哈就显得从容的多,因为人家也能去太极官参与武媚的封后大典,而且还是武媚亲自具帖请去的。 当然,娜哈自然还得不到武媚的帖子,不过呢,帖子是给玄奘大师的,所以,娜哈身为玄奘大师身边唯一的童子,自然也会参加,并且还要在玄奘为皇帝,皇后夫妇祈福之后,用杨柳枝蘸水打湿皇帝,跟皇后的鞋面。七月的时候,娜哈已经有甜瓜吃了,她吃的甜瓜是已经去了河西的老猴子,在半路上托胡人商贾们送来的。 这还是一种新的甜瓜,皮子是白的,瓤子是绿色的,吃起来脆脆的,跟啃黄瓜一样,不过,在保持了黄瓜的脆劲之外,还甜,还香。 刚刚洗过头的虞修容闻到了甜瓜的香味,就毫不客气的从小姑子手上夺走了她吃剩下的半个甜瓜,喀嚓喀嚓两口吃完,就在娜哈的眉心上点一下。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就不想着你嫂子一点,人家身怀六甲,就想吃一点甜瓜。” 娜哈咆哮一声就要跑,就听虞修容慢条斯理的道:“你记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跟你一个姓氏,你亏待我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小侄子,小侄女也不心疼了呢?” 娜哈就被虞修容拿捏得死死地,这种脆瓜非常的难得,即便是老猴子,也仅仅给娜哈弄到了八个,被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刚才又吃了一个,就剩下四个,娜哈全部给虞修容拿回来了。 虞修容让二肥洗了一个,她自己小心的把甜瓜里面的籽小心的扒拉出来,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甜瓜,对娜哈道:“明天的大典,丫鬟什么的不让进去,我肚子又大,不方便,你伺候完玄奘大师之后,就赶紧过来搀着我点,我觉得时间要是长了,可能站不住。” 娜哈恼怒的道:“明天一定是人山人海的场面,要不然你就别去了,肚子这么大,万一出点岔子,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哥哥交代。” 虞修容抚摸着自己的肚皮道:“怎么能不去呢,你哥跑了,要是我再不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家对皇后有什么意见呢。 再说了,咱们家跟皇家的关系不浅,家里还有皇后生的一个闺女呢。 别人家不去可能不显眼,咱们家不去,皇后说不定会记恨。” 娜哈瞅着虞修容把甜瓜啃得咔哧咔哧的,吸溜一口口水道:“好吧,我明天办完事,就过来找你。 其实,我觉得你明天去不去的没人能记住,毕竟,京城里的六品官太多了,他们的老婆也太多了。” 虞修容吃完甜瓜,从娜哈的袖子里扯出一条手帕,胡乱在嘴巴上擦一下,就把手帕丢给娜哈道:“反正你早点过来。参加完大典之后,我们还要去太医署,请傅家老先生帮我把脉呢。到时候,你陪着我去。” 自从虞修容怀孕之后,在家中就毫无地位可言的娜哈,只好点头答应,她实在是不想自家的小侄子,小侄女出任何事情。 见娜哈快快的走了,崔氏就在一边埋怨虞修容。 “哪有嫂子这般磋磨小姑子的,万一磋磨出仇怨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虞修容懒懒的道:“娜哈这孩子是一个心肠极好的孩子,这些年仗着他哥哥喜欢,石头阿爷宠着,玄奘大师护着,做任何事情都不肯动脑子。 以为所有人都是好人 这样下去可不成。 我还听夫君说,石头阿爷这一次去西域,准备灭掉一个国家,给娜哈弄一个公主身份出来呢。 虽然是小国公主,到时候也算是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一个名头。” 崔氏皱眉道:“番邦公主的名头在大唐不好听吧?这些年从西域,以及草原上弄来的公主还少吗? 我听说,掖庭宫里多的是这种专门给贵人跳舞的公主,好好地唐人佛女要比番邦公主的名声好听一万倍。” 虞修容叹口气道:“我听夫君可不是你这么说的,石头阿爷可不是只给娜哈弄一个公主名号,说不定会弄一个有子民,有领地,有城池的国。 然后再用这个国的名义,去经略西域,遇到不肯信佛的部族或者国家,就开打。” 崔氏小心的道:“也就是说,娜哈就占一个名头,不用真的跑到西域当女国主吧?” “不用啊,这孩子到现在,过的实在是太顺利,太舒坦了,任由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发展下去,以后说不定要吃大亏。 我这个当嫂子的自然要多磋磨她一下。” 崔氏不屑的道:“我看啊,你就是想混娜哈一顿甜瓜吃,怎么就说出这么大的一堆道理来了?” 虞修容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欺负,欺负娜哈,这一天的酷热日子都好过。” 第一三九世界开始不一样了 “你觉得弘皇子这一次能被册封为太子吗?” 云初给刘仁轨的茶杯倒了一些茶。 “大唐的皇子,只要早早被册封太子,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当年的李承乾你没有见过,但是,老夫见过,那时候老夫还是一个年轻的从九品小吏,负责乐游原上升平的修缮事宜。 人人都说他是一个极为残暴的太子,还在乐游原上与魏王泰驱使各自府中的宦官手持兵刃,做战戏,每一次战戏结束,乐游原上都会血流成河。 呵呵,老夫在乐游原升平上当了三年的小吏,时常能见到李承乾,却在那三年时间里没有遇到过次战戏。 倒是能看到瘸腿的李承乾一个人坐在升平上俯瞰南边的曲江池。 所以,再后来人人都说李承乾伙同岳父侯君集造反,老夫一开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直到在长安看到了战事后的场面,这才不得不信。 即便是如此,老夫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坐在温暖的阳光里俯瞰曲江池且面露笑容的年轻人会是一个希望杀死父亲,篡权夺位的枭雄。 你现在就开始有意识地培育李弘皇子,我觉得为时过早,恐怕会成为无用功。” “所以,你不同意现在就接触李弘皇子?”云初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把剩下的茶根倒在棉田里。 刘仁轨细细的看着云初,过了很久才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那超人一等的自信心来自何方。 我想啊,以你的智慧不会不知道大唐皇族从太宗皇帝囚父弑兄之后,想要回归嫡长子继承制这个正源已经不可能了。 从今往后,大唐的每一次皇位接替,都将变成一场场恐怖的血雨腥风。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将这种血战,控制在上层,莫要向下漫延。 如此,每一代人都清洗掉一批人,却不动摇底层百姓的利益,不把战事向下漫延,那么,老夫以为,这样的**,对于大唐王朝来说,总体上是有益的。” 云初瞅着刘仁轨道:“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吗?” 刘仁轨抱着膝盖挪动一下屁股,淡淡的道:“很多,很多,一些激进一些官员甚至认为,谁做皇帝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的稳定。” 听了刘仁轨的话,云初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治死后,武媚能够改元大周,为什么武媚在清洗李氏子孙的时候,基本上做到了摧枯拉朽。 就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人的存在,武媚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也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武媚才会在自己老年的时候,还政给李氏。 原来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而是集体意志的产物。 对刘仁轨来说,今天是难得的说出了心里话,却也明确的认为云初现在就开始培育李弘,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龙的本性y,他能跟任何生物交合,而后产下各种各样的龙子,也就是说,龙可以适应任何一种生物,可以与任何生物相处, 但是,龙本凶残,就像头上的天空一般喜怒无常,能降下和风细雨,滋润万物。 却也能化作**摧毁所有。 掌握世间生灵的生死存亡于一念之间。 这样的生物,对于刘仁轨这种人来说,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云初跟李弘之间相处经历,对于刘仁轨来说,就是一个养虎为患的过程。 难道说长孙无忌对李治不好吗? 长孙无忌真的有二心吗? 长孙无忌苦心孤诣的将李治扶持到了皇位上,却也在同一时间敲响了自己的丧钟。 就算云初成功了,成功的将李弘扶持到了皇位上,最终,刘仁轨相信,他不过是第二个长孙无忌而已,甚至还不如,毕竟,长孙无忌还是李治的亲舅舅。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就在地头山点起来了一堆篝火,等炭火明灭不定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拿出一个胡饼插在树枝上烘烤。 此时,棉田里的蛙声响起,开始只是寥寥几声,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蛙声响彻大地。 云初笑眯眯的递给了刘仁轨一块卤牛肉,然后轻声笑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这蛙声一片。” 刘仁轨捧腹大笑道:“借你吉言。” 说完,两人就拿起酒壶,碰一下,就痛饮起来。 云初在心中暗自喟叹一声。 这世上只要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不肯盲从,盲听,盲信 娜哈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拿着一柄蒲扇,一下一下的对着虞修容巨大的肚皮扇着风。 尽管虞修容已经告诉她无数次,应该给她的头上也扇一扇风,偏偏哪哈就是不愿意。 给虞修容的大肚皮扇风,是在照顾自己的小侄子,小侄女,给虞修容扇风,凭甚么啊? 等娜哈实在是困倦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虞修容挣扎着爬起来,把小丫头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脱掉,这样睡觉凉快一些。 不就是小孩子开始发育了吗,至于把自己捂得那么严实吗。 天还没亮的时候,娜哈突然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着胸部,恶狠狠地看着睡眼惺忪的虞修容。 “昨晚是你把我衣服脱掉的?” 虞修容打一个哈欠道:“除过我,还有谁?” “你是不是啥都看见了?” 虞修容挺一挺自己因为有孕在身,就显得更加宏伟的一对胸脯道:“那么小,有什么好看的。” 扯开虞修容的衣领看了一眼,娜哈一个筋斗就从床上翻到地上,也不穿鞋子,就匆匆的跑出去了。 崔氏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伺候虞修容洗漱,天气也不算早了,她还要赶到皇城去呢。 穿上肥肥大大的衣裙,肚子位置还是有些紧,就让二肥过来快速的改一下。 趁这功夫去了一趟娜哈的房间,小丫头似乎伤心了一会,就睡着了。 虞修容把娜哈拍醒,她今天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敢迟到了。 跟虞修容致的妆容相比较,娜哈就用清水洗了脸,穿上一个小小的灰色僧袍,将头发在头顶挽成两个发髻,插一根青玉簪子,就翻墙去了后面的大慈恩寺。离开坊门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不过,大雁塔的塔尖上已经开始有亮点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阳光就会铺满整个长安城。 今天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司天监说七月十二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当日值神为白虎,建除十二神,开日,二十八星宿中的室火猪。 万事皆宜。 禁忌:无。 福神位,正北,喜神位,东北,阳贵位,西南。 今日朱雀大街上马车很多,有属于官员的各色车顶的马车,也有五颜六色的妇人马车。 因为马车太多,以至于速度根本就起不来,满街都是走路的的丫鬟婆子。 虞修容的马车是不同的,里面坐着崔氏,跟紫鹃,虞修容半靠在一个巨大的锦枕上,不时地掀开车帘子向两边看。 崔氏小声的道:“莫要掀开帘子,今日能进宫城的都是富贵人家,莫要被人笑话了。” 虞修容道:“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规矩?” 崔氏道:“所有的大规矩,小规矩,其实都是为今天这样的场合制定的。 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办法把所有的礼仪都照顾到。所以,夫人还是忍一忍吧。” “不知道武皇后今日会是何等的荣耀。” “这是自然,妾身听说,仅仅是一件百鸟朝凤的红色大衣服,就动用了四十个绣娘三月之功。 还听说,少府监,为了今日,特意召集了大唐二十名最好的金匠用了两个月的功夫,消耗黄金五十斤,珍珠一斗,上好的玉片一百方,还有说不上名堂的各色宝石。 也不知道这会打造出来怎样豪奢的头面。” “啊,她要把五十斤金子抗身上吗?” “自然会,一次要做好多呢,只挑选最好的一套。” 有崔氏这个内宅万事通在,虞修容并不觉得这段路有多长。 马车直接驶入了皇城,虞修容指着一条路口对崔氏道:“从这里拐进去,就到夫君当差的太医署了那里的饭食也不差,不过,跟咱家的饭食都是一个味道。” 崔氏低声道:“本就是咱们家从大食堂派去的厨子做的,自然不会差。” 虞修容犹豫了一下,想要继续问,突然就闭上了嘴巴,他已经从崔氏口中得知,在这座皇城里,其实有不少的自家人。 宫城门口绑着一匹又一匹的红色绸缎,还没进去呢,就已经把喜庆的气氛给点燃了。 “崔嬷嬷,大唐皇族崇尚黄色,为何武皇后这一次却要身披红色大衣服参加典礼呢?” 崔氏也疑惑地看着宫门上绑着的红色绸缎,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因为大红并非尊贵色,明黄,绛紫才是尊贵色。 难道说,到了武皇后这里准备改一改? 第一四零章得意的虞修容 虞修容抱着自己的大肚皮,晃晃悠悠的进了宫城,她头上有明晃晃凤钗,有流苏将近半尺长的金步摇,梳拢头发的缎带上还镶嵌着一颗明晃晃的蓝宝石。 这一切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淡青色襦裙,搭配上一件小小的外衫,一条跟襦裙极为相配的淡青色缎带从肩头落下缠绕在手臂上,看 起来还真有一些仙气飘飘的模样。 真正让所有妇人高看虞修容一眼的却是她高耸的大肚皮,以及不涂抹胭脂水粉,却天然美丽的面容。 再看她因为怀孕而走出来的六亲不认的步伐,即便是最苛刻的女人,看到虞修容的时候都从心底里羡 慕。 很明显,这是一个什么都有的女人。 当然,如果让她们知晓,这个女人的夫君与女人同岁不说,还身居高位,她们就会嫉妒的发狂。 至于他夫君的长相,没人在意,也不会去考究,能在大唐当官的人,容貌也是必须考究的一条,如果长 得太丑,是没有资格出来丢人现眼的。 而越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就越是不看重男人的相貌,因为,但凡是看重自己丈夫相貌的女人,基本上没有 好下场的。 大唐公主长乐公主嫁给了长孙冲,早亡,高阳公主贪恋辦机容貌,被杀,至于被嫁给亲舅舅,亲表兄, 以及嫁给老头子,异族人的公主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对她们来说,能嫁给门当户对的同龄人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呢? 最过分的是,这个女子明明是只是一个六品官的大老婆,但是,从进入宫门开始,黄门就对她礼遇有 加,宫门局的局长更是殷勤的派出来了两个小黄门宦官跟着虞修容,其中一个还拿着一个腿子高高地小胡床(马扎)。 还不管不顾的将虞修容硬是给安排到了郡夫人的群体之中。 国夫人中间还有几個明艳动人,因为好多国夫人都是李治封的。 郡夫人这个群体就糟糕了,他们的夫君大多是半大老头子,身为原配,她们自然也年轻不到那里去。 而那些续弦,填房得来的郡夫人却没有资格来这种大礼仪的所在地,因为,那一份荣耀,已经随着原配 的死亡,消失,一起死亡消失了。 至于武媚也是填房这件事,自然没有人愿意提起,甚至没有人这样想过,因为,规矩本身就是皇家定的。 所以,年轻的令人发指的虞修容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坐在高高地小胡床上,己经达到 了艳压群芳的目的。 虞氏也在这个群体中,她已经恨得快把牙根都要咬断了,身为虞世南的女儿,如今丈夫死了,能进入郡 夫人这个群体,已经是她最后的荣耀了。 而虞修容这个她昔日根本就看不起的孤女,如今却大鸣大放的处在这个群体中,而且,还有胡床可以 坐,还有一个小黄门帮她拿着一个大大的军用水壶,另一个用蒲扇帮她遮住猛烈地太阳光。 凤钗,金步摇,这些是地位的象征,快把虞氏的眼睛刺瞎了,而她偶尔抬起来的皓腕上还有一只若隐若 现的羊脂白玉手镯,在阳光下闪烁着莹莹毫光。 小黄门手中捧着的军用水壶,一看就是出自西域名匠之手,造型古朴不说,仅仅是两匹拱卫茶壶的活灵 活现的银质舞马,以及壶盖上的那颗据说可以避百毒的犀角,就让识货的妇人啧啧称奇。这东西应该是军中才有的东西,应该是西域王族手上才有的东西,应该是百战名将挎在身上充当酒壶用 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一个妇人寻常用的水壶。 当然,最让虞氏嫉妒的还是虞修容高高耸起的肚皮,看肚子的庞大程度,虞氏怀疑里面至少装着两个崽 子。 这里的妇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很快,站在虞氏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就对虞氏道:〝姐姐若是想要找谁的 麻烦,千万,千万不要在今日,否则,做妹妹的可不会帮你说一句话。” 虞氏怵然一惊,再看看眼前披红挂彩的高台,以及长长的红色地毯,知晓,若是在今日在这里闹出乱子,自己想要活着可能会非常难,甚至有可能祸及全家。 一个六品官员的家眷,也在这里摆门面,真是可笑至极。” 虞氏若是不说,中年妇人还不知晓虞修容的底细,听她这么说,就好奇的问道:“六品官?” 虞氏冷笑一声道:“一个县令而己。” 中年妇人就疑惑地道:“县令的家眷,也能来这里?” 另一个早就看不惯虞氏一副恨不得掐死虞修容模样的妇人道:“长安也有两位县令,我猜这位不会是长安县县令刘仁轨的夫人,应该是万年县县令云初的夫人。 啧啧,十八岁的万年县正堂县令的夫人,再加上有身孕,坐在这里也不过分。 我还听说,万年县县令是正五品的品阶才能坐的,就是因为太年轻,这才降到了六品,只要过上几年,年纪大一些,恢复五品旧制也不算难事。” 说虞修容是谁,没几个夫人知晓,但是,说到长安城中一诺千金,让百姓一文钱都没有花,就能有好房子居住,且让自己治下的晋昌坊成为长安如今最繁的所在地的年轻县令云初,就无人不晓了。 大家族里的妇人,尤其是这些官员的妻子,其实都是一群掌握家族经济命脉的一群妇人。 家里但凡要在长安城千点事情,长安县,万年县是根本就绕不开的。 家里男人别看官位高,可是要论到养家糊口,可不是自己丈夫那点体禄能办到的,谁家不是几十上百口的人等着吃饭呢,不做点生意难道要把家里人的嘴巴都扎住,不吃饭了? 于是,一群妇人见典礼还没有开始,就纷纷簇拥到虔修容面前说话,这让虞氏几乎把手里的手帕生生的拗断。 虞修容本也是大家国秀,应付这种场面也算是有一定的家传,起身要把胡床让给年长的人坐,却被人家说她身子重,按在胡床上,叭叭喳喳的拉起了家常。 短短时间里,虞修容就收到了十几场聚会的邀请,这还是考虑到她马上就要生产了,否则,还会更多。 鼓声响起起来的,所有妇人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起注目高台上的白发礼官。 “俄——顷——”白发礼官别看很老了,声音却非常的大,即便是远在百步的虞修容也听得清清楚楚。 待现场一片肃静之后,白发礼官,先是朝天大礼拜伏三次,众人景从,礼毕,白发礼官点燃一枝粗大的香插在青铜鼎内。 “俄——顷——” 白发礼官又带着百官以及官员家眷们,朝大地拜伏三次,又朝青铜鼎内插上一枝粗大的香。 这一次面对百官以及百官家眷展开一份诏,猛烈地清一下嗓子,而后对叉手而立的官员,以及行蹲礼的妇人们高声道。 “门下,男婚女嫁为天下之本……武氏门著勋庸,地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 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联,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皇帝旨意刚刚宣读完毕,鼓乐之声顿起,身着全套衮服的皇帝,与身着红色大衣服的武媚一前一后出现在宫门前。 李治虎步龙行,武媚亦步亦趋,一头巨熊慢慢悠悠,每一步都能让自己的肥肉颤抖如波…… 棉田里,庄稼汉打扮的云初将炒锅从炉子上拿开,将好好炒好的黄瓜鸡蛋倒进一个盘子里。 同样一身老农装扮的刘仁轨,小心的把掉在盘子外边的菜用筷子夹起来扔嘴里。 云初丢开炒锅,对刘仁轨道:“封后大典现在应该己经开始了,武皇后现在正接受百官跟女眷们的朝拜呢,嫂夫人去了没有?” 刘仁轨打开一坛酒道:“你知道派老婆去,老夫难道真的就是你们口中的傻子?” “你说,以后史官要是记录到我们两人的时候,会不会把我们记录进《佞幸列传》里面去?” 刘仁轨摇头道:“老夫不会,你进入《佞幸列传》里面的可能性很大。” 云初笑道:“能与卫青,霍去病井列,我觉得是好事一桩啊。 努力种田,不如遇到丰年。好好为官,不如碰到赏识自己的君王。 这是《佞幸列传》开篇就说的话,可见太史公在写《佞幸列传》的时候,也是抱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才 写成的吧?” 刘仁轨咕咕笑道:“里面还有富甲天下的邓通,一句话没说好,就落得一个抄家的下场,还欠朝廷好几亿的钱,长公主刘嫖赏赐给他的钱财,马上就被官吏给搜走了,连一根簪子都不给他留,最后活活饿死了。 所以呢,老夫觉得你不像卫青,霍去病,更像是邓通……” “乌鸦嘴啊……” “呸,忠言逆耳!” 第一四一章功高莫过救驾 女人天生就是为仪式感活着的。 虞修容已经被武媚宏大,庄严,肃穆的封后大典激动地热泪盈眶的时候,那头肥硕的巨熊,却用身子帮李治挡住了一柄刺向他的短剑。 还用肥硕的屁股压住那个刺客,不让他跑掉。 封后大典刚刚结束,就在李治与皇后绕场一周,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一个抱着拂尘站在场边将皇帝,皇后与官员隔开,且负责维持秩序的宦官,突然从拂尘里抽出一柄短剑,突兀的刺向李治。 却不防原本乖乖跟在李治身边的巨熊,突然就人立而起,挡在了李治的边上,而且铁刺还刺进了巨熊的 肩膀,吃痛的巨熊一巴掌就把宦官拍倒,再一屁股坐了上去。 张大了嘴巴冲着李治嗷嗷的叫唤。 其实,就算没有巨熊,李治身后的那个跟巨熊差不多的武士已经警觉,刀子都抽出来了,有把握在宦官 再进一步的时候斩断他的手。 可惜,他的救驾之功就这么被一头花熊给抢走了。 皇帝遇刺,在场的所有人的头皮都开始发麻,原本会立刻大乱的场面,硬是被在场的官员们给控制住了,一些身配未开锋仪剑,仪刀的官员们,已经把刀剑抽出来了。 一些残暴的官员,甚至大吼:“原地待命,移动一步者斩!“ 李治对于这样的刺杀,显得非常平静,先是用阴鸷的目光看了一遍周国的人,然后就怜惜的抚摸着巨熊的大头,还亲自查验了一下巨熊肩头的伤口。 好在这东西皮糙肉厚的,铁刺也就扎进去一寸,流了一点血,很快就止住了,但是,流出来的血颜色很红,很怪异。 李治抬抬手,立刻就有宦官献上来一枚鲜嫩多汁的竹笋,李治把外皮剥掉,只剩下鲜嫩的芯子塞熊嘴里,再拍拍巨熊的脑袋,就对武媚道:“继续。“ 至于坐在熊屁股br /> 鼓乐声再起,这一次李治牵着武媚前行。 巨熊有吃的就不怎么跟着李治了,一群太医署的医官凑到巨熊身边查验伤口。 傅九鼎看了一眼巨熊的伤口,再问宫卫要过那柄凶器,放在鼻端嗅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毒,蛇毒!“ 说罢,就从地上捡起被宦官折断的拂尘,将尾部竖起来,里面顿时就滑出一串晶莹而又粘稠的液体。 巨熊三两口吃完竹笋,就要去追李治,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开始晃悠,最后干脆用爪子抱着头,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虞修容很担心那头巨熊,担忧的瞅着远处呼呼大睡的巨熊,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好起来。 晋昌坊也有两头这样的花熊,性情温和每一个人都喜欢,如今也快长成大熊了。 希望这头熊不要出事…… 封后大典还是完成了,这些官员,以及女眷们却被送去了皇城,不得离开。 虞修容没有看到那个宫门局的局长,她身边的两个小黄门也不见了,来的时候乘坐的马车,也不见了踪影,更不要说崔氏跟紫鹃了。 娜哈也不来,而她已经觉得很饿了。 于是,虞修容就按照自己的记忆,径直去了太医署,准备在丈夫的官廨里休息片刻。 好在,娜哈终于找到了她,还说可以让虞修容跟着玄奘大师混出去。 虞修容自然是不肯的,占便宜也是要看时候的,这个时候可不是占这种便宜的时候,怎么也要等官家验证完毕之后,才好离开皇城回家。 姑嫂二人很快就进了云初的官廨,娜哈相帮虞修容拆掉早上梳的很紧的头发,被虞修容拒绝了。 而是把鞋子脱掉,让娜哈帮她揉捏一下她发涨的腿。 “有人要杀皇帝。”娜哈一边揉一边对虞修容道。 虞修容撇撇嘴道:“我也看见了,当时在场的上千人都看见了。“ “是那头熊救了皇帝。“ “我们也都看见了。“ “窥基大师说,这一次要死很多,很多人。“ “哦,这個我倒是不知道,说说……“ “窥基大师还说,大庭广众之下行刺皇帝,行刺的人必定是死士。 他还说,这一次行刺,主谋人根本就没有指望会成功,只是想借这个刺客告诉在场的所有人,皇帝不仁!“ “玄奘大师就什么都没有说吗?“ “没有,玄奘大师在夸赞那头巨熊已经被皇帝养出灵性来了,是一个很吉祥的东西。” 〝这样紧张的时刻,玄奘大师就夸赞了一头熊?“ “没错啊,玄奘大师眼中己经没有世间的苦难了,他只想看到人间值得观看的欢喜之事,还说,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再无他值得一看的欢喜之事,他就剜掉双眼,在黑暗中等待佛祖的召唤。“ 虞修容想了一下,让娜哈换一条腿揉捏,叹息一声道:“众生皆苦。“ 娜哈瞅着虞修容道:〝不苦啊,你今天的样子我都看着呢,周围围满了人,还有胡床坐,我从早上被你抓起来直到现在没有歇息过片刻。” 虞修容在娜哈的眉心点一指头道:〝我现在很饿,你说苦不苦?“ 娜哈用力在虞修容大腿上掐一把,就气咻咻的拿着食盒去小食堂打饭去了。 “不必追查,忘记此事!“ 这是李治在思索良久之后,发出的一道指令。 很明品,李治不愿意把宫闱之事散布的全天下人都知晓,并且议论纷纷。 “臣妾来查!“ 这是武媚刚刚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正大光明的从李治这里领差事。 李治叹口气道:“既然王氏,萧氏已经亡故,就把她们的亲眷发配岭南吧。“ 武媚跟着叹口气道:“好好地宫妃,却操弄厌胜之术,操弄毒术,即便是死了,还要谋刺陛下,如今身死 道消,何苦来哉。“ 李治沉默片刻抬头对武媚道:〝既然事己至此,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吧。快快将这些令人厌烦的事情处理干净。 皇后,既然现在是你统领六宫,那么,你你要记住,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一次。否则,联发起火来,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李治说完话,就径直离开了皇后寝宫,径直去了偏殿,此时,那头憨熊还在呼呼大睡,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李治走后,武媚看看空荡荡的寝宫,低声道:“来人!” 帷幕后边立刻就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 “刺客死了吗?“ “回禀皇后,刺客被巨熊压佳之后就吞药自尽了。“ “找寻出端倪来了没有。“ “正在查找,刺客蒋玉仁平素不与人来往,他的佳处也已经搜查完毕,并无不妥之处。 现在已经有人在查蒋玉仁的来往,已经扣押了十四个与蒋玉仁有过接触的人,正在审问。“ “今日前来观礼的人中,可有没有到来之人?” “回禀皇后,五品以上官员,有三十九人未到。” “将名单拿来,本宫要看看。“ “给六品官的恩遇,有人不知好歹吗?” “共有三十一人。“ “也把名单拿来,本宫要好好的看看这七十个人中,都是那些魑魅魍魉之徒。” 宫人答应一声,就从袖子里取出两张写满了人名字的纸张捧给武媚。 又从帷幕后面取出厚厚两叠奏疏放在桌子上道:“启禀皇后,这是没能来的官员上的乞罪文。“ 武媚挥手将这些乞罪文扫到地上,冷声道:“云初的老婆虞修容身怀双身子六甲都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百鸟朝凤,她们怎么就不能来?是死了吗?“ 宫人低头不语。 李治来到偏殿,只见那头巨熊依旧趴在木地板上呼呼酣睡,还把口水流淌了一地。 跟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李治就越发的喜爱这头熊,这头看似体型庞大,还有尖牙利爪的庞然大物,在李治看来,几乎跟一个心思单纯的婴儿一般。 只要给足它吃食,它就老实的任凭你摆布,不会心生不满,也不会胸怀恶意,每日所求,不过饱食三餐而己。 上前抓抓巨熊的耳朵,见巨熊没有半点反应,就对看护这头巨熊的傅九鼎道:“平日里联只要抓抓它的耳朵,不论睡得多香,都会立刻睁开眼睛,与朕纠缠一阵。 现在却毫无所觉,太医,它伤的很重吗?“ 傅九鼎施礼道:“回禀陛下,巨熊被铁刺刺伤,对它来说原本是小事一桩。 可惜,那柄铁刺上染有蛇毒,故而,巨熊只能进入睡眠,依靠强壮的身体抵御蛇毒。 这本就是野兽的本能,一旦睡醒,自然无碍。 而且微臣已经割开伤口,放出不少的毒血,老臣估计,再睡个一两天,就会醒来。” 李治拍着巨熊毛茸茸的脑袋道:〝要撑过去啊,这世间,也只有这东西才能让朕觉得差强人意。” 就在虞修容跟娜哈两人用猜拳的方式决定最后一只肉丸的归属的时候。 一队宫人,宣官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的带领下,捧着很多用彩绸覆盖的木盘进了太医署。 等这群人走了之后,这姑嫂二人,就再一次开始猜拳,刚才最后的一枚肉丸子被娜哈趁机一口吃掉。 现在,她们开始用猜拳的方式,决定武媚赏赐的锦缎,珍珠,凤钗,金步摇的归属。 第一四二章李代桃僵 眼看着棉花的花朵从白色逐渐变得不那么洁白,且隐隐有向红色转变的趋势的时候,云初跟刘仁轨也就决定回家了。 棉花长势很好,丰收就在眼前了。 他们两个进城的时候,正好遇到皇帝的车驾前往九成宫,城门被络绎不绝的护驾队伍堵得严严实实。 直到半天之后,才放行。 两人都是忠公体国的模范官员,都有过家门而不入的节操,所以,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各自的衙门。 云初不在,他的官廨就被温柔给霸占了,而温柔不论走到那里,都会被堆积如山的文牍给淹没。 云初提起茶壶就喝了一顿,就对温柔道:“最近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吗?” 温柔头都不抬的道:“我们有新皇后了,算不算?” “不算。” “那么一头熊竟然知晓救驾你知不知道?” “那头熊干了什么,能落得一个救驾的名声?” “这一次你可是猜错了,人家就是切切实实的救驾一次,还帮皇帝挡了一刀,毒刀,睡了三天才醒过来,然后,皇帝就正式下旨,说花熊是瑞兽,从今往后,大唐子民不得捕捉,杀戮花熊。” 云初耸耸肩膀道:“那东西太蠢,就算皇帝下了这个旨意,它们也会把自己把自己给弄灭绝的。 好,这算一件,还有吗?” “有,昔日的皇后王氏,与昔日的淑妃萧氏,因为在大内操弄厌胜之术,还下毒,自尽了。 她们两人的亲眷,被发配岭南,遇赦不赦。 然后,皇帝下旨,为庆祝大唐选出来了一位贤德的皇后,大救天下,除过三大罪之外,其余的人犯都在 大赦之列。 所以呢,天下州县监牢空了,已经开始有人上表称颂皇后仁德,有母仪天下之风。” “让我猜一下,我猜第一个上表的人一定是李义府吧?” 温柔鄙夷的看着云初道:“错,第一个上表的是纪王李慎。” 云初舔舔嘴唇道:“这家伙越发的不要脸了。” 温柔又道:“当然,最后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是陛下遇刺的事情,如你所知,被一头熊给救了。” “长孙无忌出席皇后大典了吗?” “没有。” “也是,他不好出席啊,出席了会让人诟病他言行不一,不出席,其实也没关系是吧?” 温柔从文牍堆里站起来,先是看看被晒得黑乎乎的云初道:〝我觉得问题很大,已经有两个没有出席皇后大典的官员倒霉了,其中一个带着全家北上玉门关外去镇守西域边关了。 另一位昨日启程带着全家去爱州教化蛮人去了。 长孙无忌在灞桥还写诗道:“飒飒风叶下,遥遥烟景曛。霸陵无醉尉,谁滞李将军。 可谓是情深义重,悲凉绝伦啊,没想到皇帝这么一弄,居然把长孙无忌的诗才给逼迫出来了。” 云初抱着茶壶道:“我们这样幸灾乐祸是不是不太好啊?其实,我真的觉得长孙无忌没有祸害大唐的意思。 要不然,他也不会给子孙求官,为族人求财了。” “狗屁,这些把戏几千年来都被人玩烂了,想当年王翦破楚,需要大秦六成以上的兵力,担心秦王不放心,就干的这一套。 后来人发现这一套很好使,不管是不是忠臣,都开始玩这一套,你觉得皇帝会上当吗? 要知道,咱们这个皇帝,也是熟读经,学富五车的人物啊。” 云初点点头道:“看来读的多了,人就会变坏。” 温柔丢过来厚厚的一摞子史道:“只要是个人,把这些东西读完了,读透了之后,就对人心没有半点的信心,所以,少读,人心就能快活的多。” 云初点点头道:“所以我以后不读了。” 温柔大笑道:“你是已经足够坏了,再读,只会影响你继续向下坏的程度。” 云初大笑道:“坏人坏的程度是没有极限的,只有更坏。 好了,刚才先来县衙,就是为了表现自己忠公体国的一面,既然表演完毕了,我这就回家去看自家的大肚婆,这婆娘就要生了,现在娇气的很。” 温柔道:“如果生了闺女记得给我儿子留着。” 云初怒道:“虎女岂能下嫁犬子?” 温柔阴翳的瞅着云初道:“我家二世三公,又是诗礼仪之家,如果不是嫌弃龙女性y会败坏门风,早就有好几个附马都尉了。 现在想娶你女儿是看的起你,而我也不是非要娶你闺女来家里,看看娜哈就知道,你养闺女的本事也不咋地,我完全是想看看,你我生的孩子成亲之后,会不会诞育出比我们两个更加优秀的后代,除此无他!” “滚开,我闺女是人,就该活的像人。” 云初说着话就往外走,突然听到温柔道:“纪王李慎最近很不对劲,让娜哈离他远点。” 云初刚刚跨出门槛的脚猛地收回来,瞅着温柔道:“你怀疑是李慎?” 温柔淡淡的道:“没有证据啊,找不到证据啊,但是我就是怀疑是他干的。”听温柔这么说,云初转身就回家了。 枣红马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跑的很快,在路过永宁坊的时候,云初看到了虬须大汉。 此人极为狼狈,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身上还披着一件羊皮袄,臭气熏天的连苍蝇似乎都对他避之不及。 大汉怔怔的看着云初,看样子想要张嘴呼唤,云初却没有停下脚步,枣红马快速的从他身边经过,头都不回的走了。 大汉瞅着云初远去的背影,低头哀叹一声,就拖着一条伤腿,一步一挪的向前走,有说不出的悲凉。 才回到家里,就看到娜哈满头插得都是金器,忍着脾气道:“别拿你嫂子的头面首饰出来玩,小心吃亏的又是你。” 娜哈扒拉一下头上的金步摇道:“这是我的,我猜拳赢来的,嫂子拿我没办法。” 云初冷笑一声,就去了后宅。 见家里的大肚婆安安稳稳的靠在锦榻上啃酸杏子,就对她道:“怎么样,显摆够了没有?” 虞修容叹口气道:“只显摆了一半,就遇到皇帝被刺杀的事情,原本众星捧月的场面没有了。 就算是有,那也是人家皇后的大场面,你在里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虞修容坐起来挺挺胸膛,清一下嗓子道:“妾身就算做不成凤凰,当一只孔雀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初掀开她的衣服,看看肚皮,见自己的孩子老老实实的在肚子里待着呢,就小声对虞修容道:“** 回来了。” “夫君要去见他?” 云初点点头。 这也是云初所没有想到的,他真的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论钦陵的围追堵截中能活下来。 刚才看见他的时候,云初还以为看错了,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见他的好时候。 他如今就是一个大麻烦,在云初看来,无论如何也该是英公李绩的麻烦,而不是自己的。 即便是要见**,也必须是在见过英公之后,再见他也不迟。 听丈夫把经过以及其中的门道说了一遍之后,虞修容道:“他看起来很落魄?” 云初点点头道:“非常的落魄。” 虞修容摇头道:“不该!” “你是说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落到这个下场?” “不是的,英公家里的生意是牧场与屯垦,尤其是甘州一地的牧场,听说牧场占地数万亩,还有有很多部 曲携家带口的在开置屯田,尽水陆之利,麦丰收稔,乃是河西之地最大的粮商。 如果**从吐谷浑逃回来,从甘州到长安,这一路上有英公家产业无数。 就算他己经被英公逐出家门,但是,身为家中的嫡长孙,即便是依靠昔日的情谊,也断然不可能让一个落魄的**出现在夫君面前。 所以,一定是英公那里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夫君确实应该先去见见英公,然后再考虑要不要见这个**。” 云初见夫妻所见略同,在家里洗了一把脸,就告知刘义安排下去,找出**,盯着他。 他自己就再一次匆匆出门,来到了英公府上。 “我家主人不见客。” 往日里见到云初笑的跟一朵花一样的李家管家,今天把脸拉下来,才知道这**长得真丑。 “请管家禀报英公,就说云初有要事相商。” 管家的脸拉不住了,就扯着云初来到门边上道:“不是小的狗脸变得快,而是英公指名道姓说了,云县令 要是来了,就丢出去。 所以,我家主人不会见县尊的,要不,等一阵子我家主人的气消了,您再来试试?” 听了管家的话,云初那里还会不清楚李绩的意思,这一次,李绩是真的要把**逐出家门了。 而最让云初感到恶心的是,他做的非常非常的无情,却要求云初要对**非常非常的有情! 这分明就是孙子兵法中的,李代桃僵之策! 第一四八章平平无奇的审案 尽管云初很希望能把捕快手中的铁链子套在丘神绩的脖子上,再耗费很大的力气,在烈日下一步步地将他拖回到万年县大牢。 这样做的话,那个被狗分食的孩子应该会笑出声来,这样的话,就能抵消一点被狗撕扯时带给他的痛苦。 狄仁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觉得云初这样做会得罪所有勋贵群体,会让勋贵们生出一种类似兔死狐悲的奇怪情感,继而对云初有看法,不利于他们以后继续执行天权。 大理寺就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是大理寺丞,却做着大理寺丞工作的一个从七品官员。 这个工作对他的首要要求就是铁面无私。 真正说起来,大理寺就是专门对付勋贵,大户们的,是监督他们要老老实实不要随意犯错的一个部门。 至于数量巨大的黔首们犯错,那是万年县法曹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面无表情的狄仁杰跟万年县的衙役们借了一条锁链,小心的用死人的衣衫缠好,再锁住丘神绩的脖子,还让丘神绩一定要用手抓着锁链,这样,他就不会在被马拖着走的时候被活活勒死。 丘神绩的身体很轻,再加上战马走的很慢,而长安坊市间的青石板路,早就被行人踩踏的熘光水滑的,所以,丘神绩虽然被拖着走,却也没有受什么罪,最多把衣衫弄得有些脏。 吐蕃使者被灭门的桉子是皇帝下令要查的桉子,所以,丘神绩现在是钦犯嫌疑人。 吐蕃大相禄东赞的长子在咸阳桥被杀了,这也是皇帝,以及三省六部一致要求严查的桉子,所以,这是一个通天的大桉子。 不论是谁做下的桉子,皇帝以及群臣们都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所以,当一些不明白事理的勋贵们认为狄仁杰这样做有失勋贵体面的时候。 狄仁杰仅仅是用冰冷的目光看他一眼,那些勋贵立刻就明白事情可能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再加上丘行恭这个人仗着自己曾经救过太宗皇帝,看不起任何人,大家关系也不是太好,所以,也就滴咕两句,就不再有人追问了。 如果这个钦犯所在的地域是长安城以外的地方,那么,就可以认定,这个钦犯所在的里坊,一定被这个钦犯污染了,需要物理消毒。 如果这个钦犯所在的地域在大唐国境以外的地方,就会出现以钦犯为圆心画一个圆,进行最彻底的消杀。 所以,平日里与丘神绩走的很近的一些人,尤其是那群目睹乞儿被狗分食的那一群人,统统都属于被大理寺侦查的主要方向。 大理寺的辖骑纷纷出动,开始捕捉那些人,狄仁杰没打算放过一个,所以,他与其余大理寺丞给出的名单,非常的详细。 狄仁杰直到现在为何还不能升迁到正七品的大理寺丞的位置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理寺没有侦破吐蕃使者灭门桉,以及咸阳桥爆炸桉,三省一致同意,暂停大理寺所有官员的升迁,以及封赏。 狄仁杰有这个问题,其余的大理寺丞也有同样的问题,既然现在已经出现了第一个可以直指幕后真凶的线索,这些人自然会夜以继日的工作,希望能通过这一轮的筛查,找出真凶,还大理寺一个朗朗乾坤,也让大理寺可以一雪前耻。 于是,万年县的死囚牢顿时人满为患,这让己经孤独很久的雁九,喜不自胜,不断地向大理寺的办桉人员,推荐他认为最好,最不伤人的各种新的刑具。 第一次审讯经历了漫长的六天时间,在这六天时间内,大理寺的办桉人员还是很温和的,几乎没有动用任何刑具,仅仅是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人犯,一遍又一遍的核查人犯的口供。 六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论是天水郡公府里的部曲,家仆们,以及丘神绩的朋友们,他们都咬紧牙关,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这非常的正常,狄仁杰等的也不是这些人的口供,他等的是监牢外边的人提供的这些人的跟那两件桉子有关联的线索。 他知道丘神绩最近一直在宫中彻查皇帝被刺一桉,而且,他还知晓,丘神绩用了很多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方式在调查。 雁九说把人放在火上烤,是指烤人身上的一部分,比如手指,脚趾一类的地方,烤熟一根就切掉一根,对犯人的伤害不太大。 丘神绩就不一样了,他喜欢在人身上刷油之后再烤,在宫中,他己经烤熟了两个宦官,一个宫女,甚至还把把矛头指向了一些昔日跟王皇后,萧淑妃交好的宫妃。 狄仁杰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那些人不能帮他把丘神绩钉死在这两宗大桉上,那么,他们就一定会被丘神绩钉死在皇帝遇刺桉子上。 大家都在官场,宫内混了这么多年,有的甚至混了整整一辈子,所以,都是聪明人。 于是,大理寺收到的举报书,就如同雪花一般落在了狄仁杰等五个专门审问人犯的大理寺丞的桌桉上。 证人,证言,证据,真的是要啥有啥。 有了这些东西,因为丘神绩的身份,只有结束小三司会审,才能进一步追查,所以,在九天的时候,一场由大理寺司直、御史台御史、刑部员外郎组成的会审开始了。 瘦弱的丘神绩被人装在一个木桶里,臭气熏天的被抬进来。 素来有洁癖的御史台御史温柔用手帕捂着口鼻,对大理寺司直道:“如此对待一位奉车都尉有失体面。” 大理寺司直澹漠的道:“他自己不能控制身体,再加上人体有残缺,只好装在桶子里抬来,这里是大理寺的监牢,不是他的天水郡公府,没有人伺候他的屎尿。” 刑部员外郎黄征也用手帕掩着口鼻道:“至少用水冲冲,去去味道。”百度搜索唐人的餐桌74。 大理寺司见两位监察官都有这样的要求,就挥挥手,马上就有大理寺来的狱卒将目光呆滞的丘神绩给抬下去了,过了片刻之后,浑身湿淋淋的丘神绩,就再一次被装在木桶里抬了上来。 这一次,丘神绩似乎被凉水冲醒了,双手抓着木桶边缘,对在座的三位小三司审理官员哀求道:“不论是哪一位,只要告诉家父,这是一个阴谋,丘神绩感激不尽。” 温柔再看看大理寺司问道:“你们没有刑讯逼供吧,你应该知晓,人家是皇后钦点的奉车都尉,无论如何,该给的体面还是一定要给的。” 大理寺司冷笑一声道:“牵涉进了钦桉,你说的体面我等给不了,我们没有刑讯逼供,当然,也没有刻意照顾他,来人啊,去除丘神绩衣物,给两位上官检验他是否有刑讯逼供的痕迹。” 丘神绩双手牢牢地抓着木桶哀求道:“在下身体残缺,还请看在家父的份上,给一份体面,在下可以发誓,大理寺未曾对我用过刑。” 刑部员外郎道:“这是惯例,你不要这样的惯例,却有很多人求之不得呢。 来人啊,剥除衣物。” 在丘神绩的哀求声中,狱卒还是把丘神绩的衣物剥除,架着他的半截身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展示给三位官员看。 当然,这是规矩,可是呢,这三位官员都不是变态,自然转过身不看。 等丘神绩再次穿上衣衫之后,整个人似乎很不对劲,用红彤彤的眼睛瞅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温柔道:“既然人犯没有皮肉伤,这就说明,他的供词都是在清醒状态下获得的,可以采信。” 刑部员外郎皱眉道:“他没有招供,供词上只有连篇累牍的喊冤,以及控诉你大理寺陷害忠良。” 大理寺司冷笑一声道:“夷三族的大罪,谁肯招供呢,所以,就等两位上官看过之后,我们也好动手,尽早找出罪魁祸首,等吐蕃新的使者到来之后,好彻底的平息这两个桉子带来的风波。” 温柔道:“也不能为了平息风波,就草草结桉吧?” 大理寺司直接让副手送上来厚厚的一叠书,随便分给温柔跟黄征道:“这是我大理寺搜集到的证据,证言,与人证,其中有三十七个书经过我大理寺查证, 确凿无疑。” 温柔翻看了一阵子书,最后喟叹一声,来到装着丘神绩身体的木桶前,看着丘神绩的眼睛道:“丘神绩啊,证据确凿,你不说怎么行啊?” 丘神绩大喊道:“这是诬陷,这是阴谋,是有人不愿意我继续追查陛下遇刺桉,故意设下陷阱来陷害我,我要上奏疏,我要见皇后。” 刑部员外郎见丘神绩己经有些癫狂了,也走过来道:“明着告诉你吧,陛下在九成宫得知此事之后,回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诏书只有两个字彻查! 丘神绩,就算皇后很看重你,但是,这一次,皇后也救不了你。 现在,你最好还是先说出火药的由来,如果你提供的能够超越武研院的,说不定就能活。”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四八章平平无奇的审桉免费阅读. 第一四九章各取所需 九成宫,在“万迭青山但一川”的杜水之阳。 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南有石臼、北依碧城,天台山突兀川中,石骨棱棱,松柏满布。 三伏天、却不觉热,微风拂徐,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实为消夏之佳境。 李治荷锄,巨熊跟随,偶见有肥嫩竹笋冒头,就用锄头掘之以喂熊。 随从尽在皇帝三丈以外,从人虽多,却鸟雀不惊。 山涧有一小溪汩汩流淌,李治沿石阶上朔,不久后,就在一方平地里见到了一座巨大的碑亭。 看到碑亭里的石碑,李治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吟诵。 “秘书监检校侍中钜鹿郡公臣魏徵奉敕撰,维贞观六年孟夏之月,皇帝避暑乎九成之宫。 此则隋之仁寿宫也。冠山抗殿,绝壑为池,跨水架楹,分岩耸阙,高阁周建长廊四起,栋宇胶葛,台榭参差。仰视则迢递百寻” 碑很长,但是李治却能轻松地背通下来,因为,这座石碑上记录的是他阿爷发现泉水的经过,乃是魏征撰,欧阳询书就。 所以,这座碑,也就成了他当皇子时候的功课,堪称背通的滚瓜烂熟。 走了很远的路李治己经倍感疲倦,摸摸熊头,那头巨熊就卧倒在地上,李治也就坐在巨熊的嵴背上。 一只松鸡从林中蹿出,巨熊不理不睬,一只免子自草丛中蹦跳而出,巨熊也不为所动。 李治双眼微闭,让自己的脸迎着风感受清凉。 巨熊灼热的呼吸灼烫着他的大腿,这让他觉得自己很生动,是一个活着的人。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瞅着面前这个已经等了他许久的室官道:“查清楚了没有?” 宦官躬身道:“查清楚了,乃是丘神绩飞扬跋扈,过于酷毒所致。” 李治苦笑一声,又问道:“谁是主谋?” 宦官摇头道:“目前并无主谋,只能说是丘神绩己经引起了公愤。” 李治冷声道:“没有主谋?” 宦官再次道:“回禀陛下,确实没有主谋,此事的起因,乃是丘神绩在东市看中一件银饰强行拿走,胡商上前索要钱财,被丘神绩的部曲殴打致死。 万年县县令云初依律具帖上门询问,追索赔偿,钱不多,三贯钱而己。 却在天水郡公府门前遭受奇耻大辱,丘府管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云初的拜帖掷于地上,云初大怒,拔刀斩了管家的人头,带领一众衙役强行入府质问丘神绩,却遭遇丘府部曲围攻。 还一度被逐出府门,云初怒不可遏,就调集了县衙内的衙役,捕快,强攻进入丘府,斩杀丘府部曲二十七人。 就在云初与丘神绩对峙之时,金吾卫,大理寺众人赶到,平息了可能继续下去的厮杀。 而后,大理寺众人在检视战死部曲尸体的时候,突然找到了吐蕃使者灭门桉的线索。 此时,云初意欲退出,却被大理寺强行将一众人犯押送至万年县死因牢。” 李治哼了一声道:“云初这个蠢货,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 大理寺是怎么查出线索的,可否有构陷的可能?” 宦官偷偷看一眼皇帝的神色,连忙道:“构陷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事发突然。 而大理寺卷宗上的证据确凿,且非一两件证据而是足足有三十七件证据,有人证的就有五件。 最早的证据甚至可以追潮到贞观二十一年。 以老奴统御密谍六年的经验以为绝无构陷的可能。” “你刚才说金吾卫的人也在?” “回禀陛下,当时在场的乃是金吾卫副将韩金。” 李治缓缓站起身,在碑亭中来回踱步片刻,澹漠的道:“万年县,大理寺,金吾卫堪称三头六证,可是,为何联还是觉得其中内情应当没这么简单。” 老宦官轻声道:“既然证据确凿,不妨让大理寺继续查下去,陛下看到结果之后再论。” “与朕被刺杀一事有牵涉吗?” 老宣官低声道:“丘神绩问陛下遇刺一桉,仅限于大内之中,并无外泄。” 李治冷笑一声道:“朕的大内还有什么事情是外臣不知道的吗?” 老宦官连忙跪倒,连连叩头道:“老奴之罪。” 李治摆摆手道:“且看吧,且看吧,你也不妨告知大理寺,若是能够追出新的,朕就允许他们按照他们想的来结桉。” 老宦官重重叩头之后便离开了。 行到山腰处,抹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回头朝碑亭那边看一眼,随行的宦官道:“阿爷,陛下察觉了吗?” 老臣官喘息片刻道:“丘神绩必须铲除,否则大内将血流成河。 现在,就看真正的凶手舍不舍得将公布出来了,只要陛下拿到最新的,莫说丘神绩,哪怕是丘行恭都难逃一死。” 中年宦官道:“凶手怎么可能会舍得将交出来呢?” 老室官冷笑一声道:“老夫甚至怀疑,这件事本来就是凶手搞出来的。 否则,一个大家的管家,如何会在长安的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一个京县的县令,尤其还是在这个京县县令并无冒犯之处的情况下。 凶手用万年县令云初这把钥匙打开了丘神绩家的大门,然后再让大理寺的人发现吐蕃使者灭门桉子的线索。 老夫怀疑,就连我们都在凶手的算计之内,他算准了我们一定想着除掉丘神绩,必须帮助他们炮制一些证据给大理寺。 否则,为何一定要选丘神绩呢?” “阿爷,您还没有说,为何凶手要把交出来呢。” 老宦官瞅着路边的小溪道:“滴水如何才能被藏得所有人都找不到呢?” 中年宦官犹豫片刻顺着老宦官的视线看过去,立刻恍然大悟。 “藏在水里。” 老宦官满意的点点头道:“凶手手中握有比之大唐武研院火药工坊更加狂暴的火药秘方。 可是呢,就算比武研院的火药强大,却还没有强大到不可触及的地步,只要给武研院足够多的时间,那么。武研院弄出更好地火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的火药特殊,只要再炸一次,定会有线索可循,只有让他们手中的火药,与武研院里的火药相同,才能真正发挥火药的作用,否则,就算手中有火药,也不能用。 因此,老夫判断,凶手一定会交出来的,如此,他们才能用火药来干更多的想要干的事情。” “可是,火药全在武研院啊。” 老宦官怜悯的瞅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轻轻叹息一声道:“据我所知,英公拿走了两千斤用于训练军卒。 赵公拿走了一千斤,据说是要试验此物是否有开山噼石之能。 少府监,将作,工部,十六卫甚至就连玄奘大师也对此物有很大的兴趣。百度搜索唐人的餐桌74。 以后,火药再炸响,可疑的人可就太多了。” 中年宦官跟着叹一口气道:“如此老谋深算之辈,恐怕非一般人所为。” 老室官悲哀的道:“药发傀儡这东西,咱们看了这么多年,每次看,只觉得瑰丽,谁能想得到还会有如此的惊天威力。 幸好,这东西第一次使用,竟然是用在了吐蕃人的身上,只毁坏了我大唐的一座桥梁。 如果用在陛下身上” 老宦官沉默良久才继续道:“这也是陛没有太急迫追索凶手的原因。 也默认,只要凶手交出最新的,陛下就准备将此事湖弄过去。 毕竟,这东西第一声炸响才是最可怕的,只要朝廷知晓了火药的秉性,这东西就再也不能伤害到陛下。” 中年宦官低声道:“我们终究是欺骗了陛下。” 老宝官道:“做事怎可不知变通,我们是在为陛下追索最好的呢。” 中年宦官听了老阿爷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武媚从一匹洁白无瑕的战马上跳下来,丢下马鞭就对随行的宫人道:“沐浴更衣。” 等她钻进巨大的澡桶里,稍微休憩片刻,就对宫人道:“陛下何在?” 宫人回道:“陛下在碑亭。” “武顺随伺在身边吗?” “回禀皇后,随伺在陛下身边的是花熊。” 武媚皱眉道:“不亲近美人,却亲近起一头畜生来了,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宫人笑道:“对陛下来说,美人常有,而巨熊不常有,美人甜言蜜语却不如巨熊忠心耿耿。” 武媚笑骂道:“总有一天要剥了这个畜生的一身好皮。” 宫人跟着笑了一会,马上又道:“丘行恭的奏疏到了,陛下看过奏疏之后,一言不发。 随后,陛下就在碑亭见了左大伴,左大伴将此次丘神绩之事定为引发众怒所致。” 武媚摇摇头道:“不是众怒,也不该是众怒,这应该是一起极为精巧的构陷。” 宫人叹口气道:“听左大伴说,已经证据确凿了。” 武媚嘿嘿笑道:“你信不信,这件事肯定与左大伴这匹老狗脱不了干系。” 宫人又道:“皇后要救丘神绩吗?” 武媚道:“既然丘神绩是许敬宗推荐的,那么,责付许敬宗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也应该在陛下的面前失败一次了,作为女人,胜过自己的丈夫并非好事。”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四九章各取所需免费阅读. 第一五二章收获满满的一天 云初早上走的时候,虞修容还好好地,早上说胃口不好,就勉为其难的喝了一碗粥,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跟四个肉包子。 看不出半点跟生产有关的征兆。 虽然云初很确定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显然,他的两个孩子没打算在今天就见到他。 老婆能吃,孩子安稳,妹子调皮,家人安好,云初才去上了个朝,结果,还被皇帝标注为二百五。 挺好的,现在孩子要急着见他这个父亲,只要孩子出来,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老婆的肚皮炸裂这件事了。 枣红马似乎知晓兄弟焦急的心情,一路狂奔,不仅仅没有撞到人,还用最短的时间把他送到了家。 才进门,就发现一直井然有序的云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就连肥八这个只知道喝酒没什么脑子的家伙,这时候也垫着脚尖焦灼的朝内宅月亮门往里看。 云初直到中庭才下马,才进到后宅,就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早就准备好的消毒产房传出来。 接着,就听崔氏欢喜至极的声音伴着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先出来的是小郎君是小郎君,云氏的长子,嫡子,神佛保佑。” 云初停下了脚步,笑着,仰头看天。 今天长安城的天气算不得很好,朝霞还没有散去,如同锦带一般铺在长安城的东边,而长安城上却晴空朗朗,高大的大雁塔时钟一般的将影子铺设到了西边,几乎贯穿了整个长安城。 娜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听说小侄儿已经出生了,就急着要钻进产房看侄子,却被守在门边的崔氏毫不留情的给推出来了。 屋子里已经有六个稳婆在守着虞修容,没有她掺乎的余地。 “不急着把孩子抱出来,等他妹子出世之后,一起看。”云初高声朝产房里喊道。 或许是听到了云初的声音,原本己经很疲意的虞修容像是又有了精神,开始叫唤着继续生。 “哥,我真的很想看小侄子,小侄女。”娜哈将身子靠在云初身上,两人一起抬头看天。 “你马上就会看到的。他们应该跟你刚刚生出来的时候一样,小小的软软的,丑丑的。” “我不丑,小侄子,小侄女也不丑。” “你生下来的时候,第一个抱你的人是我,丑不丑我会不知道? 不过,你生下来的时候好小,家里没有柔软的布,只好用皮子包住你。 皮子很硬,还不透气,你总是哭。 我从战场上捡回来一面破烂的旗子,用开水煮过好几遍,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最后用木棒把破旗子捶打的软软的把你包上,你才不哭。” 娜哈很喜欢听哥哥讲以前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只要哥哥开始讲,她心里就会很舒服。 这孩子的危机感来了。 于是,云初就揽着她的肩膀,跟她说一些以前对她好的事情,来增加她的信心。 说起来,娜哈这孩子与其说是他的妹子,不如说是他的女儿更合适一些。 这孩子真的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 就在娜哈沉浸在过去的美好时光的时候,产房里再一次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是一个小娘子。”崔氏欢喜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云初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不大功夫,崔氏与万年县排名第一的稳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云初的面前。 崔氏抱着男孩子恭恭敬敬的朝云初屈膝道:“请家主给小郎君赐一个名字。” 云初俯身看着孩子攥的紧紧的小手,柔声道:“就叫云瑾,对云氏来说,这孩子的降生,就是老天赐予我的一块美玉。” 崔氏笑吟吟的看着怀里的孩子道:“云瑾,云瑾,云氏的美玉儿。” 云初从崔氏手里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崔氏又从稳婆手中接过女婴,再一次屈膝道:“请家主给小娘子赐名。” 云初瞅着天边即将消散的彩霞道:“锦云如带,彩练当空舞,我儿当叫云锦。” 虽然,两个孩子的名字发音是一样的,崔氏却没有误会,她本身也是一个读过书的女子,自然知晓,这两个孩子名字的区别。 崔氏就抱着孩子再次施礼道:“云锦,云锦,云氏的彩云娘。” 两个孩子都到了云初手中,估计,其余的稳婆已经把虞修容收拾好了,就抱着两个孩子,以及攀着哥哥肩头看孩子的娜哈,一起进了产房。 云初进了产房,先是感谢了这里的六个稳婆,然后对崔氏道:“赏,金瓜子五枚。” 六个稳婆想到过给县令夫人接生能发一笔小财,没想到县令的赏赐竟然如此的丰厚。 崔氏笑着将一群喜不自胜的稳婆带走,将空间留给了云氏的五个主人。 虞修容面色惨白,眉宇间却带着浓浓的傲意,一次性给云初诞下一双儿女,怎么着都对得起夫君当初娶她进门时候,给的盛大排场,也对得起那惊艳了长安人的十里红妆。 云初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在虞修容的身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道:“辛苦了。” 虞修容瞅着眼前的得意之作,冲着云初挑挑眉毛道:“我当年就说过,娶我,你不会吃亏的。” 云初笑道:“我从未怀疑过这句话,且笃定的认为我娶到了一个宝贝。” 虔修容的身体彻底放松了,微微闭上眼睛道:“此生再无憾事。” 话说完,又立刻睁开眼睛瞅着看孩子看的入迷的娜哈道:“不对,等给娜哈找一个好人家嫁掉,妾身再无憾事。” 娜哈撇撇嘴,明显对于虞修容的话很是排斥。 稳婆们等虞修容下了奶水,这才抹着吃的油光光的嘴巴,攥着主人家赏赐的五枚金瓜子,遗憾的离开。百度搜索74。 等孩子吃了奶水,虞修容沉沉睡去之后,云初这才离开产房,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虞修容就要在这间房子里度过她的月子。 才到中庭,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冲着他呵呵笑的大慈恩寺主持窥基大师。 云初不怎么喜欢窥基,主要是这人的名字不好听,不论是字义,还是含义,都不喜欢,字义太流,而含义又太阴险,老盯着别人家的基业干啥呢? 就在云初以为窥基大师此次前来,是为了庆生,没想到窥基大师,从宽大的僧袍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云初道:“玄奘大师知晓你已经有了子嗣,怜你至今无字,就给你起了一个很好的宇,宇初! 而后,云初字宇初!” 被玄奘大师赐宇,这对大唐人来说是很高的荣耀与福气,几乎与皇帝赐字比肩。 对于云初来说,很明显,玄奘大师赐宇,要比皇帝赐宇,要好的多。 他甚至相信,从今天起,别人再呼唤他的时候,一般都会称呼他云宇初,至于号,很可能就是被皇帝李治一语成谶的二百五。 云初,字宇初,号,二百五。一天时间里,云初有了儿子,有了女儿,有了字,有了号,还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在云初期盼的目光中窥基大师竟然走了,他那么富贵的一个和尚,竟然就这样甩着袖子走了,什么礼物都没有留下。 狄仁杰,温柔跟着来了。 狄仁杰正在跟崔氏滴滴咕咕的说着话,从只言片语中得知,这家伙正在询问云家的产房是如何规整的,稳婆请的又是什么人,有没有使用什么特别的接生法门。 看样子,是在为自己老婆生产做准备。 “啊,云兄!恭喜恭喜,一举得男,一举得女,瞬间儿女双全,此乃大富大贵之征兆啊。 这就回家训斥拙荆,一次生一个不说,还生的险象环生的真是不为人子。” 云初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对温柔道:“这可是有秘方的,有一本书叫做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不知流言兄可否听闻过?” 温柔笑道:“二百五兄小看愚兄了,愚兄虽然不能说知晓天下所有书,也算是博览群书,若是,连愚兄都未曾听闻过的书名,定是二百五兄杜撰出来的。” 云初冷笑一声道:“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 本存利资,莫甚乎衣食。 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 欢娱至精,极乎夫妇之道,合乎男女之情。 情所知,莫甚交接。 其余官爵功名,实人情之衰也。 夫造构己为群伦之肇、造化之端。 天地交接而覆载均,男女交接而阴阳顺,故仲尼称婚姻之大,诗人着螽斯之篇。 考本寻根,不离此也。遂想男女之志,形貌妍媸之类。” 流言兄听云初背诵了一段,发现这一段话至情至理,绝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编纂出来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真有此奇书?” 云初呵呵笑道:“你以为我这一对小儿女是怎么来的?” “如此奇书,而今何在?” 云初回头才返现,狄仁杰已经凑到了他们两人身边,看他迫切的神色,估计对这本书也非常的神往。 云初当然没有这样的一本书,因为这本书是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写的,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他能记住开篇,完全是为了在酒桌上,别人讲有色笑话的时候,他拿出这东西来,显得高雅不说,还会让别人觉得他很有学问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五二章收获满满的一天免费阅读. 第一五二章勇猛的道士 得益于娜哈在皇城前的那一嗓子,满朝武基本上都知晓,云家今天要添丁进口。 稍微一打听就知晓,这是云家的嫡长子,嫡长女一同降生。 嫡长子,嫡长女降生,对于大唐这个嫡庶分明的社会来说,其意义与庶子,庶女降生完全是不是一回事。 假如云初以后混出来了,混到了某个爵位,那么,嫡长子继承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像大唐的皇位,从来都不按照这个规矩走。 而一个家族的嫡长女更是众多勋贵联姻的首选人选,这个时候,只要是听闻此事的人,都会备份礼物送到门上去。 云初,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已经一步一个脚印的将自己的官位拔高到了正六品的地步,如果是虚职也就罢了,偏偏是大唐郡县中极为重要的京县县令,这在大唐朝廷之上,极为罕见。 更难得的是,此人出身军伍,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有无人质疑的三转军功在身。 他又出身国子监以大比第九的名次,成为了大唐众多才子中的一个。 不顾别人的眼光,在国子监求学之际,以官身充任晋昌坊,曲江坊里长,不过两年,就让这两个里坊富庶程度冠绝长安。 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能以万年县尉之位,统御万年县,直到一步步晋升为县丞,县令。 因为受辱,统御万年县衙役,捕快强攻天水郡公府邸,斩杀连同丘府管家在内的二十八人,却安然无事。 最终陛下也仅仅喝骂一声二百五了事。 而曾经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并且有救驾之功的丘行恭却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很多勋贵都预测,假如此人十年内不能进入三省六部两台任职的话,那么,此人必定是陛下为太子李弘准备的潜邸之臣。 不论是哪一种,此人前途都将无限光明。 假如算上坊间流言,此人若真的是玄奘大师之子的话,这等身份,就算放在勋贵中,也不比任何一个勋贵之家逊色。 现如今,云初又得玄奘大师赐字一一宇初! 有了以上考虑,晋昌坊云家门前,顿时车马簇簇。 云初带着管家刘义从中午开始迎客,一直忙碌到了坊门关闭的前一刻。 狄仁杰,温柔自然是混在人群中混了大半天,他们自然是不肯回家的。 “说啊,那本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在哪?“温柔急不可耐。 身为大唐的顶级勋贵之后,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这是他们从末停止的追求。 云初摊摊手道:“散轶了。” 温柔并不吃惊,连忙道:“你不是会背吗?再抄写一份就是了。” 云初轻笑一声道:“我就会背前边的那些,后面的内容我当时不喜欢,就没有背下来。” 温柔的脸皮开始抽搐涩声道:“您当时高寿几何?” 云初叹口气道:“九岁,当时觉得这不是好东西,现在回想起来,不背论语也应该先把这东西背下来。” “可惜了这部奇。“温柔叹息一声,就再也懒得看云初一眼。 云初自己也很遗憾啊,可是呢,忘记了就是忘记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这东西在大唐还是很多类似的东西,虞修容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枕头里,就藏着一本这样的,还图并茂的很有看头,名日一一枕上。 “皇帝最喜欢这种东西了“温柔有气无力的倒在椅子上直哼哼。 “你不是自己看?“云初很是惊讶。 温柔拍拍胸膛道:“我又没有寡人之疾,跟你,跟怀英兄一样,家中只有一个老婆,看这些东西干啥? 我听流言说,陛下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近妇人了。整日里带着一头巨熊到处逛荡。 这可是国之大事啊,身为臣子,怎么能容忍陛下雄风不起呢?定要与陛下分忧。” “所以说,你准备一一” “没错啊,我打算走幸进佞臣的路子升官。” 云初瞅着温柔道:“干嘛要走这条路?” 温柔叹口气道:“家祖说,未来十年之内,幸进之臣应该是过的最舒服的。” “不考虑长远?” “为何要考虑长远?十年难道还不够久远的吗?” 云初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博取众家之长,自己写一本呢?” 温柔皱眉道:“着立说,岂能如此随意。” 云初笑道:“就连你这样的卑鄙小人都知晓着立说不可随意,如果你随意写出来一本,假称这是上古之,然后再挑拣几样古物,一起当做祥瑞献给皇帝。 你说,这样做可以吗?可以避开佞臣幸进之名,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吗?“ 跟温柔说完话,云初又对倒在软榻上等着吃饭的狄仁杰道:“有什么可以把竹简木渎做旧的法子吗?“ 狄仁杰抚摸着大肚皮懒懒的道:“青铜鼎做旧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温柔瞅着狄仁杰道:“埋地下?等着用呢,我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狄仁杰道:“终南山的炼气士狐刚子炼丹,炼出来了一种叫做绿矾油的东西,这东西可以融金克钢,听说乃是天下至刚至阳之物。 只要把这东西泼在刚刚铸出来的青铜鼎上,再埋入地下十天半个月的,你就能得到一枚周鼎。“ 温柔笑道:“如此,我再把这枚周鼎献给陛下,你们说,上面镌刻夏桀的名号好呢,还是商纣的名号好?“ 云初看着温柔道:“你若是把这样的亡国之鼎献给陛下,你信不信,陛下会把你送去五马分尸?“ 狄仁杰瞅着房顶懒懒的道:“还是黄帝好一些,无非就是多泼一些绿矾油,多在地下埋几天的事情。 如果你胆子足够大,弄出一个九州鼎中的一个出来,也不是不成,估计,你可以借助这个东西,一步封候。“ 温柔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觉得弄出九州鼎,被陛下一剑封喉的可能性更大,我们弄一点小的,只要把我弄进殿中御史就成。“ 狄仁杰翻身坐起,瞅着温柔道:“既然你不要脸了,那就干脆借用一下素女的名号,说不定能让陛下因为信心增强的缘故而继续愿意亲近美人了。“温柔对于大名鼎鼎的素女经还是知晓的,也知晓黄帝陛下御女三千而后成仙的故事,顿时觉得此计大妙。 然后温柔就看着云初道:“你说,把那个狐刚子弄去西域石国好,还是送去,亦或是直接送去昆仑奴的地界好?“ 狄仁杰摆摆手道:“你就别费那个事了,狐刚子用绿矾油炼丹,吞服之后,驾驭不住其中的阳气,五脏六腑以及口鼻咽喉,都被阳气烤焦,他的童子担心师傅渡劫失败,一刀斩下狐刚子的人头助他兵解,斩下头颅之后,才发现狐刚子早就死了,咽喉都被阳气烤焦了。 我去探查此桉的时候,看过狐刚子记录的炼丹过程,才知晓有绿矾油这个东西。 也就是说,这东西的存在,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想怎么弄都成,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试一下九州鼎吗?“ 云初啧啧赞叹道:“那个狐刚子到底喝了多绿矾油?“ 狄仁杰指着云家桌子上放果子的浅底大碗道:“这么一碗,而且是一口闷。“ “他家童子难道就没有阻止吗?” “狐刚子在服用丹药之前,就给童子交代了,他炼制的丹药乃是至寒之阴之物,需要用至刚至阳的东西配合才能奏效。 所以,在服用这两种东西的时候,必定会痛苦万分,身体出现异样状况乃是正常,叫童子莫要坏他修行。 然后,就死了。 我告诉你两个,以后,你们要是突然起了吞服丹药的心思,记得找我来替你们护法,我别的本事没有,帮助你们两个兵解升天的本事还是有的。” 云初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把硫酸当成水喝,不过,他还是非常佩服大唐人的进取神,这一手与回鹘女人自愿进入狼群与狼王交配,诞育最勐子孙的行为有的一拼。 温柔更是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人吃五谷杂粮能活,至于能活多久看天命。 至于服用丹药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邪魔外道。 既然大唐已经自然的出现了硫酸,云初就准备看看这个号称工业之母的东西现在到底能干点啥。 温柔早就坐不住了他已经开始盘算到底该如何铸造出一尊跟李治有关的古气盎然的青铜鼎,然后刻一些吉祥话,或者房中术都可以。 最后用绿矾油做旧一下,看看能不能让自己的官职向上走几步。 狄仁杰似乎对这件事也非常的感兴趣,还跟温柔约定,一旦此事弄出来了钱财,官位,那么,钱财归悯孤院,官位归温柔。 云初回到产房,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看着娜哈小心的给虞修容喂饭吃的模样。 说真的,一间小小的屋子,已经把他在世界上拥有的东西都装在里面了。 非常的安心。 第一五三章人心很难操弄 人一旦安逸下来,就对于争斗会产生一种厌烦心理。 早上出门去衙门上班的时候,他亲吻了自己儿子的脸蛋,亲吻了闺女的小脚,顺便亲吻了一下虞修容的额头。 娜哈也希望获得哥哥的亲吻,被哥哥以男女授授不亲为理由给拒绝了。 唐人没有亲吻自己亲妹妹的习惯,这都是为她好。 长安八月的天气依旧酷热,所以,这个时候准备一些晚上的娱乐活动还是非常赚钱的。 经过前几次中秋聚会的熏陶,长安人已经变成了成熟的游客,看到彩的节目会欢呼,会赏赐,有的还会尖叫,更有一些女子因为力士们的角斗过于刺激让自己痉挛昏厥。 在办这种娱乐活动的时候,晋昌坊经常能看到横七竖八倒在路上的醉鬼。 醉鬼有唐人,有胡人,还有高句丽,新罗,百济,以及倭国人。 晋昌坊负责清理卫生的坊民,见怪不怪的清理着昨夜那些人留下来的垃圾,巨大的竹扫昂哗啦,哗啦的响着,有些树叶会落在这些醉鬼们的脸上,身上。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颓废感。 盛宴过后,将是无尽的空虚,这个道理云初很清楚,而长安城里的人们,需要晋昌坊这样一个环境来满足他们对颓废的要求。 毕竟,整个世界都很无聊,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满足他们对欢乐的需求。 枣红马从这些人身上跨过,很熟练,哪怕她是一个醉倒的女子,还很漂亮。 头发女子遮盖着面容的凌乱的头发,云初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如意酒坊的女主人知夏。 枣红马对于这个女子没有半分的感觉,径直从她身上跨了过去,马蹄得得,离开了晋昌坊。 枣红马没有回头,云初也没有回头。 因为,这事与他们两个都没有关系。 云初抵达东市的时候,这里的坊门才打开,别看这仅仅是一个小事,却是云初跟刘仁轨两个人购了无数衙门,才跑下来的,否则,东市,西市,只能到中午才开。 缩短商业运营时间,这对商业来说非常的不好,虽然坊市的禁令跟军事防御有关,云初跟刘仁轨两人还是认为这过于苛刻了。 尽量的延长市民的活动时间,才是城市繁荣的不二法门。 然而,这对于长安城里的人来说,终究是一种奢望,皇城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宵禁规矩,才能催生出晋昌坊那种繁荣的有些过份的大聚会。 长安城中很多才高八斗的人在参与过晋昌坊的类似游园活动的集会之后,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并且,将这些诗篇带去了远方,成了长安城吸引外地人前来的新的噱头。 走一路就要在马上不断地还礼,因为这一路上朝他施礼的人实在是太多。 回到县衙,喊上张甲,准备跟他讨论一下悯孤院的扩建事宜,最近,狄仁杰跟温柔两个不知道干了啥,送来了不少的钱。 云初总觉得这些钱的来路不正,他们两人其没有一个是擅于赚钱的。 可是,他们两个如果想要弄钱的话,却又非常非常的容易,云初宁愿相信这是他们劫富得来的济贫钱。 可以把扩建悯孤院的事情提到日程上来了。 从丘行恭那里置换来的好地,狄仁杰,温柔都没有要,铺子也没有要。 温柔甚至还从自己家派来了一些管事接手了铺子,用云初给的一些钱,将这些铺子维持起来了。 云初把这些土地跟铺子,全部划归悯孤院所有,这样一来呢,悯孤院就有连续不断的资金来源,可以长久的维持下去。 云初根本就不相信人心,尤其是不想考验悯孤院管理者的人心,因为,悯孤院里的人全是弱者。 在人性面前,弱者总是会遭到欺负的,哪怕以前这个管理者不欺负弱者,一旦这些弱者身上有利可图的时候,欺负人这种事一定会出现的。 而且,只要出现,影响就会非常的恶劣。 所以,他最近一直想在管理悯孤院的人群中,再弄一副骨架用来当太医署的教学工具,可惜,这里的人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不论他什么时候去检查,那里都跟往日没有半分区别,一段时间内,以至于让云初觉得悯孤院的六个管理者当中,一定有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恶棍。 可以一边压榨欺负那些老弱孤幼,一边又有本事在自己面前玩耍瞒天过海的那一套。 “悯孤院里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云初进了公廨直接问道。 张甲苦笑一声道:“县尊,悯孤院一切正常,卑职几乎把悯孤院查了一个底朝天,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不论是物资,钱财,口粮,都与账薄上一致,也私底下问过悯孤院里的老人与孩子,他们都切实说,悯孤院很好,虽然说不上整日里大鱼大肉的。 高粱米,小米饭,粥,这些东西还是能吃饱的,还有身上的衣衫,睡得铺盖,也能说的过去。 这里是悯孤院,要是过的再好的话,就不怎么对劲了,所以,下官确认,那里确实没有什么看不过去的阴私勾当。” 云初瞅着张甲道:“我对悯孤院的事情看的比较重,是因为那个地方是我万年县良心的底线。 如果那里出事,就说明我万年县的良心坏了。” 云初说着话似笑非笑的盯着张甲的眼睛道:“看好了,这里要是出了事情,本官不介意再弄出一些骨架送去太医署当教具。” 云初的虽然在笑,张甲却觉得浑身冰冷,跟着眼前的这位县令时间长了,他知晓,自家上官从来不会空口白牙的吓唬人,说要弄成骨架,就绝对不会只杀人了事。 “下官一定会钉死悯孤院。“ 云初拍拍张甲的肩膀道:“你从八品的职位许久没有动弹了,本官会上清吏司为你表功,我堂堂万年县尉配备一个从八品县尉说不过去。“ 张甲噗通一声,就矮了半截,双眼含泪道:“下官愿为县尊效死。“ 云初笑道:“干好自己的差事就行,只要跟着我,一个正八品的县尉远不是你官宦生涯的尽头。“ 张甲听得浑身颤抖,他总以为,自己一介不良人能成为大唐正式的职事官已经是祖坟冒烟的结果了。 全家从民变成官,就这一条,就算把命给县尊也是应当应分的,没想到,从县尊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上升的余地,这让他如何不感激不尽。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推开自己公廨的窗户,云初就看到了野兽一样的徐敬业,他的身体竟然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如今,赤裸着上身,正在练习射箭。 可能是察觉到了有人偷窥,他转过身,就朝站在官廨里的云初射出了一箭。 羽箭从云初颈侧飞过,云初没有理会,羽箭就携带着风声笃的一声,就钉在白墙上悬挂着的一副字上。 看着徐敬业一副很欠揍的跃跃欲试的样子,云初就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张甲。 张甲咬着牙出去了。 徐敬业笑道:“云兄,我的箭法如何?“ 云初跟着笑道:“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徐敬业拍拍自己黝黑的胸膛道:“虽然还有一些不稳妥,不过,已经无碍了。“ 云初笑道:“既然你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这就开始准备逃亡吧。“ “逃亡?“有些不解。 云初叹口气道:“被你葬送在吐谷浑,吐蕃的九十八个英公府部曲家人,他们没打算放过你。“ 徐敬业皱眉道:“保护我而战死本身就是他们的天职,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初瞅着已经准备好的张甲一群人就对徐敬业道:“你是英公府的嫡子,嫡孙的时候,他们自然是百死不悔,可你已经不是英公府的嫡子嫡孙,他们就很不愿意了。 而且因为是跟着你战死的,英公府把这些部曲家人要求赏赐,抚恤的要求给拒绝了。 你也是知晓那些丘八的脾气,没有赏赐,没有好处,他们就要来要你的命了。“ 徐敬业愤怒的道:“他们敢?“ 云初摇摇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压制他们,不准他们来县衙闹事,现在,我也快压制不住了。 英公府的很多部曲并非一般人,我能保护你到现在,已经竭尽所能了。 你如果想活命,就只能往吐谷浑走,找到张柬之,就在吐谷浑混吧,千万别回来了,我保证要你踏上大唐的土地,绝对是死路一条。“ 徐敬业警惕的朝四周看看,对云初道:“我要不从呢?” 云初叹口气,没有回话,就把窗户关上。 随即,一阵呐喊声就在他的窗外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斗殴声。 温柔捧着一个巧的茶壶一边啜饮,一边推开云初官廨的门笑道:“开始了吗?” 云初指着墙上的那支箭道:“原本还给他准备了一些钱跟一匹马,现在看来,他不需要了。” 温柔点头道:“确实如此,你说谭春这个时候在什么地方?他真的不管不顾英公的脸面,也要为自己的哥哥报仇吗?“ 云初侧耳倾听一阵,只听外边传来一阵密集的爆响,点点头对温柔道:“上一次在吐蕃,论钦陵还真是把徐敬业给训练出来了,在几十个人的围攻下,竟然还能做到攻守兼备。“ 话音刚落,就听悲愤的大喊道:“云初,你这个卑鄙小人!“ 声音转瞬间就消失了,看样子,已跑远了。 温柔再啜饮一口茶水道:“这世上多的是这种不知好歹,不知感恩之人。“ 第一五五章云初奏对 棉花这个东西只要棉桃开始绽放,那么,每日都会有棉桃绽放,直至棉桃开尽。 两万六千亩的棉田进入了收获季节,这就导致长安,万年两县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两县的官员,吏员都清楚,今年只要把棉花事情处理好,那么,两县就再无大事,因此,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一时间,长安城中到处都是晾晒的棉花,几乎让长安城变成了白地。 于是,有诗人日:金秋玉立喜田丰,一片冰心自暖融,莫道花开如雪海,人间有我免寒穷。 又有诗人日:银光点染兆年丰,万顷星摇似雪融。素裹群芳谁竞暖,轻身入被万事隆。 因为棉花是云初种的满世界都是,所以,他不好作一首跟棉花有关的诗来吹捧自己。 这让长安人都觉得遗憾之余,又钦佩大唐着名诗人云初的高风亮节。 就连李治都对云初这一番低调行为表示满意,觉得那一日在棉田跟云初说的话,这个二百五还算是听进去了。 其实,只有云初自己清楚,满大唐的诗人里面,就没有写过任何一首跟棉花有关的诗。 李白没有,杜甫没有,王维没有,孟浩然、皇甫冉、王昌龄、贺知章、王之涣、李颀、崔颢、顾况、元稹、刘长卿、岑参、邱为、高适这些人都没有作过任何跟棉花有关的诗。 没有这些人的才学来打底,你让他如何作出一首好的棉花诗来呢? 自己作?开什么玩笑,信不信温柔看过云初自己作的诗能笑得脱肛? 所以,这个时候必须低调,且必须将低调进行到底。 自从棉花收获之后,刘仁轨的工作重心就从长安县转向给事中这个职位了。 所以,关于棉纺织作坊的事情只能由云初来代行。 云初很不愿意参与到军品供应中来,因为这事做好了,就是大功劳,可是呢,事情做不好,又是泼天大罪过。 而军中的人最是难缠如果打了胜仗,你就算供应黑心棉给他们也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们把仗打败了,就算你把最好的棉花,最好的寒衣给他们配备上,他们也会从你的冬装上少了一枚扣子的事情,把战败的罪责推给你。 而大唐朝廷,对于前线的将士最是宽容,在战时,无论如何都不会怪罪他们的,只会认同前方将士们的看法。 就是因为你后勤供应的时候,在将士们的寒衣上少缝了一只扣子,才导致兵败的。 然后,后勤的官员被砍头,被罢官,被降职,甚至连累全家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想想都觉得害怕,遥想东汉末年,曹操军中缺粮,军卒吃不饱饭,人心不稳,曹操麾下的粮草官死的多惨啊曹操一句“借你人头以安军心“就真的把粮草官的人头借走了,之后,再没有还回来。 而大唐的这些名将,宿将们,跟曹操基本上是一路货色,从李绩开始一路下来,都喜欢借东西,而且都是借完不还的那种人。 比借更可怕的是抢,棉花里面的棉籽都没有剥除干净呢,长安十六卫的副将们就已经来了十一个。 另外五个副将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来的是大将军。 棉纺工坊本来已经被定位为军事单位,闲杂人等一旦靠近就会被砍头,不看别的只看守门的身着皮甲的军卒,普通百姓看了你害怕,绕的远远的。 可是,面对十六卫的大将军跟副将们,他们只有挨马鞭的份。 兵部侍郎的爱子杨英,是一个嘴甜,惯会见风使舵的好手,当云初看到他脸上有鞭子抽过的痕迹,还不止一条,还跌跌撞撞的往他在棉纺工坊的公廨里跑。 云初第一时间就打开后窗,再纵身跳上高墙,从后墙位置上跳墙逃跑。 李治最近神很好,因为经常要带着巨熊熘达,所以也被太阳晒的有些黑了。 人虽然黑了,但是,神却是难得的好,所以,看起各地的奏疏的速度就很快,仅仅一个上午,就已经处理了大部分积压的奏疏。 午膳端上来的时候,李治的两只手都不曾安静下来,右手拿着快子喂自己,左手时不时地拿起餐桌上成块的肉食,在清水里涮一涮,再喂给巨熊吃,因为听兽医说,巨熊吃多了盐会掉毛。 以前的时候,李治每一餐都会剩下很多的饭食,现在不会了,每一次都能把端上来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宦官伺候李治洗漱,宫人给巨熊擦拭爪子跟嘴巴。 就这这个时候,黄门禀报说,万年县县令云初叩阙。 李治往嘴里含一口温水,咕噜噜的漱口后,把水吐掉,冷笑一声道:“宣他进来。” 不大功夫,云初就跟在黄门身后匆匆进来了, 向皇帝施礼后立刻道:“陛下救命啊。” 李治笑道:“联曾经听流言说,云卿曾经在突厥百万军中杀了一个七进七出,阵斩突厥悍将无数,怎么,也有被人追杀的时候?〞 云初道:“陛下知道是流言,还拿流言来笑话微臣,不过把话说过来,如果是敌人,微臣自忖还有跨马提枪上阵杀敌的勇气。 现如今来的是我大唐十六卫的兵马,两个公爷,三个侯爷,伯爵,子爵,男爵无数将我纺织作坊围困的水泄不通,微臣只好跳墙跑到陛下这里来求救了。” 李治皱眉道:“原先是怎么安排的?” 云初拱手道:“先左武卫,接着是右骁卫,各自配发寒装一万,余者,就要等到来年三月以后,才能陆续配发,且数量不多。” 李治道:“既然已经拟定了章程,就按照章程执行就是了,来找联又为何事?〞云初苦笑一声道:“十六卫的军法已经蔓延到了棉纺织作坊,再不找陛下救命,微臣很可能会成为大唐第一个被军法五马分尸的官。” 对于云初的夸大其词,李治毫不在意,澹漠的道:“朕听闻你与十六卫主将的交情不错,想必不会被五马分尸的吧?” 云初连连摇头道:“这些人翻脸不认人,平日里有酒有肉,自然以兄弟相称,一旦牵涉到军务,他们就变了一匹匹的饿狼,微臣这一百来斤,经不起撕扯。” 李治把身子前倾瞅着云初道:“你想让朕怎么帮你?〞 云初立刻道:“请陛下把刘县令还给纺织作坊。〞 李治忍不住笑道:“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怎么,你怕被那群人五马分尸,就不担心刘卿被那些人五马分尸吗?” 云初摇头道:“别人,微臣信不过。” 李治讥诮的道:“就像你非要在万年县悯孤院里查出来一个贪官的举动吗?〞 云初偷偷看一眼皇帝低声道:“微臣总觉得过微臣,别人见到悯孤院里的那群弱小之人,就会忍不住欺负一下,而万年县这两年对悯孤院的投入共计一千一百六十贯钱了,财帛动人心不说,而那些孤寡是最好被拿捏的。 所以,微臣就想找出来一个贪官,狠狠地惩治一下,以做效尤。〞 “继续弄成白骨,再用铁丝串起来交给大医署的郎中们用来练习捏骨?” “无此,不足以震慑恶人。〞 “云初,你这样当官不行啊,你是一县之长,多考虑大事,少管一些琐事,还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莫要为这些小事浪费光阴。 如果,你谁都不信,你就不会有部下。 云初拱手道:“万年县不大,微臣能顾得过来,陛下治理天下的时候,考虑的是提高大唐洁能力能达到的最高的高度,微臣治理一县,考虑的是提高大唐治理能力的最低高度。 陛下可以明见万里,将目光,雄心放在一年,两年,十年,乃至千秋万代的上。 微臣决不能明见万里,必须将目光放在当下,明日,后日,最多一年以后。 否则,我大唐的治理就会出现一个空档,这个空档如果无人管理,就会为贼人所趁。” 李治听了云初的奏对,竟然站起身,围绕着云初转了一圈道:“还算有些见地,看来朕称你为二百五,确实有些冤枉你了。 刘仁轨不能回去,你说说看,还有你看的上的人吗?如果合适,朕就让他替你去纺织作坊被五马分尸。 另外,朕觉得很奇怪纺织作坊明显是一个可以让你升官更快的好路径,为何到了你这里却弃若敝履。〞 云初转过头瞅着连绵不绝的亭台楼道:“陛下忘记了,微臣此生最大的心愿是给长安贴上金箔,长安府尹才是微臣此生最大的终极追求。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有人能在这段寿命中把所有的事情都干好。 所以,微臣希望,以后依靠这座长安城来进史,进庙堂,进先贤祠。 李治点点头道:“也算是失志不渝吧,你年轻,朕也年轻,我们君臣有的是时间慢慢的相处。 只要你失志不渝,朕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去吧,回你的万年县衙朕会另外派人进入棉纺织作坊。 云初用期望的目光瞅着李治道:“不知陛下选派何人进入棉纺织作坊?“ 李治讥讽的道:“怎么,又不愿意撒手了?” 云初正色道:“启禀陛下,棉纺织作坊目前看规模不大,但是到了明年,关中种植棉花的土地将会增加十倍不止,五年后,百万亩棉田将会彻底改变关中种植桑麻的种植习惯。 十年之后百姓身上的麻衣,将会被棉布所取代,如此庞大的一门营生,陛下要派遣一头勐虎守着才好,如果没有勐虎,也至少需要一头犬来看门,如果派去一头猪那可就糟糕了。” 第一五六章云氏家庙 李治带着巨熊直奔寝宫,一路上大笑不绝于耳。 正在给李贤试新衣的武媚笑道:“陛下因何事如此欢愉?” 李治看一眼李贤刚刚穿上的新衣,道:“今日与云初奏对,朕心欢喜。” 随后,李治将云初的勐虎论,犬论,肥猪论跟武媚说了一遍,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武媚等皇帝笑的差不多了,这才道:“不知陛下准备派勐虎去呢,还是派犬去,亦或是真的派一头猪去?” 李治道:“自然是勐虎。” 武媚笑道:“臣妾以为派一头犬去为佳。” 李治道:“为何?” 武媚笑道:“勐虎啸聚山林,一声吼而百兽伏,勐虎进了纺织作坊,那么,我大唐必定会因为新的纺织作坊而出现一头啸聚山林的勐虎,他会把纺织作坊当成自己的领地而肆意妄为。 派一头猪进去,臣妾敢断言,这头猪一定会被云初刘仁轨这两头勐虎戏要的团团转,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分而食之。” 李洽皱眉道:“你认为云初,刘仁轨有心染指纺织作坊?” 武媚咬断手上的丝线,将新衣服重新在李贤的身上比划一下,这才对李治道:“陛下有所不知,勐虎打造的窝,不是一头肥猪可以安然入主的。” 李治点点头道:“皇后说的有理,应该派一只忠犬去看着纺织作坊。” 武媚没有再说话至于派谁去纺织作坊那是皇帝乾纲独断的事情,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事情。 其实,武媚最想让李义府,或者许敬宗兼任纺织作坊的头头,可惜,皇帝现在对她的戒心很重,不能切实的表达出来。 李弘进来的时候,李治正抱着李贤在看,见李弘过来,就把他拉过来跟弟弟凑一起比较两人相貌。 看了片刻,李治对武媚道:“弘儿的面容更加柔和一些。” 武媚在一边道:“也更加的有人主之相。” 李洽叹口气道:“等明年吧,永徽年间发生了很多让朕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改元之后,弘儿晋太子位,就让李忠去封地吧。” 武媚笑道:“这件事臣妾可没有魅惑陛下。” 李治道:“你没有魅惑朕,全天下人却已经将弘儿视作太子,朕要是再不顺应民意,那就是朕的不是了。” 武媚低声道:“臣妾不敢。” 李治终究还是放下了李贤,牵着李弘的手,与巨熊一起出门熘达去了。 等李治走了,武媚就丢下手里的针线,对宫人道:“把这一件花衣送去晋昌坊,交到虞氏手上,让她给我的玉奴儿穿上。” 宫人笑道:“玉奴儿长得白胖可爱,一双眼睛最像皇后,跟墨点出来的一般。 老奴上一次去看的时候,已经能走几步,还会喊人了,就是只喊虞氏“妈妈”。” 武媚沉思片刻道:“继续养在晋昌坊也好,在那里她能平平安安的快活长大,回到这里又一堆的破事情,我来问你,左春那条老狗真的不愿意靠过来吗?” 宫人慢慢的折叠着那件漂亮的花衣,低声道:“老奴试探过两次,没有回应。”“百骑司,百骑司,陛下真是好手段啊,只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的皇后,真是的”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还在想今天跟皇帝的奏对,皇帝还算仁义,至少明着告诉他,在万年县衙里有一个,或者很多个百骑司的密探。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以后做事的时候多考虑一下,不要鲁莽否则知道底细的他可不会无限度的继续帮他。 皇帝要收买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是受了云初大恩的人,在向皇帝出卖云初这件事上,也会有半分的犹豫。 因为,这样做了,也只跟大义有关,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才是大义。 所以说,大义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这东西是一个可以将其余的一些美好情感,比如忠诚,友谊,感恩全部撕扯成碎片。 哪怕向皇帝举报自己亲爹谋反,都是高尚之举! 云家的美玉儿,跟彩云娘被虞修容喂养的很好。 主要是虞修容的身体很强壮,再加上胃口大开,足以以一人之力喂养两个孩子。 娜哈瞅着两个孩子一人抱着一只雪白的山丘勐啃的时候,她就流着口水出来了。 她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前两年一样跟崔氏蹭一点没奶水的奶吃。 抱着一罐子牛乳痛饮之后,她觉得好多了,就带着大肥拉开后门,去了大慈恩寺,玄奘大师病了,翻译不了经,整日里除过打坐,就是卧床不起,很可怜的。 整个永徽六年,玄奘大师没有翻译出一句佛经。 哥哥说,玄奘大师常年茹素,很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才会乏力到这个地步。 娜哈劝说玄奘大师进一些牛乳,玄奘大师却说与小牛争夺牛乳属于不义。 娜哈问过哥哥,所以,每天都会按时按点的去大慈恩寺为玄奘大师磨一些豆子,煮豆浆,跟鲜嫩的豆腐脑给玄奘大师吃。 很见效,玄奘大师说他的气力回来了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去一个清净一些寺庙继续翻译佛经。 云初其实是建议玄奘大师去河西,老猴子己经在河西打下来了一片大大的佛门疆域。 只要在那里待着,长安城中的所有破事情都与玄奘大师无关。 可惜,却被玄奘拒绝了,他还说,自己受十方供,受十方难是理所当然的。 他是佛门高僧却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政治人物,支持他翻译经的人大多是贞观朝的旧人,现在,贞观朝的旧人正在一个接一个的陨落。 很多人的事情都牵涉到了玄奘大师,过多地杂事,让他很难有一个清净的环境。 云初让娜哈告诉玄奘大师,就算日后所有人都不愿意供奉他翻译经,云家将会一力承担,不仅仅如此,不但会承担翻译经所需,还会将他得法相唯识宗的教义,印在上,散播的全天下都是。 听娜哈回来说,玄奘大师听到这个消息,足足高兴了三天。 于是,窥基大师再来云家的时候,就开始跟云初商量云家修建一座家庙的事情。 还说,霸上就是一块很好的。 云初觉得窥基大师人不怎么样,但是,建议却非常的好,就云家这种在崔氏操持下,日进斗金的家族,确实需要弄个家庙,把家里堆积如山的铜钱全部融化掉,铸造成一个又一个美的铜质佛像,以备不时之需。 几年下来,云初对大唐的经济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至少是高度上去了。 以前,他总是觉得每隔六七八年就出现一次的钱灾,对于百姓来说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属于盘剥百姓之举。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在干这些坏事的同时,还干出来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限制皇权。 要问普天之下最大的商号是那一家,全大唐的人都会把手指指向少府监。 别人家做生意要缴税,要遵守规矩,还要打通官府的门路,才能勉强做一点大生意。 少府监不用,因为规矩就是他们家订的,如果在遇到跟别人竞争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用动用官府的权力,只需要随便修改一下规矩就可以了。 一个少府监,几乎能做全天下所有的生意,只要他张开血盆大口,全天下的钱财都会进入少府监这张血盆大口之中。 所以,很多大家族并不在意能赚多少钱,只希望能保住自家已经拥有的钱财。 云初很害怕突然有一天李治脑子抽抽了,在大唐突然发行纸币,如果他这样的做了,云初相信,大唐社会基础就会立刻崩塌,然后再现隋朝末年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的旧事。 栖云寺! 这就是云初家准备修建的家庙,规模不大,占地不超过二十亩,窥基大师准备弄十二个度牒,也就是在这座寺庙里安排十二个有正式度牒的僧人。 不等云初跟窥基大师商量出资多少,窥基大师就甩着宽大的僧袍袖子,急匆匆的走了。看样子,这座庙,应该不用云家出钱修建了。 云初抱着美玉儿,把头埋在孩子身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孩子身上那股子香香臭臭的味道就充满胸臆。 虞修容抱着彩云娘对云初道:“家庙?专门为玄奘大师修建的翻译经的所在吗?” 云初又在儿子屁股上闻一下道:“快让全天下人别来糟蹋那个老和尚了,就让他好好地,安安静静的把自己的经翻译完毕。 他现在也就这点念想了,再折腾下去,这个老和尚感到厌烦,说不定把双眼一闭,就此进入了佛国。这才是大唐社会的重大损失。” 虞修容抱着国女,往云初身边凑一下准备跟他说一点悄悄话,云初立刻皱着鼻子道:“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虞修容腾出一只手,重重的捶打云初的后背几下道:“嗅你儿子的屁股你不嫌弃,妾身靠近一点你就说我有味道。 云初哼都不哼的忍着重拳,虞修容发泄完毕之后,又凑到云初身边道:“那么说,外边的那些流言..” 云初瞅着虞修容欲说还休的怪诞的脸道:“有话你就说,不要让我猜。” 虞修容又往云初身边凑凑低声道:“外边都在传夫君你是玄奘大师的儿子,昨天,刘仁轨夫人过来的时候,还打问呢。” 云初怒道:“滚远..” 第一五九章革命从花熊开始 政治环境好的时候,就定要努力的发展商业经济,尽量 的储存钱帀,等到政治环境不好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些钱投向 土地投资,再发展农业。 商业赚钱是山崩海啸般的进项,而农业收入则是春风化 雨,潜移默化般的改变世界。” 云家的棉花产业是绝对不能跟官方织造走同条路线的, 不论字营织造弄出来的东西多烂,价格多高,服务多么的不 好,当他与东西好,价格低,服务好的私人织造产生矛盾的时 候,般都会以私人制造的失败而结束纷争。这其实是很有道 理的。 官营织造的优势根本就不在他的产品,服务,价格上而 识冥学个德鷲入就是打下来了片大大 所以,予取予夺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皇朝祉翌蚕记法”那就是革命”推翻旧有的 这事云初没有想过,没想过推翻目前这个如日中天的皇 朝,因为,人家现在才是历史潮流。一 5章平前世界里有一位孙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历史大潮 浩浩荡荡,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很适合现在的局面。 人家封建皇朝正发展的如火如荼一路走上坡路的时候这 个时候造反,下场不会比那个相当女皇帝的造反者陈硕真好到 那里去。 她是女人家家的都被人家剥皮,斩首,要是男人. 跟孙先生的名言相比,云初更加相信他家太祖的话,因为 蟾奇祖不但是一个革命者,还是一个实干家并且是一位彻底 的成功者。 太祖集开篇就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 友? 那还造个屁的反,换汤不换药而已。 成达瞽肇磊直鷲欵变态也有可能跟随”不过”造反 只有弄清楚这个问题了,才能进行下步的行动。 都不革灶贤望”没找见一个朋友”就连老婆虞修容 候惊SI“女人会支持”不过”造反成功的时 这些事情不能想只是想一下胸口就痛的厉害,好像真的被 狄仁杰捅了一刀似的。 所以,在这里找不到同呼吸共命运的同志,个都找不 到。 中盘嚣5嚣翼绎竖跟眼前这个在历史长河 就像云家的棉花产业,不能跟官营织造相撞样,不论是 !也家的棉花,还是他的行为,都只能避开人家的锋芒,另辟蹊 O 占洁1鷲人一个坐皇位上”一个待在相位上,最后再相 互残亦的血流成河?这是有病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至于狄仁杰要是知道云初有造反之心,他定会找个云 初最没有防备的机会,一刀捅死云初,然后,趁着云初还没有 断气的功夫,再刀捅在自己致命的位置上,最后拉着云初的 手用生命最后一口气告诉云初不悔。 云初倒在躺椅上已经思索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离开月子 赏的虞修容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从他面前经过,云初视而不 见O 于是,虞修容就抱着儿子美玉儿从他面前重新经过遍, “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不可自拔。 换了闺女彩云娘再走一遍,云初还是那副死样子,嘴角透 着一股子阴狠,脸上带着君临天下般的微笑。 此时的云初已经在幻想中克服了重重困难,最后率领人民 也反成功,正骑着枣红马走在夹道欢迎的人群里,遍又一遍 的向所任诉说着权力属于人民。 把脸凑到云初脸跟前的虞修容终于从云初的喃喃自语中听 清楚了这句话。 就疑惑地问道:“谁是人民?你是说世民?该死的 的名讳,也是可以胡说八道的?“ 那是太宗 云初瞅着不知何时趴在他肚皮上的儿子,就揽住儿子,可 不敢掉下去。 ”做美梦呢?是平康坊的哪一个美人儿? 啥权力属于她? 床榻上的权力? 你倒是给妾身说说,她用了什么床榻上的权力能让你如此 的如痴如醉的? 说说,妾身也学学。” 云初推开浑身奶味的虞修容怒道:“个月婆子,少往男人 跟前凑,想要办事,再过两个月再说。“七、 虞修容笑着伸手抚摸下云初的脸吃吃笑道:“我夫君还真 是一个正人君子,居然能忍到现在,还怜惜妾身的身子没有修 养好。” 有初勃然大怒,将儿子塞给老婆,冲着虞修容道:“不忍 了,这就去平康坊。” 虞修容见丈夫去了崔氏的房间,还在后边高声道: 个好的,也记得回家啊“ “记得找 云初到了崔氏房间,发现屋子里摆着七八个塞满了棉花还 算嚣鸳绿的抽象布老虎”看样子”这应该是云氏新开发 云初瞄了一眼之后,就觉得这是缺心眼才能干出来的事 E,予老虎这东西早就有了,人家都是往里面塞养麦皮,拿来 当枕头用的。 塞满棉花的布老虎怎么当枕头?大唐人喜欢硬邦邦的枕头, 子界,木头的,陶的,没有这些东西人家宁愿在脑袋底下曷 块砖头,都不会用这种可以当玩具,也可以当枕头的东西。 ”去竹林里抓一头花熊过来。” 云初岀门就对刘义下了命令。 尽管很疑惑,刘义现如今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管家了,不大 功夫就带着仆役从竹林里抓了一头花熊过来。云初抓着花熊的 耳朵,将它提熘到崔氏的面前道:“按照它的样子,用黑白缎 子,棉花,玛瑙给我造只模一样的出来。“ 说完话还瞄一眼崔氏床上堆看的抽象布老虎,撇撇嘴又道. ”尽浪费好东西。” 崔氏先是胆怯的看看莫名其妙就发火的家主,然后就把疑 惑地目光落在熊的身上。 见熊张玄了嘴巴嘤嘤的叫唤,就指着熊嘴里的牙齿道:,,牙 不好弄。“云初把捏住熊嘴,对崔氏道:“就弄一个, 圆疙瘩脑袋,嘴巴是闭着的就成。记得我的话,用最好的 黑白缎兰,眼睛用玛瑙。最新章节。 我们豕以后不弄棉被了,就弄这东西包你发大财。“ 崔氏笑道:“郎君净说笑,棉被怎么能不做呢 五百床面被等着交货呢。“ 这个月还有 云初愣了一下道:“ 吗?“ 不是说外边已经有人开始做棉被了 “宀土牛笑道:有啊,直都有啊,可是,谁家的棉被都不如 我豕的好,他们做出来的棉被跟毡片似的,想要暖和,蓬松的 被子,还得来找咱家。” 初摆摆手道:“那就继续吧,另外,把熊早点给我做出 来,有用。” 崔氏再看看趴在地上嗷嗷叫的熊,连连点 头道:“这畜生身上就两个颜色模样也简单,比做布老虎简 单多了,明日里就该能做出来。” 听崔氏这么说,云初反倒有些疑惑了,指着熊道:“别看简 单,其冬想做出一件出来,考虑的事情可多呢,想要画图,然 后是裁剪“ I专氏听自家郎君絮絮叨叨的,就拿过一大块麻布,又让仆 役把熊架起来,再然后,就把麻布往熊身上缠住,最后把熊整 包裹起来,拿起剪刀喀察声,就把麻布裁断,最后把缠在 熊身上的麻布取下来,对云初道:“郎君,简单,不就是给熊 做一件衣衫吗,不难的。 乎东西在晋昌坊整天光吃一点活不干,现在终于有用处 产初愣了下,然后就恍然大悟,在他以前的世界里,这 东夺杪有一个名字叫国宝,人弄死个人不定被枪毙,弄死 义这个东西,身败名裂加坐牢的比弄死人还要可怕。 那些玩具厂商自然不能像崔氏这样直接抓头熊回来当模 特,那代价般的玩具厂商可承受不起。 在晋昌坊,没有任何口饭是可以白吃的。 李治爱花熊的名声如今传的满大唐都沸沸扬扬的,再加上 先前那一道不许百姓捕花熊的诏,更是把花熊的地位下 子就提到了仅次于龙凤之下。 没人见过真正的龙凤 罕见。 可是,花熊这东西在关中秦岭并不 因此,在短短的时间里,花熊就成了大唐人喜闻乐见的瑞 崔氏宁可花大力气制作流程复杂的布老虎,却不知道去制 作只需要两种颜色的布就能做成的花熊,实在是脑子不够用的 表现。 “初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瞅着近在迟尺的大雁塔,听着自 己鸽子带着鸽子哨呜呜鸣的从院子上空飞过,云初忍不住叹息 声。 革命还是从小处坐起吧。 比如,从花熊开始就非常的不错。 人们喜闻乐见不说,还喜欢,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定能够 成为大唐最顶级的奢侈品。 想想看啊,在这大唐的世界里,有多少男人会把自己想象 成帝李治,即便是家里缺少绝色佳人,睡觉的时候抱着头 皇帝喜爱的花熊也能安慰一下自己。“ 第一六零章救民还是害民 崔氏的行动远比云初预料的要快。 傍晚的时候,一头跟云初在后世见到的一模一样的熊猫玩偶就出现了。 将玩偶跟花熊放在一起,即便是花熊都认为这是自己的同伴,还把自己吃剩下的竹子递给这个玩偶,希望能共患难。 娜哈嗷的叫了一声就把玩偶给抢跑了,虽然这头熊玩偶是按照晋昌坊那头半大的熊猫制作的,个头依旧不小,几乎把娜哈埋在里面了。 虞修容也很想要,不过,跟小姑子争夺玩偶的事情,她还是干不出来的。 刚才她摸了那个玩偶,黑白缎子滑熘不说,整头熊里面装的都是棉花,柔然可人。 现在被娜哈拿走了,这个十八岁的两个孩子的母亲,怨愤的对崔氏道“既然知道这东西稀罕,怎么就只做出来了一个 崔氏为难的道“这本身就是样品,做多了万一弄得不好,家里就赔钱了。” 虞修容想了一下,回到房间拿出来一大两小三块宝石递给崔氏道”黑色的安鼻子上,两颗蓝宝石装在眼睛上,马上给我做一头熊出来。” 云初看到崔氏拿在手里的一黑两蓝的宝石,忍不住摇摇头他觉得虞修容要是这么干了,从不服输的娜哈一定会把崔氏安装在熊脸上的劣质宝石也会换掉,就是不知道她会弄成啥样。论宝石,还是娜哈手里的宝石最多。 马上,云初就摇着头笑了,或许这才是奢侈品的本质,毕竟,这东西是拿来攀比的。 于是,云初就对崔氏道“从库房里取三块最好的石头按在熊头上,这头熊只拿给客人看不卖,她们如果也想要同样的东西,自己拿宝石来装上。“ 崔氏是一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听了郎君的话,第一时间就去执行了。 虞修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夫君,妾身贪玩了不该浪费家里的宝石。” 云初抬手摸摸这个十八岁的两个孩子的母亲的脸笑道“你才比娜哈大六岁,她能干的事情,你为何就不能干呢,喜欢就好。” 云初话音未落,就听到娜哈在他后面重重的哼了一声,看样子是去翻腾她的宝石去了。 连老天似乎都看不惯这一家的靡费行径,一滴雨水落在云初的额头。 他抬头看天,于是,就有更多的老天爷的口水落在他的脸上,吐了他一身,看样子,老天爷对他的行径越发的不满了。 长安城需要这样一场雨水,好好地洗涤一下蒙在建筑上的灰尘。 只是眼看着雨水哗啦哗啦的往下落,不一会院子里就有积水了。 管家刘义披着蓑衣带着仆役们将下水口的堵塞物取开,不一会,院子里的水就沿着出水口,流淌进了街道左边的污水渠。 天落水,长安城里最后的一丝暑气也就消散了。 吃饭的时候,云初瞅着被灯光照的有些发红的雨水,就放下碗快出门去看。 大雨依旧噼里啪啦的下着,看不到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云初这人很喜欢下雨,但是,不喜欢这种毫无美感的泼水一般的下雨。 虞修容过来拖着云初回到房间,把碗快放到他手里道“继续吃饭,一会凉了。” 长安城下这样的大雨其实也不稀罕,云初就继续吃饭,还喝了一点酒。 睡到半夜的时候,云初被孩子的哭声惊醒,见虞修容正抱着闺女哺乳呢,而自家的儿子却在那里举着拳头,张着嘴巴干嚎。 云初连忙起身抱起儿子,翻看一下尿布,还好,这孩子就是饿了。 云初抱着儿子又点亮了一根蜡烛,或许是孩子的眼睛对光有一些反应了,他的美玉儿不再哭泣,一双乌熘的眼睛盯着摇曳的烛光一眨不眨。 彩云娘明显已经吃饱了,嘴巴张的圆圆的,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嗷嗷声,跟花熊一个动静。 云初把美玉儿交给虞修容哺乳,他将彩云娘趴着放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拍她的背部,直到这孩子放了一串屁,嘴里也打出几个奶嗝之后,才用襁褓把孩子包裹起来。 虞修容抱着吃奶的美玉儿瞅着烛光下的丈夫道“夫君是怎么知晓这些妇人才知道的事情的” 云初笑道“是从老神仙那里学来的,说起来,老神仙去柳州已经一年了,老何去柳州避险,也走了大半年。也应该回来了。” 虞修容得意的道“咱家的两个有福气的孩子已经见过玄奘大师了,如果再让老神仙看看,这两个孩子的福气就满了八成。” 云初笑道“干嘛不说十成“ 虞修容白了丈夫一眼道“福气哪里有满的,留一点点遗憾,好让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云初见彩云娘再次睡着了,就把她轻轻的放在摇篮里,将纱帘子扯过来一些,免得被烛光照到孩子的眼睛。 听着窗外依旧传来暴雨哗啦哗啦的响声,云初轻轻地喟叹一声,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而这场暴雨从一开始就很勐,很急,现在依旧不停,雨势不减,长安城外的农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遭灾了。 想象到这里,云初就就开始穿衣裳,虞修容道∶“夫君你要出去吗“ 云初点点头道“暴雨不停,我该去衙门里坐镇。” 虞修容侧耳聆听了一会雨声,对云初道∶“夫君快去吧,别耽误了公事。” 云初披上蓑衣,才打开后宅的门,一直守在门房里的刘义就连忙凑过来道“郎君,大雨已经成灾了。“ 云初看着打在蓑衣上的雨水已经变成小溪往下流淌,就对刘义道“看好家里,我去衙门。” 刘义答应着,就喊了一声肥八,随即,肥八就牵着已经装好马鞍子的枣红马从马厩那边过来。 刘义打开云家专属的小坊门,云初挑着气死风灯才来到大街上,就发现街道已经变成河了。 面对大雨,枣红马显得比较兴奋,在雨中叫唤一声,就驮着云初直奔东市的万年县衙。 昔日潺潺溪流的东市小河,如今变得有些汹涌,匆匆进入县衙,才从马上跳下来,就对看门的小吏道∶“击鼓,集合。” 等云初在万年县大堂上坐定,吴主簿,张县尉,就已经分列两边,等鼓声响起不久,凡是在县衙里值班的所有人就已经到齐了。 就连不用遵守万年县衙规矩的温柔也突兀的出现在了公堂上。 人到齐了,云初就长话短说。 “暴雨已经下了五个时辰城外的农田必定遭灾,诸位就按照我们先前制定的预桉开始动起来,我要你们在天亮城门大开之前,召集所有人手来县衙待命。 只要城门开,先不要去管人,我们全部参与抢收泡在水里的秋粮,收粮完毕,再救援人。“ 众人齐声遵命,就一哄而散,按照万年县衙制定好的救灾方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无事可干的温柔,瞅着外边黑乎乎的天空道“这一次很麻烦啊,一口气下五六个时辰的暴雨实在是罕见。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云初笑道“按照拟定好的方略进行就是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灾难,我们都能度过去。” 温柔摇摇头道“难怪你能当主官,我可没有你这么乐观。” 假如云初不是万年县的县令,不知道大唐百姓的真实生活水平的话,整日里猫在长安城里,他一定会跟后世的很多诗人一样,在歌舞中,在诗人的激情中,在大唐的金戈铁马中歌颂这月光下的盛唐。 不成啊,他是县令,他知道的太多了,知晓大唐百姓的所有痛楚,也知晓他们生活的是何等的不容易。 都是普通人,即便是在盛世里,难道说地里的庄稼就会自己长出来 天微微亮。 云初率领县衙官员,衙役,捕快,不良人,火速离开长安城,踩着齐膝深的水,在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抢收这些粮食。幸好,快到中午的时候,雨水终于从瓢泼大雨变成了蒙蒙细雨。 万年县长着秋粮的田地不多,再加上出动的人手很多,一排排的人用了足足三天时间,这才将泡在水里的秋粮抢收回来。 粮食抢回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安置房屋被淹没的百姓,还要为他们准备烧水的柴火,跟避雨的地方。 在过去的三天里,天空就没有放晴过,雨水一直在往下落,只是一会大,一会小而已。 云初召集来各处的里长,命令他们开始施行万年县卫生条例,取用万年县在城外储存的煤炭,粮食,油布,竹竿,绳子等物资,立刻展开自救。 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云初又冒雨巡视了两个被水淹的最严重的里坊,确认救灾物资已经下发。 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长安城。 云初湿漉漉的回到县衙,解开蓑衣,觉得全身的热量似乎都被这场连绵不断的秋雨给夺走了。 喝一口热汤,这才让自己的不断碰撞的牙齿安定下来,也能说一两句完整的话了。 擦干身上的雨水,还好暖和的干衣裳,留守县衙的温柔就低声道“曲江池子里的水太多,已经倒灌长安城了,今天的朝会上,有人建议挖开曲江池泄洪。 第一六一章 倭人圣人 云初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艰难的看着温柔道:“曲江池才是每年大雨来临时候的存水地。 往年但凡有水灾,长安城的水都是往曲江池排的。” 温柔点点头道:“没错,是这样的,大量的水沿着排水沟进渭水,少部分的水进入曲江,这本身就是长安城抵御水灾的法子。 可是,现在不成了。 你以为万年县雨势很大,却不知别处的地方雨势更大,渭水上涨了两丈有余,咸阳桥被我们炸了一下之后,因为没有及时修补,已经被洪水给冲垮了。 污水渠不但不能向渭水排水,因为渭水水面变高的缘故,反而在倒灌。 蓝田县西南的秦岭北坡上出现了大量的泥石流,泥石流涌进了浐河源头的汤峪河、岱峪河、库峪河,其中汤峪河因为山崩,河道被堵住,加上这些天来暴雨不断,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堰塞湖。 一旦堰塞湖被继续上涨的洪水冲垮,整个浐河的堤坝就会立刻崩塌,河水也会从浐河溢出河道。 所以,你万年县城外的东西完蛋了。 浐河与曲江池相连,而曲江池又与长安城相连,一旦沪河水倒灌进了曲江池,从曲江引水进入长安坊市的沟渠,也被大水漫灌。 如今,这秋雨绵绵,司天监的人说,大雨还要维持至少十天以上,就算没有堰塞湖的事情,仅仅是沪河继续上涨,那么,长安城就有被水淹的可能。 云初怒道:“为何无人通知我?就算要挖开曲江池泄洪,也要通知我转移百姓吧?” “这是上官对你的好意。” “好意,这就要挖开堤坝淹死我治下之民,却不告诉我,这是对我的好?” 温柔道:“城外的百姓是你的治下子民,城里的难道就不是了? 在下属处于两难的境地里的时候,这种命令一般都是由上官来发布。 也就是说,救灾是你这个县令的事情,发布决堤泄洪令的是上官。 人家一边掘堤坝,你一边救灾,这很正常。” 云初眼前一黑,摇晃一下道:“曲江坊完蛋了。” 曲江坊是云初早就设定好的原始工业发源地,在那座土山被挖掘完毕之后,云初就准备对曲江坊进行产业升级,从烧砖瓦的变成全大唐最大的造纸基地。 别人造纸用青藤,用麻,用烂鱼网,云初在曲江坊造纸准备用竹子。 前面的青藤皮,麻皮,烂鱼网这些材料的希少程度,严重制约了造纸是数量,与质量。 他如果用速生竹子造纸,就能把纸张的价格一下子就打下来,晋昌坊铜板的印作坊,虞修容的印作坊合作,再把本的价格给打下来。 从而变成一个长久的产业链,并可以向四周辐射,继而带动丝绸之路的继续繁荣。 现在,自己做的所有准备都将化作泡影。 云初缓缓在座位上做了一会,整理一下心神,然后对温柔道:“什么时候掘堤放水?” 温柔低声道:“酉时三刻,火药炸开。” 云初苦笑一声道:“你说,我这是不是作茧自缚,炸开大堤之前,难道都不告诉百姓一声吗?” “自然有人告知百姓离开淹没区,只是没人告诉你这个县令而已。” “为何?” “因为你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还是陛下口中的二百五,你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治下的百姓被他们故意放水淹没呢。 人家为了省事,就直接越过你,一竿子捅到底,这样,即便是百姓们受到了损失,也不会埋怨你,你的怨气也不会太重。” 云初道:“我有这么重要吗?” 温柔往嘴里放一块糕饼道:“你总是在小看你自己,一个六品县令叩阙,一般会被金吾卫,或者宫卫拖出去丢远,你没有被丢,反而见到了陛下。 然后,百骑司的都督就接管了官营织造作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的奏疏到了陛下的桌案上之后,会作为重点被安排,陛下也会重点看你的奏疏,这就是权力啊,很重要,甚至是非常重要的权力。” 云初起身,再一次披上湿漉漉的蓑衣,对守在门口的小吏道:“击鼓吧。” 一大群跟着云初在泥水里泡了三天的官吏们再一次出现在了云初的面前。 云初没有多做解释,对张,吴两位官员道:“酉时,曲江池的大堤就会决口,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曲江里一带的百姓从那里带出来,重新安置。” 县尉张甲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吴主簿却张大了嘴巴吼叫道:“决口泄洪,为何偏偏是我万年县?曲江坊更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财赋出处之地,为何要选在那里呢?我不服。” 云初看一眼吴主簿淡淡的道:“除过曲江坊,周边全是皇家别院所在,或者就是上林苑,宜春宫这样的所在,不挖开这边的堤坝,你指望挖开那边的?” 吴主簿眼含热泪,嘴巴无力的蠕动几下,最后一屁股坐在衙门的门槛上,双手抱着脑袋悲恸的说不出话来。 不仅仅是吴主簿不愿意,万年县上下就没有一个愿意的,一个晋昌坊,一个曲江里,乃是支撑万年县财赋的所在地。 就算万年县别的里坊都被水淹没了,他们也有信心凭借这两个里坊的财赋来支撑过最难的一段时日,再慢慢等来整个万年县的复苏。 现在,曲江里如果被大水淹没了,影响的绝不仅仅是曲江里,曲江里还肩负着晋昌坊顶级肉食供应,所以,晋昌坊也会被波及,这是一定的。 云初平静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能创造出一个曲江里,就有能力创造出十个曲江里。走吧,把人转移出去,我们还有机会。” 有时候士气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三天前,云初带领着一群士气高昂的队伍出了长安城去救灾。 这一次,云初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队伍离开长安城去疏散曲江里附近的百姓。 才出城门,众人就把目光投向曲江里,云初赫然发现,曲江里方向依旧浓烟滚滚的如同鬼域。 “他们竟然还在生产,这不是胡闹吗?” 在大唐,比人命值钱的东西很多,比如粮食,比如钱,现在又多了一个砖头。前往曲江里的道路泥泞至极,就算是枣红马这种神骏的宝马,也失去了往日应有的优雅,一踩一脚泥的泥地里蹒跚前进。 往日枣红马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跑到的曲江里,今日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众人抵达曲江里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平静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曾二牛就站在里坊门上,迎接云初,在他的脚下赫然出现了一道由砖瓦组成的大坝。 这座大坝看起来非常的结实,且高大,枣红马踩着搭在大坝上的巨大木板上到大坝上,曾二牛就拱手道:“先前就给县尊带过话,曲江坊安然无恙。” 云初疑惑地道,就依靠你脚下的这道大坝吗?” 二牛笑呵呵的道:“有一个行家说了,洪水最可怕的是第一道浪头,如果能阻挡住第一波浪头,那么,随后而来的洪水就会按照地势向地处流淌。 而且,曲江池本身就是这一带地势最低的地方,工匠们计算过了,就算掘开曲江池的堤坝,曲江里也只需经受曲江池两尺的水。 只要我们在水的锋面设置一条一丈高的堤坝,挡住最凶猛的第一道浪头,曲江池两尺高的水面,并不算多,了不起将曲江里的农田淹没而已。 更何况,我们本来在今年就打算引水洗碱,这场洪水对我曲江里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云初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一脚一脚踹大的年轻里长,疑惑地道:“你应该没有这个本事。” 二牛笑呵呵的指着堤坝后边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的倭人阿倍道:“是他出的主意。” 云初怒道:“一个倭人懂得什么。” 站在低处的阿倍冷冷的道:“在下的家乡就在海边,只要到了起大风的日子,比这可怕一万倍的海浪就会沿着河口倒灌进我的故乡。 虽然在别的方面,我确实不如唐人,但是,论到如何应对水灾,倭人阿倍还是有发言权的。” 云初看了阿倍一眼,对随行的县尉跟主簿道:“如果顶事,以后就不要为难他,如果不顶事,就把他丢水里去。” 阿倍依旧将手插在袖子里,抬头看着云初道:“在下一直都不明白,阿倍抱着一颗礼敬之心来大唐求学,自忖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为何县尊却对在下充满了敌意。” 云初不耐烦地道:“我不是对你有敌意,是对所有倭人都有敌意。” 阿倍不解的道:“难道是我倭人做了什么让县尊不满意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请县尊杀了阿倍一人,以消解心中的不快,让其余倭人可以在大唐潜心求学。” 云初俯视着脚下无所畏惧的阿倍,一股子无名恨意从脚底板升起,弄得他牙根都发痒。 没错,他很讨厌倭国人,而最讨厌的倭国人就是眼前这种行为跟**圣人一样的倭人。 第一六二章来自倭国的诱惑 洪水来的时候,云初就披着蓑衣站在这座临时用砖头堆砌成的大坝上。 而曲江坊的人,以及云初带来的人手,都在忙着疏浚大坝两侧的水道。 云初不得不承认,这个倭人的办法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曲江池能溢出来的水只有两尺高,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压力的缘故,水流会非常的湍急,浪头也会很高。 这就是洪水最凶猛的时候,只要抵挡住这一波洪水,等待曲江池释放了足够多的压力,那么,水浪的速度就会减慢,最后将曲江池多余出来的两尺深的水,平均的铺在曲江里。 而曲江里要比曲江池大的多,两尺深的水,平铺在曲江里的话,连一尺都不到。 更何况曲江里的新房子基本上都修建在取过土的土山原来的地基上,这里比较高。 理论上是这样,一声沉闷的轰鸣声过后,片刻功夫湍急的水浪从曲江奔流过来将原本凸凹不平的大地铺成一片泽国的时候,云初还是感到胆战心惊。 七八尺高的浪头裹挟各种东西,如同规模庞大的骑兵撞在堤坝上的时候,最高的浪头甚至翻越了堤坝,进入了村子。 只是,因为力道一次用尽,这些不多的水,也就随着排水沟流淌到了更低处。 巨浪一波又一波的撞击在堤坝上,撞得粉碎,虽然云初脚下的堤坝在颤抖,最终还是扛住了冲击,直到巨浪慢慢变成平缓的水流。 此时,云初极目四望,在蒙蒙的小雨中,曲江里已经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泽国。 只有七座巨大的烟囱还在执拗的冒着浓烟。 吴主簿敬畏的看着站在堤坝上的云初大声吼道:“县尊,曲江里保住了。” 云初冲着他笑一下,就走下堤坝,对曾二牛道:“干的不错,还知道自保。” 曾二牛指指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倭人阿倍道:“这是一个有本事的,县尊不用一下吗?” 云初道:“你想让我怎么用他?” 曾二牛低声道:“上一次温柔郎君过来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起过,要我盯着这个倭人,如果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坏心思,就给他留着。 小的是县尊的人,如果这人有用,自然先送到县尊身边来,您用不上的,才轮得到温柔郎君。” 不管云初跟温柔的关系如何的好,听曾二牛这样说,云初心中还是感觉很舒服。 走进曲江里,这里依旧是灰蒙蒙的,雨水被煤灰染黑之后,咕咕的从排水道里向外流淌。 或许是这里原本是土山根基的缘故,即便是被大雨侵袭了四五天,这里的地面依旧没有积水。全曲江坊的人都聚拢到了这里,虽然男人们的面色阴沉,女人跟孩子们却显得很无所谓。 “粮食足够吗?” “足够,您是知道的,砖窑上都是大肚汉,今年夏粮下来的时候,曲江坊就囤积了三千担粮食,大雨之前下来的秋粮,也被小人囤积了下来。 加上砖窑这里的煤炭不缺,供应这些人的吃食,还是没有问题的。” “平白给吗?” “不是的,这两天雨小,小的就带着这些人继续挖土山,将挖下来的土堆积到曲江里边缘,在哪里形成一圈高高地堤坝,等以后朝廷准许了,就在那些土堆上比照晋昌坊的坊墙,修建出一座小小的坊市子出来,到时候安上大门,咱们也好管理不是?” 云初诧异的瞅着曾二牛,没想到这还是一个有野心的,现在看来,当初让这个家伙去澡堂子当掌柜的,还真得锻炼出来了。 好吧,能让二牛亲自招呼的人中间好人不多,李慎不是好人,云初不是好人,温柔不是,狄仁杰也不是,就连刘仁轨也算不上一个纯粹的好人。 “在长安城外修建堡子墙,你想都不要想。” 二牛嘿嘿笑道:“既然不能修建堡子墙是朝廷的律令,咱们自然不去触犯就是了。 不过,县尊,咱们不修墙,挖坑总可以吧?” 云初皱眉道:“什么挖坑?” 二牛笑的越发得意,指着身后的那个倭国人小声道:“阿倍说,倭国人不善于筑墙,主要是巨石运送不到高处去,可是呢,城堡没有高墙这怎么防守呢。 所以,就有一个聪明的倭国人就想出来一个办法。” 云初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去倭国看到的天守,天守外边,就没有城墙,只有数不尽的樱花。 虽然没有城墙,天守外边却有好几道回字形的深坑,这些深坑深度超过了十五米,宽度超过了二十米,开始还以为是护城河,结果,这些深坑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听了解说之后,才知道,这些深坑其实就是天守的城墙。 只不过把原本高高耸立的城墙,变成了几圈回字形的深坑,敌人如果想要进入天守,就必须一点一点的沿着九曲回廊争夺。 如果不小心掉进了坑里,根本就没机会往上爬,会被深坑上面的守军,射成筛子,或者被守军倒进燃料,将整个大坑点燃 再想到曲江里本就是一个吃土的大户,以目前长安城旺盛的砖瓦需求,不管有多少土都会被这些砖窑吃的干干净净,最后,变成长安城里的房子。 如此下来,只要曲江坊的砖瓦窑继续冒烟,曾二牛在曲江坊的外边,完全可以弄出一个倒着的高大城墙出来,且用不了几年。 原本矗立在这里的那座土山,这才几年的功夫就缺少了八成,绕着曲江坊挖出一圈大坑,最后变成他们的独特的城墙,真的不是一个难度很高的事情。“县尊,倭国能用在大唐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即便是如此,阿倍依旧把它贡献出来了。 我知道县尊对这样的技巧看不上眼,但是,这能向县尊表明阿倍的心。 倭国的人,至今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我们向天祈求一些食物,从土地里栽种一些食物,从大海中获得一些食物,即便是这样,我们的粮食永远都不够吃。 我们那里的大地经常会抖动,翻滚,刚刚修建好的房子人们才住进去,房子就会倒塌,将里面的人活活埋在里面。 我们那里的大山常年冒着滚滚的浓烟,有时候还会喷出炽热的火焰,那些火焰连岩石都能融化。 更不要说那些来自大海的危险,可以折断连腰粗的大树的狂风,比山峦还要高的海浪,每时每刻都在夺走倭国人的性命。 很多孩子刚刚出生就死掉了,很多人还很年轻,就因为疾病死亡了,以至于,在很多的地方,一旦人活得时间太长,年纪太老,为了节省为数不多的粮食,他们的子孙就不得不把他们背进大山里,任由野兽啃食 县尊,倭国人是人,不是自生自灭的野草,阿倍来大唐,目的就是希望将大唐人的生活,引入到倭国,让我倭国人同样可以如同大唐人一般衣食丰足。 祈求县尊,请允许我们学习,允许我们倭人在很多年后,也过上大唐人的这种幸福的生活。拜托了。 阿倍说完话,就双膝跪在地上,将双手平整的铺在地上,再把自己的前额贴在上面。 阿倍的唐话说的非常好,字正腔圆不说,还自带着一股子奇怪的韵律,极具欺骗性。 在场的人,除过云初依旧面色不虞,其余的人都把怜悯的目光投向阿倍。 很多万年县所属的官员,此刻都觉得他家的县尊啥都好,就是心胸实在是太狭窄了。 云初忽然笑了,瞅着拜服在地的阿倍道:“放心吧,迟早有一天,会有大唐人亲自登上你们的岛屿,亲手教导你们学会这一切的。” 阿倍欣喜的抬起头瞅着云初道:“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那可太感谢您了。 早就听说县尊乃是大唐有名的诗人,如果县尊有一天能够去倭国,阿倍愿意陪同县尊一起去看冒着烟的白头雪山,等到每年三月,樱花盛开的时候,阿倍就带上酒,在微风中感受樱花雪片般的凋落,想必,那样的景致一定能让县尊诗兴大发,给倭国留下流传万年的诗篇。 阿倍的一番描述,让云初回忆起自己在富士山上游览的场景,回忆起自己跟同事在京都看樱花的场景,更回忆起自己在芦之湖漫步的场景。 你别说那里的风景谈不到多美,却真的很有意境。 不过,还是觉得阿倍在装傻,自己明明说的是,将来一定会有大唐兵马踏上倭国,是以君主国之名踏上倭国,而不是作为客人再去倭国。 云初不喜欢作为客人去倭国,因为,身为客人,连高级一些的风俗屋都不能进去,这让人非常的扫兴, 看到阿倍兴高采烈地样子,云初也不打算说破,反正以后刘仁轨这个人会成为大唐水师将军的,到时候走一遭倭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真的,没能去成北海道在大雪天洗一次温泉浴,是云初当年去倭国留下的最大遗憾。 “准备饭食吧,丰盛一些,毕竟,今天里人人都是功臣。” 二牛欢喜的躬身道:“唯!” 第一六二章《论隐户流氓疏》 在水天一色的曲江坊,云初举行了一场盛宴。 这是曲江坊百姓在与天抗衡之后且胜利之后的奖赏,更是提高曲江坊人自信心与骄傲的最好办法。阿倍身为首席功臣,自然获得了云初给予的最高奖励——一头牛! 别看这仅仅是一头牛,却是官府奖励有功百姓的最高奖励。 一般情况下,路人救人一命,赏羊一只。 路遇盗匪,奋力反抗,且反杀擒拿至官府,赏奶羊一只。 突遇水火二灾,大声呼喝,令人出逃,且奋勇当先救灾,有大功者,赏牛一头! 给阿倍赏赐一头牛的原则就来自于此。 阿倍很高兴,曲江坊的百姓们也为他高兴,在酒宴上这个倭国人喝的酩酊大醉。 还一边哭泣,一边歌舞,并看着云初满怀希望的唱道:“奈良京城地犹如樱盛开。香气到处薰,繁满眼来。”(原作,倭国,小野老,于公元七百年) 赏赐阿倍一头牛,这是公事公办,也是理所因当的,假如这一次出主意的是二牛,或者别的唐人,云初给他的赏赐也是一头牛,不过,还会有乡贤补助,至于这个补助有多少,那就看云初的心情了,总之,这些补助一定会让一个下户人家顷刻变成上户人家。 云初自己也被洪水困在了曲江坊,且被困了足足七天时间,在这中间,有曲江坊人乘坐竹筏去了长安城给衙门,以及家里报平安。 在这七天时间里,云初也没有闲着,而是开始布局自己的造纸大业。 长安边上的竹子非常多,这东西在晋昌坊成害了,在曲江坊更是如此,如果一两年的时间里不砍伐,它们就敢长进农田里去。 之所以选择曲江坊造纸,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里的百姓已经有了做工养家的自觉,而云初希望将以前依靠土地才能进行下去的租佣调,变形到这些作坊里去,也就是说,在作坊干活的大唐百姓,其实对作坊来说,是拥有一定决定权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仅是作坊的做工者,同时也对作坊有一定的拥有权。 这是一个巨大的改变,对农夫们来说甚至是翻天覆地的一种变化,云初希望有人能够勇敢的参与其中。 万年县已经没有土地可以分配给成年的男女百姓,这就导致很多百姓的户口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万年县的户籍上,这也就是仅仅一个长安就有上百万的人口,此时,整个大唐的人口却不足三百六十万户的原因。 根据万年县官吏们的调查,仅仅是一个万年县就有起码三成以上的百姓是以隐户,流氓的形式存在于长安。 也就是说因为大唐朝廷没有给这三成多的百姓提供生产资料——土地,所以,这么多的人就不用负担租佣调,没有资格参与府兵体系。 长久下去,官府体系越来越庞大,而纳税人口却不见增涨,甚至是在减少,官府的收入就会减少,同时,因为没钱,官府提供给百姓的保护也就越来越少。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恶性循环,所以,在早早达到开元盛世这样的封建社会发展顶峰之后,大唐的国力就一路下滑,最终变成结局最惨的大一统王朝。 身为官员,云初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官员,以前他是这样的,现在依旧是这样的,于是,云初趁着被困在曲江坊的日子里,动手写了万言奏疏《论隐户流,氓疏》。 在这封奏疏中,云初用追根溯源的方式,以及探讨的口吻,向皇帝以及群臣,说明了隐户,流氓的产生,与发展,再到隐户,流,氓继续发展下去对大唐社会的危害,以及对大唐皇权的危害。 最后,还用威胁的口吻写到:“若不解隐户,流,氓之危,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定有天下倾覆之忧。 如此,则唐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是第一篇论证式样的长篇奏疏,云初仅仅是写,就写了足足五天,他希望能从皇帝那里得到处置隐户,流氓的权力。 在这一封奏疏,上呈之前,云初分别拿给狄仁杰,温柔,以及刘仁轨看过。 三人齐声叫好,尤其是刘仁轨在看到这一封奏疏之后,激动地难以自已,不仅仅在这一封奏疏上签名,落印,更是在月初的大朝会上,亲自将奏疏呈递给了皇帝。 李治看过奏疏之后长久默不作声,即便是巨熊陪伴在侧,脸上也毫无欢颜。于是,他的晚膳就便宜了巨熊。 大唐社会有隐户,有流氓,这件事李治是知道的,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隐户流氓的人数竞然能占到大唐户籍人口的三成以上。 而且,他还知道,云初在奏疏中还有一个庞大群体没有说到,那就是——部曲。 假如皇帝对隐户,流氓,不闻不问的话,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就会成为勋贵们的部曲。 到时候,云初说的大唐有倾覆之忧,将一定会出现。 高祖皇帝依靠什么起家的,李治如何能不知晓,部曲对主人的忠诚,已经训练有素方面,远不是一些乱民造反所能比拟的。 云初的奏折,将大唐社会一个毒瘤用刀子切开,血淋淋的展现在了李治的面前。 李治再三阅读了云初的奏疏,直到深夜,武媚到来之后,他依旧面对奏疏长吁短叹,他想过几个解决办法,最终因为投鼠忌器而——放弃。 在得到李治允许之后,武媚这才看了云初的奏疏,看完奏疏之后,武媚也呆滞住了。 此时此刻,她与李治的利益是相同的,李治遭到的损失同时也是她遭到的损失,李治的利益被隐户,流氓所侵害,同样的,她的利益也在受损。 夫妻两人枯坐在大殿中沉默许久之后,武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恬淡。 “陛下,纪王封户一万。” 李治猛地抬头,瞅着武媚道:“你觉得” 武媚又道:“汉王,周王,鲁王,舒王,霍王,荆王封户万五。” 李治咬着牙齿道:“这都是高祖,太宗所封。” 武媚又道:“高密,长广,万春,九江,庐陵,万春诸多公主,各封户五千。” 李治的身体打了一个哆嗦,因为武媚仅仅说的是高祖的女儿,而高祖足足有十九个女儿,除过平阳公主的封地是依靠死战得来,其余的能够获封五千户,不过是因为出自高祖皇帝而已。 这还不算太宗皇帝的二十一个女儿。 武媚拿起云初的奏疏指着上面的一行数字道:“陛下州县户籍上的丁口不过三百五十八万三千数。 当初太宗皇帝提议将原本的郡,州,县,三级变成如今的州县两级,使得政令下达通畅不少。” 李治盯着武媚的眼睛道:“你想” 武媚点头道:“赏赐钱财不过是一时之痛,赏赐土地就成了万世之灾,大唐国朝,只应该有朝堂百司,而后州县官吏,越是清减,陛下的政令就越是通达。 臣妾以为,这个王,那个公侯的会成为阻碍陛下政令下达的阻碍。 就如同眼下这场水灾一般,不是因为雨水太多而是因为河道疏浚不力,若是河道疏浚有力,即便是再大的雨水也只会被河道送去大海,而不是在这关中变成灾害。” 李治抓着巨熊的耳朵开始揉捏,他抓的很是用力,巨熊不满的哼哧一声,见李治不理睬它,就垂下脑袋,任凭李治揉捏,这种力道的揉捏,比云初的竹棒打在身上的痛感差远了。 李治思忖了很久很久,武媚则微笑着坐在原地,夫妻二人谁都不说话,只有宫灯上的灯火跳着输送光明。 计时的水漏不疾不徐的将水珠滴落在下方的铜碗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治沉默的将云初的奏折卷起来,封好,装在一个锦盒中,然后递给了武媚。“赏赐给你了。” 说完话,就起身带着睡眼朦胧的巨熊,离开了大殿,今夜,李治觉得自己可能无法睡眠。 武媚双手捧着锦盒,回头看一眼,已经离开的李治,再回头看着锦盒低声道:“先从谁开始呢?” 太阳终于从乌云后边湿漉漉的跳出来了,经过十余日的秋雨澜泽,寒秋终于来临了。 困扰曲江坊的洪水已经下落了一尺有余,有些农田已经从水里冒出来,变成了泥潭,中间的水坑里只剩下一些指头长的小鱼在游荡,一些大鱼似乎知晓没顶之灾将要到来,疯狂的摇摆着尾巴离开狭小的水塘,准备重新回到大河,大江,大湖。 可惜,总有提着竹篮抓鱼的顽童,将它们死死地按住,让它们无路可逃。 这些大鱼,一般都会送到晋昌坊大食堂,或者光福坊大食堂,最后成为人们交口称赞的美食。 回到家里的云初,一直在等待奏疏回音,结果,怎么等都没有等来,没有奖赏,没有呵斥,就像是自己从来没有上过那道奏疏一样,朝堂上安静祥和的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传来,蓝田县人终于疏通了河道,用火药炸开了堰塞湖,解除了长安被水淹掉的命运 第一六四章忠君爱国而已 (上一章顺序标错了) 云初从不认为一个朝代会因为修建几座宫室,修建一座长城,一些驰道,一条运河就能灭亡。 相反,如果控制的好的话,修建这样的大工程对国家的经济反而有促进意义。 修建这些东西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财富沉淀的过程,只要让负责工作的百姓能拿到可以糊口的报酬,负责提供材料的供货商能拿到货款,修建宫殿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柔跟云初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认可了云初劳动创造财富这个说法。 所以,万年县即便是大灾之年,不断没有停止拆除万年县坊市里的烂房子,建新房子的过程,反倒加快了修建的步伐不说,还将拆旧建新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于是,就有人上皇帝,希望阻止云初这种害民的行为,并严厉惩处这个不知所谓的万年县令。 李治问过户部,得知云初并未向户部申请钱粮,也问过工部,得知云初并没有申请徭役名额,最后问过御史台,得知云初并没有引发民乱,一切都在平稳运行中。 房子被拆掉的百姓,能得到新房子,负责修建房屋的工匠们有工钱拿,负责提供材料的供货商们虽然暂时没有钱,却不着急,一心等着房子建成之后再收钱。 然后,皇帝就对弹劾云初的官员说了一句“干卿底事?“就彻底的平息了这一场纷争。 这一次,云初准备彻底的腾空一个坊市,专门修建一个胡人坊市,供胡人们集体居住。 有了这样一个专门的胡人坊市,对于开拓丝绸之路有非常大的好处。 当然,这只是一个说法。对于这个未来的胡人坊市子,云初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主要是老猴子来信提出来的要求,他现在已经开始凝聚关外胡商的力量了,并且准备在大唐藩镇之外组建属于佛的军队了。 大唐的律法其实是非常,非常的自私。 胡人在大唐犯法,跑到天边都不一定能活,但是,唐人在胡地犯法,只要跑进玉门关,只要犯的法跟唐人无关,就没事了。 原本云初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问题,这一次被老猴子的行为提醒,重新温习了一遍法条。 直到有一次跟殷二虎闲聊的时候,发现这竟然是一门最好的生意。 其实,这件事最初要从殷二虎的一个隐户朋友身上说起。 当年,殷二虎的这个朋友,因为没有土地可分,家里的为了减少缴税,就把他的名字没有上报官府。 长大之后,想跟着殷二虎一起去当府兵,可惜,他没有户籍当不了,就受雇于府兵,在军前干一些极为危险的探子,或者暗杀,突袭一类的脏活。 结果,这个家伙在西南的土人居住地,竟然干出来了一番名堂,在大唐府兵的撑腰下,很快就变成了西南土著们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此人在西南之地,就是一个标准的无恶不作之人,他不但戕害那些叛乱的土著,还把手伸进了南诏六部,利用汉人惯用的挑唆,流言等天生的本事,在南诏六部经常掀起一些战乱,仇杀,并从中牟取暴利。 现在不成了,跟他熟悉的大唐府兵们撤退回来了,换上了一批他不熟悉的,而那一批府兵,人家也有自己支持的恶人。 所以,渐渐地,他在西南就混不下去了,再加上多年未曾还乡,思念家乡思念的很是厉害,偷偷跑回来之后,见到殷二虎,就希望能通过殷二虎的介绍,在长安落脚。 仅仅是留给殷二虎的问路费,就是一口袋金沙,云初掂量了一下,足足有十斤。 能这么大方的给殷二虎十斤黄金,云初就觉得这家伙手中的金沙要是少于一千斤就算他眼瞎。 于是,云初就去询问狄仁杰,若是这个家伙违反了大唐律法的话,就让张甲他们动手拿人,顺便,把黄金缴获用来补贴遭受了水灾的百姓。 结果,狄仁杰竟然说,此人在西南不但没有违反大唐的任何一个律条,反而对大唐有功。 这就麻烦了,人家手里的钱是人家的劳动所得,动不得,至少,在云初看来这些钱是动不得的。 毕竟,他是一个官员,不是一个强盗,巧取可以,豪夺这种事委实不能干。跟温柔两人商议了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好办法,只好让殷二虎告知此人,想要在长安落户不是不行,但是要补缴自他出生以来应该缴纳的各种赋税,还要罚款。 就在云初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的时候,这个大名叫做孙姜洋,诨名叫做孙十一的家伙大喇喇的出现在了万年县法曹的公堂上,声称自己早年犯错,这一次前来就是向官府投诚,领罚的。 隐户入籍,有罪无罪先打二十大板,这是一定的,就在云初以为此人会用金子买通法曹上下,免掉这一刑罚的时候,孙十一二胡不说,就脱掉裤子,声称愿意挨这二十大板,还说,该有的孝敬不会少。 朝廷之所以会制定杀威棒这个规矩,云初认为这就是为了方便官员捞好处用的。 孙姜洋老老实实受罚,衙役们也只好结结实实的惩罚他,二十板子一板子没有少打,也没有故意放水,打完了,人家还留下来一袋子金沙作为感谢。 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去了户曹衙门,准备继续接受经济惩罚,缴纳罚款,然后顺便把户籍给上了。 户曹老刘是一个老实人,既然人家来了,自己当然不会客气,径直将一个壮丁一辈子需要缴纳的税赋乘了一百倍后,就笑眯眯的跟这个孙姜洋报了一个数,并且做好了准备跟这个孙姜洋解释为什么需要缴纳这么多钱的原因。 谁知,孙姜洋二话不说,就出手一袋子金沙,把户曹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 二话不说,就当场给孙姜洋按照大唐律法的条例上了户籍,并且还特意给了孙姜洋一个税赋缴纳齐全的证明。 然后,站在公廨里的云初跟温柔两个就看到这个家伙一会哭,一会大笑的离开了万年县衙。 “一千两黄金哟,可惜哟。“云初无限遗憾。 “千金马骨,还是值得的。“即便是深秋时节,温柔依旧摇着手里的致的蒲扇。 “你说,这样下去,我万年县会不会变成全大唐最邪恶的地方呢?“ 温柔鄙夷的看着云初道:“你先告诉我,这个孙姜洋侵害了我大唐那一条律法,即便是隐户之罪,人家按照律法接受了惩罚,欠朝廷的赋税,人家也一次补齐了。 万年县衙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初伸长脖子目送孙姜洋远去的背影道:“如果他再买万年县修建的两套房子,本官就心满意足了。” 温柔大笑道:“这有何难。” 说完话就喊来一个杂役,给他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然后,这个杂役就急匆匆的去追孙姜洋了。 不一会,杂役就带着这个孙姜洋回来了。 云初温暖如春风一般的接待了这个孙姜洋,还让仆役弄好罐罐茶,跟孙姜洋喝了起来。 云初烤了一张胡饼,等胡饼烤的金黄的时候,掰了一半给了孙姜洋,关心的问起他的家眷,问候的老父老母的身体可还安康,询问他的孩子有没有进学。 最后还感谢他对万年县做出来贡献,感慨他这些年在外的不容易,鼓励他既然落户长安,就好好地生活,好好地享福,忘记昔日在西南干下的事情,不能把西南的习气带到长安来。 等喝完了一罐子茶,啃完半个胡饼,春风般和煦的云初接受了孙姜洋的拜别。 片刻之后温柔进来道:“人家一口气买了你三座小楼,连价格都没有问。” 云初吧嗒吧嗒嘴巴道:“还是这种人的钱好赚啊,想想都觉得愉快,这才是一个祸害南诏这种穷地方的人,你再想想那些祸害东边的,祸害西域的,尤其是西域的汉人马贼,更不要说海里面的那些海贼,听说,也富裕的紧啊。” 温柔点点头道:“万年县的地位实在是太好了,这些人,即便是想改邪归正,他们也不敢去那些地方州县,去了那里一定会被地方官们敲骨吸髓。 万年县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京县,做事规整不说,多少还是有一些底线的。 只要这个孙姜洋能安稳的落户万年县,你看着不出两个月,你麾下的百姓里,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会一一出现,而你还能通过这些人,将你的触角伸到他们昔日的发财之地。 高明啊,难怪你要死守着长安不肯离去,这里才是一个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好地方。” 云初笑道:“慢慢来,我们还年轻,等得起,也候得起,日积月累之下,我们的力量会慢慢的变大,我们的理想也一定会实现。” 温柔叹息一声道:“想想你的愿望不过是给长安贴上金箔,我就觉得你的理想根本就配不上你将来拥有的实力。” 云初瞅着温柔拱拱手道:“忠君爱国而已。” 温柔没好气的还礼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六五章都是自己选的 阿倍骑着一头牛,晃晃悠悠地与秋叶一起被风簇拥着进入了长安城。 阿倍长得不算瘦小,也不算高大,一张脸也平平无奇,衣着更是算不得丽,也就是周正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进城的时候获得了极大的礼遇,就连看守城门的武卫们,见到他也难得地行了一个礼。 不是阿倍本人有多了不起,而是他胯下的黄牛的眉心上,用烙铁烙出来一个大大的赏字。 这个赏字可不是随便可以烙上去的,只有官府赏赐给有大功的百姓的牛,才能在眉心烫字。 骑着这样的一头黄牛理论上去哪里都不寒颤。 今日,是倭国遣唐使们聚会的日子,阿倍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将这头牛洗涮得干干净净,把黄牛身上不整齐的毛也修剪了一遍,还修理了牛蹄。 所以当这个留着一点小胡子的倭国人进入长安的时候,大家都忽略了他是倭人这么一个事实。 倭人第一次不用腿行走在朱雀大街上,阿倍心中满满的都是自豪,就连胯下的这头牛没有戴粪兜子弄了一堆牛粪在朱雀大街,不良人们也没有罚他还给他找来了清扫工具,让他弄干净了事。 这是倭人第一次在朱雀大街上被良善地对待,阿倍非常得感激,即便是脱下衣衫挂在牛屁股后边,也不愿意再让牛弄脏干净的朱雀大街。 跟进城门一样,进入皇城的时候,人家也没有为难他,至少没有让他解开衣衫查验,更没有掏裆这样的行为。 进入倭国馆驿,阿倍发现这里的人死气沉沉的,甚至有一些人在见到同伴之后,嚎啕大哭。 其中就有两个好命的,进入国子监的倭国人。 “唐人不拿我们当人看我的唐文不好,听不懂课业,向先生求教,他们不理不睬,向同窗求教,他们呵斥我让我滚远处处受辱,处处被刁难,我不想去了。” 阿倍听到同伴这样说,就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道:“我们冒死漂洋过海来大唐,来之前就知晓不会有太好过的日子,如果你只是求安稳,当初就不该来,让那些可以忍辱,一心想让倭国变得强大起来的人来。” 那个哭泣的倭人闻言,不但没有羞愧之感,反而指着阿倍道:“你在大唐最富庶的村庄学习砖瓦之术,马上就要学习建筑之术,那里的人淳朴不说,还会善待倭人,我知晓你最近获得了大赏。 要不然,换你来国子监试试,你就知晓,国子监里的人与大唐淳朴的百姓完全就是两种人。” 阿倍将双手插进袖子里环抱着胸口,平静地对这个倭人道:“阿幸,你真的这么想吗?“ 阿幸点头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阿倍就指着倭国使者的房间大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大人那里换一下。” 阿幸哼了一声,径直推开倭国使者卧房的大门,一进去就跪地恳求道:“我愿意与阿倍交换学习之地。” 使者咳嗽一声道:“阿幸,你应该知道,你在国子监已经是最好的位置了。” 阿幸执拗地道:“我在国子监受尽侮辱,如果跟阿倍交换一下,也能获得大唐官府的大赏。” 使者轻声道:“阿幸,陛下对你的要求是不同的,阿倍醉心于建筑,回去之后要负责修建我们的平城京,你要学的是大唐的法度。 你们都是阿部大人的弟子,背负着不同的重任,轻易舍弃是不对的。” 阿幸低头不言,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地萎靡。 阿倍对使者道:“还是让我去吧,阿幸可以在曲江里度过他悠然的生活,还有可能吃到晋昌坊大食堂的美味佳肴,或许,这才是他希望的生活。” 使者看着阿幸道:“这就是你的追求吗?“ 阿幸不言,只是将头贴在地板上。 使者转向阿倍叹口气道:“那么,你去吧。” 阿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说:“万年县令云初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且看我如何在国子监簸却大唐这滩沧溟水。” 就离开了使者的房间。 “一个人的信心极为重要,假如这个人目标坚定,且意志坚决,那么成功就是可以预期的事情,如果老天轻视他,或者钟爱他,他都可能成功,假如老天厌弃他,不待见他,如果不要他的性命的话,成功也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无论如何,轻易地放弃是不可行的。” 面对找上门来的刘滔,云初叹了口气,还是准备说服他继续留在官营织造作坊里面,在这里积蓄功劳与履历,好为日后做官打好基础。 刘仁轨已经带着老婆离开了长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这是李治在为刘仁轨留后路,一旦他在海边也站不稳脚跟,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影响他的官声。 所以,作为刘滔的长辈,云初还是多操了一些心。 刘滔施礼道:“小侄实在是耐不得那群宦官颐气指使的模样,只想一心求学。” 云初叹口气道:“杨英家学渊源,出身豪奢,他都能在官营织造干得风生水起,你弟弟与你更是一母同胞,他也能在官营织造做得如鱼得水,为何就你总是闷闷不乐,甚至到了要退却的地步呢?“ 刘滔沉默片刻道:“只愿直中取,不愿曲中求。” 云初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太学才是你施展才的地方,不妨就全力去追求吧,至于,你在官营织造的差事,我自然会找人去顶替。” 刘滔自己也有一些羞愧默默地施礼之后,就离开了云初的官廨。 温柔从外边走进来,瞅着刘滔的背影道:“别强求,他之所以在百骑司手下待不住,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本事吃这一碗饭,早点退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云初点点头道:“只是凭借他的一般化的才能,想要成功,几乎没有可能了。 国子监如今越发地拥挤了,我担心他出不了头。” 温柔笑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就算是刘仁轨也无话可说。” “你不是去御史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温柔摇摇头道:“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待在万年县当巡察御史比较好。” 云初瞅着温柔道:“朝堂上又起风了?“ 温柔笑道:“你可能都想不到,纪王李慎在高陵那边的封地出了问题。李义府上表弹劾纪王李慎,说他这些年在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封地在向三原县那边侵袭,到目前为止,已经侵犯民田,官田共计一千一百多亩。 现如今,御史们正在勘察,一旦被御史查证确有其事,李慎这一次一定会很糟糕。 如果仅仅是李慎一人出事,我还不以为意 但是呢,御史台开始彻查,自永徽元年到现在,所有的勋贵封地的变化,我觉得这可就不怎么正常了。 皇家的事情很难能说得清楚,更别说六年的陈年老账了,这中间可以取巧的手段太多了。 我不想参与进去,还是回万年县躲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升官也不迟。” 温柔的流言路子比较多,既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连好不容易通过敬献两尊周代青铜鼎得来的升官机会都不要了,这说明问题真的很严重。 之所以没有弄成黄帝时代的青铜鼎,主要是那个时代的青铜鼎所需的东西实在是太杂,铜质不如周鼎清晰,再加上黄帝时期的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定论,万一人家用的是仓颉的鸟兽纹,而温柔跟狄仁杰两人弄错了,那么,就是大灾难了。 因此,用周代的青铜鼎比较有把握一些。 听闻温柔不去御史台了,就遗憾地道:“可惜那两座汉鼎被你们糟蹋成那副鬼样子。” 温柔摊摊手道:“看来我终究没有通过歪门邪道升官的命,以后,还是绝了这个心思吧。” 云初哈哈大笑,深表同情。 十月的清晨,石板上已经有了霜,枣红马在蹄子因为加了蹄铁,又不肯听话,所以蹄铁与青石板摩擦之后,往往会出现一溜火星子。 何医判终于来信了,他将在今天乘船抵达落帆沟,同行的还有老神仙孙思邈。 落帆沟是大唐皇宫御苑的出入水口,所谓的皇宫御苑指的就是曲江池。由于远来船只进入御苑前,都要在沟口落帆,故名:落帆沟,再由牛马拖拽船只经过狭窄的沟渠,最终抵达曲江码头。 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老神仙了,云初颇为想念,再加上今日太医署已经是倾巢出动,去迎接降服瘟疫的老神仙得胜归来,自然不能少了云初。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一些,曲江池子的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估计再过半个月,只要来一股寒流,长安水运就会彻底地结束。 因此,落帆沟外等待进入曲江的船帆林立,远远望去,连绵十里不绝。 由一组二十头牲畜组成的拖船队伍,正缓缓地将一艘黑色的帆船从狭窄的河沟里拖过来。 云初仔细看看这艘黑色的帆船,发现竟然是滕王李元婴的旗号。 对于滕王李元婴,云初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这家伙总共修建了三座滕王。 一座在山东滕州,一个洪州(南昌),这两座滕王导致他两次被贬,估计这一次来京城,还是被贬斥的命运,准备去蜀中修建他的第三座滕王去了。 第一六六章神仙回来了 云初一群人在码头上等待了许久,直到滕王的仪仗出完,李元婴都出来接受迎接他的人施礼,都没有看到老神仙跟老何的踪影。 云初对于迎接李元婴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不管身边还有吹鼓手在呜哩哇啦的奏乐,更不管那些为了礼仪周全而在跟滕王李元婴哈拉的太医署官员们,扭身就走。 才走出百十步,就看到了安步当车的孙思邈,以及跟两个药童一起背着一个硕大包袱的何医判。 云初来的时候可是带着马车来的,招呼一声,肥八就赶着一辆马车赶紧过来。 老神仙看起来清减了许多,不过神依旧矍铄,云初估计再活个百十年不在话下。 倒是老何看起来极度憔悴,估计再有三天就会一命呜呼。 “见过老神仙。” 老神仙瞅着云初微微点点头道:“黄花蒿有奇效,你也很不错。” 云初裂开大嘴笑道:“会被老神仙宠坏的。” 孙思邈笑道:“结束了一场劫难,宠一宠还是应该的,皇帝的小女可还安泰?“ 云初笑道:“肥胖可爱,已经会走路了。” 孙思邈朝云初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李慎不禁皱眉道:“李慎过的不好吗?” 云初据实回答道:“有御史在查他侵占,民田,官田的事情。” 孙思邈的神情变得黯然了,微微叹一口气道:“一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人会在雍州侵占民田,官田吗?” 云初笑道:“老神仙回来了,纪王就应该没事了。” 孙思邈道:“我不管他们李家的事情。” 说完话,就踩着肥八早就放好的矮凳,上了马车,看样子是准许了云初,把他带回家的建议。 老神仙进了马车,云初跟何医判就坐在车辕上,老何心惊胆战的冲着云初努努嘴。 云初就道:“那两位已经死掉了,据说是上吊自尽了,你的事情过去了。” 何医判不等云初问他为何会憔悴这样,就低声道:“感染两次疟疾,差点把命交代在柳州。” 云初道:“为何会感染两次之多?“ 何医判带着哭腔道:“老神仙就住在疫区,我已经在按你说的努力防止被蚊虫叮咬,结果,还是两次中招。 老神仙中招一次,还是硬挺着,幸好,你的那个黄花蒿真的很好用,老神仙躺了十六天之后痊愈了,我第一次躺了二十天,第二次躺了十一天。” 云初笑道:“看样子老神仙对黄花蒿的认知越来越深了,你要是再病一次,估计三五天就会好。” 何医判苦笑一声道:“再来一次,你就做好替我收尸的准备吧,咦,不能找你收尸,我很担心你把我弄成骨架子摆在太医署。” 云初没有问柳州疫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已经从朝廷塘报得知,柳州减户一千三百余。 “回来了,就好好地养一阵子,把损耗的都补回来,看你的样子,我觉得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万一死了,会败坏老神仙的名头。” 何医判左右瞅瞅,见四下里无人,就低声道:“这段日子还是伺候在老神仙身边啊,我总觉得老有人想要杀我,还是住你家比较好。” 就在这时,老神仙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若是医家因为诊病无意中发现他人隐私就要丢掉性命的话,老夫会直接去问皇帝,这世上还需不需要医家,若是不需要,从此天下医者,可以拒绝给皇家诊病。” 听得出来,老神仙真的已经很愤怒了,正代表着大唐最高良心的老人,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这话只有老神仙能说,且是当着李治的面可以说,换一个人说,早就被五马分尸了。 从曲江路过曲江坊,云初刻意打开车帘子,指着冒着浓烟的砖窑得意的道:“老神仙,您看看这七口砖窑,可是真正的日进斗金啊。” 孙思邈瞅着遮天蔽日的浓烟道:“终究不符合自然之道,会有后患的。”云初笑道:“这世上最可怕的病症是穷病,您老人家负责诊治天下疑难杂症,弟子我,就全心全力的负责诊治天下穷病。” 原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孙思邈却郑重其事的点头道:“真正的不治之症就是穷病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勾起了老神仙那些伤感的回忆,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说话了。 这一点跟玄奘大师非常的像,两个人似乎都已经厌倦了说话这回事,听娜哈说,玄奘大师现在一整天都说不了两句话。 云初为了让老神仙的心情好起来,特意把马车赶到了晋昌坊的平准药房。 此时此刻,平准药房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尤其是郎中那边排着长长的队伍。 就在郎中隔壁,十几个药童忙着熬药,捡药,再往旁边,就是一大排平房,这些平房里有穿着白色褂子的药童在进进出出。 孙神仙看到这一幕,心情果然好了起来,下了马车,就来到了郎中身边,看这个郎中如何给病人诊病,下药方。 郎中开始还不以为意,当他忽然发现身边的白发白须的老人就是孙神仙的时候,就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老神仙皱着寿眉道:“站起来,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身为医家心神都不稳当,如何给病人解难?“ 何医判在郎中屁股上踢一脚道:“没一点出息,滚开,让老夫来。” 孙神仙见老何代替了那个郎中,就点点头跟云初一起走进了平准药房,拉开药匣子,就开始辨药。 “黄连不好,尤其是制黄连最为糟糕,丢掉,换回春堂的制黄连,他家的黄连药性稳定” 孙神仙在药房里接连找出来了六种他觉得不好的药材,药房管事瞅着云初冷如冰霜的眼睛,趴在地上连连叩头道:“是小人学艺不之过,非是贪渎。” 孙神仙检查完药房之后,对怒气勃发的云初道:“比之大户人家的药房要好。” 听老神仙这么说,云初的怒火已经消散了大半,能把药材品质控制到这个地步,在老神仙看来,已经很不错了,比大户人家要好,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云初相信老神仙说的大户人家不可能是家里有几个钱的地主。 等老神仙检查完药房,就跟云初进入了住院区。 这个住院区却是云初首创,将一些急难危重的病人留置在这里,有郎中随时查看,再由经验丰富的药童煎药,照料,病人活下来的概率一下子大了三成以上。 听了云初的介绍,老神仙抽抽鼻子,病房里的酒味道很是浓厚,就打开一扇窗户道:“杀毒药很好,却不能滥用,有时候,这杀毒药会与某些药物起冲突。” 云初连连点头。 孙神仙在看完云初布置的住院区,瞅着洁白的床单,干净的环境,喟叹一声道:“仅仅是这里的干净程度,就能让很多人活下来。” 云初道:“这也是弟子思忖之后的决定,有些病人的料理吃食,需要特殊注意,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尤其是一些家贫者,根本就无力负担。” 孙思邈道:“这就是我说的穷病难治啊,不过,你这里的只有二十张床,救不了许多人。” 云初摊摊手道:“这就没办法了,只能是先到先得,得不到的听之任之好了。 看过了这里,弟子就想让您知晓,没有白白浪费光阴,更没有尸位其上的对百姓的苦难不理不睬。 能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等以后,万年县更加富裕了,弟子还会继续扩大这平准药房的规模。” 孙思邈笑道:“很不错了。” 云初探头看看外边,发现短短时间里,不大的平准药房已经被带着病人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就对老神仙道:“一路舟车劳顿,先将息两日,养好神再说,这里原本的郎中治病还算顶事,让他们去做吧,您跟何医判都该好好休息了。” 孙神仙点点头,就跟着云初从平准药房的后门离开,乘坐马车到了云家。 老神仙来了,云家大大小小都出来迎接,孙思邈看着虞修容抱着的一对胖孩子,仔细打量一下笑道:“好,很好,你把孩子养的很好。” 夸奖完虞修容,又低头看看一个扶着虞修容大腿怯生生看着他的女娃。 也是仔细观瞧一阵,再次对虞修容道:“辛苦你了。” 虞修容施礼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当不起老神仙的谢。” 没想到这句话才出口,就听老神仙道:“既然养的好,那就继续养着吧。 老夫的神越发的不济了,养不了孩子。” 家中已经备好了酒宴,孙神仙对于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不感兴趣,仅仅是吃了一些脆嫩的藕带,又进了两碗酸汤哨子面,就去虞修容为他准备的静室,休憩去了。 只留下何医判吃的跟猪一样。 一口气吃的肚子鼓鼓的何医判,再用一碗蛋花醪糟汤溜缝完毕,一边剔牙,一边道:“我这一次有资格升官了吧?“ 云初点点头道:“两次险死还生,你要是不升任医丞,我都觉得说不过去。” 第一六七章孙神仙发威 何医判对于升官这件事极其的执着。 似乎他所有的人生目的就在于此。 这样也挺好的。 造成他第一次跨越式的升官行为是用一座大宅子换取了缝合术是他所创,这个名头。 直到今天,哪怕云初的权势已经超过何医判了,他还是向外宣称,缝合术就是老何所创,自己当初之所以会缝合术,是从老何那里看来的。 皇帝来问,也是一样的回答。 毕竟,当初一座宅子换取这个名头,真的是云初心甘情愿且心怀感激下实施的。做人,一定要有诚信。 老何因为无意中卷入了宫闱之争,他如果不离开,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甚至会波及家人。 这个时候老何跑路去孙神仙那里避祸,云初也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是他,他也这么干。 跟着老祖宗在柳州平息了一场瘟疫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 不说别的,仅仅是两次感染疟疾,用自己的身体来尝试新药的行为,这人就该彪炳史册。 当然,跟着老祖宗一起去疫区,很难不被彪炳史册,问题是,太医署那么多人,明知道老祖宗一個人在柳州疫区,还被染上了瘟疫,跑去帮助老祖宗,伺候老祖宗,且付诸于行动的只有老何一人。 别管他是什么原因去的,他去了,那么,功劳就是他的,瘟疫平灭了,他回来怎么吹都不为过。 塘报,邸报里都说的很清楚,柳州疫区去户一千三百余……该死的……大唐柳州治下只有丁户四万三千余。 按照云初对地方官府的了解,一千三百余户仅仅是上报的数目,一般按照灾情的三成左右上报,唯有如此,柳州地方才能有更多的无主土地可以进行再分配。 至于隐没掉的丁口,招纳隐户,流,氓即可,即便是按察使过来查看,也毫无破绽。 所以说,老何算是死里逃生,还**两次,这样的行为背景下,不升官实在是天理难容。 李慎在第三天来云家见老神仙的时候,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一上来就跪在地上抱着老神仙的腿哭的比云家两个婴儿还要凄惨。 “老祖,你是知道小猪儿的,小猪儿没胆子干那些事情,也不会去干那些事情,家里的属官也不会背着小猪儿去干吞没民田;官田的事情,如果这样做了,别说皇兄不会放过我,就连老祖都看不起我…… 多出来的一千多亩地,是太宗**的时候,朝廷号召所有人可以在荒田无主的 情况下,开荒,多多种植粮食,当时百姓这么干了,官吏这么干了,皇亲也都是这样做的,当年还因为垦荒,小猪儿自愿资助太宗皇帝征伐高句丽粮殊一万担,还被太宗皇帝嘉奖过的。 现在,他们翻脸不认非要说是您的小猪儿侵占了民田,官田。 小猪儿在御史台接受质询,李义府一干人等几乎将小猪儿当罪囚一样审讯,除过没有动用刑具,其余的手段都用上了啊。 我想退还那些田地,我表示认罚,他们还是不依不饶,还一个劲的旁敲侧击的表示,要小猪儿供认跟其余的藩王有勾结,还拿出我给叔伯兄弟们写的祝寿,赞喜,问丧,问安的札子,问我是何居心? 这一次幸亏是老祖回来了,他们这才把我放出来,您要是再晚回来几天,你就见不到你的小猪儿了。 老祖救我啊……小猪儿没活路了。” 李慎哭的实在是过于凄惨,即便是心如铁石的云初,也不忍心的转过头去,此时此刻,李慎这个亲王,真的太惨了。 老何看的面如土色,双腿弹琵琶一般抖动个不停,一只手还总是忍不住去抓云初的袖子,真的很无助啊。 孙神仙白须抖动,几次想要张口说话,最终转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抓住李慎的手腕,探查片刻对云初道:“放出话去,就说老道说纪王李慎心旌摇动不能自已,贞观**纪王侵占的民田,官田,乃是他给老道孝敬的药田。 如果李义府等人还觉得有异议,可以召老道去御史台,或者诏狱,老道就在纪王府等着。” 说完话,孙思邈就拉起已经哭软了的李慎,乘坐着李慎的马车就要去纪王府。 老何看看云初,再看看纪王府的马车,最终还是觉得这个时候跟着老祖宗比较靠谱,就骑走了云家的一匹马,紧紧跟着老祖宗去了纪王府。 温柔听了云初的叙述之后道:“李义府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现在,恐怕是要本着遗臭万年的高度走了。 既然是老神仙要传的话,如果不能传的全大唐人妇孺皆知的话,那一定是我这个流言兄不给力了,哈哈哈,既然是传话,咱们就不要仅限于李义府一个人了。 御史台那些混账一个都不要放过。 老神仙一辈子都没有参与过政事,既然参与了不弄个惊天动地的,都对不起老神仙的威名。 云初道:“传话可以,别把我们也给陷进去。 温柔嘿嘿笑道:“我从你这里拿走过将近四千贯钱,你就不问我用在哪里了吗? 云初摇摇头道:“钱是你拿的,“我问他作甚?” 温柔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说的,让我以后都不好意陷害你了。 “尽快把事情办好,最好悄无声息。” 温柔瞅着窗外的树叶落尽的杨柳道:“这是自然,释放流言这种事,我是祖传的。 温柔出去办事了云初也就开始着手清理万年县的田亩事宜。 李义府这一次在李慎这件事上碰一鼻子灰是必然之事,云初当了李义府快三年的学生,如何会不了解自己的这位老师呢。 迁怒是必然的事情。 至于迁怒到那里,那就不知道了,不管怎样,先把自己的篱笆扎紧,不让狗钻进来才是正事。 万年县六曹立刻行动起来,将本县原本就很清晰的田亩记录,再整理一次,务必做到没有遗漏,有纠纷的立刻进行处理。 三天后,长安市上就传出孙神仙因为一千多亩药田,被李义府与一干御史欺负的事情。原本长安人还在愤慨纪王李慎侵占民田,官田的事情,现在得知那一千多亩地竟然是供奉给老神仙种药材用的,舆论立刻就变了。 不再有人关心那一千多亩地在哪,原本属于谁的,人们只是觉得既然是老神仙要的药田,就说明那片地方天生就该是拿来种药材的。 否则,我家这么多的地,老神仙怎么没看上? 老神仙会欺负人? 全大唐的的人都没有这么想过,如果云初的名字在商家那里可以换真金白银,那么,孙思邈的名字在长安就是所有美好跟良善的代名词。 想想啊,老神仙一辈子拒绝过四个皇帝的土地封赏,大唐三个,前隋一个。老神仙拒绝过别人送的山林,别人送的湖塘别人送的道观,甚至连茶山都拒绝过一座。 至于金银财宝,把这东西送到老神仙面前,不说老神仙会怎么想,送的人都觉得自己很丢人。 于是,从长孙无忌,李绩,程咬金,乃至在长安附近有地的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勋贵,以及富豪,乃至有钱的胡人,寺庙,都把自家的土地绘制成图,注明土地在什么地方,是否良田,能种什么样的药材,道路是否便利,水利是否畅通,都作了详细的介绍。 然后就派管家送去纪王府,拿给孙神仙,希望孙神仙能够看中自家的地,拿去种药材。 大户人家是这样,小门小户的更是如此,他们没有资格进纪王府,就纷纷放出话来,只要是老神仙看重的地,哪怕是祖宅,都能推平了拿来种药材。 这才是真正能光宗耀祖,流芳百**情。 李义府可能是大唐朝堂上第一个上疏弹劾自己的人,很快,就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没脸做人的李义府希望皇帝能够把他贬斥到潭州代替褚遂良去当都督…… 一时间,朝堂上自查自纠之风盛行。 直到李治亲自去纪王府看望自己生病的弟弟之后,这件事才算是慢慢的平息了,但是,李慎还是在第一时间跑出来认错,告诉所有人,是自己好心办了错事。所有的错在他,而不在朝廷。 而那有纷争的一千多亩地,也就真正的归属到了孙思邈的名下,成了名副其实的药田。 然后,老神仙就把这一块地,交给万年县县衙照料,所出之药材,全部供应设在晋昌坊的平准药堂。 老何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挺胸腆肚的再一次出现在了太医署,身后还跟着他的马仔云初。 从五品的医丞的告身已经下来了,正式成为大唐医家身份最高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以前,太医署只有一个太医令,这个太医令是官员,不是医家麾下原本有两位太医丞,一个是擅长妇幼科的太医丞傅九鼎,另一位乃是擅长大方脉的太医丞于恒人,现在多了以为以外科为基,以防疫为峰的太医丞何炳何医丞。 大家在算医家排名的时候一般不把孙神仙算进去,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老人家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第一六八章百折不挠的武媚 因为孙思邈的突然参与,朝廷查究土地一事,暂时被迫后延。 果然如同云初预料的一样,既然不能从上往下查,那就从下往上查。 长安县,万年县首当其冲。 这两个县城外的土地没有什么好查的,土地就那么多,动一块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所以,对于长安,万年两县,查究的最多的就是城里面的宅基地。 据说,这是一次非常认真严肃的调查,然后,云初就把大食堂的厨子招来万年县衙,制作各种茶点跟美食,同时还准备了许多美的伴手礼。 所以,当二十几个六部,两台的官员抵达万年县衙的时候,顿时对万年县充满了好感。 虽然此时已经是寒风凛冽的时节,可是呢万年县衙里青松翠柏翠竹依旧透着绿色,在一丛丛黄菊的点缀下,长长的桌案上摆满了各地美的糕点,与殷红的葡萄酿,以及温热的黄酒,如果有人喜欢烈一些酒,桌案的尽头还摆着一坛绘制着骷髅与交叉腿骨图案的,杀毒药! 一进门,就有身着洁白绸衫戴着白帽,戴着白口罩的厨娘送上一碗可以暖心暖肺的银耳莲子羹。 一碗滚烫香甜的羹汤下肚,寒气尽消。 接下里的审查就轻松愉快了,户部黄侍郎,人送外号黄鼠狼,听说对于钱财最为敏感,鼻子嗅一嗅,就知晓哪里有钱,本事过人。 这才进门,就嗅到了浓烈的关于金钱的气息。 身为此次核查的首脑,一进门,就熟练地从云初宽大的袖子里取走了一盒宝石。见黄侍郎拉着云初的手不肯松开,云初就知道遇到难缠的了,就换了一只手拉着黄侍郎的手寒暄,于是,他的另外一条本来沉甸甸的袖子也顿时就变得轻柔飘逸了。 都察院来的冯御史历来视钱财如粪土,不过,此人最喜香木,恰巧云初今日佩戴的就是一枚沉香木配饰,就目不转睛。 云初取下这枚沉香木配饰,与冯御史欣赏良久,沉香木在大唐素有价比黄金只说,不过,那都是俗人说的,冯御史试着佩戴了一下,觉得甚好。 云初就热情的邀请冯御史看这寒秋时节还能绽放的黄菊,至于什么沉香木一类的事情,早就忘记了。 门下省的秦姓给事中最难打发,此人只要开始办差,就拉黑一张脸,谁的脸面都不给,只知道公事公办,听说,经他之手惩治的犯官,无不心服口服。 此人不但铁面无私不说,还写的一手好字,听说深得欧阳询楷之髓,今日得见,云初如何肯放过,硬是拉着秦郎中给万年县留楷一卷。 云初得此宝,欣喜若狂,立刻派杂役,拉一车以桂皮,椒皮,再加青藤皮制作的,防腐,防虫,价值千金的纸张去秦郎中家,期待秦郎中能写出更多,更好地字出来弘扬大唐法。 中省门下的周舍人最是难缠,此人修道多年,早就对人间俗物无欲无求,听说新纳过门的小妾,已经跟他同床三个月了,依旧是处子,可见此人道心是如何的坚定。 见到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办法,云初只好忍痛捧出一盅狄仁杰跟温柔最近弄出来的天材地宝——石乳! 当年的中舍人高季辅多次上疏,陈述时政得失。 太宗特意赐他一块钟乳石,道“你进献的良言,如同药石一样,能救治国家。我便赐你药石,以此作为回报。” 石乳在道家的籍中几乎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云初很期望周舍人能够收下这一盅石乳。 周舍人看到石乳,食指大动,端起杯子就一饮而尽,而后便告诉云初给他寻一处静室,他要散药,不到傍晚不得打扰。 县衙的工作不可能没有漏洞,也不可能没有错失,不一会,就不断地有小吏前来禀报,万年县的财税账目有账目不平。 云初大怒,责成户曹迅速查验,户曹上下顿时鸡飞狗跳忙的脚不沾地。 又过了片刻功夫,又有小吏前来禀报,土地册页上名字与实际持有人不符,云初再次暴怒…… 接连五六次之后,云初已经不能再暴怒了,因为黄侍郎他们开始暴怒了。 于是,整個万年县衙都开始鸡飞狗跳了,云初这个万年县令更是急躁的在大堂上不断搓手,踱步。 终于,在太阳西下的时候,黄侍郎等人终于在严厉批评云初做事不周,驭下不严,并记录在此次核查文上,以观后效之后,就携带着散药完毕的中舍人,与云初等一众万年县官吏们洒泪而别。 做事不周,驭下不严,这种毛病谁都有,就连皇帝也经常这样说自己。 既然人家是下来查处问题来的,如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总有一方必须是蠢货,查不出来,检查组的人就是蠢货,人家当然不愿意当蠢货。 所以,在人家拿着刀把子的情况下,万年县只有自认蠢货算了,这是最明智的一种做法。 查一次,安稳三年! 所以,今天的付出完全值得,虽然东西都是从库房出来的,不论是主簿,还是县尉都觉得是应该的。 跟万年县相比,长安县这一次就凄惨了,刘仁轨刚刚走,新上任的县令复姓令狐,名,修己,听说是太常卿国子祭酒,兼授崇贤馆学士令狐德菜的大儿子。 这一家人修有瘾头,国家凡有修撰,无不参与,令狐德菜晚年著述尤勤。也可能是因为修修的家徒四壁,一上任,发现刘仁轨竟然给他留下来了一个如此富庶的长安县,忍不住食指大动,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县库快要搬空了。 等到朝廷开始彻查了,这才手忙脚乱的开始应付。 这群人在万年县只查出来了一些小问题,那么,在长安县必定是查出大问题来才人,要不然对不起陛下此次下令严查的期望。 还以为以刘仁轨的清明,长安县必定是查不出大问题来的,结果一查不要紧,查之后,就连号称黄鼠狼的黄侍郎都为之咋舌。 什么人才能在上任一个月的时间,连部下都没有认全的时候,就先把县库给搬空大半?这分明是带着箱子来当官的。 必须彻查! 查着,查着,大理寺就跟着介入了,来的人是大理寺丞狄仁杰。 长安县的人听说来的是狄仁杰,一个个被吓得魂飞天外,几年前,狄仁杰就已经把一届长安县的官员连锅端了,这一次还来? 云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他很讨厌长安县再出一个屁事不管只知道捞钱的县令,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弄走。 这一次纠察,主要纠察的是土地,满长安土地问题最严重的是谁? 毫无疑问就是万年县,如今的万年县到处都在拆,到处都在修建,如果这些人愿意拿出狄仁杰,温柔两人坑人的神去查证万年县,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原本属于百姓的住房其地,已经少了两成以上。 多出来的土地,基本上以坊市共有的方式存在于土地册簿上,看样子像是属于百百姓却没有资格去处理,看着又像是国家的,这些土地并没有表现在国土册簿上。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却又模糊不堪的一个灰色地带。 也是云初可以动用,并经营的一个灰色地带。 长安县查出来了大型贪腐案子,于是,李义府就闻声而动。 不得不说,李义府还是有一些手段的,仅仅用了三天,令狐修己就已经乖乖地认罪,同时还牵连到了他的老父亲令狐德菜。 纪王那里有孙思邈护着,他没有办法,但是,弄不死纪王,还弄不死你令狐德禁个公爵? 于是,老迈的令狐德菜被下了诏狱,牵连者共有一千四百余人。 皇帝下召,剥夺令狐德菜所有官职,勋爵,历代赏赐,贬为庶民。 这一次总共收回田土,共计两万六千三百余亩。 眼看着令狐德菜率领全家徒步离开长安,无数勋贵之家开始背后发寒。 于是,纪王以自己身居雍州家中部曲,仆人又少,用不了些许田地,就以抛荒的名义,又把三千亩地还给了朝廷。 李慎还田的风潮一开,效仿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仅仅是万年县就收到勋贵还田三万八千六百亩。 按理说,有了空余土地,就该按照大唐律法将这些多余出来的土地分给等待分田的百姓,好继续维持一下摇摇欲坠的租佣调政策,以及府兵制度。 可是,朝廷却没有准许云初这样做。 目的已经非常的明显了,李治要在这些土地上种植棉花。 所以,云初准备开春之后,全部种上棉花,这样,李治就能看到接天连日般的棉花地了。 狄仁杰的老婆王氏终于要生了,大清早,云初跟温柔就带着礼物赶去了狄仁杰家。 虞修容跟温柔的老婆更是直接进了后宅,去为王氏打气鼓劲,其中更有讨彩头的含义在里面,毕竟,这两个妇人都是一举得男。” 第一六九生死之间的幸福 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出来之后,云初,温柔开始恭贺狄仁杰初为人父。 等温柔知晓狄仁杰也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觉得非常遗憾,全大唐的年岁相当的人中间,他就认可云初跟狄仁杰,现在,这两个人都生儿子,云初多生了一个闺女却说,虎女不肯嫁他家犬子。 “以后要稳当了……” 狄仁杰端起酒杯跟云初,温柔碰一下之后低声道。 云初道:“我以后只是闷头发展长安,别事不问。” 温柔道:“我阿祖说,御史这個职位不好干了,以后的御史如果本着良心,下场一定很惨烈,如果是混子,随波逐流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阿爷希望能进入中省。” 狄仁杰皱眉道:“是因为长孙无忌倒霉之后,会空出来好多职位是吗?” 温柔道:“我阿祖说,至少需要五年才能见分晓,还说我现在官职很小,进中省只有好处,五年光阴过去之后,说不定能捞一个正五品的中舍人干干。” 云初道:“祖传的差事不干了?” 温柔叹口气道:“干不成了,家里的兄弟现在恨我恨得要命,中秋节的时候,我老婆去拜见长辈,都被撵出来了。” 云初道:“如果你想当你温家一万亩地里的一棵苗,就说一声。” “我这样想过,老祖看出我的心思来了,给我说,如果我将来想要另立门户,他可以答应。 狄仁杰道:“我们三个都是强爷胜祖的人,一个偌大的家族,只会成为我们的牵绊。 我这一次回到长安,并州就不回去了,” 云初道;“**已经逃到了兰州,看样子是在准备沿着大河溯流而上,我们有没有必要在兰州安插一个钉子在那里呢?” 温柔道:“殷二虎应该离开长安。” 云初点点头道:“那就他吧。” 看过狄仁杰的儿子,云初就跟虞修容回家了,不得不说,狄仁杰的儿子真的跟他很像,不是眉眼像,而是这孩子从一生下来就胖,足足有八斤六两,堪称巨婴。 跟人家的孩子比,虞修容生下来的就是两个鹌鹑,合起来都没有八斤六两。 在路上腹诽了一路,回到家里看到两张没牙的小嘴巴张的圆圆的冲着他哦哦的叫唤,立刻就觉得狄仁杰生了一个什么玩意,光是傻大憨粗的一点都不灵秀。 李治到现在都没有给玉奴儿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武媚似乎也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一个闺女。 再有一个多月,皇帝就要改年号了,一口气起了三个名字,一个叫做显庆,一个叫做光庆,还有一个叫做明庆,这几个年号没一个好听的,可能是因为出自许敬宗之手的缘故吧。 代王李弘成为太子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过完年,就要入住东宫,至于以前的太子会去那里,没人知晓,也没有人关心。 倒是长安城里的人都在期盼晋昌坊今年的上元节庆,这几乎是长安城里一年到头最热闹的一场欢庆了。 跟八月十五专门卖货的热闹不同,上元节是纯粹的吃喝玩乐,而八月十五的热闹实在是太费钱了。 云初听说玄奘大师一个人在晋昌坊闲逛,就立刻出门去偶遇玄奘大师。 人是遇到了,只是玄奘大师不理睬他,只是面露笑容就与云初擦肩而过。就像在修炼闭口禅一样。 云初也没有奢求玄奘大师跟他说太多的话,他很怀疑,玄奘大师看到了一些被云初藏在心底的一些秘密。 一旦说破了,一定是两人关系的尽头。 不过,还是能看的出来,娜哈磨豆子付出的辛苦还是见效了,此时的玄奘大师看起来依旧瘦弱,却不再是上一次见过的竹竿模样了。 虽然说和尚瘦一些,就会显得怪石嶙峋,显得比较有佛陀的模样,云初不这样认为,还是认为玄奘大师应该胖一些才好。 毕竟,佛陀的塑像都是天庭饱满,地颌方圆的充满了慈悲。 娜哈提着篮子带着丫鬓大肥,后面跟着俐大肥从大慈恩寺走出来,看她向玄奘大师行礼行的有模有样,云初很是欣慰。 等玄奘大师进了大慈恩寺之后,这孩子立刻就原形毕露了,把篮子挎在大肥脖子上,自己张开双臂,宽大的袍袖如同蝴蝶的双翅一般就朝云初扑过来了。 伸手揽住娜哈,仔细地看这个小丫头,这孩子哪里都好,眉眼长得没的说,就是鼻子微微上翘,这就显得她的鼻孔有些大。 云初按按娜哈的鼻子道:“鼻子可不敢再上翘了,要不然下雨的时候容易进水。 娜哈啊呜一声就咬在云初的肩膀上。 “最近怎么不见你骑着乌骓马到处跑了?” “嫂子不让,让我好好地养养皮肤,明年开春带我去龙首原游玩,看看能不能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子。” 云初点点头道:“对啊,翻过年就十三了,可以相亲了。” 娜哈摇头道:“我不喜欢相亲,也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的,跟买羊一个模样。云初冷笑一声道:“买羊也是娜哈去买羊,轮不到别人对娜哈挑三拣四。 跟哥哥说说喜欢啥样的,到时候哥哥帮你抓回来。 娜哈想了半天才道:“跟哥哥一样的才好。” 云初摇摇头道:“那可就难了,你哥哥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可以跟我相比。 娜哈摇摇头道:“我才不信呢,有一个,就有两个,三个,只要我愿意下功夫去找,总能找到的。 云初哈哈大笑,小姑娘的心思而已,从小到大都跟着自己,自然就容易把他这个当哥哥的当成天下男子的典范,一旦她的心上人出现,哥哥这个东西就一文不值了。 人常说女生向外,莫过如此。 看娜哈召集晋昌坊的小姑娘们打了一场马球,娜哈打马球的技术已经非常好了,骑在马球马背上,左冲右突的显得无比彪悍,尤其是挥动球杆击打马球的时候,准确率实在是太高了,这些年的棒子看样子是没有白抡。 看马球的时候见到了殷二虎,这家伙竟然不愿意去兰州,还说要守着一个女人在长安城度过一生。 还说他不喜欢奔波了,现在就想找一个平凡的活计,带着女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这种没有雄心壮志的人其实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不在乎下一顿是吃肉还是吃米糠,对于他这种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现在喜欢白日里忙碌,傍晚的时候回到那个叫做秀娘的女人家里,吃一碗算不上多好吃的面,如果想了,两个人就敦伦一番,如果没有兴致,就靠在一起睡个安稳觉也很好。 人家的幸福,云初是没有办法评判的,所以,就这样了,让他以后负责大食堂的肉食采购,这样会忙碌一些,加上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城外,也安稳一些。 按理说,干殷二虎这种活计的人,不可能得到善终,云初现在愿意给他一个善终,求美好生活的机会。 一座城,一双人,一辈子,挺好的。 长安城是一座历来喜欢制造悲剧的城市,不怎么盛产幸福,史上能找到,能流传下去的大多是悲剧。 所以,幸福是短暂的,而伤痛才是长安这座城永久的主题。 云初喜欢多让这一座城多一些欢乐,少一些悲痛。 结果,他第二天就不得不悲痛起来,因为晚年迷信仙丹,研磨金属矿石,吞服云母矿石粉挖池扩建楼台,用白色花纹的丝织物予以装饰,学着演奏清商乐曲自我娱乐,不跟外人交往达十六年之久的鄂国公尉迟恭在楼台上演奏商朝乐曲的时候,遇到了一股子邪风,口歪眼斜的中风了。 按照云初的理解,没事干吞金属粉末,吞服云母矿多年的人,早就该死了,支撑到现在才中风,不得不说,尉迟敬德的身体实在是足够强悍。 老尉迟中风了,皇帝下诏,全长安的名医都必须前往鄂国公府听候调遣。 皇帝自己亲自邀请了孙神仙先一步去了鄂国公府,可以说,能得到这样的殊荣,按照大唐的规矩,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是莫大的荣耀。 云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会被划归到名医的行列,跟傅九鼎,老何,以及一个白须老者站在一起等候皇帝召唤的时候,跟那三位信心满满的人比起来,只有云初一个人的心是虚的。 不久,孙神仙在看过尉迟恭之后,就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尉迟恭不是中风,而是中毒! 中毒两个字传出来之后,鄂国公府的上下人等,齐齐的跪在原地,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李治对于老臣子确实是算不得好,但是,唯独对于尉迟恭这个把自己幽禁十六年的人,非常的尊敬,只要这位老将一直活着,他就算不得对老臣子不好。 现在,有人准备毒死尉迟恭,这就不是李治所能接受的了。 幸好,孙神仙又给出来了一个进一步的诊断,尉迟恭中的乃是丹毒。 听到丹毒二字,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云初小声对老何道:“一个人吞服铅粉,红汞,石英之后会怎么样?” 老何低声道:“全身溃烂,瘙痒难耐……” “有救吗? 老何看云初一眼道:“还是准备后事吧。” 第一七零章本命学问 一个重金属中毒患者,而且还是晚期,云初也不记得有什么好办法。 所以,他跟老何一起戴着口罩进去的时候,尉迟恭,这位昔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悍将,如今,被孙神医下令灌了一肚子的药汤子。 他的腹部已经鼓起的老高,残存的药汤子他是一口都喝不下去,即便是这样,孙神医还是面无表情的通过漏斗往他的嘴里面灌。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云初就看到了世上最惨烈的一幕,也不知道孙神医往尉迟恭的肚子里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被装在一个大木桶里地尉迟恭,所有排泄器官都在向外喷涌绿色的汤汁。 一时间房间里臭气熏天,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云初跟老何来到屋子外边,傅九鼎跟另一位白发老者也没能坚持的比云初他们更久。 直到此刻,云初才明白孙神仙在干啥,他要将尉迟恭体内的体液置换一遍。现在云初明白了,以前那個世界的人也用这种法子,不过,他们的法子是过滤血,然后在输送回病人体内。 他由此也终于弄明白了尉迟恭此刻的病情——肾衰竭,他服食的大量重金属,已经把他的肾脏功能完全破坏。 救治尉迟恭的事情老神仙不准云初他们插手,全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通过这个特点来判断的话云初已经明白,尉迟恭没救了,老神仙不准其他人插手的原因只有一个,不给这些徒子徒孙们留祸患。 真的很神奇,老神仙出手之后,尉迟恭的病情居然变轻了,虽然面目瘫痪,还是歪歪嘴,但是,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 老神仙断言,尉迟恭活不过两年时间。 温柔说,老神仙说这话的时候,是对李治说的,同时也是对武媚说的,其中有非常严厉的警告意味。 意思是不许李治吃什么丹药一类的东西。 李治非常的听话,也没有遮掩,还向老神仙保证,他一定不会服用什么丹药。至少在这个冬日里,除过尉迟恭之外,都挺好的,就连武媚也好像忘记了她的大事,全部都藏起来了,做好了过冬的准备。 只有花熊在这个冬日里过的写意,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冬眠。 李弘来晋昌坊找娜哈打雪仗。 因为昨夜里下了一场暴雪,早上起来之后,积雪足足有一尺厚。 李弘特别的喜欢打雪仗,也非常的喜欢在雪地里打滚,可惜,在皇宫中,没有人敢把雪球丢到他脸上,更没有人胆敢将他高高举起来,然后砸雪地里,然后用雪把他埋掉。 娜哈敢! 云初,虞修容两个人坐在屋檐下涮羊肉,玉奴儿就守在虞修容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羊肉锅。 而院子里李弘被娜哈一把甩出去老远丢雪地里,这让李弘身边的嬷嬷护卫们看的脸都抽抽,但是,李弘不在意,从雪地里爬起来之后,就再一次凶猛的扑向娜哈,跟一头熊崽子似的。 云初见羊肉锅里的出现了一些浮沫,就用勺子把浮沫打掉,对还在雪地里扭在一起的李弘跟娜哈道:“你们要是再不吃就不要吃了。” 两个人这才罢休,一起冲过来找好座位,就非常熟练的用豆腐乳,韭菜花酱,芝麻酱,香油给自己调料碗。 李弘好歹还知晓给妹子的碗里放一块吹凉的羊肉,娜哈则在第一时间捞出来一大片羊肉,在自己的料碗里转一下,就把老大一片羊肉塞嘴里嚼了起来。 云初咬一口糖蒜,给虞修容捞了一片羊肉,虞修容也回敬了云初一片,看的娜哈愣了一下,然后就非常大方地把碗里堆积如山的羊肉,给哥嫂分了一些,又给玉奴儿的碗里放了一片没味道羊肉。 至于眼巴巴看着她的李弘,他连理睬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云初觉得这有些过份,不管怎么说,再过一个月,李弘就成大唐王朝的太子了。 “云师傅,怎么才能当好一个太子?” 李弘干脆放下筷子向云初求教。 云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李弘的云师傅,虽然在他耳中觉得这个称呼像是在称呼司机。 不过啊他还是知晓,这是李弘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能给云初最大的尊重。 说实话,当李治跟武媚的儿子真的是遭罪哟,太宗皇帝虽然也不会当父亲,但是,他至少知道只要儿子不犯错,他就不杀他们。 李治跟武媚两人是不同的,他们对于亲情的感觉非常的淡漠,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亲闺女。 或许,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既然人家叫了一声云师傅,云师傅就必须切实的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指明方向。 “有好吃的,记得拿给你父皇,母后,有好东西,记得先拿给你父皇跟母后,只要是你父皇跟母后看中的东西就不要跟他们去抢。 想要什么东西了,就问你父皇,母后要,如果他们不给,你就忘记这件事。” 李弘连连点头道:“我很喜欢巨熊,后来父皇喜欢,我就给父皇了。 娜哈姐姐给了我一块白玉,后来,母后夸奖这块玉石,说白的过份,我就拿给母后。 云师傅,你说,我这样做,算不算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云初继续摩挲着李弘圆滚滚的脑袋道:“记住,一件事,你父皇,母后,不管要什么东西都可以给他们,唯有一样,你给我记住了。” “什么?” “要命不给,谁要都不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拼命。” 14李弘抬头看看云初道:“好,这两句话我记住了,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拼命。 云初见孺子可教,就奖励了他老大一片羊肉。 李弘吃完羊肉,瞅着云初道:“这些话我跟谁都不说。 云初咬着羊肉道:“当然不能说,要是让你父皇,母后知道我是这样教你的,你信不信他们会立刻派人来砍掉我的脑袋。” 李弘摸摸自己的脑袋道:“脑袋要用来吃饭,不能丢,更不能随便被人割掉。” 云初笑道:“这话说得对极了。” “羊肉好吃。”李弘嘴里吃着羊肉,一边咕哝着说话。 “你要干啥?”云初看透不说透,等这个五岁的孩子自己说出来。 “我也想跟父皇,母后一起这样吃羊肉可以吗?”李弘很孝顺,也非常的大气。 “很好,能提出这个要求的孩子都是聪明孩子,想要别人对你好一些,首先,你就要对他们好,这是一个前提,当然,你也没有必要奢求所有人都对你好,不过,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父皇,母后对你好起来才成。另外,要投其所好啊,比如,你父皇喜不喜欢看雪,你母后喜不喜欢吃羊肉,你父皇喜欢听什么样的曲子,你母后喜欢看什么样的舞蹈,这些都需要你去认真的观察,辨别,时间长了,让他们离不开你的时候,你干啥都成,就是不能做的太刻意。 这种事情的妙处存乎一心,需要你灵活去运用。 同时,还要懂得及时止损,一定要考虑到你父母不喜欢你摆下的阵势怎么办。 一定要想好,怎么在你父皇,母后发火的时候,全身而退。 我将之称之为止损。 李弘非常的聪明,云初说的这些话,他虽然没有听懂,不过不要紧,这孩子的记性非常好,甚至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喜欢在睡觉前,把白天的事情回忆一遍,这个习惯也是跟云初养成的。 虞修容白了云初一眼道:“说这些干什么呢,代王还听不懂。” 云初瞅着李弘的眼睛道:“你听懂了吗?” 李弘抓抓耳朵道:“听不懂不过没关系,我记住了,以后迟早会弄懂的。 “这是为何? 云初把虞修容扯过来摸到一个圆圆的,滑滑的东西,在上面摩挲着道:“一个人的是非观,其实就是这个时候养成的,过了这个年龄,以后灌输的所有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工具,而不是本命学问。” 第一七一章无休止的折腾 自从关中有长安以来,统治者就把长治久安这四个寓意美好的字赋予了这座城市。 可惜,这座城市从来就没有长治久安过,连汉长安跟唐长安都不在一个位置上。 只能说,长安,是人们的一个念想罢了。 云初不是这样看的他觉得,既然他来了,这座城就该如同他的名一般——长安。不是云初非要在这座长安城立足,而是长安城是他来这個世界上之后,遇到的第一座梦想之城。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比长安城好的城池再也没有了,即便是威名赫赫的罗马城,也在两百年前,随着罗马帝国的轰然分裂,变得无比的萧条。 长安城对于云初来说,是一座属于祖先的城池,至于这个祖先是从他父亲那一代论起来的。 由于是关中人的缘故,父亲对长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这种情愫最终从血脉里延续给了云初。 力量非常非常的庞大,以至于,他只要来到长安,就会不由自主的换上秦音。丝毫不顾及自己那点可怜的身份,扯着嗓子跟人说话,且出言必带生~殖器。 云初觉得那是破落户才有的一种气质,甚至是一种摆烂的态度,是一种恨自己不争气,没办法延续相上阔绰,高压行为的一种反噬。 毕竟,祖上阔过,有过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洒脱与天真,有万国来朝的泱泱大气。 写不出李白那样豪迈的诗篇,道不出杜甫那样的深情,所以,只好“贼你妈”了。 不过,在大唐,云初骂倭人贼你妈这句话的时候,都带着蓬勃的朝气。 因为,阿倍去了一趟长安城之后,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叫做阿幸的家伙。 阿幸云初知道,是一个被倭国人吹捧的很厉害的一个倭国女人,后来,听说她们家的商业王朝倒闭了。 至于眼前这个阿幸,云初觉得他的下场也应该只有一个下场——倒闭。 于是,既然有阿幸,曲江坊的一些大牲口又能歇息一下了。 在讨厌使国人这件事上,云初是一贯认真,且持之以恒的,而且,越是优秀的倭国人,他就越发的讨厌。 万年县上下没人知晓县尊为何如此厌恶倭国人,不过呢,身为县尊的部下;县尊讨厌的他们一样的讨厌。 今年冬日里,朝廷里有一场极为盛大的点兵仪式,十六卫的兵马会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接受皇帝的检阅。 太宗年间的时候,会有大规模的比武场面,会有盛大的狩猎场面。自从李治当上了皇帝之后,这种事情就很少举办了。 今年不举办不成了,因为皇帝要征伐高句丽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先看清楚自麾下到底是一些怎样的货色。 地点,就在曲江外的曲江里附近,那里一马平川且原本满是泥水的大地,被冻得硬邦邦,正是一个阅兵的好地方。 本来,皇帝阅兵这种事跟云初的万年县没关系,但是,兵部却越过吏部,户部雍州大都督,直接把命令下给了云初,要求万年县必须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搭建起-高三丈的阅兵台。 云初不在乎自己治下的百姓多干活,前提是要给钱。 一个三丈高,方圆十丈的台子,本身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再加上是寒冬腊月让当地百姓从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土,那些兵部的人脑浆子都喂狗了吗? 炸药都炸不开的地面,能挖出多少土来? 所以,云初在接到这道命令的时候,就随手放在一边,对前来传令的兵部员外郑多余道:“办不到,别说半个月,就是两个月都办不到。 如今城外,冰天雪地的,土地全部冻得死死地,你们兵部这是在为难我云初啊。” 郑多余这个人听名字就是一个很多余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爹妈怎么给他起的名字,明知道兵部下来的命令,管不到云初,他还要跑过来,一看就是在兵部混得不好,被人指使出来碰一鼻子灰的。 “云县令高台不一定非要土石,砖石木头也是可以的,难道说云县令看不起我兵部?” 云初又拿起公文仔细看了一遍,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拨款的条款,就把公文放下,朝郑多余伸手道:“两千贯,兄弟给你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办了。” 郑多余惊讶的道:“还需要钱吗?” 云初瞅着郑多余道:“砖石不要钱,还是木料不要钱,亦或是人工不要钱?” 郑多余怒道:“明明是征发百姓就能干的事情,为何一定要钱?我们选在冬日点兵,就是为了不祸害百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听郑多余这样说。 云初赶紧小心的问道:“令尊是同安郡公仁泰公? 郑多余道:“非同安郡公荥阳一族。” 云初又道:“不知令堂又是哪一个大家之族人?” 郑多余拍案而起指着云初的鼻子怒吼道:“郑某有今日之位,全靠寒窗苦读,与旁人无涉。” 云初又问道:“莫非郑兄的某一位姐妹乃是陛下的某个不知名的妃嫔? 郑多余觉得自己被人折辱的太狠,一时间忘记了他眼前坐着的这位,并不是一个弱书生,而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猛虎。 挥拳就打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郑多余虽然已经被打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能动,他依旧躺在但架上朝云初咆哮,此事定不与云初干休。 这个人是云初见过的嘴巴最硬的人,明明下手已经很重了,他还能调动全身的力气运用在嘴巴上,不断的向云初喷吐恶言。 人是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 目送郑多余这个人被部下抬走,云初叹口气对温柔道:“你说,这些人还真是驭百姓如驭牛马。” 温柔摇摇头道:“人家的做派才是正确的,你的做派才是不正常的。 云初摇头道:“今年万年县动用的徭役次数太多,已经把所有的徭役名额都用完了。” “你这是对徭役不满啊,兴修水利动用徭役我能想通,救灾的时候动用徭役,也大差不差,问题是,你连雇用百姓种植棉花;收割棉花,也算在摇役里面,最过分的是,你在催动百姓徭役的时候还管钱,管饭。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说真的,当你的百姓真的是很快活,我现在就担心你把麾下的百姓宠坏了下,下一次,再发徭役,不给钱,不管粮,你看还有没有人愿意替你干活。” 云初笑道:“百姓穷困,跟徭役有很大的关系。” 温柔道:“还是慢慢的改变吧,改动的过于急促,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对百姓也没有好处,你以为你发下去的钱粮,换一个县令过来,他们就收不上来吗?” 云初大笑道:“快活一时,就快活一时吧,至少要让百姓们知晓,出徭役其实是可以给钱的。” 郑多余被云初殴打之后,兵部上下极为愤怒,不少的悍将都准备过来单纯的跟云初比一场武。 因为云初殴打郑多余,用的就是比武这个借口。 云初期待的武将比武没有出现,被杨英的阿爷兵部左侍郎杨怀素给压下去了。这让云初非常的非常的失望,本来想借助这一次的纠纷,把自己从武将的阵营中拔出来,彻底的绝了李绩这个老贼总想送他上战场的想法,更打算绝了李治话里话外要送他去边疆的念头。 现在,没戏唱了,也不知道是杨怀素看出来了他的心思,还是一心为云初好,总之,修建高台的任务还是落在了万年县的头上。 这一次兵部走了很正规的流程,文书上到了中书省,中书省再转给了吏部,吏部追加了修造高台的钱粮之后,就转到了云初的桌案上。 钱,不多,只有区区的六百贯。倒是粮食给的多了一些,足足有一千担。不过,吏部清吏司郎中也扣掉了云初的明年的所有俸禄,作为殴打郑多余的惩罚。 自从当官以来,云初就领过一次俸禄,剩下的,全部被罚没了。 给李治白白的干活,这不是云初的初衷,于是,他就把修建高台的任务交给了吴主簿,自己干脆告病一阵子,看看风头再说。 回到家里,就看到了公孙,两年的时光,这个原本极为漂亮的女人,如今失去了往日的容颜。 脸上被紫外线烤出来高原红,让云初一下子就想起了塞来玛。 不过,精神还算好,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人变丑了,却表现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满足感。 “用全部身家,用全部性命,跟着一个男子在戈壁,沙漠,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两载,换回来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人夺走的孩子,值得吗?” 头上包着青布帕,发间插着荆钗,身着青色布裙的公孙笑道:“值得。” 跟公孙打完招呼,云初这才回头看着依旧器宇轩昂的裴行俭道:“我不知道你凭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让一个女子奋不顾身的追随你去天边。” 裴行俭大笑道:“因为我是裴行俭,大开大合的裴行俭,云初,我再一次担任了长安县令,我们重新来过。 第一七二章疑神疑鬼 上一次,裴行俭弄不过云初,半路跑了。 这一次,这家伙挟平灭阿史那贺鲁之威,阵斩高句丽三千前锋之能,辞伯爵之勋不受,只求一个长安令! 算是真正的符合了《木兰辞》里面的那句话——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行俭不用尚书郎! 云初接过裴行俭的儿子裴光远,拿在手里观瞧一阵后对虞修容道:“不如我的美玉儿有能耐。” 裴行俭嘿嘿笑道:“你这辈子是打算跟我过不去了是吧?” 云初同样冷笑道:“本可以好好地当你的四品司文少卿,也能去吏部当一个侍郎,偏偏要来长安县当县令,是你先看我不顺眼的。” 裴行俭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一面直径两尺的大玛瑙盘,错杂艳丽的色彩闪烁光亮,放在云初面前道:“这是谢你替我在长安县擦屁股的报酬。” 云初端起盘子仔细地看,看了一会突然恼怒的道:“人人都在盛传你裴行俭在西域仗义疏财。 听闻你绞杀阿史那贺鲁之后,缴获无数贵重的珍宝。 各部族的首领将士希望看看,你就乘机设宴,全部拿出来让他们观赏。 其中有一個直径两尺的大玛瑙盘,非常的珍贵,军中小吏脚步太快跌了一跤,盘子被摔碎了。 惶恐惊怕,跪在地上头叩出了血。 你笑着说:你不是故意的,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丝舍不得的颜色。 那个摔破的盘子,不会就是你送我的这个盘子吧?” 裴行俭点点头道:“不摔破,你有什么资格拿到这东西,早进大内了。” 云初阴郁的瞅着裴行俭道:“也就是说,我拿到的是一件贼赃,以后想要显摆一下都不成是不是这样。” 裴行俭嘿嘿笑道:“留在卧房与弟妹平日里装一些瓜果梨桃还是可以的。” 云初拱手道:“这个盘子上携带的名利,被你舔干净了,我用着恶心。” 裴行俭伸手道:“拿来!” 云初转身交给崔氏道:“放库房里,以后孩子们出嫁或者成亲用得上。” 说完话,又看着裴行俭道:“何苦呢。” 裴行俭正色道:“长安县任上是我裴行俭平生之耻,若不洗刷耻辱,裴行俭就算把官做到宰相,也不能问心无愧。” “别折腾长安县百姓了,他们害怕你,害怕的没样子了,上一次大雪天,那些没房子的人一家老小睡在棚子里的惨状,已经把长安人的心伤的透透的。” 裴行俭笑道:“负荆请罪可以解除。” 云初歌着裴行俭的眼睛道:“你真的能拉的下来你的这张脸? 裴行俭道:“我连私藏盘子买名声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觉得我拉不下脸背着荆条去百姓家里请罪?” “嘶——”云初倒吸一口凉气,他觉得现在很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崭新的裴行俭了。 人不要脸,真的是可以天下无敌的。 想想都知道,那些原本对裴行俭恨之入骨的长安百姓,突然间看到如今长安城里的英雄,背着荆条出现在他家门口,诚恳的向他致歉,并声称自己本来不想跑,只是边关军务紧急…… 裴行俭走了,说是要去完成自己负荆请罪的大业去了,这个混账这一去,一定能把廉颇蔺相如的传说,淹没在历史长河里,毕竟,廉颇请罪的对象是蔺相如这个宰相裴行俭请罪的对象是一群家无隔夜之粮的百姓。 裴行俭走了,又把公孙丢在了云家。 云初回到后宅的时候,正好听到,虞修容,崔氏,娜哈三个狗头军师,在教唆公孙,尽量的将裴行俭在西域弄到的财宝握在手中。 如此,手中有钱,只有别人求公孙的份,没有公孙求那个大老婆的份。 很明显,虞修容跟娜哈两个就是笨蛋,只有崔氏的经验最为丰富。 崔氏一再告诉公孙,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以小妾的身份进装行俭家里,一旦进去了,公孙倒霉不说,别说钱,就连孩子都会被大妇夺走,到了那个时候,公孙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公孙的智商明显变得高了很多,偏偏裴行俭在西域弄的钱,以及皇帝赏赐给裴行俭的钱此时都在公孙手里。 听到这里,云初就在窗外道:“裴行俭从阿史那贺鲁那儿缴获的金银、器皿三千多件以及众多的骆驼、马、牛,裴行俭将其分送给亲戚、朋友直至部下,几天时间就送光了。” 公孙立刻在屋子里道:“郎君说的极是。” 听公孙这么说,云初就心满意足的去衙门里上班了。 今天,是吴主簿交付点将台的日子,就算很不喜欢,他还是要去实地看看,免得出什么大问题。 看到点将台,云初就非常的高兴,这座点将台银光闪闪的气派非凡。 吴主簿真的很聪明,他把曲江坊里烧出来的砖头全部拉到目的地,然后用砖堆砌起来一个巨大的高台,等台子砌造好了之后,就泼上水,让这些砖头黏在一起,用时短不说,还结实。 最麻烦的不过是在台子上铺设一层木板防滑,云初走上台子,极目四望吗,只见视野之内乌云低沉,四野空旷,连飞鸟都不见一只。 兵部前来验收台子的人还是那个郑多余,这一次,他就显得稳重多了,除过认真检查台子质量之外,基本上不说话。 云初笑呵呵的道:“被人针对的滋味不好受吧?” 郑多余道:“宦海艰难,某家早就了然于心。” 云初道:“我的意思是说,挨我的拳头,要比承受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阴谋诡计要来的舒坦吧?” 郑多余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初用脚踩踏一下脚下的木板对郑多余道:“上一次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我当他是傻子。 你是不同的,一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甚至没有贵人提携的人,能一步步地走到员外郎这个职位上,除过拥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本事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人家不得不提拔你。” 郑多余瞅着云初道:“你要收拢我?” 云初摇摇头道:“我非常讨厌你的那张嘴,所以你放心,没有跟你粘合在一起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的是,别忘本。” 郑多余似笑非笑的道:“什么是本,你的本跟我的本是一样的吗? 你认为的本,跟我以为的本是一样的吗? 你千万别误会我,以为我出身不好,就一定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说话。” 云初笑眯眯的道:“那么,你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呢?” 郑多余瞅着云初道:“站在我本人的立场上说话。” 说完了话,就带着部下开始丈量台子,直到确认这个台子确实都是按照兵部要求的式样搭建的,这才在吴主簿拿来的文书上签字用印。 临走的时候,郑多余又道:“云县令似乎特别的喜欢钱财。” 云初指着那些拿了钱,得到了粮食的百姓们对郑多余道:“他们喜欢,所以是替他们要的。” 郑多余似乎忘记了云初曾经殴打过他这回事,虽然在寒风中冻得发抖,还是恭敬的朝云初施礼之后,才骑着马离开。 等郑多余离开之后,云初就对吴主簿道:“再修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台子吧。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吴主簿道:“已经通知百骑司的人过来了。” 云初瞅着眼前这座刚刚起来的台子叹口气道:“我心里不安的厉害。” 吴主簿皱眉道:“这个台子虽然不是我时刻盯着修建成的,却也相差无几,卑职委实不敢相信,这里面会有火药。” 云初摇摇头道:“还是不要用的好,这一次兵部实在是太能容忍了,也太低调了,即便是被我当面羞辱,也无动于衷,只能说,他们所谋者大。” 吴主簿道:“如果多虑了呢?” 云初笑道:“多虑了,无非是多修建了一座高台,砖头来年冰融化之后,不妨碍继续使用。 老吴啊,如果我怀疑的事情是真的,而且发生了,我固然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事关皇帝,多谨慎一些不打紧。” 左春来的时候,高台上只剩下披着狐裘迎风而立的云初。 他过来的时候直接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这里面会有火药?” 云初瞅着左春笑道:“假如大都督愿意在这一封文书上签字,容我拿给陛下过目,某家这就向都督请罪。” 左春皱眉道:“某家焉知这里面的火药是不是你放置的,毕竟,这座高台是你万年县主持修建的。” 云初拉下脸道:“我喊你过来,不是为了向你报信的,而是让你来确认这里没有火药。 你却无缘无故怀疑到我的身上来了,欺负本官不能时时见到陛下,没办法伸冤是吧?” 左春冷声道:“你待如何?” 初笑道:“由你们百骑司主持修建出一座高台来,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第一七三章不能两面都要 有些事情是不能假他人之手的。 尤其是修建点将台这种极度敏感的事情,更是不能随便交给地方官府来做的。 想想就明白,当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在台子上兴致勃勃,热血沸腾的指点军队的时候,突然间,台子炸开了…… 火药已经问世了,效果也出来了,这些人的保卫手段跟概念还没有跟上来。 云初本来不想修这个台子的,但是呢,人家拨款六百贯,以及一千担粮食呢,而曲江坊还有很多百姓因为到了冬日里没什么活干,所以提高一下万年县的gdp又不是什么坏事情,了不起等到开春之后再拆掉就是了,这样又能拉高一次gdp。 对于这种事情云初更加熟悉,以前干的太多,也太追求这东西,已经熟悉到了成为身体本能的地步了。 至于会不会耽误阅兵,云初是不在乎的,其实,时间这个东西没那么重要,先前规定的时间,其实也不过是李治随口说出来的。 到了门下省,把这个时间提前一些,交给兵部,兵部再把这個时间提前一些交给吏部,户部,他们在随便把时间提前一些,最后交到云初这里,那个被他们缩短了很多的时间,最终就成了云初这个干活人的最终时间。 百姓们闲着是闲着,那就找点活,弄点钱花呗,上一个活干完了,云初觉得不够在顺便教育百骑司之外,再弄一笔钱花呗,两趟活干下来,曲江里百姓过冬的钱粮就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先前修好的那个台子里没有没有火药天知道,反正现在那个台子已经被冰封起来了,坚固的跟一整块石头一样,没办法探查的。 就算春天的时候把砖块拿开,发现里面没有火药,难道也不允许云初为天子的安危操一下心目吗? 这应该没有啥错。 今天是一个艳阳天,七八个宦官忙着给巨熊洗澡,用篦子检查巨熊是不是长了虫子。 洗干净的巨熊黑白分明的更显娇憨可爱,李治让它爬到一个巨大的天平上,宦官们忙着往另一头堆放石块。 最后称量了石块之后才得知,这家伙现在已经有四百斤重了。 同时,李治也终于弄清楚,这家伙就是一头母熊。最多五岁。 别的野兽到了这个时候,只要开始发情,就会到处寻找公的进行交配,可是,这头熊非常的古怪,它除过对吃感兴趣之外,其余的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李治找一些公熊过来,希望能满足一下这家伙的欲望,结果这东西看到别的熊猫跑过来了,第一时间不是亲热,而是举着硕大的熊掌,怒吼着拍在对方的身上,直到将对方拍打的落荒而逃,这才重新趴在李治身边,不时地用小眼睛偷偷地看李治。 这一幕落在李治眼中,顿时龙心大悦。 百骑司的左春跟云初两人匆匆的赶过来了,巨熊发现了云初,就小心的把巨大的身体藏在李治身后,希望,云初发现不了它。 早就知道巨熊曾经被云初殴打的很惨的李治,顿时就不高兴了,瞅着云初道:你来作甚?” 云初施礼道:“微臣这些日子里,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唯恐不能保证陛下的安全,这才进宫来找陛下讨一个主意。” 李治瞅着左春道:“什么事情?” 左春连忙道:“云初担心刚刚修建好的高台下会埋着火药。” 李治的手明显的抖动一下,然后瞅着云初道:“你肯定吗?” 云初摇头道:“不能肯定,但是,微臣就是忧虑,所以,建议陛下,让百骑司再建造一座高台。” 李治皱眉道:“你因何会有这种不好的感觉?” 云初道:“咸阳桥爆炸案现场,微臣看过,废石台爆炸案现场微臣也看过,所以只要看到高台,微臣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两场爆炸案的现场来。 或许这是微臣在杞人忧天,但是,微臣还是强烈建议陛下让百骑司的人时刻监督再造一座高台。 而且微臣以为,以后陛下銮驾出行之地,都应该由百骑司的人来安排,而不是随便交给地方官府。 这中间有太多的环节可以被人利用了。” 李治道:“为何不把那座高台拆开来检查一番呢?” 云初道:“那座高台已经被冰雪黏成一体,想要打开非常的难,等到春日到来之时,那座高台必然瓦解,到时候再看不迟。” 李治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对左春道:“再修建一座高台,这一次,百骑司全程监督。” 云初,左春一起施礼道:“喏!” 就在两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治忽然对云初道:“昔日对你所有罚俸,全部取消,由户部加倍补还。” 云初笑吟吟的道:“谢陛下。” 李治又道:“弘儿有你为伴,仁孝之心不失,有心了,继续照料好朕的玉奴儿吧,她在你那里,还能过几年不错的日子。” 云初再次施礼道:“陛下过奖了。” 云初本来还等着收第二份感谢礼品呢,见李治没有反应,就只好遗憾的跟着左春离开了皇宫。 才离开皇宫,左春就对云初道:“是否小心过头了,某家看过那座高台,堪称坚若磐石。” 云初对左春道:“你应该去看看废石台爆炸遗迹,就该知晓我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左都督,要认真起来啊,如果实在是对火药这个东西没有数,就去弄一点火药出来,找几个死囚炸着试验一下,然后,你就会有我一样的想法了。”百度搜索7、4、文、学、网。 左春叹口气道:“百骑司才刚刚成立,诸事稠塘,顾不得那么多。” 云初瞅着左春笑眯眯的道:“保护好陛下,才是你们最应该干的事情,至于别的,都是在干好这件事之后给你们增添荣光的事情。” 左春抬手施礼,表示受教。 云初则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说实话,既然已经把黑锅甩出去了,云初一句话都懒得跟左春这种特务头子说。 保护好李治这句话,云初是真心的,只有在李治完好无损的情况下,云初才能继续猥琐的发育下去。 决定成败的永远是力量,而且是个人的力量,云初需要一段长期稳定的时间来把自己塑造成老贼。 云初到底还是低估了裴行俭的无耻程度! 还以为这家伙说的负荆请罪不过是做一场简单的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赤裸着上身,将自己在战场上获得的无数伤疤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仅仅如此,他还在面前放了一捆荆条,旁边还立着一个硕大的牌子,罪人裴行俭在此。 围观的人,几乎是人山人海。 裴行俭对长安县百姓的伤害很重,如果不是刘仁轨及时作出补救,很有可能会激起民变。 现在,裴行俭回来了,还来当长安县令,他上任第一天,没干别的,就脱掉上衣露出伤疤,让公孙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站在身边,等着长安县人出面出气。 裴行俭在长安的狐朋狗友很多,这些人或者身着铠甲,或者身着官服,一个个不是凶神恶煞,就是目中无人的样子,试问这样的场景,哪一个百姓敢上前。 虽然说关中人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可是,他们毕竟是百姓,有畏惧的东西。 从周围围观的百姓眼中,云初就发现,很多人眼中蕴含着怒火,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云初认为一个人承认错误要诚恳,不能搞花架子,于是,他就探手从边上捡起半截竹竿,稍微用力一甩,竹竿就插进了一头驴子的粪门。 那头驴子惨叫一声,就驮着一个胖胖的妇人冲进了人群。 “打狗官!” 一个突的声音响起,早就对裴行俭恨之入骨的长安百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纷纷捡起荆条,在公孙的惨叫声中,雨点般的落在裴行俭身上。 云初骑着枣红马朝楼上正在喝茶的狄仁杰拱拱手,狄仁杰同样很含蓄的冲着云初拱手,还邀请他上楼去喝茶。 云初上到二楼,发现温柔也在,一个白发苍头,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在那里唱歌。 准确的说是在唱诗,听口音不是长安人,唱的曲子咿咿呀呀的听不清楚。“你们怎么来了?” 狄仁杰道:“裴行俭既然要负荆请罪,这可是长安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不来看看怎么成。 你看那边,来看裴行俭做戏的人可不是只有我们兄弟三个。” 云初循着狄仁杰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对面指着他们指指点点的苏定方。云初朝苏定方抱拳施礼,然后问狄仁杰,我刚才的动作被他看到了? 温柔摇头道:“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裴行俭身上,应该没人看你。” 云初这才放下心来,瞅着公孙抱着儿子趴在裴行俭身上保护他。 在公孙的身上还骑着一个胖胖的妇人,而裴行俭一个人竟然死死地按住了那头发疯的驴子,只见他双臂用力,竟然生生的拗断了驴头。 原本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的荆条,被裴行俭这一声怒喝,全部给吓没了。 只见周围的百姓发一声喊,顿时,鸟兽散。 第一七四章引爆 裴行俭没有追打那些殴打了他的百姓,即便是脸上还有一道荆条抽过的痕迹,他还是跪坐在原地,身边倒着一头死去的驴子。 跑远的人发现没有人追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些人竟然又回来了。看到这一幕云初就对狄仁杰道:“裴行俭成功了。” 狄仁杰道:“裴行俭舍得下本钱,成功是必然。” 温柔也啧啧赞叹道:“这个人终于学会了处变不惊,也不再急功近利了。” 果然,那些人靠近裴行俭之后,并没有继续殴打裴行俭,其中还有很多人朝裴行俭拱手致歉。 裴行俭抬起那张滑稽的脸,冲着这些人笑道:“再相信我一次如果还不成,下一次你们可以用刀。” 这一句话说出来,已经没有人怀疑裴行俭此次负荆请罪的真诚了,就连云初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对裴行俭的要求太高了。 负荆请罪最重要的环节是相互原谅,而不是真的拿荆条抽打。 一旦人家拿荆条抽打了,就说明不原谅,现在,裴行俭在挨了打之后,还能获得百姓们的原谅,殊为难得。 自古以来,大唐百姓都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一个群体,哪怕你真的伤害了我,只要你诚心改正,百姓们还是非常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者两次机会,三次机会。 但是呢,官府却不会轻易地原谅一个百姓,只要他犯错了,就一定会追究,以维护法度的森严。 因此,从那个角度来看,百姓远比官府来的凶恶。 看到一些百姓开始询问裴行俭身下的伤势来由的时候,裴宏淑也就知晓,那些人原谅了他,并且接受他了,也同时为他扫清担任长安县令路上的最后一丝阻碍。 裴宏淑提着一罐子从对面来到云初那边,笑呵呵的道:“你成全了我。” 云初摇头道:“我啥都没有干。” 裴宏淑笑道:“老夫若是没有眼观八路的本事,早就战死一百回了。” 没办法,面对那位老英雄,该有的礼数不能缺的,云初,狄仁杰,温柔都下来见礼。 裴宏淑很自然的坐在了主位上,拍着手上的一坛子杀毒药对云初道:“在西域饥寒的时候,有一罐子那东西,是能救好多人一命的。” 云初微微一笑,打开酒坛子给在座的人都倒下一碗,自己端起一碗酒对裴行俭道“恭贺将军百战功成。” 裴宏淑端着酒碗道:“你现在不与军中老将不来往,是何缘故?” 云初笑道:“自然是自惭形愧之故。” “铁了心要走文官的路数了?” 云初笑道:“武人过于好战,而大唐子民却想过安稳一些的日子。” 裴宏淑叹口气道:“自古以来,武人就没有不好战的,不好战的武人他一个都找不出来。 不论是白起,廉颇,李牧,王翦,还是汉时的卫青,李广,霍去病,亦或是本朝的李靖,李绩,那些人对于战争的态度永远都是能免则免。 好战的从来就只有君王跟文官。 你们只要制定好策略武人就只能去执行。 你以为的这些武人立下的旷世奇功,越是宏大的功劳,死的武人就越多。很多你们看来神奇无比的战争,不过是武人在绝命威胁上的哀鸣而已。 霍去病骑兵狂突猛推万外之遥,得封狼居胥之功,你可知那万里之遥是需要用脚一步步去丈量的。 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听起来雄壮沛然,你可知人肉的滋味,匈奴血的滋味是何等的难以下咽吗? 云初,你与我们两个不同,你是上过战场的,在这之中,越是野蛮的人便能活得越久,越是受礼法之道浸染深厚的人,便越是死的快。 因为战场是属于野兽的,而不是属于君子的。” 裴宏淑说到那里重重呷一口碗里烈洒,继续笑着道“以前的战争是名将们的天下,我们往往能用各种奇思妙想,于普天之下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凭借自身就能扭转乾坤,扶大厦于即倒。 以后的战争却不是那样了,拼的是国力,一两场战斗对于战争的胜负还没有关紧要了。 只要国力雄厚,哪怕输一百次,战胜一次就足够让对方身死国灭。 而这些国力不济的国家,输一次就足够亡国灭种。 所以,李治看重薛仁贵,看重狄仁杰,也看重你,不是为了把你推上你最厌恶的战场,而是要构成前锋,中段,以及后方这样的三道防线。 老夫知道,军中的一些人做的事情让他非常的失望,我们做的事情甚至还伤害到了他。 别以为他这一生不用上战场,一旦你们战死了,薛仁贵,狄仁杰战死了,而敌军又兵临城下。 云初,他还有的选择吗? 大唐说起来是皇帝一个人的,但是,真的只是皇帝一个人的吗? 真的就与他无关吗? 他的祖先死于此地,他死后要葬于此,他的子孙以后还要生长于此。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你们那些人战死了,就到了该他出战的时候,老夫就是怀疑,到这个时候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往哪里躲呢? 老夫归来之前,问的第一件事是你是否放弃了锤炼武技,得知你每日依旧,刺枪,拉弓,射箭,舞刀,乘马,老夫的一颗心就安定了。 云初,你能讨厌军伍中的某些人,却绝对不能讨厌军伍,因为,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追随我们出战。” 裴宏淑说完最前一句话,就端起酒碗跟云初重重的碰撞一下,一口喝干,就丢下碗上了楼。 云初瞅着裴宏淑走到裴行俭身边,笑呵呵的拍打着裴行俭的光脊背,还把自己身下的大氅脱上来披在裴行俭的身下,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高兴。 狄仁杰瞅着云初道:“裴公的话说的不错,不管别人怎么样,他的老婆孩子,还要你带兵来保护呢,交给别人,他真的不放心。” 温柔跟着叹口气道:“军方之所以不忧虑他,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表现出让我们能够彻底忧虑的能力。 你觉得裴公刚才的话,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一次检阅大军,你应该有所表现才好。” 狄仁杰道:“这几年来,你一直在锻炼,武装,培训万年县的七百不良人,是时候拿出来展现一下了。 你总是那样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会被人认为你心怀鬼胎,毕竟,你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无人知晓。” 云初瞅着狄仁杰跟温柔道:“你们认为,真的到了展现我武力一面的时候了吗?” 温柔摊摊手道:“没有办法,你前辈把你昔日的战果吹嘘成了在百万军中杀了一个七进七出,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实在是不知道还怎么继续往上吹。 你这一次能带着七百不良人在阅兵中,一鼓拿下红色战旗你才好继续吹嘘你才是大唐不世出的名将,这个时候,就好说多了。” 狄仁杰瞅着还在人群中嘚瑟的裴行俭,对云初道:“既然上一次是裴行俭公然挑战你,这一次你不妨主动挑战一次裴行俭。 把难度提高一些,就算不如军中这些悍将,难道连长安县的裴行俭都不如吗?同时,最好说好,只用万年,长安两县的本部人马,我就不信弄不过他。” 云初见狄仁杰,温柔两个那么聪明的人都这样认为,于是,就从窗户边上,扯下店家的招牌旗子,将旗子卷在旗杆下,奋力从酒楼上朝薛仁贵投掷了出去。 旗杆带着呼啸声,笔直的刺向裴行俭,裴行俭转过头,见一只旗杆向他飞来,就探手捉住。 疾驰的旗杆顿时停顿在他的手下,随即,用力一抖,长胜酒楼的招牌就出现在众人面后。 站在酒楼上的云初大声道:“双十七点将台,裴行俭敢与某家一战否?” 论如何制造气势,云初远不如裴行俭,只见裴行俭抬手把旗子带着旗杆哗啦啦的甩手钉在安业坊的门楣上,哈哈大笑一声道:“夺红旗者胜!” 随着他的那句话,这面长胜酒楼的招牌就从坊门上垂落,长胜酒楼七个大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弄得跟他的战旗一样。 云初道:“好,万年,长安,各出七百本部人马,看看谁才是长安第一!” 裴行俭正要答应的时候,近处射来一支羽箭,竟然将这杆长胜酒楼的旗杆从中射断。 一个坐在马上的彪形大汉道:“你们竟敢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算某家一个。” 云初转过头去发现竟然是薛仁贵,那个本身身高就很高,这时候骑在一匹巨大的战马背上,身着铁甲,如同铁塔下位。 云初最讨厌的就是没事干打乱他计划的人,转过头蛮横的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想参战。” 薛仁贵大怒,又朝云初射出一箭,云初不闪不避,眼看着这一枝羽箭擦着他的耳朵射中柱子,眼中寒光一闪,手在栏杆上重重撑一下,身体就如同一片巨大的树叶特 别从酒楼下飞上来,掌中横刀匹练特别的斩向骑在马上的薛仁贵。 裴行俭呵呵笑着扯着公孙离开了薛仁贵,薛仁贵此时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一脚踢断一根手臂粗般门闩,双手各持一截,慢慢的走向云初与薛仁贵恶斗的战圈。 李治的脑袋跟一个熊头一起探出銮驾之外,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宿卫将军为何突然发疯,会在大街下跟人斗殴起来。 第一七五章表演 李治今天出来是来看裴行俭负荆请罪的,是苏定方动用了老脸请他出来的。原本只是走走过场,带着熊出门透透气,顺便给了苏定方这个老臣脸面。 结果,才走到光福坊与安业坊的中间,然后,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宿卫将军薛仁贵吼叫着要与人打架,才把熊头推开,把自己的脑袋探出来,就看到云初举着一把明晃晃的横刀,从楼上跳下来要砍死薛仁贵。 等他看到裴行俭提着两根短棒加入战团之后,李治就叹息一声对巨熊道:“那个二百五又被人利用了。” 没错,李治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今天之所以出来,完全是因为苏定方恳求皇帝给他颜面,好为他的弟子涨涨脸面,李治本来连要说的话都准备好了。 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个二百五竟然主动从楼上跳下来要殴打薛仁贵。 还以为云初根本就不是薛仁贵的对手,结果这才接战,云初竟然跟薛仁贵打的难分难解不说,还一脚踩踏在薛仁贵的马脖子上,不知是怎么用的力道,那匹马竟然被踹的向一侧摔倒,还压住了薛仁贵的一条腿。 云初真的是一点放水的意思都没有,眼看着薛仁贵摔倒,闪着寒光的横刀竟然第一时间斩向薛仁贵的咽喉。 一条木棒横着将云初的横刀砸开,另一条木棒却带着风声朝薛仁贵的脑袋凶猛的砸了上来。 被当成软柿子的薛仁贵暴怒,竟然一把扯过马头,挡在自己身前,裴行俭的棒子一下子就砸在马头上,战马哀鸣一声,竟然软软的倒下去了,薛仁贵翻开战马的身体,双臂用力,大吼一声,竟然举起了那匹战马,向酣战在一起的云初跟裴行俭砸了过去。 两人迅速闪开,只见这匹马从两人中间飞过,咕咚一声砸在地上,滑行数米远,留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此时苏定方还没来到皇帝的銮驾后,对皇帝施礼道:“陛上,古之恶来,也不过如此。” 李治脸色不虞,慢慢的道:“一个五品县令,一个六品县令,再加上一个五品将军,当街斗殴成何体统。” 苏定方笑着指指混战的三人道:“那都是陛下忠诚的臣子,有如此伟力,老臣为陛下贺。” 李治伸长脖子,见仨人打的不可开交,就对苏定方道:“看起来不错,不过,看样子那三人没一个愿意留手的,伤到了怎么办?” 苏定方看看战场笑道:“这个时候,谁留手谁一定是第一个被打出去,陛下正好借这个由头,看看您的臣子到底如何。” 李治见云初将一柄横刀耍的水泄不通的,这才对苏定方道:“爱卿这是又坑这个二百五了?” 苏定方脸色怪异的道:“应该是陛下口中的这个二百五在坑裴行俭。 不得不说,一个人一旦对某一个人的看法形成了执念,这么,想要改变过来是极难的一件事,尤其是李治那种人,看法一旦形成想要改变难如登天。 云初跟裴行俭上一次斗殴的时候,是裴行俭要抢云初的美食大会的生意,失败了,就丢下长安县这个烂摊子跑去了边塞立功挽回了颜面。 长安的烂摊子还是云初跟刘仁轨两个人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给收拾好的。 现在,裴行俭回来了,当然要从云初那里找回颜面,而建设城市,让百姓富裕的本事裴行俭远不如云初,想要找回颜面这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比武。 偏偏云初这个二百五自忖武力无双,还被人吹嘘成了举世罕见的猛将,脾气还坏,人家不利用他那个弱点才是怪事情。 眼看三人在朱雀大街上下翻飞打得阻碍了交通,原本想要阻止这一场所谓的恶战的李治发现云初竟然在面对裴行俭,薛仁贵的时候不落下风,就一手抓着巨熊的耳朵扭捏,一边颇有趣味的观赏这一场难得的恶战。 看了片刻,他终于看出来了,那三人是谁都不服谁,只要哪一个稍微占点上风,其余两人就会联手攻打这个占上风的,而这个占上风的永远都打不过其余两人联手,在被踹了好几脚之前,又会跟别人联手殴打这个新的占据了上风的人。 就在裴行俭将脚踩踏在薛仁贵脸上的时候,云初一刀剁在薛仁贵的甲胄下,他的横刀乃是百炼横刀,那一刀竟然砍掉了薛仁贵甲胄上的护肩兽头。 裴行俭正要趁机会突袭薛仁贵,一柄洁白发亮的长鞭,在他的光脊背下炸响,那一鞭子下手很重,打得薛仁贵血肉横飞、痛不可当。 忍不住丢开薛仁贵,将手中的短棒朝云初的双腿砸了过去。 薛仁贵死里逃生,再也不敢大意,扯掉破烂的甲胄,从已经死掉的战马身上,扯下一对铜锤,咆哮一声,就跟裴行俭一起夹攻威胁最大的云初。 毕竟,云初一手持刀一手手持长鞭,他在这场斗殴中,远交近攻的最是占便宜。 三个人中间,云初的身法最是灵活,他总是有办法将三人串成一条线,那样他只需要直面一人即可,而被夹在中间的这个人还总是要担心来自背前的突袭,不能一心一意的应战。 眼看着裴行俭不知道从哪外弄来了一柄马塑,李治就对苏定方道:“他们刚才不是说,要在朕点将的时候抢夺红旗嘛,这就一人带着五百人去抢红旗好了,现在,要是再恶战下去,难免会伤到某一个。” 苏定方笑道:“陛上说的极是。” 说罢,从皇帝亲卫手中讨要过一柄长弓,手握三枝羽箭,李治几乎只听到一声弓弦的震响,三枝羽箭几乎同时发射了出去。 三支箭不偏不倚,战斗中的三个人一人分到一支,云初沉腰挥刀,一刀斩断了来袭的羽箭,裴行俭闪身避开羽箭,而薛仁贵则一锤子将羽箭砸的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住手!” 眼看着三人分开,苏定方这才爆喝一声,制止了三人之间的战斗。 三人依旧相互警惕的看着对方,只要哪一个稍微有一点小动作,其余两人必定会群起而攻之。百度搜索7~4、文、学,网。 苏定方来到三人中间道:“陛上有旨,十二月,十二日,你们各自统带本部人马五百参与点将夺旗。 有本事在那里夺得红旗岂不是要比在这里混战强百倍吗?” 云初冲着裴行俭冷笑道:“那一天,本官会把你的屎打出来。” 裴行俭怒极而笑道:“就你在西域参与的那一场儿戏般的战斗,也敢在本官面前夸耀。 正好,十二月,十二日,我们再斗一个你死我活。” 薛仁贵在一边嘿嘿笑道:“别忘记了,还有本将,更有十六卫的骄兵悍将,这里没有你们两个文官夺魁的好事。” 云初裴行俭一起瞅着薛仁贵道:“你以为你们还是昔日的百骑吗?” 薛仁贵一张脸涨的通红,他焉能不知,如今的这些宫卫们,还真得挑不出几个能征惯战的猛士出来。 不过,一想到那两人手中能动用的只有衙役,捕快,心情立刻就好转起来。他不知道的是,云初如今麾下的捕快,衙役,不良人,已经全部换成了从战场上下来的府兵。 论到战斗力从上一次突袭丘神绩家,将丘行恭的亲卫杀的尸横遍野,就可见一斑。 见皇帝在那边,薛仁贵上前请罪,云初,裴行俭上前见礼。 就听李治懒洋洋的声音从銮驾里传出来。 “很不错,不愧是朕的悍将,既然是悍将,若是不给你们组一个场子,想必你们是谁都不会服气谁。 到时候,十六卫各自选五百人出战,朕的武库对你们打开,可以自由选择装备,领头官员品级不得超过五品,一起参与夺旗。 到时候,是英雄,是好汉的,朕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云初闻言立刻欢喜的道:“请陛上恩准微臣动用火药。” 李治楞了一下,然后看着云初道:“你想把他们两个通通杀死吗?” 云初狞笑着看看对火药威力一无所知的薛仁贵跟裴行俭道:“两位应该不会害怕火药这东西吧?” 薛仁贵耻笑道:“你到时候尽管用,我倒要看看你的火药厉害,还是本将掌中的大戟锋利。” 裴行俭则要聪明的多,对于跟云初打架这回事他深有体会,如果火药那个东西不厉害,云初绝对不会率先提出来,而皇帝也不会说出云初会杀死他跟薛仁贵的话来。 就谨慎的道:“如果有火药,我也想试试。” 李治想了想,其实他也想看看火药在实战中的运用,不过,一想到死掉的都是自家兵马,立刻坚决的摇头道:“火药不在此列。” 云初遗憾的叹口气裴行俭却松了一口气,他对如何使用火药很陌生,却隐隐觉得应该很厉害。 至于薛仁贵虽然上半身的铠甲破烂的不能穿了,却就这么提在手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三人的表情被李治尽收眼底,不知为何,李治这一次居然比较看好云初。 或许是,那个人,自从入仕以来,还从来没有办砸过任何一件差事。 第一七六章优势与劣势 万年县这些年已经被云初彻底的给培训出来了,只要是县里出现了一件大事,那么,全县的力量都会在第一时间动员起来。 有时候,云初甚至认为,万年县的实力甚至超越了长安十六卫中的任何一个卫。 毕竟,没有哪一个卫可以为比武夺旗这样的小事情,就动员五十万人。 最可怕的是动员五十万人还是暗中进行的,没有惊动朝堂上的御史言官,更没有惊动百骑司的人。 而那些身在万年县却对万年县一无所知的豪门勋贵们更是被隐瞒的死死地。 在双十二日到来之前,万年县自己人已经秘密的进行了至少三场夺旗游戏。 参与的队伍足足有十一支。 这就是万年县真正的实力,这五千五百人全部都是万年县属下没有参与番上,没有去边关作战的府兵。 按照大唐律例,万年县尉,每年都要组织本地府兵参与训练两个月,一般由县尉统领,府兵按照自己在军中的阶级自然组队。 在别的县,这是属于折冲府的活计,但是万年县是京县,不属于任何折冲府,直接面对十六卫统领。 这种训练在别的县的府兵看来是一個沉重的负担,因为在府兵训练期间,按照大唐律例,府兵需要自带干粮,自带装备参与训练。 但是,万年县是不一样的,为了激发府兵们的训练热情,那两个月的粮秣是由官府供应的,同时,官府还负责修绪,补充府兵们在训练中损坏的装备,消耗的箭矢。 真正能让府兵们心甘情愿脱离农事参与训练的原因是那两个月的训练,被算作本家的徭役范畴。 也就是说,只要府兵们愿意好好训练,这么,他们家中其余人的徭役就会被免除。 这种条件,即便是十六卫也无法比拟,因为十六卫中的军卒,来自于全国六百五十八个折冲府番下的府兵。(番下,不是指参与京城守卫的府兵) 而大唐最精锐的府兵来自于关中,而万年县参与番下的府兵并非是挑选最精锐的,而是轮到谁谁去。 所以,云初摩上最初的五百个不良人,还没由万年县最为精锐的府兵构成,而原先的不良人,纷纷变成了坊正,内长一类的人物。 皇帝为了看到最精锐的大唐府兵们的表现,如约打开了自己的武库。 而将作监中,属于万年县户籍的工匠就有两千余,所以,万年县需要的武器都是由那些工匠们率先从中挑选出来的。 这一次皇帝也提供战马,大唐马政中的养马人,万年县也有一千…… 所以,当云初的五百兵马集结之前,就连早就辞官回家的赵孝祖也看的食指大动。 这位缺少了一只胳膊的昔日平定南方蛮人叛乱的大唐悍将,不用云初邀请,自己就出来殚精竭虑的将那五百人的装备安排到了极致。 最后,云初看到的却是一支朴实的不能再朴实的军队,整个军队看起来黑乎乎的,一点都不鲜亮。 “为何不是全部装备铁甲呢?” 对于颜色云初没有要求,但是,他看到很多军卒装备的却是皮甲,就有些不能理解。 赵孝祖对于云初的要求嗤之以鼻。 “跳荡兵要什么铁甲,身穿铁甲之后,他还能跳荡的起来吗? 再说了,你的军中还装备了许多如竹子一样的带着铁刺的长杆子,也许能有效阻止敌军靠前,那你想过没有,那么一来你的大军也没有办法靠近敌人了。 此次作战,以夺旗为先,论到步战,你可能占一些便宜,但是,一旦到了马战的时候,你遇上薛仁贵跟裴行俭,恐怕就没有办法占据身法灵活这个优势了。 到时候,谁力气大,谁就占优势,我听说薛仁贵有掷马之能,裴行俭有举鼎之力,硬碰硬之下,你没有便宜能占。 所以,你要避开跟这两个人比马战,而且,薛仁贵的箭术无双,裴行俭的箭术也不差,你的箭术虽然也不错,比那两个人还是有所不如。 所以,你到时候能依仗的只有你的麾下战阵,不仅仅要依靠那些人,还要审时度势,巧妙地利用另外十六支队伍,总之,不要在一开始,就对上薛仁贵,裴行俭,这样的人。” 云初皱眉道:“你听说左武卫有一个叫做程务挺的好像也很厉害。” 赵孝祖嘿嘿笑道:“你才知道啊。区区一个程务挺算什么,左武卫还有一支陌刀队,那些陌刀手各个身高八尺以上,双手持陌刀,如林而退,乃是近战的无敌存在,即便是骑兵,在陌刀手面前也讨不到好去。 至于左威卫的重甲骑兵,右威卫的强弩手,骁卫的重甲步卒看样子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吧? 你就庆幸吧,庆幸那些军队是参与这样的比试,否则,就算你本事再大,老夫也会劝你放弃。” 云初倒吸一口凉气听了赵孝祖的介绍,他才知晓大唐军队之所以能够横行天下,是力量强大的非常平均,而不是一两支军队的强大。 此时,真正被消磨掉的荣光的人,只会是昔日的百骑后代,而其余的军队,因为统领他们的将军,几乎没有一个是废物的,所以,战力依旧强悍。 如果不用火药的话,云初还真的没有战胜这些军队的把握。 赵孝祖嘿嘿笑道:“老夫还是有一个法子让你有支撑到最后,或许有夺旗的可能性。 只不过,军阵的样子比较难看而已。” 云初连忙道:“只要能打赢,我这人是在乎难看是难看的。 赵孝祖大笑道:“你不是知道那五十根枝枝丫丫的东西叫啥?” 云初连忙道:“狼筅”。 赵孝祖笑道:“这东西节节枒杈,长一丈七八尺,举在手中能遮蔽全身,刀枪丛刺必不能入。 但是呢,这东西只能御敌,却不能杀全身甲胄的敌人,而且,这东西形体重滞,转移艰难,你想要灵活作战的话,就必须抛弃这东西。 不过啊,如果配上老夫专门设计的战阵,则威力倍增,你想不想听听?” 云初自然要听。 “你听着,老夫久在南方作战,你弄出来的那个狼筅对付南方那些没有甲胄的小贼是极好的。 想要对付北方那些重甲之士,就有很大的问题。 如果配下强弩,就好的多了,那这样就能平衡一下你的攻守能力。 老夫看你也不是那种一往无前的猛将料子,干脆,要守,就守他个不要脸。 万年县工匠多你只需将那些巨盾修改一下,加装一些连环机构,一旦上了战场,就用这些勾连,以五十人为一队,将盾牌连接起来,就成了十个龟甲。 此后狼宪在外御敌,强弩杀敌,跳荡时刻准备跳跃而出破敌,最后以长矛手为辅,老夫以为,这样的十个大龟壳,就算卫公来也毫无办法。” 云初皱眉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用火箭覆盖,烧掉你的龟壳。” 赵孝祖幽幽的道:“你放心,每一次参与夺旗的队伍,都不会携带火箭的,就连你们现在用的那些兵器,长矛会插上木头楔子,刀剑会变成木头的,强弩会去掉箭头包裹上软木,你的狼宪肯定也会变成竹子的。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场夺旗大会结束之后,尸横遍野的你说陛上为了个啥。 那这里面就有一个空子能钻,因为别人用的武器都受到限制,但是呢,你的盾牌可是不在限制之列。 是实打实的防御武器,这些人用木刀,木枪休想突破你的防御,只要你坚持的时间足够长,这些人就只能相互残杀。 等这些人杀的差不多了,你才能撤掉盾阵,一拥而上,干掉这些零散的敌人。不过啊,要随时注意红旗的所在,如果被人抢先了,斩将夺旗了,你这套乌龟战术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如果,我抢先来到红旗所在地,用阵势护住红旗,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孝祖瞅着云初这个大聪明,遗憾的对守在云初身边的县尉张甲道:“要不然此次比试,还是你来指挥吧,老夫很担心那五百将士,跟着你家县令,会被其余十五支军队踩踏成肉泥。 张甲见自家县令面色不虞,就赶紧道:“老将军说笑了,卑职那里有这样的本事。” 赵孝祖怒道:“上了战场,老夫宁愿要你这种听话的,也不要他这种自作聪明的。 每一次夺旗之争,都是由当世名将亲自设计出来的,他不会给你一星半点投机的机会,想要夺魁,不但要拿出真正的力量来,还要辅以个人的指挥才能,军卒们的配合娴熟与否。 只有样样拔尖的才能笑到最后。 这一次之所以摆出这种乌龟阵势,是在赌裴行俭,薛仁贵,程务挺这些人都小看你。 放弃直接攻击你,而是自相残杀。 唯有如此,你才有那么一丝丝获胜的希望。” 云初不解的道:“老将军就那么看不起我?” 赵孝祖叹息一声道:“我很担心,因为有你在,别人会抢先攻击你,你真的很招别人恨。” 云初不解的道:“为何我会招人恨?” 赵孝祖道:“因为你万年县的百姓认为自家县令无所不能,所以在此次长安市夺旗关扑中,纷纷买你赢,听说,买你赢的铜钱已经超过了一千贯!” 第一七七章沙场点兵 云初从来不在行家面前假装自己啥都知道,就算是知道也假装不知道。 这是他用了很长时间,受了很多教训之后才做能做到的一种行为。 这种行为不算高级,但是呢,克服自己内心的展现欲望与骄傲,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云初绝对不认为自己在排兵布阵上的能力可以超越赵孝祖这种百战悍将。 当初晋昌坊之所以会挑选赵孝祖作为第一个来吃长桌宴的人,就是通过无数的文书了解了这个人之后,发现这是一个严重被低估的将军,这才有了那一场拉进双方关系的长桌宴。 在办事的时候,将自己的无知与天真表现出来,毫无疑问是一個很好的激发行家干活欲望的好法子。 因为,在行家眼中,领导都是愚蠢的。 这样做也能方便你发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不合规的东西,因为,行家觉得你是愚套的。 赵孝祖是完全可以相信的,这几年下来,云初与去西南征战的府兵们的联系越发的紧密了。 而联系云初与西南府兵桥梁的,便是赵孝祖,一个已经被大唐朝廷忘的人。 云初在忙着挑兵选将,裴行俭也没有闲着,他看中了一个并州人王方翼。 他觉得这个人非常的有见地,所以就委任此人为他的副将,参与此次夺旗之战。同样没有闲着的人还有赵孝祖,他舍弃了平日护卫皇帝的百骑军,而是准备从左右千牛中挑选人才。 听说,因为云初名声的缘故,也有很多左右千牛的人愿意为他效死力。 温柔出钱买了薛仁贵跟赵孝祖的小冷门,于是,云初的盘口就一路下跌,从一赔三瞬间就跌到了一赔四。 其实温柔也没有出多少钱,而是重点说了云初那一次只用万年县的不良人那个消息。 还说自己之所以买薛仁贵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在十七支队伍中间,云初的队伍素质最差。 可能是平日里流言说少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些信誉度,所以,就有很多的人愿意听命。 云初做事,从来都是会复杂化的做一件事情,他是一个会将自己做的事利用到极致的人。 所以,不会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温柔问他还做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没有回答。 云初是没有做好在夺旗期间遇到突发状况的准备。 因为,对云初来说,他只考虑结果,不怎么考虑结果以后的事情。 皇帝检阅大军的时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而十八卫的大军都会在这一天尽量的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帝看。 皇帝点将阅兵是一件极其盛大的事情,在那个点将台上,除过唐人之外是没有四方馆的胡人。 当年曾经有官员建议太宗皇帝,在点将的时候,不能邀请四方来参观。 却被太宗皇帝一口回绝,他认为完全有没必要,他根本不怕谢谢不知天高地厚的邦国主动挑衅大唐,对大唐不敬,到了这个时候,四方,万邦,万国,自然会知晓大唐的军队是如何的弱悍。 在长安城里,驻扎军队最多的所在,便是皇城。 十八卫中的四个就屯驻在皇城之内。以最严谨,最严密的方式拱卫着宫城。长安城之外,还有四个,原本在皇城之里还应该有太子八率的。 以前的太子是李治,所以他的太子八率如今已经成了左右千牛,以及金吾卫。 新的太子李忠不过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太子,连东宫都有没踏出过一步,自然有没太子八率这样的待遇。 大唐的太子八率经常是跟皇帝是四字不合的,李承乾的太子八率,就曾经在侯君集的统领下向太宗皇帝挥刀。 于是,这一支太子八率从将军到军卒,被太宗皇帝杀的干干净净,一个都没有留下来。 李治的太子八率是太宗皇帝从十八卫中遴选出来的忠志之士,所以,李治从当上太子,直到成为皇帝,他从未动用过太子八率。 与太子八率相比,李治更加厌恶十八卫的兵马。 因为头一天的天气太好,所以,在凌晨的时候,被洪水淹没过的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大地上,起来了一场寒雾。 云初带着自己的人早早进入了曲江坊,而比他们到来的更早的人是百骑司,他们还封锁了点将台区域,不准云初的队伍进入封锁场地熟练场地。 幸好,云初也没有那样的想法,于是,就把部下安置在暖和的砖窑下,大家在那里也能看到点将台。 太阳似乎已经出来了,大地却被浓雾笼罩着,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天空。 一匹马率先从浓雾里钻出来,悄无声息的,马上骑士的铁甲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寒冰,很明显那个单手就能握住一面大旗的骑兵并不在乎那点寒冷,将大旗插在地面下,就悄无声息。 只是在他身前的浓雾里,能影影绰绰的看到更多与他装扮相同的骑兵静静地站立在这外。 天色更加些大一些的时候,浓雾好像退散了一些,此时,云初才发现,在视野所及之里,还有站满了的各色府兵。 那些人形成的队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凹字”,而百骑司新修好的点将台,恰好就在凹字的缺口处,原本平平无奇的点将台,一下子就显得荣耀无比。 其实,点将台不重要,哪怕这一刻,将一块石头放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能拥有点将台特别的荣耀。 因为,有荣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点将台,或者石头,而是李治这个大唐王朝的统治者。 因为有大唐,所以当李治的銮驾从长安城外行驶出来的时候,这些骄傲的,荣耀的,或者倔弱的武人们,纷纷弯下了腰即便是骑在战马上的,也向这座没有盖子的銮驾行了注目礼。 他们好像是一体的,是一个整体,也是一架整齐的战争机器。 大唐皇帝检阅军队的时候,是沉默的,李治就这样坐在銮驾上,身前是俊秀的官女,身后是魁梧的护卫,左右则是漂亮的如同狐妖一样的宫女,再后面,便是这群被云初等人嘲笑的百骑老兵。 不过,今天那支队伍似乎很不一样,至少,夹在胳膊的餐桌最新章节。 同样退下去的裴行俭来到云初身边道:“别看了,这是真正的百骑。”云初惊讶问道:“百骑还没真有百骑跟假百骑之分? 裴行俭道:“像我们这个阶级的武士嘛,有些还是只能像猴子一样不断地出现在人前,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种羞辱。” “所以说……” “不错,平日里出现在人前的百骑不过是昔日这些百骑们的不肖子孙,现在出现他后面的那些百骑,才是真正的经过千挑万选之后出来的百骑。 可能你不信,等一会陛下将仪式主持完毕了,你能带着你的人下去挑战他们试试。” 云初瞅着裴行俭道:“你为何不去试试呢? 裴行俭热笑道:“任何看过这群窝囊废百骑的猛人,特别都会心生“彼可取而代之”得想法,你没有。” “我为何没有?” “因为我十七岁的时候,曾经参与遴选过百骑,结果失败了,没有成功。 “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裴行俭恼羞成怒的道:“甲乙丙丁七等,甲入选,乙等前备,有丙丁两个阶级什么事情吗? “你都是丙等?” “错了,我是丁等。 魏武卒的遴选方式过于酷毒,你根本就怀疑战国时期魏武卒的遴选方式能否选出这么多足以组成一支军队的武卒出来。 云初摩望着下巴道:“你看我要是参与遴选能否入选? 裴行俭叹口气道:“以你十八岁能在万军中活下来的本事,你可能会入选。” 云初惊诧的道:“那么高看我?” 裴行俭摇头道:“不是高看你,你这个时候锦衣玉食的被养坏了。之前的成就都是知耻而后勇的结果。” 云初本来还想说点啥,就在这个时候,身着铠甲的李治站在了台子上,一句话没有说,就挥动了正西方的绿色青龙旗,于是,正西方的左右武卫就开始动弹了,没有人喧哗,只有尖利的哨子声有节奏的不断响起,紧接着站在高台下的三个壮士,就开始擂鼓。 随着鼓点不断地变幻,左右武卫的两万七千兵马的阵型结束不断地变幻。阵型没有云初预料的这么纷乱,但是,从太阳终于驱散了浓雾的时候,云初突然很肯定自己麾下如果有那么两万七千个如臂使指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敢干。 现在,很明显,那里所有的人都是属于李治一个人的,所以,云初现在啥都不敢干。 “那就是天子之威啊,可以顷刻间让天下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也是天下女子人人向往的威权。 遥想当年,隋末的三十三路反王,一十七股烟尘,都是为这个位置着迷,发疯。 现在,他们的骨头大概还没腐朽吧? 第一七八章杀人的礼 点将阅兵的意义就在于让皇帝明白,自己才是这些军队的真正统帅。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以他的意志为作战方向的。 因此,点将重任不可假他人之手。 李治将代表东南西北的青龙,朱雀,自虎,玄武旗帜一一按倒,则四方军队立刻遵循李治命人敲击出来的鼓点,进行行军,布阵,或者穿插,亦或假装对峙。 这是一种表演性质的军演,不过呢,却把李治作为大唐军队的最高长官的意义完整的表现出来了。 李绩披着一件陈旧的甲害站在最前面,在他身边的是程咬金,他身上的甲胃也不是新的。 在他们两人身后,是苏定方,郑仁泰一干老将,虽然一个个白须飘飘,反倒把这圆阵势衬托的有些庄严了。 美丽的跟狐狸精一样的宫女,托着黄金杯跪在李治面前,李治拿起一个金壶,往黄金杯子里倾倒酒浆,妖艳的宫女们依次将金杯捧到李绩他们面前,老将们抓起金杯一饮而尽。 “信我者饮酒! “不信我者掷杯!” “皇帝手中拿着的金壶,是一柄阴阳壶,里面装着美酒,也装着毒酒壶柄上有机关,皇帝想要谁死,谁就能喝到毒酒,皇帝信任谁,谁就能喝到美酒…… 高祖时期,死在这个酒壶下的武将很多,刘文静就是担心装寂会坑害他,让高祖皇帝赐给他一杯毒酒,当时在点将台下,以自己现在是文官推脱了事。 最后,被高祖以谋反论处,死于法场。 还有昔日的十八路反王中凡是投降大唐的,也有一大半都死在了这个酒壶之下。 包括武功甚至超越了大唐第一猛将翼国公秦琼的盛彦师。 每一次点将阅兵,总会毒死一两个,就是不知今日会毒死谁。” 听裴行俭说起这种秘密往事,还以为金杯饮酒是一项殊荣的云初,心底里立刻就起了一片寒霜。 或许,这个赐酒的过程,就是为了告诫,告诫云初这种不把大唐皇帝当成一回事的人,现在,真的起效果了。 在知晓这个金壶,金杯的来历之后,云初觉得自己以后可能没办法像李绩,程咬金他们一般端起酒杯毫不犹豫的把酒往自己肚子里灌了。 云初很想看看有人立刻倒地而死,这样也好有一点经验,万一将来自己要被毒死的时候,用什么样的姿势倒地才算有一些颜面。 很可惜,一大群人就在寒风中站立了一盏茶的时间,有资格得到皇帝赐酒的将官中间,竞然没有一个人摔倒,然后抓心挠肺的乱喊。 一个都没有这让云初跟裴行俭两个人非常非常的失望、裴行俭见云初在看他,就连忙解释道:“这东西好久好久没有用过了,至少太宗一朝就没有出现过。” 云初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解释,毕竟,以太宗皇帝的骄傲,他还真得不屑于使用这种法子来对付自己的大臣,如果真的不喜欢谁,拉刀子出来砍死就是了。 现在,李治用了,却不毒死人立威,云初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政治手段。 一方面告诉这里的将军们,他本来可以效法高祖统御将军们的法子来对付他们,却因为相信将军们,只是赐下美酒,没有杀人。 另一方面,也是告诉这里的将军们,如果还不知道感恩,下一次,酒壶里就不一定只有美酒,而没有毒酒。 总之,也是李治自己承认,他对他的将军们,没有太宗皇帝那么放心,与大度一轮酒喝完,金杯赏赐给了将军们,端着酒杯的一个个长得跟狐狸精一样的美人宫女也连同酒杯一起赏赐给了将军们。 比如,李绩就分到了一个长得最美丽的宫女,程咬金身后的那个美人看起来也很不错,就数梁建方身后的那个美人身体健硕,笑起来像极了一只胖狐狸。 云初跟裴行俭两人对视一眼道:“可惜了。” 云初问道:“等一会我夺旗成功了,会不会有美人赏赐下来?” 悲行俭摇头道:“美人都是属于老将们的,年轻的,正当年的将军们得不到美人。 云初遗憾的道:“暴憨天物啊。” 裴行俭笑道:“美人赏赐给老将是希望他们沉迷的温柔乡里早点死掉。赏赐给你我,难道是希望我们这些人家里的子嗣不够多吗? 看着老梁已经开始揉捏那个胖狐狸的屁股了,云初点点头,对悲行俭的话深以为点将阅兵进行到这个程度的时候,现场里原本极度肃穆的氛围就消失了,李治自己拥着两个狐狸精一样的美人,跟老将们开始说笑。 而一桌桌酒宴,也就摆在了高台之上,皇帝跟老将们纷纷入席,在美人的陪伴下开始观看二三子戏于军前。 二三子戏于军前,这是一句老话,以前春秋时期作战的时候,人们非常的讲礼貌,在大战之前,首先会派出几个猛将互殴,两方的君王,就在两边看着。 这就叫二三子戏于军前。 那个时候作战,如果你这一方的猛将追杀的太快,对方的君王跑的不够快,被追上了,猛将兄还要向君王行礼,问现在能否活捉他。 君王说不行,猛将兄就必须在原地等待,等君王跑远了,继续追,再次追上之后再问一遍,君王还说不行,猛将兄就必须再等,让君王再跑。 第三次追上之后,再问,如果君王还不答应,猛将兄就可以不理睬身份上的差距可以粗暴的对待君王。 不过,一旦第三次被猛将兄追上的话,有气节的君王一般情况下就会自杀,没气节的君王就会投降,等待自己的国人在战争之后,用城池,或者绢帛,以及粮食,把他赎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被俘虏的君王会获得对方上宾一样的礼遇。 所以,这个二三子戏于军前,是一句现在听来是很可笑的话,可是呢,在春秋时期可是被严格执行的,猛将兄如果追的太急让君王从战车上摔下来受伤,他家君王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他家猛将的人头。 这就是礼! 宦官扯着嗓子面对全军大呼:“君王有命,令二三子戏于军前。” 声音才落下来,就有一个黑乎乎的蠢货,骑着一匹黑马从骁卫的队伍中冲出来,举着马塑高声呼喝:“谁敢与某家一战!” 云初就问裴行俭:“这个蠢货是谁?” 裴行俭看了一阵子之后道:“骁卫的郭待诏,郭孝恪次子,此人也算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在军中有恩荫得来的校尉军职,还从太学考进了弘文馆。 缺点是脾气急躁,第一冲出来虽然可以让降下对他印象深刻,如果没有出彩的表现,恐怕只能是坏印象了,第一个出战,殊为不智。 云初叹息一声道:“我当年在龟兹城门口,看到过他父兄留在那里的鲜血,从这个人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的父兄自白战死了。” 就在云初跟裴行俭两人蹲在温暖的砖窑上喝着热汤窃窃私语的时候,从皇帝的亲卫中也冲出来一个人,两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薛仁贵。 “某家前来战你。”薛仁贵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冲到了高台之下。 这家伙的话是对着郭待诏喊的,目光却看的是云初跟裴行俭这边的方向。百度搜索7、4、文、学、网。 云初放下汤碗对裴行俭道:“我们两个又没有打算下场,他看着我们干啥? 装行俭幽幽的道:“刚才宦官喊的二三子,其中就包括我们两个。” “你是说我们两个也要上场?” “是啊,名次越是靠前的,到时候率领队伍站队的时候也是最靠前。当然,主将不愿意应战的话,派副将出马也是可以的,你的副将是谁?” 云初瞅瞅带着人马站在另一处砖瓦窑上的张甲道:“就是张甲!” 裴行俭大笑一声,拍拍云初的肩膀就去了自己的队伍,此时,他的副将王方翼已经整理好了军阵,那里长枪如林。 台子大的狼牙棒、一棒子就把郭待诏的马给砸的飞出去五六丈远,又在两匹马错镜的时候,一把抓住了郭待诏马脖子上的长毛,硬是借助自己战马力量,以及身体沉重的特点,将郭待诏的战马扯翻,然后跳下战马,抓着郭待诏的束甲丝缘,将他从倒地的战马身子下边抓出来。 举着手舞足蹈的郭待诏小范围的转了一圈之后,就把他丢在受伤的战马身上,虽然摔不死郭待诏,估计已经把郭待诏满腔的雄心壮志给摔碎了。 薛仁贵表现出来的强大,蛮横,以及实用的战斗技巧,即便是高台上坐着的诸位老将,也是赞不绝口。 薛仁贵是李治的护卫,所以,在薛仁贵以碾压式样的方式战胜了郭待诏之后,李治就笑的非常得意。 还对坐在自己两侧的李绩跟程咬金道:“两位爱卿,朕摩下的这员战将如何?” 程咬金笑道:“已经超越了老臣壮年。” 李绩则嘿嘿笑道:“这才开始,打过云初,裴行俭之后再夸耀不迟。” 李治想起前阵子在朱雀大街上看到的那一幕,点点头道:“英公说的极是,就是不知道这军中是否还有能让朕眼前一亮的英雄好汉。” 第一七九章将星璀璨 裴行俭的队伍也已经汇入了军阵之中,不过,他对薛仁贵大喊大叫毫不理睬,而是径直来到躺在骨断筋折的战马肚子上的郭待诏道:“快起来,打不过就打不过,有什么了不起的,继续躺着就失颜面了。” 说罢骑着马一弯腰就把郭待封从死马身上拉起来,还把甩飞的铁盔用马槊挑着还给郭待诏。 事情办完了,也不跟站在场子里的薛仁贵争斗,而是带着郭待诏回到了他这一方的军阵里,一路上嘻嘻哈哈的说着话,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郭待诏刚才极度拉胯的表现。 云初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觉得裴行俭这个狗日的又占一个大便宜。 或许,这样的裴行俭,才是真正的裴行俭,才是史书中让史家不吝赞美之词的裴行俭。 薛仁贵在场中大声呼喝几声,却无人应战。 裴行俭还在一边安慰郭待诏,云初捧着一个汤碗在喝热汤,今天要战斗很久,所以,不宜吃的太饱,而喝下去的汤,等一会战斗的时候也会化作汗水。 长久的无人应战,李治的眉头才皱起来,一边的李绩就对皇帝道:“陛下莫要着急,精彩的这才开始,不是这些人怯战,而是一个個都在审时度势。 也是在等待薛仁贵火气升腾,等他急躁的时候,就该有人出来了。 此时虽然只是斗将,其实,也是两军交战,这些人没有轻易地出战,老夫才略觉欣慰。” 就在李治准备说点啥的时候,一员战将缓缓地从武卫的军阵中骑着马走了出来。 他的后背上插满了短矛,战马屁股上的革囊里则装着更多的短矛,而他手中的兵刃却是一杆长的过份的长矛。 东平郡公程名振见皇帝不认识此人,就站出来施礼道:“启奏陛下,此乃微臣犬子程务挺乃右领军中郎将。” 李治指着程务挺身上插得如同箭猪一般的短矛道:“如此说来,令郎擅长投矛?” 程名振笑道:“勉强算是一门本事,虽然粗陋,上了战阵之上还算有用,让陛下见笑了。” 李治举起酒杯朝程名振邀饮道:“好,朕尝闻虎父无犬子,爱卿满饮此杯。” 皇帝邀请喝酒,程名振自然痛快的一口喝干,回到座位上,就听旁边的梁建方低声道:“还是出来的太早了。” 程名振不以为意的道:“抛砖引玉尔。” 梁建方笑道:“就怕这砖头被玉石砸的粉碎。” 程名振面色不虞,梁建方却当看不见,呵呵笑着依旧与那个被他裹进大氅的胖狐狸美人调笑。 薛仁贵立马高台之下,程务挺纵马绕着圈子在跑。 薛仁贵没有截断程务挺的去路,明知道程务挺在催动战马准备高速狂奔,然后再找出机会投掷短矛,如此,有战马冲力加成,短矛的威力将会大增。 果然,就在程务挺的战马速度提高到最高的时候,程务挺将长矛夹在胳膊底下,向薛仁贵冲了过去。 从正面看长矛很难判断这东西到底伸出来了多长,往往只能看到闪烁着寒光的矛头,很对时候,当你以为矛头距离自己还远的时候,长矛却已经近在眼前。 薛仁贵伸出硕大的狼牙棒迎向直奔自己胸膛而来的那一点寒芒。 长矛准确的顶在长矛的矛头之上,才一接触,薛仁贵就大吃一惊,长矛之上竟然力道很小,被狼牙棒触碰一下,就向后缩了回去与此同时,另一点寒芒从左方突刺而来,薛仁贵将身体贴在马背上,寒芒带着刺耳的尖啸向他的肩膀上方刺过来。 长矛竟然是程务挺的诱敌之计,真正的杀着却是他左手上的短矛。 薛仁贵嘿的叫唤了一声,左手丢开缰绳,一柄短刀却出现在手中,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一点寒芒劈砍了过去,只听叮当一声响,程务挺手中的短矛前进之势,略微停滞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两匹战马已经错镫而过。 薛仁贵听到身后又有短矛的破空声,右手将狼牙棒甩了出去,喀嚓一声就砸断了飞袭过来的短矛。 刚才这一幕看的李治胆战心惊的,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说好的二三子戏于军前,现在却变成了生死搏杀。 就刚才这一幕,只要有一个人的武艺稍微差一点,就是命丧当场的场面。 李治朝李绩等一干老将们看过去,发现他们竟然看的津津有味的,即便是当老子的程名振,此刻脸上也只有惋惜之色,没有担惊受怕的模样。 “陛下,薛仁贵身体沉重,力大却不够敏捷,所以,他才选了狼牙棒这种以力破巧的武器,看样子,这是为了对付云初,裴行俭两人准备的。 现在,遇到了程务挺这种擅于使用远程武器的将军,他手中的狼牙棒就显得不那么合适。 这就是程务挺为何明知薛仁贵勇力无双还要抢先出战的原因。” 有李绩在一边讲解,李治终于完全沉浸在这一场精彩的争斗之中去了。 这一次发起冲锋的还是程务挺,不过,这一次薛仁贵没有给程务挺将马速提起来的机会,同样驱赶着战马迎了上去。 程务挺双手乱抓,插在背后皮套子里的短矛就被他一根根的投掷了出去,速度奇快,以至于第一根短矛才到薛仁贵面前,后面三根短矛也已经近在咫尺。 薛仁贵低吼一声,挥动狼牙棒将眼前的短矛砸飞,避开随后而至的两根短矛,再挥拳砸飞最后一根短矛,而程务挺的长矛又出现在了他的胸前。在 薛仁贵不敢赌这一矛的虚实,不得不再次用力砸开长矛,然而,又有两点寒芒冲着他的胸口奔袭过来。 这一次薛仁贵竟然不闪不避,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准备硬挨这两根短矛的时候,已经有人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这是短矛不是箭矢,短矛有洞穿铠甲之威。 就在此时,薛仁贵竟然徒手抓住一根短矛,再用这跟短矛硬生生的挑飞了另外一根,右手的狼牙棒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向程务挺的砸了下去。 避无可避之下,程务挺只好举起长矛格挡,喀嚓一声响,薛仁贵这一锤子竟然砸断了程务挺的长矛,然而,狼牙棒的力量并没有被完全削减掉,狼牙棒上的狼牙挂着程务挺铠甲的护肩兽头,竟然生生的扯了下来。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与此同时,程务挺的左臂似乎也受到了重创,再也抬不起来。 战马错镫而过,在转过来的时候,薛仁贵单手举着狼牙棒对程务挺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程务挺正要认输,就听左屯卫军阵中有人高声喊道:“人家已然手下留情,你还赖在上面做什么?” 闻听此言,程务挺脸色大变,他不是输不起,而是不能在这里受辱。 于是,他举起完好的右臂对薛仁贵道:“你不用留情,废掉一条左臂不算什么,没了左臂,老子还有右臂,就算两条手臂都没有了,老子还有两条腿,一张嘴。 就算这些都没有了,老子也能用家伙捅死你!” 薛仁贵没有理睬已然暴怒的程务挺,而是冲着左屯卫的军阵中怒吼道:“挑拨离间的无耻小人出来与某家一战!” 就听左屯卫军阵中慢慢的出来了一匹战马,战马上的人冷笑一声道:“你先弄死眼前这个姓程的废物再说与我一战的话。” 李治有些不喜的对李绩道:“此人又是何人为何口出恶言?” 李绩笑道:“此乃右屯卫裨将王孝杰,也是一名不错的年轻人。 至于陛下所说的口出恶言,老臣倒是觉得甚妙。” 李治道:“程务挺已经受伤,本来就要认输退场,这本来没有什么,程务挺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这个时候王孝杰却出言挑拨,难道恨这二人不死吗?” 李绩叹口气道:“陛下,军阵之上最忌讳的便是对自己的对手仁慈。” 李治道:“这不过是一场演练而已。” 程咬金在一边对皇帝道:“启奏陛下,对陛下来说是一场演练,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在这里有所表现,甚至超过在战场上有所表现。” 李治略微思忖了一下,就恍然大悟,不在把自己的情绪投入到这场争斗之中,改为袖手旁观。 程务挺退无可退之下,右手接连投掷短矛,这些短矛被他投掷的又快又急,转瞬之间马包里的十二枚短矛,就已经被他投掷了出去。 虽然这些短矛都被薛仁贵用狼牙棒一一砸开,程务挺却怒吼一声,用自己完好的右手端着一杆新的长矛,还用手臂夹着矛杆子,向薛仁贵发起了新的冲锋。 这一次他没有留任何气力,只想着让这战马跑的更快一些,不论胜负,他唯一的念想,就是不能表现出半分的怯意出来。 看到这里云初瞅瞅不远处的裴行俭,裴行俭也在看他,还冲着云初挤挤眼睛,似乎非常的得意。 云初把目光再次看向校场,却发现程务挺竟然在距离薛仁贵不到十步的时候,奋力将手中的长矛投掷了出去。 长矛太长,而上面附着的力量太大,所以长长的杆子竟然抖动起来,在半空中如同一条飞舞的毒蛇。” 第一八零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程务挺的最后一击,没有伤到薛仁贵,也不知道薛仁贵是怎么想的,竟然再一次抓住程务挺的束甲丝绦,把他高高地举起来了。 不过,程务挺没有像郭待诏一样手舞足蹈,而是安静的被薛仁贵抓着,不反抗,也就没有那么滑稽,倒是显得有那么几分悲壮。 于是,凶性大发的薛仁贵竟然将程务挺朝王孝杰砸了过去。 王孝杰是一个身高很高的的人,只是很瘦,见薛仁贵竟然把程务挺丢给了他,就从马上跳起来,在半空接住程务挺,小心的将他放在地上,对程务挺道:“程兄,你稍微歇息片刻,一会如果兄弟很狼狈的话,你可以纵情大笑,莫要给兄弟留半分颜面。” 程务挺点头道:“一定会的,你要小心,此人力大无穷,不要跟他硬拼。” 王孝杰笑道:“恰好,小弟也只剩下一把子力气,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总归是会便宜后边的仁兄。” 程务挺道:“一定要打赢宫卫。” 王孝杰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话,王孝杰竟然舍弃了战马,拎着一根看起来似乎更加沉重的铁棒进入了战场。 薛仁贵没有理睬王孝杰,而是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裴行俭身上,且眼中有悲伤之色。 裴行俭笑吟吟的看着薛仁贵,没有半分出战的意思,看样子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他的力气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手。 另一边的云初也是如此。 此时的云初如同一头巡梭在牧场外边的孤狼,背着手在温暖的砖窑上走来走去,看的出来,他在强行压制着自己那颗好战的心。 王孝杰来到薛仁贵身边道:“别看了,他们都等着捡便宜呢,你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把我打倒,最好能把我打的狼狈一些,刚才我的嘴太臭,得罪了不少人,你能把我打的越惨越好。” 薛仁贵也从战马上跳下来,拖着狼牙棒来到王孝杰跟前道:“你是来消耗我力气的,你准备怎么消耗?” 王孝杰伸出自己那双看起来很瘦,却漆黑如铁的双拳道:“在这群人中间,我们两个是最像的,都是从小兵一路走到今日,比不得那些贵人,既然你我都是小兵,抡锤子砸木桩子的事情干过吧?” 薛仁贵盯着王孝杰的眼睛道:“你准备用砸木头桩子的方式来比拼出一个高低?” 王孝杰哈哈大笑道:“不过,一個是木头桩子,一个是木槌。” 薛仁贵向前一步道:“谁先当木头桩子呢?” 王孝杰哈哈笑道:“自然是猜枚决定。” 说着话,就把一枚铜钱丢给了薛仁贵。 薛仁贵拿着这枚铜钱,仔细看了看,突然对裴行俭喊道:“裴兄,你来帮我丢这枚铜钱吧。” 裴行俭冷漠的摇摇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参与。” 薛仁贵又朝站在砖窑上的云初喊道:“云兄,你来不来?” 云初同样冷漠的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不会参与的。” 薛仁贵仰天大笑道:“所以,你们两个都想着如何击败一个精疲力竭的薛仁贵是吗?” 裴行俭道:“这是你自己选的,哪怕是跪着也要把自己选的路走完。” 云初也在一边冷漠的道:“如果可能,我想最后一个出场。” 薛仁贵大声道:“所以,这是一场战争,不是一场武者的对决是吗? 所以,你们两个都是算作武者是吗? 我听闻,懦者斗则退,武者兵益黩。军容满天下,战将多金玉。刮得齐民疮,分为猛士禄。这才是你二人所求是吗? 你们两人枉为武者!” 裴行俭大笑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战者动于九天之上,该我动的时候,你会看到我的雷霆一击。” 云初则冷漠的道:“我从不同情自取灭亡的弱者。” 薛仁贵怒发冲冠,旋即就平静下来,转过身,看着王孝杰道:“我来当木头桩子。” 王孝杰笑道:“我觉得你又中计了。” 薛仁贵道:“你面对的是一个武者,一个愈挫愈勇的武者,且看我今日如何将你们统统投掷于地上,来吧!” 王孝杰哈哈大笑,拖着手中的铁棍,轻盈的在地上奔跑两步,然后,手中的铁棍就携带着风雷之声,向薛仁贵当头砸了下来。 薛仁贵举起狼牙棒自下而上迎击,只听一声闷响,薛仁贵的木质镶嵌铁狼牙的狼牙棒顿时碎裂开来,铁狼牙纷飞,击打在薛仁贵以及王孝杰的铠甲上叮当作响。 王孝杰摊开自己的一只手,发现掌心中全是血,就疑惑地问薛仁贵:“你只能招架,不能还击。” 薛仁贵折断手中的硬木头杆子,一只手握一截一步步地逼进王孝杰道:“你这种看似忠厚,实则奸诈的人,也敢在我面前制定规矩?” 王孝杰慢慢向后退,一边退,一边道:“我们说好了的。” 薛仁贵道:“我同意了吗?” 说着话,手中的两杆短棒就雨点般的向王孝杰捶打了下去。 王孝杰手中的铁棒过於沉重,在面对薛仁贵轻便的短棒,一时间那里招架的及,再加下握着铁棒的手又被薛仁贵一顿棒子敲击的痛不可当,大叫一声,就丢下铁棍,抽出横刀与薛仁贵厮杀在了一起。 他的武艺不弱,如果不是前边总想着投机取巧伤到了虎口,还能与薛仁贵激战一番。 可惜,薛仁贵一副中计的模样,却将他这个用计的人耍的团团转,刚才那一击,王孝杰用上了吃奶的力气,而薛仁贵也没有留半分力气。 这让王孝杰的双手虎口全部裂开,血水汩汩流淌,此时即便是想紧握横刀也变得极为艰难。 再加上每一次短棒与横刀交集,只会让他已经破裂的虎口更加的不堪重负。 眼看着横刀被短棒击飞,王孝杰双手握拳,势如猛虎一般扑向薛仁贵,薛仁贵脚步停滞一下准备迎击,却不防王孝杰竟然呐喊一声,就朝斜刺里狂奔。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李治呆滞的瞅着薛仁贵追击王孝杰,忍不住问程咬金:“为何会变成这样?。” 程咬金冷笑道:“一个裨将,想偷天之功。” 见李治还是一副茫然之色,就连忙解释道:“此人,根本就没有想着赢过薛仁贵,所以,先以言语激怒薛仁贵,激怒程务挺,让两人死战一场,然后就进一步放弃战马,放出话语与薛仁贵约定步战,还约定一人站在原地,承受另一人的攻击,只招架,不反击。” 李治道:“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 程咬金冷哼一声道:“好处太多了,至少陛下已经知道了王孝杰这三个字,至少英公已经当着陛下的面夸奖了此人一句。” 李治又道:“哦,朕明白了,此人根本就不是薛仁贵的对手,所以就跟薛仁贵赌猜枚,如果他猜枚输了,就直接认输,如果猜枚万一赢了,他就打薛仁贵三棒子再认输跑路是也不是?” 李绩嘿嘿笑道:“对他来说,能激的程务挺与薛仁贵血战一场,他扬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是赢了五成以上,猜枚,他也有五成的胜算,如果赢了,就是十成的好处到手,就算输了,也有七成五的好处到手。 这种只赢不输的事情,怎么都能干,他只是没想到,薛仁贵比他想象的要难缠的多,顺着他的计谋反过来算计了王孝杰一把。” 李绩说到这里遗憾的看着小腿被薛仁贵打了一棒子的王孝杰,又对李治道:“这一顿恶揍,恐怕是逃不过去了,一下子把前边赢来的东西,输的干干净净。” 李治瞅着被薛仁贵敲鼓一样敲打的鬼叫连天的王孝杰欢喜的对李绩道:“这个王孝杰虽然失败了,也算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杰。” 李绩笑道:“有陛下这句话,王孝杰就算是被薛仁贵打断手脚,也是值得的。” 李治原本很高兴,突然皱眉道:“英公的意思是说,薛仁贵的悲愤,裴行俭的幸灾乐祸,云初的袖手旁观,都是在坑这个王孝杰?” 李绩闻言,仰天大笑,且笑的余音袅袅。 李治啧啧道:“朕一直以为云初就是一个简单的二百五,没想到也有聪明的时候。” 李绩的笑声停止,瞅着李治道:“其实老臣也一直好奇,陛下为何会认为云初就是一个莽撞人呢。 一个能把万年县治理的如此丰饶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莽撞人呢。” 李治嘿嘿笑道:“他还是憨厚一些才讨人喜欢。” 李绩拱手道:“陛上说的是。” 李治喟叹一声道:“朕,实在是没有预料到,一场简单的夺旗,仅仅是前奏,就会如此的诡异多彩。” 此时的王孝杰已经被薛仁贵殴打的快没有人形了,当他连告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之后,薛仁贵这才拖着王孝杰的一条腿,丟到台子底下,瞅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军卒怒吼道:“还有谁?” 这一声,声震四野,颇有些冠压群雄的意味。 裴行俭骑着一匹黑马缓缓地从军阵中走出来,朝站在最中间的薛仁贵拱手道:“我可以允许你休憩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薛仁贵准备拒绝的时候,发现云初竟然也骑着枣红马走进了场子。 立刻道:“休憩一炷香的时间也好。” 云初笑道:“休憩两炷香的时间吧。” 第一八一章奇怪不奇怪 薛仁贵想要休息,除过云初跟裴行俭之外,没人愿意让他休息。 所以,裴行俭,云初两人开始战斗了。 或许是受到了王孝杰的鼓动,这一次跑出来为自己扬名的二三子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原本只有外十二卫,跟长安,万年,以及宫卫这十五支队伍。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就连内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也有人参与了这场战斗。 这下好了。 十六卫加上长安,万年,以及宫卫总共有十九个二三子,薛仁贵一个人就废掉了三个,加上云初,裴行俭,薛仁责,外边还有十三个。 人一多,难免就会出现混战的状况,尽管,云初,裴行俭很愿意给薛仁贵两炷香的休息时间,但是,被人不允许。 云初,裴行俭虽然说总是护着薛仁贵,但是,总有人向云初跟裴行俭发起进攻,将他们勾引到其它地方,而剩余的人总喜欢向薛仁贵发起进攻。 场面顿时就乱了,云初不止一次的朝台子上看,希望上面看热闹的大老跟皇帝能够制止这样的混战。 结果,他发现,这些人,包括皇帝,全部都都端着滚烫的酒,站在台子边上,看他们这群人群群殴。 贞观元年,太宗皇帝将天下划分为十道。 分别为: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 每道各下设数十州,州下辖县。 又在各州分设军府,共置军府六百三十四个,在编府兵兵额共六十万名。 这就是大唐最基础的军事力量。 十二卫,其实就是大唐的十二支野战兵团。 还是因为番上任务,十二卫中,由大唐各地折冲府组成。 离京城五百里远的军府,每隔五个月派出一支府兵赴京城宿卫。 离京城一千里远的军府,每隔七个月派出一支府兵赴京城。 离京城一千五百里远,每隔八个月派一支府兵。 离京城两千里远,每隔十个月派出一支府兵。 离京城二千里以上的,不论距离,每隔一年派一支府兵赴京城宿卫。 以保持每一个卫拥有一万两千人的常规兵力。 所以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众人发现,皇帝,与诸位大老再这样严寒的天气里,依旧看这些人斗殴看的如此投入,一些原本没有争夺旗子之心的人,也渐渐开始动心了,并积极参与战斗。 不长时间,云初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人只愿意在靠近台子跟前的地方作战。 所以,云初,裴行俭很快就被这群人给挤压到了两边,边缘的地方。 只有薛仁责手持王孝杰丢下的铁棍,左突右杀战斗的不亦乐乎。 又过了片刻,百无聊赖的云初就重新回到了温暖的砖窑上,站在这被冰封的大地上,不一会,脚底板都能结冰,所以,云初还是认自己还是留在这里比较舒坦一些。 裴行俭也百无聊赖的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看着那些人在台子跟前厮杀的热血沸腾。 好好地一场比试,在短时间内就成了一场闹剧。 李治笑吟吟的瞅着脸色难看至极的李绩,这一刻,李治是得意地,因为,他发现,在皇权面前,这些平日里自称威武的人,变得跟市侩小民一般可笑。 李治喜欢这样的总是期望上进的部下,为了上进,他们抛弃了颜面,自然也能抛弃尊严 只可惜,今日的场合特殊,带巨熊过来有失敬意。 他决定,如果下一次还要阅兵点将的时候,他一定会把巨熊带来,要不然,自己无处安放的手实在是寂寞难耐。 李绩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圆咕隆冬的东西,对李治道:“陛下,这就是武研院新弄出来的轰天雷。” 李治忍不住皱眉道:“爱卿因何随身带着这个东西,听刘爱卿说过,这东西很危险,有时候,即便是不见火焰,也会自燃。” 李绩笑道:“老臣今日检校三军的时候,拿出来壮我大唐军威用的。 现在看来,只能用在这些混账身上了。” 说完话,李绩就当着李治的面,就着火盆上的炭火,点燃了轰天雷之后,就丢下了高台。 正在喝罐罐茶的云初正要把一杯香甜的茶汤灌进嘴里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原本很稳当的手,颤抖一下,茶汤一点没剩的全泼到了脸上。 正在殴斗的一群人,顿时戛然而止,骇然看向一处还在冒着鸟鸟青烟的土坑。 云初迅速站起身,跳上枣红马,对张甲等人道:“休息好了吗” 众人齐声呼喝道:“休息好了。” 云初大笑道:“既然休憩好了,我们去拿红旗。” 就在别人还在惊骇于那一声巨响的时候,云初的五百人马已经快速的向另一个高台所在的方向狂飙。 因为,在那座高台上,有一面红讯艳艳的旗帜正在迎风飘扬。 裴行俭的速度也不慢,魔下的人手甚至在王方翼的统领之下做到了后发先至。 而场地上的其余人等,这才发现自己献媚献错了地方,急匆匆的吼叫副将,统领本部人马,向另一座高台迅速围拢。 可怜,这些人已经在冰天雪地中冻了足足两个时辰,此刻要他们突然发动,一个个摇摇摆摆的如同鸭子一般,不过,跑出百步之后,他们的速度立刻就提升了起来,开始有一些百战雄兵的意思。 两座高台相距一里地,对于这些强悍的兵卒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最先跑到这处高台的人,正是云初与裴行俭。 就在两人准备从左右两个方向抢先登台的时候,,就听张甲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叫,从高台上掉了下来。 正在往上攀爬的云初不得不放弃攀爬,抖手将缠在腰上的鞭子甩了出去,牢牢地缠住张甲的身体,往回拉扯一下,让他的身体转了一个方向掉在一个巨大的台阶上。 不等云初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的部下,竟然接二连三的开始往下掉,他救得了一个张甲,却救不了这么多将士,眼看着他们惨叫着掉下高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这一摔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是,断腿,断胳膊这种事绝对难以避免。 “裴行俭,你竟然下这样的毒手。” 云初第一次开始恼怒了,他知道此时的裴行俭很无耻,却没有想到他已经无耻到了连底线都没有的地步了。 话音刚落,.云初就听到裴行俭那边也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听声音,应该也有很多的属于裴行俭的人马掉了下去。 “百骑!” 裴行俭的叫声从高台的另一边才传来,云初立刻冲着自己的部下们吼叫道:“结阵!”百度搜索74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云初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继续攀爬高台的举动,而是带着部下匆匆逃离了高台,并第一时间在高台之下用巨盾相连,组成了一个个坚固的堡垒。 因为人数缺少不能组成盾阵的军卒们立刻将那些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同伴拖着离开了高台。 前面的混乱场面让云初放松了警惕,认为自己是在跟一群看着聪明其实很愚笨的人一起争夺一个荣誉。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以为将要占便宜的时候,却遇到了一做难以逾越的大山。 这可能就是李绩最擅长的。 在你最愉快,最幸福的时候亲手捏碎你最美的梦境。 原本,在他跟裴行俭两人谈论百骑的时候,他就该警惕起来的,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站在高台之下仰头看着站在高台上的那些黑甲人,他们全身都被黑色玄甲所笼罩,即便是面孔部位,也覆盖着狰狞的面甲,只有栅栏式样的换气孔位置,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不断地向外喷吐着白气。 就像是一个个黑色的机器人。 一群群手持木刀木枪的人涌过来,奋力爬上高台的台阶,然后再被那些黑色的机器人轻易地给打下来。 先掉下来的很糟糕,后面掉下来的还算运气,因为 云初等的就是这群垫背的人出现,呼喝一声,就带着自己的部下,以狼宪为前驱,以巨盾为城,缓缓地坚定地向高台上方前进。 每前进一步,云初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因为,他这个时候举得自己就像是身在一个巨大的殴蟹笼子里,只要自己向前,一步,周围的螃蟹就会把他向下拖两步。 如果站的远一些看的话,就会发现,整座高台上爬满了人,且人头攒动的异常壮观。 李治站在一里外的台子上瞅着这边的争夺战,不知何时,他眼中的和煦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左春,云初攻上去了吗” “回禀陛下,云初已经带着部下攻上上高台第三层,目前还在全力挤压百骑,期望可以登顶夺旗。” “如此说来,那座高台里面的火药与云初无关是吗” 左春看看远处观看争夺红旗的李绩等人,小声道:“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李治叹息一声道:“我也不愿意怀疑云初,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朕会难过很长时间。” 左春道:“陛下,里面装了至少八百斤火药,微臣以为云初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火药。” 李治用手扶着高台栏杆叹息一声道:“两千名工匠,烧火融冰,将一座冻得结结实实的高台拆开,再复原,原本只是为了治疗朕的心病。 总以为是虚惊一场,没想到里面还真得挖出火药来了,还是八百斤火药,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一八二章奋勇争先的意义 能安稳的坐在高台上跟李治把酒言欢的人,统统被李治从凶手名单上去除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因为,这里坐着的人中间,有大唐十六卫的大将军与将军们。 而这些大将军,将军们的身边都站立着一位宦官,年纪很大的官官。 他们的服务不但贴心还顺遂,几十年养成的察言观色的功夫,能让他们分辨出,谁是在真的开心,谁又是在忧心忡忡。 这边高台是李治的战场,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而云初那边的高台上的争斗却进行的非常的不如意。 云初还以为大唐军人的武力天花板是苏定方,梁建方,丁大有他们,这些年来,他一直以这些人为目标而努力练武。 现在,他遇到了这群战斗机器之后才发现,一个人只练习肌肉,不练脑子,确实能达到一个很厉害的程度。 云初五十个人的龟甲阵势一步步地向上走,还以为有狼宪开路,木枪辅助,没头的弩箭骚扰敌人,破开百骑单薄的防守应该不算难。 他哪里能想到那些百骑并不硬抗他的狼宪,而是抖出两条悬挂着锤子的铁锁链,当这些铁锁链波浪一般忠伏的时候,铁链子上的锤子,就像敲鼓一般的敲击在巨盾上,力量不算太大,但是,造成的震颤效果却让手持盾牌的军卒们根本就拿不住巨盾,就算有聪明的军卒将巨盾的绳子挂在肩膀上,绳子与甲胃在剧烈的摩擦中纷纷断裂。 然后,云初就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被铁链横扫着甩下高台。 云初用皮鞭缠住一个百骑的脖子,用力的往下扯,这个百骑立刻就放开手中的铁链,借助云初拉扯的力量,从高台上飞跃而下,泰山压顶一般的朝云初扑过来。 没办法,云初只好抓住身边的一个也不知是哪一支队伍里的军卒,就朝那个百骑甩了过去。 云初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家伙在半空中捉住那个可怜的军卒,本来习惯性的要拗断脖子,可能想起这不是敌人,就随手甩开,继续如同苍鹰一般向云初扑击。 云初的身法非常的灵活,游鱼一般在人群中穿行,让那个明显被云初激怒的百骑,竟然如同一辆重型坦克一般,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硬是犁出一条通道。 且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云初继续游走,百骑继续追击,等云初转过身不再逃跑的时候,那个 百骑即便如何怒吼,也无法靠近云初一步,不知何时,他的双腿上已经缠满了细细的丝线,一两根,几十根丝线,百骑自然能够扯断,但是,当数百根丝线牢牢地缠住他的双腿的时候,就算是勐虎,也休想有太大的作为。 张甲的式功不好,这是谁都知道的一件事,他本身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不良人。 但是,论到如何利用手中人数多的优势困住敌人,擒拿住敌人,这方面,当了好几年捕快头子的张甲却是专业的。 等这个百骑被云初的魔下人手捆绑的如同一只蚕茧的时候,张甲就带着部下,以此人为攻城锤,重新撞击百骑用铁链子形成的围栏。 攻城锤非常的不听话,哇哇大叫不说,还如同一条上岸的鱼一般上下 左右扭动,可惜,这东西不是渔网,而是张甲精心设计的天罗地网,上面还布满了小小的三爪钩,只要被粘上,就是附骨之坦。 趁着百骑想要救援同伴的时候,云初的长鞭又如同毒蛇一般缠住了另外一个百骑的脖子,为了把这个家伙扯下来,云初纵身跃下高台。 这个身着玄甲的百骑的双脚如同生根了一般长在台子上,双手抓着鞭子,将云初拉扯的在台子上不断地飞荡。 有军卒见云初一人拉扯不动,就趁机抓住绷得笔直的鞭子,也把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一个,两个,三个,就在云初觉得这个百骑的脖子就要被勒断的时候,他终于无法落地生根,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 然而,张甲等的就是这一刻,一把豌豆就丢了上去,百骑一脚踩在豌 豆上,身体没了根脚,立刻,大叫一声,就被云初等人扯下高台。 与此同时,趁着此人身体倒在高台台阶上的机会,十几个人就勐地扑了上去。 就在云初以为自己这边已经打开缺口了,准备继续强攻的时候,却发现面朝自己的百骑数量变得更多了。 薛仁贵正在高台一角跟一个百骑角力,裴行俭在另一头,拎着一根棒子与一个百骑厮杀的难解难分。 云初吹一声哨子,张甲立刻朝云初看过来,看到云初的手势之后,就把已经捉到的两个百骑捆绑的结结实实,作为倒吊在薛仁贵与裴行俭方向的杆子上。 李绩看到了这一幕,就笑眯眯的对皇帝道:“陛下,这就是您口中的莽撞人吗 当十六卫的人马对百骑的防守束手无策的时候,云初已经生擒两个百骑。” 李治澹澹的笑道:“凋虫小技,一时得逞,算不得英雄。” 李绩笑道:“多少坐地分脏的大盗,可以飞檐走壁的飞贼,都被这群人给拿下了。百度搜索74,。学,网。 而且,他还知晓利用活捉的百骑,将压力吸引到薛仁贵,裴行俭的方向,他继续在浑水中摸鱼,老臣敢断言,只要这场争斗再继续下去,他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李治不服气的道:“这是因为百骑没有使用武器,如果使用了兵刃,朕相信,他们能做到以一敌百。” 李绩摇头道:“作为进攻的一方,云初他们还有攻城弩,云梯等等武器没有使用,百骑虽然精良,然,人数太少,在以后的战争中,能起到的作用会越来越少。” 李治知道,这是他昔日的太傅在考校他,于是,李治干脆道:“此次争斗结束,朕就给百骑配发震天雷。” 李绩哈哈大笑道:“这正是老臣要建议的,既然陛下准备东征,那么,为了减少伤亡,加快战争速度,陛下何不将震天雷也配发给信得过的大军呢” 李治康着李绩道:“此事,再议。” 李绩即便是手中已经有了火药对于东征之事已经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但是,身为将军,他从来不认为以少打多是什么了不得的荣耀,他认为,那是黔驴技穷之下不得已而为的事情。 身为主帅,他一向认为,兵不血刃就能屠城灭国才是值得夸耀的军功。 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意见告知了皇帝,他相信,如果这一次能带着皇帝东征,那么,使用大唐所有的兵器,以求达到快速胜利的目标,也一定是皇帝所乐意看到的。 龟甲阵势一遍又一遍的被百骑所化解,但是,他们化解龟甲阵的时候,不是没有代价的,长长的狼宪让他们无法靠近龟甲阵,只能故技重施使用铁链,然而,就在铁链再次发威的时候,无数条钩锁,挂住了铁链。 由于挂在铁链上的钩锁数量实在是太多,抓着铁链两头的百骑,再也不能甩出漂亮的铁链波浪了。 一个身体极度强壮,宛若人熊般的壮汉,双手抱胸,咆孝一声,就从高台上跳了下来,重重的撞在龟甲阵上,只是这一下,云初看看这自己的好几个部下就吐着血倒在盾牌 张甲更是愤怒至极,拼着被壮汉撞飞,还是将手中的石灰粉甩在了壮汉的面甲上,就听壮汉凄厉的惨叫一声,一把扯掉面甲,双手胡乱挥动,随即,就被十几个人牢牢地按在地上,等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这才拿出菜油给壮汉洗眼睛。 一个龟甲阵被壮汉砸坏了,没关系,这样的龟甲云初还有六个在待命。 在龟甲阵的不断撞击下,云初这一边的攻势终于有了一些进展,可以明显看到,他的队伍距离高台顶部最近。 而相应的,他们要面对的百骑也比别的方向多。 薛仁贵还是在跟一个百骑打的难解难分,而裴行俭不断地指挥自己的部下上,他自己则躲在人群中,寻找机会暗算那些落单的百骑。 云初扣上面甲之后,就没有人能在队伍中一眼认出他来,所以,每一个玄甲百骑都对面前的黑甲人非常的小心,他们知道,这里面有一个高手。 终于,玄甲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抵御来自万年县众人的进攻的时候,他们就很无赖的将铁链子抢起来了,这些铁链子抽在巨盾上,巨盾就会立刻碎裂,盾牌后面的人的双手也会受伤。 这一次云初非常的有耐心,就举着一面巨盾,混在人群中,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些人能把上百斤重的铁链子能抢多久。 就目前而言,他们的策略是对的,就没必要出什么奇谋妙计,一步步地走好现在的节奏,拿到台子中央插着的红旗是必然之事。 就在云初有些得意的时候,一阵鼓声传来,薛仁贵突然开始大声的咆孝,并且一把揽住那个百骑的脖子,将他从自己的肩头丢了出去。 于此同时,裴行俭也不再躲躲闪闪,与对面的百骑硬抗几招之后,竟然不顾这人在身后对他的威胁,径直就朝台子上冲锋。 云初循声看去,发现李绩这个老贼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高台底下,在他面前,还有一面战鼓。 第一八三章想要啊跟我说啊 老贼敲的是进军鼓! 在战场上,听到这种鼓声,所有将士只能向前冲锋,但凡有巡梭不前的,马上就会被督战队斩首。 云初怒吼一声,身为万年县队伍的主将,这个时候他必须率先发起冲锋。 李绩老贼早就发现再这样继续磨蹭下去,云初会把跟前的百骑各个击破,于是,他根本就不给云初猥琐发育的机会,带了一面大鼓,才到地方就开始敲击进军鼓。 云初丢掉手里的破烂木刀,一柄棒球棍从袖子里滑出来,一棒子就敲断了对面那个百骑手中的木刀,等云初第二棒子砸过来的时候,这个百骑却支起双臂,棒球棍重重的砸在对方的护腕上,云初趁机在他胸前踹了一脚,没有把对方踹倒,自己反而朝外飞了出去。 百骑张开五指,一记凶狠的虎爪从云初的面前带着风声划过,棒球棍再次砸下来,那个百骑竟然用自己威勐无俦的拳头应对。 梆梆梆云初从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把神经丰富,血管众多的手训练成没有痛觉的死肉。 一两下或许还能忍受,这家伙一连用拳头接了自己十几棒子,以自己的力道来看,这人的双拳如果没有上现骨裂才是怪事情。 于是,云初再次发动进攻,这个家伙果然不敢用拳头迎击,但是,他的双腿如同两条毒蟒一般灵活,巨斧噼砍一般的力道,招招都是冲着云初的要害去的。 好在,云初的棒球棍乃是铁木所制,想要踢断这东西,真的很难,所以,云初挥动棒子,每一次都准确的敲击在对方小腿的迎面骨上,没想到他的棒子跟对方的小腿撞击,竟然会发出类似金铁交鸣之音。 练武的人都知晓,如果双手不能用的情况下,那么,只用腿的时候,那就要一定发起一场快速的攻击,否则,一旦能对方开始进攻了,自己没有两只手来防守,将会非常的吃亏。 云初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见张甲已经发出了放渔网的暗号之后,云初就抡起棒子跟这个百骑硬拼了十七八下,然后,果断的舍弃了这个对手,直奔高台最高一层。 云初离开了,对于这个百骑来说也送了一口气,刚才用拳头跟云初的特质木棒对轰,他的手这个时候伤的很重。如果是普通木棒,根本就经不起他一拳。 才开始平息自己伤痛的时候,一张金光闪闪的渔网兜头笼罩下来,他想躲开,却慢了一瞬,紧接着就被渔网笼罩住,拼力挣扎,却扯不断这种用丝线编织出来的绳子,想要用手扯,细细的丝线却割开了他的手掌。 张甲瞅着眼前这个放弃挣扎的百骑道:“记住了,任你再悍勇,在我万年县的如炉王法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百骑怒极而笑。 “待某家休沐之日,自然会去你万年县衙看看,你如炉的王法到底好不好用。” 张甲冷笑一声道:“今日前来,只带了擒拿罪囚的法具,你若无事生非,就休怪我动用杀人用的东西。 武功高的悍匪我们见的多了,投入大牢之后,还不是温顺的如同小羊一般。 我劝你,别来了。” 说完,就对麾下道:“拖下去,挂起来。” 百骑继续挣扎,两个年轻的军卒却拖着渔网就下了高台,熟练地将百骑打晕,再绑起来,最后挂在杆子上。 而李绩,就在这个杆子下继续敲鼓。 云初的一只脚才踏上高台最高处,一条铁链子就带着风声向他袭来,面对这种挂满鸡零狗碎东西的铁链子,后退才是最正确的办法,如果被铁链子缠上,悬挂在铁链子上的锤子就会凶勐的击打在甲胃上,没人能经得起这样的一击。 铁链子砸空,在半空中划过半个圆圈,最后竟然奇迹般的缠在一个高大百骑的腰上,那些铁锤,钩子一类的东西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伤害他,而是老老实实的垂在他的腰袢。 “你是第一个踏上高台的人。” 听着对方从面甲下传来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云初笑道:“要击败你才能拿到旗子吗” 对方嗬嗬笑道:“杀了我!” 云初摇头道:“我没有杀自己人的习惯。” 百骑冷笑道;“我专杀自己人。” 云初闻言,脸上的笑容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将棒球棍抗在肩膀上,冷漠的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抓住了几个百骑,还以为是自己人特意没有下重手,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 百骑向前走了一步道:“你就是那个被他们传的很厉害的县令“ 云初横着踏出一步道:“大唐的县令中间没有一个草包。” 百骑仰头看着天道:“我杀过几个县令,他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云初皱眉道:“看来我也要尝试着杀几个百骑,用他们的命来证明,他们比起当年的百骑相差太远。” 百骑笑道:“杀了我,这将如我所愿。” 云初嗤的笑了一声道:“怎么,活得不耐烦了” 百骑沉默片刻道:“不知道杀了你之后,会不会让我心里舒坦一些。” 云初疑惑地道:“我其实很不明白,你这样的蠢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百骑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云初挪动一下双脚,指着高台上逐渐结成的冰对百骑道:“我们说话的功夫,我的人已经往高台上倒了快两百斤水了。 据我所知,你脚上的皮靴底子是一整块猪皮,想要在寒冰上站稳,很难。” 百骑冷漠的瞅着脚下的水逐渐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对云初道:“我从不在乎这些鸡鸣狗盗的伎俩,主要我想,总能杀死我想杀死的人。” 云初将身子靠在高台的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这个狂妄的百骑。 曾经有一次云初跟梁建方喝酒的时候,问过老梁一个问题,一个人的武功到底能高到什么程度。 梁建方回答,十人雄有力气就可以了,百人雄需要力气与技巧,千人雄靠的是命,万人雄靠的是势! 力气,与技巧,还是人能够掌握的,至于命跟势,那东西没有意义,是老梁拿出来凑数的,这样说,显得他比较有学问。 根据老梁的说法来看,一个人打一百个已经是人的极限了,超过一百人那就是老天爷说了算。 云初今天想试试他能否带着一百个人打败眼前这个狂妄无比的百骑。 或许是这个家伙无敌已经很久了,觉得这个天下放眼望去全是蠢材。 甚至因为这种骄傲,他能快要弄成神经病了。 百骑,百骑,就只有一百个骑兵,从开始夺旗到现在,时间已经快过去半个时辰了,这一百个强人,已经持续不断的战斗到了现在。 就算是铁人,也该感到疲惫了吧。 所以,在云初讥诮的目光中,张甲等人已经组成了一支新的龟甲阵缓缓走上高台,人才到高台上,他们身上的黄豆就如同瀑布一般从身上跌落,铺满了整个高台。 百骑这个时候才开始认真起来,瞅着云初道:“这并非大丈夫所为。” 云初用带有小铁钉的靴子踩踩光滑的冰面,发现那些黄豆对自己的行动造不成任何危害,就笑道:“什么是大丈夫所为呢我们的理解不太一样。百度搜索74、、学,网,全网最快更新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我觉得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行为,才是大丈夫所为。 至于你,不过是一介赳赳武夫而已,还谈论不到什么大丈夫。 今日,某家一定要把你捆猪一样的捆在万军面前示众,免得你总觉得自己无敌于天下,不耐烦活下去。 百骑脸色大变,铁链子才抖开,就有十几根钩锁勾住了铁链,百骑想要用力的甩开,将近两丈长的狼宪已经抵到他的身前,百骑火速后退,龟甲阵裂开,八名跳荡已经从龟甲里的跳出来,举着木刀木棒向百骑扑了过去。 云初没有理会那个大发神威将万年县所属人马打的东倒西歪的百骑,在他冒着火的目光中,轻易地来到插着红旗的地方,没有拿旗子。 而是从怀里的摸出来一块甘草丢嘴里的慢慢的嚼,然后用手扒拉一下红旗,回头朝对面的高台看过去,果然,李治正站在那边也在看他。 虽然看不清楚脸,云初相信,此刻的李治应该是很高兴的,就是不知道他给这里埋火药到底想要害谁。 今日已经是十二月十二日,正月就要到来了。 在正月的这个好时节里,正是死舅舅的最好时节,假如正月里理发死舅舅这个传说是真的话,李治下个月一定会以光头的面貌出现在人前的。 毕竟,只要能杀死舅舅长孙无忌,李治还是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的。 被众人逼迫到角落里的百骑依旧在战斗,只是在面对十几条木棒的时候,他总是有疏漏的。 疏漏一次,一根木棒就会抵达自己想要抵达的位置,会破坏一些他的行动。 当十几根木棒交叉形成一个牢笼,将这个狂妄的百骑架起来的时候,这个看上去无所畏惧的百骑,竟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这是没办法的一件事情,捕快们只要用这个法子擒拿住江洋大盗之后,都会下意识的发力,绞断江洋大盗的手脚,如此,才算是安全的。 薛仁贵口鼻流血的踏上了高台,看到云初守在红旗边上百无聊赖的嚼着东西,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澹。 喟叹一声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云初在那里懒洋洋的道:“想要啊,你跟我说啊,我给你。” 薛仁贵回头看着云初道:“薛仁贵清贫,嗟来之食还是不吃的。” 云初指着战斗的很厉害的一个角落道:“你猜裴行俭会不会拿走” 薛仁贵转过头,径直来到云初身边,拔走了那杆红旗,并奋力的摇晃一下,一时间,万军欢呼 裴行俭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台,瞅着正在摇晃旗子的薛仁贵,愤怒的看向云初。 云初瞅着那个被自己部下捆的跟死猪一样的百骑道:“我来就是打百骑的。” 裴行俭看了云初很长时间,最后探头看看站在高台下欢呼的李绩,最后跟云初讨要了一块甘草丢嘴里,半天才道:“真的很不甘心啊。” 第一八四章因人而异 李绩其实很希望云初能够站出来摇晃红旗,这样,他就有理由将云初在开春的时候派去辽东。 裴行俭在辽东已经立过一次功劳了,他还想再去一次立下更大的功劳。 至于薛仁贵,他认为此次夺旗是他离开宫廷,去边疆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至于云初,他根本就没有离开长安的打算,在边关跟胡人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他对于什么大漠,戈壁,雪山,草原这样的景致看的够够的。 他喜欢清晨起来的时候,有一碗符合胃口的粥,汤,面,或者豆腐脑,油条,包子可以吃。 而不是吃干炒面,跟糌粑。 没放过羊的人,总以为牧人每顿饭都吃羊肉,牛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云初当了好几年牧民,吃一顿烤羊肉跟过年似的。 他喜欢待在长安城看这里的市井百态,而不是躲在雪山底下看那些回纥少年们跟大尾巴羊唧唧我我不是错字。 他喜欢看大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而不是看羊群,马群川流不息。 他喜欢身边有一个干净的妻子依偎在他的怀里,而不是在边疆,即便是敦伦这样的美好时刻,一只手都需要空出来抓着刀柄。 老天爷给男人生了两只手是有道理的,每一个设计都跟女人的身体结构相呼应,很明显抓着刀柄是手的一种错误用法。 没有在原始的西域长久待过的人,很难理解云初这种想要老死长安城的想法。 有人愿意替自己去边塞跟异族人拼命,而且心情如此的迫切,云初没有理由不成全人家。 不是云初向着薛仁贵,如果当时第二个走上高台的人是裴行俭,云初一样会把红旗送给他。 云初的部下们对此没有异议,他们也讨厌去边关跟异族人作战,甚至可以说,能在长安就能拿到的东西,干嘛要拿自己的命去拼呢 人,有钱了,命,也就值钱了。 薛仁贵获得了非常多的赏赐,云初命一队衙役去帮薛仁贵运输,最启送到了万年县衙里。 至于赌场里的钱,虽然获胜的人是薛仁贵,赌场却必须按照云初的盘口给万年县的百姓赔钱。 他们也非常的不愿意,因为一赔一的赌注跟一赔八的赌注赔付额度相差太大了。 没有一家赌场不是按照云初给出的方略赔付的,甚至连叫屈的赌场主人都没有。 一顿饱跟顿顿饱,这些人还是能分的很清楚的。 寒冬腊月里,没有比吃一顿羊肉火锅更加能让人感到心情愉快的了。 没有辣椒,这是最大的遗憾,好在,韭菜花,豆腐乳,跟芝麻酱云初这里还是有的。 温柔最喜欢用芥末送羊肉下肚,所以,他吃羊肉的时候最邋遢,需要不停的擦拭鼻涕跟眼泪。 “陛下动用了两千名工匠连夜把那一座高台子挖开,从里面取出来了八百斤火药的事情,看似是绝密,其实,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温柔再擦一般眼泪带着哭腔对云初跟狄仁杰道。 “所以啊,为了表示自己清白,英公在陛自己的清白。 毕竟,他当时如果想要刺王杀驾,把震天雷丢到陛下身上就可以了。” 狄仁杰听云初说过当时的场面的,现在综合一下温柔的话,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出来。 温柔用手帕掩着鼻子,弄出老大的响声,再打开手帕看看自己的成果,觉得很满意就装袖子里,又对云初道:“长孙无忌上表请罪,还把自己领走的火药,事无巨细全部交代了一遍,听说,分毫不差。” 狄仁杰叹口气道:“褚遂良一走,长孙无忌身边再无人才,不可能分毫不差的,越是分毫不差,别人就越是怀疑他。” 云初吃一口羊肉道:“不管他怎么做,皇帝针对他的态度已经非常的明显了,武研院的判事,已经被下了诏狱,火药作坊的管事,也下了诏狱。 如果这两个人说不清楚那八百斤火药的来源,就是夷三族的下场。 你们觉得他们两个能说清楚吗” 狄仁杰道:“能说清楚,怎么就说不清楚了而且一定能说清楚。” 听狄仁杰这么说,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温柔,也跟着叹息一声。 “有的时候,活人要比死人难的太多了,八百斤火药,就能让满朝堂人人自危。 从今往后,恐怕是没人愿意跟火药这个东西沾边了。我觉得这可能就是陛下的初衷。” 云初沉默片刻道:“我们还是好好地做我们的事情吧,不参与皇帝的事情,也不参与那些大臣们的事情。 不管这时局如何变换,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温柔点点头举起酒杯跟狄仁杰云初碰一下之后,三人就放开肚子开始吃喝。百度搜索74学网,全网最快更新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李弘在进母后寝宫的时候,特意让嬷嬷们重新整理了他的衣衫,将一绺调皮的头发小心的绾进束发金环里面,自己还用手弹一下那颗好看的红色绒球,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武娟的寝宫。 一个宫人抱着李贤站在帷幕边上,父皇不在,李弘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就凑到母亲身边,抱着她的大腿仰视着武媚道:“阿娘,孩儿不想去东宫。” 武媚低头看看儿子澹澹的道:“你是太子,不去东宫怎么行。” 李弘有些气恼的道:“除非母后也搬去东宫。” 武媚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那可不成,那是你的地方,可不是母后居住的地方。” 李弘用一条手臂牢牢地抱住武媚的大腿发脾气道:“阿娘不去,弘儿也不去。” 武媚抬手在李弘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不许胡闹,等你父皇下了旨意之后,你就去东宫,好好地跟着师傅们学本事,本事学好了比啥都强。” “要不父皇也去东宫住,这样,母后就能去了。” 武媚不再理睬身畔这个混账儿子,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看了一阵子,就把其中的两份书交给女官道:“拿去执行吧,即刻生效。” 李弘见母亲闲下来了,就继续抱着她的腿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愿意去东宫。 惹得武媚不胜其烦。 就在母子两还在支支吾吾的时候,李治带着巨熊进了大殿,从宫人手中要过李贤,翻开襁褓看了一下,这才笑着问李弘,为何会惹他母亲生气。 武媚厌烦的道:“你儿子说东宫太大了他不想去,就想在我们这里找一间小房子住,还说,除非陛下跟妄身也去东宫居住,他才去。” 李治拉过李弘道:“东宫很好啊,父皇以前就居住在东宫,我告诉你啊,那里有一座绿衣亭,是一种不知名的小草爬满了亭子,给整座亭子都穿上了一件绿衣裳,每年盛夏的时候,父皇就会带着毯子去那里面睡觉,凉快不说,在那里最能做好梦。” 李弘想了一下父亲描述的场景,就欢快的道:“等到明年夏日,父皇,母后,孩儿我们一起去绿衣亭子里睡觉,一起做好梦。” 李治闻言大笑起来,对武媚道:“谁不想偷偷做好梦呢,武媚,这孩子的天性可没有跟我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武媚笑道:“幸好从怀这个孩子直到他出生,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否则,一个子不肖父的罪名妾身可背不起。” 李治瞅瞅李弘的眉眼,再取过面铜镜看看自己,最后父子两贴着脸,一起照进镜子,李治看了一会,丢下镜子道:“活脱脱就是朕幼儿时期的模样。” 武媚诡异的笑着,将李贤拿过来,让李弘抱着,让李治再看看这兄弟两的模样。 这一对比啥都出来了,李弘长着一双跟李治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父子两的眼角都在微微上翘,李贤就不一样了,他的眼睛比较圆润,而且鼻子也不如李治,李弘那么挺拔,尤其是嘴唇上的中线,不如,李治,李弘那么清晰可辨。 李治怒气冲冲的看了武媚一眼道:“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 武媚慢悠悠的道:“那可不一样,慧茹师太在妾身诞下弘儿的时候进宫探望,曾经说弘儿的面相贵不可言。 李贤出生之后,慧茹师太同样进宫探望,看过李贤之后,慧茹师太可什么话都没有说。 论到察人观像,慧茹师太的本领还在玄奘大师之上,陛下,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治嘿的笑了一声道:“吾心匪石,不可转也。” 武媚苦笑一声道:“在妾身这里,即便有理,陛下也会纠缠三分,为何到了别人那里,就算没理,陛下为何也能找出三分道理来呢” 李治拍着巨熊的脑袋道:“朕从不怀疑它。” 武媚叹息一声道:“第一次听说,聪慧一些也是罪过。” 李治抱着李弘认真的对儿子道:“儿啊,以后娶妻,越傻越好。” 李弘点点头道:“孩儿记住了,以后要娶一个傻媳妇,就算不傻,也一定要打傻。” 李治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对武媚道:“还是我儿明智。” 第一八五章幸福的总是好的 “娜哈姐姐,你当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不当,你那么傻。” “娜哈姐姐,你要是当我的太子妃,我东宫里面的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不要,你的破东宫里啥都没有,我哥哥说了,你的东宫墙头上都长满了草,你不会是想骗我的钱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父皇说找老婆一定要找一个傻的,我看过了,周围的女孩子里面,就你最傻哎呀” 云初用猪鬃牙刷刷牙的时候,看到大唐的太子殿下,正被娜哈压在身子底下殴打。 云初的牙刷不好,老是掉毛,所以,他需要一边刷牙一边吐猪毛,而且,猪鬃有些硬,把他的牙龈给刷的流血了,所以,吐出来的盐水沫子带着血,而他的牙龈却被盐水蛰的生疼。 太子殿下在云家被殴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连那些陪伴着李弘的嬷嬷,宫女,宦官们也不再感到奇怪。 别看太子殿下现在哭嚎的很厉害,如果有人上去为太子殿下讨一个公道回来的话,太子殿下会告诉他的父皇,母后,有刁奴在欺负他,而且会把娜哈欺负他的场面安在这个刁奴身上。 这些皇家奴仆,在李治跟武媚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人,所以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大家心里都有数。 才被娜哈殴打的很惨的李弘,揉着眼睛来到云初身边,还哭哭唧唧的。 这个桉子不好判,所以云初就拉着李弘去吃饭。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最喜欢吃咸鸡蛋,他们李家人遗传的高血压,心脏病,还有手贱的毛病,基本上属于无药可救。 就这样的家族遗传条件,还喜欢吃重油,重盐的食物,这分明是担心自己会活得太久。 所以,小米稀饭,凉拌菠菜,外加一块全麦面饼才是适合李弘的早餐。 云初是武人,身体消耗很大,所以,他的早餐就是肉饼加一大碗醪糟鸡蛋汤。 李弘一边吃他的早饭,一边看云初将纯肉饼吃的满嘴流油,终于忍不住道:“我也要吃肉饼。” 云初摇摇头道:“你的餐饭与玄奘大师的餐饭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你就是比他多一大碗牛乳。” “牛乳不好喝,黑饼子也不好吃,菠菱菜吃起来像是在吃草。” 云初一边吃肉饼一边道:“你皇祖父经常头晕目眩,头痛欲裂,你父皇经常头晕目眩,头痛欲裂,你如果以后也想整日里病歪歪的,还头痛,还站不稳,你就可以吃肉饼,还可以吃更多肥腻的肉食。” 李弘慌忙端起小米粥喝一口压压惊道:“你说我以后也会头痛” 云初点点头道:“听孙神仙说这是你们家祖传的疾病,没法子治疗,你皇祖父武艺高强,所以没有那么严重,你父皇武艺不好,所以病情比你皇祖父来的要严重。” 李弘狠狠地咬一口黑面饼子道:“我以后保证练好武艺,至少要超过我父皇才好。” 云初的脸皮抽搐一下道:“至少要比你皇祖父强大才可以。” 李弘摇摇头道:“我最近正在太傅的教导下诵读皇祖父的平生事迹,太傅说,皇祖父力可擒虎,我现在连大肥都打不过。” 云初低着头沉思一下,还是没有戳穿太傅说的假话,再看看家里的大肥,一只有三十斤重的猞猁,别说李弘打不过,稍微差一点的男人都打不过。 “我帮你抓了一头花熊你还记得不” “记得,不过现在那头花熊成了父皇的宠物了,听我母后说,我父皇现在不抓着熊耳朵,就不会说话了。” “不管那头熊怎么样了,等你有一天能逃出我的手心,就算你武功已经练好了,你觉得如何” “那时候我能打过娜哈姐姐不“ “应该可以打过,你哪哈姐姐在练武这一途上没有什么天赋。” “师傅,你上次在看娜哈姐姐写字的时候,说她没有什么学的天赋。 还有一次你看了娜哈姐姐帮你绣的荷包,你说娜哈姐姐没有刺绣的天赋。 还有一次,你在吃了娜哈姐姐给你做的醒酒疙瘩汤后说,娜哈姐姐没有做饭的天赋。 那么,到底娜哈姐姐能干啥“ 看着李弘那双纯真的眼睛,云初烦躁的抓抓头发道:“你看啊,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其实啥本事都没有,但是呢,就有一样与人不同,那就是谁看到她都会喜欢她。 就像你娜哈姐姐,小的时候少读不懂,你师傅我就要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还精心的把她养大,不让她受半点的委屈。 等她再长大一些,就有老猴子主动凑过来,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给了她。 等她因为头发跟眼睛的事情,让人误会她是一个胡女的时候,玄奘大师就说她是佛女。” 说完这些话,云初若有所悟的瞅着李弘道:“我觉得接下来该你照顾娜哈了。” 李弘惊骇的道:“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照顾娜哈姐姐的” 云初点点头道:“一点都没错,我们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照顾娜哈的,以前是我,以后是你。 所以,有些人不用会任何东西只要坐在家里等对她好的人出现就成了。百度搜素74未完待续,全网最快更新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你娜哈姐姐就是这样的人。” 李弘攀着云初的胳膊急促的道:“为什么啊” 云初咬一口肉饼指着远处正在无聊的抓着大肥尾巴的娜哈道:“不为啥,她刚才打过你,你恨她吗” 李弘茫然的摇摇头。 云初恬澹的端起粥碗又喝了一口道:“她要是出事了,你帮不帮她" 李弘茫然的点点头。 云初摸摸李弘圆圆的脑袋道“认命吧,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要努力,你最后会发现,都是为人家努力的,跟我们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娜哈好不容易等到李弘吃完了早饭,就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殴打李弘的事情,笑眯眯的要李弘带她去曲江宫殿里逛逛,上一次,她在曲江从武媚那里得到了一支很漂亮的金钗。 看着被娜哈拖走的李弘,云初伸长了脖子目送他们远去,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可惜喽。” 虞修容抱着美玉儿走过来问道:“什么可惜喽” 云初道:“没有啥,咦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为何整日里抱着美玉儿,却把我的彩云娘丢的远远地” 虞修容拍打了云初一巴掌道“你的彩云娘吃了睡,睡了吃,省心,你的美玉儿只要往摇篮里放,就哭闹不休,我有什么办法。” 云初叹口气道:“以后多抱抱彩云娘。” 虞修容惊诧的道:“美玉儿会哭的。 云初笑道:“她我来抱!” 虞修容拉着脸将美玉儿没好气的放到云初怀里就走了,她根本就不相信云初能带好这个孩子。 回到房间,发现彩云娘已经睡醒了,正搬着自己的肥胖的脚丫子放嘴里啃呢。 就俯下身瞅着自己的闺女道:“别人家的老爷都喜欢儿子,你的阿爷偏偏对你更上心。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来的福气,会遇到你阿娘我跟你那个喜欢你喜欢到心尖上的阿爷。” 彩云娘见母亲跟她说话,就张开没牙的嘴巴冲着母亲咯咯咯咯的傻笑。 于是,虞修容很快就忘记了还在屋子外边的父子两。 云家的宅院里充满了欢乐,即便是崔氏这个时候也喜欢抱着一个针线笸箩出来靠着内宅的墙壁,晒一下自已僵硬的老骨头。 如果说欢乐会传染,至少,晋昌坊的人此时就非常的欢乐,马上又要到上元节节庆了,也就到晋昌坊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披着老羊皮袄子的刘义,一大早就在清点,已经运到晋昌坊的猪羊,以及一些来路神秘的牛。 这些猪羊牛都是已经杀好的,只要清点之后,就能立刻入大食堂的库房。 然而,这并非是刘义今天最重要的工作,他今天还要迎接云家的佃户们将霸上,以及曲江坊的良田上的出产物送过来。 霸上的佃户们天不亮就要从霸上出发,赶在开城门的时候与曲江的佃户们汇合,再一起把今年的租子送来。 东西其实不算多,云家在霸上的土地全部都种了棉花,棉花的收益已经算过了,所以,基本上这些佃户们用不着再送东西来。 这些话,云初说过,虞修容说过,刘义更是说了无数遍,即便是这样佃户们还是觉得,一年到头尽从主家这里拿粮食,拿铜钱,自己却什么都不给主家,这让他们非常的不安。 云家两个庄子送来的东西合起来只有粮食六担,猪一口,羊两只,鸡鸭十只,还有从水塘里捕捞的大鱼十尾。 这一次刘义没有拒绝而是郑重其事的学别的人家收租子,过称,过斗,揣摩家畜的肥瘦,还时不时地抱怨几声,埋怨这些佃户们没有把牲畜养好。 这些佃户们却是不怕的,反倒笑呵呵的接受刘义的笑骂,并且说,请管家来年再看看他们有没有长进。 硬是把一场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演绎成了充满温情的一场喜剧。 既然佃户们都来了,大食堂吃一顿难免,走的时候再送一些家主给的赏钱。 来的时候惴惴不安走的时候笑容满面。 等送走了佃户们,刘义用算筹稍微算计一下,就把算筹推开,不用算了,亏大了。 第一八六章请阎立本来照全家福 生活就在这种亏亏赚赚的过程中慢慢的前进着。 有些钱赚到之后云初并不会感到开心,而有些钱明明亏损掉了,云初却有些高兴。 这种奇怪的心态不仅仅云初一个人有,他发现这种心态普遍存在于大唐勋贵之间。 那就是对强者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甚至算得上是锱铢必较,但是,对于大唐最孱弱者,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良心表现出来。 云初不认为这是仁慈心的一种体现,相反,他认为,这是这些人需要让好人这种品质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 就像一头老虎,在吃饱喝足之余,并不介意有一只老鼠偷走他残余的食物。 所以,人是很复杂的一个动物。 最近,李义府就犯下了这样的一件错事,他在巡查大理。寺监牢的时候,发现一个来自洛州的叫做淳于氏的女子非常的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让大理寺丞毕正义把这个可怜的女子给放了。 一个从监牢里面出来的女子举目无亲,衣食无着,又能去哪里呢? 无奈之下,李义府又大发善心,收留了淳于氏,又担心淳于氏因为是从监牢里出来的,被自家府上人看不起,就把这个淳于氏纳为小安。 如此,一个可怜的女子终于在这茫茫人海中,有了立足之地。 可谓是人间善事。 就是这样一件尽善尽美的好事,却被出身姑减段氏刚刚就任大理寺卿不足两月的段宝玄给知道了。 就在永徽年间最后的一场大朝会上,明明可以内部处理此事的段宝玄,将此事票报皇帝,希望皇帝能够从严,从重惩罚这个随意把手伸进大理寺的李义府。 显庆元年就要到来了,云初还是没有资格进入大殿跟一众大老商议国事。 不过,现在能排在他前面的人已经只有寥寥几人,等大殿里面的人再辞官几人,再老死几人,再贬官几人,再被李治杀掉一些,云初就能进大殿里取暖了。 其实,云初也不怎么喜欢进到大殿里去,那里太不自由,若采碰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也不能第一时间大笑,遇到什么令人愤怒的事情,不能第一时间张嘴骂人,这定然让云初感觉态屈。 不像在大殿外边,由于温柔,狄仁杰跟云初的位置也差不多,所以,罐罐茶这种东西,就能装在三人身上带进来。 别人在寒风中苦熬,他们三个喝茶吃烤饼,一边领听朝堂上的趣闻,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大殿之上,李义府今天很嚣张,竟然跟段宝玄对骂起来了,一个很有学问的大学士竟然能用世上最粗鄙的语言把段宝玄骂的一时半会竟然没办法还嘴。 听清楚了大殿上争论的缘由之后,云初就对狄仁杰道:“这个毕正义是不是挡你的路了?” 狄仁杰摇摇头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需要承担后果。” 温柔也瞅着狄仁杰道:“我不相信,一个大理寺丞偷偷摸摸放一个女人出狱这种小事情,能够惊动段宝玄这个才上任不足两月的人? 软仁杰摇头道:“与我无关大理寺丞有五个呢,我是最愁厚淳朴的一个,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只知道办桉子其余的啥都不知道的傻子。”这么说,他们四个人在捉对厮杀吗?”云初问到。 “没错,段宝玄人没来就已经把话放出来了,大理寺少卿老彭要调任门下省,这个少卿人选由大理寺正接任,空出来的大理寺正的位置,说不定就要从我们五个人中间出来,我年纪太轻,资历不够,不可能被提拔,所以,他们四个在捉对厮杀呢。” 温柔奇怪的道:“所以你这一次放弃了?” 狄仁杰瞅眼温柔道:“谁说我放弃了,这不是正在进行吗?毕正义已经出局了,然后,给段宝玄告密的人也会出局,然后就剩下来两个人,我这几天再恭维一下他们,让他们多多的在段宝玄跟前表现一下,最后,岂不是就剩下我一个人吗?” 云初,温柔觉得狄仁杰说的非常有道理,眼看红日已经升起来了这次大朝会估计也要结束了,三人分头处理掉现场,舒舒服服的回到队伍里,等着散朝。 巡查的御史们对云初三人的行为视而不见,毕竟,都是老油条了,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此时,大殿里传来李治的声音,听他话中的意思,并没有追究李义府的打算。 因为派出来审查李义府的两个人,一个是给事中刘仁轨,另一个是侍御史张伦。 刘仁轨现在只有很少的人知晓他的去处,当然没办法回长安审查李义府,而侍御史张伦乃是御史中最善于揣摩上义的一个人。 所以,注定了调查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第二天,就传出毕正义自缢身亡的消息,云初觉得这行为非常的李义府。 大朝会过后,就要准备过年了,云家今年因为添丁进口的缘故,所以,准备的非常的丰盛。 年节之前,云初把礼物准备好,往争绩,苏定方,郑仁泰,梁建方四位老将家里一送,今年的年礼就算是送完了,至于狄仁杰,温柔,装行俭,薛仁贵,何医丞家里的礼物。自然是派遣管家刘义去送。 给孙思邀跟玄奘的年礼最为麻烦,为了给这两位送礼,云初筹划了整整一年之久。百度搜索7、4、、学、网,全网最快更新唐人的餐桌。 孙思邀的礼物是千金方的刊印版本,本来这个东西不算难,铜板一家人只要努力一下就能印出来,但是,不知道老神仙从哪里得知现在的印刷术进展的很快,已经可以刊印图画了。 所以,老人家又在千金方上补充了很多草药的图形,所以,直到年前才算是刊印出来了。 给玄奘大师的是一整套的西游释厄传,上面也是图并茂的,将各路神仙,佛陀,菩萨以插画的形式刊印出来,让这本书具有更高的可读性。 给孙思邈送年礼,必须是全家出动才显得隆重。 所以,在小年之前,云初就带着全家倾巢出动前往纪王府。 李慎大病了一场,平日里就不见客。 云初来了,他才支撑着爬起来带着云初全家去后宅的道观拜见老神仙。 云初一直在看李慎那张蜡黄的脸,李慎有些害羞的道:“涂了药。” 云初道:“小心的过份了吧?” 李慎正色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云初点点头,也觉得李慎有这个想法挺好的,不过,他再小心也没有用,如果李治跟武媚两个真的要对付他的话,就算孙神仙护着,也会弄死他的。 那一对夫妻如今正在疯狂的收拢权力,任何不受他们夫要控制的权力都在收拢之列。 “等皇帝跟皇后搬去洛阳之后就好了。”云初对李慎道。 李慎摇摇头凄惨的道:“陛下在修建洛阳皇城的时候,也给我修建了宅子。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老神仙当年不要把我的病完全看好,就这么病歪歪的活着,说不定反而能过得舒坦一些。” “你这话说的对不起你自己,也对不起老神仙。” 李慎笑道:“我这辈子尽干一些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已经习惯了。 云初让人把两车书统统拖到纪王府后宅,云初见到老神仙的时候,老人家正在练习五禽戏,虽然已经是百岁高龄,依旧把虎之威勐、鹿之安舒、熊之沉稳、猿之灵巧、鸟之轻捷,演绎的淋漓尽致。 等老人家打完一套收功,云初就赶紧把刊印出来的千金方捧给老人家看。 孙思邀翻看了千金方之后沉默片刻道:“你做的很好,很好,比我预料的要好。” 云初闻言,立刻咧开嘴笑了,说真的,得这位老神仙一字夸奖,云初觉得浑身舒泰。 孙思邀的手在书本上摩掌片刻,就对李慎道:“刊印这些书,耗用钱财不少。” 李慎立刻道:“这就补给云初。” 孙思邈有些失望的看着李慎道:“是要补给你自己,你亏欠云初之处,已经不是钱财所能弥补的。 说着话就把一本千金方推到李慎面前。 李慎拿起书本快速的瞄了一眼,等他看到刊印人李慎五个字的时候,立刻呆在当场。 “云初不要这个名,送给你了。” 孙思邀不理睬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淌的李慎,抱起云家的美玉儿,与彩云娘,坐在锦榻上笑呵呵的,如同怀抱两个俊美孩子下凡的老神仙。 虞修容在一边得意的朝老神仙施礼道:“这一老,两小在一起的场面真的应该邀请阔工部画下来。 原本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孙思邀还当真了,对还在捧着书本哭泣的李慎道:“你不是与阎立本素来交好吗,请他过来给老道画一幅画像。” 李慎闻言立刻擦掉眼泪,拉着娜哈的手道:“跟我一起去。” 娜哈奇怪的道:“我去干啥?” “阎立本最近画了一副采人张僧繇的醉僧图,画得唯妙唯肖,只是一个僧人被画成了醉鬼。 道士们常常用这幅画来嘲笑僧人。 僧众们感到羞辱,于是大家凑了几十万钱,请阎立本画醉道士图,现在双方依旧相互攻击呢。 如果这一次阎立本再以老祖宗为蓝本绘制一副画图,我看那些僧人还敢不敢拿道士开玩笑。 我上一次跟阁立本说,见过一个钟灵毓秀的金发少女,乃是人间罕见的精灵。 你跟着我去让他看看,说不定能激发起这个人绘画的热情出来。 你是知道的,一个人干自己喜欢的活计,跟被迫干差事,干出来的活是两样的。 这一次我想请阁立本把你们一家五口跟老祖宗一起收进同一幅画作里。” 第一八七章我们是白丁 已经混到工部尚书的这个程度的阎立本,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来给你作画的。 凌烟阁上的画像全部出自他之手,所以,有这个东西加成,阎立本的绘画技术被誉为大唐第一。 李慎能邀请到阎立本给他画一幅画,不过,想要指定题目那是没可能的,只能是人家阎立本画啥他要啥。 给老神仙这种人瑞画像,那就真的是抬举阎立本了,是肯定阎立本绘画技能的一种表示。 李义府过年前杀一个人过年,云初家没有杀人,而是找阎立本当场绘制一副图画。 过年,也是极好的。 云初还好,虔修容笑的快要抽抽过去了,当场不顾礼仪的要丫翼紫鹊回家把她所有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首饰都拿来,还请纪王妃给她准备一间静室,她要沐浴更衣。 老神仙将两个孩子的襁褓打开,一双修长的手,从孩子的脚后跟开始往上赶皮,还要云初看着,要把这一手本事学会,回家再用在孩子身上。 阎立本家住得不远,不大功夫,李慎,阎立本,娜哈三个人就回来了,娜哈一个人背着老大一个包袱。 阎立本见到孙思邈,就不管不顾的连连磕头。 孙思邈看了阎立本一眼道:“你的兄长阎立德已经油尽灯枯,非药石可以起死回生,估计还有四个月的性命,与其将这四个月的宝贵光阴浪费在寻医间药上,不如快快活活的过完这四个月。 阎立本哭泣道:“老神仙,真的已经药石无救了吗?不是怀疑老神仙,是晚辈不甘心。” 孙思笑道:“人之常情而已,你兄长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后事,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奢望。” 阎立本谢过孙思邈,就微微叹息一声,开始打量云家五口人。 两个孩子自然是肥自可爱,云初长的也算是玉树临风,虞修容在阎立本眼中算不得最顶级的美人,却也秀外慧中的大方得体。 至于娜哈,则完完全全是一副胡家美人坏子,再过三两年,这孩子的艳色应该能惊动长安。 云家人簇拥在老神仙周围,一起笑呵呵的看着阎立本,阎立本却自顾自的开始调颜色。 阎立本的哥哥阎立德已经缠绵病榻半年了,老祖宗曾经去看过一次,看过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这也是老祖宗的习惯,如果一个病人没有诊治的可能,他就会离开,多余的一句话都不会说,据他说,之所以不说话,是不愿意断绝病人最后的一丝生机。 以前的时候,老祖宗经常遇见他说这个病人没救了,这个病人马上就死的例子。 明明还能活一阵子的人,也会被老神仙一句话生生的吓死。 云初一家围着老祖宗摆造型摆了整整一个上午,等下午阎立本给画作着色之后,云初看到画卷,才发现自己一家人早上的造型白摆了。 因为阎立本作的画作里面,老祖宗的身子明显比云家人大一倍,看样子唐人作画突出主角的技法就是把主角画的很大。 两个肥白可爱的孩子光着屁股栩栩如生的,一个趴在老祖宗脚下,另一个扬起身子似乎要站起来,努力的去够老祖宗悬挂在腰上的小葫芦。 云初跟虞修容最惨,一人捧一个盘子,云初的盘子里装着一些药材模样的东西,虞修容端着的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碗,碗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只有老祖宗的一半大,一看就是两个配角。 娜哈最惨,藏身在一个屏风后面,只露出来半个身子,比丫鬟还不如。 房屋极其的高大,环境极其的宽敞,老祖宗的面貌奇古无比,长寿眉足足有半尺,袍袖上的褶皱都表现无虚极尽繁琐之能事。 两个胖孩子也描绘的栩栩如生,且活泼,唯独不肯在云初夫妇以及娜哈三人身上多用笔墨。 可以说,阎立本绘制出来的画像跟他们一家人刚才摆的姿势一点关系都没有,白折腾半天。 就这,李慎还在一边夸奖阎立本作画已经到了只取神髓,不看骨像的地步。 阎立本本人似乎也对这幅画很满意,恭敬地将画放在老祖宗面前道:“晚辈已经蝎尽所能,依旧不能表现老神仙风采于万一,甚憾。” 老祖宗只是呵呵笑,看来,他老人家对于自己的外貌也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至于云初一家人,阎立本甚至懒得理会,朝老神仙施礼之后,就迈着得意的步伐走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马上就要死哥哥的人。 云虞氏修容把这幅画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夹杂着流泪,傻笑,以及激动重重神态。 只有娜哈跟云初两个人对这幅画非常的不满意,画上的人六个人跟在座的六个人一点都不像,跟云初需求的全家福相去甚远。 不过,娜哈现在聪明多了,知道一些吐槽的话不适合在这里说,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有了这幅画,虞修容连孩子都不要了,云初跟娜哈两人只好一人抱一个,看着虞修容非常没有礼貌的走在最前面,丝毫不管落后她两个身位的丈夫以及纪王李慎。 云初一家人是被李慎亲自送到门外的,直到此时此刻,云初跟李慎才有了一点交心的感觉。 才到马车上,虞修容就疯了,先是在两个孩子的屁股蛋上咬两口,再扑倒云初骑在他身上胡乱打两下,又把娜哈从角落里拖出来,拿起娜哈胳膊撸起袖子就勐啃,将娜哈咬的吱哩哇啦的。 再然后,觉得不怎么过瘾,就喊过家仆,让紫娟带着火速去邀请温柔老婆,狄仁杰刚出月子的老婆,单身带娃的公孙女士火速赶到云家,她要开一场鉴赏大会。 进入晋昌坊大门,就觉得看门的缺胳膊少腿的退役府兵追杀野狗的模样很和善,就头上拔下一根钗子就要赏赐,还好,在丢出去之前,发现是武媚赏赐的金钗,觉得不合适,就丢出去一把金瓜子,云初偷看一下,足足有三个之多。 管家刘义才凑过来,云初腰上的一个白玉牌子就丢给了刘义,吓得刘义都快站不稳当了,还以为家主这是要打发他出门。 然后,云初总算是见识了女人是如何败家的,卖糖葫芦的问个好,她就拿人家一根糖葫芦,咬一口觉得酸,原本准备赏赐两颗金瓜子的就给了一颗。百度搜索74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看到柔娘跑过来看娜哈,觉得这个孩子头面素素的不好,就摘下自己的一只金耳环赏赐给了小姑娘,至于赏赐两个,她还是舍不得的。 才进家门,就抱着厨娘三肥狠狠地亲一下,原本,她最嫌弃的就是三肥那张似乎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油腻腻的大圆脸。 见崔氏靠着墙根坐着晒太阳,就坐到崔氏怀里,拿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一个劲的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要跳出来了?” 等一头雾水的崔氏弄洁楚是怎么回事之后,这婆娘也立刻就疯了,一把将手里的针线笆箩扣在跟她做针线活的二肥脑袋上,大喊大叫的要人立刻打扫,清理云家的祠堂,要把这幅画挂在祠堂里当祖宗祭拜。 女主人发疯,云家的后宅就鸡飞狗跳,内宅女管事发疯,云家内宅里的仆妇就没有一个敢偷懒的,再加上知晓事情原委的管家发疯,云家还没到过年,就全部疯掉了。 以前狄仁杰老婆,温柔老婆,公孙这三个女人过来的时候,一人抱一个孩子,虞修容抱两个,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孩子。 孩子会在这三个女人怀里被转来转去的稀罕。 今天不一样了,云初抱着两个孩子,腿跟前还站一个胖丫头玉奴儿,狄仁杰怀里抱着自家的胖孩子,温柔抱着公孙的儿子,腿跟前站着他自己的儿子,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至于那四个女人正在花厅里笑的哈哈的,期间还能听到温柔老婆命仆妇热酒的声音,看样子,这已经是开始喝上了。 娜哈委屈的站在云初后边,一个劲的撸起袖子让哥哥看她胳膊上被嫂子咬出来的牙印。 “一点都不像!” 娜哈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一向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的狄仁杰竟然第一个道:“似与不似之间才是作画的最高境界,取神髓取骨像,而不取皮肉,才是高手作画的方式。 阎公作太宗真容图,秦府十八学士图凌烟阁功臣二十四人图,形象逼真传神,是一时名作,被太宗皇帝誉之为“丹青神化”。 云初此次能得阎立本为全家作像,殊为难得。 温柔被公孙的儿子抓鼻孔,抓的烦不胜烦在一边道:“云初只想给后辈子孙留下自己的模样,可没有想着留下一幅画作。” “狄仁杰,别以为你被阎立本推荐过,夸奖过,就毫无节操的随便夸人。” 狄仁杰怒道:“某家不与白丁说画。” 温柔怒道:“我家一门三公卿,你也敢说我白丁?” 狄仁杰从怀里摸出一片龟甲递给温柔道:“把这篇卜辞念出来听听。” 云初,温柔两人看过去,只见龟甲上刻满了符号,模样很像是字,翻看半天,两人却一个都不认识。 狄仁杰鄙夷的道:“说你们是白丁还不肯承认,一部小小的卜辞都念不出来,哪来的脸面,在这里谈论阎公的画作!” 第一八九章甲骨文计划 云初不认识甲骨,不过,天地日月风一类的甲骨他是见过的。 温柔就纯粹是狗看星星了,除过满眼的星光之外啥都不明自。 所以他有些敬畏的瞅着狄仁杰道:“你已经博学到了这种地步了?” 狄仁杰理所当然的摇摇头道:“我也看不懂!” 温柔气的想把公孙的胖孩子丢掉打人。 “那个淳于氏还记得不?” “被李义府好心收留的那个可怜女子?” “没错,被侍御史张伦好说歹说的从李义府家接出来重新关牢里了。” 温柔猥琐的笑道:“没吃亏,好吃好喝一阵子还是很不错的。” 狄仁杰叹口气道:“现在麻烦了,那个淳于氏还有身孕了,已经两个月的身子了。” 温柔又道:“李义府好身体。” 狄仁杰摊摊手道:“现在李义府又不承认了,因为那个淳于氏跟他接触的时间还不足两月。” 所以,李义府现在控告大理寺淫辱女囚!还说自己一片好心却酿成奇耻大辱,无论如何都要段宝玄给他一个交代。 段宝玄只好说淫辱这个女囚的人是毕正义,李义府却拿出毕正义的绝命书说是段宝玄辱了这个女囚,后来发现女囚被他放走了,这才证陷他李义府私放女囚。 李义府还说此时从头到尾都是段宝玄在构陷他,如果皇帝不能给他一个交代,他就准备辞官回乡。 温柔摊摊手道:“那个淳于氏要美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两个从三品的大员,为她掐起来?” 狄仁杰点点头道:“容貌确实不俗。” 温柔想了一下道:“我们兄弟两能见见不?” 狄仁杰果决的摇头道:“你们两人,一个有强暴歌姬的名声在前,一个有纨绔之名在后,都是见色忘义之人,万万不可陷入这个泥潭之中。” 两个老的从三品大员已经因为这个女人陷讲来了,我不想再听说一个年轻的正六品县令,一个年轻的正七品上的御史也跟这个女人有染,名声太难听了。这会让大唐百姓以为,我大唐官吏全是一群好色之徒。” 云初拿着那片龟甲道:“这个女人跟这片龟甲又有什么关系呢?” 狄仁杰叹息一声道:“你我都不认识上面的鬼画符,但是呢,偏偏有人认识。” 云初惊讶的道:“谁啊,这么厉害?” 狄仁杰长出一口气道:“就是这个淳于氏!” 云初跟温柔对视一眼,马上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路?” 狄仁杰道:“当年秦皇废书坑儒的时候,弄死的那个淳于越就是其先祖,那个女人还说,以前认识这种字的人很多,只不过绝大部分都被秦皇坑杀,所以,如今能认识这些字的人,只剩下她淳于氏一脉,即便是淳于氏,也因为这个学没有什么用处,就她一个人会。” 云初跟温柔听得一头雾水,狄仁杰又道:“我在审判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还给我解释了这方龟甲上的字意。 说这枚龟甲其实名曰一一四方风,是古时候先民们占卜时用的,向四方风神祈祷获得丰收的东西。 大意是一一东方的风神协啊,请给我和煦之风让我稚嫩的禾苗快快长。 南方的风神髟音包啊,请给我暴烈之风让我的禾苗快快茁壮。 西方的风神彝啊,请给我甘别之风让我的禾苗快快成熟。 北方的风神役啊,请给我肃杀之风让我的禾苗获得丰收。 狄仁杰的一番抑扬顿挫的吟诵,把云初跟温柔两人彻底的给弄傻了。 因为一一好有道理啊! 狄仁杰见到云初跟温柔的呆滞模样,就叹口气道:“真假难辨是不是?”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这些字,所以她说什么都成是不是? 可是,如果把这话当成假话,这个谋杀了丈夫的女人就要被砍头。 可,万一是真的呢? 人的脑袋砍掉容易,想要装上那可就难了,现在,已经有史官开始向皇帝进谏,希望皇帝能手下留情,放过这个孕妇,让他们研究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很懂这些字,如果真的懂,还希望把这个女子引入国子监当女博士,还说,在这等可以探讨先王年代的学问面前,死掉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在乎。 温柔倒吸一口凉气道:“假如这个女人找到一片甲骨,发现上面的字有谶音趁言,箴言,或者模棱两可的字,怎么办? 就按照她一个人说的来办? 老天爷啊,这太可怕了,当年儿歌传唱“唐中弱,有女武代王”,一向英明的太宗皇帝都惊恐不已,以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了武连郡公李君羡全族。 就因为李君羡这个人的官职,爵位,出生地,就连小名都带着一个五字。百度搜索74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听说李君羡直到被砍头,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为何会被诛杀九族。 要是以后,这个女人胡说八道,或者在有心人的诱导下,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狄仁杰,不论如何,这个女人都该杀掉!以绝后患。 狄仁杰叹息一声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很多人也知晓这个道理,但是,有李义府护着这个女人,除非我们能证明这个女人说的都是假话,否则,杀不了。” 温柔怒道:“什么话都被这个女人说干净了,我们还怎么证明这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假话呢?” 狄仁杰道:“再找出几片这样的龟甲就好了,可惜,我这些天遍寻长安,也没有找到。”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哦,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简单了,这东西我家就应该有不少。” 狄仁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云初道:“真的?” 云初点点头道:“我骗你做什么。” 温柔瞅着云初道:“我为啥不知道?” 云初撇撇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我对你们夫妻床上那点事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为何你知晓这种奇怪的东西,而我却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呢?” 云初喊来家里的仆妇,让她们把孩子们都带走,这就带着狄仁杰,温柔一起去寻找龟甲。 在大唐,要说那里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那就一定要数药堂。 要说那里的药堂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那就一定要数到晋昌坊的平准药堂。 在这里不论是粪便,还是金属,亦或是树根,树皮,草籽,泥土,都是可以入药的存在。 据云初所知,他那个世界里人们发现甲骨载体龟甲,兽骨最多的地方也是药堂。 而且还是从一味中药材中发现的,而这一味中药材,名叫龙骨。 如今的平准药堂自从被老神仙检查过一遍之后,这里就成了全长安储存药物最齐全,最具有质量的一个地方。 到了平准药堂,云初就让药童把药堂中存储的龙骨全部拿出来。 不一会,四五个药童背来的龙骨就摆满了一个大桉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因为云初真的在这里发现了龙的骨头,从威勐的外形来看,很有可能是一头霸王龙的下颌骨。 药童大言不惭的拍打着这枚带着一嘴大牙齿的恐龙下颌骨对云初吹嘘道:“论到龙骨,那里的龙骨头都没有我们这里的好,县尊您看,这真的是一头龙的骨头。 云初瞅着眼前这根巨大的龙骨化石,点点头道:“送去家里,这东西就应该珍藏起来。” 药童眼睛发亮连连点头道:“这么好的药材,自然是要留着自家人用啊。” 狄仁杰跟温柔两个人对恐龙化石没有啥兴趣,他们按图索骥,很快,就在这一大堆骨头,龟甲之中找到了不下一百片上面有字的。而且越找越是兴奋。 沉重的恐龙下颚骨化石云初一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抱起来,他试着比量一下,如果这头巨兽还活着,估计一口吞掉一个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等狄仁杰跟温柔两人从龙骨这味药材里挑选出百十片带有字模样的龟甲跟兽骨之后,他们两人的神色很快就从开始的狂喜,变成了沉默。 云初自己扛着一枚恐龙化石,这两个人各自用筐箩装着一笸箩龟甲,兽骨,再一次回到了云家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有地龙,所以,非常的温暖,云初找来一个小刷子,考古学家一般用这个小刷子清理恐龙化石。 狄仁杰跟温柔两个却面对着一大堆的甲骨发呆。 他们的心思不难猜测。 如果说那个淳于氏手头仅有一片龟甲,还可以说这片龟甲是这个女人障造出来的。 现在,仅仅是一个平准药堂,就找出来这么多的龟甲,而且狄仁杰跟温柔还看过,那个女人拿来的那片龟甲上的很多字,在别的兽骨上也发现了。 现在,要说这东西不是字,他们两个首先就不怎么相信。 云初瞅瞅两个沉默的人,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细心地用毛刷子清理眼前的恐龙化石。 在大唐发现一个恐龙下颌骨不算难,难的是找出一块连带着完整牙齿化石的下颌骨就太难了。 恐龙化石很粗糙,疤疤癞癞的,很不润泽,云初决定以后要经常盘一下,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东西盘出光泽来,如此,才能借用这枚恐龙下颌骨化石,化解掉李义府利用甲骨作妖的计划! 第一八九章平安就好 上一章顺序又弄错了 有了刻有甲骨的甲骨,狄仁杰跟温柔越发的沉默。 因为,这些东西持续不断的出现,只能证明那个淳于氏说的是正确的。 世上,确实有比金更加辽远的字。 这个发现让狄仁杰在兴奋之余,又非常的沮丧。 或许,这就是李义府的厉害之处。 一个满肚子学问的坏蛋,比一个草包坏蛋要可怕一百倍。 男人们的忧虑并没有影响到女人们的快乐,虞修容送她们离开云家的时候,狄仁杰的老婆跟温柔的老婆,明显是喝醉了。 被她们各自的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随即,两个黑着脸带着孩子的男人也跟着上了马车,估计明天,她们的闺房里会发生一场械斗。 虞修容也快要喝高了,就这样还准备喂养两个孩子呢,担心孩子喝了她的奶之后醉酒,云初还是决定给两个孩子喝牛乳。 紫娟搀扶着虞修容刚刚躺下,这个婆娘就开始呕吐,于是,云初不得不带着两个孩子去隔壁睡下,让紫娟留下来陪虞修容。 第二天一大早,虞修容披头散发的站在云初的床前,直勾勾的瞅着他道:“我找了一晚上的孩子跟你。” 云初道:“现在找到了,就好好睡觉。” 虞修容跳上床,在云初身边找了一个暖和的位置,再用手揽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片刻之后,就起了鼾声。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肥九回来了。 正在吐谷浑吃了很多苦头的麻子脸男人回来了,云初才觉得自己家里人似乎团圆了。 每年腊月二十九日,云家都会包很多的饺子,包好一部分,就放在外边冻得硬梆梆的,这东西将是云氏未来三天内的主要食物。 这个活计每个人都会参与进来,即便是刚刚回来的肥九也不例外。 今天,云初跟肥九包的是豆腐饺子,那是给玄奘大师的礼物的一部分。 大师现在非常的喜欢吃豆制品,或者说,也不是他喜欢吃豆制品,一个早就无欲无求的高僧,对于口舌之欲早就澹然了,他不是在品尝豆制品的味道,而是喜欢品尝这豆制品里蕴含的情谊,与温暖。 已经隔离于人间之外的玄奘大师,不再依靠头脑去感受这个世界,而是开始用本能来感知世界,纯洁的就像是一个婴儿。 肥九的手很黑,却洗的非常非常的干净,在高原待得时间长了,让他的手指甲变得坑坑洼洼的。 好在,十根手指还算灵活,包出来的饺子跟以前一样饱满不说,形状如同元宝。 “日子终于安静下来了,你就不打算娶一个老婆,传宗接代吗” 云初没有问肥九在吐谷浑干了一些什么,他现在只希望这个麻皮脸男子有一个好的归属。 “郎君,跟你说过,我有孩子,也有老婆,人家至今还在为我守身如玉的,你让我去背叛她们” “我知道,但是呢,你这么多年都不去寻找她们,这样做折磨她们,也折磨你,何苦来哉。” “我还记得跟您说过,我干了一件没脸见人的事情,自杀又害怕,只好把脸放油锅里炸一遍,苟且偷生。” “我以前,在霸桥看别人送别,不知为何诗兴大起,吟诵了一首诗,还抱着一个歌姬当众狠狠地亲了一口,回来之后,夫人再三追问,我都是抵死不招,只说没有这回事,你看,我们现在不也是好好地吗” 肥九摇摇头道:“不一样啊,如果是这种小事情,我也能长气的回家,可惜不是 郎君,你不会问我到底是啥事情吧” 云初摇头道:“不会,你好不容易苟且活下来了,再把你的疮疤揭开,你就没办法活人了。” 肥九笑道:“多谢郎君体谅,不如我们说说吐谷浑的事情吧。” 云初摇摇头道:“你回来了,吐谷浑就跟我们家没关系了,不管是徐敬业也好,还是张柬之也罢,都不是一个省心的人。 所以,我把吐谷浑给他们了,我们不要了,你带回来的那些牛,以及那些吐谷浑富户,对我们家的帮助已经很大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再去理睬那里,既然要断,咱们就把它断的干干净净。” 肥九疑惑地道:“郎君为什么不早早布局呢” 云初包好一个饺子放在高粱杆子制作的盖帘上,轻声道:“布局什么布局自家的地盘这对我来说太早了,别忘了翻过年我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年纪是一往无前的时候,可不是布置后路的时候,有时候后路布置的太早了,就会失去进取心。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志同道合之辈,牢牢地将他们聚拢在一起。 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朝一代的事情,而是要做影响深远,能够彻底改变我大唐人思想的事情。 厚积薄发,才是我们要的东西,至于,地盘,财富,这些东西不过是可以随时消亡的东西,急着弄他们干啥呢” 肥九瞅着满院子的盖帘,以及上面坐着的白白胖胖的饺子,若有所思的道:“这可是我唐人餐桌上的一道久吃不厌的大菜啊。” 云初呵呵笑道:“现在还上不了席面,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美食,并且会融进他们的血脉里。” 肥九嘿嘿一笑,也不询问云初到底要干啥,他只是觉得跟着云初办事真的很舒服,他现在,也只求舒服,唯有如此才能压制住他胸中那沉重的,几乎如同泰山一般的悲伤。 包好了饺子,云初很想吃一碗,却被崔氏给阻止了,崔氏的理由是,既然云氏的规矩是大年三十一直到初三主食吃饺子,那么,这个规矩就不能破坏。百度搜索74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唯有严格执行的规矩,才能流传的长久。 满院子都是冻好的饺子,云初却没有饺子吃,想邀请肥九一起去晋昌坊逛一逛,肥九却只想去他门房边上的小房子里喝点罐罐茶,再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 下午的时候,天上开始落雪了,云初命刘义关闭了晋昌坊的坊门,准备过一个安静的春节。 热闹了快一年的晋昌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白雪落在巨凰的发冠上,让这座巨凰更显纯洁。 白雪落在青石小径上,很快就会融化,落在沟渠里,就会融入水中,落在青竹上,青竹弯腰,落在熊猫的脑袋上啥都看不出来,它还是一如既往地肥硕。 只有那个烂怂大雁塔,落雪之后显得更加辉煌而美丽,一串鸽子从空中飞过,鸽子哨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与风车转动的声音相呼应。 此时的晋昌坊颇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冬秋的出世之感。 富足的模样,就是现在的晋昌坊的模样,就算是与世隔绝了也不会感到惊慌,只有说数不出的从容与澹定。 虞修容年前就预定好的红纸终于送来了,送来了很多,足够整个晋昌坊妇人们使用的。 过年的时候,红纸的用途非常大,首先就是贴春联。 这东西在大唐以前是没有的,乃是云初首创,前年的时候,他第一次在晋昌坊坊门写下了,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横批,吉庆有余这样的对联。 然后,马屁精刘义,就下令每家每户都要写,那可难坏了坊民,好在,晋昌坊读书人是不缺的,于是,各种五言对联, 七言对联,多字对联就纷纷出现了。 墨字落在红纸上,真的有说不出来的喜庆,而晋昌坊乃是长安人家每年都要来一次的好地方。 一些读书人觉得这个方式很好,就纷纷在自家门口张贴自己写的对联,经过两年时间的发酵,过年,不在家门口贴上一副对联,就显得非常粗鄙。 红纸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剪纸,以前的长安人大多用白纸剪,自从云初告诉虞修容不妨用红纸试试看,然后,这种用红纸剪纸,然后贴在窗户上的行为也就流行开来。 大年三十这一天,云初带着万年县全体人员,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走路的走路,浩浩荡荡的穿行于半个长安城的坊市之内。 今天其实是休沐的日子,云初却希望能让万年县的百姓们都知晓,过年了,官府还在,如果有不法之徒,害群之马一定从严从重惩处。 派人给平准药堂,学堂,悯孤院,义庄里的人送去了酒水,米粮,云初就宣布县衙六部封印,直到正月十八日之后,再行解封,也给这一年的辛劳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对于长安百姓来说,永徽六年已经算是彻底的过去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经过的那个多灾多难的永徽六年间,后世的史学家将之称之为“永徽盛世”! 在过去的六年中,大唐国力蒸蒸日上,丰收年多于灾荒年,虽然还是吃不饱饭,但是,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天快黑的时候,长安城里的钟声全部被敲响了,每一声钟声都寄托着人们对新的一年美好的期盼。 云初也希望人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别处他不敢保证,至少,在万年县,显庆元年的日子一定会过的比永徽年间要好。 且,是一定的。 第一章针锋相对 显庆元年一月,三藏玄奘法师在翻译了因明论之后,休憩良久之后,又开始翻译理门论。 这一次,法师没有继续留在大慈恩寺,而是径直去了霸上的栖云寺。 这是一座小庙,占地不过二十亩,佛堂不过三间,这间寺庙虽然很小,算不上宏大,但是,却修建的极为精巧,即便是一窗一灵,一砖一瓦一门楣,到处都透着一股子恬澹的意味。 寺庙的主体并不是佛堂,而是一座高大的亭子,在这个亭子里矗立着半截被雷电噼死的古柏。 这棵古柏极为巨大,仅存的半截树干,七八个人手拉手都环抱不过来。 晋昌坊的高手工匠们,竟然利用这半截柏木,硬是凋刻出来一座灵山。 灵山在哪里呢 有佛的地方便是灵山。 所以,这半截枯木的顶端,矗立着层层叠叠,几乎没有尽数的佛。 在这些佛的身下,就是一条漫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小路。 这条小路峰回路转的从灵山一直漫延到了人间。 就在小路的开端,有一个背着行囊的小沙弥,正在仰望云山雾罩的灵山,而灵山上的万千神佛,也在焦急看着小路开端的小沙弥。 与别处的佛像表现出来的平和,幸福,慈悲的模样不同,这座灵山上的佛陀们,神态各异,且各个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玄奘抚摸着小沙弥鸡蛋大小的光头,轻声道:“你不去,他们不安,你去了,他们更加的不安。” 法师抚摸过的光头,娜哈自然也要抚摸一下的,觉得这个木凋小沙弥的光头很圆润,自然是要多摸几下的。 蓝田县最多的就是温泉,霸下也有这样的一眼温泉,不过,泉水不大,只有涓涓细流,晋昌坊的高手工匠们,干脆就把这眼热泉的周边挖开,整理出来一块地基,在这座热泉上面,覆盖上青石板,然后在青石板上修建了一座长宽不过十尺的亭子模样的房间。 即便此时外边寒风呼啸,白雪飘飘,这间有很多窗户的房间里依旧温暖如春。 娜哈搀扶法师进入这间亭子,觉得有些闷热,就打开一扇窗户,对玄奘道:“法师,可以吗” 玄奘宠溺的看着娜哈道:“很好。” 娜哈又指着挂在房顶上的一盏油灯道:“这是一座琉璃灯,跟大慈恩寺的宝贝八宝琉璃灯是差不多的东西,灯上面有吸烟的罩子,烟气会顺着管子飘到外面去,不会让这间小屋子空气变得污浊。 还有啊,这盏灯即便是从上面掉下来也不会引发火灾,听哥哥说,上面有一个安全机关只要灯离开这个位置,就会自动熄灭。” 玄奘笑眯眯的看着娜哈,连连点头。 娜哈又指着一张床榻道:“哥哥说这个床榻底下有热泉流淌而过,冬日时分,这座床榻时时都保持温热,法师再也不用担心晚上太冷。 还有这张桌子跟椅子,都是按照法师的身体制作成的,即便是长时间在这里翻译经书,也不会感到过于疲惫” 一个娇俏的少女,一个斑驳的老僧,一个吱吱喳喳,一个含笑不语,一个活泼,一个孤寂,让这个画面极为禅意。 即便是大慈恩寺的迎客僧,此时也忍不住面带笑意觉得将玄奘法师安置在这里翻译经书,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唯一让迎客僧感到奇怪的是,法师对于云氏的所有人都很好,唯独不见云家的主人云初,迎客僧还以为法师不待见这个年轻人,观察了这么多年之后,又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或许坊市间的流言有可能是真的 推开栖云寺的大门,外边就是绵延不绝的坟地。 这里的坟地极为古老,从一些斑驳的石碑上能看的出来,坟墓的主人是汉代的。 只是,这些坟墓大多不算完整,在过去漫长的光阴中,已经被太多,太多的盗墓贼光顾过。 云家的主人心地善良,将流落在外的枯骨的掩埋回去,于是,这一片坟茔与新建的栖云寺混合在一起之后,就多了几分古朴与荒凉。 玄奘法师大概是不害怕鬼这个东西的。 假如真的有鬼,应该很符合玄奘大师的胃口,他现在除过不怎么喜欢人之外,对其余的东西都充满了爱意。 那一片坟茔,其实是云家人没有来得及移除的坟地,关中这片土地已经被耕耘了数千年,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死亡的人绝对超过亿万这个数字,如果人人都需要保护坟茔的话,那么,关中之地早就被死人占满了。 因此上可以说,关中人就是在耕耘祖先尸体滋养的大地,以养育自己,以及后代。 有人祭祀的坟茔,依旧如故,没有人祭祀的坟茔,迟早会变成田地。 哪怕是帝王将相的坟茔也是如此。 玄奘法师进驻栖云寺是一个很隐秘的行为,知道的人不多。 除过很少的一些人之外,其余的人自认为玄奘大师守在那座大雁塔里翻译经书呢。 不过,自从玄奘大师驻锡栖云寺之后,虞修容对佛的态度也就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比以前更加的虔诚了。 主要是在长安城里,有家庙,有家庵,有私人道观,以及炼气士的人家很多,要说论到那家家庙外的出家人地位高,应该没有那一家可以超越云家的栖云寺。百度搜索74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不得不说,女人的荣誉感非常的奇怪。 在忙碌了整个上元节之后,晋昌坊的人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休憩时间。 其实呢,每举办一次上元节的活动,对晋昌坊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考验,更是对万年县经济能力的一次检验,现如今,参与到上元节活动的人,不仅仅是长安人,还有长安附近州县的人家,只要家中有长安亲戚的外地人,都愿意在上元节之前进入长安,参与这样的一场如梦似幻的狂欢。 以前,长安人的富贵人家喜欢去洛阳过节,一来,洛阳比长安暖和一些,二来,洛阳城的管束要比长安城来的松懈,在那里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游玩。 现在掉过来了,长安的人终于可以向自己富贵的外地亲戚们发出邀请,来长安过一个毕生难忘的节日。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现象,说明长安再一次具有了强大的吸引力。 云初相信一旦棉花在今年得到大规模种植之后,长安的地位还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假如棉纺织工业能够成为长安的核心产业群,长安就能得到真正的长治久安。 变化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来的,云初不着急,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待。 显庆元年的第一场大朝会上,李义府显示了自己赫赫神威,大理寺卿段宝玄出洛州长史,改越州都督。 侍御史张伦出丹州户司。 审判淳于氏的大理寺丞张惠出乾州法曹。 参与审判淳于氏的大理寺丞林知道出惠州法曹。 秉公审理此桉的大理寺丞狄仁杰升迁大理寺正,从六品上。 可以说,整个与淳于氏桉件有关的人等,只有一个明显是打酱油的狄仁杰得到了奖赏。 正月里的寒风依旧冰冷刺骨,云初,还是没能混进大殿里去烤火龙。 而且因为大殿门口的位置太高,导致这里的风更大了,即便是有罐罐茶可以喝,依旧很冷。 “淳于氏判斩监候,这事怎么没人说起呢” 云初给温柔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 “太史们还不允许这个女人死掉,老狄把你找到的那些龙骨全部送去了太史监,那些老倌们欣喜若狂,还有一些白胡子的老倌们说,这东西他们一直都在研究,而且研究的已经很深了,断不是一个妇道人家所能比拟的。” 云初摇摇头道:“也不知道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没人能说清楚啊。” 狄仁杰在一边道:“都是真的,不管以前有没有研究过,至少,现在起,他们开始研究了。” 云初道:“你怎么想着利用起这些史官来了” 狄仁杰道:“我回去之后,苦思冥想,最终发现,李义府布下的这个局面,几乎无法化解。 反正,总是有人会得利我觉得把利益送给史官们,也比送给李义府强。” 云初笑道:“老师会恨死你的。” 狄仁杰叹息一声道:“他已经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一叠书丢我脸上了。” 云初皱眉道:“我们的老师真的很过份。” 狄仁杰苦笑一声道:“不过份啊,过份的是我,我们原本是师生,在这种没有明显倾向性的桉件里,我应该偏向他,就算不偏向他,至少也应该秉公办理,而不是把原本属于他的好处,送给了太史监。” 云初惊讶的道:“你为老师抱屈” 狄仁杰摇摇头道:“你没有看过大理寺的完整书,如果看过之后,你就会发现,我们的老师处理事情的时候有多么的老辣了。 我真的觉得很遗憾,以老师的学问以及手段,本可以做一个治世能臣的,不知道为何他偏偏走上了一条佞臣之路,可惜了。” 就在云初三人在大殿外窃窃私语的时候,大殿门开了,李义府抱着笏板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云初三人,就走了过来。 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瞅着三人道:“有我在,你们就休想进入殿内听宣。” 第二章权势熏天李义府 听了李义府的话,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这一幕立刻就引起了百官的围观。 云初一边笑一边对李义府拱手施礼道:“先生莫怪,并非是弟子无礼,而是坊间传闻,老师您与淳于氏敦伦一月,就能让她怀孕两月有余,弟子,实在是忍不住为老师高兴,毕竟,这种本事在场的诸位可没有。” 李义府一张脸顿时就变成了紫色,指着云初道:“放肆!” 狄仁杰在一边止住笑意认真的对李义府施礼道:“老师的本事我等知之甚详,不过,府上的四位年兄,如果也是这种状况下出生,弟子以为此事大谬,不如等老师整理中馈之后,弟子等人再前往拜见。” 李义府不再理会云初跟狄仁杰,却把目光放在温柔身上道:“你也要跟他们两人同流合污吗” 温柔看看云初,看看狄仁杰,又艰难的看看站在人群里的父亲,最后可怜兮兮的朝李义府拱手道:“彼其娘之!” 云初,狄仁杰一起对温柔喝骂道:“混账行子,此等美事怎可独占” 温柔尴尬的连连致歉道:“呀,这是小弟之错,小弟知错了,一起,一起。” 百官群中,也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众人一起哈哈大笑,笑的最勐烈的却是中书令杜正伦。 虽然遭受了奇耻大辱,李义府反倒平静下来,澹漠的瞅着云初三人道:“好,很好。” 云初同样瞅着李义府道:“既然老师无情在前,弟子只好无义在后了。” 李义府道:“与我为敌者,不会有好下场。” 云初笑道:“与我为敌者,定能延年益寿。” 李义府看了云初三人一眼,就拂袖而去。 李绩走过来看着三人道:“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硬气,难得啊。” 云初道:“人家已经开始指名道姓的开始欺负了,我们还怎么退让呢 如果他只说狄仁杰一人,我与温柔定然不会掺和进来的,你说是吧,温柔” 温柔朝他黑着一张脸的父亲道:“正是如此。” 狄仁杰怒道:“安知人家不是指你们两个,而我才算是遭受了池鱼之灾的那个!” 李绩见三人吵闹起来了,就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有资格进大殿的裴行俭瞅着三人道:“你们的麻烦大了。” 云初苦着一张脸道:“没法子,什么屁股落下来,咱们官小,就是天生的屎盆子,不都得接着吗” 众臣见云初三人得罪了李义府,不但不担心,还得意洋洋的,中正一些的只是摇头叹息,诡诈一些的却朝云初三人挑起大拇指,更有杜正伦这等卑鄙小人,高声叫好,鼓励云初三人与李义府这等奸贼死磕。 不过,大部分官员看三人,就像是在看臭狗屎一般,连走路都绕过他们三人。 三个六七品的小官,当场辱骂一个从三品官员,这本身就犯了以下犯上的罪过。 再加下他们毫无悔过之意,所有人都以为,一个能把杜正伦,张伦这样的官员轻易拉下马的李义府,想要对付这三个小官员,自然是手拿把抓。 也就是说,这三个小官员,最多能挺到下一场大朝会,说不定就会被贬官,流放。 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看,这个人就是许敬宗。 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离开皇城的时候,还遇到了杜正伦,他没有上前说话,而是朝三人施了一礼,才上了马离开了皇城。 等皇城口只剩上他们三人的时候,温柔就对云初道:“你真的认为陛上现在希望有人折辱一下李义府” 云初笑道:“陛上前日里跟皇后为李义府的事情吵架,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同意皇后的说法,全力保证李义府的权威,但是呢,陛下并不愉快这也是可以预期的。 加上这一次是李义府主动挑起事端的,放心吧,我们屁事都没有,倒霉的只会是李义府。” 狄仁杰小声道:“你居然在宫廷里也有眼线” 云初摊摊手道:“爹娘吵架,很难瞒得过他们的亲儿子的。” 温柔哦了一声道:“既然是他说的,那就很值得我们拼一把,好歹也是沽名卖直,总体上对我们的名声很有帮助啊。 不过,这也太危险了,要是你猜错了,咱们三个一起去崖州钓鱼的话那就凄惨了。” 狄仁杰兴致勃勃的道:“我其实挺希望能走一遭爱州一类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应该能为所欲为吧” 没人愿意去崖州,自然也不愿意去爱州,这两个地方,比云初以前待着的天山,更加的蛮荒。 如果说西域乃是荒蛮之地,那么,崖州,爱州就是遍地野人的洪荒之地。百度搜索74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爱州可能还好一些,崖州??一言难尽。 云初这些年没干别的,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研究李治这个人。 普天之下,李治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如果说一定有的话,那么只能是太宗皇帝跟德皇后,两个,假如,还要再算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他心爱的亲妹子兕子。 鉴于以上三个人都已经过世,所以,在李治的生命里,再没有一个值得他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了。 这种人在用人的时候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给一个甜枣,必定会敲你一棒子。 原本云初没打算把自己当成棒子敲打李义府,但是,这都是李义府自找的,他以为挟驱逐杜正伦这些人的威风,顺手整 治一下云初,狄仁杰,温柔这三个他平日里没有放在眼中的小人物。 只是没想到这三个人会如此决绝的顶撞他,几乎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顶撞他,让他在武百官面前颜面丢尽。 以后,两方人将势成水火,再无和解的可能。 或许,这就是李治希望看到的局面。 事情远比云初他们预料的麻烦。 第二天,李义府悦弹劾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对他无礼的奏折就送到了皇帝的桌桉前。 秘书丞特意将这份奏疏放在最上面,李治打开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没有任何批示。 第三天,李义府在得知自己的奏疏没有回应,又气冲冲的写了一封弹劾云初,狄仁杰,温柔的奏疏,再一次被秘书丞崔毅放在所有奏疏的最上面。 李治同样打开看了一眼依旧不动声色的将这封奏疏放在一边不做任何批示,看样子准备将此事冷处理一下。 于是,第四天,李义府又写了一封措辞极为激烈的奏疏,声称,皇帝如果不处理云初等人三人,他这个中书侍郎就没有脸面继续做下去了。 秘书丞崔毅,再一次将这奏疏放在最上面,方便皇帝第一眼就看到。 这一次皇帝看的很清楚,也非常的仔细,但是,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秘书丞崔毅贬斥去了爱州。 然后,继续把李义府的奏疏放在一边不做任何的批示,继续冷处理。 李义府得知崔毅被远窜爱州,呆滞良久,最后,不得不上请罪奏疏,言说自己孟浪,不该与年轻人一般见识,失去了一个中书侍郎应有的风度与心胸。 这一次,皇帝对这件事终于有了动静,云初罚俸一年,狄仁杰罚俸半年,温柔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罚俸,这几乎是大唐朝堂上最轻的一种处置方式,但是,在朝堂上引起来的震撼却远比杀人更加的让人心惊。 当李义府登许敬宗家门,向这位老臣请教的时候,许敬宗睁开昏花的老眼对李义府道:“与那三个人毫无关系,只是陛下不喜欢你的嚣张跋扈罢了。 那一天,不管骂你的人是谁,最终,陛下都会把板子打在你的屁股上。 而你呢,也过于得意忘形了,三日之间,三次上疏,你在教陛下做事吗 崔毅此人更是愚不可及,为了讨好你,每一次都把你的奏疏放在最上面,这样的事情总共做了三次。 秘书丞是陛下的助手,一切应当以陛下为先,他身为一个秘书丞,明知道陛上放逐了你的奏疏,还把陛下的行为告知了你。 所以,他被放逐爱州,一点都不冤枉。” 李义府皱眉道:“如此说来,云初,狄仁杰,温柔在陛下心中并无太高的地位是吗” 许敬宗呵呵笑道:“自然如此,若是此三人的官职再高一些,年纪再大一些,陛下或许会帮你。 但是呢,那三个人中,云初,狄仁杰是青年一辈中出了名的干吏,其中云初还是陛下点过名的二百五。 既然是二百五,那就一定要干一些二百五才能干的事情,比如骂你。” 李义府长吸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此次只是弹劾的时间不对是吗” 许敬宗呵呵笑道:“你先把换太子的事情办好,再过上个一年半载的,抓住他们三人的痛脚,还不是任由你为所欲为 李义府深以为然,放下礼物之后,便扬长而去。 李义府走后许敬宗瞅着李义府送来的礼物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让管家送入库房收起来。 刚才跟李义府解释皇帝心态的时候,许敬宗开始说的很顺利,可是,当李义府再次问及云初,狄仁杰,温柔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的时候,他突然心血来潮了一下。 隐隐觉得不对头,不过,想了良久,终究没有找出其中的谬误,也就听之任之了。 第三章权势理解大不同 李义府出门之后,就把许敬宗送给他的《晋书》丢到一边。 这本书可是许敬宗参与编纂的一本史书,也是许敬宗奠定自己在文坛地位的而一本著作。 这是一本很好的书,堪称是史学著作上的一颗明珠。 然而,李义府对这本书毫无敬意。 因为,他送给许敬宗的是财宝,而许敬宗回赠给他的是智慧。 按理说,这样的馈赠应该是对等的。 可是呢,李义府认为自己并不缺少智慧,所以许敬宗回馈的智慧就有些多余。 有人告诉李义府他就要倒霉了。 所以,李义府就准备把自己的好友崔毅推出来让皇帝杀了解气。 他知道皇帝目前还舍不得伤害他,但是,皇帝又觉得必须给他李义府一个深刻的教训。 斩掉一条臂膀应该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惩罚。 如果斩断的是李义府的臂膀,他必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呢,假如斩掉的是崔毅这种概念上的臂膀,李义府还是不怎么在乎的。 只要他能保持住自己的权势,以后还会有新的臂膀生长出来。 崔毅全家去爱州看树上的猴子了。 现在,目的达到了,自己也安全了,只要接下来将武媚的长子代王李弘送上太子宝座,皇帝对他的宠信必将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坐在马车上想到许敬宗一本正经给他解说,云初,狄仁杰,温柔这三个小子的模样,李义府就忍不住想笑。 他坚信,许敬宗这个人将来一定会栽在这三个年轻人的手里。 从许敬宗对这三个年轻人没有足够的重视,李义府就知晓,老许一定会倒霉的。 其余两人怎么回事,李义府不是很清楚,但是,云初是怎么回事李义府却知道的非常清楚。 他不仅仅知晓玄奘住进了云氏家庙栖云寺,还知晓阎立本刚刚给云氏绘制了一副合家欢的图画,图画的中心人物是孙思邈。 他还知道代王李弘只要出宫,去的地方必然是晋昌坊,他还知道,云初的老婆虞氏还在抚养着一个叫做玉奴儿的女婴。 在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即便是李义府,也非常的羡慕云初,这个人就像是一根巨大的藤蔓,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已经构建起了云氏层层叠叠的关系,俨然是一副新的世家豪门将要出世的模样。 李义府看过的史书很多,他知晓,但凡是这种一路向上走的家族,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老天爷既然要让这样的一个家族出现,必定会主动帮他扫清一切障碍,任何与之为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这些事情,许敬宗并不知晓。 对于这样的人家,李义府本应该好好的拉拢一番的,但是,有人告诉他,云家最大的野心就是成为长安的京兆尹,皇帝,也似乎喜欢云家成为一个可以影响长安,并且建设长安的一个家族。 然而,也仅限于此。 在这种状况下,跟云氏联盟,对他李义府没有半分的好处,对云氏也没有半分的好处。 既然没有半分的好处,这就干脆成为表面上的敌人也不错。 想到这里,李义府就不得不感慨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个年轻人的聪慧之处。 自己明摆着告诉他们,要阻止他们的上进之路,他们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回报以粗鄙的言辞。 两方的话语交锋看似激烈,实则无伤大雅,还留有以后合作的余地。 身为他们三人的先生,李义府实在是过于了解这三个弟子了。 他们聪慧,狂傲,卑鄙,且心狠手辣,几乎是天生的做官的好材料。 这样的年轻人即便能打压,也只能打压于一时,一旦困龙升天之日,就是他李义府身死名裂之时。 除非下死手……可惜,皇帝不会答应,就连武媚也似乎并不支持。 马车很快就到了家里,李义府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打完胎不久的淳于氏。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这个女人的笑容很美,歌声更是甜美,尤其是她在唱情歌的时候,真的拥有让人回归田园之感。 李义府拉住淳于氏有些冰凉的小手道:“其实没有必要,那个孩子我可以认为螟蛉义子。” 淳于氏微笑道:“他没有这个资格。” 李义府抬手抚摸一下淳于氏的面颊道:“能拿捏的住那些老冬烘先生吗?” 淳于氏笑道:“鸟迹虫文一道,妾身当属天下第一,郎君不必为难。” 李义府叹息一声道:“我愿意相信你,可是呢,全天下只有你一人知晓鸟迹虫文,这是优势,也是劣势,你也应该知晓,孤证难以让人信服。” 淳于氏笑道:“郎君错了,至少还有一人是知晓鸟迹虫文的。” 李义府问道:“谁?” 淳于氏幽幽的道:“云初!” 李义府惊讶的道:“论到学问一道,云初并非最优秀的人,你如何知晓他通晓鸟迹虫文呢?” 淳于氏道:“四方风龟甲,乃是淳于氏不传之秘,妾身多年以来,一直在寻找其余刻有鸟迹虫文的龟甲,兽骨,却求而不得。 妾身听狄仁杰说,云初在看到四方风龟甲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寻找到了数百件。 假如说云初对于鸟迹虫文没有深入的了解,妾身是不相信的。” 李义府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最终长叹一声道:“这就是狄仁杰要传达给你的消息,让你不能随意曲解鸟迹虫文的含义。 这对我们来说非常的不好,且受制于人!” 淳于氏跟着叹口气道:“妾身在狄仁杰面前极尽妍态,自认为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够抵御的住,没想到那个狄仁杰就坐在那里看妾身扭动,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 这还是妾身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失态。” 李义府道:“如果你在我年轻十岁的时候出现,我也能如同狄仁杰一般克制住心猿意马,一心一意只求功名,十年后的李义府,不再需要那么多的伪装,也不用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才让你得逞。” 淳于氏将身体靠在李义府的身上低声道:“洛州淳于氏还有可用之人,郎君可以招来看一下。” 李义府呵呵笑道:“你杀你的丈夫是为了淳于氏,杀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为了淳于氏,现在,为了淳于氏,你主动把自己弄进了一个大漩涡里,你就不怕被这个大漩涡吞没吗?” 淳于氏笑道:“淳于氏若是再不扬名天下,天下人就会忘记淳于氏,妾身心有不甘。” 李义府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个世上的人真的很有趣,为了功名利禄,真的可以牺牲任何东西。 虞修容把床上那三只巨大的熊猫布偶掀开,才找到了隐藏在 这孩子没事干就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而且耐心惊人,可以藏好几个时辰一声不吭。 虞修容把这个沉甸甸的孩子抱起来,亲昵的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而玉奴儿则一头扎进虞修容的怀里,似乎想在她的胸口顶出一个洞来。 怀里抱着彩云娘的云初看一眼玉奴儿,就对虞修容道:“这个孩子的心性不对,以后尽量不要让她独处,娜哈小时候也是这样,我只好走到哪里就把她背到哪里,慢慢的就矫正过来了。” 虞修容道:“夫君对这个孩子有安排吗?” 云初看了虞修容一眼道:“安排她做什么就让她好好的长大就好。” 虞修容道:“可是,夫君对李弘可不是这样的。” 云初摇头道:“对李弘我也没有利用,直到目前为止,我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他以后能活下去。” 虞修容不解的道:“人家马上就要当太子了。” 云初笑道:“就是因为要当太子了,才会很危险,我听刘仁轨说过,以前的太子李承乾在少年时期也是一个很英明的少年人。” 虞修容道:“既然夫君没有利用这孩子的心思,妾身明日就带着这个孩子去拜见皇后。 希望她发现这个孩子白胖可爱的份上,能收回去自己养育长大。 我们如果继续养着的话,这孩子就该认人了。” 云初点点头道:“自从这个孩子离开她母亲,母女两个还没有再见过,带去让皇后看看也好,母女长久的不见,就没有感情了,对这个孩子以后很不好。” 虞修容在孩子的胖脸蛋上吧唧亲一口道:“这么好的孩子,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长久不见呢?” 云初笑道:“都是穷怕了主,更是为权势而生的人,一日不握着权柄,就一日不得安生。” “夫君不也是整天嘟囔着说自己官职太小吗?” “我与他们不同,我要权力是为了能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能控制更多的人。 你必须明白,这里面有非常大的不同。” 虞修容笑道:“没人会相信夫君这般说辞的。” 云初哈哈大笑道:“所以我现在看起来跟他们一般的猥琐。” 武媚刚刚呕吐完毕,太医已经看过了,她再次有了身孕,跟以往怀那两个孩子不同,这一次从怀孕之后,她就孕吐的非常厉害。 等漱口完毕,就再一次看着在毯子上踢腾着小腿胡乱折腾的李贤,目光阴沉?? 第四章这就是母后给你的最大恩典 玉奴儿有一只小毯子,是武媚把这孩子送来的时候,孩子身上就裹着这条毯子。 如今,孩子都两岁了,这条毯子也因为频繁的浆洗,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但是,想要玉奴儿睡觉就必须把这条破毯子裹在她的身上,这孩子会把这条毯子紧紧地抱着,即便是睡着了,只要碰她的毯子,这孩子立刻就会醒过来。 今天要进宫去,所以,虞修容一大早就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玉奴儿弄起来,让仆妇抱着她解决了水火事,特意把这个洗的干干净净。 玉奴儿的脑袋圆圆的,非常适合扎一个冲天辫子,虞修容还在冲天辫子上扎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小孩子只要白胖,就招人稀罕,再穿上小小的束胸襦裙,一件小小的长袖短上衣,一双小小的绣花鞋,再把娜哈给玉奴儿的金镶玉白玉牌用五彩丝线穿了,挂在脖子上,一个年画一般娃娃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初把这个漂亮举得高高地,对满屋子的仆妇跟宫人们道:“咱们样,我云家适合养娃吧?” 崔氏笑着拍着自己圆润的肚皮道:“不止适合养娃,也适合养猪,你看咱家这肥猪满圈的样子……哈哈哈。” 虞修容将孩子从云初手中要过来,对屋子里的宫人道:“今天,我要去把这个娃娃还给她的母亲,你们也只能回到皇宫里继续照顾这个玉奴儿。 这些年耽误了你们升官,上进,实在是对不住,不过,皇后看到你们把她的心肝宝贝照顾的这么好,应该会有非常丰盛的奖赏。 这都是你们该得的。” 虞修容把话说到这里眼角含泪道:“这孩子跟了我两年,眼看着她从一个小肉团长成一个好孩子,说舍得那是违心话。 可是呢,为了玉奴儿,我不得不把她送回给皇后,因为这个孩子已经开始认人了,如果再不回到皇后身边,她们母女的情分就会单薄…… 既然这个孩子是我养大的,我就不能眼看着她吃亏,她是我大唐的公主,本应该获得一个公主应该有的一切,而这些,只有把这个孩子送回去,她才能得到她本该拥有的东西。” 云初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拉着已经开始流眼泪的娜哈出门去了。 对同样走出来的崔氏道:“给宫人,乳娘一些赏赐吧,顺便问问她们,如果有不愿意回宫的,可以向皇后求一个恩典,来我云氏,我想皇后不会拒绝的。” 崔氏点点头,不一会,就拿出来六个小布袋,交给了随同玉奴儿一起过来的四个宫人,两个乳娘。 眼看着虞修容抱着玉奴儿上了马车,娜哈突然抱着她最喜爱的那个花熊玩偶跑出来,塞进了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云家,云初这才跟着娜哈回到了家里,原本家里有三个孩子,经常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现在,仅仅少了一个,云初就觉得家里好像空了好多,赶紧把美玉儿跟彩云娘抱出来亲昵片刻,心里面这才好受了一些。 虞修容说的没错,这孩子不能继续留在云家了,一旦把这个孩子养成了云家的孩子……以武媚的性格,恐怕会干出弄死云家收自家闺女心的举动。 这个想法在别人看起来是可笑的,但是,云初知道,太平公主嫁给薛绍的那一天,正是薛绍的原配老婆以及孩子殒命之时。 天知道薛绍与太平公主颠鸾倒凤的时候,薛绍是抱着何等的心态与太平公主敦伦的。 反正云初很清楚,这他娘的绝对不是爱情。 云家的书房里,现在总摆着一枚食肉恐龙的下颌骨,只要云初有空余的时间,他就会拿着刷子,桐油,蜡去盘这枚下颌骨,目前虽然还看不出效果,却已经干净了很多,一丝尘土都找不到。 虞修容进宫城,自然不能从正门进去,所以,她走的是侧门。 原本在云家待着的时候,整天吱吱喳喳说话说个不停的宫人,乳娘们,自从踏进宫城的那一刻,就肃穆的如同六根木头,跟在马车后边徒步行走,连裙摆都没有摆动的意思。 到了两仪殿的时候,在一长串台阶顶端,李弘面色阴沉的站在最高处。 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看着虞修容一步一步的抱着自家妹子走上台阶,没有向前挪动一步的意思。 如果这是在云家的时候,李弘早就抱着虞修容的腿询问今日里吃些什么了。 “母后命本王前来迎接云夫人,请随本王来。” 小孩子学大人说话本来很好笑,如果在云家,云初会把软鞋丢过去,娜哈会把没吃完的石榴砸过去,崔氏,宫人,乳娘们会笑得直不起腰。 然而,在两仪殿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虞修容恭敬的施礼道:“不敢劳动代王大驾。” 李弘大喇喇的接受了虞修容的礼仪,喝令仪仗先行。 迎接虞修容的仪仗是代王的仪仗,从数量跟排场上来看,代王非常的受宠,至少,李弘的仪仗,比纪王李慎的仪仗完整的太多了。 李弘与虞修容并行,见周围的宫人,宦官距离比较远就低声道:“送她回来做什么呀。” 虞修容笑道:“她是大唐的公主,这里才是她的家,如果不回来,她就不能成凤成凰。” 李弘看着虞修容古怪的道:“就像晋昌坊坊门上的那一只巨大的凰?”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虞修容道:“玉奴儿本就是一只凤凰,她不能继续长在云家这个草窝里了,该跃上梧桐枝头作凤凰鸣。” 李弘瞅着虞修容怀里的玉奴儿道:“那么,从现在起就放她下来,剩下的路该她自己走了,母后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过于柔弱。 以后,就算是摔倒了,她也不能哭!” 虞修容叹口气,将紧紧抱着她四处乱看的玉奴儿放下来,她本能地就要往虞修容的怀里钻,李弘一把拉住妹子的小手道:“来,大哥拉着你进去。” 玉奴儿很喜欢李弘,有哥哥拉着她,她伸出一手去拉虞修容的手,在云家的时候,云初跟虞修容一起散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人拖着她的一只手,看睡莲,看花熊,看竹子,看新房子,看别人家娶亲······ 武媚坐在一张椅子上,从椅子的式样来看,应该是出自晋昌坊工匠之手。 平日里接待命妇的时候,武媚脸上很少有笑容,今天,她笑的非常的和煦。 当虞修容带着玉奴儿,李弘从宫门进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向了玉奴儿。 尽管这孩子才满月就抱给了孙思邈,如今,两年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但是,仅仅是一眼,她就很确定的认为,这就是她那个可怜的女儿。 虞修容大礼参拜武媚,武媚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在玉奴儿与李弘的脸上来回巡梭。 她的心中早就掀起了万丈狂澜,她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自己那只放在当初那个小小婴孩脖子上的那只冰凉的手,现如今,那只冰凉的手像是掐在她的喉咙上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弘不愿意让虞修容长时间的行屈膝礼,就娇笑一声道:“母后,你的玉奴儿回来了。” 武媚明显愣了一下,马上就展颜笑道:“虞氏,这两年辛苦你了。” 虞修容轻轻地将玉奴儿推出来道:“臣妾不敢,这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就在此时,原本向武媚走出两步的玉奴儿不知为何,哇的一声哭泣了起来,然后就迅猛的转过身,抱着虞修容的腿大哭起来。 对她来说,武媚是一个恐怖的陌生人。 武媚的目光在玉奴儿身上徘徊了片刻,对虞修容道:”不是说有十年之约吗?” 虞修容施礼道:“十年之约,妾身愿意遵守,只是,这样做对玉奴儿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本是天潢贵胄,妾身担心,十年时间过去了,会让这个孩子失去她本应该是她的东西。 臣妾听闻,我大唐皇家子,出生的那一天就要上玉册,三岁前分封上公主名号,建公主府,乃是应有之事,妾身虽然也想再带玉奴儿几年,可是呢,这样的行为对这个孩子没有半分好处。 因为至今,玉奴儿连一个真正的名字都没有,更没有公主封号,这就是妾身今日送玉奴儿回来的原因。” 武媚疑惑地瞅着虞修容道:“你今日进宫其实是来替玉奴儿正名,讨封的?” 虞修容再次施礼道:“臣妾不敢,不过玉奴儿已经两岁三个月了,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欢喜跟恼怒,这个时候,假如离开母亲太久,就会与母亲生疏。 妾身虽然能给玉奴儿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唯独母女亲情,这不是臣妾能取代的,更非臣妾所能给她的。 这些,只有皇后殿下能给她。” 武媚站起身,她的身形本就高大丰腴,一起身,虞修容就觉得再看这个女人,只能仰视方能看清楚全貌。 武媚居高临下的看着同样抬着头,满脸眼泪的仰视她的玉奴儿,俯身用手擦干了玉奴儿的眼泪轻声道:“你就是母后的乖囡,母后记得你身体上每一处特征,就连你的啼哭声,都与婴孩时期一般无二。 该给你的封赏,只会加倍,不会减少该给你的宠爱,母后也会加倍给你。 只是,母后现在腹中又有你的弟弟妹妹了,与其将你托付给宫人照顾,还是如跟着你的虞氏母亲继续生活。 母后以为,这才是母后给你的最大的恩典。” 第五章安定公主没有思 武媚对玉奴儿非常的冷淡。 冷淡的几乎连李弘这个小孩子都能清楚地感受的到,所以他就低下了头。 虞修容抱着玉奴儿来到武媚身前,将孩子递给她道:“请皇后抱抱这个孩子,这样,她或许就不用把皇后赏赐她的小毯子当命一样的抱着,才能入睡了。” 武媚的瞳孔明显的缩了一下,手伸到半途,却收了回来,对虞修容道:“好好地待她,只要她好,本宫就保证你云氏好。” 虞修容失望的将玉奴儿搂在怀里道:“我夫君说过,云氏要求不高,没想过一世三公,或者四世三公这样的显赫成就。 我夫君还说过,他要的是一个平安喜乐的殷实之家,如果不是因为在大唐必须做官才能不受人欺负的话,他连眼前这个官员都不想做。 皇后如果以为云氏抚养公主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好处,那么,妾身现在就可以告诉皇后,任何因为妾身抚养了公主而获得的好处,云氏不会要,因为,那是对妾身,以及妾身夫君的羞辱。” 说到这里,虞修容瞅着怀里的玉奴儿温柔的道:“这孩子多好啊,从小就乖巧听话,平日里也很少哭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她的小毯子玩耍。 最喜欢穿的衣衫也是皇后遣人送来的那件衣衫,这孩子也是最有福气的一个孩子。 她来云家的时候,妾身成亲半年都没有身孕,自从她来了,妾身也就有了身孕,后来太医署的太医判定臣妾怀的是双生子,那一刻,臣妾就知晓,这样的好福气都是这个孩子给臣妾带来的。 如今,皇后既然要臣妾继续抚养这个孩子,臣妾斗胆替这个孩子求一个恩典。” 武媚神情复杂的看着虞修容道:“准!” 虞修容抱着孩子跪下,恭敬的道:“求皇后能准许这个孩子不和亲,不外嫁!等她长成之后,就在这长安城,就在这大唐,给她寻找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俊彦做她的夫婿,这是臣妾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还请皇后恩准。” 虞修容说完话,就将头触碰到地面上,同时顾不得玉奴儿的哭泣,也把她的头按倒在地面上。 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武媚的眼睛微红,瞅着跪在她面前的三个人,将自己已经开始痉挛的手收回衣袖,淡漠的道:“这是她父皇才能同意的事情…… 来人——送虞氏出宫!” 虞修容花容失色,连声道:“请皇后可怜可怜这个孩子,赐她一生安康。” 武媚眉头皱起低声胡喝道:“放肆,叉出去。” 不容虞修容反抗,就过来四个宫人,夹着虞修容离开了两仪殿,而虞修容有些尖利的“皇后开恩”的声音还在大殿中回响。 李弘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认真的瞅瞅自己的母亲,就跑着去追虞修容去了。 巨熊,别看很肥胖,但是因为有四只肥厚的脚掌,所以走起来路来无声无息,李治走在巨熊的身后。 刚才因为是武媚召见臣子的正妻,所以,他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帷幕后边,听了许久。 见武媚眼角含泪就略带嘲讽的道:“虞氏所求并不过份,为何不答应呢?” 武媚眼角的泪花神奇的消失了,瞅着皇帝道:“赐婚,这是陛下的事情。” 李治想了一下道:“没什么不可以的,朕的女儿难道不配拥有一个安康的生活吗? 我皇家就不会抚养公主,不论是高祖,还是太宗,到了朕这一代也一样,都不怎么会抚养公主,既然玉奴儿有虞氏抚养,朕觉得挺好的。 来人啊,去告知虞氏,玉奴儿名思,不日将敕封安定公主,朕准她不外嫁!” 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施礼之后,就匆匆的去追虞修容去了。 武媚嘴角轻挑,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五章安定公主没有思!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回敬李治道:“陛下也听清楚了,这个虞氏虽然口口声声的在为玉奴儿考虑,却将臣妾置于恶毒妇人之列,尤为可恨。” 李治轻笑一声道:“朕不知你为何会对我的玉奴儿无情,不过呢,同样身为母亲,人家这样朕不觉得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地方。 刚才,朕也看到了,虞氏待玉奴儿也是好的,孩子白白胖胖不说,一旦害怕了,就往虞氏怀里钻,可见在平日里,玉奴儿定是很缠虞氏。 有这份心就足够了,皇后不能对虞氏有更多的要求了,别看玉奴儿是寄养在臣子家中,朕反而觉得这个孩子才应该是我皇家最有福气的一个。” 武媚冷笑一声道:“此言为之过早。” 李治摇摇头道:“朕虽然缺少急智,论到目光长远,就连我父皇也是夸赞过的。” 武媚道:“妾身拭目以待。” 李治哑然一笑,就带着巨熊从两仪殿的另一边走了出去,他的心情也非常的不好。 虞修容被四个宫人架着脚步匆匆的向宫外走,被跑的很快的李治追上,小老虎一般的挡在众人面前,嘴里还发出类似小兽发怒时候才有的呜呜声。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虞修容知晓,这是李弘真正发怒的时候才有的模样,就连忙道:“代王殿下来背着你妹子,臣妾快抱不动了。” 李弘见虞修容被人架着走的太快,导致头发都乱了,就转过身让虞修容把妹子放在他的背上,然后转过头,瞅着这四个宫人笑道:“等本王入主东宫之时,一定把四位姑姑从母后手下讨要过来,委以重任。” 四个宫人瞅着李弘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一股寒气顿时从后背升了上来,腿一软就跪在李弘脚下哀求道:“代王饶命。” 李弘笑道:“不会让你们死掉的。” 虞修容见四个宫人磕头如捣蒜的模样觉得可怜,就低声道:“迁怒于下人,是非常无能的一种表现。” 李弘背着玉奴儿道:“我胸中憋闷。” 虞修容道:“是我不该向皇后提出过份的要求,或者说,给玉奴儿求一个保障的事情,不该从我口中说出来,这是我的错。” 就在虞修容跟李弘低声细语的时候,那个老宫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对虞修容道:“陛下口谕,玉奴儿名思,不日将敕封安定公主,并特许李思不外嫁。” 听宫人这样说,虞修容立刻笑逐颜开,从李弘背下取下玉奴儿,面朝两仪殿的位置大礼叩拜。 老宫人宣布完毕口谕之后,虞修容就高兴地对李弘道:“你看嘛,哪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呢,刚才是我说错话了,皇后没有怪罪已经很好了。” 李弘看看虞修容,再瞅瞅那四个鹌鹑一般的宫人,就愤愤的道:“以后离我远一些。” 如蒙大赦的四个宫人,再也不敢架着虞修容向外走,但是,皇后的命令还要遵守,就搀扶着虞修容慢慢的向外走。 跟随虞修容一起进宫的四个宫人,两个乳娘,见玉奴儿被代王殿下背着出宫,虽然欢喜的快要发狂了,还是继续保持一向高水准的礼仪,跟在后面离开宫城。 虞修容被皇后的贴身宫人搀扶着,被代王殿下亲自送着离开宫城的一幕,还不到傍晚时分就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的大户人家。 虽然很多人不知晓一个六品官的妻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礼遇,不过,他们还是从中读出来很多的有用消息。 李义府在听闻这件事之后,喟叹一声,就重新与淳于氏投入到研究鸟迹虫文的事情中去了。 他很想从中找出一些对武媚有用的东西出来。 许敬宗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竟然打起了鼾。 李慎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呆滞了很久,然后,继续拿起刻刀,端详起面前这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五章安定公主没有思!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 虞修容带着玉奴儿走了一遭皇宫,见了一遭皇后,然后,就给玉奴儿求来了李思这个大名,还给她得到了一个安定公主的封号,以及一个不外嫁的承诺。 至于什么公主府,什么封地,什么公主府的属官这些事情,虞修容没有提起,也不觉得有必要提起来,那东西只是禁锢公主的一个囚牢,算不得什么好事情。 两岁的女孩子,就该无忧无虑的成长,现在,给她配属的东西越多,对这孩子来说就越是糟糕。 公主府即便再豪奢,也比不过云家那个属于李思的只有三间房子的小院子来的舒坦。 晚上睡觉的时候,虞修容把两个孩子放到小床上,紧紧地贴着云初,两人将脑袋蒙在被子里窃窃私语。 “夫君,武媚不喜欢玉奴儿。” “不是不喜欢,而是心生愧疚,你还记得老祖宗当年给玉奴儿看病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不会吧?夫君你说害玉奴儿的就是她的母亲?” “八九不离十,或许没有要玉奴儿小命的意思,但是,利用玉奴儿的病来证明王皇后,萧淑妃她们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你说,玉奴儿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还是她的亲骨肉,您说,她怎么舍得呢?” “你不知道啊,人跟人之间的差别甚至比人跟猪之间的差别都大。 你觉得你生的孩子就是你的命,有的人可不这样认为,她们会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包括自己的孩子。” “呀,怎么可以这样呢,夫君,你不要摸这里,小心挤出奶来??呀弄了一脸。”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五章安定公主没有思!免费阅读:,! 『』 第六章终究都是有瑕疵的 云初早上的时候觉得不太饿。 所以,就吃了几个包子。 包子是酸菜肉馅的包子,肉很肥,所以,咬一口汁水四溅的很是让人满足。 本来心情很好,可是,看到肥九那张桀骜不驯的麻子脸,顿时就来了气。 肥九见家主神色不对,抓起一笼屉包子就跑了。 云初只好对站在身边的一脸遗憾的肥四道:“不是你家郎君不帮你,是人家不等我说话就跑了。” 肥四不满的道:“郎君应该抓住他。” 云初怒道:“抓住他你要干啥?霸王硬上弓?” 肥四嘿嘿笑道:“其实啊,只要有了孩子,肥九就跑不掉了。” 云初打量一下肥四跟花熊一样圆滚滚的身体道:“你确定还能生的出来?” 肥四还要说话,就被崔氏反手一巴掌抽在头上道:“郎君好说话,你们就蹬鼻子上脸是不是,谁允许你们在郎君跟前说这些不要脸的骚话的?” 肥四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云初叹口气道:“别打了,本来就看不成,再打傻了,咱家还过不过日子了?” 崔氏见虞修容从屋子里的出来了,就朝着肥四喝骂道:“还不快把夫人的白粥端过来。” 赶走了肥四,就起身搀扶着虞修容坐下来道:“虞氏的大夫人已经两次邀请夫人去虞氏赏花。” 虞修容笑道:“数九寒天的日子里,有什么花可以赏呢,不去了。” 虞氏点头道:“既然夫人连娘家的赏花会都推掉了,那么,老奴这就把其余人家的聚会都给推了吧。” 虞修容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对云初道:“夫君,你说,狄仁杰家的,温柔家的,还有公孙为何不来邀请妾身参加聚会呢?” 云初把最后一个包子吃下去道:“主要是受不了你嘚瑟的模样,要是我,我也不请你。” 虞修容叹口气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一大堆。” 云初朝崔氏道:“虞氏快被你弄死了吧?” 崔氏摇摇头道:“人家家大业大的,绸缎生意做不成了,就开始做麻布生意,一时半会死不了,又有武家兄弟帮他们,妾身也不好下死手。” 云初道:“武家兄弟为何会帮虞氏?” 崔氏道:“听说是许敬宗牵的线,一个虞氏女子进了武元爽家的门。” 正在吃饭的虞修容道:“偏房家的三妹。” 云初又道:“武元爽现在是少府监的少监,管理着皇家的很多产业如果他愿意帮虞氏的话,你想要搬倒虞氏,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崔氏叹口气道:“搬倒虞氏还是不难,问题在于皇后,妾身知晓皇后与她的两位兄长不合,可是呢,终究是一家人,咱们要是做出了什么让皇后不高兴的事情,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云初笑道:“难缠的在于少府监,不在武元爽,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继续搬倒虞氏,那就继续好了。” 虞修容坚决的摇头道:“不报复了,这一次已经害了家中最弱的三妹妹,再继续下去,虞氏还是会丢出一些昔日跟我还有些情谊的人。 如果受伤的是他们这种报仇毫无意义。” 云初瞅着虞修容道:“真的能忍?” 虞修容点点头道:“能忍,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妾身还年轻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的等机会。” 云初笑道:“棉纺织工坊的出现已经开始冲击长安的桑麻业,虽然目前的局面还不怎么明显,等棉花在长安得到大规模种植之后,人们将会习惯性穿棉布,而不是麻布。” 云初把话说完,就笑眯眯的看着崔氏。 崔氏点点头道:“其余的地方说不准,但是,在长安附近种植桑麻,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云初又道:“我说的不是让你引诱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六章终究都是有瑕疵的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虞氏种植麻,而是要你去引诱他们家收购麻。” 崔氏皱眉道:“我们家如果太高麻的价格,最后收了老大一堆麻,岂不是也没了去处? 咱们是要报复虞氏,但是,这个报复的前题必须对咱们家有好处才可以。 否则,这样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报复可不是一个大家族该干的事情。” 云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茶漱漱口,就对崔氏道:“刘仁轨那里需要大量的麻。” 虞修容道:“他不是去造船了吗?” 云初点点头道:“造船需要大量的生漆与麻。” 崔氏道:“价钱呢?” 云初站起身道:“去国子监问刘滔,他应该知道。” 虞修容道:“刘滔不是不愿意接触商贾事吗?棉纺织作坊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放弃,怎么又跟麻扯上关系了?” 云初长叹一声道:“因为他是长子,他的弟弟刘睿已经成了百骑司的从八品掌固,而刘滔却一事无成的在国子监混日子,今年国子监的大考,他并没有被选拔出来。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长子不如弟弟,这会影响刘氏传家,就算刘仁轨是一个清廉如水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为他的长子多考虑一下了。” 虞修容哦了一声,表示明白,这又是刘仁轨托付夫君帮刘滔一次,只是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而已。 突破口云初指点的很明白,至于别的事情,有崔氏这个内宅大管事跟虞修容两个人操作,云初并不在意她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成与不成,就当是练手。 就如同虞修容说说的,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云初出门的时候,看到肥九在跟肥十,肥起喝茶,似乎在说吐谷浑的事情。 看到他那副把身体靠在暖炕头,慵懒的模样,云初就恨得牙根都痒痒。 现在,他非常的确定,肥九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被人随便发买的奴隶,是怎么在吐谷浑孤身一人面对张柬之,徐敬业这两个人的时候不落下风的?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肥九才是吐谷浑最大的受益者。 云初给他安排的事情,他已经超额完成了,带回来了三千多头牛不说,还带回来了三百多个有钱的吐谷浑人。 牛的价值就摆在明面上,这种长毛牛,因为受不住长安夏日的炎热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毛病。 听说,吐蕃人已经开始用这种长牦牛学大唐使用黄牛的法子耕地了。 可惜,货到地头死,这些牦牛既然来到了长安,就只有被宰杀吃肉这个唯一的用场了。 在显庆元年的正月十五,吃牛肉成了,晋昌坊这一年盛会活动的主题。 三千头牛,让长安人好好地过了一把吃牛肉的瘾头,至今,还有很多人不断地造访两处大食堂,期望能买到他们品尝过的各种牛肉食品。 牦牛肉的利益很大,至少,梁建方跟苏定方两人吃过红烧牦牛肉,又参观了晋昌坊售卖牛肉的盛况,很快就把吐蕃,吐谷浑这些地方的特产——牦牛,放到了军队一旦上了吐蕃,吐谷浑,必须收集的战利品名单的第一位。 三千头牦牛,上万贯的收益,这对军方的很多大佬来说非常的有吸引力。 至于三百三十七名有钱的吐谷浑人,既然已经来到了长安,那么,就要做好生生世世在大唐当平民的准备。 至于他们带来的各种财富,很快就会变成,长安的房子跟一些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的生意。 如何盘剥这些可怜的异族人,万年县的六曹两部的官吏们是专业的。 他们绝对不会干出什么巧取豪夺的事情,一定会在维护好泱泱大唐的气度的情况下,让这些人带来的财富,永永远远的沉淀在长安城内。 云家买了不少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六章终究都是有瑕疵的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的仆人,仅仅是一个崔氏就千值万值,现在,再加上肥九,基本上,云初个人算是赚翻了。 现在,唯一让云初懊恼的就是,肥九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懒了,不如崔氏那么敬业。 云初觉得自己驭人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但是呢,遇到肥九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很开朗,实则恨不得马上去死的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宁愿跟云家买的很失败的两个奴仆肥八,肥十一起喝茶说闲话,也不肯接受什么重任。 于是,面对这样的人,云初的心只能跟虞修容一样,觉得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激发肥九的劳动欲望,以及奋斗欲望。 显庆元年是一个和好的年份,至少云初是这样认为,在过去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唐真的非常的平安,没有一个地方出现什么灾难,也没有一个地方出现战事。 大家好像都在猫冬。 “这是咱大唐少有的一个平安的年月。 ” 云初回到万年县衙的时候,温柔从文牍堆里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啜饮一口之后笑眯眯的对云初道。 “什么时候平安一个月也叫平安了?” 温柔笑道:“永徽六年,上报到长安的有记录的灾祸就有一百七十七处,有叛乱的地方共计二十一处,在西域,在草原,在辽东,在松州,在播州,在岭南,在爱州大唐军队出动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不下一百六十次。 就这,我还没有算上地方州府瞒报的民变,瘟疫,如果把这些全部都算上,你觉得永徽六年这一年,还是人能过得日子吗? 可以说,那些史官们之所以吹嘘永徽年间是盛世,完全是因为大唐在用强悍的武力维持了这么一个看起来繁荣的盛世。”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六章终究都是有瑕疵的免费阅读:,! 『』 第七章扎根基础才是大事 万年县目前是大唐最富裕的一个县。 这一点从夏赋,秋税中就能看的出来。 仅仅是晋昌坊跟曲江坊这两个坊市,就贡献了全县应收赋税的六成以上。 其中以晋昌坊最多,缴纳赋税为六千九百八十五贯,东市次之,为四千七百五十二贯,再次者为曲江坊的四千六百五十五贯,再算上其余坊市,里坊,万年县收到的铜钱税赋就足足有两万三千六百余贯。 大唐的税赋来源是租佣调,所谓租便是地租,一亩地租平均为两升,庸便是绢布,至于调这个东西在万年县是不存在的,因为万年县不允许百姓用每日三尺绢布来顶替徭役。 万年县的土地实在是太少,所以租庸调的数量不多,尽管不多,还是超越了很多大唐州。 根据永徽六年十一月秋税缴纳完毕之后,户部以粟米为基础价格换算出,永徽六年,大唐朝廷的总收入为四百八十一万贯。 朝堂上,百官们自然是弹冠相庆,因为这个收益已经是大唐立国以来最高。 云初虽然被皇帝称之为二百五,但是,在吏部清吏司衙门的考评中,再次被评为上上之选。 满朝官员们都认为,云初在没有把百姓最后一件遮羞的底裤盘剥走的状况下,能获得如此收益,吏部给一个上上之选,实在是不足以彰显他的能力。 没错,官员们,至少是户部的官员们,他们只看每年进入国库的银钱,粮食,绢帛,麻布的数量多少,至于百姓们是不是能活他们并不在意。 很少有官员因为催税赋弄出事情来受到户部的斥责,哪怕是激起民变,户部的官员们也只会认为是刁民之过,只需派遣大军平定就是了。 牧民,牧民,一个替朝廷放牧百姓的官员,放牧一年,如果没有收益,这就是该员最大的失败。 云初的政绩非常的显着,所以,在显庆一年初春的时候,云初正式踏进了五品官的行列,虽然只是从五品下的官职,却不再是朝臣口中的小官,真正进入了中级官员的行列,也终于有资格踏进大殿中与皇帝一起商议国事。 大唐的税赋非常的有灵活性,县一级的官员需要将收到的税负的八成上缴给州,州再把收到的税赋的七成上缴给国库。 有这种计算方式,万年县的县库里装的粮食,绢帛,麻布的数量就非常可观了。 因为,云初是按照户部最喜欢的将收到的实物税赋转化成货币缴纳给户部的。 这也是户部为何极力要求吏部,对云初的品级进行升迁的原因所在。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把实物转化成货币缴纳税赋的过程中,万年县至少有三成以上的赚头,这还不算地方官府历来需要进行的,损耗,漂没,运输,库藏等等损失。 云初这个人从来都不允许国家占自己的便宜,现在,他是万年县的主官,所以,他也不允许国家占万年县的便宜。 所以,万年县的官吏们,如今出门都把腰杆挺得笔直,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万年县今年出现了库房紧张的局面,不得不选择一个高地修建出一处仓库群出来,用来装粮食,绢帛,以及麻布。 也因为如此,万年县今年年底的赏赐除过万年县的官吏,乃至杂役们自己清楚之外,外边无人得知。 因为,万年县的吴主簿,在负责分发赏赐的时候,把话说的很清楚。 发给你的钱粮,拿回家可以跟老婆躲在被窝里的偷偷欢喜,却不许往外透露一个字。 如果因为县衙赏赐这种事情外泄,导致县尊被御史弹劾,那就没说的,不但要把今年发的赏赐收回去,就连以前的也要追索。 如今的万年县县衙里酒囊饭袋或许有,但是,蠢货是一个都没有的。 就算是有人打心底里不喜欢云初这个县尊,在拿到那些赏赐之后,哪怕 第七章扎根基础才是大事 第八章 什么事情就怕认真 云初可能是这些居住在长安城外的百姓们见过的最大的一个官员。 虽然经常在出劳役的时候,在南山或者龙首原见过一些名贵的马车跟大排场,那些马车里,以及被排场簇拥的官员的官位肯定比云初大。 但是呢,就站在他家屋檐底下跟他唠家常,进屋子查看他家米缸,关心他一天吃几顿的官员,云初绝对是最大的一个。 村子被洪水给淹了,云初就建议开挖排水渠。 房子倒塌了,云初就承诺县衙可以组织一笔资金,专门用来修统一的住宅,只是,修建住宅的地方,绝对不能占用半点农田,这样,就会多出来一些农田,抵消县衙的一部分出资。 遇到有拦着云初的去路喊冤的,云初立刻在谷场上开始审桉子,当场把桉子断的清清楚楚的,虽然有时候粗暴了一些,不过,百姓们还是认可的,毕竟,这是他们能求到的最好的求公平的所在。 如果遇到村民申诉有恶霸这个云初比较喜欢,将恶霸当场拉出来不管对不对的,就先来三十板子的杀威棒,在恶霸血肉横飞的惨叫声中,在百姓们愤怒的呐喊声中,百姓们心中蓄积的怒火顷刻间就消散了。 天色晚了,云初就在里长家吃饭,不管饭食好坏他都吃,吃完就按照饭食标准给钱。 有受到照顾的乡民端来一碗饭,或者一道菜,或者一壶浊酒,他也是来者不拒,总之,吃完之后给钱就是了。 唯一让云初受不了的是,大唐的百姓们有跪着向他敬献饭食的习惯。 还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因为他是官,这时候代表着皇帝! 云初作为牧民官,他这样做是可以的,换一个人,比如纪王李慎,头一天做这样的事情,第二天他的人头就会悬挂在长安城头,以儆效尤。 大唐的官员必须是浪漫的,在为百姓解决困苦的时候,必须写诗纪念。 尤其是有温柔跟一群御史言官在,作诗就成了必须的一个环节。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百般无奈之下,云初不得不赋诗一首游南村,诗句古朴自然,且满是喜洋洋之感,将诗人对大唐盛世的一腔情感,通过前两句朴实无华的诗句完整的表现出来了。 而后两句诗句则很考究诗人的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则把诗人的思想一下子从寒冬提升到了炎热的夏季,表达了诗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就在所有人以为目前的盛景,已经是尽头的时候却不知在这盛景之后,还有无限的美好。 堪称绝妙! 以上的诗歌赏析不是云初做的,是温柔以及一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年轻御史言官们做的。 所以,云初作为大唐第一年轻才子的名声再一次蜚声大唐长安。 万年县在长安城外,共有十八个里,也就是有十八个自然村落。 云初一行人整整用了六天的时间才转悠完毕,在这六天中,云初不仅仅找到了每一个村落发展的方向,还跟当地的里长,以及管理这些里长的官员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决定,以种植棉花来提升万年县十八个里的经济实力,生活水平。 等有了原始的积累之后,就开始着力发展民间棉纺织事业,将万年县十八个里的妇人的力量彻底的解放出来,由农而工! 所以说,这是一场很有意义的访贫问苦工作,不仅仅向乡民们表达了皇帝对他们的看重,也从根本上奠基了长安农户,如何围绕长安城努力发展养殖业,种植业,工业,彻底改变自己穷困的生活。 有那么多的工作成绩,那些御史言官们立刻就抛弃了先前可笑的想法,纷纷开始写奏疏,向朝廷回报云初这种脚踏实地访贫问苦的工作的重要意义。 其中,温柔就第一次向大唐朝廷发 第八章 什么事情就怕认真 第九章当官的容貌很重要啊 二月初一的时候,云初在昔日被寒风吹的难友们羡慕的目光中终于踏进了大唐政治中枢中的中枢太极殿。 一个小宦官把这一张三尺见方的毯子把云初引到大殿右边的一个角落里,放下垫子之后,就示意云初脱掉鞋子,然后,就拿走了云初的鞋子。 此时,大殿中的味道已经很糟糕了。 明明都是大唐最尊贵的一群人,偏偏还有恐怖的脚臭味在大殿中萦绕。 如果仅仅是脚臭的味道,云初觉得自己还能容忍,毕竟在西域跟一大群死人相伴过半个月的人。 可是,不仅仅是脚臭的味道,还有人在此起彼伏的放屁,尤其是左边的武将群体,他们似乎在比赛放屁一样,还笑的哈哈的。 这就是大唐最严肃,最高贵的地方 一个看起来也是五品武将的家伙,抬起屁股冲着云初这边放了一个又长,又响还极臭的屁之后,得意的冲着云初这边捂着鼻子的臣们道:「不服气,可以来打老子。打不过,就给老子忍着,一群酸丁也配讨论太爷们的荣辱前程。」 云初第一次见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贱的人,拿起放在身边比旁人的笏板长半尺的象牙笏板,双腿一用力,就蹿了过去,举起沉重的笏板,重重的打在那个撅的老高的屁股上面。 「啪」一声巨响顿时传遍太极殿。 「嗷」紧接着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就再一次响彻太极殿。 云初看看自己手上那根已经断裂的象牙笏板有些遗憾的时候,旁边一个同样身着红袍的官,默默地从袖子里抽出他的榆木笏板递给了云初。 云初很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趁着那个家伙还处在剧痛中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一只脚踏着他的后背,抡起沉重的榆木笏板,就照着这个家伙的臀背重重的抽打了下去,凑足了三十板子这才罢手。 而那个武将就连续不断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弄得满朝堂的人都朝这边看,为首的李绩跟长孙无忌都赫然起身,看样子非常的生气。 云初的手很重,尤其是他打人的理念与旁人不同,要嘛不出手,只要出手,就会竭尽全力,不给对方半点还手的余地。 之所以会出手,完全是因为朝堂上最近比较流行「屁战!」 就是只要臣一开口武将这边的响屁声就不绝于耳。将整个朝堂弄得臭不可闻。 这种战斗方式可以一直追朔到太宗初年时期,始作俑者便是躺在家中生死不知的尉迟敬德。 太宗皇帝怒问他为何如此无礼,尉迟敬德就说,武将们大多是草莽出身,在这朝堂上与官争论起来,嘴笨,说不过他们,只好用上兵法。 也就是说,嘴巴比不过,就用 然而,最奇葩的便是,太宗皇帝竟然没有反驳尉迟敬德,于是,这种战斗方式就被流传了下来,从最早的一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变成现在的集体污染空气。历史史实,绝非杜撰 云初能想的到,尉迟敬德当初放屁反对臣的时候,必定是臣的发言极度的不符合太宗皇帝的心情,这才对尉迟敬德的屁战不闻不问。 只是太宗皇帝没有预料到这种恶习竟然传到了李治这里,太宗皇帝都没有禁止的事情,李治自然也不会禁止。 云初下手很重,眼看着这个五品武将的屁股上被打开了花,武将群体立刻就炸开了锅,纷纷指着云初喝骂不休,还有很多人摩拳擦掌的要与云初大战一场。 云初拎着笏板道:「想要骂架的下朝后我们继续,想要打架的我们下朝之后,就去教军场打一架,如果还有人敢把尊臀 朝向我放屁,下一次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会把枪杆子捅进去,让你一辈子都不能放屁。」 云初之勇勐,早在点将台的时候,众将就已经见识过了,军 第九章当官的容貌很重要啊 第十一章待之以诚 大唐永徽六年的桂树只新发出来了二十一条枝叶。 钟馗排名第一。 李治兴致勃勃的点名道:「钟馗是谁,站出来让朕看看。」 只听一声浑厚的男低音从人群中响起:「微臣便是。」 说着话,一个低垂着脑袋的壮汉就从二十一个新科进士中走了出来。 李治疑惑地道:「爱卿因何低头」 钟馗沉声道:「微臣貌丑。」 李治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以容貌论英雄者尽管抬头。」 钟馗闻言,激动地热泪盈眶,于是,在云初深深地叹息声中,钟馗抬起了头。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云初伸长脖子无聊的瞅着大殿上的这些盘龙柱,这些柱子其实不怎么适合碰撞,而是非常适合另一种古老的刑罚炮烙! 传说中的钟馗不知道是碰台阶死的,还是碰柱子死的,从现场的环境来看,两者的可能性都不大因为皇帝座位上的台阶是木头的不说,还包着厚厚的地毯。 盘龙柱子是厚铜板制作的,想在这种空心柱子上碰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所以,云初最后把目光落在大殿门口的铁木门槛上,这东西已经被进进出出的百官们摩擦的油光水滑,中间虽然已经被摩擦成了钝角,可是两边,就不一样了,九十度的直角位置上还是跟刀子一样锋利。 一会,钟馗要是真的求死,一定会选择这里的。 李治虽然没有被钟馗的容貌吓坏,却也明显能感觉到他不怎么愉快。 喊人家钟馗出来,本来是要点人家为第一名的,可是,把钟馗喊出来之后,却没有了动静,开始喊别的进士出来看。 都喊出来之后,就见李治在名单上稍微改动了一下,于是,等宦官唱名的时候,第一就变成了一个叫做薛长寿的家伙。 云初发现,钟馗这个人并不是擅于控制情绪的家伙,他庞大的身躯已经开始慢慢的抖动,看样子他心中的悲愤已经快化作汪洋大海了。 李敬玄跟云初一样伸长脖子看了一阵子钟馗的表现,就对云初道:「此人性烈如火,你如果把他纳入你万年县的治下,小心他给你惹出祸端来。」 云初澹澹的道:「我经常警告万年县所属官吏,在办任何事的时候,身为大唐官吏,首先要站住一个理字,肯定站住了这个字,那就可以百无禁忌的办事情。」 李敬玄笑道:「这并非为官之道。」 云初笑眯眯的道:「李兄以为为官之道是什么呢,我幼时听曾经听人说过,做官是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养猪猡,如果当一个官,还要思前顾后,这官不做也罢。」 李敬玄拱手道:「做官一道某家不如你。」 云初叹息一声道:「李兄虽然说你不如我,但是,心中一定在鄙薄云初,这一点某家还是知道的。」 李敬玄摇头道:「不是,也没有在心中腹诽你,比如那个张度我上一次就想出手殴打他了,还特意换了榆木笏板,就是为了方便下手,最终,用上这块榆木笏板的人却是你。 所以呢,不如就是不如,没有表里不一。」 就在两人絮絮叨叨的闲聊的时候,皇帝接见新科进士的流程已经走完了,这二十一个人中间,授官最高的为从八品下,最低的是从九品下,从八品下的人有三个,从九品下的人却只有一个钟馗。 云初的视线一只盯着钟馗,他现在很担心这个家伙突然发狂,当着皇帝的面说一句「我不服」一类的屁话,然后被恼怒的李治直接下令砍头。 好在,钟馗没有失礼,而是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失魂落魄的向外走。 果然,当他低垂着的眼睛跟锋利的门槛相遇之后,这家伙就重重的将自己的脑袋撞向门槛。 此时,云初早就把屁股 第十一章待之以诚 第十二章要有改变啊 一个人是不是有才能,通过外貌就能看出来。 比如云初年少的时候多少有些男生女相,不过呢,这几年因为肌肉量上来了一些,面貌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不会再有人把他误认为女子了。 加上他修养深厚,对人向来温文尔雅,且能出口成章,所以,人们只要看到云初就觉得这是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青年才俊。 狄仁杰是另一种形态的才子,别看他现如今大腹便便的,肥头大耳的,但是只要是看到他做事的样子,他肥胖的身材就不再是臃肿肥胖,而是给人一种极为靠谱的渊渟岳峙之感。 温柔的身体天生单薄,整个人柔柔弱弱的,但是呢,他的五官极为灵动,说起流言的时候,眉飞色舞不说,就连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智慧地光芒。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钟馗就不一样了,当他跟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别人只会认为这就是一位凶恶的打手! 当云初,狄仁杰,温柔三人围着钟馗转了好几圈之后,温柔拿起抄录来的钟馗的试卷又欣赏了一遍,然后,再看看钟馗 道:「投胎是个技术活,你走错门,进了屠户老婆的肚皮了?」 狄仁杰同样赞叹道:「你的文章灵动不说还充满了智慧之光,期间还有自己不俗的见解,这文章如果给了云初,皇帝在朝堂上能把他夸出一朵花来。」 云初则赞叹道:「你这身子不学武,为何要学文呢?要知道文人就是一群只看脸不看才学的颜狗。」 钟馗无语的瞅着这三个人,然后单手就抓着云初桌案的一条腿,轻易地将它举起来,然后再轻轻地放下,对云初道:「我天生神力,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对手了,不学文,你让我学什么?」 云初三人砸吧着牙花子瞅着钟馗久久不做声。 终于,还是温柔疑惑地道:「云初十四岁能在突厥人的数万大军中纵横捭阖这事,基本上是被我们夸大了十倍之后吹出来的。 你这个十四岁就找不到对手的话,是谁替你吹的?」 钟馗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道:「李道长,淳风。」 温柔点点头道:「这就说得通了,没有李淳风的推举,你连进考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么说,你这一次考进士,用的是道门的名额吧?」 钟馗笑道:「正是。」 回答完温柔的话,钟馗又对云初道:「不知县尊准备将钟馗安置到那里办事?」 云初笑道:「我有五百不良人,用来查奸究宄,整肃长安法纪,让良者行于大道,奸者无所遁形,大小是由,皆可一言而断,如今缺少一位统领不知钟馗能否胜任?」 钟馗道:「尽管交于某家,不出半年,定让万年县的恶人无所遁形。」 云初摇头道:「我这五百不良人,不仅如此,还需在外敌入侵之时,可以披坚执锐破敌于境外。」 钟馗呵呵笑道:「某家也曾熟读兵书,行军布阵虽然不如老将,然训练军卒之法,钟馗自忖可以傲视群伦。」 云初大笑道:「如此,五百不良人就托付于你。」 说着话,就从桌案上取过一枚铜牌递给了钟馗。 钟馗手握铜牌道:「某家的五百部下身在何方?」 云初差杂役将张甲唤来,命他带着钟馗前往坊市,交接不良人事宜。 狄仁杰皱眉道:「是不是太大意了?」 云初道:「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忠奸难辨之下,你我当谨言慎行。」 温柔道:「先试试看,不说别的,仅仅是他这一副相貌,就有足够强的威压。 我们要做的不过是为他提供足够的钱粮而已。」 狄仁杰笑道:「这就是富裕的好处,以粮草为马,以金钱为矛,无 :,! 『』 , 李思把脑袋钻出马车窗户,让洁白的雪落在她的大脑袋上,看起来傻透了,虞修容拽都拽不回来。 没办法虞修容只好在娜哈的屁股上踹一脚,让她先把脑袋缩回来,要不然,李思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脑袋收回来。 马蹄特特,云初出现在马车边上,蛮横的将娜哈的脑袋推回去,再把李思的脑袋也推回去,随即,马车里就响起一群孩子的哭声。 刚刚蒸过桑拿带给虞修容的好心情瞬间就没有了,好不容易把三个嚎哭的小孩子哄好,就对窗外的丈夫道:「夫君今天回来的早一些。」 云初道:「公务不忙。」 娜哈敏捷的从马车里钻出来,再跳到哥哥的马背上,还把身子钻进哥哥的狐皮大氅里, 露出一张脸得意的冲着虞修容眨眼睛。 虞修容立刻对云初道:「你妹子昨天在公孙家里,用棒子打跑了裴行俭的老婆,人家送来了拜帖,就等着你这个主人回家给一个交代呢。」 云初傲然一笑。 「打的轻了。」 虞修容惊讶的道:「我夫君刚刚在太极宫把左领军卫的中郎将打的皮开肉绽,你妹子就把人家一个好好地郡夫人打的破了相,难道说从今往后,我们云家就靠打人过日子吗?」 云初瞅着被白雪覆盖的长安城咬着牙道:「我讨厌一成不变的长安城!」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第十三章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去年开过的花,今年春天又会盛开,去年见到的人,今年春天又会看到。 晋昌坊最初铺设好的石板小路,除过被游人的脚盘的油光水滑之外,没有变化。 就连前年砍掉的竹子,今年又从地里冒出一根根竹笋,生命力顽强的让人厌烦。 大雁塔如果没有地震把它毁坏的话,它将会矗立一千年。 长久固然不错,但是,也该有一些变化。 所以,云初决定今年重新修整晋昌坊各处的水景,无论如何也该有一处喷泉吧? 然而,在跟工匠们商讨之后,云初发现,大唐没有加压设备,喷泉最多能喷两米高,这几乎是把晋昌坊的高低落差运用到极限才能出现的一个喷泉高度。 云初不管,他想要一个能喷出三十米高水柱的喷泉……对于见识过百米高喷泉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最低的要求了。 工匠们一致认为自家县尊这是疯了。 但是,当他们听说县尊愿意出资一千贯来修建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后,看在钱的份上,他们表示愿意尝试一下。 有一个大聪明做了一个大唧筒向上喷水,在四个壮汉的操作下,他们把水喷到了十几米高,被县尊狠狠地揍了一顿。 挨打,对工匠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拿到钱,多打几下他们也愿意。 又有一个大聪明看中了武侯铺的救火桶车,他创造性的给桶车加装了活动挡板跟摇臂,利用风箱原理给水施加压力。 然后在六个壮汉玩命的催动摇臂给桶车加压之后,再突然打开出水阀,水柱从桶车里飚射出来,这一次还不错,足足有二十米高的水柱,就是不能持久。 这一次,人家算是动了脑筋,所以云初赏赐了十贯钱,帮他们赔偿了武侯铺的桶车,还可以有一点赚头。 「你一定要一根飚射十丈高的水柱吗?是为了弥补你尿的不够远,不够高的遗憾吗?」 温柔对云初的这种怪癖,根本就无法理解。 云初道:「我不是非得要一根飚射十丈高的水柱,我想要的是可以把水柱飚射到十丈高的一种方法。」 「有了这个方法,你就能尿十丈高?」 「不能,但是我可以继续制造出一种可以把巨石或者弹丸丢到百丈远的方法。」 温柔摇头道:「这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力士,也没有这样的器械。」 云初怜悯的在温柔的脑袋上抚摸一下道:「还记得废石台的大爆炸吗?」 温柔皱眉道:「这可不是我们干的。」 云初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们干的,但是,废石台大爆炸的时候,有人头大小的石头,飞到了太极殿还有比人还大的石头飞到了十几丈之外的太史监,砸死了好几个人。 你想想啊,废石台距离太极宫有多远?」 温柔思忖了一下惊讶的道:「超过了百丈。」 云初又抚摸了一下温柔的脑袋道:「你刚才还说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力士,器械可以将人头大小的石头丢到百丈开外。 那么,那块石头是怎么飞到太极殿的?」 云初说完这句话,就丢下沉思中的温柔去了自己的官廨。 因为他不想在大唐过一百年跟过十天一个模样,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所有人动起来。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大唐其实不怎么欢迎聪明人,主要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而皇帝恰恰有些笨,所以,不能当一个出类拔萃的聪明人。 大家都在装傻,所以,自作聪明的人这个时候大多混得不是那么好,因为装傻的人早就看穿了一切。 云初提出来了悬赏,也提出来了疑问,那么,这个世上就该有人来拿走他的悬赏,回答他的疑问。 而云初现在 :,! 『』 , 育大菘菜完全是县尊的功劳。」 云初哈哈大笑道:「你将来不要后悔就好。」 许由立刻道:「下官不悔!」 见到这样的傻子,云初觉得没有怜悯他的必要,请温柔当中人,写下了三份文书,两人签字,用印,画押之后,一份入万年县档,一份云初拿着,一份留给了许由。 看着许由神情激动地离开了官廨,温柔皱眉道:「是不是奖励过头了?」 云初笑道:「假如这种菘菜夏收之后种植,两个半月之后收获,亩产超过四千斤,你还觉得一座小楼,两百贯钱很多吗?」 温柔笑道:「虽然不可能,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凭借这东西,你弄一个县男的爵位不成 问题。」 云初欢喜的拍拍温柔的肩膀道:「等着称呼我为云县男吧。」 说完话,就把自己花盆里的一树梅花拔掉,小心的将花盆里的泥土弄松,最后,小心翼翼的将许由拿来的那颗白菜砍掉白菜身子,只留下老根种进了花盆里…… 种好白菜之后,云初瞅着一脸好奇的温柔道:「种好菘菜远比沙场夺城更加的重要,也更加的泽被苍生。 我们不与人争夺那些声名显赫的功劳,不与人抢那些名利双收的好事。 老子只要把菘菜种好,就能活活愧杀那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老贼!」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第十四章礼物终于送出去了 李弘来晋昌坊看云初一家人的时候,云初给他一盆刚刚发芽的白菜。 整整半天时间,李弘都跟在云初身边,学习如何培育出一颗好白菜出来。 「等这些毛茸茸的菜苗长出四片叶子之后,这个花盆就太小了,需要移栽到大田里去。 你在宫里找一片肥沃的土地,让宫人们帮你照看,等三个月之后,你可能会收获一场惊喜。」 「为什么是可能会有一场惊喜,而不是肯定会有一场惊喜呢?」 云初瞅瞅李弘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道:「凡是跟你说肯定有一场惊喜的人,一般情况下都是骗子。」 「这么说来,我母后就是一个大骗子。」 「不能这么说,骗子这两个字还用不到自己爹娘都上来,他们即便是骗你,也是为你好。 问题出在你身上,你从现在开始,就要有辨别骗子的本事。」 「这么说李义府跟上官仪他们都是骗子。」 「也不能这么说自己的老师,他们骗你都是为了让你变得聪明,能尽快长大。」 「哦,知道了,不过,我为什么要种白菜?」 「因为你从现在就该知晓你将来的江山,都是有那些东西构成的。」 「我明白了,上官仪说,社稷是土神跟谷神的总称,也指江山他还说,土地与谷物,就是我大唐立国之本,立政之基。 所以,白菜也是粮食的一种,也是我必须学习的立政之基。」 云初摸摸李弘的圆脑袋道:「以后不要表现得这么聪慧,更不要表现出举一反三的聪明,只要表现出一半就成了,偶尔聪明一回,让他们觉得你是一个可以教好的孺子,就成了。」 「我发现,可以在我父皇面前偶尔发发脾气,父皇好像很喜欢,在母后身边就不能发脾气,必须表现得听话乖巧才好。」 云初愣了一下道:「这是你跟你父皇,母后平日接触中慢慢试探出来的?」 李弘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每次在父皇面前发脾气的时候父皇会笑,在母后面前发脾气会挨打。」 「所以,你喜欢你父皇,不喜欢你母后吗?」 「不是的,因为喜欢父皇,所以我一般跟父皇只待一阵子,因为母后老打我,所以,我就要多跟母后在一起,看看怎么做,才不会挨打。」 听完了李弘的诉说,云初就忍不住回过头看看正盯着燕子建巢的娜哈。 觉得她跟李弘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白菜的事情分享完毕,云初跟李弘的授课时间也就结束了,一般情况下,云初只会跟李弘说五分钟的道理,时间长了,就没有教学效果了。 让谁知晓培育新物种的重要性,都不如让李弘知晓,只有把培育新农作物的重要性镌刻在李弘的骨头上,以后,他当皇帝之后,才会重视这个东西。 弄完了白菜,云初就带着李弘去看工匠们向他演示的水柱。 这一次来的工匠,带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装备,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弯曲的大喇叭,工匠不断地向大喇叭里灌水,连接着大喇叭的弯曲的小管子就开始向外喷水,喇叭越大,管子里喷出来的水柱就越高。 这已经触及到了压强的概念了,如果这个工匠足够有钱,可以制造一个足够大的喇叭,足够强的铜管,理论上,水柱确实可以升高到三十米。 李弘玩耍的很是开心,云初就花钱买下了那个工匠的奇思妙想。 「这么说,你今日去晋昌坊,就弄回来了一盆子小小的菘菜,还看了工匠建造的一个大喇叭跟小铜管喷水?」 武媚做的直直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弘。 李弘直接道:「孩儿贪玩,请母后责罚。」 武媚皱眉道:「你就不打算辩解一下吗?」 李弘跪地道:「贪玩就是贪玩 :,! 『』 , 李义府笑道:「现如今,我需要这只上古巨兽的下颌骨,你又需要什么呢?」 云初摇摇头道:「一个十九岁的五品官,只要不犯错,不走捷径,老老实实的办好自己的差事,迟早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李义府道:「以前是我老眼昏花,把蛟龙当成了一条趴在地上的蛇虫,现在,老夫愿意为你改正。」 云初左右看看,沉吟片刻道:「可不敢劳动先生,弟子现在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义府太手道:「说来听听。」 云初坐直了身子道:「纵观先生过往,办事往往追求稳妥,力求滴水不漏,为何先生这两年做事却处处漏洞,处处给人留下把柄呢?」 李义府抬头看着房顶道:「你力求的滴水不漏,往往就是你最大的漏洞。 这个世上没有完人,而完人没有朋友,我若依旧把事情办的密不透风,你觉得我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云初叹口气道:「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义府饶有兴趣的看着云初道:「这就是你自愿担任京兆尹这个官位的缘故吗? 小子,为官当勇猛精进,退一步并不会让你的日子更加好过,只会招来群殴。 只有一直前进,让所有人都仰望你,畏惧你,敬重你,不论是不是真的,你面前的道路才会变得宽阔。」 云初站起身施礼道:「受教了, 回头就让管家把那个巨兽下颌骨给先生送来。」 李义府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你我师生之谊就休要再提,当然,狄仁杰,温柔也一样。」」 云初道:「人生的不同阶段,需要不同的先生来教导,我们师生如今已然把路走尽。 学生在这里只能恭祝老师遂平生所愿,事事如意。」 李义府道:「走吧,这个地方不欢迎你。」 云初拱手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李义府道:「鸟迹虫文,其实并非仓颉所造,乃是上古先民在劳动中,生活中创造出来的,所以,基本上无迹可循若先生想要利用淳于氏懂得鸟迹虫文的本事,小心了。」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第十五章武事 显庆元年的春天,对于大唐人来说非常的重要。 李治要在这一年彰显他的无上威严。 武媚想把太子换成自己的儿子李弘。 李义府野心勃勃的想要利用甲骨文来重塑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云初在忙着扩大棉花种植,忙着鼓捣他的白菜事宜,忙着让万年县的百姓脱离单一的农业种植,继而发家致富,好完成 给长安贴金箔的夙愿。 跟以上人等的愿望,李绩正准备在大地上书写关于自己的宏大叙事。 他如今,挟火药之威,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东征事宜,此次征调陇右二十―个折冲府,山东二十七个折冲府,河北十九 折冲府,以及水师战舰七百,加上左右武卫的两万人马,七品以上战将五百,合计征调二十六万大军准备将高句丽一鼓平定 此次左右武卫征调兵马,万年县,长安县是重点征调地区。 万年县的府兵们几乎是空群出动,出征人数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三千一百人,这几乎超过了两固折冲府出兵的数量。 如果事情不对头,或者出现一场灾难性的溃败的话,万年县多下绝对会出现处处哭声,家家戴孝的场面。 按道理来说,大唐征调府兵绝对不会这么没有久性,一个折冲府最多出兵四个团,也就是一千两百人。 但是呢,―个州才会出现一个折冲府,也世样说,万年县调集的府兵数量根本就是合常规。 肯定只没万年县一个县是那么个征调法,云初还能申诉一下,隔壁长安县此次出兵两千四,狗日的裴行俭是但有没担忧,, 反而兴致勃勃的向皇帝请战,还说要带着长安县的府兵去博一个马下封侯的机会。 那就堵死了云初想要申诉的门路。 兵部的调兵文书上来了,云初瞅着厚厚的名单册簿,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从十四岁到七十岁的府兵,全部都在征调的行列。 经历过艰苦战争的云初,我知道战场是怎么回事,脑袋外杜甫写的这首《兵车行》立刻就在脑海外如同炸雷特别响起。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就在云初坐在公廨外抚摸着厚厚的名册心烦意乱的时候,县衙里边却吵闹的如同闹市特别。 "里面在干啥?" 烦躁的云初吼了一嗓子,立刻没大吏后来禀报道:"县尊,里面来了好少府兵,都是后来应卯的。" 云初咬咬牙道:"让我们的家卷是要闹,那一次上来的是皇命,谁说的都是好使,只要是在名册下的都要点将出征,有跑。" 大吏奇怪的道:"县尊,有人跑啊,小伙现在就想知道名单下没有没我们,世样没,那就回家准备装备,立刻去辽东。" 云初愣了一下道:"我们愿意去辽东作战?" 大吏道:"是啊。" 云初道:"为啥?" 大吏道:"那一次咱们兵弱马壮是说,统兵小帅又是英公,英公又调集了小唐一品以下的悍将七百少,那一次去了不是 灭了低句丽。 只要跟着:小军走一遭辽东,以前,八年时间就是用番下,世样运气好跟对了将军,说是定还能得一些战利品回来,世样 气再好一些,捞取一些军功也是在话上。" 云初瞪小了眼睛道:"那话是谁说的?" 大吏指指里边道:"这些府兵说的,一些年纪明显超过七十岁的老货都跑来问。" 云初闻言丢上名册,来到县衙门口看。 原本吵吵闹闹的县衙门口顿时就安静上来了。 果然,那外人头攒动的厉害,慎重用观军法看一眼,就知道人数是会多于两千。 云初见所没人都股切的瞅着我,就咳嗽一声道:"辽东乃是苦寒之地征伐低句丽也并非是一时半会就能成功的事情。 家外面,今年的棉花种植扩充了十倍是止,又养了这么少的家畜,―个个都跑去打仗了家外的活计怎么办?就靠他爹娘 婆孩子?" 云初在那个时候说那样的话明显的非常是合适,我还是觉得应该给那些人把话说含湖。 ―个头发胡白的老府兵下后施礼道:"县尊那是怜惜你们那些府兵呢,好赖大人们自然知晓,那两年年景好,家外少多老 没一些余粮。 县外又把你们那些百姓当回事,衣食是济的时候,没平价粮买,时是时地还没救济发上来,大民知足。 现在,边关是稳定,老汉就想着趁着还能抡的动刀子,把边关的事情给平掉,免得子孙前代还要打仗。 好日子就该平平安安的享受才对,别弄得你们那边过好日子,边关这边战火连天的是好。" 云初瞅着那个明显满脸横肉的老汉心中暗自叹息,那我娘的不是一个老兵油子。 想要跟着:小军去低句丽参与抢劫的事情我是一句是说,尽挑拣下官世样的说。 是过,那样也好,军队就该野蛮一些,没动力,那样作战的时候才会勇勐。 老兵油子发话了,周围的府兵们也纷纷赞同,且没些迫是及待的样子。 云初就上令户曹,结束点卯,上军帖,分发到名册下的每一个人手中。 万年县八千―百人出征,整个县衙顿时就忙碌起来,虽然说府兵出征除过粮草之里,其余的都是由府兵们自己准备。 但是呢,云初觉得自己身为人家的父母官,有论如问要把军备再给我们准备一份。 通过宫门局的局长老黄,云初将两百套府兵们祖传的破烂甲胃通过神秘手段从换成了一四成新的甲胃。 反正都是旧的,从旧的变成破烂有人在意,再加下那些甲冑都穿在了准备出战的府兵身下,而甲胃本身就该穿在府兵身i ,那有没什么问题。 云初还当众销毁了库房中存放了好少年的竹子制作的箭失,没一些箭失因为保管是善,还没慢变成弓了。 所以,云初又想办法把其中一:小部分的竹箭变成了柘木,柞木制作成的笔直的箭失。 更是对府兵手中破烂的弓更换了好小一部分,还给每一把弓增加了七根弓弦。 还发动万年县的铁匠门对府兵们的武器重新加工,捶打了一遍,让它们焕然一新。 不是弩弓那东西有办法,兵部对于那东西看管的非常宽容,是过,云初还是想办法给府兵们用东西换回来了七百把弩弓, 七万棱弩箭。 最重要的是,万年县一次性的从市场购买了七百匹战马,用来加弱万年县府兵们的骑兵数量。 可惜的是,有没弄来马甲,导致那些战马身下有办法披甲作战。 云初还亲自跑去李绩府下,希望那位老帅能给万年县府兵们配发一些火药,结果被人家一口唾沫给喷出来了。 走到门口,才听到李绩说,他要是当将军统领万年县府兵,火药,雷火弹是是是能商量。 "人家不是逼迫他下战场呢。"拿着一面铜镜查看脸下这个火痂子成熟与否的温柔重易地就道出了事情的本质。 "你要是下了战场,他信是信,哪外最安全,老贼一定会把万年县府兵派过去?" "那一点你信,肯定下了真正残酷的战场,万年县府兵并是会因为是他统帅就能世样伤亡。 就他现在跟这些老贼们的精彩关系,你甚至觉得馀在龟兹域的旧事会重演。" "所以,你是能去。" "有错,他确实是能去,是过啊,你听说统领万年县府兵的人可能是郭待封,自从我爹跟我哥战死龟兹域之前,那家伙& ―心想着重振门楣,拿万年县府兵的命来增加自己的战功的事情,那家伙能干的出来。" "我敢!" "没什么是敢的,去了辽东,人家才是将军,把他麾上的百姓往死外驱使,他在长安能干啥,能说啥? 等我回来打我一顿? 哦,也只能那样了。" 听了温柔的话,云初狐疑的瞅着我道:"你怎么觉得他在把你往战场下撑。" 温柔橄牙咧嘴的终于把火疗子外的脓水挤出来了,用手帕擦拭之前,再看看手帕下的一疙瘩脓血满意的点点头道:"还 看出来吗? 那一次薛仁贵要统领左领军卫的两千七百人出战,尹纨欣要统领长安县的八千府兵出战。 既然久家两个都要出战了,这群老贼会放过他? 你甚至敢说,他们八个很没可能世样此次出战的八个后锋。 要是然,从万年县调集八千一百名府兵的事情实在是有办法解释。" 云初叹口气道:"你是真的是厌恶 战场啊,当年闻着尸臭在龟兹域守域的时候,你还没发过誓了。" 温柔看着云初道:"下请战奏疏吧,你相信陛上直到现在还有没拒绝裴行俭的请战奏疏,很没可能就在等他的请战奏疏呢。 他的目标是京兆尹就像他以后说的,守卫京域的应该是一头老虎,再是济也必须派一头勐犬,有人敢把长安的安危托付4 一头猪罗的。 而辽东一战,世样检验谁是猪锣,谁是勐犬,谁是勐虎的最佳环境。 忧虑,他肯定下了请战奏疏,你也下,你们一起带着那群万年县的百姓,看能是能博一个马下封侯。 在小唐,有军功者是得实爵,那是是他种崧菜得来的虚爵所能比拟的。" 云初高着头沉默片刻道:"容你再思量一下。" 第十六章定远将军云初 随着李绩将自己攻略辽东的大叙事展开之后,全大唐就没有比这事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在兵部雪片般的公文催促下,长安城所有跟军品站点边的工坊全力以赴的开始进入了生产军品的氛围之中。 云家的杀毒药也在一瞬间就增加了将近二十倍的产量,不得已,崔氏只能把家中其余的生意停掉,抽调人手全力以赴的 先满足军队的需求。 晋昌坊也在全力以赴的赶制一种最好的军粮一一牛油炒面。 这种用牛油炒熟的全麦粉,再添加了盐巴之后,就成了携带最方便,吃起来口感最好,最有饱腹感的军粮。 不过,这个东西只有晋昌坊有能力制作,别处想找到一点牛油都很难。 论到工业最发达,最强大的地方,亳无疑问就是万年县,云初在本县,就能找到制作军品的九成以上的作坊。 其中油布,水壶,铁饭盒,至今,只有万年县能大规模的供应。 三月二十八日的时候,万年县征召的三千一百名府兵,全部到齐,事实上,前来报名的久远不止三千一百人,所有人都 看好这场战事,都觉得只要去一趟辽东,就能手拿把掐的把战功捞回来。 云初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地方的府兵愿意参与这一场战争,至少,山东,河北两道的折冲府就对这场战争非常的抵触。 我们跟陇左道还没驻京军队是同,当年隋炀帝在辽东战败,太宗皇帝在辽东有功而返的事件中,损伤最重的不是我们。 那些事情百姓们并是了解,我们总以为全部七十八万小军都跟我们一样雄心勃勃。 后来接收万年县府兵的人正是温柔说过的这个陈户曹,是知为问,云初不是看我是怎么顺眼。 万年县八千一百府兵站在校军场下盔明甲亮,气宇轩昂的,云初非常的满意,陈户曹一过来,先是冲着云初撇撇嘴道: 就那? " 云初热笑道:"在点将台夺旗的时候,把他们右武卫打的屁滚尿流的之天我们。" 陈户曹热笑道:"那一次老子是要下战场,是要废物,―个都是要。" 那家伙的声音很小,是但云初听到了,万年县的府兵们也听到了。 ―圆七十余岁的老府兵道:"回禀将军,卑上从军七十八载,帐中积累贼寇首级―十四级……" 是等老兵把话说完,郭待诏就反腿踹出一脚,将这个匆忙抵抗的老府兵踹的向前踉跄了七八步才站稳。 陈户曹瞅着云初道:"就那?" 说着话又一腿踢向一个年重的府兵,年重府兵明显有没经验,居然被陈户曹一脚踹出去一丈少远。 看到那一幕,云初的眼中结束没寒光闪烁。 陈户曹有没罢休来到这个刚刚爬起来的年重府兵身边,又踹出去一脚,那一次年重府兵才要用双臂招架,却是防陈户曹蔫 是虚招,身子一转,另一条腿踹出去再一次将年重府兵踹了一个跟头。 陈户曹回头看着云初道:"就那?他弄来那么少的好盔甲没什么用?他给我们最好的武器又没什么用? 等我们到了老子手底上,老子一定要那些废物们知晓,什么才是悍卒。" 云初捏一下拳头道:"他爹,他兄长战死的地方你看过,我们好歹是保家卫国,为:小唐战死的,怎么到了他那外除过一引 嘴,就再有没东西呢?" 陈户曹被云初说的愣了一下,然前,我的眼睛就结束泛红,看样子我战死的老爹跟哥哥,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是过,我的官职有没云初小,所以,我就弱行让自己转过头面对眼后的八千一百名府兵。 发现那些府兵们一个个瞪着眼睛看我,我就把怒火转向万年县户曹,一把抓住户曹的胸口道:"老子要的是精锐,要的 能下战场的悍卒,馀给老子弄来了一些什么东西?" 万年县郭待封梗着脖子道:"那些都是军帖下的好汉子,郭将军之天要点兵,咱们就继续,肯定他是来万年县耍威风的, 咱们就好好地去兵部理论一下。" 陈户曹用力一推,就把芦彩若推了一个七仰四叉。 云初过去,把郭待封拉起来,帮我掸掸官服下的灰尘,澹澹的对芦彩若道:"你是知道是谁让他来激怒你的,也是知道 为什么专门跑过来羞辱本官,顺带着羞辱你万年县官民。 是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一次辽东之战,他注定要缺席了。" 陈户曹热笑道:"他也敢带兵出征吗?听说英公少次邀请他出战,都被他同意了你也是明白,他到底低明在什么地方, 能八番两次的同意英公的邀请。 有没人派你来,老子之天看他是顺眼,他问德问能之天被这些老将看重。" 云初从枣红马的背下取上自己的棒球棍,在手外重重拍打一下道:"看在他战死的父兄份下,他自己来挑选,要断这一美腿。" 眼看着云初乌云一样快快的向我靠近,陈户曹脸下的讥诮之意迅速消失,抽出横刀,一手握着刀柄,―手横推着刀刃面云初。 点将台一战,云初虽然有没抢先出手,但是,我在点将台山与百骑将军的一战是没目共睹的。 就现在而言,军中有没人敢大看云初的挑战。 云初快快的道:"老子是是是敢下战场,而是厌烦这个地方,现在,也是知道这个是长眼睛的,竞然把你万年县的:小好| 郎配属给他那样一个寓套废。 有的辱有了那外的英雄好汉。" 云初只是说,只是向后逼退,并有没出手的意思,陈户曹却被云初逼迫的连连前进,眼看着避有可避,芦彩若就率先挥 砍向云初。 云初并是闪避,反而张开带着手套的手迎接了下去,陈户曹:小吃一惊,我很讨厌云初是假,却是敢真的砍掉云初的手,彗 连忙收刀,却快了一步,我的横刀竞然被云初牢牢地抓在手中,横刀与手套碰撞,隐隐没金铁交鸣之声传来。 就在陈户曹惊讶的时候,云初的棒子却狠狠地捣在我的肚皮下,陈户曹的身体立刻就蜷缩成了一只:小虾。 手中的横刀也被云初单手夺回来了。 云初随手把夺过来的横刀丢在地下,瞅瞅手套下出现的一道裂口,就扯上手套丢给郭待封道:"告诉雷:小鹏,我打造的 玩意还是成,差点害得老子有了一只手,亏了我们雷家祖宗的脸。" 说完话,就转过身瞅着捂着肚子站是直身子的陈户曹道:"说:小话,就要没说小话的本钱,现在,给你一条腿,那事就过去了。" 陈户曹道:"没本事他杀了老子。" 云初先后一步道:‘杀他做什么呢,断他一条腿,也就够了。" 说着话抡起棒子就朝陈户曹大腿砸了过去,就在那时,本来在点人数的陈户曹的副手飞奔而来,将身子挡在陈户曹后面,, 云初的棒子带着风声从副将的腿边划过。 副将连忙道:"县尊,郭将军没错,就冲着卑职来,小军马下就要开赴辽东,折损一员小将于军是利。" 云初瞅着还没两鬓斑白的副将道:"终究是中了他们的计,回去告诉英公,万年县的人马经是起别人胡乱糟蹋,都是没 没口的顶梁柱,本官身为我们的父母官,没保证我们活命的职责。" 副将搀扶着大腹受到轻盈打击的陈户曹快快前进,进出十步开里才道:"好,看来他万年县的人马也是服从你家将军统 ,县尊的话,卑职一定带到。" 说着话,就把陈户曹搀扶下了战马,一行人就缓匆匆的回长安去了。 云初等府兵们乱糟糟的喝彩声停上来,那才道:"既然他们愿意跟着本官,这么,本官就勉为其难的带着他们下战场。 别看都是本多本土的乡亲,违反了军法可有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禁令七十七斩的规矩是用你少说吧,在那外你还要弱调一点,退入敌国之前,是得私自劫掠,是是是准他们发财,而 他们根本就是知道啥是好东西,所以,所没的缴获都要归公,然前按照功绩分配,觉有偏私。 他们信是信的过他家县尊?" 都是云初治上的百姓,都含湖自家县尊除过脾气是好之里,有没什么可说的。 看样子,自家县尊跟自己一行人一样,终于忍是住要去辽东争功。 右左都是自己生疏的乡亲,将军也是自家曾经在百万军中杀了―个一退一出的县尊,自然气愤有限。 命县衙众人安顿好将士们,云初就匆匆的回域,让温柔帮忙把自己的请战奏疏走捷 径呈递下去。 事情果然如同温柔预料的这样,云初的奏疏才下去,第七天我就少了―个武职一一七品的定远将军。 温柔看过兵部文书之前咂舌道:"定远将军啊,那可是七品下的官阶,看样子,陛上又给他升官了。 是过,那是战时的官阶,回来之前,四成是要废黜的不是是知道你的军阶能是能升一级。" 云初道:"想合湖,他真的要去战场?" 温柔笑道:"哪一个小唐女儿有没马踏敌国都城的愿望呢。" 云初道:"你本来只想带钟馗去的。" "带我去干什么?" "让我慢速的整理好敌国域市的秩序,你们好退行没组织,没规模的劫掠。" 第十七章灭此朝食 人家一招呼就赶紧贴上去的那叫舔狗。 人家稍微对你好一点就主动凑上去的那叫不值钱的贱货。 但是,人家三番五次的上门邀请你上战场,你还不去,那叫胆小鬼。 因此,在去与不去之间有大学问。 舔狗没有资格提条件,比如,自己统带自己人。 贱货没有资格向大老索要火药这样的无理要求。 同样是上战场,主动权在自己,更不在自己这区别非常的大。 当年,在龟兹城的时候,何远山带领的龟兹大关令衙门就属于没有任何自主权的那一类人。 所以,除过云初侥幸活下来之外,其余人都死了。 军队是什么地方 自古以来,就有军令如山的说法,既然都是山了,那么当它砸下来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道理好讲。 更何况,军队就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地方。 现在的时机掐的恰恰好,不但向大老以及皇帝表明了自己对军队没有任何野心之外,还把自己当做奇货放置在了军队中,这样不容易让自己成为炮灰。 从万年县收到征发三千一百名府兵的军令开始,云初就已经做好了参与这场灭国战争的准备,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避不开。 李绩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看到薛仁贵,裴行俭以及他云初崭露头角,这一次灭高句丽就是一场检验李绩眼光的战争。 在一场宏大叙事里面,李绩的意志已经囊括了大唐所有人的意志,万众所向之下,云初个人的意志无足轻重。 当云初披着铠甲即将离开家进驻军营的时候,虞修容带着云家全家恭祝云初凯旋而归。 她们看起来很骄傲,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有见识过战后场景的娜哈哭的死去活来的,至今,她还记得哥哥去作战,把她关在一个漆黑地道里的事情。 「不许哭!」虞修容大喝一声,尽管她也非常的害怕,非常的为丈夫担心,但是,关中妇人送丈夫出征的时候不能哭,一旦哭了,就说明丈夫回不来了。 娜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可是,眼泪还是成串成串的往下流淌。 云初笑着摸摸娜哈的脑袋,又冲着虞修容笑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抱起云锦跟云瑾在他们的脸蛋上亲吻一下,对守在门口的肥九道:「家里就拜托你了。」 肥九抱拳施礼道:「郎君放心。」 云初再看看一脸激动地刘义道:「该说的昨日已经说完了,我不在的日子里,按照我们说好的施行就是了。「 刘义弯腰施礼道:「唯!」 云初最后把孩子交给虞修容道:「我去去就回。」 说完话,就在副将钟馗的陪伴下离开了家。 今日,就是各路主将进驻军营的日子,此时与家人作别的军官很多,一样的场面,一样的礼仪,只是不知道将来凯旋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回来。 枣红马上了朱雀大街,云初一行人马蹄特特,钟馗手中举着一面暗红色大旗,上书定远将军云。 路人看到旗子上的红色流苏,便知晓这是定远将军的出征旗帜,路人纷纷停步,施礼,让路。 不一会,朱雀大街上就有了很多这样的旗帜,只不过上面书写的内容不同。 定远将军后面是一位明威将军,明威将军后边是宁远将军,再后面便是一位怀化中郎将,等云初看到从四品的宣威将军旗子的时候,就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旗子 裴行俭身后跟着副将王方翼,见到云初还知道拱拱手,倒是裴行俭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假装没看到云初。 渐渐地朱雀街上的旗子变得更加稠密了,云麾将军,归德将军,怀化将军,怀化大将军,冠军大将军,这些高阶武官的旗帜纷纷出现。 第十七章灭此朝食 第十八章李治的大手笔 大将军接到了印绶,按照大唐律例,拔营出征,只不过这一天,一般情况下只走三十里。 五万大军整体行军的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因为赶路的速度不是按照速度最快的轻骑兵的速度来衡量的,而是根据速度最慢的辎重队伍的速度来衡量的。 在关中行军,大军只能携带三日的军粮,出了关中之后,就能携带九日的军粮,抵达并州之后,大军就就可以一次性携带半个月的军粮。 然而,大军携带的粮草数量最终以两个月为上算,一来呢,大军携带太多的粮草行军不便。 二来呢,这种不受皇帝控制的独立军队,也不宜有太多的粮草。 因此上,在大唐境内行军,一般都是由地方州府来供应粮草的。 一个州就算是仅仅供应这支五万人的军队在他境内的五日军粮,基本上,就已经把这个州的库藏吃光了。 这就是为什么地方官们对于大军过境那么抵触与哀伤的原因所在。 大军的第一目的地是晋阳,所以不走咸阳桥,只能走霸桥向东。 在霸桥送别云初的人只有狄仁杰。 这家伙站在人群里瞅着大军从眼前经过,看到云初的时候,就只是招招手,就走了,看起来很潇洒,连诗都没有作一首,更没有送柳枝给云初的浪漫。 之所以只有狄仁杰一人相送的原因就在于,云初剩下的朋友都在他的军队里。 老何身为此次大军出征的最高医官,没有选择留在李绩的中军大营里,而是选择跟着云初走。 当然,同行的还有一百一十二个各级医官以及数量达到三百人的药童。 宫门局老黄身为此次大军出征的军械修补最高长官,也躲在云初的军营里边。 跟他同行的有各类工匠三百人,以及数量庞大的各种修补武器用的物资。 有了他们两个的加入,云初所在的军队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类似主管后勤的一支军队。 所以,五万大军逶迤而行,其中就数云初军中的物资车马最为壮观。 大军离开了霸桥,也就可以说是离开了长安,此时,李绩的威权才正式展现出来了。 大军抵达临河与潼河之间,向前再走两里地,就离开了云初的辖地万年县进入了新丰县的疆域。 于是,李绩非常恶心的在骊山脚下扎营,准备在这里召开他的第一次扩大军事会议。 新丰县最出名的东西是啥呢,当然是新丰美酒斗十千的新丰酒。 万年县的户曹已经觊觎这种美酒两年了,为了达到将新丰美酒从新丰县弄到万年县的目的,陈户曹喝了好多酒,最近连酒糟鼻都喝出来了。 不过,从云初离开长安县之前得到的汇报来看,陈户曹有把握在喝死之前,给万年县拉来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新丰酒! 新丰酒是一种过滤酒,也就是说跟绿蚁酒有非常大的区别,酒浆清亮如水,滋味悠长。 王维曾经有诗曰: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这首诗很有特点,云初准备等新丰酒开始在万年县发卖之后,就用这首诗做一把广告。 如果要是遇到李绩为难他,他从辽东回来之后,就打算把李白的行路难吟诵出来,这样,不但能把新丰酒带进去,还能吟诵出“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的盛世景象,最重要的是,可以把李绩为难人的行为牢牢地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毕竟,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苏定方这么好的将帅,在民间传说中,却变成了一个白脸大奸臣,难道说他李绩就能例外 大军终究还是在万年县扎营了。 云初的身份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因为从万年县的角度来讲,他是主人,但是呢,从定远将军 第十八章李治的大手笔 第十九章万里赴戎机 军帐中明显以李绩为尊,因为他坐下来之后,军帐中的喧哗声就自动消失了。 李绩用他闪着电锯寒光一般的眼神扫射了一遍中军大帐,站在军帐里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看样子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拿来祭旗的人,李绩不满的哼了一声道:“老夫帐中的规矩就不多说了,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砍头之前也就明白了。 老夫此次的军务,就是灭了高句丽,只要灭了高句丽,不管你们干了什么污烂事都可以往老夫身上推。 灭不了高句丽,就算你勇冠三军,杀敌无数,老夫心里不舒服拿你砍头泄愤的时候,你也别喊冤!” 此时的李绩早就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老盗匪头子。 不过,想想他的出身也就明白了,他本身就是盗匪头子,还是那种战无不胜的盗匪头子。 云初跟着别的将官喊了一声“喏”之后,就继续站的笔直等着李绩继续训话。 没想到李绩却转头看向苏定方道:“老苏,帐下将官都在这里,但凡是你看上的,就可以带走了。” 苏定方这才睁开眼睛道:“百济不过弹丸之地,用不了许多精兵勐将,倒是你这一路上山河险阻的日子不好过,你看着给我分配一些就是了。” 这样说就很不礼貌了。 眼看着两人在上边滴滴咕咕一阵子之后,行军长史姜恪就拿出一张写满了人名字的纸张之后,开始点名了。 终究,裴行俭被点到了名字,跟着苏定方直接就出了中军大帐,看着裴行俭远去的背影,云初非常的羡慕,因为他只要走到成山,就可以坐船去百济打仗了,云初记得很清楚,他们从上岸到灭掉百济,仅仅用了三十天。 而三十天对于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来说,还没有走到高句丽的长城边上呢。 还听说,在那里还有一个两百多里宽的辽泽后世的北大荒。 高句丽此时此刻是一个真正的大国,有口七十万户,加上野民,控弦之士不会少于六十万,再加上黑水靺鞨还会更多。 乃是辽东以东最强大的国家,国土更是新罗,百济两国面积的十倍以上。 而大唐军队只有二十六万,就算随军的民夫,也不会超过四十万。 等苏定方带着他的本部人马走了,李绩就瞅着站在应战都是烂熟于心的。 记住了,此战,老夫不要你们突发奇想,不要你们自作主张,只要你们完成老夫的军令。 只要完成军令,即便是战死了,老夫也为你请功,敢突发奇想者,敢自作主张者,就算大胜,老夫也是定斩不饶。 此次作战,只要我们按照既定的方略进行,断无失败的道理。 这是老夫对你们进行的最后一次训话,以后,老夫不说,只看你们的行动。 现在由长史对你们进行第一次编练。” 李绩的话不多,似乎定下的军令也不多,但是,这样的事情最难办。 按照一般情理来论,只要遵守下达的军令,其余的事情就能百无禁忌的干,现在,李绩只定下一个模棱两可的规矩,在这就很难办了,因为,你不知道干了那些事情就会被人家砍头。 充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长史的是左骁卫将军庞同善。 云初对这个人不太熟,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 听了他下达的编练军令,云初发现,薛仁贵所属归于契必何力属于前军。 中军由李绩自己节制。 云初则毫无意外的被分配到平原县侯高侃的后军。 众人领命之后纷纷离开,只有云初待在原地不动,等军帐中只剩下李绩等人之后,李绩澹漠的看着云初道:“你想要火药” 第十九章万里赴戎机 第二十章 事有不谐 从长安走到燕州,每日走八十里,走了两千四百里的路。 抵达燕州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 离开万年县境,在新丰县走了两天,云初就觉得新丰县远不如万年县,等离开新丰县之后,再进入关中以东,就觉得这里比不上新丰县。 离开关中之后进入并州地界,这里又不如关中,等大军进入河北之后,云初又发现这里远不如并州。 所以,将最初的万年县跟眼前的燕州相比,云初就有从上海外滩一头扎进非洲原始部落的感觉。 万年县是个什么模样没有人比云初更加清楚的了,尽管他一再放低自己对河北的期待,最终看到的依旧比他的期待有天壤之别。 如果说,万年县的人过的是生活的话,那么,这里的人就仅仅是活着而已。 而且,大军到来的时候,原本在原野上耕作的农夫们顿时就跑了,跑的很是仓惶,甚至还丢弃了他们本该视若性命的农具跟一些瘦骨嶙峋的牲口。 在云初的印象中,本国百姓在看到本国军队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应该是围观。 这里没有,他们跑了。 看样子,喜欢这支军队的人只有长安人 从燕州继续向北行军两千里,就到了高句丽,他们就要在那里作战了。 一想到是这里的百姓负责给他们提供物资,粮草,云初的心中就一阵阵的发寒。 他甚至觉得这里的人很有可能会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河北道黜陟使卢承庆忧心忡忡的从云初的军寨大门,进入了军营去见了李绩。 他的随从人马足足有两千人,这一位不单是河北道的黜陟使,还是河北道的行军大总管。 此次负责召集河北道府兵供给李绩,便是由他来负责的,看过卢承庆的那张忧愁的脸之后,云初的感觉就更加的糟糕了。 很明显,李绩的大军已经到来了,他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好。 而更让云初担忧的一点便是,一个河北道的黜陟使,行军大总管,在自家的地盘上走动却要携带两千人的卫队,这很说明一些问题。 局面可能远比云初预料的要糟糕。 果然,在卢承庆离开之后,后军主帅高侃就召集各路人马开会。 还以为高侃这一次会跟大家交一个实底,没想到高侃却告诉所有后军将官们,目前一切都很顺利,在这里修整十日之后,等待山东,河北两地的十四万大军抵达之后,就立刻拔营向北。 云初想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一些什么,却被高侃用严厉的目光给阻止了。 等会议开完,高侃留下云初一人。 “莫要乱我军心。”高侃冷冷的说了云初一句,就让他离开了。 云初回到自己的军帐里,立刻将温柔,钟馗,老何,老黄,以及两个折冲都尉召集到一起开始询问本部粮草状况,军备状况。 温柔身为长史第一个道:“如果不考虑补给的情况下,粮草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如果不考虑马料的话,还可以支撑一个月。” 云初道:“从今日起,一日两食。” 温柔点点头道:“好。” 云初又瞅着老黄道:“箭失,弩箭如何” 老黄低声道:“三匣,不能再多,再多将士们无法携带。” 云初道:“七十二枝羽箭啊” 老黄道:“足够了。” 云初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够。” 老黄道:“我这里还有一批火箭,可以给你分一些,不过,不多啊。” 云初道:“有总比没有好。” 说完话他最后瞅着两个折冲都尉道:“兄弟们的士气如何” 折冲都尉张东海道:“士气可用。” 云初又对折冲都尉王德发道:“减餐食会不 第二十章 事有不谐 第二十一章辽东先遣图 跟薛仁贵达成交易之后,云初觉得事情不太妙了。 因为薛仁贵从来都不是一个突发奇想的人,那些老将们之所以喜欢这个人,真的是因为他是一个忠厚的人。 老将们口中所谓的忠厚,首先一个条件就是听话,不会自作主张。 既然薛仁贵不是一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那么,劫掠契丹八部,就该是大唐军队的一项策略。 因为太宗皇帝当年征伐高句丽的时候,连下高句丽襄平,乌骨,建安,盖牟等十城,唯有安市城久攻不下,以至天气寒冷、粮运不济,被迫撤军。 大唐军队撤离之后,襄平,乌骨,建安,盖牟等十城又被高句丽重新夺回。 当时随同太宗皇帝东征的还有,契丹、奚、靺鞨等部,开始的时候还算用命,只是后来在太宗皇帝退回之后,这些部族却毫无廉耻的投靠了高句丽。 太宗当年不以为意,还说因为高句丽势大,这些小的部族们不好做人,没有降罪于他们,反而下旨给渤海、契丹、库莫奚、靺鞨、室韦等部族头人升官。 准许他们以松漠都督府、渤海都督府、黑水都督府、室韦都督府的名义与大唐来往。 可惜,愿意接受大唐册封的只有契丹的松漠都督府。 这让大唐上下人等深为恨之,都觉得这里的蛮人不可靠。 所以,这一次东征的军队中并无辽东异族的身影。 也就是说,李绩这一次东征,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高句丽,还有这里的各部蛮族。 云初非常的不明白,如何对付辽东大地上的这些蛮族,这些蛮族人不是牧人,就是猎人,除过渤海人还知道种植一点田地之外,其余的部族即便是想找都找不到。 难道说派遣大军过去,就是为了烧毁一些那些人修建的临时聚居地吗? 李绩不是一个傻瓜,云初能考虑到的他一定能考虑的更加长远。 而薛仁贵信誓旦旦的认为自己一定能拿到契丹人的牛羊,只能说明,这件事是有很强的可行性的。 用三天的军粮换取三天的肉食,奶酪,这门生意应该是真的能做。 跟薛仁贵达成交易之后,云初就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里,他觉得自己跟薛仁贵以及裴行俭之间的消息灵通程度很不对称。 原来的宫门局局长老黄跑出去交际了一下,回来之后就告诉云初,契苾何力的前锋队伍已经离开了燕州,目标不是高句丽,而是近在咫尺的契丹八部。 之所以在大军粮草不济的时候就匆匆出发,是因为此时正是春季,契丹人的牧场就在左近,而且,契丹八部中的两部已经暗中投靠大唐,他们愿意为大唐军队提供其余六部的所在地。 云初忍不住摇头苦笑,军队终究是军队,他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暴力集团。 李绩从来就不认为军队会在齐装满员的情况下饿肚子,老强盗出身的他,从来就不认为,为大军筹备粮草仅仅是地方官府的事情,一支好的军队,必须能做到就食于敌才是好军队。 毕竟,军队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须是以打击削弱敌方实力为目的。 太宗皇帝当年久攻安市不下,导致缺粮,缺少寒衣不得不退回,拱手让出前期作战的所有成果的时候,他李绩就是其中的一支偏师。 现在他自己成了大军主帅,怎么可能会重蹈覆辙。 所以说,在前往高句丽的路途中,大唐军队还有把辽东制作成无人区的重要使命。 也就是李绩口中声称的让辽东平安二十年的承诺。 辽东地广人稀,再把现有的蛮族清理一次,辽东就会恢复洪荒,自然就平安无事了。 等再过上二三十年,大军再来清理一遭,如此反复几次,就没有人愿意在辽东生活了。 这就是标准的军人思维,他们手中只有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二十一章辽东先遣图?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一种工具,那就是锤子,锤子的作用就是把所有看不顺眼,或者会伤害到自己的东西全部砸平,或者砸死。 至于如何治理辽东,开发辽东,那就是文臣们的事情了,与军人无关。 温柔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不仅仅带回来了两千担粮食,一万束草料,关键还带来了三个人。 三个人全部姓王,老大叫做王钊,老二叫做王都,老三叫做王成。 这是三个非常向往获得京城户口的大盗。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不但愿意给云初贡献出家中所有的存粮,还愿意献出一份很重要的辽东地形图。 听温柔说,这一份地图上几乎标识了辽东绝大多数部族的牧场,以及猫冬地,还有大量只有这些本地人才知道的各个季节性的交易场地。 堪称是无价之宝。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云初对于这三兄弟的大盗身份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人家的生意都在辽东,而不是在河北道。 如今,这三兄弟最年轻的一个都已经四十岁了,也厌倦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希望能去长安城拿着这些年的积蓄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富家翁。 还想把身份洗白,好让子孙脱离盗贼的身份,从此成为大唐的上户人家。 面对这种有用的人,云初自然是以礼相待,对于他们的盗贼身份装作看不见,反正当强盗的,谁也没有李绩当强盗的时候弄得那么大。 安安稳稳的接受了这三兄弟的叩拜之后,老大王钊就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卷奉献给了云初。 「将军,这上面记录的便是在下三兄弟,以及父祖几辈子人在辽东做生意的时候刻意描绘的辽东各部族的牧场地,以及如何偷越高句丽人城关的小路。」 云初拿过地图努力的与自己脑子里的东北地图进行了印证,又让两个折冲校尉将这些路线图跟大唐的军用地图做了对比之后,发现这东西非常的可信。 傍晚的时候,忙碌了一整天案牍工作的云初重新接见了王氏三兄弟。 他揉揉眉心有些疲倦的对王老大道:「不跟你们说虚假的话。 你们拿来的地图,经过军中谋士认定,可信度超过了七成,只要再经过实际检验,那么,你们兄弟想用这份地图换一个长安的无人打扰的安稳生活,是可行的。 我也实话实说,粮食给我,地图给我,你们三兄弟带着大军印证了这份地图最后的真实性之后,我们的交易就算达成了。 不过,为了安稳起见,你们的家眷两百二十七口,从现在起就必须启程前往长安万年县。 在那里,会有宅子,也会有各种安排,如果你们兄弟想要在长安做生意,万年县也会给你们提供很大的方便。 假如族中有弟子是读书种子,推荐进入四门学读书也不算难事。 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彻底的认证一下你们的地图,这个时候,你们要随大军一起走一遭辽东,你们以为如何?」 三兄弟闻言,抬头看着云初道:「小人以全族人头担保,这份地图是真的。 却不知县尊如何保证您对我三兄弟的承诺也是真的,如何保证我们三兄弟到了长安不会成为案板上的肉。」 云初笑道:「你们既然跟长安做生意的人有来往,我想,本官信守承诺的名声你们也是听说过的。 否则,你们也不会找到长史,还如此轻易的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 你们用几辈子人的性命积攒的那些家财,本官看不上,长安的一座两层小楼,能住一个十口之家,这就要花费两百五十贯。 全族两百多人,仅仅是购买小楼的钱,就基本上把你们的家底掏空了。 而最重要的是,你们购买的小楼,全部都是本官修建的,也就是说,我不用谋算你们,你们的钱最后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二十一章辽东先遣图?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还是要进入本官的口袋里。 现在,你们没有必要去考虑本官会不会谋算你,你只需要考虑如何能带着本官的大军弄到更多的好处。 毕竟,长安大,居不易,将来需要银钱的地方多,你们只要能带着我们找到贼人的巢穴,那么,大军所获,必定会有你们的一份。」 王钊犹豫一下,立刻咬牙道:「成,不过,我们兄弟手下还有百十个同伴,希望将军在做生意的时候能准许我们兄弟带上他们。 里面有不少的老兄弟最近才从那边做生意回来,路径熟悉的很。」 云初淡淡的道:「不管你们有多少人, 最后,只能分一成,本官不是小气,而是要为大军东征做准备。」 王钊跟他的两个兄弟商议一会之后,就立刻对云初道:「好,我们兄弟就把这百来斤交给县尊了,只希望县尊莫要负我。」 听了王钊的话,云初与温柔相视一笑,温柔就对王钊道,我家县尊做事,历来要求达到一个双赢的结果,任何跟我家县尊合作过的人,如今都意犹未尽。」 王钊三兄弟闻言也笑了起来,毕竟,他们从河北道去长安做生意的同乡口中得知,这位万年县县令的话,真的可以在长安当钱用。 两个折冲都尉在获得云初的暗示之后,就豪爽的拉着王家三兄弟去用饭了。 相信不久,他们就能打成一片,毕竟,有时候官兵跟强盗才是最有共同话语的人。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二十一章辽东先遣图?免费阅读:,! 『』 第二十二章晴天霹雳 王钊兄弟送来的粮食还不能进入军营,这是军规。 每一条军规都是鲜血凝结成的,所以,即便云初信任王昭兄弟三个,这两千担粮食云初还是请老黄带着去辎重营换成了并州官府供应的粮食。 鉴定粮食这种事还是人家辎重营的人比较在行,随便从两千担粮食里抓一些粮食也不蒸煮,就塞进路途上抓来的各种探子的嘴里,百十个人,每天吃一口,没被毒死就算检验过关。 云初军营里多了两千担粮食,自然恢复了一日三餐的好习惯。 为此钟馗对王氏三兄弟非常的满意,还刻意的跟他们三兄弟走得很近。 钟馗的丑是全方位的,不仅仅丑,身上还有味道,这股子味道洗不干净,所以,云初一般不太愿意靠近他。 从这一点来看,老天爷是非常公平的一个存在,给了他一个好脑子跟一把子力气,就不肯给他更多的好处了。 摄于钟馗的霸气,王氏三兄弟虽然很害怕,还是不得不勉为其难的跟钟馗混成了好兄弟。 「契丹人牛马最多,但是呢,这些契丹人拼命起来就不是人,不好杀,既然薛仁贵已经选择了契丹人,我们干脆就放弃契丹。 库莫奚人居住地太远,他们喜欢养猪,养羊,有时候还种植一些庄稼,不过,他们种庄稼喜欢春天种,秋天去收,能收多少全看运气,所以很穷。 那里还女多男少,睡他们的女人,他们欢迎,拿他们的食物就跟你拼命,打他们不划算。 可以骑着马祸害他们的牲口,把牲口驱赶跑,他们就没法活了。 室韦人就更加的不用说了,他们居住在森林里面,以养驼鹿跟狩猎为生,有一大半室韦人连人话都不会说。 大军钻林子不好,再说了,钻林子里以后没人能打得过室韦人,不过他们极为擅长捕捉貂,手里最好的貂皮弄到长安价值千金。 可以趁着他们跟外边人交易的时候抢一把,只要让他们没法子换到粮食,一个冬天过去之后,能死一半人。 最后就要说到靺鞨人了,这个蛮族跟其他的蛮族不太一样,听王家兄弟说,靺鞨人的首领叫做乞乞仲象,会说大唐话,也能写大唐的字,最重要的是,按照王氏兄弟的诉说,我发现这个乞乞仲象很可能是一个很有见识跟学识的人。 因为靺鞨人已经学会了建城,种地,捕鱼,狩猎,煮海为盐,并且已经出现了简陋的各级管理机构。 如果大唐想要彻底的掐灭这里的祸患,除过高句丽之外,靺鞨人将是最大的一个潜在祸患。」 云初不动声色的找了一个上风口的位置坐下来,瞅着钟馗道:「靺鞨人确实需要除掉,但是,在除掉靺鞨人的同时,我们还要尽量的减少损耗,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希望打仗之后,我们的收益要高过损耗才行。」 钟馗愣了一下道:「还需要考虑这个吗?」 云初怒道:「我们的粮草不用花钱,还是我们的武器不用花钱,亦或是我们战死的将士不用抚恤?」 钟馗想了一下道:「王老大说,靺鞨人还擅长饲养一种叫做海东青的鸟,每年天鹅从极北之地返回南方的时候,靺鞨人就放出海东青去捕捉天鹅。 抓住天鹅之后就会刨开天鹅的嗉囊,运气好的话天鹅的嗉囊里就会有一种指头大小,且圆润有光泽的珍珠,王老二说,这种珍珠极为珍贵,在大唐,也就皇家有那么不多的几颗。 王老二还说,只要弄回来十颗八颗的,绝对大赚。」 云初满意的点点头,他决定等大军进入辽东之后,就去靺鞨人的城池去看看。 大名鼎鼎的渤海国云初还是知道的。 王家兄弟送来的类似先遣图一样的东西,云初自然不可能握在手里不交出去。 等温柔耗费了两天时间临摹了一副之后,云初就把原图拿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二十二章晴天霹雳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给了高侃。 高侃看到这幅图之后,大吃一惊,立刻拉着云初一起去了中军大帐。 抵达中军大帐的时候,云初在辕门位置上看到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看模样,应该是李绩终于找到了祭旗的对象。 「山东的一个折冲都尉,跟一个来自山东的转运使。」高侃一边走一边低声对云初道。 云初心中骇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人被主将用军法给杀了。 这东西最恐怖的一面就在于,大家都知道这是主帅在杀鸡骇猴,可是,当血淋淋的鸡脑袋就在猴子眼皮子底下的时候,猴子是真的很害怕。 至少,在云初这里是达到目的了,看到那两颗脑袋,云初一直在庆幸自己最近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河北的五月已经很热了,李绩的军帐里还摆着一个炭盆,李绩就打着赤膊坐在火盆边上,拿着一根羊腿在烤。 烤好一层,就用刀子削一层吃掉,见高侃跟云初进来了,就把羊腿塞给云初道:「用文火烤,少放盐。」 说罢,就邀请高侃坐下,询问何事。 高侃把手里的羊皮图纸呈给李绩,把事情做了一个说明,李绩就认真的看着那张羊皮图卷久久不做声。 过了一阵子,两个高级将官,就开始小声讨论军情,云初这个喽啰只好,蹲在炽热的火盆前边给人家烤羊腿。 还是烤一层削一层,不大功夫,云初就把羊腿烤熟,且削成薄片子装在一个木盘里给人家两人送上去。 李绩抬头看着云初道:「这东西的来路正不正?」 云初道:「很正,是大唐人献上来的,目的就是想带着全家两百余口去长安生活,卑职这里正好有这个便利,就答应下来了,人家也很实在的把图献上,卑职与军中同袍研究之后认为此物的可信度很高,这才上报到高将军这里。」 李绩点点头道:「守规矩就好,也没有私心,这一点做的不错,两天后拔营进入辽东,既然你已经知晓了本帅的意图,那就说说,你打算去对付哪一个?」 云初施礼道:「听从将令就是。」 李绩笑着对高侃道:「这可不是他的秉性,你是不知道啊,这个混账做事只是一个利字当头,处处为利盘算,处处为利谋算。 只要有利益,他的胆子就大的敢捅破天,没有利益,他就是死狗一条。百度搜索|7|4|文|学|网|看唐人的餐桌最新章节。 进入辽东之后,这些部族中,油水最丰厚的便是才离开黑水在渤海边立足的靺鞨一族。 乞乞仲象此人也算是有几分胆识,这些年来不断地在大唐跟高句丽两边摇摆不定,赚取了不少的好处。 可惜,像他这种墙头草,注定是被剪除的对象,现在正谋算着建立一个什么渤海国呢。 不说大唐,仅仅是高句丽在,他的渤海国就建立不起来,属于一个时运不济的人。」 说到这里,又看着云初道:「人家现在整个部族人口足足有五万,骑马控弦之士不少于两万,听说,就是一些妇人也能走马骑射,你觉得你麾下的三千人就能灭掉人家的部族吗?」 云初摇头道:「不敢这样想。」 李绩站起身,双手按在云初得肩膀上语重心长的道:「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才好。」 云初不为所动,继续摇头道:「三千对人家三万,我还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 李绩笑道:「一头牛有千斤重,然而一个汉子却能把这头牛吃完,只不过不是一顿吃完罢了。 去吧,靺鞨人是你的了。」 云初焦急的道:「火药……」 李绩笑道:「五百斤,一百枚雷火弹,如果不够,自己想办法。 反正,如果监军问起来,就往老夫身上推,就说是老夫给你的。」 云初连忙辩解道: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二十二章晴天霹雳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我哪里来的火药啊……」 李绩抱着云初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想办法嘛,你年轻,又聪明,花样百出的可不是我们这些老汉能比的。 去吧,去吧,我听说靺鞨人那里盛产一种珠子,价值连城,弄死了乞乞仲象之后,记得给老夫送一斗过来。 可怜你家大帅这些年征战,尽一心为国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记得弄到了珠子,给老夫拿来,养老的时候也能过得松快一些。」 「我真的没有火药啊……」 「老夫给你,你不就有了吗?」 「可是,不够啊……」 「够的,够的,多玩出来一些花样啊,哈哈哈,老夫又去了一块心病……」 不知不觉的,云初就站在了大太阳底下,他还听到李绩与高侃正在得意的大笑。 云初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 却不防看到了两颗血淋淋的狰狞人头。 人头真的很新鲜,还有粘稠的黑色血迹拉成串往下掉,也不知道那里血还是脑浆子。 李绩的话,在军中向来一言九鼎,而高侃就是李绩麾下最著名的马仔。 要知道,在一支大军之中,前军是这支大军能否攻城拔寨的关键,而后军,毫无疑问就是在前军,中军失利的时候能否翻盘的保证。 非主帅心腹不能担任这个职位。 李绩既然能当着高侃的面逼迫云初使用自己的火药,这只能说明,李绩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云初是不是咸阳桥爆炸案的凶手。 而是从一开始,就非常的肯定!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孑与2的《唐人的餐桌》最快更新,! 第二十二章晴天霹雳免费阅读:,! 『』 第二十三章一场并不热血的战斗 土匪出身的李绩家国概念并不强,他只有强烈的种族概念。 别看吐蕃使者团被灭门,咸阳桥上的火光冲天,这两件事看起来都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但是呢,李绩事后得知死的全是吐蕃人之后,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那一刻他只关心火药这个东西,至于吐蕃人死掉了多少他毫不在乎。 他又不是没有弄死过吐蕃人,这对他来说不算事情。 云初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让朝廷借用咸阳桥的事情得到了火药。 所以,当李绩在亲自检验了火药的威力之后,就非常的满意,吐蕃人在大唐遭遇的惨桉,几乎被忘记了。 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除过能拿捏云初一下之外,再无用处。 云初不会背叛自己的部族,这一点李绩非常的肯定,云初也不会伤害自己的部族,这一点李绩通过长达四五年的观察,也有十足的把握。 身为世间少有的智者,他对于家国的概念很是模湖,对于帝王的认知也是极为透彻。 反正自己的部族总是需要一个皇帝的,那么,谁在上面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看重的是自己这个部族的繁衍与发展。 余者,不足论。 火药是一个新东西,如何使用这个东西最有经验的毫无疑问就是已经在咸阳桥使用过一次的云初。 在尸横遍地的咸阳桥上,李绩并没有看死的是谁,他在默默地计算火药的杀伤力。 在上到咸阳桥上的时候,看到破碎的桥柱,于是,一个又一个圆形就出现在他的脑袋里,一个圆套一个圆,而圆圈之内的人马皆碎。 现在,他又准备利用一下刚刚冒出崛起苗头的靺鞨一族,想要看看云初在火药的帮助下,能否完成以一敌十的壮举。 正是因为有火药,有大量的火药,李绩才会提出动用二十六万人马来平灭高句丽的战略构想。 如果没有火药,大唐想要灭掉高句丽这样的国家,没有五十万以上的大军是不可能完成这一重任的。 而动用五十万以上的大军,对于大唐来说,几乎就是举倾国之力了。 云初才回到军营,中军的旗牌官就送来了军令,军令上的内容很简单灭靺鞨部! “太急了,靺鞨部在高句丽的盖牟城的左后侧,不干掉高句丽人,如何对付靺鞨部呢” 温柔看过军令之后,有些发急,他觉得中军似乎给错了军令的顺序,应该是先渡过辽水,拿下襄平,盖牟之后,才轮得到灭靺鞨部。 云初抽抽鼻子道:“这是给我们预定的军令,并不是要我们现在就进攻。” 温柔连忙拿起军令再看了一遍出一口长气道:“没有注明日期。” 云初点点头道:“薛仁贵把三天的粮草拿走了是吧” 温柔道:“拿走了,他的运气真好,契丹就在我们的行军路上,灭掉契丹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温柔羡慕的很有道理,云初也知道他们之所以会接下这么糟糕的一个命令,完全是自己的缘故。 大军抵达了幽州,却没有进城,在城门前边走过,接受了李绩以及幽州官员们的检阅之后,就一路北上了。 契必何力的前军军发柳城今辽宁朝阳,向怀远镇虚张声势。 而李绩的中军与高侃的后军却潜师北进。 这一路上,云初投资给薛仁贵的投入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回报。 得到了羊两百只,马二十匹,十头牛以及十二口长嘴黑猪。 羊有死的,也有活的,猪全部都是死的,所以,云初在全军休息的间隙,让军卒把羊跟猪全部剥洗干净,涂抹了厚厚一层盐巴之后,挂在长枪的枪杆子上,一路行军,一路晾晒。 为了防止被军司马发现,军卒们特意将抬着长枪晾晒腊肉的军卒围在中间。 模样虽然不怎么好看,可这毕竟是难得的肉食,将士们只要看看心中就充满了幸福感。 再加上只要到了埋锅造饭的时候,云初军中总能传来浓烈的骨头汤的香味。 契必何力的大军,已经把中军,后军前进道路上的隐患,清理的极为干净。 这就导致李绩的大军,来到了辽水边上的通定小城,这里的高句丽人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李绩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大军停在通定小城以外三十里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绝不自作聪明 钟馗是从最前边一直杀到最后边,发现眼前没人了又掉头杀回来 老黄在死尸堆里翻找周全一些尸体,结果,没有找到几个合适的。 然后就抬头冲着钟馗骂道:“切碎了不好敬献给河神。” 钟馗血淋淋的站在当地,几个不良人用木桶装了水正在往他身上浇。 清粼粼的河水从头顶浇下去,沿着甲胃从脚下流淌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血水。 温柔用肩膀碰碰云初,指着站在尸体堆里的钟馗道:“我怎么从中看出一些特殊的美感出来了呢” 云初道:“没错,这个人就适合跟尸体啦,恶鬼啦,怪啦,这一类的东西站在一起,并且能形成一幅让人毛骨悚然却又无所畏惧的画出来。” 温柔再认真看了一阵子钟馗,就对云初道:“我去实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说的场景绘制出来。” 老黄最后没办法,一手提着三颗人头,一手提着四颗人头,在河边摞起来,上了一炷香,等香烛燃烧殆尽之后,就一脚一个把七颗人头都踢进辽河里。 找了一块破布,一边擦拭皮靴,一边对云初道:“当年啊,太宗皇帝东征的时候,大帅就是从这里渡过辽水,直扑玄菟城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在渊盖苏反应过来之前,拿下玄菟城。” 云初道:“应该可以拿下来,这一次我们刻意的向北多走了六百里路,避开了辽泽,避开了高句丽人的长城,他们的军队还在长城等我们呢,反应没有那么快。” 老黄丢掉破布站起身道:“看样子,大帅还是觉得上一次太宗皇帝东征的策略没有什么不对的,这一次依旧选择了上一次的进攻路线。” 云初点头道:“我看了太宗东征时期的所有,那一次东征之所以失败,非战之罪,而是贞观十九年的时候,大唐太穷了。 太宗皇帝又不能学杨广那样刮地三尺的从百姓口中夺食,所以才退兵的。” 老黄瞅着云初皱眉道:“这话以后要少说,最好不要说,好好地过一天算一天。 就像你现在的军务就是驻守这个通定小城五天,等辎重队伍到来之后,我们再去玄菟城跟大帅汇合。” 云初瞅着盘旋在密林上空久久不愿归巢的鸟雀,叹口气道:“今晚,你应该能淘到不少完整的尸体用来祭奠河神。” 老黄看看在晚霞中盘旋的鸟雀道:“夜晚鸟投林,天马上就要黑了,鸟雀还不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云初笑道:“河北道去年大旱,秋冬无雨雪,今春到现在也不过下了两场小雨罢了,所以温柔准备等天黑一点就把那片林子给点了。” 老黄瞅瞅那一片茂密的黑松林,砸吧一下牙花子道:“造孽哟。” 云初笑道:“没关系,我们一把火烧掉之后,只要再来一场雨,有又会有树苗从黑土里钻出来,百十年后又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折冲校尉骑着马走过来道:“林子里有很多野人,分不清是哪个部族的,看样子是准备突袭我们,将军,火箭已经准备完毕了,是不是这就开始” 云初道:“那就开始吧。” 张东海答应一声,就一脸狞笑的骑马走了,好不容易洗干净的钟馗也带着他的五百不良人走了。 温柔从城里走出来,举起手中的画作让云初跟老黄欣赏。 画上绘制的是一个红衣乌纱手持斩马刀的钟馗,云初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道:“你绘画的本事不如狄仁杰啊,有其形而无其神,别忘了钟馗可不仅仅是武艺高强,人家还有进士科第一。 你只画出了人家的凶恶,却没有描绘出人家内在的才智,我要是钟馗的话,会认为你绘制的这幅图画是对我的侮辱。 我家里有一幅阎立本绘制的全家福的画像,等东征结束之后,你可以去家里多观摩一下。” 就在温柔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无数的火星从平地升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之后就落进了本来就被太阳烤的快要冒烟的黑松林。 这里的松树都是针叶林,树干上有松香,地上有好几尺厚的松针。 沾满火油的火箭不论是落在松树上,还是落在地面上立刻就燃烧了起来。 松林里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奔跑声。 不过,已经晚了,这一片松林最多不过百亩大小,火箭是从四面八方射出来的,而且是由外而内的射击,于是,最先着火的是松林外围,有经验的大唐府兵们在放火之初,就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退路。 云初对老黄道:“一群野人为什么会认为他们可以突袭一支训练有素还作战经验丰富无比的军队呢” 老黄摇摇头道:“因为正面作战,他们只会死的更快,室韦人总以为他们才是林子里的英雄,却不知,任何一支有头脑的军队都不会钻进密林里跟他们作战的。” 云初指着火焰升腾的松林道:“你是说松林里的是室韦人” 老黄叹口气道:“这么单纯,还这么勇敢,还喜欢躲在林子里偷袭,除过他们还能是谁呢。” 太阳完全落山了,通定这座小城反而更加明亮了,火光落在辽水上,染红了水面,就像流淌着一河的血水。 一个巨大的火团从树林里狂奔出来,一头扎进辽水里,片刻功夫一头被烧的焦黑的野猪就从水里漂浮上来,正在制作木头箱子的工匠们非常的欢喜,用铁钩子勾住奄奄一息的野猪,齐心合力的拖上来,一个手持短刀的工匠就欢喜的跳出来,将手中一尺多长的短刀从野猪的脖子下方捅进了心脏。 一头野猪即便再大,也不够这四千人吃的,所以,大家都守在林子边上,期待能有更多的野味自动送上门来。 当云初看到这场森林大火已经点燃了空气,火苗在半空中随风飘荡,就知道林子里的不管是人,还是野兽,都难逃一死。 温柔收起手中的画作,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一个场面绘制下来,想到云初对自己画作的评价,就气休休的放弃了。 辽水边上这个时候蚊虫奇多,森林着火之后,方圆好几里地就找不到一个蚊子了。 第二十五章势如破竹 云初在通定这座小城里得到的功绩,基本上来自于他麾下的两个折冲都尉。 他们的作战经验非常的丰富,活到目前的四十岁,其中有一半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之所以还只是云初的部下,完全是因为出身不好与机遇不够。 云初的出身有玄奘大师若有若无的影子在,所以从没有人对他的身份有过疑问。 张东海跟王德发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名有姓,祖上七八代都是有据可查的,没办法被误认为跟某某人有牵连。 所以,只能从府兵一点点的往上爬,最后爬到了折冲都尉这个位置上,堪称凤毛麟角。 这两个人都是李治的人。 这一点毫无疑问。 因为云初在跟这两个家伙闲聊的时候,讲起自己带着全家在曲江跟李治还有一头巨熊一起把酒言欢的事情。 张东海四岁的小儿子甚至还骑在熊背上玩耍,李治只是哈哈大笑,和蔼异常。 这让云初想起了以前他的上官丁大有,这家伙曾经说过,只要他不参与谋反这种破事情,基本上,皇帝就能对他网开一面,不会重责。 在大唐,谁的大腿最粗呢,毫无疑问就是李治。 抱谁的大腿都不如抱着李治的大腿不松手来的安稳,当然,前提是李治愿意低下身子允许他们抱大腿。 偏偏李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喜欢在腿上多挂一点挂件,并且愿意花时间跟挂件们沟通一下情感。 从永徽初年直到现在的显庆元年,李治在对付那些大人物的时候往往表现得冷漠且无情,但是,在处理类似折冲都尉这一级官员的时候,则表现得情意绵绵的。 根据云初从公文上得到的消息,七年时间里,他没有亲自处置过任何一個折冲都尉,最重的惩罚,也只是派出宦官带着棒子出京,打了一个作恶多端的折冲都尉几十棒子了事。 外地官员入京,没有必要李治不会召见,大唐有六百三十四个折冲府,只要这些折冲府的都尉进京番上,李治必然召见,赐酒。 关内有两百六十一个折冲府,李治能叫得出每一个折冲都尉的名字。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这就是李治之所以敢把二十六万大军全权交给李绩统领的原因所在。 皇帝是永远的老大,而将军们,仅仅是一时的统领,这一点折冲都尉们是很清楚的。 而关内的折冲府就占据了大唐所有折冲府的四成,这就形成了举关中之力,威临天下的军事格局。 也就形成了李治权力的基础。 没有错,李治的权力来自于全天下的六百三十个折冲府,而非来自于人民,当然,如果非要说府兵也是人民,这样的话也能讲的通。 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也非常朴实的道理,远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复杂。 云初很有钱,也很有门路,待将士们也宽容,更能听进去他们的意见,一点都不固执,所以,不论是张东海,还是王德发,都愿意在云初麾下效命。 也有了在遇到极度危险时刻不抛弃云初自己跑路的觉悟。 把通定渡口交付给高侃,拿到高侃的交接文书之后,把将作队伍丢给高侃,云初军,就正式跨过辽水,踏上了高句丽的土地。 此时行军,可不敢继续在枪杆子上挂咸肉了,人数虽然不多,斥候,前军,中军,左右巡弋,后军,在折冲都尉的调配下,很自然的就形成了。 而云初的中军主力,便是以钟馗为校尉的五百不良人。云初军中马多,虽然不能做到全骑兵队伍,却也相差无几,就算是步卒,也能轮换着跳上马车,牛车休憩一下。 这一路上,云初没看到一个人,偶尔能看到一两只没有主人的狗,在废墟一般的村子口冲着他们狂吠斥候进入村庄搜寻,回来禀 :,! 『』 , 处的城墙还有五十丈的落差,地势险要,城高墙厚,极其难攻。 再加上城内还有五千守军,在不动用火药的情况下,不死个上万人,想要拿下这座城,纯属做梦。 然而,就在契苾何力下令命薛仁贵准备强攻的时候,薛仁贵名将之花就在这个时候盛开了。 新城内出了一个大高奸,名叫师夫仇。他看到外面唐军威武强壮,自知不是对手,麻溜的就把新城的守将给绑了,直接打开城门就投降了……(非杜撰,历史史实) 而裴行俭那边就更加夸张了,十万大军乘坐六百艘战舰浩浩荡荡的开到了熊津江口,一场比灭西突厥还要简单还要无聊的灭国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为啥比灭西突厥还简单 ? 因为面对强悍唐军的西突厥其实还有得选,可以打也可以跑,西域那么大,去哪转都行。 但是百济就很悲催,因为他们的国土非常的小,竖着量着不超过一千里,横着量才六百里,巴掌大的地方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跑。 更重要的是从锦江口到百济都城泗沘城(读撕逼)也就短短的一百五十里,没有任何回旋的空间。 面对明显要比自己实力更强的十万大军,百济国王扶余义慈是一脸的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杠,把重兵放在了熊津江口,心想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 但是,这一仗打得仍然极其无聊,根本不是双方的互砍,而是唐军对百济军单方面的屠杀。 以至于军报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大军登岸, 奋勇向前,百济军不敌,溃散…… 苏定方,裴行俭他们一上岸,仅仅打了一仗就灭了百济的主力,至于苏定方卓越的计谋和裴行俭在大军中纵横奔突的英雄事迹根本没来得及上演。(史实,非杜撰) 瞅着哼哧哼哧搬运木头修建军寨的部下,云初真的很是为这些将士们不值,如果他们跟着薛仁贵或者裴行俭,这会每个人捞一个一两转的军功不是什么难事。 云初甚至能想得到裴行俭看到他的时候会流露出什么样的嚣张嘴脸。 尽管薛仁贵这个家伙不怎么喜欢显摆,但是,他只要站在那里淡淡的跟云初说一句,新城,土鸡瓦狗耳,就足够让云初汗颜无地。 为了减少愧疚感,云初亲自参与了军寨的修建工作,抡着大锤往木头里钉钉子。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第二十六章老子也夺城一座 云初在修建的很结实的的军寨上整整等了盖牟城的高句丽人十天。 然而,高句丽人似乎忘记了襄平城里的同伴,始终没有出现。 夜晚的时候,河沟里的蛤蟆拼命地喊叫着一刻都不停歇。 这说明,敌人没有偷偷地潜过来偷袭他的军寨。 而李绩,已经拿下了襄平城。 拿下了襄平城的李绩,此时已经与拿下了新城的契苾何力处在一条直线上,于是,就在云初守在盘山岭苦苦等待高句丽援军的时候,李绩,契苾何力用了十天时间,攻下了周边的十六座城池。 而云初,还在盘山岭听蛤蟆鸣叫。 他的斥候已经看过盖牟城了,云初甚至也看过盖牟城了,结果,这座城池却大门紧闭,显得极为安静。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云初的斥候已经跑遍了方圆三百里的地域,没有碰到一个高句丽军人,却遇见了两头东北虎。 伤了一个斥候,损失了两匹马。 还以为盖牟城的高句丽人绕道去救援襄平城去了,结果,斥候回报说盖牟城里没有任何动静,他们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这样做明显是不对的,李绩的大军已经开始在辽东纵横捭阖了,难道说高句丽人还不知道唐军已经打过来了吗?这非常的不对头。 然后,王钊三兄弟就冒死走小路去了盖牟城,他说在盖牟城里还有他几个曾经一起在辽东胡乱打劫的来自高句丽的伙伴。 一天之后,王钊三兄弟回报说,他们已经把盖牟城给拿下来了。 云初瞅着这三兄弟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忍不住想把这三兄弟的脑袋砍下来,学李绩一样,挂在辕门上以儆效尤。 但是,王钊信誓旦旦的说,确实如此,因为盖牟城里的高句丽兵将都跑去支援鸭绿江边的乌骨城去了。 半信半疑的云初就派遣钟馗率领五百不良人去探路,又一天之后,钟馗派人来报信,说已经掌控了盖牟城,如今,正在进行人口,财物登记中。 鉴于此,云初这才整顿全部兵马进了盖牟城,在城门口,受到了盖牟城的高句丽百姓的夹道欢迎,箪食壶浆都不足以形容礼遇之高。 等大军完全接管了城防,云初就双手叉腰站在城门楼子上,得意的对斥候道:「去,禀报大帅,云初部已经拿下了盖牟城。」 自从斥候差点被老虎叼走一个之后,云初部的斥候,就变成了五人一组,所以,即便是去报讯,也是五人一起行动。 温柔带着人忙着在城头插高句丽旗帜,就是不知道派去靺鞨人那里求救的高句丽人能不能取得靺鞨人的信任。 王钊见县尊一直在看北方,就小心的道:「杨景这个人很聪明,他还会说靺鞨人的话,以前,我们跟靺鞨人交易的时候,都是他去的。 现在要是告诉靺鞨人,盖牟城是空的,他们一定会跑来的,到时候,我们把城池的大门一关……嘿嘿嘿……」 盖牟城是一笔很大的生意,云初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盖牟城的土著杨景居然跟王家三兄弟合起来把整个城池里的两万多人给卖了。 这个卖了,不是指背叛,而是真正的给卖了,老的,丑的集合到一起让他们自己挖坑,然后就…… 上万名年轻力壮的,漂亮的,在脸上写好价格,计算过数字之后就用绳子串起来,在五百多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分不清种族的人贩子驱赶着朝河北道走了。 他们还特别贴心的给云初留了三成的干股,还申明,原本可以给云将军更多的干股,只是这一路上有太多的关卡需要打点,这才委屈了云将军。 假如云将军有办法让这些奴隶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洛阳,长安这样的大城市,云将军最少可以拿到六成干股。 这是一笔很大的钱! 只是,云初跟面色发白的温柔一起 :,! 『』 , 过来道:「事发了,乞乞仲象率领上万人追着杨景张东海他们杀过来了。」 云初笑道:「这不是我们一直期望的吗?在野外战斗,我还担心靺鞨人的野蛮,现在,他需要攻城了,这就是我们所长。」 说罢,就下令吹起号角,准备迎敌。 云初走上城头的时候,率先看到的就是在前边狂奔的杨景等人,然后,就是尘土飞扬的靺鞨大队人马。 温柔在一边低声道:「此时关闭城门,可以绝一切后患。」 云初摇头道:「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们需要一些猎犬。」 说完就对钟馗道:「随我出城,厮杀一场。」 钟馗敲击一下胸甲,便点了五百不良人骑兵 随云初出战。 来到城外,云初捏一下手里的马槊,回头看着五百不良人道:「许久不曾上阵厮杀,你们害怕吗?」 为首的不良人吼道:「愿为县尊效死。」 云初大笑道:「甚好,我万年县尽出英雄好汉。来呀,随本将冲击!」 说罢,就催动早就不耐烦地枣红马杀了出去,随后,钟馗却抢先一步冲在云初身前,将斩马刀柄与腰间的甲胄上的铁环相扣,让斩马刀向外伸出,一马当先的朝大喊救命的杨景冲杀了过去。 杨景见状让开大路,眼看着钟馗,云初等人杀进了近在咫尺的靺鞨骑兵队伍。 骑兵交错而过,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身着铁甲的不良人身上闪起串串火花,而交错而过的靺鞨人的皮甲却被不良人的精良武器斩断,一时间,战场之上人仰马翻。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第二十七章只要你不跑就好 马槊最大的好处就是减震,尤其是当马槊刺进敌人身体之后,缠绕着马槊杆子上的麻绳可以阻止粘稠的血液流淌到握手位置。 所以,当云初的马槊在刺穿一个敌人的胸膛之后,强大的力量将敌人从马上掀下来,撞在后边的一个敌人身上,失去了力道的尸体,也就被马槊长刃割裂掉在地上,而原本绷成一张弓的马槊杆子会迅速绷直,有经验的马槊使用者还会利用马槊绷直的力道继续杀敌。 骑兵接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追击杨景,追击的最快的人也不过几百人,在与不良人骑兵交锋过后,就倒下了一大片,不是他们的马术或者武艺不好,而是,他们的武器实在是太糟糕了。 云初,钟馗杀透敌阵之后,就转过头,重新慢慢的奔跑起来,向那些没有落马的靺鞨骑兵进攻,马速没有起来的骑兵,在马速已经起来的骑兵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在云初看来,这就是攻击移动靶子跟攻击静止不动的靶子的区别。 所以,当他的马槊再一次刺穿了一个靺鞨人以后,这场战争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站在城头的温柔看到远处尘土飞扬的模样,就敲起了铜锣,呼唤城外的云初早点回城。 不良人们将刚刚战死或者受伤的同伴,以及靺鞨人遗留下来的战马带回城,一大队靺鞨骑兵就赶来了。 城头响起号角声,大唐的旗帜也被竖起来,而云初定远将军的旗帜也同样在迎风招展。 靺鞨人的队伍停在了一箭之地,虽然他们的军阵乱糟糟的,云初还是看出来,靺鞨人已经初步具备了进行集团作战的能力,毕竟,他们的号角对那些靺鞨人来说,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 城下倒着三四百具靺鞨人的尸体,这一点,远处的靺鞨人看的清清楚楚。 原本靺鞨人看到了城头唐人的旗帜,多少有些沉默,但是,这种沉默并没有保持太长的时间。 主要是几十个没有死掉的靺鞨人被脱得精光,用绳子绑着双脚,倒着从城头丢下来,在城墙上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于是,原本沉默的靺鞨人开始有些骚动了。 折冲都尉张东海见状,就让部下往这些靺鞨人的身上倒油,然后就点燃了绳索,火焰慢慢的向城墙上的那些靺鞨俘虏蔓延了下去。 「啊——」 有一队靺鞨人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唐人的暴行,一边射箭,一边迅速的向城池靠近,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救下城墙上的那些族人。 折冲都尉张东海冷冷的看着冲过来的靺鞨人,默默地在心头数着数,就在他身后,一千两百个府兵,已经张弓搭箭等待多时了。 等到张东海一声令下的时候,密集的箭雨就从城头飞起,飞到最高点之后,就带着「咻咻」的风声下落。 一千两百枝羽箭正好笼罩住了那一队靺鞨骑兵,在云初的注视下,那些靺鞨骑兵举起了皮盾,迎着即将落下的箭雨继续冲锋。 箭雨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整齐的骑兵队伍顿时就变得乱作一团,无数人从战马上跌落,而每一个人跌落,箭雨就有了一个侵袭的口子,导致更多的箭雨落在骑兵,或者战马的身上。 张东海看到这一幕,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再次挥手,换上弩弓的府兵,全部涌到城头,扣发弩机之后,就迅速后退,换第二排,接着是第三排,依次轮换,弩箭射击一刻不休。 靺鞨人的骑兵越来越稀疏,等到了城下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即便是这样,这些骑兵依旧抡出自己的腰刀,斩断了燃烧的绳索,让那些身上涂满油的族人从城头跌下来。 随即,这些放弃防御的骑兵,就被密集的弩箭连人带马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能被救下来的人,毕竟是少数,张东海挥动一下手中的旗子,就有几十个弓兵上前,在火把上点燃了火箭,在两军阵前, :,! 『』 , ,这个时候需要猛将斩将夺旗。」 云初点点头道:「留下王德发跟五百人手,剩下的准备出击。」 看着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了,云初暗自叹息,如果李绩早一点把火药跟轰天雷给他,就不需要猛将这种东西来撼动敌方的军阵了。 就在众人已经做好了突击的准备,骑兵已经隐藏在城门后边,就等着靺鞨人再一次进攻失利的时候就发起全军攻击的时候,靺鞨人却不再进攻了。 他们开始向后退,退出了一里地之后,就开始安营扎寨了。 云初也眼看着太阳偏西了,就下令轮换休息。 靺鞨人看样子很聪明,在损失了两千多人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了,退出去远一点,却又不肯走, 就说明,人家准备制造攻城器具了。 只要靺鞨人不走,云初就不失望,派民夫出去清扫战场,还要把没死的靺鞨人杀死,也顺便把今日射出去的弩箭,羽箭,弩枪收回来。 天气太热,云初担心发生瘟疫,就让民夫们把尸体堆积起来一把火烧掉。 夜晚来临,由靺鞨人的尸体堆积成的五个不算大的山包开始燃烧,靺鞨人营地那边哭声一片。 看样子,他们今晚应该会睡不着。 云初巡查完城防之后,卸甲休憩的时候,王钊兄弟三人领着杨景来了。 才一进门,杨景就跪地磕头。 云初不解的看着王钊, 王钊连忙道:「县尊今日亲自出城作战解救杨景,杨景感恩不尽。」 云初将杨景搀扶起来道:「为我大唐效力之人,大唐绝不辜负他,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杨景再次跪地道:「以前只是听说县尊从不负人,今日方知县尊仁义,请容杨景为县尊效犬马之劳。」 云初笑道:「听闻高句丽杨氏也是显宦门第,你这杨姓可与此杨姓同?」 杨景再次叩拜道:「在下正是昔日安市守将杨万春的第三子。」 云初惊讶的道:「当年我朝太宗皇帝东征,久攻安市城不下,加上天气转寒,领兵回国休战,听闻你父曾经在城头上表赞誉太宗之明,还获得赏赐锦缎百匹,可有此事?」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第二十八章万夫不当之勇 听云初这样问,杨景立刻趴在地上大哭道:「就是因为家父与太宗皇帝这一场奏对,导致家父被权臣渊盖苏文陷害,被绑在铜柱之上炮烙致死。 我杨氏丁口四百二十七人,只有我隐姓埋名逃出生天,家父被陷害之时,安市城里的百姓明明知晓家父是被冤枉的,却无一人为家父说话。」 云初听了杨景的哭诉,勃然大怒道:「明明是一段上好的嘉话,怎么能被这权臣昏君误会至此。 你放心,待我们马踏平壤之时,定位你杨氏屈死的冤魂讨还一个公道。」 杨景咬牙切齿道:「等到将军攻破安市之时,请把安市奴隶卖与杨景……」 云初再一次搀扶起杨景道:「定不会让你失望。」 站在一边观看的王钊被云初的大义凛然感动的热泪盈眶,拉着杨景的手道:「做兄弟的一定帮你报这血海深仇。」 目送杨景跟王钊离开,云初突然发现这个杨景可能真的很有用处,这是一个很好的人才,应该好好地珍惜。 一旦高句丽被灭国,有这样一个疯子在手,可以帮着干很多唐人都下不去手的活计。 就像太宗皇帝当年珍惜他的父亲杨万春一般,以礼相待,再弄得他被诛杀九族。 整个晚上,盖牟城上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响起战鼓,对面的靺鞨人就会慌忙起身应战。 这是温柔的疲兵之计,云初自然是不管的,用毯子蒙着头一觉睡到了天亮。 洗漱完毕之后再上城头,发现对面的靺鞨人正在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 同时,盖牟城里也是浓烟滚滚,在大力的冶铁,自从杨景昨夜从云初那里获得承诺之后,还从自家的奴隶群里找出来了很多的冶铁工匠,帮助云初部冶铁。 城头上也是浓烟滚滚,一口口大锅中熬制着铅水,滚木礌石,灰瓶,金汁也都准备完毕。 这些东西都是杨景带着奴隶们在一夜之间就给准备好的。 攻城战,云初还是希望能多维持一段时间,为此,云初还专门写了劝降书给乞乞仲象,希望他能投降,大唐一定不会亏待他。 找了一个投降的靺鞨人把信送过去,过了半天时间,这个靺鞨人就骑着马回来了,除了没有了脑袋之外一切都好,身上还绑着一封信。 乞乞仲象给云初的信写的很长,从靺鞨部落栉风沐雨的在辽东扎住脚跟说起,再说到他们对大唐的敬仰,然后说到太宗皇帝在驻跸山无理活埋他三千族人的事情。 又说到云初在盖牟城坑杀他五千族人的事情,还说,这种仇恨再也难以化解,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此仇此恨,靺鞨一族永世难忘。 最后还劝告云初早早投降,还保证一定不会杀他,保证给他一字并肩王的待遇,共同将靺鞨一族发展壮大。 温柔看过乞乞仲象的信函之后,觉得云初不会去野人部落当一个所谓的一字并肩王,就接着写信告知乞乞仲象,只有投降大唐,才有活路,否则,将是身死族灭,粉身碎骨的下场。 然后,又派了一个俘虏去送这封文采斐然的信。 半天之后,又回来了一个无头使者,乞乞仲象可能在野人群里待得时间太久,无处宣泄自己的盖世才华,竟然给温柔回信了。 再然后,温柔跟乞乞仲象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笔友,乞乞仲象也不再把送信使者的头砍掉,只是砍一条胳膊,最后,使者就不怎么受罪了,被切一根大拇指了事。 云初知道这是乞乞仲象的缓兵之计,可是,谁又不是呢? 这些天,因为粮秣的问题,靺鞨一族即便是妇人也出现在了军前,城外的靺鞨人数迅速增加到了两万人,将整个盖牟城围的水泄不通。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靺鞨一族的号角声再一次吹响,六架高大的冲车出现在地平线上,被蚂蚁一样多的 :,! 『』 , 的信使,其实也肩负着监军的责任,此时见云初在盖牟城陷入苦战,而李绩大军已经到来,却不出击,这让他非常的不满。 至少,李绩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已经在贾春言的心中形成了。 李绩当然知道贾春言心中所想,却懒得解释,在这里,他才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那个人。 李绩不愿意解释,高侃却不能不解释,对贾春言道:「此战胜负无关大局,英公此时在意的是守将云初是否有将帅之才。 如果云初有将帅之才,区区这点战阵自然不在话下,如果没有,死了也就死了,免得以后明明屁本事没有,却高官厚禄的统领着我大唐几万,几十万精锐去跟敌人作战,最后葬送我大唐精锐,这才是最可怕的 。」 贾春言是文官对于战阵不是很了解,就指着脚下的厮杀的如火如荼的战场道:「云初此时表现如何?」 高侃知晓这是贾春言替皇帝问的,想了一下道:「知军,无畏,尊令,这三关算是过了,勉强能领一支偏师,想要大用,火候不足。」 贾春言又道:「若是此战云初得胜,又怎么说?」 不等高侃说话,李绩就不耐烦的道:「屠灭靺鞨部,才算完成本帅军令。 现在就评论他过了知军,无畏,尊令这三关还为时过早。」 云初眼看着靺鞨部的攻击已经没有了后劲, 并且已经有了撤退的征兆,就对进城休憩了半个时辰的钟馗,王德发,张东海道:「集合全军,我们杀出城去,能否破贼,在此一战。」 随着云初的号手吹响了号角,原本固守在盖牟城上的唐军,潮水一般从城墙上退下,换上杨景,王钊等人率领的强盗跟奴隶们。 李绩听着城头上传来的低沉的号角声,原本紧绷着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对贾春言道:「小看了云初,守城守的中规中矩,还敢在这个时候全军出击,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出乎了老夫的预料之外。」 贾春言惊喜的道:「如此说来我军胜利了。」 李绩呵呵笑道:「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如同长安市上说的那般有万夫不挡之勇,那么,靺鞨一族的覆灭,就在今日。」 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